【内容简介】   “什么,老娘辛苦百年练的旱魃爬起来了,却跟龙虎山的道姑公然拉拉扯扯,与倭国东渡的比丘尼撑伞游湖?”   “童儿,还不快去拿我法宝来,这百年头汤我自个还没享用,就那些贱婢……也敢来跟我抢?”   来自多元宇宙之祖星“地球”的穿越者——钟昊,在挂掉很多年后,依旧不得安生,愣是被昔年游历江湖结识的“姘头”练成了旱魃,再度从地底下爬起来的故事。   http://www.hbooker.com/book/100057042 第一章 穿越之后又重生   “叔公,那具尸身百年不腐,这么邪乎的事,怎么还能留在祠堂内,赶紧烧了吧!”   “是啊!是啊!”   “混账,那是钟氏祖宗遗骸,岂能轻动,就是把你们烧了,也不能动这位老祖宗,过两天挑个吉日让他老人家再度入土就是,都在这跟着乱瞎起什么哄。”   “……”   还在迷糊中,钟昊就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争吵,自己隐约好似在黑暗中沉眠许久,脑袋都有些浑浑噩噩。   勉力将眼帘掀开一条缝隙,只觉白茫茫一片。   刺目的光芒,让人很不舒服。   钟昊带着几分起床气,不情不愿的自深沉的睡眠中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第一眼,他便有些发愣,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内,明确点来说,是在一具崭新的红木棺材之中。   外面吵杂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变得安静。   钟昊躺在棺木之内,深深呼出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迎面就看到棺木前面,一个秀气的少女正傻愣愣的望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满是惊恐之色。   钟昊眨了眨眼睛,用手扶着大红棺木说道:“那个……请问下,我的棺材板哪去了啊?”   “啊!!!”   一声尖锐的高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爷爷,不好了,咱家老祖宗……他,他诈尸了。”   少女声音带着哭腔,身子却好似被施了符一样,傻愣愣的立在了原地,迈不动脚步。   “丫头,吼叫什么,没半点女儿家的……”   一个年岁颇大,穿着深黑色汉衫的老人步伐稳健,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训斥的话还没完全说出来,就看见停靠在自家祠堂中间的大红棺木内,正坐起了一个人。   老人浑身一哆嗦,几乎在刹那瘫倒在地,还是手快在门栏上撑扶了一下,才没倒下。   少女钟秀儿回过头来,看见这一幕,一时忘了恐惧,忙跑过老人身边,伸手去搀扶。   见一老一少都是惊吓不轻的模样,钟昊笑了笑,先不去理会,他自棺木中行出,背对着大门,整个人怔立一下,微微仰头。   目光掠过,所见是自上而下供奉的一排排钟氏灵位,井然有序,等阶分明,最上方的几个名字,很是熟悉。   在那其中,甚至还有着……他自己的名字。   一碗清水供奉,两根白蜡燃烧,三炷青烟缭绕。   一时祠堂内,静的可怕。   “距离我……嗯,”钟昊打破寂静,稍微停顿,想了一下才接着道,“请问距离我死的时候过去了多久?”   这话说出,实在有些别扭。   大门口处,在孙女搀扶下,老人深吸了口气,最初的恐惧震惊过后,总算是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听到钟昊问话,心中恐惧再去三分。   毕竟是自家祖先,纵使疑似诈尸,只要能沟通应该不至于祸害了自家儿孙。   他挣脱了钟秀儿的手,示意她留在原地,自个往前迈了几步,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却也并未停下,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钟昊身后。   数十年风霜侵袭,岁月磨砺,老人的脸庞早已沟渠密布,他望着眼前的背影,嘴唇蠕动,还是依稀透着几分忐忑不安。   “回老祖宗话,按族谱记载,距老祖宗入土安寝已百八十年有余了……”   似乎眨眼间,时光飞逝,竟然已经是三个甲子过去了,看着那供桌最上面的几个名字,钟昊轻叹口气。   虽然作为穿越者,又自小离家在外,对这一世父母的感情不是太深,仍旧难免有着几分伤感,不过看样子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倒是混出了些名堂,开枝散叶,才有了这钟家百年祠。   至于他为什么会停棺在这祠堂内,按照这名叫钟山的老人所言,全是前些日子的一场灾祸导致。   日前,东南经历了一场动静很大的地龙翻身,周边郡县都有死伤,这龙湖镇受损不算严重,就是镇外的坟山出了些问题。   山脉裂开了好几道地缝,其中一道恰好在钟昊的墓上,从而让埋葬了百多年的他重见了天日。   让人惊诧的是,那墓中棺木都已经朽化,他本人却依然是栩栩如生,未曾腐败,宛如在熟睡一般,可称邪异。   当时情况,很多人都目睹了。   若非钟氏一脉在这镇子上有些实力根基,钟山老人不愿自家祖先遗骸损毁,怕是早在发现当日就给人火化了去。   便是如此,龙湖镇上不少人心里也在嘀咕这事邪乎,就是本家子弟,都有人来到祠堂起哄,就怕遇到个尸变之类的事情。   毕竟而今天下,这般诡异之事可是时有耳闻,由不得人不惊惧谨慎。   “而今天下,向我这般尸……死者复活的事情很多?”钟昊听到此时,插嘴问了一句。   “这……”   钟山老人停顿一下,才有些不安的回道:“这尸变之说,由来已久,二十年前,不远的韩家寨便听说有过一次尸变,闹起来不小的动静。”   “但是据说尸变者乃是刚死不久的人,也并无啥生前意识,完全是嗜血而生的邪物,与老祖宗情况并不相同。”   “只是现今,比起老祖宗所在的那个年代,确实有了很大不同。”   “不仅练武之人与日俱增,原先只在传闻的山精野怪,妖魔邪祟也时有听见踪迹,甚至传言还有仙人吞云吐雾、飞纵青冥的传言。”   仙人?   钟昊眼眸微微一动,却未再多加细问,便是问了,这年纪比他大得多的晚辈也未必答得上来。   但钟昊同样很确信这个世界近两百年起了很大变化,这种变化不止其他人事物,还包括了他自身……   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心中便好似有着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让他总有着口干舌燥的感觉。   钟昊微微舔舐了下嘴唇,压下身体的一丝躁动,正要接着说些什么。   突然,钟家祠堂外面跑进来一个青年汉子。   “叔公,不好了,镇上有人报了官,说我们家藏匿邪……邪……邪祟……”   青年汉子睁大眼睛望着钟昊,一脸的惊恐,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两眼泛白,整个人瞬间晕了朝后倒去。   也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一群人便冲进了这钟氏祠堂来,看去男女老少皆有,领头的是四名官差还有一个蹭亮的圆脑袋……和尚。 第二章 祖宗的东西不就是用来失传的么   和尚年纪不大,一袭月白僧衣,托钵缓缓而行,若是个有眼力见的,便能察觉到其每一跨步的间距却是分毫不差。   虽处在嘈杂人群中,周身也有种清净韵味,显然是有几分修行。   “听闻钟家藏有百年不曾腐坏之尸,引动龙湖镇百姓民心不安,我等奉命协同八难法师前来查看,得罪之处,还望钟老多多包涵。”   当先的一名中年衙役见了钟山老人,刚刚拱手为礼,说了两句场面话,还未走上前去,就听身边惊呼骤起。   “诈尸了,快跑……”   诈尸?什么诈尸?   未曾见过钟昊出土时模样的四名官差都还在迷惑间,身后一群人不知为何,居然是乱做了一团,一个个哭爹喊娘,纷纷争先恐后的要往钟家祠堂外面跑去。   好似唯恐慢了,便要被那个妖魔鬼怪给叼去吃了。   那法号八难的和尚眉头微微颤抖一下,双眼微闪金芒,在这祠堂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钟昊身上,神色间微有疑惑不解。   他法眼观去,那老人与少女皆是凡俗,有些许武力在身,并无其他异状。   倒是眼前这人,面貌不大,从气象看去也是平凡,可不知为何,八难和尚心中总觉有一丝不对劲。   “我家中并无异状,劳烦诸位跑这一趟,实在费心了。”   钟山老人瞪了那乱糟糟的人群一眼,神色有些不愉,脚下步伐微动,更是挡在了钟昊身前,遮掩了八难和尚的目光探视。   “无事自是最好不过了,钟老,这红木棺木之内的莫非就是你家祖上暂且栖身之处?”   刚才说话的那名中年官差踏步上前,脸上有些好奇之色,似乎想要见识下那号称百年未腐的尸体是何等模样。   只是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具空棺,内中并无什么尸体死人,中年官差心中忽而冒起一丝寒气,联想起方才身后嘈杂的人群所说之话。   ‘锵’的一声,手中佩刀已然抽出。   他脸色骤变,盯着眼前老人,问道:“你家的尸体呢?”   “自然是在这里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了他。   钟昊从老人的背后笑着站了出来。   “躺太久了,还不许人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么?”   钟山老人嘴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钟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你……你……你是人是鬼?莫要哄骗与我。”中年官差手中佩刀雪亮,可惜握刀的手不稳,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钟昊摇头笑着:“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怎就不信呢,你们不是带了个法师前来么,可以问问他啊。你说是吧,和尚。”   他将目光望向那名托钵僧人。   从方才到现今,一直不曾出声的八难和尚摇了摇头,只是道:“小僧也未曾看透施主,不过世间行尸多半嗜血而无智,绝不似施主这般。”   “传闻道家茅山一脉倒是有练尸开灵之法,古籍上也有尸魔成道的记载,只是小僧不曾亲眼目睹,不敢妄言。”   练尸法,尸魔?   钟昊心思微转,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死人复生,还是时隔百多年,便是在他自个心里都有些嘀咕,这事很不科学,自己穿越已经是够扯淡的事情了,死了以后还来个重生。   这又不是游戏,还自带复活。   他这辈子血缘明确,肯定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何来那么大的天眷?   八难和尚口中虽是如此说,望着钟昊,却不敢轻心,若真如他所言,是古籍记载的尸魔出世,恐怕今日他们这一行人很是危险。   注意到八难和尚的目光,钟昊微微咧嘴,笑眯眯的看着他,露出一口白牙。   “你这和尚讲话倒是实诚的很,既是如此,那你们便离开吧。这里毕竟是钟家的祠堂,不适合外人进来。”   四名官差齐齐将目光望向八难,显然是等他决定。   年轻和尚沉默一下,低颂一声佛号,而后还是很认真的对钟昊说道:“人世间,不容魔障行走。身为本地主管鬼神邪祟的法师,小僧还是想一试施主能为。”   那个眼神,很是坚毅,充斥着一种佛祖的大无畏舍身精神。   迷信真是要不得啊!   有些人信着信着就炸了,这和尚看起来还满顺眼的,怎么也是一个榆木脑袋。   就这样亲切友好交谈之后,求同存异的愉快离开不好啊,非要打生打死的,何必呢。   钟昊摇了摇头,回首朝钟山老人问道:“当年我那柄剑可还在?”   钟山一愣,往身后供桌看了一眼,而后老脸微红,有些羞愧的道:“那剑以前本来一同供奉在这祠堂内,只是……只是二十几年前,有人上门将其,将其‘借’了去……”   看老人神色,钟昊明白了   有借无还嘛!嗯,很合理,世间这种事多了去了,只不过而今发生在我家而已。   只是,为啥子心里有那么一丝生气呢?   钟昊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然后再问道:“昔年我留下的剑谱呢?看你这步伐虽然稳健,身上有点功夫底子,但不似是我那剑谱的路数吧。”   “这……”   钟山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了,他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一刻居然是有些站立不安,好似小时候犯了错一般,手足无措。   “听我父亲说,当年我们钟家确实有剑谱传家,钟家红尘剑不敢说在天下如何,周边郡县也是有名的……”   “但在几十年前,有强人来到这龙湖镇,上我钟家持剑逞凶,其人强横霸道,只出一剑便败尽钟家当时数十人,那剑谱便也在那时被他取了去。”   “自那以后,我们龙湖钟家便算是退出了江湖,剑法……剑法到而今已经彻底失传了。”   “啧啧,百来年风云变幻,失传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钟昊感慨一句:“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都带进棺材呢。”   钟山老人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就跪了下来:“是后辈无能……”   钟昊见状,倒是吓了一跳,让这么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哪怕算是自己的晚辈,他也过不去自个心里那关。   “我……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你还是起来说吧。”   他又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钟秀儿赶紧把这老爷子搀起来。   昔年随身的剑不见了,传下来的剑谱也给人抢走,钟昊心头的那股火好似更加旺盛起来,熊熊燃烧。   他再回过头,望着那四个官差跟八难和尚的目光便没了那么友善。 第三章 一拳打烂你金身   “几位,你们现在走还是来得及。”   说这话时,钟昊那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然转变,化成一片赤红血色,给人一种莫名恐怖绝望的感觉……   几名官差捉过江湖恶霸,逮过采花大盗,却不曾真正直接面过所谓妖魔邪祟,此刻只觉寒意侵袭刺骨,两腿直打哆嗦。   面前就如幽冥开启,饿鬼现形,让人感受到那最为接近死亡的气息。   “果然诈尸的老祖宗不该是什么好人,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方才那般和蔼、很好说话的样子,都是面对我们这些后辈儿孙,大概此时的风格才是本性流露。”   钟秀儿搀着老爷子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想到:“听说世间妖魔邪祟皆吃人不吐骨,饮血如喝水,祖宗大概也成这种异类了,可怜这几个官差阿叔……还有那叫八难的和尚大概难逃其毒手了。”   想及那种画面,钟秀儿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在我是钟氏血脉后裔,老祖宗念及旧情,应该不会对我们怎样,只是等下他进食的时候,我是该回避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呢?”   “我要是回避的话,会不会让老祖宗觉得我是在嫌弃恶心他进食的模样,到时会不会……”   少女心中越想越是害怕起来,搀着钟山老人的手也在紧张中,不自觉中用上了力气。   “丫头,你这是要把我这老胳膊给卸了么?”   老人家瞪了身边这死丫头一眼,赶紧把手扯了出来。   “啊!”   钟秀儿这才回过神来,忙收敛心神,不再多想,只是紧紧随在自家爷爷身边。   而在那边,八难和尚跨出了一步,挺身挡在了四名官差的身前,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在他身后的四名官差此时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在八难和尚跨步上前之后,来自钟昊的所有压力便已经被他一人承担,让这四人解脱了方才的那种莫名恐惧。   更是精神振奋起来,在他们想来,所谓尸魔邪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八难法师出手,必能降服此魔。   毕竟,他们都是见识过这名法师的一些手段的。   这些官差却是不知,就在八难和尚跨步挡在他们面前的瞬间,他二十年修法参禅的平静心湖,便随之打破。   起了涟漪,又演化成波澜巨浪,还未真正与钟昊交手,和尚背上那月白僧衣已经是湿润一片。   事实上,眼前之‘人’也确实是他修法以来,生平所未见的强悍之人。   那一道身影,看去寻常普通,可自钟昊周身气息转变之后,就好似突然间化身成了一座擎天神岳,挺立在眼前,同时也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头。   “不行,这般下去,不用等他出手,我自己就会废了我自己,好可怕的气势,这难道真就是那传说中行走与三界五行之外的尸魔威势?”   八难和尚心知不能继续拖延下去,否则便没有出手的必要了,自己直接就会被压垮,甚至……很有可能就此被打烂心湖,摧毁正法心念而坠入魔道。   佛魔,本来往往就在那么一念之间。   特别是他这一法脉,依循祖师之法,行大愿降魔度化,重重手段都是不缺。   却也更易入魔,多年之前,便曾因此出了一个怪物,血洗佛山净土,古刹禅林,杀戮十万僧众,让天下佛脉都为之震惊。   一念及此,八难和尚眼眸微垂,周身瞬间金光灿然,神韵外显,如罗汉金身现身,更有无数金色梵文绕体护持,隐有千佛颂唱庄严之声。   从旁人目光瞧去,这名托钵白衣僧人,宝相庄严,一看便是法力不俗。   “金刚正……”   心知眼前之人强悍,八难和尚一手托钵,一手竖掌平伸推出,似缓实急,出手便是佛门密式,毫无保留。   ‘砰!’   一道人影重重飞了出去,撞倒在钟家祠堂的墙壁上,八难和尚两眼发晕,口角溢出一丝鲜红,只觉体内气血翻腾不休,难以平息。   只是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身体情况了,只是震惊的望着方才自己站立的地方。   钟昊缓缓收回了拳头,望着他笑了笑,那一口白牙很是刺眼。   “我突然有点知道当年张须陀为什么那么喜欢用拳头砸人了,原来……这种感觉很是畅快啊!拳拳到肉,那种感觉,比起用剑,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张须陀是谁?   八难和尚不知道,四名官差也不清楚,钟山老爷子跟钟秀儿自然也不会知道了,不过想来应该是当年自家老祖宗那个年代的人物吧。   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   八难和尚苦笑出声,此时的他,倚靠在墙壁上,哪还有那方才显露佛家神通的风采。   口角溢血,脸色苍白,气息混乱,都让人为他当心,下一刻这僧人会不会就这样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去面见他们佛家总扛把子去了。   “喂,我说,和尚你别给我装死啊。”   “我刚刚可留手了,你别想在这讹诈,是你自己要打,江湖规矩,技不如人死伤不论,我家没医药费赔你。”   钟昊血色眼眸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原来模样,他瞪着那看来上气不接下气样子的和尚,一边心里在默默盘算着,如果对方敢讹要他的医药费,是不是直接补上一拳,送他上路比较好。   “呵呵呵……”   八难和尚笑出了声,也不知是不是气的:“小僧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那就最好,我看你这应该也算是工伤,回去找公家给你报销便是,你也知道,我这刚从土里爬出来,身无分文,总不好让这些晚辈给我出钱。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   八难和尚重重的叹了口气,望着钟昊不知道说什么了,眼前这人真是传闻中一旦出世便有无穷威势,能可造成众生劫难的尸中之魔?   他手掌在胸口按了几下,想到钟昊说已经留手了的话,又是苦笑不已。   自个修行了二十年的愿力金身,居然被用拳头生生打破,还是留手的结果,这……‘怪物’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   但不管如何,纵使知道这人乃是邪魔外道,他也无力降服了,虽然不知对方为何不曾下杀手,八难和尚终究还是领着四名官差走出了钟家祠堂。   毕竟,舍身奋力降魔,那也是在能可降服的范围之内,为此不惜一副臭皮囊,但眼下这般情况,再真要强行动手,就是读经读傻了。 第四章 听老祖宗讲古   “……这人世间,就好比一个池潭,万类生灵便是水中之鱼,古时水岸齐平,触手可得长生,那鱼儿轻轻一跃就可登上彼岸。”   钟家祠堂的院子中,钟昊躺在一张竹椅上,摇摇晃晃,很是悠闲,说道鱼儿跃水登岸时,手划出一个弧线,比划着。   钟秀儿穿着一身青绿色衣裙,显得活泼灵动,搬了个墨绿的小竹凳,就坐在他边上,兴趣勃勃的听着这位老祖宗讲古,这会儿早已没了原先那股害怕的心思了。   “到数千年前,嗯……细细算来,大概就是祖龙开朝前后吧。”   “百家圣人的辉煌过后,乾坤有缺,日月生变,灵机遂降,这天地法度日趋森严,说明白点便是池塘的水位一直在不断的下降。”   “到了我的那个年代,这池潭已经可说是见着池底了,任凭你是如何的天资横溢,祖庇深厚,都要困在那摊浅水中,无可奈何啊……”   “毕竟,浅水中怎可能养出蛟龙来?”   钟昊拿起旁边案几上的一个翠玉葫芦,畅快的饮了一大口,接着说道:“可总有人不认命啊!”   “就像是老祖宗你一样么?”钟秀儿一边剥着手里的果子,一边好奇的问道。   钟昊笑了笑,回忆往事,向儿孙后辈讲述自己昔年威风八面的经历,这一般是老人才有的毛病。   钟昊并不认为自己老了,前后两世加上被埋在土里的时间,也就是十七八岁零那么几千个月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他向一个长得精致的小女孩吹嘘自己当年的那些往事。   “当年啊!不管是练武还是修仙,九境已经算是山巅,可明知前面还有路径,却受限与天地法度,怎能甘心啊。”   钟昊仰躺着,伸手往虚空抓了一下,很是感慨。   “那个年代,天纵之才的人真的很多,就如那天上的繁星一般,却都被困在了那么一滩浅水之内,限于九境而不得突破。”   世间人划分九境,可九境再强横也不过一凡俗中人,唯有再踏一步,才可称得上半个仙字,如破茧化蝶,再非凡俗。   “那个不是心高气傲,谁又甘心就那么蹉跎了自己一生?”   “我自然也是同样。那时的心气高,甚至口出狂言,天要压我,便打破这天,地要欺我,便踩碎这地,上苍不许人成仙,那就手握掌中三尺青颜剑,杀上那九重天……”   “哇……老祖宗你好威风啊。”   钟秀儿惊叹道,那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小星星,好似前世的欧巴迷妹化身。   钟昊哑然失笑,威风,哪里威风,不过就是个少年穿越之后,又一路如坐火箭,急速攀上彼时当世剑道巅峰,一时中二病发作罢了。   停顿了一下,钟昊接着说道:“就为了破境,我转战四方,剑试天下,败了一个个对手,我自创的剑谱,便是在那个时候趋于完善,真正成了一门足以传世的剑法。”   “只是虽有所得,却始终还是未能破境,直到……当时早已经成为武林剑道神话的李青圣坐三十年死关,却依旧不能跨出那一步。他于是破关离开了青圣崖、”   “而我也终于迎来自己的机缘……”   “当年,就在那葬仙峰之巅,我与那李青圣交战一日夜,各自施展了毕生所学所悟,他有百年积累,我则试剑天下,所得也是不少。”   “终在那一战中极尽升华……打破了天地规矩,双双破境。”   “也打破了自前朝温侯斩龙以来,再无人仙现世的记录!”   钟秀儿听得满是神往,脑海中努力组成老祖宗口述的画面,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观望,见识到那历史一刻。   “那后来呢?”   见钟昊说到他与李青圣双双破境之后,又举起那葫芦酒饮起来,却不再往下说了,少女都有些急了,连连催促问道。   “后来……”钟昊摇了摇手里的葫芦,听着里面酒水滚动的声音,眼眸微垂,听不出什么语气的道:“后来,你不是看到了么。”   “啊?”   钟秀儿讶异,有些不解的望着自家老祖宗。我看到,我看到啥了?   “好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说也罢。”钟昊把酒葫芦重重的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意兴阑珊。   最开始明明就是你自己要讲的嘛,到了最后还买关子,老祖宗你不该做剑客,该去做个说书先生。   钟秀儿在心里暗自腹诽着,当然这些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毕竟她可还没忘记,这位老祖宗可是真正的从坟墓棺材里面爬出来的。   钟昊看着她那模样,虽然不会读心,可从那表情变化,也大致揣摩出这丫头心里在想些啥,哑然一笑。   “那个……老祖宗,我……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啊?”过了一会,钟秀儿突然有些局促不安,朝着钟昊开口问道。   “嗯,你说吧。”   “就是……就是你能不能教我、教我学剑啊!”   钟昊五指在案几上轻轻扣着,一下一下好似就敲在钟秀儿心口上。   她低着头,撅着嘴,整个人好似那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好吧。我知道了,女儿家该文静点,不要整天想着习武练剑……”   “可以!”   少女自我检讨的碎碎念还没讲完,一个与此时的她而言,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钟秀儿愕然抬头,只见钟昊正望着自己轻笑不已。   “习剑乃是人生一大快乐事,谁规定的女儿家怎么就不能学了。”   峰回路转,钟秀儿惊喜不已。   钟昊想了想,然后对她说道:“你现在去取笔墨来,我要用,当年传下的剑谱遗失了,我便再写一份出来就是。我钟家后辈居然不懂剑道,若是让当年那些家伙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好的,老祖宗你等着。”钟秀儿神色欢悦,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去寻那笔墨纸砚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钟昊轻声说道:“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大损失,可这我家的东西,也没那么好拿的。青颜啊,可还记得昔年旧主?”   古剑青颜,还记得是初入江湖时,那女子所赠。   时隔百余年,岁月无情,昔年故旧凋零,那人……   映像中,那一袭红衣依旧鲜艳,一别画面就好似昨日啊!   作者留言:   ps:感谢打赏、还有月票!   ps2:新书求收藏,求推荐,准备开始接下两更的日常任务! 第五章 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   夜晚,天上的明月洒下了一片银辉,四方天地寂静。   将默写出来的剑谱交给了钟秀儿那丫头,在她捧着书册惊喜的细细阅读时,钟昊拿着那葫芦酒,缓缓走出了钟家祠堂。   夜色深深,钟家祠堂面前就是一条大道,笔直通往龙湖镇外面,两边房屋不少,可在百丈之内,几乎听不到什么人气。   这龙湖镇不算小,加起来有几千户人家,   可钟家祖先的尸体尸变的传闻,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镇子,就连官府专管鬼神邪魅之事的法师都拿那具尸体毫无办法。   很多人都给吓坏了,毕竟附近曾经就有过前车之鉴。   二十年前韩家寨那次的尸变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在那行尸之祸消弭之后,还去韩家寨见识过那里凄惨的样子。   所有龙湖镇人都在担心着,害怕龙湖镇会重演当年韩家寨的不详之事,一个个都在提心吊胆。   那些离钟家祠堂较近的人家,更是火速果断的暂时弃了自家房屋,投亲靠友而去。   “唉!”   钟昊走出了这百年祠大门,回过身来,借着天上月光仰首望着上面的‘钟氏宗祠’四字,他轻轻叹了口气。   从棺材里爬出来,在这宗祠内呆了不过短短三日时光,此时心中居然还有了那么一丝不舍。   “老祖宗这是准备离开了?”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微颤询问。   钟昊回过头来,只见那满头花白的老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是啊!该走了。”   钟氏宗祠中停留三日,在这过了百年,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还享受到了一丝亲情,钟昊觉得自己该知足了。   太过强求,反而易生祸端,到时恐怕会连累到这些钟家后人,乃至祸及整个龙湖镇。   就如八难和尚所言,身为妖邪魔障,行走与人世间,就算不去惹事,事情也难免会自动寻上门来。   当年那条被世人所传诵的白蛇,便是这般,最终千年道行,也免不了一个被镇压塔底的下场。   钟昊自己不怕事,却也不想连累了这些人。   听到钟昊的话,老人家显然有些急了,盯住眼前只是青少年模样的老祖宗说道:“老祖宗可是顾及镇上人家?”   “这不碍事的,我们钟家虽然退出了江湖,可这些年儿孙开枝散叶,家里还是有些底子的,大不了买下他们手里的田地屋宅,将那些人家尽数安置他处就是,这点银钱,我们家还出的起……”   钟昊闻言笑了,他摆了摆手,打断了钟山老爷子的话。   “行行行,我知道我们家出的起这个钱,不过还是不要费这份心了,我本就不是什么安稳的性子,昔年这般,而今亦如是。”   “可……”   “好了好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把我强行捆绑在这钟氏宗祠,不让我走?”   “这……后辈不敢……”   看出钟昊真是心意已决,执意要离去,钟山老爷子欲言又止,终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他从袖中取出一叠银钱:“老祖宗出门在外,终有需要钱财之处,这些虽然不多,但也是后辈的一点心意,还请您老人家收下……”   这次钟昊没有跟这老人客气,伸手接了过来,放入了怀中,笑道:“虽然我现在似乎已经不用吃喝,可总还是舍不了那份口舌之欲,特别是这酒,自醒来之后,莫名的便爱上了这一口。”   他举了一下手中的酒葫芦,摇晃一下,只是眼神微有变化,在浓浓夜色中,钟山老人却也未曾看出。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该上路了。”   钟昊行步越过了老人家,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剑谱我重新抄录了一份留下,在秀儿那丫头手里,你要看着晚辈里有合适的人选,便也传了下去吧。”   “钟家能退出江湖纷争,不去沾惹武林恩怨是件好事,但自身没点武力,纵使万贯家财在手,终也不过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特别是……这个天下并不是个太平盛世!”   在钟氏祠堂的这短短三日时间,已经足以让钟昊对于一百多年后的这个时代,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一百八十多年过去,依旧还是大顺当朝,只是早已经不是王朝鼎盛时期,人难脱生老病死,世界都有成住坏空,一个王朝也是同样。   虽然现今还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加上近些年老天爷仁慈,没降下什么灾祸,可明眼人都能看出。   这一朝已经算是走到暮年了。   不过这些事情,跟钟昊没什么关系,他也没那闲心,要去管什么天下大事,只是提醒一下这老人家,莫要事到临头没有半点准备,反惹来豺狼吞噬。   离开龙湖镇,钟昊一路顺着大道往前走,行至半途,忽然动了心思,转道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大约那么走了半柱香,前面出现了一座看去显得孤零零的山头。   眼前这山,并不如何高大,也没啥好看的景致,在钟昊曾经登上的那些名山古岳面前,可谓是不值一提。   可就是那么一座看去普通的山头,却让此刻的他,心生澎湃,难掩情绪。   这山,在当地人口中,有个名字,叫做埋骨山。   曾经,钟昊在这山头上,躺了一百八十多年,他这一世的父母,弟弟,还有很多钟氏的后辈子孙,都葬在了这个山头。   这里,埋葬的多是钟氏一族的人,在临走以前,钟昊想来这看看。   只是到了近前,心头反倒多了份说不出的感觉。   他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往上面走去,路过了一块又一块墓碑,还未曾等他寻到自己要找的地方,忽见前方一株大槐树下,正端坐着一个人。   深夜时分。   埋骨坟山古槐下,突现人影,要是一般人撞见,此刻大概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钟昊却没这忌讳,便是真有幽魂不散,那也该是对方怕他才是。   “我们又见面了,施主。”   古槐下,盘腿跌坐者,不是旁人,正是那被钟昊一拳生生打破了愿力金身的八难和尚。   只是此时的他,神色衰败,一身气血精元损耗严重,整个人好似垂死之人,已经濒临大限了…… 第六章 给秃驴疗伤   “和尚,看来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啊!”   钟昊走了过去,学着八难和尚的样子,在那古槐树下跌足而坐:“是谁把你搞成这幅凄惨模样的?”   “瞅着就像被哪家正值如狼似虎之年的妇人,狠狠压榨尽了最后一丝精力才逃出来一样。”钟昊感慨道:“真是艳福不浅啊。”   八难和尚瞥了他一样,嘴唇蠕动,若非此时体内伤势沉重,他实在很有给这家伙一掌的冲动。   当下只得在心中连连默念祖师圣号,以平息心中无端生出的嗔怒念头。   “你这人实在是很讨人厌,以前死的那么早,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的言行无忌。”   虽然出家了,可毕竟也是年轻人,念了几声祖师圣号后,八难和尚终于还是忍不住反唇说了一句。   钟昊愕然,继而失笑。   这般样子的秃驴,虽然还是说不出脏话,可比起端着正经的模样看去要顺眼的多。   他指了指八难的胸口,说道:“按说你不是应该在修养才对么。”   “我那一拳虽然没多重,勉强也就让你修养半个月左右,可现在才几天啊。按说以你的身份,官府应该也不至于给你强行指派任务吧?”   “这两日,这山林中不知从何处流窜来一只妖魅,已经连续害了数条性命,小僧居住于此,岂能坐视邪祟行凶而不顾……”   谈及此事,八难和尚双手合十,一脸正色说道。   钟昊忍不住嘀咕着,“然后就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啧啧……真不知道说你这和尚正义感爆棚呢还是傻呢,你就没个师兄弟或者同道什么的?”   八难和尚望着他,却只是笑笑不语。   钟昊心中念头一想,瞬间明白过来了。   自己在人家心里可也是认定为邪魔一类,无甚差别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跟自己吐露。   他不由翻了个白眼,然后再问了一句:“所以呢,那只妖魅你除掉了没有?”   这就在龙湖镇边上,有妖孽盘踞于此,想着也不是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听着情况,还是个颇为凶残的货,就是为着钟家那些后辈想,他也要问上一句。   八难和尚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那妖魅修为不差,若是平时,小僧还有把握能可降服,只是现在……”   他望了钟昊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个潜在吐露意思,钟昊懂了,不就是我现在为什么这样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数?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既没有捉到那只妖魅,自己气血亏空,差不多也要挂了,然后一切事情其实就是怪我那天将你打的太重了,归根究底我是罪魁祸首?”   “喂,你们和尚都是那么会甩锅的么?”钟昊没好气的道。   八难和尚哑然失笑,随即道:“小僧岂有此意,只是自身修行不足,纵使今日败亡于此,也绝不怨任何人。”   钟昊不咸不淡的撇了这秃驴一眼:“败亡?在我家的这坟山上,也是你说挂就能挂的?将来你师门追究起来,那只妖魅脱不了死劫,估计我的麻烦也是不小。”   八难和尚一身修为一看就不像是野路子出身的,年纪也不算大,已经入了上三境,正好踩在了七境的门槛上。   这等修为,在以前钟昊如坐火箭般的升级速度面前,自然是远远不够看的。   而且他也不是当年的独一份,在八难和尚这个年纪就已经跨入九境的家伙,钟昊见识过的就有数个,听过名头那就更多了。   可说实在的,那些都是妖孽般的人物。   是注定领袖一个时代的弄潮儿、风流人物。   一个个若非天地法度限制的话,都是必能触摸到天上那座长生桥的根骨底子,不是世间一般人所能比的。   像八难和尚这种有着七境修为的,已经算是一流,足以自傲,甚至数十年后就是一宗一脉的擎天支柱,是绝对下了大力气去培养的。   哪怕眼下的世界较之百多年前有所变化,在钟昊打的比喻里就是池潭里的水位上升,通往上面的路径已经被打开了。   可道理依旧相通,七境的修为,可不是路边的野花野草。   小秃驴一旦死在这里,跳出来个老秃驴的,甚至是好几个,钟昊丝毫都不会觉得奇怪,这种事情他过去可见的多了,倒不是毫无根据的瞎掰。   两人话说了那么多,八难和尚的气息逐渐薄弱了起来,整个人好似那灯油已经烧尽的火,下一刻,眼看就要熄灭了。   修行路上,劫难实在很多,从古至今不知多少人就如他这般,默默埋骨夭折在这长生路前,曾经的钟昊便是如此。   不过今夜,八难和尚想要就那么在钟昊面前死去,还真没那么容易。   钟昊伸出了一只手,高高举起掌心向下。   只见他吸了口气,那手掌骤然如携带千钧巨力落地,夹带风雷呼啸之声,重重的砸在八难和尚那蹭亮的脑门上。   啪!   很是响亮的声音。   在这夜里,在这埋骨坟山上,传的甚远甚远,还惊起了几只盘踞树梢的乌鸦飞跃而起。   钟昊这一下,可谓是势大沉重,不下一座山岳,按照常理,足以让人脑袋开花,红白溅落一地   八难和尚却没有阻止,钟昊动手前几乎毫无预兆,他便是想要抵挡都来不及反应,再则,以眼前这尸魔的实力,真要他性命,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数日前在钟家祠堂的时候,便可轻而易举让他去西方朝圣,面见佛祖。   果不其然,这浩大掌力砸落下来,虽然让他刹那间血气翻涌,满脸变得通红,眼睛直冒金星,脑袋跟着胀痛不已,却并未真正伤及他,反倒是一股锐利锋芒从钟昊手中透掌而下。   那锋芒之盛,可谓是八难和尚生平所罕见,纵使他修炼佛门金身,体魄顽强,一时也是遍体生寒。   一入体内,更是其势汹汹,蛮横霸道之极,八难和尚自身苦修多年的法力居然是被压制在气府神海之内,动弹不得。   整个人好似正经历着一场凌迟,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一滩烂泥般。   那种痛楚,比之妇人分娩恐怕要强上千百倍,到那最后关头,便是八难这佛门僧人,都有些难以承受,几欲昏厥。 第七章 血月之下我想吃个和尚   一时三刻之后。   钟昊收回手来,任由八难和尚自己调息。   他站起身来,仰首望着天上月色,拿起葫芦猛灌了一口酒,腥辣入喉,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那丝躁动。   此时的钟昊,面无表情,眼神深处晦暗不明,细细端倪却好似有着两团鲜艳似血的赤火正在燃烧着……   天穹明月,在他眼中,蒙上了一层血色,诡谲恐怖。   过不多久,就见僧人在古槐下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呼吸终于是慢慢恢复顺畅起来。   八难和尚心神默查,原先垂死之伤,此时竟然已经复原,甚至自身佛家法力,似乎都在方才的疗伤冲击中得了淬炼,精纯不少。   虽然不解钟昊作为,但毕竟自身可算是受了人家大恩,他眼神有些复杂,望着钟昊颤声道:“多谢。”   之所以声音发颤,完全是先前的那种极致之痛导致,经历一次之后,稍微回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虽然是受了恩,捡回一条命。   但八难和尚还是下定了决心,自己日后就算再有这般沉重的伤势,打死也绝不要眼前的这家伙给自己疗伤了。   那种活活凌迟的痛楚,非有幸亲身经历者,实难体会一二。   “好了好了,现在你伤势也复原了,快滚去把那妖魅收了,莫要待在我家山头上。”   钟昊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般,让八难和尚赶紧走。   他又举起了手里的葫芦,低头嗅了一下那似乎带有几分腥气的芬芳酒味,而后又是一大口灌下肚子。   这酒,味道还是那般辛辣。   可总觉得没了先前的好喝,而且葫芦里也没剩下几口,已经是要见底了   钟昊有些惆怅,呆呆的望着九天之上那轮只有自己可见的血月。   八难和尚在他身后默不作声,陪他一同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钟昊神色阴沉下来:“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但真的很抱歉,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改变自身取向的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年轻僧人总觉得现在的钟昊有些不一样,身上的气息很像是当日在钟家祠堂时的那种感觉,就连声音,似乎都变得沙哑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你……”   八难和尚猛然倒退了两步,因为钟昊转过头来了,正望着他,那嘴巴里两颗雪白獠牙正缓缓伸出。   一双血色的眸子中,好似倒映了世间一切的污秽阴恶,两团赤色火焰在血色眼眸深处熊熊燃烧。   埋骨山上有绝世凶煞戾气冲天而起,让八难和尚心头大震,庞大的压力比之当日在钟家祠堂的感受更深。   同时,在他法眼观望之下,缕缕凡人肉眼不可见的赤红色雾气正自钟昊的身上散出,渐渐蔓延开来,笼罩了古槐树所在的一片区域,并还在往外向着整个埋骨山扩张着。   “离开吧!如果你今夜还不想真正死在这里的话。”钟昊面无表情,直截了当的说道。   望着钟昊现在的样子,八难和尚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但即便在那越加可怕的压力面前,他再没有退过一步,始终直面着眼前变身的妖邪魔物,身躯如渊渟岳峙,毫不动摇。   哪怕眼前的人,是可以轻易夺取自己性命的存在,也无畏惧。   “你在压抑自己体内的力量,抗拒身体的本能,你想要……血。”   “闭嘴。”钟昊脸色很是难看。   八难和尚说的没错,他自苏醒以后,身体中便有一种莫名的渴望滋生,并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钟昊。   葫芦里的酒是一种缓解,能让他压制住那源自身体本能的渴望。   但在刚刚帮八难和尚疗伤的时候,许是受到了那佛家法力的刺激,那种冲动突然间便增强了无数倍。   钟昊不排斥吸血,都已经成了异类,还哪来那么多的讲究,昔年他手中三尺剑下,又何曾少过亡魂。   但他讨厌这种随时可能失控,不受掌控的感觉,如果连自我都不能把控,完全凭着身体本能行事,那跟只知道艹天艹地艹万物的泰迪兽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这样活着,那还是继续挖个坑,就那么把自己埋掉算了。   八难和尚很意外,按理尸魔旱魃不该如此,依古籍记载,旱魃近神,超脱于三届六道众生之外,千年才有可能出现一位。   一出世,便有让千里成赤地的神通法力,岂会受限与区区身体的本能。   只有那些无智行尸以及不成气候的旱魃后裔,才会有此……嗯,难道……   八难和尚突然想到,根据他先前自官府得到的一些情报,眼前这位钟家老祖死了才一百多年。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这般神通,这等法力,区区百余年,怎么可能成就。若是如此轻易,那天下的练气修仙之人干脆全部去寻个好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说不定比成仙的几率高多了。   “莫非……他是一只还未能演化完全,便已经破棺出土的初生旱魃,所以才有现在的状况?”年轻的僧人心中揣测。   却也无从知晓,究竟事实是不是就如自己所猜想。   毕竟八难和尚当初只是在自家山门藏经阁内,偶然翻到一些记载,并未太过去留心,哪晓得自己这趟下山历练,真会碰上这种传说中的魔物。   钟昊血眸盯视着眼前僧人,心头有个看不见的小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鼓动他,让他把眼前的和尚杀了,痛饮一顿佛血,岂不快哉。   钟昊冷哼了一声,嘴巴处两颗雪白獠牙,渐渐缩了回去,他若不愿意,区区心魔蛊惑,怎能动他心神。   若连这点自制都无,百多年前,他也走不到彼时九境的山巅,青颜剑下败尽天下英才,而最终打破当时世间人止步九境,不得突破的天地规矩。   随着钟昊将心头那丝躁动气息一点一点压制下去,他身上的异状逐步消失,八难和尚肩头上的压力也随之减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湿了一身。   纵使心无畏惧,身体还会有本能反应。   而看着钟昊恢复正常的模样,年轻的僧人心中油然而生敬佩,居然纯靠自身心念,便压下了心中魔障,即便他身为佛门弟子,都不得不感到钦佩。   他在心中暗自感慨:“果然世间无不可度之生灵,妖邪魔物亦是同样,祖师诚不欺我!”   作者留言:   ps:周末本想弄点存稿,但亡者农药一直呼唤我……游戏果然是码字最大的敌人--!还特么连跪!!!   ps2:觉得还行的看官老爷麻烦给个收藏,偶尔投个票那就是对幼苗最大的爱! 第八章 第一份便当送出   清晨,朝阳轻轻跃升。   刹那显露万道金芒,黑暗退去,天地山川一片明亮。   钟昊负手伫立在埋骨山头古槐树下,一身秀儿丫头亲手给他缝制的玄色衣衫,在风中猎猎舞动。   他站在这山头上,极目眺望远处,能可望见那龙湖镇的轮廓,人间烟火气升腾,看着很近,似乎伸手便可触摸到。   八难和尚已经离去,那只祸害人命的妖魅必须赶紧降服。   这次他虽然受了重创,几乎把命都丢了,可那妖魅也没讨着好,吃了他一击佛门神通,伤势纵然不致命也绝不好受。   但那等猎捕血食的妖魅与人的区别在于,受了伤为了回复自身精气,必会变本加厉,以求快速复原。   耽搁一会,很可能便有一条性命逝去。   钟昊没去理会这事,只是在此静静等待,看那日出东方,看那龙湖人间烟火。   久久之后,太阳升的老高了,光芒变得刺目起来。   钟昊轻轻吐了口气,缓缓转过了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墓碑,他抬脚往前行去,每路过一块墓碑都看一眼上面的名字。   埋骨山,并不大,纵使钟昊脚步很慢,也很快绕了一大圈。   最终,他脚步停了下来,面前是两个小小的土包,在此相依相偎百余年,钟昊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慢慢洒在了两个土包上。   草木枯荣,春秋转瞬。   近两百年,再相见,他们已经埋骨黄土。   曾经,钟昊以为自己对这世父母并无多少感情,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生恩养恩,怎会没有丝毫挂牵……   说是撕心裂肺,到也不至于,可这胸口总归是有些沉闷,让人不太舒心。   埋骨山脚下,来了一个灰衣老妪,满头银丝,面若树皮,她手里持着一根槐木拐杖,老态龙钟的样子。   她在山脚下仰首往上望,目光幽深,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却显得有几分诡异阴冷。   “咳咳。”   灰衣老妪咳嗽了两声,嘿然笑道:“一山阴宅,还有可口零嘴,不错不错,真是块风水宝地……”   老妪拄着拐杖,往山上行来,虽然年纪不小,步伐还是很稳健,身子摇晃间比起青壮年的脚程还要快上几分。   就是时不时咳嗽两声,似乎身上带有什么隐疾。   不多时,这灰衣老妪便登上了埋骨山头上,也见到了立身在两个土包面前,正背对着自己的钟昊。   “咳咳!”   老妪发出的咳嗽声,丝毫没有引起面前年轻人的注意,似乎早已神游天外去了。   她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如菊花般绽放开来,嘿然一笑间,眼眸中亮起了幽幽青碧光芒,宛若两团冷冽鬼火。   灰衣老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拄着槐木拐杖往前行去,神色间露出兴奋之色。   这种年岁的青少年,纵使非是童子元阳未泄之身,气血也是极为旺盛,素来便是她的心头最爱。   山头有风,吹的钟昊玄色衣袍猎猎响动。   彼此离得近了,灰衣老妪一只手伸了出来,看着枯瘦,宛如鸡爪子般都皮包骨了,更有乌黑的指甲在五指间缓缓延伸,长达寸许。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到了三丈之处,灰衣老妪终于按捺不住,只见她兴奋的嘎嘎怪笑一声,露出狰狞森寒的神色。   脚在地上一跺,整个人已经朝着钟昊猛然扑了过去。   她已经可以预见,下一刻自己便能自背后穿透眼前这年轻人的胸膛,将那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抓在手里,然后便能细细品尝着那让人难忘的美味。   这让她兴奋的都有些颤抖起来。   自从在那深山中,第一次尝试过这人世间两脚羊的味道后,她便再也不能忘却那种让人心神陶醉的食物……   为此,她不惜离开深山老林,来到这个人间。   便是想要每日都有那等美味可以享用,无需每日受那风刀霜剑,采那么一点点灵气辛苦打熬,修为便能急速提升,这是何等美好的世界啊。   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秃驴牛鼻子就更好了。   想到之前的那个和尚,老妪心头冷哼,可惜昨夜让他跑了,不知道秃驴的血肉是否更加的美味?   三丈的距离,无需眨眼便至。   灰衣老妪带着捕猎到血食的兴奋笑容犹在,眼中突然浮现出惊骇之色。   在她的感知中,这天地间的时光,好似慢了下来一般。   然后那一直站着未动的年轻人转过身来,一对血眸映照,透露的是凶悍霸道,让人颤栗难以自制的气息……   眼前原本待捕食的对象,瞬间转化,就从一个待宰的美味两脚羊,化身成了绝世的魔物。   灰衣老妪吓得肝胆俱裂,身体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指朝着自己点出。   然后,一只苦修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妖魅,就这般身体破碎,化做了细散飞灰,被山头的风一吹,彻底消散在了这个天地间。   钟昊收回手指,皱了皱眉头,莫名的被打断了思绪,他很是不悦。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了一眼离身边两座土包不远处,正有一道裂缝如蛇蜿蜒显露,只是中间的位置被截断了。   有人重新在上面盖了土,铺平了地裂,像是一条蛇被人抽刀拦腰砍成了两节。   那被填了土的地方,原先应该也是一座坟墓,那处的泥土与这埋骨山上别处的土显得有些不同,透着一种殷红,如被血浸染过,即便在阳光下,都莫名的显得有些邪性。   钟昊只是看了一下,复杂眼神一闪即逝,便没有再做理会,哪怕,那是他曾经躺了三个甲子的地方。   最后,钟昊对着那两个土包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头也不回,就此踏步远去,一如当年离家入江湖。   只是这次,身后没了那温和憨厚的汉子,以及那一生性子娴静的妇人。   一袭月白僧衣的和尚站在附近的一个山头,看着钟昊远去,叹了口气。   他见到了那妖魅上埋骨山,也看见了钟昊一指诛杀那修为几乎不输他多少的妖魅。   让这等凶戾的魔物踏入这人世,究竟是福是祸?   他手中的一串檀木念珠连连拨动,就那么一失神间,一颗念珠已在指尖碎裂,点点粉末带着讯息,去了远方……   作者留言:   Ps:感谢影子幻觉的月票,还有清姬【巴萨卡】的刀片打赏。   Ps2:冻手冻脚的周末,最适合缩在被窝开黑,但……还是要码字的。 第九章 佛法不是万能   下了埋骨山,钟昊顺着官道,一路往前直行。   他要去往郡城,那里有一把剑,名唤青颜,曾陪他出生入死,走遍天涯,看尽了这神州大地无尽的风光。   钟昊的脚程并不快,一路下来,走到日头偏西,暮色以至,也不过走了几十里路。   路上,有遇到歇脚的酒肆,他也就进去打了一壶酒,并未多做停留。   只是那酒的口味实在是有些欠佳,与钟氏自家酿的酒没法比,里面也不知掺了多少水,或者干脆就是水里面掺了点酒。   钟昊皱着眉头喝了两口,实在无法忍受,只得全部倒了,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无商不奸。   嘴里渴的厉害,左右皆是山岭,只有一条道路笔直往前,钟昊正想着是不是加快点脚步,好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寻个村寨打点酒喝。   忽然,他脚步停了下来,皱起眉头,随即又释然,神色淡漠。   斜阳夕照,前面的道路上,四名僧人拦在道路中间,挡住了前方去路。   “终究,我们还是那么快见面了。”钟昊摇了摇头说道。   语气很是平淡,没有意外。   四名僧人皆是一袭月白僧衣,右首第二位赫然便是八难和尚。   八难和尚望着他,双手合十,垂首肃容道:“虽然施主定力惊人,能可压制体内魔念,但行走人世,对于众生而言,还是太过危险。”   “施主一旦失控,便是无边灾祸,苍生血劫,所以,小僧在此想向施主提个请求。”   钟昊脸色淡然道:“哦,说来听听。”   他微低着头,右手抬起,手指间在微微摩擦着。   “虽然,这个请求对施主而言,或许是强人所难。”   “但小僧在此还是想说一句,我佛慈悲,素来广度有缘,还请施主移驾,入我山门,聆听晨钟暮鼓,参悟妙音佛法,以消体内嗜血魔念。”   钟昊望着他,盯视了一会,忽而嘿然笑了出来:“哈哈哈,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回报我恩情的方式。”   八难和尚低颂一声佛号,心头却并未有什么愧疚之念,对他来说,这是在奉行自己的道路,守卫人世的修行。   度化钟昊这等人间凶魔,更是功德。   “那么,如果我不答应呢?”钟昊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们就准备强行请我上山么?”   四名僧人异口同声,齐宣一句佛号,若雷霆震怒,四方回荡不休。   虽没有明言回应,但这声佛号便已经表露一切。   “很好。”   钟昊缓缓道:“自我醒来,其实已经将从前脾气收敛不少,若是依着我昔年闯江湖时的性子,你在这条路上出现的时候,便已经被我毙命当场。”   “但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你这和尚便觉得我显得好欺了,那番言词居然还真敢说出口来,”   他冷笑出声:“想要请我入你山门,可以啊。只是就凭你们四个的实力,会不会稍显薄弱了。”   八难和尚不语,只是脸上神色微显凝重。   一直在他右手边沉默的中年僧人,忽然毫无预兆踏出一步,势如奔马,跨出了三丈之距。   同时一拳重重轰出,砸向钟昊面门。   罗汉拳,架势简单,却透着古朴气息   他这一动,连同八难和尚在内的三名僧人,同时出手,四股磅礴佛门气机透出,拳影舞动,彼此法力勾连一处,形成一张伏魔天网,笼罩十丈,将钟昊围困在了当中。   “罗汉伏魔阵!”   钟昊神色玩味:“有点名堂,莫怪敢来拦路,要请我上山去吃素,但如果你们只是这样的程度,那被我打死了也别抱怨……”   钟昊身子不动,双手同样摆出了一个拳架子。   这是憾山拳,乃是当年钟昊江湖上有数的好友之一,武夫张须陀的看家本领,这拳法名字虽然俗气,却当真有鬼神辟易之威。   随着他一口气自腹中呼出,整个人在刹那间气势冲霄,天地都为之色变。   只见钟昊连续四拳轰出,干净利落,偏偏每一拳都势大力沉,蕴藏了无尽凶险在其中。   砰然巨响,罗汉伏魔阵应声而破。   四名已经修行到了上三境的僧人齐齐倒飞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呕血不已,全身骨架就好似散了一般,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都站不起了。   钟昊立身原处,收了拳架,目光却没在地上四名僧人的身上停留,而是仰首望向了左近的一处山崖,那处此时正站着一名背负长剑的僧人,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方才钟昊已经有了出手打死这四名拦路秃驴的冲动,但是突然感觉一股芒刺般的锐利气机压迫而来,全身瞬间好似针扎一般,这才收了下手,让这四人留下条命来。   望着山崖那僧人,钟昊眼神微微眯起,脸上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头却有一股火热骤然生出,那是久违的沸腾战意。   山崖上那僧人身上气息强悍,绝对是超脱九境之上的人物,这是自钟昊苏醒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能让他升起战意的人物。   “看来,你就是这和尚请来的强援了,我刚才还道他是得了失心病,四个勉强踏入上三境的人物居然妄想以一座佛门罗汉伏魔阵来应付我……”   望着山崖上的那名僧人,钟昊眼中火热,笑着说道。   大日已然下山,却有昊光照耀山岭,僧人负剑,身披红色僧袍,立身山崖无语,那眉目间不见佛家慈悲,倒似是血海修罗,怒然带杀。   如山如海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出,缓缓下压,朝着钟昊逼迫过来。   双方彼此对视一眼,虚空隐现电芒,轰然炸裂。   “你也是要度我上山?”钟昊问道。   红袍僧人终于开口,威严嗓音在山崖上响起:“佛法非是万能,魔物不可度化。”   钟昊笑了:“哦。这就有趣了。”   他目光望向被他锤了一击憾山拳,此刻瘫软在官道上,口中鲜血流淌,模样要多凄惨又多凄惨的八难和尚,接着问道:“那不知大师准备如何对我?”   “一字而已,斩!”   伴随这杀意凛然之音,‘锵!’的一声,红袍剑僧背后长剑骤然飞出,一抹刺眼剑芒划破夜空,自山崖上急速飞落而下。   作者留言:   ps:叮!已经接收明日三更的临时任务。 第十章 旱魃魔威初现   ‘轰!’   剑锋披靡,笔直钉落在钟昊立身之处,轰然爆响,道路崩裂,泥石纷飞。   钟昊早已抽身飘然后退,注目凝望,飞落下来的剑造型古拙宽阔,重剑无锋,两面各以朱红勾画出六字大光明咒,肃穆庄严。   风声呼啸,红袍剑僧自山崖一步跨出,只见身形急坠而下,眨眼间已然踩踏在那剑柄上,一对冷目带煞,眉宇不怒自威。。   “好一个斩字。”   钟昊抚掌赞叹:“魔物凶顽,妖邪难度,索性执剑开斩,扫荡乾坤,原来这就是佛法,这就是慈悲,今日长见识了,果真是……狗屁。”   “哼!”   红袍剑僧勃然大怒,一身强横修为骤然而发,形似实质,如沧海巨浪,汹涌澎湃爆发,冲向钟昊。   钟昊对此,却是听之任之,修长身躯似山岳巍然不动,只是嘴角扯动一下,嘲笑讥讽之意很是明显。   这红袍剑僧,看着年纪约四十左右,面如古铜,身躯隐隐有着金属般的光泽显露,如铜汁金塑而成,显然大异与常人,更像是一尊供奉与庙堂的金刚护法。   他轻轻挥了挥手,在那指掌间有数道金色佛气游弋而出,如数尾蛟龙破空,俯冲而去,融入了八难和尚等人体内,助其等压制伤势。   “多谢首座。”   四名僧人自地上爬起,向这红袍剑僧微施一礼。   红袍剑僧坦然受之,随即示意他们抽身后退。   钟昊双臂环胸,对此视而不见,目光全然落在红袍剑僧身上。   待四僧退至远处,红袍剑僧目光扫过钟昊,眼神淡漠,纵使眼前之人是传说中的凶顽魔物,绝世尸魔,他也有自信,能可将其斩与剑下。   “自当年葬仙峰上与李青圣一战,已然许久未曾真正动手,今天我本有些恼怒,但见了你,却又心生欢喜,这百年之后,世界依旧精彩,甚好甚好!”   钟昊仰着头,望了望天色,群星密布,各自璀璨,他一笑,而后猛然一步跨出,伸出的不再是拳头。   他两根手指并在一起,锐利锋芒透体,就有粗壮似龙蛇的剑光磅礴现世,雪亮光芒刺眼,划破了这夜幕长空,四野亮如白昼,直朝眼前僧人缠绕过去。   望着眼前这道凝练如实质的充沛剑光。红袍剑僧目中微有波动,足尖轻点脚下剑柄,瞬间地面微颤,如底下有凶物在翻滚一般。   随即,一缕缕细密剑光形如金色梵文,以红袍剑僧长剑所立之地为中心,自地下冲天而起,不下十万字,笼罩百十丈。   剑光梵文腾空交织成网,将那道如龙蛇般的雪亮剑光一网成擒,消弭无形间。   剑僧望着钟昊,目光乍现精芒。   只见他一手五指合拢,那蔓延百丈的细密梵文,随着他这手一合拢,骤然汇聚,犹如百河江川,瞬间归海。   层层叠叠,好似无有穷尽的朝着钟昊绞杀而来。   四方虚空,在这瞬间隐现波纹荡漾,有撕拉刺耳的声音响动,似乎天地虚无都被这一式所撼动。   钟昊见此,淡然一笑。   他双足立地,肩头微微耸动一下,抬手玄衣袖袍翻飞滚动,现浩大吸力,竟然将红袍剑僧驱使的无穷梵文剑光,尽数化在那一掌之间。   随着钟昊轻轻一握掌,金芒闪动,十万道细微剑气所化梵文,在他手中凝结成了一颗金珠,璀璨夺目,四野生辉。   眼见钟昊一点巧劲施展若斯,展露的是自身超脱凡俗的高深剑道造诣,让远处围观的八难等四僧,不禁为之嗔目结舌,这才知方才自身以罗汉伏魔阵去对付他是何等可笑,实在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一命。   彼此互相试探一招,看去似乎是平分秋色。   只是钟昊轻笑,那红袍剑僧却是皱眉,即便他金身有成,坚固不朽,也绝不敢以手掌去如此操弄那剑光锋芒。   这魔物身躯体魄,竟是比之他修持多年的佛家金身还要坚固。   且对方并未施展出尸魔手段,居然是要与他剑道争锋。   争斗自不可能就此罢手,将那金珠收起,钟昊长笑一声,道:“和尚你再接我一剑。”   言罢,只见他张嘴吐气。   “呼!”   只见一道白练横空,瞬间自钟昊口中喷出,如天河倾泻,山洪爆发,浩浩荡荡向着红衣剑僧席卷过去。   其中蕴含千百剑光的繁杂变化,甚至彼此生克,又激发出别样姿态,内里玄妙,有百家之广博,让红袍剑僧见了都不禁吃惊。   这魔物怎有如此剑道造诣?   他念头一转,足下剑器已然握在手中,一式劈斩,划分两界,破了钟昊这无形之剑。   不仅如此,随着红袍剑僧再度挥动手中佛门圣剑,更有千佛颂唱之声自响。   大剑舞动,在他精纯佛家法力灌输之下,那剑身上六字大光明咒依次亮起,一朵朵金莲火焰浮现虚空。   瞬间佛光普照,金莲火焰落地,飞速蔓延,不过眨眼,就似草原野火,成了燎原之势。要焚烧眼前邪魔,灭尽世间罪恶。   随着金莲火焰浮现,钟昊随之蹙眉,隐隐感觉到一丝不舒服,心头升起一股厌恶。   那佛门金焰,对他身体,好似有某种克制。   本来今日赶路之后,未曾买到称心的酒,已经有些焦躁,此时再受那浓厚佛家法力一激,   钟昊眼眸微合,再度睁开时,已是赤红血色,有獠牙伸出,他舔了舔嘴唇:“和尚,既然你们都那么喜欢玩火,那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玩火是要小心自·焚的。”   说完这话,只见钟昊血红眼眸中凶光乍现,仰首一声惊天咆哮,若远古凶神之怒吼,让人颤抖不已。   在他足下,突兀燃起血红火焰。   恰如一点火星落入了油锅之内,瞬间无边煞气蔓延八方,血红火海随行,更有鬼哭狼嚎,阵阵阴风吹的透体生寒。   千年难见的尸中之魔,终于第一次在这人世,放开了自我压制,让体内那从苏醒至今以来,一直躁动难安的力量,在这夜色下尽情展现……   “黄泉业火。”   察觉到那血红火焰中隐藏的至深恶意,红袍剑僧终于变色。   自钟昊身上升腾而起的凶暴气息,磅礴无尽,让他这已经步入九境之上的修行人,都为之震撼。   当下丝毫不敢怠慢,脚在地上狠狠一跺,整个人已经瞬间拔地而起,飞纵云霄。   八难和尚等四名僧人本来站立在数百丈开外了,可此时也陷身在了这传闻中的冥界之火中,望着前面那浑身散发着肆意嚣狂气息的人影。   八难和尚双手合十,身躯在血红火焰中渐渐归于虚无,一滴泪自眼角落了下来,到最后也不知是该悔还是恨…… 第十一章 我这人太心慈手软了   钟昊一股恼怒,化出旱魃真身,使了黄泉业火,焚烧了方圆数里地界,此中一切生灵,与那八难等四名僧人同样,尽数成了一团劫灰。   好在这片地方,是个偏僻所在,左右皆是山岭,前后一条道路,没有太过波及无辜。   远处,有修行练气之士察觉这边山岭动静,遥遥隔岸观火,亲眼见血焰焚天,肆掠一地的景象。   惊惧者有,赞叹者有,但不拘是谁,无有以人胆敢亲身前往一观究竟。   红袍剑僧立身云霄之上,以佛家法眼俯视下方,本如古铜般的脸色先是涨红,继而铁青,又复归漠然。   其心内可谓怒意炽烈,杀机勃发。   那柄书写着六字大光明咒的佛门圣剑,已经被他重新背负在了身后,左腿齐膝以下,却没了踪迹。   方才他的反应可谓极快,脚上却仍是沾上了一点黄泉业火的火星。   黄泉业火最为人所惧者,便是一旦沾惹上身,便如跗骨之俎,非将其焚烧殆尽不会熄灭。   这红袍剑僧也是果断性子,当即挥剑自断了一腿,这才不至让一副金身尽毁,今世修行就此付诸流水。   可也因此,他未能及时将八难和尚等四人一并带出,只能眼睁睁见着他们在那尸魔催使的业火下,身躯焚烧殆尽,灰飞烟灭。   见了这尸魔旱魃真身的凛然威势,红袍剑僧已然心知,自己绝非下面那魔物之对手,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背后法剑。   这位佛门中杀性极重的剑僧,最终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他身子一晃,就要抽身离去,忽而心头生出警兆,还未等他有所应对。   便见钟昊在下方拔地而起,携带血焰滚滚,窜上云霄,一脚踩落下去。   砰然响动一声,红袍剑僧竟然全无招架,脑袋直接被钟昊这一脚踩爆,如古铜般的身躯就这么笔直自空中坠落下来,脖颈处沾上一点血焰,开始燃烧起来。   那无头身躯掉至半空时,胸膛骤然炸开血花,一团金光破胸而出,急速飞掠远遁,迎面却见一只大手抓来,那团金光左右突破不得,最终还是被钟昊一把捏在了掌心。   钟昊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就往嘴里一塞,牙齿嚼动直接吞咽了进了肚子里,他身形下坠,重新落回了地面。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有惊雷破空声响动。   钟昊仰首,血眸望去,只见红袍剑僧那无头尸背后长剑嘶鸣一声,化作一道金光在天际一闪即逝,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钟昊这回反应慢了一步,再追已是不及,当即冷哼了一声,看来此番恩仇,还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又是相杀一场,终究这个世界,还是要凭实力说话啊。   有时按耐住性子,想要好好过上几年平淡日子再说,说不定人家反倒以为你是个没脾气的,直接欺上门来,就如这次的八难和尚惹来的这一波事情。   因为你是魔物,为了避免祸害苍生,你还是不要出去晃悠比较好。   我们不杀你,只是想请施主上山吃斋念佛。   听听,这都是多么高尚的理由,多么慈悲的菩萨心肠啊。   “归根究底,还是我这人有些心慈手软了啊。”钟昊感叹一声。   明知八难和尚一看就是个榆木脑袋,且不提钟家祠堂,那毕竟还当着钟家后辈的面,太凶残了影响不好。   在埋骨山时,便是不直接碾碎了这和尚脑袋,也该让他在那自生自灭,有些人,就不该给他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钟昊收敛了旱魃之身,黄泉业火随之归于虚无,他朝着远处望了一眼,冷笑一声不做理会,继续往前行去。   虽然早已无所谓白天夜晚,或许是因为成了异类的缘故,钟昊对于夜晚,反倒更加喜欢一些了。   但毕竟刚刚经历了一番争斗,虽然他也没觉得自己消耗了多大力气,最终还是在山岭间找了个地方落脚,算是今夜暂时歇脚的所在。   这是一间有些破落的山神庙,内中蛛网织结,杂乱不堪,早就已经没了香火,就是山神老爷,都不知被哪个混球推下了供坛,卧倒在地上,看着也是凄凉的紧。   钟昊在地面生了团火,一屁股坐在山神像上,烤着刚刚一只抓来的野兔,虽然只是加了几味山中特有的调料,也是香味四溢,惹人嘴馋。   “唉,可惜,没酒了。”摇了摇随身携带的葫芦,钟昊叹息一声。   忽然,他目光自野兔身上挪开,抬起头来往山神庙外望去,有细碎的脚步声响动,由远而近,正向着山神庙走来。   不一会儿,门口便出现两个人影,看模样,像是一对父女,背着包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位小哥,我们父女赶路许久,已经疲乏,见这里有火光,便想来借宿一宿,不知是否可以?”走在前面的中年汉子朝着钟昊抱拳一礼,开口询问。   钟昊笑着回应道:“无妨,我也只是路过,两位请便。”   父女俩谢过之后,或许真是赶路太过疲惫,中年汉子寻了一个角落稍微打扫,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便卧着躺下,不一会就有如雷般的打呼声在庙中响起。   他那看着十三四岁,穿着一身朴素衣衫的女儿坐在他身边,望着钟昊脸色有些发红,歉意的笑了笑。   钟昊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他见少女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野兔,咽了咽口水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撕了一半递了过去。   少女惊喜的望着他,忙伸出手来,想了想又缩回去,两只手在衣服上使劲擦拭了一下,这才重新伸出手来,接过钟昊手里的半边兔肉。   一口咬下,嘴唇流油,齿间留香。   少女眼睛一亮,一边使劲啃咬手里的肉,腮帮子鼓鼓的,都不见停息,一边伸出手来,朝钟昊比了个很棒的手势。   忽然,她眼睛瞧见了钟昊丢在地上的葫芦,好似想起了什么似得,打开身边的一个包袱,取出了一个囊袋,掀开盖子,一股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山神庙。   钟昊眼睛立即一亮,就见少女将囊袋送了过来:“给,你请我吃肉,我请你喝酒。”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俪鸟之音,煞是好听。   钟昊哈哈一笑,也不客气,当即伸手接了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畅快舒坦。 第十二章 天上掉下个道姑   翌日。   天刚蒙蒙亮,钟昊便离开了山神庙。   那对父女走的比他还要早些,行走在路上,举着手里的葫芦摇晃一下,听见里面有水声回荡,钟昊眯眼笑了笑,很是开心。   那个叫林佳的少女,在临行分别之际,给他葫芦里灌上了一半的酒,几乎把那个中年汉子看的都心疼死。   真是女送爹酒不心疼,他又不好说自家大闺女,只站在那拿眼瞪着钟昊。   “也不知这对父女,他们究竟是要到哪里去。”   钟昊想着,昨夜他有问过少女这个问题,少女只是说他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她父亲要去那办一件天大的大事。   而具体是什么样的大事情,她却也不知道,只是有些伤感的说娘亲生病死了,所以这次才会跟着父亲一起出远门。   想着少女说道父亲是要去做一件天大的事情的那种眼神,钟昊就笑了,大概在她的眼中,不管自己父亲是要去做什么事情,都必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天大事情。   早上的天色还是很好的,艳阳高照。   到了中午的时候,突然情况就有变,一大团乌云不知自何处涌来,汇聚在了一处,弄的天上就跟被墨染了一样,乌黑乌黑的。   伴随着‘轰隆!’闷雷响动,又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   这眼看就要下雨,钟昊加快了脚步,目光远眺,前面道路的一个拐角处,修了一座亭台,可以供过路行人避雨。   ‘砰!’   钟昊猛然间停下了自己急匆匆的脚步,目光微有些呆滞,缓缓向下看着。   就在他前面几步路的地方,正卧躺着一个穿着明黄道袍,身材苗条的少女,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上有血迹溢出,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已经是彻底昏死过去。   这小道姑,刚刚赫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那么砸在了钟昊的面前。   也不知是从多高摔下来的,蜷缩在地面上,如一滩烂泥,浑身的筋骨不晓得断了几根,很是凄惨。   钟昊仰首往天上看去,只能看见苍穹上一团乌云翻滚着,正在积蓄着等会嚎啕大哭的能量。   他左右看看,没人,前后瞧瞧,还是没人。   钟昊重新低头,蹲下身来望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道装少女,挠了一下脑壳,最终还是摇头叹息了一下说道:“算了,算了,就当做是日行一善吧。”   这里四下无人,就那么把一个受了重伤的姑娘家,抛在这荒野路边不管,他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等事情啊。   钟昊伸出手来,将这道装少女拦腰抱了起来,触手温软。   “你要记得我救了你一命,要是敢学别人恩将仇报,我会打死你哦。”他低头对着怀里的少女开口嘟囔一句,也不管对方此时是不是听得见。   这身材苗条的道装少女,看着年岁也没多大的样子,估计也就二八年华,脸庞生的不算绝美,但看着很是舒服。   那脖颈雪白细长,肌肤滑嫩,特别是胸前最惹人瞩目。   纵使被那一身宽大道袍所笼罩,此刻在钟昊怀里竟也能隐约窥见一点轮廓。   嗯,真是一副很是壮观的风景。   钟昊抬起头来,不再继续打量,心中平静如水,可没半点遐想龌龊心思。   抱着个来路不明,受了重伤的小道姑,再到前面的凉亭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钟昊想了想,脚在地上一跺,整个人已经冲天而起,身形在高空一晃间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就在他离去不久之后,天上有一道迅疾的光芒划过,在四面绕了一圈,最终落了下来,是一位身材高大、胡须花白的老人。   这老者穿着一身黑色衣袍,大袖宽广。   枯瘦的手中还持着一面勾画繁密玄异花纹的黑色古幡,一对眼眸狭长似蛇,微微眯起便给人一种心中发凉的寒意。   他在附近扫视了一眼,没发现什么,最后起身一跃,又化一道遁光离开了。   没过多久,钟昊抱着那个道装少女出现在早晨刚刚离开的山神庙内,将一些干草铺平,轻轻放了上去。   钟昊抱着的时候已经大致查探了一下,这姑娘体内五钻六腑都有损伤,筋骨错位,但这些大概都是刚刚从天上摔下来所造成的。   真正严重的,还是她早在之前所受的伤,一股阴损的力量正在道装少女的体内侵袭滋扰,干涉她运转元气,这才是导致道装少女从天上掉下来,砸在钟昊面前的罪魁祸首。   那股力量很是阴损毒辣,在人体内流转,更会汲取宿主体内元气壮大自己。   拖的越久越是麻烦,不止是会让人道基受损,到最后连性命魂魄都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不过,这道装少女也是个有修行的,早已布下重重抵御,守住了体内一些如丹田神海气府等对修士来说极为重要所在。   而这,也给钟昊省了不少麻烦,他抓起道装少女一只手来,开始替其驱除体内那股阴损的力量……   当道装少女自昏迷中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钟昊站在山神庙门前,望着外面山岭。   这山神庙修建在了一座孤山的半山腰处,从这门口望去,能看的极远。   伴随着一声轰鸣响彻天宇,上苍那积蓄了大半天的眼泪瞬间哗哗直下,暴雨如注,更有电光雷蛇窜动,乾坤莫测之威,在这雨幕中显露。   道装少女撑起身子,在那干草堆里盘腿做了起来,她凝视着钟昊的背影,真心诚意的说了声:“多谢兄台今日搭救之恩。”   钟昊转过身来,看着她。   比起昏睡中的状态,此时的道装少女身上多了一丝神韵。   明明脸庞不是让世人痴迷的美貌,但却有着一种……应该说是明亮的光辉,大概就是人们传说的所谓灵秀之气吧。   让人不自觉的便能她映入脑海中,深刻的记住面貌。   他轻轻笑了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说谢就不必了。”   还记得那上一个跟他说谢谢的和尚,刚刚才死在了自己手里没多久,还促销大甩卖,买一送四。   钟昊只希望这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不然真的很打击他这尸魔旱魃在这人世间日行一善的慈悲心啊。   作者留言:   Ps: 感谢justlai、尘维、全都去势吧的打赏,还有骑蜗牛游世界、道姑@、书客17271501474的月票。   Ps2:昨天任务没完成,今天继续努力……码字码字 第十三章 仙子也会放屁   “我姓张,来自龙虎山,我出生时,天师府前满树桃花开,所以我叫张桃灵。”少女道姑如是向钟昊介绍自己。   龙虎山啊!天师府张姓,道教一大祖庭,还真是大门大户出身的姑娘。   还记得当年入江湖时,他与记忆中的那红衣女子携手走遍神州,期间路过江西郡,便有想过一起登上那座号称天下道都的锦绣仙家灵山。   可惜,当时的龙虎山,早已浓雾封山多年,天师府也闭门谢客,不见外人,致使这一愿望落空,殊为遗憾之事。   钟昊心中感叹一句,他微微笑道:“鄙人钟昊,出身本郡龙湖镇。”   张桃灵在这山神庙中环顾一眼,神色间有些好奇,她向钟昊问道:“你救我时,有没有遇见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黑袍老头?”   钟昊摇了摇头:“当时只见你从天而降,并未见到你所说的人。”   “哦。”   虽有救命之情,毕竟初识,非是熟络之人,山神庙中一时沉默下来,唯有外面风雨声越见急骤。   “这风雨来的很是及时,既然那条老狗没有在这场雨下来之前,寻到这里,估计一时半会是找不过来了。”少女道姑轻声说道。   钟昊听了问道:“那人,是你的仇家?”   少女道姑摇了摇头,傲然说道:“只是一条被我撞破采集紫河车修炼邪法的老狗而已,还不配做我张桃灵的仇家。”   她将手伸入道袍袖子内,如变戏法一般,从中取出了一柄短刀,横放在膝盖上拍了拍,不忘对钟昊说上一句:“早晚斩了他。”   少女道姑想了想,再加上一句:“不会太久。”   这不是在说什么气话,而明显是身为天纵之才应有的绝对自信。   事实上,少女道姑也配得上这份自信,这一点,替她疗伤探查过其体内情况的钟昊很是清楚。   被少女横放在膝盖上的那柄短刀,轻微震动,发出阵阵嗡鸣,似乎也在附和着她的话。   刀名斩魔,早已生灵。   自出生百日那天起,便一直是少女道姑的随身之物,不离左右,至今十七年。   十七岁破九境,缔结紫府金丹,步入人仙修行。   自祖龙始朝后,不管什么年代,放在道、佛、儒三教哪家大宗门,都是谪仙一般,有望证长生、得大道果的人物。   当然,如百余年前,钟昊所在的那个时代一般情况的,那又另说。   乾坤大道不显,天地规矩森严。   身处那么一滩浅水之中,纵使是真的谪仙种子,菩萨转世,圣贤附身。   也只能是如虫蛰伏泥地静待春雷响,候着乾坤转变的时机再破土而出,一朝化龙,腾空九霄天下惊。   所以民间才有那么一句谚语:‘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雨一直下,不见停歇,云霄上空一直电闪雷鸣不绝。   少女道姑忽而皱眉,望着山神庙外倾泻的雨幕,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   “怎么了?”钟昊问道。   少女道姑皱着秀眉,依旧盯着外面,说道:“这场雨,下的似乎有些奇怪了……”   她左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抚摸着那柄斩魔刀,右手五指,如葱白细长,不自觉开始掐算起来,只是接连几遍仍是不得要领。   少女道姑摇了摇头,放弃了这无谓举动,又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至于多想什么,张桃灵没说,钟昊也没问。   一夜再无话,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倾盆宣泄之后,老天这小娘们性子大概是终于哭累了,在天光破晓之时,雨幕渐渐转小,变成细雨朦胧起来。   从山神庙中往外望去,只见群山起雾,四野蒸腾,宛如一方僻静仙乡,氤氲缭绕。   钟昊自附近山林里寻来些蘑菇野菜,用山神庙中找到的一个破旧瓦罐盛装,又去接了些九天无根之水,生火煮了一锅香气扑鼻,热腾腾的蘑菇鲜汤。   这便是今天早上两人的口粮了。   张桃灵喝完手中最后的一口热汤,长出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碗放下,正要向钟昊称赞一句他的手艺,忽然间情不自禁的放了个响屁。   这位来自龙虎山天师府的少女道姑整个人立即呆愣了住了,只见那光滑细腻的小脸连同耳根子一起,上演了一幕大顺某地著名的变脸戏法   快速变得通红起来,瞧着煞是可爱。   少女道姑忙偷偷瞄了一下钟昊,只见其正喝着汤,似乎全然未曾留意到自己的窘境,不由暗暗舒出口气。   食气者神明而寿,为修生之方,是登仙之阶,长生法门。   自与天师府飞仙台上缔结紫府金丹以来,她已许久未曾沾染人间烟火。   只因受那阴损之力驻留体内,耗去不少元气,虽然已经被钟昊所驱除,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才接受了这一碗热汤。   只是一时未曾考虑周全,未能及时炼化那食物中的烟火杂气,致使顺肠而下,才有了这让姑娘家羞愤一幕。   好在眼前之人没有注意,否则她这龙虎山天之娇女,真要恨不得用手中斩魔刀在地上劈出一条缝来,让自己钻进去。   她却没有注意到,钟昊眼神中流露出的一抹笑意。   山神庙中这一插曲,在少女道姑张桃灵今后那漫长的修行岁月中,始终定格,比她刀斩任何魔道巨擎,扬威天下的记忆都要来的鲜明。   因着张桃灵需要修复体内元气,暂时还难以离开,救人救到底,未免她口中的那只黑袍老狗寻上门来。   钟昊便也只好陪这少女道姑,在这座有些破烂的山神庙中待了数日,为其护法。   而那天幕,也真是奇怪的很,一直都是乌云盖顶。   雨下个不停,就没见停过。   只是入了夜晚,是倾泻的天河瀑布,到了清晨,又变为梨花带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钟昊留意到,附近那山间溪涧里的水已经涨了不少,奔走流淌带着急踹,这天上的雨,要再那么一直落下去,还不停歇,这一地恐怕将要有化为泽国的危机了。 第十四章 我交朋友不看出身   电闪雷鸣,凄风呼啸。   云暮似雪,越加厚重起来,沉甸甸的压在天上,让人望之则心生郁闷气结。   钟昊站在山神庙前,望着天幕暴雨滂沱而下,脸上神色异样,这种异常的天气,到了现在,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该察觉出不对劲了。   “看来,当真是有深藏草莽深山中的蛟龙之属蜕变在即,再搅动这一地风云,要借天象为自身助力。”   少女道姑结束了调息采气功夫,行到钟昊身后,望着那天,不知是讲解给他听还是自言自语。   草莽湖泊之中,多有潜伏蛟龙之属,千百年辛苦修持,只等机缘一至,就要搅弄风雨,借势蜕变,往那化身真龙的路途上再近一步。   钟昊点了点头,问道:“你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完全复原了吧,下来欲往何处?”   “我下山来,原先也并无目的,只是随意游走山川城郭,见那红尘繁华,现在倒是有了个小小心愿,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张桃灵状似随意的回答。   她那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就佩戴在腰间的短刀。   她说的,是那个黑袍老人。   女子记仇,她张桃灵更是如此,且那人所为,已经非是一般人所能忍受,想到曾亲眼目睹的景象,少女道姑眼神微眯,隐有寒光绽放,如腊月冰霜。   不斩此人,她心气难平。   少女道姑往前迈了两步,与钟昊齐肩并立在山神庙前,她转过头来,凝视着钟昊,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呢,是要去哪里?”   钟昊微微仰头,伸手往天边一指,说道:“我要去那里,取一柄剑,分隔许久了,甚是想念它啊!”   张桃灵闻言,噗嗤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不像是去取剑,倒像是赶着去见你那分别许久的情人。”   钟昊呵呵笑了一下,也不跟她说,那剑虽不是他的情人,却是情人所送的剑,相隔百余年光阴,那红衣女子还留下的,大概也就只有此物了。   少女道姑眼眸忽而一亮,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眯着眼睛笑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耍耍?”   钟昊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说道:“就不怕你家里来人,把你压回去关禁闭,再不许你到山下人世间来?”   他虽然没有与张桃灵明说了自己的身份,可也并未有丝毫的去遮遮掩掩,那般行事不是他的风格。   彼此在这间小小的山神庙中,相处了数日,想来对方早已有所察觉了。   少女道姑闻言笑了笑,如钟昊所想,毕竟是出身道教一大祖庭山头,纵然非是上清茅山那类专门摆弄尸体的宗门。   这几日彼此朝夕以对,钟昊又不曾特意遮掩什么,其根底早已被这少女道姑给窥探出个七七八八了,只是没有特意询问而已。   不过,即便是所谓的尸魔之身那又如何,她张桃灵行事,可素来对事不对人,不会因出身这种问题,便将人一竿子打死了事。   “我交朋友,从不看对方出身,脾气相投就好。至于家里,我又不是巨婴,那么大人了这点小事还要他们来插手管教。”少女道姑如是说道。   钟昊听了,盯着眼前少女看了好一会,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有几分耳熟啊。   哦,对了,貌似前世王首富他儿子说过类似的话,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啊……   他无奈了,只耸了耸肩道:“那就随你吧。”   山间的小路上,因着这连日来的雨变得一片泥泞。   两条人影离开了山神庙,在这道路上缓缓漫步前行,朦胧细雨还是依旧在下着,也不知何时才会休止。   “这天气,还真是让人烦呢。”少女道姑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皱着眉头,嘴里抱怨了一句:“这都已经足足过了七八个日夜了,还不见停歇下来。”   “那不知在何处蜕变的蛟龙之属,莫非还真要把这岭南郡一地化成泽国不成?哪来那么大的胆气,也不怕惹恼了哪个山头的强横人物,出手断了它的真龙之路。”   “现在不就已经惹恼了一个?”钟昊接话说道。   他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要不,就请我们的张大天师一出手,挥刀斩破万里云,还这岭南千里一片郎朗晴天?”   少女道姑给了他一个白眼,眼下这事情又不是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正蜕变的蛟龙之物也还算识趣,行事间可算有急有缓。   这雨势虽连绵不断,到了白天总会缓和下来,没有不顾一切的去一鼓作气催动天象以求迅速成道,这大概也是至今为止,还未见有谁出手干预的原因之一。   但留给它的时间也是不多了,若短时间内还不能跨出那一步,就算那些窝在山中,隐居城镇的大修士不出手。   这当今朝廷恐怕也该要出手干预了,不可能任由一孽畜一直这般行事下去。   不过能闹腾那么久了,看来这蛟龙之属的背后应该也是有人支撑,且能量不小啊,少女道姑心中默默思量。   两人这般结伴而行,一路顺着山道行走,往那岭南郡首府而去,大概用了半日的时间,走出了那片山岭,行至了一条河边。   河川宽阔,浊浪滔滔,汹涌往下奔腾而去,似龙蛇蜿蜒流转不息,连日来的雨天,让这河中之水跟着上涨不少,已经接近岸边了。   在眼下的那迷蒙细雨中,整条河川上,更是都浮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连带着处于对面的镇子一眼看去,都像是一副画卷上的桃源仙境,瞧着很是美丽。   有一座石桥横跨了两岸,在这片雨雾中看着也是若隐若现。   若说,对面的那个镇子是一张画卷上的桃源仙境,那么眼下这横跨两岸的石拱桥梁便可说是连接仙境与人世之间通道了。   钟昊眼睛微眯,有些好奇的瞧着那座石拱桥。   那石拱桥之上,此时并未有人通行,但在中间的位置,却正有一道纤细的雪白身影在上面翩翩起舞,瞧着不像个人,身躯柔软灵动,如鬼似魅……   作者留言:   Ps:感谢帅气死宅苍穹酱、就你废话,多、糖分天然卷、相思寄明月 的打赏,还有感谢糖分天然卷、透明й、邪幻梦、帅气死宅苍穹酱给的月票。大佬的万币打赏有点受宠若惊啊!!!   ps2:我只能根据我的节奏来写,可能写不出一些看官老爷想看的主线剧情之类,思虑也难免可能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在这只能先说声抱歉了。 第十五章 世间万事过犹不及   乌云笼罩,微雨天气。   有二八女子,在这宽阔河川拱石桥上,裸露赤足,翩然起舞。   那娇容绝美,脸颊轻轻微笑,眼眉隐带狐媚。   一头三千青丝如瀑飞洒,不加丝毫束缚地随意披散在香肩上,那袭雪白衣裙内玲珑曲线若隐若现,很是诱人心魂,裸露的赤足小巧,指甲涂抹腥红。   只见白裙翩翩舞动间,让人依稀仿佛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让人心醉神迷的妙香,但若留心要去细细追寻,却又是了无痕迹,难以查知。   此女举手投足,是说不尽的风情,道不完的魅惑,若是入帝王家,必然又是一个被后人抨击的红颜祸水。   “哼,山野狐媚,鬼女桥姬,凭着这天光被厚重乌云遮盖,也敢白日借雨现形,搔首弄姿,胆子忒大,这是在挑衅我这一身道袍么?”   少女道姑双眉当即一挑,冷哼出声,语气颇有些不高兴,腰间灵刃斩魔刀,感知主人心念,微微嘶鸣震荡,跃跃欲试不已。   张桃灵身子摇弋,往前缓缓行了数步,只见她自宽大道袍中伸出一只白嫩滑腻的细手,轻轻往虚空一抓。   霎时间,河川浪涛翻涌,十数丈内的渺渺薄雾,如被一只无形巨手收拢在掌心,急速往中心石桥靠拢,异象惊人。   钟昊闻言,挠了挠头,有些悻悻然,颇觉尴尬。   这话说的,人家大白天出来露个脸跳支舞都是在挑衅你那身道袍,那他这正儿八经的尸中之魔,还结伴同行呢,岂不是就已经上升到藐视天下道都龙虎山的程度了?   这么一想,钟昊仰首望了望天上,忽然觉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种消息传回龙虎山,还真说不准啥时候,那当代龙虎山天师府尊就会把那方号称龙虎山至宝,过往岁月打杀了不计其数妖魔邪祟的‘砖头’丢来,要活活砸死他。   石桥鬼姬,面对少女道姑伸手擒拿,那娇容上倒是毫无畏惧,纤弱身姿摇摆舞动,樱桃小嘴犹在轻声哼唱。   那袭雪白衣裙舞动间,已然飘身如柳絮往后退去,临近对岸桥头,方才停下,却正好避过了少女道姑的这一式擒拿。   “嗯!”   少女道姑眼眸微眯,再往前进了踏出一步,猛然间明黄道袍大袖拂动,吞纳乾坤,河川浊浪激荡不休,肉眼可见石桥上无数雾气纷纷如倦鸟回巢,尽数往她那衣袖里钻。   钟昊在旁瞧着,啧啧有声,尸魔近在咫尺,看龙虎女天师伸手擒妖鬼,也算一件奇事。   张桃灵一手袖袍鼓荡,道威尽展,正气沛然。   那因百年前,一桩恨事而含怨愤投河,魂锁石桥的鬼女桥姬,见此面容终是变色。   纵然亦算是有百年修为在身,可小小阴灵的本事,哪比的上龙虎山的谪仙种子?   根本无从抵挡少女道姑金丹人仙之威势,硬是被从对面桥头吸拽过这边桥头,白皙脖颈被扣在张桃灵手中,凄凄惨惨。   “仙姑饶命,还望怜我百年修行不易,网开一面,莫要动手啊。”这位鬼女落入少女道姑手中,三千青丝摇摆,脸上神色可怜,开口讨饶。   “嗯,你叫我什么?”少女道姑秀眉一挑,手掌作势就要使力,只要她那么轻轻一掐,这附身石桥的鬼女纵有百年修为,恐怕也将再死一次。   “仙子,仙子。”鬼女桥姬慌忙改口,少女道姑这才微微松了手。   钟昊在旁瞧着好笑,果然这天下女子,对于自身年纪都是无比在意。   “多谢仙子手下留情,我附身石桥,不能脱离,还望让我在桥上说话。”   鬼女桥姬可怜兮兮的告饶,脱离石拱桥片刻,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儿般,已经让她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了。   形势逼人之下,连连伏低做小只求让眼前道姑放过一马。   张桃灵挥了挥手,让这鬼女退回了桥头。   然后只见少女道姑冷笑着说道:“若非见你身上虽有几分戾气,血煞却是不多还有一分香火护身,岂有让你开口的机会,早已一掌让你灰飞烟灭了。”   “眼下还是青天白日,你一个地缚鬼灵,不好生潜藏着,居然也敢现身,是嫌弃活的岁月太久了?”   鬼女桥姬唯唯诺诺,不敢争辩。   她喜雨天,自二三十年前,能脱离桥体而现身,便会在有雨时节,出来在这寄托灵身的石拱桥中舞上一曲,缅怀昔年过往。   开始时,还有人惧怕。   请来法师道士来对付她,可那些人本事皆是稀松平常,轻松便被她应付过去,这就开始有些肆无忌惮起来,总算她还算知晓好歹,不敢过分放肆伤了人命。   真正有本事的人,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在这人来人往的桥上呆了许多年,更有人因敬畏之心,给她供上了香火,称之为石桥娘娘。   虽不得朝廷册封,勉强倒也算得上是一个野神了。   附近居住的人家也是知晓她的规矩,雨天宁绕远路也不敢行此桥,哪晓得今日,会撞在了这过路的少女道姑手里。   思及方才少女手段,这石桥娘娘不禁战战兢兢,这等仙家高人,素来不是飞纵青冥来去么,何苦要在此跟她一个小小阴灵野神一般见识。   只是此话,这鬼女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不敢不敢,以后再也不敢了。”她应和着张桃灵的话,实是害怕极了这随手便能掐死自己的少女道姑。   训斥了两句,不耐再跟这鬼女纠缠,少女道姑大手一挥,让她退了去。   “啪啪!”有掌声响起。   钟昊鼓着手,笑着称赞道:“果然不愧是龙虎山天师府出来的人,还真是威仪深重,鬼魅畏惧。”   “我今日也算见识了。不过我方才还以为你是要直接收了她呢,想不到都已经动了霹雳手段最后反倒轻轻放过了。”   少女天师闻言瞥了他一眼:“她又没啥恶迹,犯不着施重手。世间万事过犹不及,太刚则易折,我只是敲打下她,让其知晓天地乾坤浩大,纵使有了些许法力也需常怀敬畏之心。”   钟昊笑笑,抬脚踏上了石拱桥,往对岸那边的镇子行去。 第十六章 你们的冤仇我接下了   只是方行了数步,钟昊忽有所觉,他转过身来,却见少女道姑立身在原地,脚步不见移动。   “怎么了?”钟昊感觉有些诧异的询问道。   张桃灵没有回答,目光望着远处,钟昊顺着她瞧的方向看去,朦胧雨雾中,只见天际掠过一道细微的紫光,直奔此处而来。   也就两个呼吸的间隙,就见一只紫色的纸折鹤,自天上飞了下来,纸鹤若有灵性,围绕少女道姑飞了两圈后,落在了她的掌心上,随即自行摊开,一行行字迹浮现出来。   张桃灵瞧了数眼后,紫色的纸便自动燃烧起来,化成了点点灵光消散不见,   张桃灵看着钟昊,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说道:“看来,我不能跟你去这岭南首府了。”   “哦。”钟昊望着她。   少女道姑犹豫了一下,不过看了看钟昊,还是说道:“我要去一趟云南郡,去那带回我龙虎山早年遗落的一件事物,若有可能,再去争取一份大机缘。”   “你这般直接跟我说,没有关系吗?”钟昊笑着问了一句。   少女道姑在天师府的地位,哪怕不问也可想而知。   需要特意传信让她赶去云南取回的的龙虎山遗失之物,必是极为重要的,而能让一位道家祖庭大宗门的谪仙种子称为大机缘的,要去努力争取的,也必然是泼天的福缘。   这种消息,哪怕是随便传出去一个,都可能会让无数修士疯狂涌向云南,而她竟是毫无保留就那么直接说了出来。   这让钟昊不禁觉得很是意外。   “因为,我觉得这并不需要对我的朋友保留。”少女道姑很是认真的说道。   钟昊沉默了一下,望着眼前的少女看了一会,才缓缓说了一句:“其实,你这样很傻。”   然后,他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不过,傻的也是有点可爱。”   少女道姑狠狠瞪了他一眼,板起脸来说道:“你是想要尝尝我天师府的五雷法么?”   钟昊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少女道姑再次叹了口气,想了想后对钟昊说道:“虽然我对世间妖魔的划分之类不以为然,只以自我本心判断,因为有时往往人心更恶,更让人知晓这个世界丑陋的一面。”   “但这不代表所有人的态度。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还总是抱着迂腐的正邪观念,甚至直接就以出身彻底钉死一个人,你行走人世间,难免会碰到这样的人。”   “真要遇见了,没动手也就罢了,真要怼上了的话……”少女道姑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有时候,你留手了招惹来的麻烦反而会更多,尸魔之身虽然强横,但并非毫无弱点,更要特别小心茅山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人世间有你那么一只旱魃现世了,他们会疯狂的……”   少女道姑这是有感而发,也就是她真心拿钟昊当朋友了,否则这些话,一个天师府出身的人,即便心里跟明镜似得,为个不相干的人,也绝不会从口里吐露出来。   望着张桃灵那双漆黑的眼睛。   自苏醒重生以后,钟昊心头难得真正有丝触动起来,他拿起腰间的葫芦,轻轻摇晃了一下,灌了口酒入肚,然后笑着点头,示意记下了。   大概也就在这一刻,在这个百余年后的时代,他才在心里头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好了,我该走了。”   “钟昊,山水有相逢,可别轻易的死在了人世间,我认定的朋友,这个天下都并不多。”来自龙虎山天师府的少女道姑,在溧水河畔向旱魃钟昊挥手告别。   “快滚,临别都没句好话说。”钟昊瞪眼道。   张桃灵笑了笑,就要离去,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伸手自衣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红色葫芦抛给钟昊。   “这算不得什么上好宝物,但是内有乾坤,用来装酒什么的最合适不过了,你手里那个就丢了吧,装的酒还不够一口灌的。”   声音犹在,遁光一闪间,少女道姑已经拔地而起,倏忽间便远去无踪。   钟昊拿着那个红色葫芦,挥手作别,然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继续赶路。   岭南地界,连日来的阴雨连绵,下了九天九夜过后,终于是止住了。   万里苍穹云开雾散,茫茫碧空如洗,那久违的阳光洒下人间,天气大好,人跟着也就心旷神怡起来了。   但在这世上,从来就不缺乏破坏人好心情的事情发生。   例如,那个少女道姑临时接到了一只远从龙虎山天师府飞来的纸折鹤,便不得不纵身远去,奔赴云南郡。   原本说好同行一段人间路,结果又变成了孤身一人走江湖   还有眼下,钟昊看着脚下血泊中的两男一女三具尸首,眉头微蹙,怒火上涌勾起心中一丝躁动。   这是在官道边上的一处树林,两名男子皆是额头被洞穿,一击致命。   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就那么仰首倒在一片血泊中,睁大着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悲愤。   原本隆起的腹部已经被人破开……   “那个畜生!”   钟昊眼眸中有血色一闪而过,想起了张桃灵的话来,他眉宇冷冽,有杀意凝聚。   他挥手洒下三朵血红火花,轻声呼出口气,缓解一下心头郁结的杀意,然后小声呢喃道:“抱歉啊!张大天师,你斩魔刀下预定的目标,现在归我了。”   望着三具尸首在黄泉业火焚烧之下,尘世躯壳归于虚无去。   钟昊取出红色的酒葫芦往地上洒了一圈,俯身拜了拜,口中说道:“三位路上好走,你们的冤仇,龙湖钟昊接下了,必还你们一个公道。”   纵使钟昊见惯血腥,此身已化尸魔,曾经剑下也是滚滚人头,但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这是个人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谁。   眼下这种杀戮寻常百姓,还以身怀六甲的妇人为目标修炼邪法。   最初只是听少女道姑提起还没什么感觉,现今亲眼目睹了惨剧之后,钟昊心头的一股火就压不住了。   送别之后,钟昊转身携带杀意,踏步离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总被系统坑、失散多年的哥哥、糊涂的葫芦、超高校弟控的半藏、乌鸦与谎言、书客99211235950、道姑@、朽雾残邪的打赏   Ps2:感谢糊涂的葫芦、半璧轻尘、乌鸦与谎言、书客99211235950、世界、せかい、道姑@ 、墨释星、乱花葬梦的月票。   ps3:申请签约了,希望明天有消息 第十七章 来吧!让我打死你!   莫约半柱香后。   钟昊负手立身在一处山崖之巅,一袭玄色衣袍,在那山风吹拂中猎猎响动,他遥遥俯视下方的一处村落,双目眸光淡漠。   “抓到你了。”   钟昊的语气轻微几不可闻,胸中杀意却正如沸腾火山,几经压制,已是要汹涌爆发而出了。   钟昊舔舐了一下嘴唇,伸手拿起系在腰间的红色葫芦,仰首灌了口酒,一股腥辣入喉,更添三分热血,他目中凶光一闪,透出冰冷之色,瞳孔中血色焰火已经悄然升腾。   只见钟昊右脚在山崖上重重一踩,整个人瞬间自这数百丈高处跳跃而出,往下高速坠去,耳边风声呼啸。   “砰!”   伴随他的身躯落地,一声巨响,地面积水泥石崩裂。   也就是现在雨后不久的天气,地面还是一片湿润,否则,这一下必是滚滚烟尘,如蛟龙出渊,爆窜而起。   钟昊眼眸幽深,落地之后毫不停留,径直朝着前方的山村踏步行去。还未进入村内,便有浓厚血腥扑鼻而来,惹人焦躁,更添心头怒火杀意。   钟昊踏步入村,近百户人家,却是寂然无声。   便是这种山村最为常见鸡鸣犬吠都不曾听闻,宛如就是一片遗弃在山林中的鬼地,唯有那浓厚血腥,弥漫空气,久久不散。   风声呼啸而过,似是那阴冥亡魂的怒吼咆哮,钟昊脚步停滞一下,伫立原地向这本该是世外桃源般和乐融融的村落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山村中部。   那里有房屋,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却闭不过他心中一丝冥冥感应。   山村中部,一股庞大阴森诡谲之气盘踞那处,气息与先前他帮张桃灵驱除体内的力量一般无二。   钟昊继续往前行去,绕过了一个街道,眼前豁然开朗,他眸子微微收缩,冷芒如剑,寒光迸射。   前方是一片平整的广场,铺了石板,应是这山村中用来晒谷晒物的所在,只是眼下,却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本是用来晾晒谷物的石板广场,而今已遭血染,目光粗略扫去,约一百余人尽数没了生命气息,且被当成了人砖,叠摆在一处,成了一方血肉堆成的祭坛。   祭坛上方,一名面容阴鸷的黑袍老者闭目端坐,一呼一吸间,肉眼可见身下厚重血气,被他吞纳入体。   一杆缭绕着血气的黑色旗幡,就立在这黑袍老者的身前,也正如同活物,与这黑袍老者一同,吸纳这山村中所有老少青年尸体的磅礴精血元气。   似乎感应到了钟昊的到来,那黑袍老者缓缓睁开了那狭长如蛇般的眼眸,在钟昊身上扫视了一下,见是一个年轻人,当即嘎嘎怪笑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却偏要闯,乳臭未干的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嘎嘎嘎,既然是要寻死的,那便过来吧,爷爷送你上路……”   钟昊本是怒上眉头,火将爆发,听他言语,面色反而平缓下来,只是微微眯眼,轻声道:“我毕生所见之人,为恶者有,但与你这般畜生已无两样的……”   想了想,他还是没把那个‘人’字吐出,如少女道姑所言一条老狗已经是抬举了,提个‘人’字,感觉自己仿佛都要被他玷污了。   虽然,貌似他自己现在也早已非人。   “……是我生平罕见,为了这份殊荣,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太过舒服。”   话语吐毕,不复再言。   钟昊赤红眼眸再现,一声啸吼覆盖八方,一脚跺地,村中道路崩裂开来,泥石四射。   他已然朝着那黑袍老者直接横冲过去,眸子中有血火熊熊,跨步间,欺身而近,快于闪电。   七八丈的距离,宛若挪移一般,倏忽而至,只见钟昊拳出憾山,携带风雷滔天威势,无可匹敌。   “嗯!这是武帝城张家的憾山拳法!原来是那个武疯子一脉的后人……”   黑袍老者微有诧异,竟然是窥出了钟昊的拳法来路。   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莫说是那远在天边的武帝城张家,便是位列道教祖庭之一的龙虎山天师府张家,他也不见留手,都一身的债了,也不怕再多出一桩来。   眼见钟昊扑杀过来,他嘎嘎冷笑一声。   “如此正好,紫河车已然齐备,眼下只缺血煞精元,纯粹武夫的气血比之同境修士更为磅礴,杀了你,相信还远胜老夫屠十村所得。”   “哈哈哈,这可真是上天赐予的好礼,是要我注定修成这部无上大法,只要成就血婴,嘿嘿,天下何惧……”   黑袍老者一边说着,同时自袖袍中伸出那枯瘦的老手,一把握住那杆心血祭练了多年的黑色旗幡。   轻轻摇动一下,便见旗幡上有道道红黑两色之气垂下,其中红气在其身周游走不定,形成一道血红屏障,护住了那村民人肉堆叠而成的法坛。   黑气则化作凶恶毒蛇,朝着钟昊啃咬过去,只要破皮,立即便能钻入血肉之中。   莫说凡夫俗子,九境武人练气士,便是已然跨入人仙之境的人物,一旦不慎中招,都要吃上大亏。   如少女道姑张桃灵,便是因此而负伤。   黑袍老者盘坐人肉法坛,面容阴鸷深沉狞笑,似乎已然可以预见这疑似武帝城后辈的小子,被自己噬血古幡吞没的结局。   只是下一瞬间,冷笑还未敛去,他便已经惊诧的立身而起。   只见钟昊面对那虚空中游走而来的道道黑气所化毒蛇,竟然是浑然不顾,任其啃咬在身躯上,同时踏步临近了人肉法坛所在。   “给我破!”   钟昊暴喝声中,手臂猛然抖动,憾山拳携着山崩海啸之力,重重轰击而出!   在黑袍老者惊诧的目光之下,他在身前以那噬血古幡中血煞之气所化屏障,光芒迸射间,道道裂痕浮现,竟是脆弱不堪,应声而破,重新散归成气消散。   钟昊得势不饶人,身似洪荒猛兽,快如闪电,一踏步,已经登上法坛,再度重拳出击,目标……黑袍老者!   作者留言:   Ps:感谢S卡诺、李两仪、啊蛤、夏殇。的打赏   Ps2:感谢极限修魔、李两仪、时光流过的河床 、烧死小室孝 的月票   Ps3:签约通过,有点开心,在这提一下更新,一般是每日稳定两更,今晚出门有点事,不确定有没有第二更,先告个假。 第十八章 摧枯拉朽,虐杀!   钟昊向着黑袍老者递出的虽只是一拳,但那股无形的憾山拳意,却是层层叠叠,若沧海滔滔巨浪绵延不绝,无有止境,与人绝望之感。   黑袍老者神色阴沉,什么时候,武帝城居然出了那么一个后辈,他竟然全然不知。   从这拳意来看,若只以境界高低而论,眼前年轻人比起那个龙虎山的少女更要高出不少。   纯粹的江湖武夫,天然有着短板存在,不似修士路途明确,早有无数前贤开辟出了通往天上长生桥的路径。   所谓的武道只是在天地灵气稀薄时,方才兴起的一条搏杀之路,无望长生。   在大道不显,天地压制的情况下,两者间还无什么高下之分,都被那天地规矩束缚在九境之内,也就无所谓练武还是修仙。   甚至在那种情况下,江湖中人的搏杀手段更要远胜于修士。   可是而今天下,大道彰显,天路已开。   修士已然能可沿着古之圣贤开辟的道路,一步一步往上走,纵使踏足天上长生桥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仍是虚无缥缈,至少已经有了个盼头。   谁不想着自己便是那万万人之一,抬手可捉星拿月、念动间飞纵青冥,何等逍遥洒脱。   按理,江湖武夫的道路已经断了,在现今的年代便该趋于没落,逐渐被淘汰,直到下一次的灵机衰退,再被人从故纸堆里翻出来。   可是,凡事都有意外,当今江湖武林,依旧繁盛,练武之人层出不穷。   一切皆因百多年前的那个时代,江湖上居然有违常理的涌现出了一大批英杰,若群星璀璨,光照后世,即便天路骤然打开,人世间灵气逐渐复苏。   那群本该就此没落在修士辉煌崛起背景下的武人,居然也跟上了时代的脚步,一个个没有选择转投门户,就此顺势而入三教百家诸多宗脉练气修行。   反而坚持了自己原先的武道,摸着石子过河,硬生生在以前的江湖九境之上,再盖了三层雄伟高楼,让世人惊叹不已。   本该被无数修士就此踩在脚下的江湖山峰,猛地拔地而起,与三教百家诸多宗脉并驾齐驱,无人敢于轻视。   纵使这条道路还不完全,远未能触摸到天上那座长生桥,可还有谁敢言,这江湖武夫之路,是一条短途?   儒、道、释三教,乃至百家修士的长生之路,可也是原先的那些圣贤一步一个脚印,开辟出来的啊。   武帝城的开创者,武帝张须陀便是那璀璨群星中耀眼的一颗。   这一位,就是用他那一双拳头硬生生打进那三层高楼之上,甚至在其中位处……顶峰。   那条搏杀血路之上,大修士、厉害武者不计其数,可都在那看似简朴的憾山拳下,陨落、重伤!   一个拳头一个字,‘武帝’二字的份量加起来,足以撼动一座山岳,不是普通的山,而是天下五岳神山……   刹那之间,在那有着显赫威名的憾山拳面前,面对钟昊那层层叠叠朝着自身压迫过来的拳意面前。   黑袍老者也不敢托大,深吸了口气,脚下无数村民的气血精元顿时急速涌出。   “纳气归元,燃血化盾。”   他手中急速捏诀,拼着这百余村民的气血精元不要,在瞬间导引而出,化作一面血盾挡在身前,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世人都知武夫体魄强横,何况这还是自武帝城走出的人,只看他先前释放的那道道黑气所化毒蛇根本奈何不了眼前这年轻人就可见一般。   黑袍老者虽然自忖修为精深,可也不敢当真就这么让钟昊近身,反正不过随手屠的一个村落,没啥好心疼的。   钟昊见状,嘴角略微勾起,似冷笑似嘲讽。   这老狗竟然想纯以这丝毫未经炼化的村民血气阻他这尸魔旱魃,当真是……异想天开啊。   随即接下来的一幕,终于是让以血盾护身之后,准备再出术法的黑袍老者吓得脸上骇然变色,脸上血色瞬间尽退,变得煞白。   只见钟昊拳头不变,嘴巴微张,那面村民血气所化之盾,尽是瞬间瓦解,全数投入了钟昊口中,被他一口吞下肚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两颗雪白獠牙已然落入了黑袍老者的眼中,当即让他手脚冰凉,四肢发冷。   “尸魔旱魃!”他呆愣一下,终是失声吼出。   就这一失神的功夫。   “砰!”   钟昊一拳,不偏不倚,正中黑袍老者肚子,庞大无边的憾山拳意毫无保留,尽数轰入了这条老狗体内。   一举将他击飞出去,重重摔落在了地面上。   憾山拳意侵袭入体,黑袍老者腹中顿如三坛海会大神在其中翻江倒海,搅弄乾坤,一口逆血忍不住,上冲咽喉,喷了出来,弄的一脸血污。   本就早已被岁月摧残的不成样子的一张老脸,更是难看似地府爬出的恶鬼一般。   “答对了,有奖!”   没等他缓过气来,伴随着声音,钟昊自天而落,一脚直接踩踏在了他的胸膛上,将正要爬起的黑袍老者重新踩回了地面。   “我说过,不会让你轻易就死,不然……太对不起他们了。”   钟昊一脚踩着那黑袍老者,看了一眼那因被抽干气血而全数化作了干尸模样的村民,沉声说道。   “你一个尸魔,竟然因为这等可笑的理由与老夫为难,哈哈哈……世道当真讽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想着替天行道?”   黑袍老者躺在地上,那如蛇的目光阴毒的望着钟昊,放声冷笑不已。   钟昊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脚上使力,一股凌厉锋芒已经释出,化作千百把细针利剑,刺入了其体内,纵横穿梭,往来毫无顾忌。   黑袍老者闷哼一声,纵使剑气刮骨刺肉,仍是死死咬住已然乏白的嘴唇,没有嚎叫出来。   只拿阴毒目光死死盯住钟昊,似要将其牢牢记在脑海,纵死也不忘却。   钟昊点了点头,看着他轻声说道:“看来还是个有骨气的,也是,毕竟也是有着一身修为的人呢,这千剑刮骨刺肉之痛,还是能忍受的……”   “这样看来,肉体的疼痛对你而言,或许还是轻微了,既然这样的话,看来只好……”   看着钟昊手中一点血焰燃起,黑袍老者突觉莫名恐惧,神魂惊颤不安,那种恐惧让他当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黄泉业火,作为幽冥之火,能可焚烧的,可远不止世间有形之物啊……   作者留言:   Ps:感谢面对现实才是达观、污客I喵呜德哈卡的打赏。   Ps2:感谢极限修魔、萌新一枚、阿塔兰缇、莎布?尼古拉丝、罐子又被抢了、面对现实才是达观的月票。   ps3:呼!终于码完一章,可以开饭咯。 第十九章 莫名而来,莫名而去   那朵血红的幽冥之花,从钟昊指尖滑落。   在黑袍老者恐惧带着哀求的目光中,缓缓落了下来,如一滴雨雪,滴落在他眉心上。   黄泉业火没有依照惯性,就此焚烧,在钟昊控制之下,反倒像是雨水渗入泥土一般,自黑袍老者的眉心融入了进去。   然后,属于黑袍老者的煎熬便开始了。   那一声声凄厉而又绵长的惨叫,在这山村中久久不绝,让人即便只是听闻,都仿佛能感受到此人所受的苦楚。   钟昊心头忽然一跳,他没有再去理会这黑袍老者,而是将目光微微转移,仰着头望着天上,就在他方才跳跃下来的山崖那个方向。   此时,那里赫然凌空站着一个人,同样的也正在望着他,或者说是望着脚下的山村。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应该说是一个看似年轻的男子。   因为那双俯视的眼睛中,没有丝毫年轻人所特有的活力朝气,而是一片死气枯寂,就像是一个早已经看惯了世间一切一切的老人,心已枯寂,不受俗世的纷纷扰扰而再起波澜。   年轻人身上穿白衣,怀中抱剑。   他正微低着头,用那不带情绪的目光,冷冷注视着下方山村的一切,那些村民的干尸,正在哀痛嚎叫的黑袍老者,还有正仰着头,跟他对视的钟昊。   他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地上那凄厉哀嚎声中,身上气息已经渐渐弱下去的黑袍老者身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是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一步跨下,整个人瞬息间已经踩在了山村的泥地上。   “你抢了我的目标。” 这名白衣男子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盯视在地上打滚扭动,持续哀嚎的黑袍老者身上,没有看钟昊一眼,可明显的,这句话就是说给钟昊听得。   钟昊一愣,随即说道:“哦,那还真是抱歉了,我这人的手脚,一向比较快。”   他以为,这白衣男子应该也是被地上的黑袍老人所做之事激怒,而来此准备了结这只老狗的。   黑袍老者行事太过,不管哪个时代,总有人存在着自己的底线,会有人为此而来杀他并不稀奇。   “你坏了我一桩事情。”   白衣男子的语气冰冷,并没有情绪的变化在里面,但莫名的,能让人感受到他这句话中蕴含有火气、怒意。   钟昊微蹙眉头,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跟这样冷冰冰的人说话,实在是很累人的事情。   他能感受到这人身上因愤怒而隐露的一丝杀意,只是一闪即逝,又被白衣男子压抑下去了。   那杀机虽是一放即敛,其中森寒,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钟昊也不问,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个白衣男子,看他究竟是要意欲何为。   一番沉默过后,眼看着黑袍老者哀嚎渐弱,终至无声。   本就已经很枯瘦的身躯,在某一刻,好似钟昊前世见过的那些被针扎破后的那些等人身高玩具,快速凹扁了下去,变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魂已归去,徒留一具尸骸在地,作恶到头终是断了自己的性命,在无尽凄苦痛楚中结束了自己的这一生,从此再无来世。   兹啦!   有血红的花苗自内燃起,焚烧残躯,终于一切归无,除了留在人心中的记忆与那一杆多年祭练的旗幡法器之外,再无半点痕迹在这世上。   白衣男子冷冷看了钟昊一眼,在那冰冷凝视的目光之下。   钟昊感觉就是下一刻被他抱在怀中的那柄剑,突然间嘶鸣一声,如电光惊鸿弹射而出,向着自己砍杀过来,他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奇怪。   不过到了最后,这白衣男子也并未出手,而是就那么突然转身离去,就像他莫名而来一样。   冰冷说了两句话,看着一个人死,最终一跨步间纵身化光而去,不过转眼,就消逝在了远处。   这一插曲过后,钟昊看着这个山村,轻轻叹了口气,逝者已矣,他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赤红的葫芦倾倒,酒水哗哗落在了泥地里,告慰这一村百余条亡魂,他们的冤仇已经报了。   最后,当钟昊踏出这个村子的时候。   后面早已在一片火海中,一切的怨恨与悲伤,都在这火中净化。   岭南郡虽然广大,钟昊的脚程也慢,可也终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就在离开那个小山村的两天后,钟昊站在一处土坡上,望着前方的一座雄伟古城,轻轻的吐出口气,小声自语道:“终究到了。”   那座看似就在眼前的雄伟古城,便是岭南的首府之地广城。   虽然因着岭南地方广大,几乎有大顺其他地方两三郡之大。   甚至在岭南西郡那边,另有一座古城耸立,其繁华之盛,不输与这首府之地,从而在民间有了东西岭南之分。   但从大顺官家名义上来说,这位于岭南东边的广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岭南首府。   此刻,钟昊在这雄伟古城之外,注视前方那历经了千百年沧桑的广城,心中微有感叹,纵使时光无情,从这处看去,那广城与百余年前的样貌,并无区别。   若真要说有,大概就是他此刻依稀感觉到的,在那座古城暗处所蕴含的一股庞大力量了。   “这应该就是大顺朝廷请修士布设用来庇护这座古城的禁制阵法之类吧。”钟昊眼睛微眨,有些好奇。   以前就曾听说仙道繁盛年代的朝廷,有过这种布置,不仅能用来守卫城池。   有些强大的禁制阵法,甚至能可在一定区域内,形成一片法禁之地,隔绝内外元气,如同小洞天福地一般,能让人在其中难以施展出跨越某个境界的力量。   不过在百余年前的时代,这种便是灵气充裕年代都要耗费不小的阵法禁制,都是被撤去了。   也就那时的大顺帝京,数朝古都所在,还保留着这样一座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恢宏阵法。   站在土坡上打量了好一会,钟昊这才动身往前行去。   作为岭南一郡首府,广城热闹自是不必多说,还未曾进城。   便能见到那路上人流涌动,往来者络绎不绝,甚至还有远自西洲而来,金发碧眼漂亮女子以及那包裹头巾,浑身上下无处不黑的外邦之人……   作者留言:   Ps:感谢孙朗的神之手的打赏。   ps2:感谢书客82113053245、红晨客、sybbd的月票。 第二十章 上门讨剑去   当天地间的第一缕朝霞出现,曙光破晓,岭南首府广城的夜幕随之散去。   陈家大宅的大门打开,出来洒扫的仆人,刚一走出来便看见在自家的门口站了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拿着扫把的陈家家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瓮声嗡气的询问道。   “这家主人欠了我东西,所以我是来催债的。”钟昊望着他,脸上带笑说道。   “催债?”   生的粗壮的陈家仆人先是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瞪的有铜铃大,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浮现些怒色,没好气道:“大清早的,你这人是要来讨打的是么?”   他伸出手来,指着陈家大宅上的那块匾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滚,爷没空给你消遣。”   莫怪他会怒,陈家可是这广城有名的大户人家。   往大里说,就是在整个岭南、乃至是大顺,都叫的出名头,从来只有陈家施舍别人,上别人家要债的份,什么时候有人到陈家来要债的,这大姑娘上花轿,今儿可算碰上头一回了。   祖辈三代都是陈家家生子的粗汉觉得,自己已经是够仁慈了。   要不是一清早的,不想大动肝火,否则必要拿手里的扫把抽这看起来生长的还可以的年轻人一顿。   这些个小青年,有一副好皮囊就去勾搭小姑娘去,什么地方都敢来撒野,也真是不怕死。   真要遇到了一个霸道蛮横的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先抓进府去暴打一顿,再丢出来。   至于丢出来后,是生是死就看造化,谁会说什么,哪个敢说什么?   钟昊神色有些无奈:“可是,这家主人真欠我东西,要不,你给进去通报通报?就说……”   “说个鬼,滚!”陈家仆人觉得自己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了钟昊的话,手中的扫把跃跃欲试,这年轻人要是再敢说一句。   他保证,自己一定抽他。   钟昊扯了扯嘴角,嘴里嘟囔道:“还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小鬼最是难缠啊!算了,算了。”   他摇了摇头,在那陈家仆人扫把挥过来的瞬间,侧身避过,从容转身离去。   那拿着扫把的粗汉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算这小子跑得快……   结果,下一瞬间,他便睁大了一双眼睛,只见那年轻人走着走着,忽然间便腾升而起,跳入了陈家大宅的高墙内。   “这,这……进贼啦。”   粗汉呆立了一下,忽然清醒了过来,赶紧大声呼喝起来,人也跟着一溜烟,窜进了府内。   然后,过了盏茶功夫,在陈府家仆的哀声惨叫中,钟昊被迎入了大厅内上座,好茶奉上,恭谨伺候着。   早有人去通知了家里的主子。   今日陈家老爷并不在,过来见钟昊的是一个年约二十来岁,一身儒士裳的青年。   “阁下说是来讨债的,就不知是讨得什么债?”这自称是陈家长子的青年,在大厅里见了钟昊,落座之后也不客套,直接开口道。   “一把剑,约二十年前,你家里人从龙湖钟家祠堂里借了一把剑,始终未还,所以我今日特意来取。”钟昊答道。   他似乎全然没有察觉此时这大厅,已然成了所谓龙潭虎穴之地,依旧端坐,脸上的神色始终如常。   向陈家这样的大户,其实哪真有那么好闯的,只是方才那些陈府本家的高手以及外姓的客卿,都没有出手罢了。   那些陈家仆人看似叫的凄惨,实际都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没见这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真下死手,未免节外生枝,怎么说也得先探明个来意再说别的。   至于最后该怎么处置,那又另说。   毕竟岭南广城陈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那么被人闯了门,没个说道怎么行,日后脸面要往哪里摆。   “二十年前,我家有人在龙湖钟家借了把剑?”儒士青年微微转头,看向立身一旁的老管家。   那管家细想了一下,凑身上前去,细声说道:“大少爷,老奴依稀有些映像,似乎当年七爷真从外地带回了一柄剑,那剑听说还是百余年前江湖上一位赫赫有名人物的佩剑……”   儒士青年立即懂了,整个广城都知道,自家七叔素来爱剑,特别是对这种有着历史人物增添光彩,更是爱不释手。   如此倒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当年七叔为什么没有出钱买下?竟然是借来的,而且二十年都未曾还给人家,这也太……”   后面的话,儒士青年说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那人可都是自己长辈。   “这……老奴就不知了,而且那柄剑……”老管家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儒士青年看着他问道:“那剑怎么了?”   “那剑有些邪异,不能出鞘,任谁都拔不出来。七爷说是古剑有灵,遇主方出,是真正的神兵,后来便被收起来了,从此再没人见过。”   “那么说,这剑现在就是还在七叔的手里咯,这……”   儒士青年看了一眼那正拿着自己的酒葫芦轻抿的钟昊,顿时感觉有些为难起来,那个叔叔手里的东西是真不好要,而且……   想了想后,儒士青年还是朝着钟昊拱了拱手,说道:“兄台所言借剑一事,年代已久,我并不是很清楚,还需问过家中长辈才能明了,给予一个明确答复。”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道:“或者,我现在也可做主,不管是否真确有其事,都出金千两买下……”   “大少爷……”   老管家吓了一跳,这千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对于陈家来说不算什么,可也不能这样随意挥霍啊。   儒士青年摆了摆手,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让这位须发洁白的老人不由将目光转向了钟昊,眼神有丝阴鸷。   若这旁若无人的小子,真敢就这么顺口接下陈家这千两金,那就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个好命去花。   钟昊抿了口酒,将手中葫芦放下,对着老管家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显得灿烂,似乎完全不知这老人心中的念头。   他望着儒士青年说道:“祖传之剑,无价之宝,纵使万金也是不卖,相信陈少爷应该理解的。”   “既然陈少爷说要问过长辈,我这讨债的也是个和气人,就以三天为期如何?相信这时间够陈少爷问清楚了……”   “这……好吧!三天之后,我必给兄台一个答复。”儒士青年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既然说定了,就不在此多叨扰了,钟某人告辞。”   钟昊起身拱了拱手,就这么平安无事的踏出了陈家大门。   作者留言:   Ps:感谢八云紫.、提督未门阳炎、风月~、水蜜桃公主的打赏。   Ps2:感谢八云紫.、污客I喵呜德哈卡的月票。 第二十一章 广城‘妖都'隐秘多   广城是个好地方,这话不止是对于人而言,对于那些异类同样是如此。   岭南山岭众多,世人都说深山老林之内多有妖孽,这话半点不假,特别是现在这个灵气逐渐升腾的年代,万类有灵,皆会因本能或机缘而入修行。   妖魅精灵中,有好热闹的,便会幻化躯壳,投身俗世,感受那十丈红尘里,人间烟火气。   广城作为岭南郡首府,其中潜伏妖孽之多,是寻常世人所难以想象的,只凭一个在修士间广为流传的‘妖都’别名,便可以窥见一斑了。   这一方古城,实际上也是整个大顺人间妖孽最多的地方,在别处,这些异类还要担忧会有山上修士江湖武人斩妖除魔。   而在这广城之中,只要不犯事,或者说只要有本事能在犯事后,将手尾收拾干净了,别被人抓到把柄,便没人会来管你。   钟昊听少女道姑提过一句,据说这是异类中几位大佬级别的存在,与朝野各方势力达成的一桩协议。   离开了陈府,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以钟昊的目光看去,这城中妖孽确实不少。不过短短百余丈路,就他所感应到的,便至少有三位异类藏身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广城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其实倒是一处蛮适合生活的所在。   所以,昨日上午一入城,钟昊什么都没做,第一时间便在这广城中选了个僻静的宅子买下,直到今天早上才到陈家去讨要自己那柄剑。   不得不说一句,这广城还真不愧是一郡首府所在,这城中的宅院还真够贵的,好在钟山孝敬的钱财还是不少的,便是这般挥霍,也不过去了十之一二。   “卖冰糖葫芦咯,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好吃啊……”   钟昊脚步忽而停下,望着前面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突然笑了一下,他抬步行了过去:“老板,来两串冰糖葫芦……”   一个约十三四岁,衣裳朴素的少女,蹲坐在一处墙角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在阳光映照下看起来晶莹剔特,显得格外好吃的冰糖葫芦努力的咽口水。   忽然间,身前多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侧着脑袋,才能继续望见那让人嘴馋的冰糖葫芦。   等等……为什么眼前多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少女目光往上,正好见到钟昊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右手手里还举着两串冰糖葫芦。   “啊……钟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少女当即高兴的蹦跳了起来。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曾在那山神庙中与钟昊互赠酒、肉的林佳。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父亲呢?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   一炷香后。   广城有名的酒楼‘醉仙阁’中,钟昊点了一桌酒菜,在少女林佳一边努力开吃一边讲述中,钟昊总算知晓了为何她会一个人蹲在街头的经过。   原来这父女俩到了这广城之后,便跟他一样,选择了在此暂时落脚。   这段时间林佳父亲较忙,需要频频外出办事,少女一个人无聊,便出来在街道上走动,但因为对附近的地形还不是太熟,也不敢太过走远,最后便蹲在了那个墙角处。   “哇……钟大哥,你也住附近?那真是太好了,那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去你家里找你玩了。”林佳听到钟昊说他已经在这附近买了宅子,当即高兴的跳起来。   广城虽说繁华,可对于刚刚搬来的少女来说,却实在是太过陌生,这段时日,可把她给憋闷坏了。   钟昊一头黑线,看着这个大呼小叫,口没遮拦的丫头,已经感受到了半个酒楼的目光似乎都盯了过来,正指指点点。   似乎都在说,瞧瞧这衣冠禽兽,拐骗无知少女……   实在是林佳那句话,歧义太大了。   一个姑娘家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男子说去你家找你玩。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了,便是在钟昊的前世,也是很容易让人想歪的好么。   若姑娘都这般说了,还不知道采取行动,更会遭人鄙视??,连个禽兽都不如……   最后,钟昊不得不拖着那望着半桌子菜还没怎么动,始终舍不得走的小吃货丫头,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落荒而逃。   “太浪费了,真是太浪费了,还有那么多菜都没吃完……”小丫头一边走,始终还是惦记着醉仙楼的那桌子饭菜,嘴里一直碎碎念个不停。   夜幕降临,正是华灯初上时。   钟昊与小丫头分别,回到了自己新买的那处宅子。   这是一栋独门独院,处于广城西南方向的银龙巷中部,算是闹中取静,与繁华的街道不远也不近。   门前有一株古槐,生的郁郁葱葱,树冠如伞,覆盖半边院落跟巷弄街道,白天看着还好,大晚上,其实还是有些渗人。   都说槐者,木鬼也,属阴,天生便是聚魂纳魄之所,最是吸引那些留恋世间不去的幽魂怨鬼了。   当然,对于钟昊来说,自无什么好怕的,他本身在这人世间,便是一等一的凶物,便是有鬼在此,也是鬼怕他,而非他惧鬼。   让他颇为感兴趣的,其实还是银龙巷深处的一座宅子,或者应该说是一座神庙。   这银龙巷,并非是两边通透的,而在这条巷弄的最深处,便是那座神庙,门户正好对着巷弄的出口。   晚上神庙两侧悬挂的灯笼亮起,随着巷弄里面的风轻轻摆动,照亮着门上那悬挂的匾额上的几个大字。   黄仙姑庙!   按说庙宇所在,本该都庄严肃穆,让人望而生敬畏之心,但这黄仙姑庙立在这银龙巷中,不见神圣,夜晚反倒透着几分诡谲阴冷,就如一只趴伏的凶兽,随时欲要择人而噬……   这么一处有趣的所在,自然而然便吸引了钟昊的注意,这其实也是他昨日没什么考虑,便直接买下了这条巷子中一处宅子的原因。   便是想要在这广城生活,天生的性子,还是让他难以安分的待着啊!   选个门前槐树有点古怪,旁边神庙透着诡秘的宅院,钟昊觉得还是蛮符合自己身份的,毕竟,他好歹也算是只世间凶物尸魔旱魃……   作者留言:   Ps:感谢妖怪闲者八云婆婆、楚?轩、二次元里的伪宅、找不到的存在感、黎明前的光、鸽鸽的打赏。   Ps2:感谢瞬间、叁无 、鸽鸽、我要上幼儿缘!的月票。 第二十二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夜渐深沉。   银龙巷内寂静无声,多数人在这时间,早已陷入香甜梦境。   巷弄中部的宅院,新搬进来的人家依旧还亮着灯光,未曾入眠。   钟昊从屋里搬了条板凳,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仰首望苍穹,见星空璀璨,银河浩瀚,一轮孤月如玉盘,已至中天。   门前那株古槐轻微微摆,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如伞般树冠上的枝叶正沙沙作响,似人在窃窃私语般,透着几分诡异。   钟昊独坐院中,神色如常,手中举着少女道姑所赠的赤红葫芦,独自喝着今天刚刚从醉仙楼打的上好烈酒,摇头晃脑,很是惬意。   “这时,要是有一碟花生搭配着下酒菜,那真是快活人间更赛神仙咯……”若再有一个美人陪着一旁,唠叨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那就更好了   至于美人是谁,钟昊仰首望着天上那轮无暇明月,有些痴了。   也不知那女子最后如何,醒来后,他也没有去问过钟家的那些后辈,似乎这样,她便一直都在,不曾隔了这百余年光阴。   又灌了一口烈酒,暖意入喉,钟昊轻轻吐出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住在这同一条巷弄之内,彼此为邻,按说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好。”   “不过我这人一向好说话,也喜欢交朋友。只要别在背后弄什么阴损招,我想,我们的相处还是会很是愉快,你觉得呢?”   钟昊转过头来,望着院子外那株古槐。   那本来一直在轻微摇摆的古槐,忽而停了下来。   树冠覆盖半边院子的阴影中,慢慢的竟然浮现出了一个矮小的人影,黑暗中也看不清面容,不辨男女还是雌雄,只有那两点绿油油的光,一闪一闪的盯着钟昊,如人的目光。   它藏身在那树冠底下的阴暗中,审视着钟昊,似乎在思索眼前突然搬进这宅院的年轻人为何不见惧怕自己,又似乎在认真考虑钟昊所说的话。   最终,它还是往前试探性的迈出了两步,模糊的身子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钟昊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还是很喜欢讲理的,老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嘛!所以现在便把话都跟你说在前头。”   “这院子是我买下的,你生长在墙外,按说你这样贸然登门踏户,侵犯我这片私人天地,我将你打出去也无可厚非。”   他抬头看了一下那古槐如伞的树冠:“但你既然早在之前便已经覆盖了这里半边院落,那我退一步倒也能接受,在你树冠覆盖区域中,都可随你走动。”   “可要是再跨出了界限,那就显得有些过分了。毕竟这栋宅子我也是出了不少银钱才买下的,不是公共区域,你说是吧?”   藏身阴影中的那只槐灵,扭动着模糊不清的身子,碧绿幽深的眼神,始终在钟昊身上来回扫视,既有谨慎又带着贪婪。   它摸不清钟昊的底细,可又不甘放弃这自动送上门来的猎物,一直在那显得犹豫不绝,想要直接扑上来,心头又莫名有些不安。   随着时间流逝,终究还是贪婪战胜了谨慎。   天上的一朵浮云遮盖了明月的光辉,天地瞬间一暗,霎时,阴冷的气息骤然汇聚在这院落之内,槐灵瞬间动了,快速向着钟昊扑了过来。   那绿油油的眼神中,透着兴奋之色。   钟昊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想要跟你好好说话,怎么就是不听呢?你在这城中那么多年,就那么不懂得收敛?”   槐灵发出厉啸,似在讥讽眼前年轻人的白痴。   下一刻,刚刚扑到了钟昊面前的这古槐树灵就好似受惊一般,急速向后退了回去,重新回到了那树冠之下。   这院落中还回荡着一声凄惨惊恐的声音,院落外却是寂静无声,如两片天地。   钟昊举着酒葫芦站了起来,只是轻轻往前踏了一步,那槐灵便接连退了好几步,那油绿的眼神中露出了明显的惧怕。   刚刚眼看已经要扑到钟昊身上的它,只感觉眼前这自动送上门来的猎物,居然好似在瞬间化身成了一只极端危险的凶物。   一股无可抵挡,侵袭入心的滔天凶煞邪气,如滚滚浪潮笼罩了整个院落。   槐灵当时的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一只自动送上狗嘴里的肉包子,差点就有去无回了,莫名的恐惧,主宰了自身所有的情绪。   便是到了现在,已经退回了本体的庇护范围之内都还心有余悸,似乎去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般。   “你究竟是什么人?”   阴暗中,有稚嫩童音响起来,这是这只槐灵第一次在钟昊的面前说话。   “这房子的主人啊!你不是很清楚嘛……”钟昊微微一笑。“其实,若非见你只是想要吸食点生人血气,没想着要人性命,方才你便绝无抽身退回去的可能。”   “不过也是,就算这广城中隐藏的异类不少,有‘妖都’之别名,却不可能当真会放着一只土生土长的妖魅,在此捕食人类而不管。”   “看来,你这小家伙也是知道几分轻重的。那我方才说的话,你应该也都记下了,无需我再重复一遍。”   “小家伙?我今年都一百多岁了。”   槐灵那稚嫩童音带着一点恼火的语气,纠正着钟昊的话。   钟昊笑了笑,只是缓缓道:“以后,没我允许,再要踏过线来,可没今天那么幸运哦。你可以不听,但结果如何,我可不保证……”   “……”   沉默了一下,那槐灵的稚嫩声音才再次响起:“便是你请我,都不稀罕进你这破房子。”   “如此,便是最好。那我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希望你谨记不忘哦。”钟昊举着酒葫芦说道。   天上的那朵浮云远去,月华如霜,再度光照大地。   那槐灵则还是嘴硬的冷哼了一声,那模糊不清的身影,才渐渐消失在古槐树冠底下的阴影中。   而此时,钟昊转过身来,隔着墙壁,目光望向银龙巷深处,感应中那处投来注视的目光跟随槐灵的隐去而随之消失。   他轻轻抿了口酒,笑了笑,毫不在意。   作者留言:   Ps:感谢阅后及狂、水蜜桃公主、八云紫.、烧死小室孝、沧海丶、哲詩、的打赏   Ps2:感谢救死扶伤、沧海丶、君明镜、赛他妈、孤独的稻草人、明月秋风无尽藏、秒速乄厘米、发散的思维、夜葬、瞬间、的月票。 第二十三章 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远远传来更夫的吆喝,伴随着一慢三快,“咚——咚!咚!咚!”连续四声敲响铜锣的声音回荡,表明已是四更天了,正是人们睡的最为深沉的时候。   银龙巷内,突来不速之客。   脚步声细微,数条身穿夜行衣的人影,蒙头盖脸窜入了巷弄之内,目标很是明确,直奔巷弄中部,钟昊所买下的那栋宅院。   只是瞧见了宅院中,竟然还有灯光亮着,这几人彼此对视一眼,暗皱眉头。   行至那株古槐下,几个人以手势沟通,商量着下面的行事方针。   这时,一人突然打破沉静,开口细声说道:“何须顾及那么多,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按先前计划,直接进去敲晕打一顿,丢到城外乱葬岗去就是了。他若是个识相的,自然也就走了。”   “据说这小子可有几分武力在身,直接就敢单身闯陈府,虽然说陈家的高手并未出手,但也看出应该是有几分实力的,只怕没那么容易制服……”   “嘿,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行事不计后果,等在这江湖上混个几年,到时那小子估计就知道后怕了。”   “不过这胆量也非是常人可及了,我们这套对普通人行,未必吓得到他,还麻烦的很……”   “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名黑衣蒙面人眼中寒光一闪,手在脖颈上一抹。   “别做多余的事情,主顾肯出多少钱,我们就出多少力,担多大的风险。”另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声音低喝道。   “就按之前的计划,先打一顿丢出城去,至于之后的情况……”   “便是这小子不知道识相,那也是主顾该去考虑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最后还是那个年长的声音拍板,将事情定下了。   数人再无异议,立即行动起来,纷纷提气纵身,窜进那院落之中。   但是,比他们进去速度更快的是出来的速度。   还未曾摸清楚院中情况,甚至连房间的门窗都朝着那边开的都没看清楚。   便直接如腾云驾雾般从里面倒飞了出来,在银龙巷的巷弄内打了好几个滚,一个个摔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四脚朝天。   还没等他们清醒下脑袋,搞清楚怎么回事,那株古槐猛然间抖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即浮现了出来,疾驰如电,就往几人身上扑了过去。   这槐灵每附在一个人身上,大概也就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见到那人浑身抖动了一下,然后就软绵绵的瘫在地上,人事不知。   等将所有人都扑了一遍之后,槐灵回到树冠之下,竟是打了个饱嗝,模糊的身影有些摇晃飘然,好似饮了一整潭烈酒般。   “怎么样,我这个邻居接人待物还是不错吧!这就请你吃了一顿饱的……”   钟昊的声音从院子中传了出来,这槐灵只是隔着墙壁往院子里面瞧了一眼,根本懒得理会这个家伙。   连续打了几个饱嗝之后,它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困了,身子一晃,化作烟雾径直掠入了那株古槐躯壳之内,蜷缩酣睡,消化自这几人身上吸食的精气去了。   钟昊见了,只是一笑,回转屋内,也没去理会门外那几个夜行闯门者。   其等来历,便是不问,念头一转,也能想到个八九不离十,至于是那户人家的意思还是只是其中某个人的指使,对他来说,都是没差,犯不着去为此多费心神。   直到过了五更天,受清晨冷风寒气一吹,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才一一醒转过来,彼此对视一眼,望着就在眼前的那栋宅院,眼中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此时天光已亮,开始有人家起身活动了。   那先前拍板拿主意的年长者,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撤退,扶着巷弄的墙壁勉力站起,只觉得两脚发软,眼前一黑,要不是扶住了墙壁,整个人差点就又栽倒地上去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晚上艰苦奋战,连喷十次白·浊之后,整个人都已经被掏空了一般。   虽然年长者自己一生中从未有过这种体会,但不妨碍他真切的了解这种感受。   他回头望了望,几位同僚与他的情况大致一样。   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再次望向那处院落,齐齐打了个冷颤。   他们被甩出来时,整个人早已七荤八素,压根就没有瞧见槐灵,只以为这一切都是那院子中那年轻人造成的。   一时纷纷都是后怕,这人真是邪乎的紧,虽然不知道那年轻人究竟对自己几人做了什么,可身体的感觉最不会骗人,这一趟怕是修养个十天半月都未必能恢复‘元气’。   这段时间,莫说是花酒,恐怕家里的公粮都要断了,实在是接下了一桩亏了血本的买卖。   同时,几人心中又有一丝庆幸,至少对方并未下狠手,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吃饭的脑袋。   历经这等诡异之事,还能活着,真好!   几人不敢久留,各自搀扶着,飘然中摇摇晃晃走出了银龙巷,因这次阴影,估摸着,这几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要踏进这条巷弄半步了。   朝阳初生,一夜寂静过后,广城恢复了白日的喧闹繁华。   陈家老宅内。   一大清早,名叫陈峥嵘的儒士青年坐在自己书房中有些苦恼。   果然,如先前预料,要从自家那位七叔手里索取那柄钟家古剑,非是一件易事。   昨日去七房那边刚一开口,便直接被挡了回来。   甚至连那位叔叔的面都未曾见到,说是正在闭关中,那位七叔独子,他的堂兄弟更是直说那柄古剑乃是父亲早年在外买下,根本不是什么钟家之物。   可陈峥嵘已经明确的去问了好几位当年随同七叔外出的家中老人,那柄剑确实是从龙湖钟家那祠堂里‘借’出来的。   当时他这位七叔可不是真好言相借的,甚至直接点都可说是明抢了,现在苦主都找上门来,他要如何,真要为一柄剑,一个外人去恶了自家七叔?   陈峥嵘苦笑,父亲不在,他虽作为陈家长孙,代理家中事物,上辈的几个叔伯,却没那么服气他这毛头小子啊。   难不成还要为这种事情,去烦恼老爷子?   作者留言:   Ps:感谢书客6352992189、Tamiz、eryezx的打赏。   Ps2:感谢君临天下、摸鱼闲者、摩多罗隐歧奈、里番型时崎狂三、切╮(╯_╰)╭、的月票。   Ps3:从昨天开始隔壁一直电钻魔音灌脑,静不下来,烦躁啊! 第二十四章 一道匹练横贯长空   三日之期过后,陈家并无消息。   钟昊站在广城那座闻名于世的登天塔顶楼上,登高远望,倒是并不觉意外。   这登天之塔,又名神仙台,占地千余尺,总共十三层,举高一百零八丈,堪称雄伟壮阔,举世无双。   人站在塔顶,如置身云海浮岛。   四面氤氲缭绕,衣袍翻飞,飘然若仙,能可遥遥望见百里之外,整个广城都可在眼下一览无遗,真如天上神仙俯视人间,观望大地山川,城郭万灵。   自然,其中也包括了陈家的那座百年老宅。   旭日东升,云霞染金,那光芒刺眼夺目   钟昊凭栏而立,一对眸子注视着那占地广阔的宅院,漠然无语,良久之后,终是一声轻叹。   给予三天期限,已是算他宽容,既然陈家不领这份情,接下来却也怪不了他。   那尘世的恩怨纠葛,鬼蜮伎俩等,终究只能用在泥潭中与同类争斗,一旦遇到了跳出那个层次的存在。   便是再有苦楚,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回去。   就跟当初爱剑成痴的陈家老七得到消息,知晓百余年前,江湖上剑道顶峰人物的佩剑神兵,被供奉在龙湖钟家祠堂,便不惜上门以借剑为名,行抢夺之实一般。   那时的钟家,也只能是看着自家祖传之宝,就那么被人堂而皇之拿走,而百般无可奈何。   而今,他便要给予一份同样的回应,就不知那陈家又会如何应对……   只见钟昊站在这登天塔顶,神仙台上,自玄色衣袖中伸出一手,遥遥往前虚握。   那登天塔四周滔滔云海,顿如深海漩涡,剧烈涌动,伴随着一条条凭空而现的金色雷电蛟龙,而呲呲作响。   整个天地,瞬间变得一片肃杀。   一郡首府,浩大广城之中,更有无数异类、修士、武者齐齐心肝惊颤一下,仰望苍穹,隐隐似察觉有不测之祸,避无可避的危机临头,让人浑身直冒冷汗,肝胆欲裂。   好在这般如天地末日的感觉,只是存在了一瞬,便消失不见,否则,不知多少人将因此而生心魔幻影,终生无望破境   也就在钟昊伸手虚握的刹那间,这岭南雄伟古城‘妖都’之中,更有万剑嘶鸣,纷纷震动不已,释出剑器锋芒,异象惊人。   近乎同时,天地间骤闻一声清越剑吟,响彻整个广城,压服了万剑之声。   陈家老宅一侧,一间密室中,被悬挂在墙壁上的古剑青颜,似是听到了那远处的无声呼唤。   时隔百余年。   伴随一声‘锵’响,青颜剑倏然出窍半截。   那深藏鞘内百余年的凛冽剑意,在这密室中乍然一现间,便将一名正在这密室中闭关潜修,已然是八境巅峰,破境在即的中年男子直接断首。   有鲜艳殷红,自那断脖处冲起,如泉水般喷洒一地,那颗六阳魁首随之落下,至死都不曾睁眼。   陈家老七,一家支柱之一,就此魂归了幽冥,死的奇冤,却也不冤。   而后,青颜剑重新归鞘,化作了一道精芒匹练,自这陈家老宅密室中,径直破地而出,投入远处登天塔顶,神仙台上钟昊那遥遥虚握的手中。   一切一切,就若电光火石。   寻常百姓根本不知发生何事,有些修为者也只能看见一道青色匹练横贯长空,自陈家老宅呼啸飞出。   最终,没入了登天塔顶,然而,目光望去时,那处早已经是空空荡荡,不见丝毫异状。   大概,也唯有身处广城这偌大池塘中的少数几位大佬级别人物,看清楚了整个过程,知晓了这‘妖都’之中,又多了一条盘踞的蛟龙。   钟昊握着复归自己手中的青颜剑,一步踏行于虚空,返回到了银龙巷自己的宅院中。   他在屋内伸手细细抚摸这已然分隔了多年的随身剑器,青鞘紫穗,一如往昔不改。   钟昊嘴边略微勾起,显露出很是愉悦欢喜之色。   “老伙计,好久不见了。”   青颜剑亦是微微嘶鸣,如同在欢欣雀跃,不枉封灵闭鞘百余年,终与旧主再重逢。   而在此时,陈府之中,可说是乱作了一团。   一名有望九境的家族支柱,就这般死了,死在了他自己多年收藏的古剑锋芒之下,这种结果,何其讽刺。   又怎叫人不气闷?   这般实力的人物无声中陨落,便是对陈家这种郡望名族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是难以接受的损失。   陈家虽然无人得见具体情形,但也明悟这事可能跟钟昊脱不了关系。   不然,那古剑青颜落在陈家老七手中二十年都未曾出事,偏偏就在钟家后人上门定下的三日之期过后,就直接身首异处了。   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这般大事,惊动了那位陈家那本早已不过问家族中事情的老太爷,他赶来后,朝棺木中已经被拼凑一处,尸体完整的儿子看去。   老人的眼神复杂,显而易见,任凭谁,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难以承受的锥心之痛。   哪怕他陈寿,也是在风雨中走过了几十年的人,见惯了生生死死,仍不例外。   他微微闭眼,脸上满是倦容,在一旁的陈峥嵘要上前搀扶,被他挥手挡了出去,最终所有陈氏子弟,都退了出去。   偌大灵堂上,仅余了他一人。   老人睁开了眼眸:“人老了,就压制不住情绪,让你见笑了。”   就在陈老爷子这句话后,其身后忽有烟雾聚集,一名看去与他差不多年岁的麻衣老人显出身来。   麻衣老人看着陈家老七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陈老太爷没有转身,只是道:“我找你来,只是想问一句……”   “放下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如果你还不想让陈家在这广城中彻底烟消云散的话。”麻衣老人直接了断,很是干脆。   “便连你……都没办法么?”陈老太爷终是回过身来,望着自己一生的挚友。   麻衣老人脸色阴沉,缓缓摇了摇头:“那人,从今日展露的威势来看,便是有两三个我,也未必能奈何的了他。老陈,这不是我不帮你……”   “这样嘛。那我懂了……”陈老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脸色已是一片木然。   作者留言:   Ps:感谢在下不是萝莉控、正直者之死s、FFF必胜、黑子酱卡哇伊呦、大青萝卜的打赏。   Ps2:感谢洛忆、点心不好吃、杨过、EVE星辰、Mr.Miss、黑子酱卡哇伊呦、透明й、罐子又被抢了、书客3156402089的月票。 第二十五章 官场也是修行路   人生的路从来不平坦,有时候还难免会在某个路口走上了错误的路,最终到了悬崖上,若是还不懂得悬崖勒马。   那摔死了,也不能怪别人。   陈家会是什么反应,对于回到了银龙巷的钟昊来说,并不是什么需要放在心头的事情。   世间人总有欢喜跟哀愁。   陈氏一族,悲也好,恨也罢,都影响不到钟昊现在的好心情。   他在屋里找了块干净的白布,然后就坐在自家院子中,将那青颜剑拔出,轻轻的擦拭着,荒废了那么多年,动作还是依旧娴熟,不见生疏。   即便百多年未曾出鞘,这剑依旧雪亮,在阳光底下明晃晃的,夺目生辉,可他还是在做这看起来显得多此一举的动作,而且显得很是高兴。   此时的钟昊,就好像是前世那些缠了父母很久之后,终于得到自己喜爱玩具的男孩女孩。   爱不释手,满心欢喜。   只不过小男孩小时多数喜欢电动而女孩喜欢娃娃,长大之后又往往变心,变成女孩喜欢玩电动,男孩却爱上了抱娃娃。   钟昊则是沉埋土中百年,依旧钟情这一剑,也钟情着那个赠剑的红衣女子。   远处,有车轱辘滚动声音传来。   随着“吁”的一声,一辆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银龙巷的路口处。   门帘轻轻掀开,从这马车上面,走下来一位体型稍胖的华服儒雅老者,身边还跟着一位带刀的汉子,似是护卫,始终落后两步距离。   儒雅老者在路口朝着银龙巷里面望去,最先看到的便是那处于自身正对面,巷弄深处的那座‘黄仙姑’神庙,他轻轻瞥了眼,淡笑着点头颌首,如在跟某人打招呼。   然后,他的目光才望向银龙巷中部的那株古槐,以及就在古槐旁边的那栋院子。   “小小一条陋巷之内,竟然也是龙盘虎踞,风生水起,莫非还是块俗人看不出的宝地?一个个都要往这里钻……”   华服儒雅老者轻声嘀咕,似是自语,又像是跟身边的带刀汉子说话。   两人走入了银龙巷内,行至古槐树下时停住了脚步。   儒雅老者瞥了眼耸立如伞的树冠,甚至上前伸手抚摸了下古槐的躯干,院子中,钟昊停下了擦拭手中的青颜剑,皱了皱眉头。   青颜微颤,在阳光映照下,下一刻仿佛就要自他手中化龙飞掠而出。   儒雅老者收回了手,笑眯眯出声说道:“远远看着亭亭玉立,却是个可爱的男孩子,莫怪那么调皮,还是要好好管教才行啊。”   古槐旁边的院子‘吱呀’一声,自里面打开了,能可望见那正坐在院中用布擦拭手中剑器的年轻人。   儒雅老者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却是不请自入,径直跨入了钟昊那院落中。   紧随在他身后的带刀汉子,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院子中除了眼前年轻人屁股底下的那条板凳之外,竟是别无可坐之处。   而看钟昊见他们进门,脸上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意思,似也并无要请他们入座的打算。   中年汉子当即眉头一皱,有些恼火的样子,他上前了两步,正要开口,就见眼前儒雅老者挥了挥手,他这才隐忍下来,重新回到方才的位置。   “两位是来这找我兴师问罪?”钟昊轻声开口,头抬起来,看着眼前两人。   “非也非也!”   那在人世间已是位高权重,可算封疆大吏一级的儒雅老者忙连连摆手。   “老朽也就是好奇,究竟何等英雄人物,能令这偌大广城万剑齐鸣,生出异象。”   “恰巧今日也是难得有些空闲,便想着过来走动走动。毕竟,看尊驾已经买下了宅院在此停驻居留,想来日后我们之间,难免总会有打交道的地方。”儒雅老者脸上含笑着道。   他目光望着钟昊手中雪亮的剑器,细细打量一下,啧啧赞叹一句:“这便是百余年前,你家那位曾与青圣崖开山祖师交手的剑中豪侠遗留下的剑器么?果然是玄妙莫测,锋芒无匹……”   “也莫怪那陈家老七,会迷了心窍,居然想要霸占了此物。可惜,不得剑灵认可,便是想拔剑出鞘的本事都没,死的憋屈……”   钟昊归剑入鞘,靠放在旁边的水井上,神色如常,只是随意说道:“放心,只要那家人不到我面前来蹦跶,我还没那闲心去理会他们。”   “你也用不着在此跟我拐弯抹角了。”   “既然这广城中自有规矩,我也不是什么强横霸道的人,若非必要,下次自然不会再有今日这种动静。当然,若是有人想要压到我头上……”   后面的话,钟昊没有再说,意思却不难体会。   儒雅老者眯眯眼笑了起来,对这个答复很是满意,连道这是自然自然。   然后他又感慨起来,身为一郡太守,又处在这岭南广城。   一池塘中,盘踞多条蛟龙,很多事情都要顾及,也是辛劳命,还是你们这样的闲云野鹤,修士武夫最为轻松。万事随己,不用操心云云。   语气一副很是羡慕的样子。   钟昊瞄他一眼,说道:“那你也可以请辞啊,相信应该很多人会对你屁股底下让出来的这个位置感兴趣的。”   儒雅老者一愣,这位修儒门之法的大修士,随即尴尬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郡太守,虽是辛劳,既要平衡各方势力,也要随时注意着如钟昊这般的过江蛟龙,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酿成泼天大祸。   可也能聚官威民望在身,借那冥冥朝廷大势而修行,儒雅老者能到今日这般修行境界,其中助益之大,非是真正儒门中人哪里晓得。   既然已经得了钟昊给出的话,此行目的算是达成,再闲聊了数句,这坐镇岭南千里的儒雅老人,终是向钟昊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出了这院子后,又是朝着那‘黄仙姑’神庙方向点了点头,这才往银龙巷出口行去。   听着那马车的声音渐渐远去,钟昊摇了摇头,或许是保留着百多年前的江湖脾气。   对于这官府中人,便是对方看去一脸和善,他这心中也是喜欢不起来,这才没什么好脸色……   作者留言:   Ps:感谢猜猜我在哪儿、路西法の传教士、去深海捞wo酱的打赏。   Ps2:感谢伊布一家、老爹爹、zxybla、墨夏、流年丿刹那、水镜不印人、小ac、刀枪之圣剑戟之名、风树、修戈、相川步优、摩多罗隐歧奈、埃诺斯、RHdian、书客9441385231、无心ぃ的月票。 第二十六章 舍心中执念,拳可撼山岳!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衣着朴素的少女林佳,提着一个竹制食盒,踏入了银龙巷,往钟昊所在的院子行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条巷子,所以很是熟门熟路,只是之前一般都是白天过来,那么晚倒还是头一次。   在小姑娘那细细白嫩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绳,上面系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铜铃,随着走动,铃铛摇晃,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林佳很是珍惜。   每次,她人还没到,那铜铃的声音便已经响遍了这条陋巷,而往往在这个时候,钟昊已经先一步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今天,也没例外,一踏入银龙巷,林佳便看见那个门前有株古槐的院子,已经敞开了大门,她不由会心一笑。   对面的神庙门口,站着一位黄裙妙龄少女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处,望着天边的晚霞,似有些出神。   林佳瞧见了她,远远的伸手打了个招呼:“黄姐姐。”   黄裙女子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那灵秀目光在少女手中提着的食盒上扫过,没有出声,转身进了神庙中。   林佳倒是不以为然,提着手上的食盒加快了步伐,进了那门前有株古槐的院子。   一踏进院子,她便笑着喊了一声钟大哥。   钟昊点了点头,望着她手里的食盒,有些疑惑,“你这是……”   林佳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后解释说道:“今晚我爹不回来了,这些饭菜我一个人也是吃不完,我想钟大哥你应该也还没吃,便拿过来跟你一起吃好了,不要浪费了。”   钟昊这才哦了一声,跟着这小姑娘一起进了屋内,看着林佳那白皙巧手自食盒中将几样她亲手做的家常菜拿出来,摆在四方桌上。   天色已经开始有些黑了,屋内的视线不是很清楚,钟昊伸手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淡淡黑烟升起,屋内一片光明。   “嗯,这些菜的味道都很不错哦,想不到你的手艺还蛮好的。”扒完最后一粒米饭,放下碗筷,钟昊由衷称赞一句。   小姑娘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将桌上那些碗碟又一一收起来,放回食盒中去。   又在钟昊这里呆了一会,见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我送下你吧!”钟昊说道。   这大晚上的,在这‘妖都’之中,就那么让一个好心前来给他送饭,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独自走回家中,便是他这尸魔异类,都做不出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来。   林佳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两人结伴,一路往少女家中行去。   林佳父女住的地方,离银龙巷倒也没有多远,约也就盏茶功夫的距离。   两人走在一条街道上,已然接近林佳的家了,钟昊忽而目光微凝,转首望向了远处。   虽然已经是晚上,广城中依旧万家灯火明亮,这街道上仍是人来人往的。   也就在这时,这条喧闹繁华的街道上,连连有惊呼声响起。   只见在漆黑的夜幕下,广城那整齐排列的房屋顶上,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如风驰电挚般,踩踏在瓦片上快速奔跑,亡命逃避着那来自身后的追杀。   那道魁梧身影,脚下步伐起落之间,便是数丈有余,这是一个实力不俗的江湖武人,也是一个钟昊认识的人。   只是眼下此人,已然是重创在身,一身衣裳破碎,可见处处血痕,身后更有高手追击不放。   林佳看见那魁梧身影时,身躯一晃,脸色立即煞白一片,提在手中的食盒一时没有拿稳,自她手中滑落下来,落到地上,清脆响声后,碗碟碎裂一地。   那魁梧中年人,不是他人,赫然便是林佳之父——林靠山,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一般不用这名,而是自称林涛。   林佳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那微微发育的胸膛起伏,脸色变得焦急起来,抬脚就要往父亲那处跑去。   这时,她肩膀上有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如山岳般重,压了下来,让她迈不动自己的脚步。   “钟大哥,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林佳转过头来,很是焦急的朝着钟昊说道。   钟昊只是摇了摇头,“丫头,暂且稍安勿躁,站在这别动。”   林靠山在屋檐上跳跃奔行,身上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这般下去,恐怕今日他难逃死劫。   这时,他的眼睛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见了自己女儿,也看到了在她旁边那个叫做钟昊的年轻人。   林靠山那魁梧的身躯骤然停滞下来,驻足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上,望着前方那脸上正带着焦急之色的女儿,眼神中有些愧疚。   若非家中实在已然无人,他本不该带这丫头出门的,而现在行迹暴露了,他虽名靠山,看来也无法再庇护这唯一的女儿了。   武者灵觉已经感受到身后强烈的威胁急速逼近,林靠山没有再逃窜,就那么伫立在那屋檐上,有夜中凉风拂面,几缕发丝摇摆,他望着自己女儿,轻微的摇头。   其中意思,不言而明,他相信自己的女儿,必然能够克制住自己。   然后,这中年汉子又将目光转向钟昊,微微点头,他向来自诩有几分识人之明,可却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个年轻人。   眼下这般情况,却也只能希望这不是一个人面兽心之徒,否则,他林靠山,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小子。   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从林靠山停下驻足至今,也不过是数息时间罢了。   身后,有猛烈拳威罡风来袭,气势压顶,乃是八境的高手全力出手。   林靠山猛然回身,同样的一拳轰出,其势如电,快似惊雷。   舍了心中生死执念,不再有丝毫保留之后。   这位同是江湖八境武夫的中年汉子这全力一拳,竟是打出了他毕生未见的威势,隐隐的,似乎让他触摸到了那过往始终无半点感悟的九境门槛。   两个拳头相碰,刹那之间,虚空如雷炸裂,足下屋檐瓦片更是一一崩碎,磅薄散逸的气劲,如狂风过境,肆掠数丈。   这等景象,瞬间让街道人群大乱,纷纷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作者留言:   Ps:感谢Shana⊙▽⊙、路西法の传教士、该昵称无法显示、流年丿刹那、名字都被取光了、指挥官中的潜水员、超冇节操的花绫、书客阿文的打赏。   Ps2:感谢夕立:poi!、赫连黑旗、纹柳、摩多罗隐歧奈、小ac、加布利尔·幽箻、Shana⊙▽⊙、福袋大公无司、幻想旅法师、格斗天王皮卡丘、怠惰单身、°身体被掏空、超冇节操的花绫、书客阿文的月票。 第二十七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   拳头对拳头。   都是劲力威猛,似蛟龙出渊,挥洒而出的气劲余波,就好似那天河之水,倾泻大地。   两名八境武夫,在那屋檐上放手一搏的威势,让人心惊胆颤,只闻那砰然巨响,若雷霆炸响连绵不觉,让人炸耳欲聋。   短短时间内,拳拳碰撞交接之下,那十丈方圆,当真是万物尽毁,房屋街道都被彻底打烂,地面扬尘,黄沙四起。   在那范围之内,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修为不入上三境者,被擦碰一下,轻则重伤呕血,重则当场毙命。   那等景象,可谓恢宏又骇人。   终究林靠山早已负伤在身,虽在舍了生死执念后,武道之上有所进益,触摸到了那九境门槛。   一番交战,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大势凝聚在身,此番若能不死,武道第九境几乎可说唾手可得了   可终究还未曾真正突破,在与那追击者,连续对轰数十拳后,林靠山体内伤势终是压制不住,气血翻涌,上冲咽喉,口中当即连呕鲜红。   他脸色惨白,身上气势却是不见减弱分毫。   ‘砰!’   又是一击重拳碰撞,对方拳罡若万钧雷霆,林靠山猛然倒飞出去,脚在地面拖行,直到数丈之外才踉跄稳住身子。   浴血而战,便是不曾回头,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林佳的无声哭泣。   “投降吧,林涛。今日,你已经重伤在身,绝走不出这广城。”追击之人是个已经迈过知天命之年的老者,两鬓斑白,他身材高大,声似雷霆,传遍整个街道。   “只有战死的林靠山,绝无投降的林涛。”林靠山那魁梧身躯屹立不摇,纵使一身血染,遍体凌伤,仍是中气十足,不弱分毫。   钟昊望着,不禁颌首赞许,纵使眼前两人武力不入他眼中,但林靠山这种无惧生死的气魄,倒是很对他胃口。   “爹!”   林佳咬着嘴唇,望着那浴血的背影,眼眸中的珍珠一颗颗滚滚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那白鬓老者,凝神望着眼前这比自己小了一辈,却已经声名鹊起,地位不在自己之下的江湖拳法名家。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一身拳法武功,可说九境已然在望,以你的年纪来说,日后便是窥望一下武道九境之上的天人三境,都不是不可能。”   “却不思报效家国,竟是投身于乱党之中,要行那叛逆改天之事,当真是自取灭亡。老夫念与你师曾有数面之缘,劝林涛你此时回心转意,入我朝廷将功赎罪,将你那一干同党招供,犹未晚矣……”   伴随着口中言语,这白鬓老者踏步上前,每一只脚似乎都有万钧沉重,让地面都微微颤抖。   显然,他已是提起了自身毕生修为。   “哈哈哈,世道黑暗,朝廷昏庸,奸贼弄臣当道,后宫狐媚惑主,这大顺天下,纵使去了我林靠山,依旧会有无数人揭竿而起……”   林靠山肆意大笑,猖狂怒骂不休。   “冥顽不化,既是如此,那老夫便成全了你。”   话声方落,只见这白鬓老者拳出如龙,迅疾似风,直捣黄龙,冲着林靠山胸膛轰去。   招式攻伐之间,可说咄咄逼人,这是他的绝杀之招,想要就此了结了眼前这叛逆武夫的性命。   林靠山自不会就此坐以待毙,神色恢复漠然,不曾理会体内伤势,同样是奋起双拳,金光灿然,如两颗小小太阳,在夜色中夺目生辉,朝着白鬓老者砸去。   ‘砰!’   拳头碰撞,血肉横飞,结果竟然是出人意料之外。   那白鬓老者一声痛呼,双拳淌血,骨骼碎裂,两只手臂无力垂下,整个人同时横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时,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陷入了昏迷之中。   俗语说拳怕少壮,其实更怕不要命的。   最后的关头,林靠山不计后果,豁出性命的一拳,硬是生生以八境修为打出了九境武夫的威力,让那白鬓老者近乎重伤垂死。   可这浴血的汉子,身躯也是飘摇,强催气血真元,岂是那么容易。   此时,一股气已然开始在他身上衰退,生命就如风中烛火,随时将熄。   正当这魁梧汉子想要转过头来,最后再看一眼自己女儿的时候。   偏偏这时,天上突来声音放声讥笑:“小小武夫,也妄想改天换日,我还以为多大能耐,原来也就这点实力,当真是自不量力!给我去死……”   与此同时,一只遮天大手,缭绕电光雷火,轰然砸了下来,覆盖了林靠山立身之处十余丈。   遮天大手急速下降,如仙佛手掌坠落人间,还未曾落地,便有无穷压力先至,大地承受不住,竟是以林靠山为中心,缓缓塌陷了下去。   这等威势,如仙如魔。   莫说是此时重伤之躯,便是完好巅峰时,也非是林靠山所能轻易接下。   眼看,这魁梧汉子就要在那手掌下沦为肉酱,就在他立身之处,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钟昊踏步走入了战圈,只见那一袭玄袍摇摆,他仰首间,便是一拳轰出。   赫然是那被江湖中人赞颂了百余年,可与三教百家大修士争锋厮杀的张须陀所创天人武学拳法——撼山拳!   巍然似山岳的手掌,在那小小拳头之下,瞬间崩碎毁灭。   无形拳罡威势不减,磅礴气机上冲,漆黑夜幕中,只见一道雪亮拳芒,直上九霄云天,若一轮大日升空,让夜幕化作了白昼奇景,照亮了半座城池。   原本悬停于高空的一名修士,被拳芒透体而过,让天上下了好大一场红雨,震颤人心。   那般辉煌景象,血腥画面,所有人都呆呆注视着,也可算称是‘壮阔奇观’,世间罕见。   广城太守府中,才去拜访过钟昊不久的那名儒雅老者本正在观阅公文,这一刻忽然心神一动,他微微皱眉,起身行至窗户处,遥遥望着远处天幕。   书房中,那一直随侍在他身侧的带刀汉子,跟着上前两步,轻声问道:“可需要我去走一趟?”   儒雅老者回过身来,淡淡开口:“算了,暂且让他去,为一个区区八境之人,还不值得让朝廷对上一位不知已是天人几境的剑修!”   作者留言:   Ps:感谢 该昵称无法显示、眷属之夜、黑王子阿雷克、水煮皮蛋、三藏法师、 一个闲人、泷泽萝拉湿濡制服、UPZ、灯者、两个包子好多钱、AMX50B、执着的卡宾、FFF惩戒团长 的打赏。   Ps2:感谢 一个闲人、泷泽萝拉湿濡制服、崔斯坦、UPZ、紫痕未然、两个包子好多钱、你爹爆炸了、找不到的存在感、AMX50B、樱花草丶静、ThE BlacK HillS RosE、梦憬、杯中客、Dxy。、住在天堂的骷髅、其实一开始、的月票。 第二十八章 光明照耀万里山河   “走吧!”   一拳轰爆那名天上修士,钟昊举起赤红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入喉,然后拍了拍林靠山说道。   行了两步,他回过头来,望着那仍旧伫在原处不动的魁梧汉子,有些诧异的询问道:“你还能走吧?”   钟昊有些纳闷。   虽然林靠山强催气血真元,致使身体受损,已然气空力尽。   可他方才藉由拍肩膀的动作,往林靠山体内输送了一道真元,应该足以暂时将他体内的伤势压下,确保有行动的能力才对啊。   怎么就伫立在原地不动了?   难道是自己估计错误,这林靠山实际伤的比自己想的还要重,钟昊心内不禁暗自嘀咕。   林靠山仍旧处于震惊中,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望着钟昊,到现今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本以为今夜就要毙命于此,没想到竟然会突来救星,解了自身死厄。   而且这人,居然是那因在山神庙中偶遇,近日又在这广城再次相逢,才与自己女儿走的比较近的那个年轻人。   钟昊方才那一拳,直接轰爆一名修为不浅的练气士,那种状若随意,却彰显霸道的风范,仍旧在他脑海中停驻不去。   这种感觉,就如那隔壁你本以为平凡的子侄辈,突然间抖露身家,竟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林佳在远处看着也是膛目结舌,那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呆呆的望着钟昊。   钟昊扯了扯嘴角,回味过来,朝着林靠山哈哈笑了起来:“好吧!我知道我很猛,但你震惊的时间未免太久了,难不成你当真是要死在这,不想走出这广城了?”   说这话时,他扭头往远处太守府方向望了一眼,似乎感应到那有些熟悉的目光远远望来,还有城中正往此处飞掠而来,为数不少的武夫练气士。   若在留在此地片刻,再想要带着人离开,那他可就真的不能不大开杀戒了。   杀一个是一回事,宰掉一群又是另一回事。   到时,恐怕那看似儒雅的岭南太守柳清云震怒之下,便该展现他的铁血手腕,亲自动手布局围剿他了。   林靠山回过神来,嘴唇蠕动一下,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当即只是点了点头,便迈开大步跟上。   林佳此时,也从远处跑了过来,父女俩跟随钟昊脚步,快速离开了这处街道,往城外的方向去。   行踪暴露之后,这广城对于林靠山而言,已成龙潭虎穴之地,实是不宜久留。   晚上的城门早已关闭,但对于常人来说乃是天堑的城墙,并不能阻挡真正的高手。   而为了一个林靠山,也没到启动护城大阵封闭全城的地步,于是在钟昊的带领之下,三人无惊无险的走出了广城。   清晨,天边乏起了一丝鱼肚白。   在广城东南三十里处,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林靠山在钟昊灌输入体内的那道真元帮助下,经过一晚的调息,已然大致控制住了自身伤势。   他睁开眼,看见自己女儿守护了一夜,此时在疲惫中靠着墙壁入睡,林靠山不禁笑了笑。   他伸出手来,捋了捋林佳额前散下来的几根发丝,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自家闺女。   此番能死里逃生,真乃是万幸,还能这样看着自家女儿,这种感觉也是真的很好。   他本没打算娶妻生子,遇到林佳的娘是意外,受伤坠崖,被山村孤女救起,朝夕相对,终至生了情愫,顺理成章的拜了天地,有了女儿。   可他林靠山这一生,注定不能陪她山野厮守。   这个黑暗世道,终须有人站出来做些什么,他不允许自己就那么退隐荒山,那些抱负也没那么轻易就能舍弃放下。   焕然间,林靠山记起了自己告别师门,初入江湖时,见到这个世道种种的失望,愤怒……   曾经他也还对朝廷抱有希望,因为即便这个朝廷已经腐朽,依旧确实还有很多人在努力拨乱反正,要重塑朝纲,还这大顺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可结果呢,目中所见,是一片血红世界,滚滚人头落地……   奸贼弄臣却依旧高居庙堂,稳如泰山,终于,林靠山心灰意冷了。   而也就在那时,那人出现了,朝他伸出手来:“世道黑暗,总需有人来点亮光明,朝廷腐朽,便让我们一起去彻底埋葬它,然后,改天换地……”   自此,他便成了所谓的叛逆乱党中的一员。   林佳的娘,是山村孤女,没什么见识,也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事情,却还是默默的在背后支持,那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可惜……   唉!   林靠山在心里默默的叹气,他轻轻握了握林佳的手,站起身来,往洞穴外面走去。   这山洞的外面,是处平台,下方乃是百丈悬崖,有条宽阔大河由此而过。   钟昊正站在悬崖边上,远眺东方那只金乌,一点一点自地面跃升,光霞照耀万里山河,人间众生。   林靠山走到他身旁,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若是依照他之前的称呼叫的话,对钟昊这明显已经踏足武道十境以上的天人,似乎并不妥当。   百余年前那些如繁星皓月般闪亮的武道宗师,在武道九境之上,另外划分出了天人三境,合称武道十二境。   世间灵机复苏以来,至今仍处于升腾之势,还远未到顶峰。   三教百家练气士现今所能达到的最大成就,便是人仙圆满的元婴境界,只听说在天路重开的那十几年间,因着那时世间灵气急速冲高,有过例外。   此后灵机平缓下来,开始慢慢上升,近三甲子来的入道修行之人,尚未有人能跨越这道界限。   要想化元婴为元神,步入地仙修行。   还需静候天时,等待这世界灵气复苏到一定程度才行。   而武道踏足十二境的天人最强者,放手一搏,足以与这些练就元婴的大练气士争锋厮杀,不落下风,到底鹿死谁手,都要看自身本事如何。   天人对于武者而言,便如金丹对于修士而言,都是质变的结果。   踏足这种境界之人,神通之大,法力之深,已经几乎不算是凡俗中人,所以一个称‘天’,一个称‘仙’,哪怕都还加了一个人字。   作者留言:   Ps:感谢阅后及狂、喜欢幼女有错吗、日长似岁、星之子。萨菲罗斯、天穹青骑士、宫水·三葉、里番型时崎狂三、拉碧丝·拉祖利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的月票,人数有点多就不拉名单了。   Ps3:看书没什么好吵的,大家都平心静气一点吧。 第二十九章 我有一个小目标   林靠山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对钟昊抱拳行了一礼:“多谢此番援手,林靠山感激不尽。日后……日后尊驾若有差遣,捎个信,不管刀山火海,我绝不推辞。”   钟昊笑了,这番话听起来,倒是让他莫名想起自己曾经的江湖岁月。   这样一个铁板钉钉的九境武夫给出郑重承诺,份量可谓十足。   尤其是林靠山还年轻,不过三十几岁,年轻就还有无限可能,就如那白鬓老者所言,日后他便是踏足第十境,去望一下武道天人以上的风光都不是不可能。   一番寒暄,两人就站在山崖上,望着天边那轮大日慢慢升起,直到完全跃出地面   然后,林靠山看了钟昊一眼,神色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   他开口说道:“我体内伤势不轻,需要赶回……”   林靠山说道此处时,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略过了那个地名,“……赶回山中静养,而突破九境也需闭关,林佳这丫头跟着我身边,多有不便,不知能否麻烦尊驾代为收留一段时日?”   想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便是做个侍女也是无妨……”   钟昊当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话是那么说,不过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既然你都放心让她留下,我跟她到也算投缘,此事自无不可。”   “不过,呵呵……”钟昊笑着打趣道,“若你是在有想什么其他的心思,那就大可免了……”   林靠山的脑袋迷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从何说起,什么其他的心思?   他在心中细细琢磨了一下,这才想通钟昊的意思。   他忍不住苦笑道:“在尊驾面前,岂敢有那些小心思。而且,我林靠山这一生,可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啊!”   言下之意,却是在说:你虽然是天人,可也未必配得上我家宝贝女儿。   当然,这话林靠山是万万不可能直接对一位武道第十境以上的天人明着说出口的,只是那潜在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体会出来。   钟昊望着山崖底下的那条大河,忽然问道:“若我不收留,你便真要带着她回去,让她跟随你去经历那些血雨腥风?那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啊……”   林靠山坦诚说道:“其实我最初也有纠结,可若是天下乱了,哪里都不是安身之所,到还不如跟在我身边,至少我自信还能庇护住她。当然,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钟昊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跟在我身边,其实未必便会安全到哪里去。”   林靠山有些沉默,这道理其实他懂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能跟随在一位武道第十境以上的天人身边,便是泼天的大造化。   可造化也伴随着危机,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钟昊的来历。   若是这位有个什么仇家寻上门来,彼此一交手,便可能是山崩地裂,身边之人就难免会有护持不住的时候。   一般来说,练气士还有可能在自家仙山福地洞天闭门修行。   武道一路却没这么轻松,要踏足十境以上,哪个不是经历无数血战,方才能得以突破,任谁都免不了会有那么几个对头,互做磨刀石。   便是他林靠山自己,一路攀升到如今的八境,脚底下少说也有了百十条性命做阶梯,仇家又哪里少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看运道,若真是命背,喝水都还有呛死的可能呢。   既然都已经下了决定,林靠山在心中自是早已有过衡量。   林佳醒来之后,听到她爹的这个决定,没哭也没闹,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最终,林靠山飘然远去。   林佳站在山崖上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那一直强忍着的身体这才有了些颤抖,她嘴巴张开,几次伸手忍不住想要呐喊爹亲回来,又默默放了下来。   然后,她蹲下身子,抱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留,在那轻轻啜泣起来。   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啊!   钟昊在旁边看着,默默感叹一句。   待小姑娘发泄完后,心情好转了一点,钟昊便领着她返回了广城。   昨日夜间发生的事情,早已经在这城中广为流传,传的沸沸扬扬。   好在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也没有那些随时举着手机四处拍的人,虽然昨夜在那街道见到钟昊出手的人也是不少,可在这偌大城池中,也就是沧海一粟。   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听到了一些越传越离奇的描述,然后又添油加醋描述给另外的人听。   到了最后,事情的原貌便是钟昊听了都只觉得这是另一个神魔故事,不得不感叹人类传播八卦的能力。   回到银龙巷中,大门一闭,外间的纷纷扰扰,便完全隔绝了。   便连钟昊预想中可能会有官家的人,查询到林佳跟林靠山的关系,从而上门的事件都没有发生,至于其中是不是有那郡太守柳清云压下了,钟昊也懒得去理会。   一轮明月悬九霄,漫天繁星闪耀着。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的夜晚。   钟昊找了把躺椅,放在了自家的院子中,此时,正躺在上面,悠闲的用少女道姑赠送的赤红葫芦喝着小酒。   至于林佳,此番离别了父亲,似乎已经认识到了武功的重要。   每日间,除了煮饭打扫院落外,大多数时间居然放在修炼上。   按林佳的话说,便是想要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比如,超过她爹。   她爹叫林靠山。   而她,想要做她爹的靠山。   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很小’的目标。   至少对有些人来说确实如此,钟昊在百余年前见过的那几个家伙,武夫张须陀、算尽苍生王半仙,度汝成魔古天月……还有前不久结识的龙虎山少女道姑张桃灵等等。   有一个算一个,这样的小目标在当今这个世道对他们来说,太轻而易举了嘛,提出来都简直就是在侮辱人。   很可惜,林佳小姑娘在武道上,明显不具备以上这些人间妖孽的资质。   所以,钟昊断言,她的武道之路,没有特殊机缘,毕生最多也就是一个中三境,这还是在有着名师指导的情况下。   林佳小姑娘对这个结论的反应是,第一次对着钟昊破口大骂,差点就红着眼,要拿手里那把切菜的刀直接过来砍人。   钟昊也只能是感叹,老人的话,忠言逆耳啊……   作者留言:   Ps:感谢贝塔&舒克、执着的卡宾、在下不是萝莉控、空虚孤寂、执着的卡宾、相公、在下不才? 、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 第三十章 一切为了不被吃掉   明月升空。   看去圆满无缺,似一个玉盘,光芒清亮如水,灿烂照耀下界。   钟昊在院子中悠闲躺着,仰望苍穹,欣赏着一幕难得的绚烂美景。   在他的眼中,今夜可说是份外的迷人,那虚空中垂下一道道寻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光柱,皆是自九天月宫而落,散于广城中各处地方。   其中两道,便落在了这银龙巷中。   一道若纤细银光丝线,就连在院子前的那株古槐上,源源不断的被那槐树之灵吞纳。   还有一道却是惊人,就如一根通天玉柱,自月宫笔直垂下,定在那银龙巷深处的黄仙姑神庙中。   此为太阴恩赐的月之精粹,是世间异类修行之良药。   每逢月圆,对于异类修行来说都是一场狂欢,这一夜的吐纳,足以抵得上寻常一旬的苦修。   不拘修为如何,一般都不会,也不愿错过。   钟昊舔了舔嘴唇,两颗雪白獠牙缓缓衍生出来,瞳孔微缩,内有血焰燃起,随着他轻轻呼吸,银龙巷内……再现一根通天玉柱,格外显眼。   月之精粹,照落下来,被他吞入体内,这是钟昊第一次自己主动吸纳月华,感觉……很是不错。   月渐中天。   银龙巷中,月华如霜堆积,便是常人肉眼看去,似乎都觉得这条陋巷要比别处更明亮些,仿佛笼罩在了一层光辉之内。   黄仙姑神庙之内,正在修持妙法的黄裙妙龄女子若有所觉,朝着那处院子望了一眼,随即又专心吐纳起来。   整整一夜,约五更时,天色将明。   钟昊吐出口气,收了自身獠牙,恢复寻常模样,自那吸食太阴月华的美妙感觉中脱离出来。   院中古槐树荫之下,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那幽绿的眼眸,正怔怔的望着他出神。   “原来你居然是旱魃……”   槐树之灵望着钟昊收回獠牙,那稚嫩的声音中难得有了些怯意,以及恐惧。   他想到了之前自己居然不知死活,想要从那么恐怖的魔物身上吸取血气精元,就不由有些颤抖。   无知的时候最是无畏。   当清楚了自己曾经面对的是什么的时候,纵然自身也是妖魅精怪异类,这一直待在银龙巷中的古槐树灵,仍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钟昊笑眯眯的望着他道:“怎么,现在才知道后怕啊?有我这么一位邻居,是不是特有安全感?”   “有安全感个鬼。”   槐灵心头暗骂,本来这巷子深处那间神庙里的那女人,已经够让他提心吊胆了,过了这些年好不容易习惯了。   又来一只尸魔旱魃,这个更绝,直接就做了他比邻而居的邻居。   这彼此之间,每日就那么几丈的距离,完全不亚于一个普通人每日跟一头百兽之王面对面好么。   关键是,特么的这只老虎,还是没笼子关着的,这谁受得了啊。   老天个亲娘哟。   我就一只小小的树灵,才一百多岁,还小啊,你要不要这么折磨我……?   这古槐之灵在心中哀嚎不已。   他越看着钟昊那笑眯眯越是觉得心虚,越想越是觉得害怕??,总感觉自己下一瞬间,就要被眼前这滔天凶物给一口吞了,还不带嚼的。   逃吧!逃到哪里去呢?本体还扎根在这银龙巷呢。   ‘噗通!’   忽然间,这古槐之灵毫无志气,如推金山倒玉柱般,二话不说,直接便在那树荫下跪了下来,头磕的地面砰砰响。   “老爷在上,小的槐林,给您磕头了。从今以后,看家护院,守宅平安便都交给小的吧!保证再无任何宵小之辈,胆敢翻墙越户,打扰老爷您清净。”   他一边磕头一边眼泪哗哗直流,虽然认个老爷,表示从此以后,自由就那么离自己远去了。   可也总好过天天在那院墙之外,提着心吊着胆,备受煎熬的过日子,生怕哪天这魔头一个不爽快,就拿自个打牙祭了好啊。   钟昊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这小家伙,说道:“我到还不知,原来你还是个胆子那么小的家伙,前些天的骨气呢?都哪去了……”   这时候还讲骨气,怕不是真要被你一口吞了,这小精灵在心中暗自腹诽不已,他打定主意,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定跪倒让这魔头同意再说。   想必,成了‘自己人’,这凶魔总不好再拿自个打牙祭了,而且,说不定以后还能狗仗人势……   呸呸呸,是狐假虎威,在这偌大的广城‘妖都’中,让其他异类精魅不敢再小看自己了。   “既然这小家伙诚心投靠,道友何不就此顺势将他收入门下呢,就如他所言,有个看家护院的,也是一件好事啊。”   就在钟昊院子这里上演一幕闹剧的时候,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间响起,也不知自何处传来。   钟昊往黄仙姑庙那处望了一眼,那神庙散去了往日的神光遮掩。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无视了墙壁阻碍,直接进入了黄仙姑神庙之内。   见到在那庙宇中,供奉神祗的地方并没有修砌神台,而是摆放了一方高约丈许的玉白石头。   而在那玉石之上,一尊泥塑少女神像手提竹篮静静站立,脸上蒙着一层白色细纱,供桌前方还有珠帘遮挡,让信众难以窥见这‘黄仙姑’的真实面容。   此时,这位于珠帘之后,在玉白石头上静立的泥塑少女像眼眸灵动,似乎感应到了钟昊的目光,竟是微微颌首。   那层雪白细纱蒙面,能遮盖信众窥探真容,却也没挡住钟昊的目光,或者说她本就没有遮挡的念头。   这黄仙姑庙中泥塑神像的面貌,跟那主持这座庙宇的庙祝神侍少女竟然一模一样。   这‘黄仙姑’神庙供奉的仙姑、庙祝,赫然就是同一人。   “果然如此啊!”   钟昊感叹一声,往日见到那黄裙妙龄少女时,心头便有所感应,他早有了几分猜测,眼下所见,倒是印证无疑了。   “好了,你起来吧!既有神祗为你开了金口,我若拒绝,未免不识抬举了。”钟昊回过身来,让那古槐精魅起来。   自称槐林的古槐之灵,当即大喜,忙谢过起身。   在蒙蒙亮的天色中,随着幽碧光芒浮现,那古槐树荫之下,出现了一个莫约五六岁,身穿青衣,长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可爱男童。   作者留言:   Ps:感谢 书都被我吃了、祸幽梦、云树之思、阿欽、lis4、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   ps3:周末五连跪,悲愤码字,小学生什么的,最不可爱了!!! 第三十一章 早上的闹腾时光   “所以,他是给咱们看家护院的?”望着眼前这几岁大的小娃娃,林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   一觉醒来,突然间,这家里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面貌可爱的青衣童子,还是个妖怪,是从那院门前的古槐树上生下来的妖怪。   开始林佳还不信,直到亲眼见到了槐林在她表演了一下身化青碧光芒,投入了墙外的那株古槐中……   “这是梦,对的。这一定是梦……我肯定还没醒呢,接着睡吧。”林佳眼神有些呆滞,直接转过身去,口中念念有词的返回了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那柔软的床榻上。   然后,过了没十来息的时间,在这银龙巷中间的那栋宅院内,突然就响起一声尖锐的音波攻击,上冲云霄,让人耳膜都经受不住。   “闹妖了!救命啊!”   好不容易,等到这小丫头终于平缓下来,接受了这宅院内,突然间多了只妖怪的事实。   她跟随在钟昊的身边,望着青衣童子的目光,还是难免的透出些惧意。   妖怪啊!   林佳作为在山里村寨的娃,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山妖吃人的故事了。   而今,居然亲眼见到了一只,自然难免会有些畏惧。   哪怕眼前的青衣童子看上去模样很是可爱,一点都不像是传说中吃人饮血的妖怪,反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抚摸一下,捏一捏那看着有点肉的脸颊。   “不,那么可爱的男孩子,一定不是他的真面目,他一定是在伪装,想要跟我拉近关系,然后找机会吃了我。”   “对,一定是这样的。哼,我决不会受到这种欺骗……”   于此同时,青衣童子槐林也在细细瞧着眼前的这位‘小姐姐’。   当看到这个叫做林佳的小姑娘,居然紧紧用那白嫩的手,抓住自己刚认不久的姥爷不放。   依偎在这只披着人皮的旱魃大凶魔身边,而用那种满是畏惧的眼光看着自己,青衣童子不禁很是为这‘小姐姐’的智商感觉到悲哀、可怜。   “明明自己手里紧紧抓着那个,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妖魔,居然还怕我这么心地善良的槐灵,真是眼睛瞎了,白长那么大。女人果然就是头发长、胸·部大、见识浅薄……”   青衣童子目光在林佳那才微微发育的胸·部瞄了一眼,然后自个默默的又将那句胸·部大的评价去掉了。   “作为一个女人,居然连胸都没有,真是太可怜了……”   “看她这幅胆小的模样,不知道要是知道事实的真相,会不会直接吓死在这……”   青衣童子眼睛灵动,盯着林佳在脑子里转着某些不好的念头,很有种蠢蠢欲动,想要揭露钟昊真实面目的冲动。   只是当他抬头,见到钟昊正对着自己轻轻微笑的时候,这只有一百多岁的槐灵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赶紧把脑海中这危险的念头给打消了。   还是不要去挑衅这凶魔好了,莫要当真被捉去吃了,我还没活够呢。   钟昊在一边,看着这一人一妖两个小家伙彼此对视间的神色变化。   即便他并不懂得读心术,但他多年的江湖经验也不是白混的,几乎将这两小家伙的心理活动看了个通透。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时候,林佳的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毕竟是女孩子,当即她脸颊就有些微红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妖怪不妖怪了。   “好了,都已经认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丫头,时候不早了,快去弄吃的吧。”钟昊吩咐道。   他倒是没有什么使唤童工的自觉。   毕竟,钟昊收留林佳并不是养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的,而小姑娘在山村的时候,这些家务事也早就得心应手了。   那一手菜烧的,便是钟昊自认自己磨练多年的厨艺还算可以,对她也是甘拜下风。   “哦,好的。”林佳应了一声,赶紧快步走去厨房。   今早,她煮的是面条,一个鸡蛋几粒葱花,端出来时,香喷喷的。   因为家中多了一只妖怪,虽然拿不准对方吃不吃,她还是做了三碗。   青衣童子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面时,眼睛都亮了,那味道让他很想要直接尝上那么一口,可惜……他的修为还是浅了。   作为草木精灵,要接受这样一碗满是人间烟火气的面,还是有些困难了。   最终,青衣童子也只是趴在那面碗上,就如幽冥的那些鬼神一般,用他那小鼻子轻轻的吸着那面里的味道。   等他吸完之后,那碗看着没有动过,还散着腾腾热气的鸡蛋面,便一点味道都没了。   吃过了早饭之后,青衣童子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在林佳的面前,再次上演一幕飞燕归巢,化作一道青碧光芒,返回了古槐树上。   “呼……”   见这让人害怕的家伙终于离开了眼前,林佳不由重重的呼出口气,拍了拍胸脯,安抚下自己那颗似乎有些脆弱的小心脏。   “钟大哥,干嘛要收一个妖怪在家啊!太可怕了,我都担心一不留神,他就要扑过来吃了我。”   林佳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拢桌上的碗筷,一边对还坐在旁边的钟昊抱怨着,声音还特意压轻了,似乎唯恐被院子外的那家伙给听见了。   钟昊闻言咧了咧嘴,笑道:“好嘞,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敢胡来的。”   “可我看着他,心里慌的……”林佳撇了撇嘴,小脑袋还朝着外面瞥了一眼,就怕青衣童子突然间又飞了过来。   钟昊笑了笑,望着她突然道:“丫头,你想不想修道?”   “啊?”   看到小丫头用有些疑惑讶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钟昊笑道:“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你练武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他不忘自我吹捧一下:“便是有我这样的高手名师指导,没特殊机缘,你也别想有丝毫攀升到上三境的机会。但在练气修仙一道上,你的资质勉强倒是还行。”   这话,其实并不是出自钟昊的口中,毕竟他自己对于修仙一事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而是方才那神庙内的黄裙女子所说,而且那将自己供奉上了神坛的黄裙女子说林佳资质虽然不算上佳,却很是契合她所修,这言语之间所透露的意思,似是有几分收徒之意。   作者留言:   Ps:感谢 次元骑士、风の岚、竹子竹子≧▽≦ 的打赏。   Ps2: 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感觉还行的麻烦点个收藏,谢谢!!!   ps3:胸·部会是敏感词,一点都不意外…… 第三十二章 我想找个道侣,结契双修!   这世间之事,往往奇妙的很。   一条青云路断了,林佳刚在沮丧中收拾好心情,准备脚踏实地的面对着明天,不再去奢望那自己似乎注定看不见的美好风光。   忽然之间,另一座通天之桥,便自云端垂下,落在了脚边,等着自己去往上攀登。   小姑娘深吸口气,展露出笑颜。   什么青衣童子,吃人精怪,都抛之脑后了,唯有那满心欢喜,此刻最真实。   钟昊并没有直接让小姑娘去往黄仙姑庙,拜在那妙龄女子门下。   缘法自来,这是机缘,更是好事。   古今多少人散尽家财,为求一条登仙路而不可得,而今小姑娘只需走上两步,跨入那神庙,三跪九叩便能得传妙法真诀。   这等泼天造化,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尘世人。   但凡是总要多有个心眼才好,那黄裙女子虽然在这银龙巷中修建了一座供奉自己的神庙,其本质,却仍旧是妖类,而且还是一只修为精湛的大妖。   若将这广城比作一个偌大的池塘,其中有数条蛟龙在此盘踞,俯视着万千生灵。   那么钟昊自己能算一条,这不知原身是何物的黄裙女子,也绝对要占据掉一个名额。   如此人物,这般轻易,便赐下一份福缘,只因林佳契合她所修之法?   钟昊不是不信,却也不全信。   在这世上,人嘛……总要给自己留个心眼,偶尔也需学会以恶意去揣摩一下他人。   钟昊本想待有时间,可以请少女道姑张桃灵看看,不说将林佳收录入龙虎山外姓弟子名录中,要赐下一份不属天师府秘传的道书,应该不难。   不过他又一想,少女道姑远赴云南,再要见不知道要待何时去,小姑娘却不能等,年纪再大了点,对练气修行也是有所阻碍的。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自己踏进那黄仙姑庙。   或许因主人本属妖类,非是朝廷所立正神,这间庙宇在肃穆中总给人几分诡谲之感,缺了几分神圣。   踏入庙宇所见,与先前钟昊目光穿透虚空观望到的一模一样,珠帘垂下,神像隐身幕后,前面的供桌上,摆有时鲜水果。   炉内燃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腾。   钟昊环视一下,在神庙侧殿中,见到了那名正依靠在桌边,手中拿着一卷书籍,细细阅读的妙龄女子。   在她身边的桌上,一壶香茶已经沏好,旁边还放了些干果,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妙龄女子依旧身穿黄裙,似乎格外喜欢这般颜色,头上青丝倒是去了往常所见束缚,如瀑披散而下,显得随意。   见客人径直入座,妙龄女子将手中书籍放了下来,钟昊随意瞄了一眼那封面字迹,是太上道祖的《道德五千文》。   她一手伏在桌上,没等钟昊开口,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那小姑娘心智淳朴,我确实喜欢,我要传的,非是寻常修道法门,而是与神同修,所以心性契合最为重要,资质只是其次……”   她样子虽是随意,神色却很是肃穆庄重:“我不收徒,只是寻一道侣,她只需与我结契,此后长生路上,携手共同前进。或许你看来,这显得儿戏轻易了,但我此话绝非虚言诓骗……”   “纵使你是尸魔旱魃,也还不至于要我使出这种心思手段。”   说道此处,她微微一笑,眉宇间却难掩几许傲气:“我潜于深山修行了六百年,见过那朱明王朝兴衰起落,也看过本朝太祖开创盛世辉煌……”   “天路重开之后,于一百七十年前,凝练一身妖元结成一颗明丹入腹,后在这红尘中打滚近三个甲子,而今总算道婴初成,恰需一位道侣扶持,才好继续攀登那去往天上的道路,我这才选中了她。”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这一生,见过的璞玉很多,天资心性远在林佳那小姑娘之上的,更是数不胜数。然机缘不至,一切都是浮云……”   钟昊望着她,有些惊诧,这看着貌美的妙龄女子,年龄居然还是自己的几倍之大,   貌美的女子浅浅一笑,与他对视,毫无遮掩姿态,将一切开诚布公之后,静待眼前这只尸魔旱魃的抉择。   钟昊微微垂首,右手无意识的在桌面轻轻敲击,似在考量眼前妙龄女子话中之意,有几分可信。   “与神同修?意思是要她为神侍,奉你为主?”钟昊抬头询问一句。   妙龄女子微笑道:“既然说是道侣,自是携手同修,共赴仙崖云海才是正途,并无谁奉谁为主这一说法。”   “甚至,在初期我还需反哺那小丫头,分出自身半数气运来助她修行……”   钟昊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我不懂的是,你有这般精深的道行修为,为何还要找这样一个尘世间的小姑娘?”   “以你开出的条件,便是儒、释、道三教中的那些仙家,隐居红尘、三山五岳各处的百家大练气士,恐怕听了都要砰然心动不已,道士女冠下山,和尚尼姑还俗……纷纷要来跟你结契同修。”   当今天地,这样一位已经修成道婴,近乎处于世间仙家顶峰的女子,说要寻人结契同修,共参大道。   哪怕她是异类出身,要自荐上门者恐仍会如那过江之卿,络绎不绝而来。   为了大道,跟异类结契双修算什么,古今话本中,便是与蛇、狐、鬼等等生物共赴巫山云雨的人何尝少了?   这传说一般可都是现实的映照啊……   妙龄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寻之道侣,同我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必须同我气息共通,在入道修行之初,便结契种下牵连缘分。”   “唯有这样,才能让二人同赴仙山之巅,化婴儿成元神,步入地仙修行,甚至日后踏足天上长生桥,叩开那道仙门。”   钟昊细细思索,若真如这女人所说,林佳这丫头这天降的造化之大,简直要羡慕嫉妒死世间万万人。   可不知为何,哪怕眼前女子说的情真意切,他心中总感觉那么一丝不妥。   只是这练气修仙一道,确实非他所长,一时心中也难下决断。   妙龄女子,白皙玉手往前轻轻一挥,光芒流转间,一卷碧绿竹简浮现在桌上。   她微笑道:“你可以不必急着替她决定,这卷传说是道祖亲传的《太上微言》,是这世间最为基础,同时也是最为深奥的道功。”   “你可以先拿去让那丫头修习,只是在她真正破关入道之前,给我答复即可。”   “我也相信世间璞玉不止她一个,或许下一瞬,我便另外相中一个有缘人,届时你也不必这般纠结提防了……”   作者留言:   Ps:感谢 纬度整天OTZ 、 格心、 小青是一条鱼、以太桑 的打赏。   Ps2: 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 第三十三章 有起床气的旱魃很可怕   自黄仙姑庙回到自己的小院中,钟昊还是带回了那卷碧绿竹简,不管这其中那女子是不是有所谋划算计,对于林佳是否蕴含着恶意。   这《太上微言》确实是这世间最为基本,流传最广的道功。   他不怕对方会在这个上面捣鬼,因为只要寻上一个正宗道传的宗门修士一观,便可知晓其中真假,他不信那黄裙女子会如此无智。   真正该考虑的,应该还是等小姑娘修行这卷道书到入道关口,需要真正与她结契同修的时候……   “或许,我该去找张桃灵问问。”   将那卷道书递给了林佳,看着小姑娘欢喜雀跃的奔回自己房间的背影,钟昊微微眯眼,在心头思索着。   可惜上次没有问少女道姑究竟是去往云南何处,要在一郡之地找寻一个人,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那样做,动静未免太大了。   “先暂时搁置,等这丫头真修炼到那入道关口,还无她的消息,那也只能用这办法来找人了……”   钟昊心中打定主意之后,便将此事抛下,瘫在那院子的躺椅上,眯上眼睛在那悠哉的喝着小酒。   这般闲散的日子,虽然不是很适合他,但偶尔躺一躺,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在那太阳的照耀下,就那么不知不觉间,钟昊竟是睡了过去。   阴风凄冷,迷雾茫茫,一片惨淡凄凉。   钟昊神思渺渺,一时居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这地方,似乎有些熟悉,准确来说是亲切的感觉。   他脚踩在实地上,目中所见却是一片迷雾,能见之地不过是身前尺许。   钟昊迷糊中似无知无觉,只随着心头的一点牵引,缓缓迈步往前行去,这似乎是条坡路,越往上走心中那种亲切的感觉,越是强烈。   忽然间,那冰冷浓雾如被色染,尽数化作了鲜艳的红色血雾,诡谲阴森,透着冷冽的肃杀。   钟昊如受感应,忽而停下脚步,仰首往天上看去,就这一个动作,好像打破了某种禁锢,让似乎陷入停滞的时间恢复了流动。   鲜红血雾飞快的散去,露出了那原先被遮掩的面貌,所谓的坡地,实际是一座孤山,山上遍布着坟头。   这地方,钟昊确实熟悉,也该感觉到亲切,因为他曾在这山头躺了近两百年,在此完成了从人到异类的转变。   这里,是龙湖钟家坟地——埋骨山!   钟昊仰首望着天空时,他身躯不由微震,整个人似乎从那迷糊茫然的状态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苍穹上,此时正悬挂着一轮圆月,非是正常的银色,而是被一种让人触目惊心的鲜红之色所笼罩,如被血浸染,向天地散发出朦朦血光。   让整个世界都似乎变成了红色,隐隐能闻见一股血腥味……   血月当空,凶煞临世。   钟昊感觉脸颊微凉,伸出手来,有蒙蒙细雨降落在掌中,同为鲜红之色。   腥红魔月之下,苍天正在淌血。   同一时间,苍穹上,有熟悉难忘的歌声传下。   钟昊望去,整个人显得呆滞,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自那九霄血月中纵身飘然而下,正往坟山降落,口中哼唱着那首她昔年游历江湖时,常唱的山野歌曲。   红衣似血,美丽的少女飘身落在了埋骨山上原先钟昊的那座坟前,恰好背对着钟昊。   “月儿……”   钟昊的声音有些颤抖,那红衣纤弱的身影,多少次回想,都不及这一刻的真实,她,就在自己眼前……   钟昊飞身而起,落在了红衣女子身后,一把拦腰抱住了她,感觉是那么的真实,毫不虚假。   红衣女子缓缓转身过来,那绝美的脸庞,便是女子看了,都要一时惊艳。   此时这红衣女子望着他,眼中是一样的喜悦。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   南宫月将那白皙柔软的手掌,缓缓覆盖在钟昊的脸上,轻轻抚摸着,那绝美无暇的脸庞露出开心的笑容,眼眶内却有泪流下……   鲜红魔月下,朦胧血雨中,在这埋骨坟山上,阔别百余年的两人对视……   此时无言,望着眼前这深深铭刻在自己心室中的女子,轻轻抚摸着她那嫩滑的脸颊。   钟昊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微微侧头前倾,就要去碰触那在他眼中显得极为诱惑的那道红唇……   只是就在他要亲上的时候,眼前的绝美女子忽然如烟云散去,血红的世界在摇晃中显露出一道道裂痕……   钟昊脚下的埋骨山,猛然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将他吞噬了进去。   ……   “钟大哥,起床了,这都要吃晚饭了,你还睡,快起来了。”   在猛烈摇晃中,钟昊睁开了眼眸,忽然一下自那躺椅上挺身坐了起来,吓了正在叫他的林佳一大跳。   “啊!”   “钟大哥,你的眼睛……”   若是钟昊的目光能杀人,那林佳小姑娘在这瞬间,几乎要被钟昊用眼神给杀死几百遍了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小姑娘吓得险些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依稀间,她好似看到了钟昊睁开眼眸的刹那,双目之内居然是一片血红,只是等到她细看时,又是那寻常的黑色了。   小姑娘在惊魂中,连连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压惊,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旁边的树荫下,青衣童子本来蹲坐在那处,正看着地上的一群蚂蚁爬来爬去,突然间打了个激灵,浑身发麻,整个人颤栗不已。   他心头的恐惧,就如滔滔巨浪。   哪怕是蹲坐在地上,青衣童子都止不住自己那瑟瑟发抖的身子,他低垂着头,这一刻完全不敢去直视钟昊。   也就林佳小姑娘无知者无畏,完全不知方才刚自梦境中苏醒过来的钟昊有多可怕。   那一瞬间自钟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甚至直接笼罩了半座城池,让无数异类、修士、武者齐齐震惊,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会让这广城中的某个大佬这般震怒。   钟昊微闭眼眸,若非他察觉及时,旱魃气息只是一放即收了回来,恐怕此时这岭南首府之地,早已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那个……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钟昊自躺椅上站了起来,仰首望着天穹,脸上神色有些茫然,胸口沉闷的似压了一块石头,又好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作者留言:   Ps:感谢 核平鸽、羽寒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   Ps3:所以……已经封号多年的红衣姘头,终于察觉到自己男人已经跑了!!! 第三十四章 旱魃的天命   在一处世人远无法踏足的神秘之地,一片云烟渺渺中,耸立着一座白玉宫阙。   在这宫阙深处的某座高大殿宇中,正有血红之光映照。   殿宇中一朵原本悬与虚空,花瓣合拢的血莲,在缓缓绽放,九片如血玉晶莹的莲瓣伸展开来,露出血莲之内一名正慵懒卧躺的美丽女子。   她一身红衣似血,此时眉眼微阖,似在沉睡,忽而那细长睫毛微颤,美丽女子醒转过来,她伸出那白嫩细腻的美丽手掌,轻抚脸颊,那里有些湿润。   这……真是一场‘好梦’!   红衣女子忽而甜甜一笑,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那美丽的眼眸有些出神,正回忆着梦中那傻子的模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南宫月缓缓自这朵虚悬的血莲上站起,一步一步往下行去,最终她那裸露的雪白赤足,落在这殿宇以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瞬间似乎激起了某种莫名的禁制。   地面乏起了一阵阵光华,有古朴的玄妙符箓云纹显化,彼此勾连,似龙蛇啃噬缠绕在她赤足之上,紧紧不放……   南宫月毫不在意,一步步行到了这殿宇大门,身后流下鲜红的印记。   她望着外面的虚空,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人世红尘,看到了那个呆瓜在惆怅仰望苍穹,红衣女子轻轻咧嘴而笑。   南宫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那正在淌血的赤裸玉足,本来甜甜的笑容瞬间转冷,脸上若凝结了一层冰霜。   她皱了皱眉头,呢喃自语一句:“呆瓜,记得等我,你若是敢沾花惹草……”   后面话语低沉,模糊不清,隐隐竟是透着几许杀意。   她南宫月的男人,岂是外界的那些‘莺莺燕燕’们能随意勾搭撩拨的。   她皱了皱眉,因为眼前突然凭空多了一个身材高挺的少年,身穿青色道袍,顶上带着莲花冠,背负着两柄长剑。   少年生长的眉目清秀,只是神色有些冰冷,眼神漠然。   “哦,想不到李大剑仙今日居然有空来此,怎么,是来看我这魔头有没有死透吗?”南宫月轻声笑道。   少年道士面无表情,只是开口说道:“在我值守期间,你最好莫要踏出这殿一步。”   南宫月轻轻浅笑,转身往回走去,纵使鲜血流淌一地,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显得触目惊心,她依旧走的很稳,脸上的表情都无甚变化。   最终,红衣女子重回血莲上,裸露的玉足本已经被那古朴符箓云纹所化龙蛇之物,啃噬的鲜血淋漓,在她进入血莲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原先无暇的模样。   她侧身而卧,面朝门口,忽然问道:“小道士,你说我如果现在踏出这宫殿,你家祖师还会不会下来?”   少年道士脸色微变。   他眼看着殿内那血莲缓缓合拢,头微微低下,观视着那汉白玉地面上那道笔直的血迹,忽而重重冷哼了一声。   少年道士一挥手间,地面冒起青色的火焰??,将红衣女子遗留的痕迹焚烧殆尽。   最后,离去的时候,他一甩袖,这处殿宇原本久已不关的那扇大门,随即封闭起来,光芒流转间,重重玄妙禁法已然启动,其上匾额书写‘镇魔’两个紫金大字。   目光停留其上,隐隐会觉的这两个字透着无限威压,有雷电缭绕一般,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电蛇游动,呲呲作响的声音。   确认并无疏漏之后,少年道士这才转身一步迈出,身影一闪即逝,不见了踪迹。   ……   细雨倾洒,空气似乎格外的清新。   钟昊漫步在一条河畔,缓缓而行,自那一梦之后,已然过去数天,他再也没在梦境中见到那名红衣女子。   甚至,他到现在都还未曾再入眠过。   原本,身为异类,传说中的尸魔旱魃,他早已无了人身的各种需求,包括了睡觉,可那日却不知为何居然会在莫名间陷入沉睡之中。   此事,钟昊事后回想,都觉得蹊跷,却毫无半点头绪。   想的多了,反倒让他心绪变得有些乱了,趁着今日微雨,他走出了银龙巷,顺着眼下这条自广城中穿过的河川,茫无目的往下走着。   天色暗沉,朦胧的细雨中,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散步是人缓解压力的一种很好方式,至少这招对于从前的钟昊来说非常管用。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这心中莫名的躁动总是不去,让钟昊有种想要彻底释放出那旱魃本能的冲动。   酣畅淋漓,不再去束缚压抑,尽情在这人世间挥洒奔跑起来。   那种冲动,来的无比强烈,便是往咽喉灌了有数斤的烈酒,依旧未减,反倒是有火上浇油的感觉。   钟昊轻轻蹙眉,脚步停了下来,他面对这眼前奔流的河川,微微仰首,看着天空上那压下到似乎触手便能摸到的铅云。   不知何时,乌云自八方汇聚而来,越积越厚,原本清新的空气变得沉闷起来,暴雨已然将至。   钟昊伫立河边,他眼眸中正闪烁着血红的光芒,那属于旱魃的雪白獠牙,开始慢慢从嘴巴中延伸出来。   似乎,在那乌云压顶的烦闷中,他终于还是顺从了心底响起的声音……释放,就这一次,尽情的释放出那一直压抑在身体内的力量。   让那旱魃赤地千里的威势,在这岭南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履行着自己该要履行的天职。   “天职?”   钟昊忽而冷笑起来,仰首望着那黑沉沉的苍穹,将自身的异状重新压下。   便是眼下这一王朝气数将终,终究要有生灵应运而出,来开启这一人道劫数。   问题是他钟昊凭什么就要去接受这莫名而来的所谓天职,就因为他是旱魃,有赤地千里的神通?   这种好事,这种天命,谁要谁拿去。   纵使钟昊心中已然清楚,只要自己愿做这开劫之人,将来脱身之后,必是极大气数加身,旱魃神通也可往前踏上一大步。   可违背自己本心,便是事后有再大好处,他钟昊依旧不屑。   当然,天心并无意识,只是眼下王朝衰微,依着冥冥气数流转,从而选中这旱魃来开这尘世一劫。   钟昊拒绝了,那世间也必有其他生灵受命而出,要替自己争取这一份气数,这却与他无关了……   “天数加身,仍旧不为所动。施主心智之坚定,让人不禁为之惊叹。”就在钟昊收敛自身异状之后,在他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转过身来,只见朦胧细雨中,一名身穿朴素衣裙的少女,手持一串檀木佛珠,双目灵动,正在望着自己轻轻微笑……   作者留言:   Ps:感谢 乌拉乌拉咸鱼王、枫林の残忆、后浪推前浪、周梦蝶、日狗悲风、菟丝子的打赏。   Ps2: 感谢大家给的推荐、月票。 第三十五章 初见比丘尼   那衣着朴素的女子,生的极美,就站在钟昊身后三丈开外,在细雨中不显急躁,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静雅的气息。   那微显圆润的脸颊轻轻带笑,给人春风拂面,百花绽放的感觉。   这静雅女子站在那雨中,气息与一般凡人无二,但能一口道破钟昊方才状况,而面对旱魃在前,仍旧不见一丝惧色。   这平凡姿态,反倒是成了她身上最大的不平凡之处。   钟昊细细端倪了一下她身上衣着,忽而问道:“姑娘似非是我中土神州人士?”   就如钟昊所见,这静雅女子身上服饰,有明显外邦痕迹,非是大顺女子一贯的装扮,在他看来,倒是更像东瀛岛国那边的风格。   “贫尼自东瀛倭国而来,途径此地,诧见施主拒不受天命,而坚守本心,故而出声打扰了,还望见谅。”这女子竖掌在前,轻轻说道。   钟昊闻言,见这静雅女子头上青丝犹在,身上的穿着虽然与中土一般女子风格不同,却明显不是出家装扮,还口称‘贫尼’,以佛门弟子自居,眼神中不禁闪过一抹诧异。   他笑道:“哦,这倒是我眼拙了,想不到姑娘居然也是佛家弟子,还未请教法号?”   素雅女子轻轻一笑,道:“贫尼行走四方天地,法名俗名都早已忘却,施主若执着称呼表象,那唤一声比丘尼即可。”   “比丘尼……?”   钟昊心中微微一动,再观眼前素雅女子装扮,心中却是想起了一桩东瀛传说,便开口道:“我曾听闻一个传言,说东瀛倭国有一女子偶食人鱼肉,自此容颜不改,岁至八百犹存于世……”   素雅女子闻言怔了一怔,细长手指拨弄手中佛珠,笑着说道:“若世间无二人有此因缘际遇,这当是指贫尼无疑。”   她心中坦陈,并无虚言。   “不老不死·八百比丘尼竟然当真存世。”   钟昊眼眸微亮说道:“我原先听闻之时,还以为只是世人以讹传讹,大师倒是好造化。”   “造化是造化,好坏却又该如何评定呢?”八百比丘尼脸上笑容敛去,似是颇有感慨。   她望着钟昊问道:“施主乃是旱魃,也有不死不灭之能,如此你当真觉得幸运?”   对于世人羡慕的不老不死,甚至为此甘愿花上毕生去追求不同。   因意外服用了人鱼肉而享寿千余载,至今尚存于这人间的八百比丘尼,并不觉得这是幸运之事。   一切只因她以凡人之身,享受了非凡人之寿。   当过往同辈都已经垂垂老朽,她依旧年华正茂,永享妙龄。   当故旧亲朋,尽数凋零,自己的那个时代早已远去,她依旧存活于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之毒,缓慢的夺取那些曾在她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性命,而她却毫无办法。   一次次的看着那些亲近的人步入轮回,自身永远停滞在吃下人鱼肉的年华中。   那对八百比丘尼来说是痛苦、是折磨,这人间成了她永无休止的牢笼,无法解脱,这才让她在多年前选择了遁入佛门。   然而痛苦依旧,那千余年心底积累的阴暗,若非佛法开解,传说中的八百比丘尼或许早已疯魔。   一切只因她之本心,一直在这十丈红尘中打转。   而不是如那些仙家练气士一般,自那尘世超脱而出,不染俗缘。   如此这般活着,与八百比丘尼而言,早与受刑并无区别,这天地便是她的大牢笼,至今不得解脱,所以对于钟昊所言的好造化,她不置与否。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轻易获得的长生不死,真是天大的机缘吧!   可对八百比丘尼而言,却早已经成了她自身无法摆脱的一道诅咒。   钟昊不语,八百比丘尼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无法给出,他曾觉得自己可看透一切,但只是那天的一场梦而已,便让他的心纷乱了。   那百余年前的南宫月,似有着某种魔力,让他无法忘却。   如是经过千百年的孤独想念,他是会忘记那如红色精灵般的魅影,从此自在逍遥度日,如那些仙家练气士?   或者就如眼前这传说之八百比丘尼,灵秀目光似看透一切,觉悟了生死,那心中实际却堆积着千年的阴暗,困于自己铸就的牢笼中,便连想求解脱都不得?   钟昊实在不知,所以他无法回答八百比丘尼这看似简单的问话。   八百比丘尼望着他,脸上那最初的笑意早已不见,她叹了口气,还是没有答案啊。   微雨天中,奔流的河川边上。   这一男一女,同属人世间不死的生物,在雨中彼此相对沉默无言,有路人看见,纷纷都朝二人投以奇怪的眼神。   有人更是在心中暗自猜测,这莫不是一对刚从家里相约私奔出来的男女,在对今后的道路感到迷惘发愁?   久久之后,八百比丘尼一声叹息,结束了两人间这似乎有些奇怪的氛围,她向着钟昊微施一礼,拨动着手中那串檀木佛珠,转身离去。   她还要去继续追寻那能可让她得到解脱的法门。   寻遍天涯,踏遍海角,终有一日,她一定会寻觅到的。   八百比丘尼心中坚信此点。这也是支撑她至今为止还不曾与心中的黑暗同化,坠入那魔道深渊的最后一盏明灯。   钟昊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陷入沉思,他在这东瀛传说中的比丘尼身上,似乎看见了自己今后的可能。   到那时,他还会是他么?   钟昊自己也不知,只是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河川,他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坚定之色,或许该回去龙湖一趟了。   去问问那些钟家的后辈,当年自己身死之后,那红衣女子究竟去了哪里,她的结局又是如何,或许……   想到某种可能,钟昊眼眸微微一亮,心头更是砰砰直跳,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天路重开,灵气复苏距今三甲子的时间,那时间点就在自己身死入土后不久。   或许,当年的她,也因此步入了修行,说不定至今仍旧还存活在这世间呢……   虽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一点揣测,毫无半点真凭实据,希望也可以说是极其渺茫,却仍旧给钟昊心中增添了一份极大的动力。   这一刻,他开始迫不及待想要回龙湖钟家,去找寻当年的蛛丝马迹……   作者留言:   Ps:感谢 张三不死于路过、卿何欣、∠( 」∠)_、凤梨酥、八云家的一条咸鱼、惜心、星语 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 第三十六章 老爷,我舍不得你?!   “钟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出远门吗?”   自外面一回来,钟昊便直接让林佳去收拾自己的行礼,小姑娘一边忙着收拾,一边询问道。   “回家,回我家!”钟昊举葫芦喝了口酒,轻轻说道。   眼前似乎浮现出老人钟山,还有秀儿那丫头的身影,虽然相处时短,他们依旧是钟昊心中认定在这时代的家人。   他的性子便是如此,虽然也偶有懒散,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回一趟龙湖钟家,便会毫不拖泥带水,当即便要赶回去。   若非银龙巷这栋宅院中,现在还有一个林佳,他甚至都不会回来就已经直接走了。   院外的古槐树一阵耸动,青碧光芒直接飞掠入屋内,青衣小童现身,他一把抱住了钟昊的大腿,声音很是悲戚的样子。   “老爷,你这就要走了么?怎么不多待一段时间!……小的很舍不得你啊。”他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模样,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他心里是有多悲伤呢。   却不知此时,这青衣小童的心里几乎都要乐开花了:“走了走了,这大瘟神终于要走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哦……”   钟昊瞥了他一眼:“我倒是还不知道,原来你对我的感情那么深啊!啧啧……要不,你也跟我一块回去算了。”   青衣童子闻言一惊,脸上却还是一副悲戚的神色:“小的也想啊。可惜小的修为浅薄,还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否则一定追随老爷身后,一路伺候。”   说着说着,青衣童子还硬是从自己眼眶内,挤了两滴眼泪出来,那可爱的小模样,反到让人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一把。   想到就做,钟昊直接就伸出了手来,轻轻捏着这槐灵的小脸蛋。   他笑着说道:“这个好办,老爷手中这葫芦虽然平常都是用来装酒的,可好歹也是天师府出品的乾坤之物,直接将你本体连根拔起,种在我这酒葫芦就行,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追随了。”   “啊!”   青衣童子闻言大惊,脸色骤变,这次是真的感觉到无尽的悲戚涌上心头了。   “难道我就真要这样,从此被捆绑在这凶魔身边了,老天个娘亲哟,不要啊!”   青衣童子的神情越变越差,最终想着自己以后都要在这旱魃身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可以预见的将来,他这小小槐灵就算再怎么努力去修行,似乎也无挣脱一只旱魃魔掌的可能。   那岂不是说,自己终身都没了指望,天天要看人脸色生活?   不要啊!   我才一百多岁,还没真正走出这银龙巷,去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   越想越是悲愤,青衣童子‘哇’的一声,终于忍不住真的一屁股坐下,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小模样凄凄惨惨,声音洪亮的,几乎整个银龙巷都能听见。   正在收拾自己衣物的林佳,都忍不住对他投以鄙视的眼神,就这点出息,这还是只妖怪呢,简直太丢人了,也不知道钟大哥究竟有啥让他好怕的。   最后,等林佳一切收拾好了。   背着个小包裹,钟昊牵着她的手,两人往外面走去,留下一句‘好好看家,回来宅子有什么问题,唯你是问’的话,终于是让这一百多岁还是只小娃娃的槐灵止住了哭啼。   青衣童子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跨出了院子的大门,向着银龙巷的路口行去。   就这么走了,不拔树了,也不带自己了。   青衣童子当即忍不住跳了起来,欢呼出声,那粉嫩粉嫩的脸颊上还挂着眼泪呢。   等等?   刚刚那魔头说什么了,他还要回来这里?   蹦跳了两下后,青衣童子忽然停了下来,回忆着钟昊出门前的话,眼神有些呆滞,为什么这凶魔还要回来,这银龙巷有什么好的。   青衣童子突然好想朝着还没走远的钟昊咆哮问上一句:世界那么大,你咋就认准这里,吃定我了……   可惜,他不敢啊,人在屋檐下,还是‘从心’点比较好。   耷拉着小脑袋,青衣童子在这突然又恢复了以前般冷清的宅院绕了一圈,最终跺了跺脚,身化流光,回到了本体去。   钟昊悠悠然的一手牵着背着个包裹的小姑娘,一边举起葫芦喝着酒。   毫不理会背后那槐树精灵在短时间内,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再跌下的心路历程。   这趟回去钟家,他并不准备走原先的山路回去,而是准备带着林佳小姑娘,从水路坐船,顺着那滚滚江河回到龙湖镇。   黄仙姑庙中的那名妙龄女子,站在神庙的门口,望着他们,脸上的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担心,钟昊就这样带着小姑娘就此一去不回。   林佳回过身来,看见了她,小姑娘笑着跟她挥了挥手,妙龄女子微微颌首一笑,看着两人渐渐远去。   要走水路坐船去往龙湖镇,并不需要出城去。   广城中那条穿城而过的河川便有客船通行,一郡首府之地,这偌大的古城中便设了足足三个渡口,城外环绕的那就更多了。   钟昊带着林佳,直奔距离银龙巷最近的那一个。   他们两人的步伐不紧不慢,赶到那个渡口的时候,已是暮色降临的时刻。   有一艘经过龙湖镇那边的客船停泊在渡口,很快就要启程了。   那是一艘楼船,巍峨巨大,能可载客三千,若一座水中岛屿,人在面前,会不由而生自身渺小若蝼蚁的感觉。   这是林佳第一次见到那么巨大的船,不由张大了嘴巴,瞧得很是稀奇。   渡口的人流很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既有从广城去往他处的,也有远自其他郡县来到广城的人。   林佳紧紧握着钟昊的手,唯恐会在这庞大的人流中被冲散,最终剩下自己在这渡口欲哭无泪。   好在并未发生小姑娘心中所想的这种事,两人很是顺利的登上了这艘客船。   因为钟昊买的的是最上等的船票,故而有客船的人员接引,一路引导他们往楼船深处给贵宾准备的房间。   在广城万家灯火明亮的时候,这巍峨的客船终是启程,沿着河川开始行驶。   渐行渐远,远离了这‘妖都’广城。   作者留言:   Ps:感谢 凌丶羽玄 、七海ii 、/ 无聊时间 、molder、大大大大大大王、书客57162596010、(???‖ 、你必将加冕为王 、腿细的才有夏天 、啊西八 、朵雀 的打赏。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支持。 第三十七章 客船上的风波   夜深,暮色凄凄。   客船远航,行于宽阔河川上,有薄雾弥漫。   巍峨的楼船,灯火辉煌,莺歌燕舞之声回绕远传。   这种巨大的远行楼船,因为载客众多,其上一般都设有专门供人娱乐的地方,培育有美艳女子,精通诗词歌舞,以让人打发航行的无聊时光,更借此收敛入账无数金银。   吃过晚饭之后,钟昊带着林佳在船前游览一番,颇觉无趣,听了那远远传来的歌舞之声,倒是起了兴趣,便领着小姑娘一同踏上了一处悬挂匾额,名为‘玉露轩’的所在。   钟昊见了一笑,这却是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典故,世间青楼之所多有此名。   此处是这客船上的三间上等花阁之一,一般客人仅是要踏足,便需花费不菲金银才能得以入内。   因着是上等宾客,钟昊亮出自己的牌子,倒是免去了这笔开销,且有专人在前引路,领着他跟林佳,往那贵宾而设的席位入座。   前面台上,此时正好有数名生得貌美的姑娘在翩然起舞,那受过训练的身段妖娆,一撇间便能勾人魂魄,实乃尤物。   不少客人看的兴致浓时,手中金银便不吝赏赐。   若是瞧上了哪位姑娘,还可吩咐老鸨代为安排,将姑娘请回房间来上一场肉搏,拼个你死我活……   实在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钟昊轻轻抿酒,倒是并不为这里面的热烈气氛所动,往日行江湖,这等风月场所他出入的自也是不少,还不至于似个雏儿般,为这几个风尘女子手足无措。   当然,那时他倒也只是陪着朋友玩耍玩耍,听个曲看个舞什么的。   至于说去找个姑娘作陪之类,有那红衣女子的一双眼眸盯着,他可不想被割,是万万不敢有这等念头的。   彼时,张须陀等几个损友,还对他很是嘲笑一番,说他好歹也是江湖知名的剑豪,却惧内如斯,真是有损大丈夫颜面。   这话后来也不知怎的被红衣女子听了去,此后半月有余,数个江湖有名的年轻俊杰藏在家中,愣是半月没有出门。   因为实在丢不起那人。   天纵奇才、九境武夫又如何,在那红衣女子看似纤弱的拳头之下,一个个都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那眼眶上留下的痕迹,变得跟那上古‘食铁兽’一般无二,瞧着显得蠢萌蠢萌的。   也是从那以后,南宫月便成了他们那小圈子中,大姐大般的存在,倒是比他更显得威风凌凌。   毕竟,论起吃喝玩乐,大家称兄道弟,甚至叫个姑娘作陪,还能帮着一起推屁股。   在武功一道上,几个同属九境的家伙,互做磨刀石,却是谁都不服的态度,无一例外,都是老子天下第一,你们一个个给我跪舔就好。   当然,后来他持剑转战天下,再到与李青圣一战,率先破了九境,打破当时天地压制,领先那几个家伙一步跨入第十境,是后来的事了。   思及这些已经是百余年前,犹好似就发生在昨日的种种趣事,钟昊给自己灌了口烈酒,脸上轻轻微笑起来。   林佳坐在边上,看着那些貌美女子身姿舞动,觉得颇为无趣,反倒是贵宾席赠送的数盘瓜果零嘴,让她眼睛大亮,整个人顿时埋首奋战,努力的消灭着那一碟碟的零食。   “你慢点吃,又没人在跟你抢。”钟昊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   这时,一曲已毕,场上献舞的几名貌美女子香汗淋漓,对着各位宾客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接下来上场那位,却是这船上三朵花魁之一,容貌更是顶尖,一舞惊鸿,已然近道,让众人皆是瞧得目不转睛,大叹眼福不浅。   更有客人怦然心动,当即不惜砸下重金,要请这花名‘玉露’的姑娘,共度一夜良宵。   只是客人众多,而花魁仅有,一来二去,争夺之下,却是起了火气。   一名体型修长,生的俊朗的年轻男子因钱财未够,不仅未能夺得花魁,反受人讥讽嘲笑。   他也是个火爆性子,一言不合之下,竟然率先动起武来。   放置在其座位身旁案几上的一柄长剑骤然出鞘飞出,寒芒闪耀间,剑气凌厉,直接便在那与他争夺的中年富商手臂上穿了个洞,血液飞洒而出,落在地板上,让人惊呼。   顿时,便有天性胆小的人,远远退去,离开了这‘玉露轩’。   林佳小姑娘见过钟昊的武力,见他依旧稳坐席位,便也跟着不动,灵动眼睛注视情况发展,一边还不忘吃食。   真是一名吃瓜群众的典范。   钟昊自方才那年轻人出剑,便颇有兴趣的望着他,顺手从林佳手里拿走一粒干果抛入嘴中,慢慢咬嚼着。   这世间事,从来都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想无意之间,却恰好应了那句得来全不费功夫。   年轻人所使之剑漆黑如墨,虚悬在其身边,如有灵性,嗡嗡作响着。   他面有得色,望着那因手臂受创,而疼得颜面扭曲的中年富商:“人世间行走,从来武力第一,自身没那份实力,何苦要与人争呢?看,这下吃亏了吧!”   “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便是玉露姑娘上了你那床,胯下那根棍子还能顶事么?不会是还要你家随从帮你一把吧。哈哈哈……”   这里发生私斗,这客船做主之人,自是得了禀报,已是快步行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穿锦衣的老人,当他看到那中年富商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望着年轻人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善。   能经营这般规模的客船远行,自然非是一般的商家可以做到的,这当中不仅要有朝廷关系,江湖黑白两道也都要有几分面子。   没有自身的武力作为震慑,早就沦为一块肥肉,被人争夺抢食了。   眼下船上起了争斗,伤了客人,明显就是破坏了他们的规矩,若人人都如此行事,日后还会有谁敢乘坐这条客船?   他望着那年轻人,眼眸有些厉色的说道:“阁下在这客船如此霸道行事,破坏规矩,可是自持武力高明,便不将我巨鲸帮放在眼里?”   “若是如此……”   锦衣老人冷笑一声,已经有船上坐镇的高手向着年轻人而去……   作者留言:   Ps: 感谢 Ares咩 的万币胖次打赏,明天试试看能不能三更。   同时感谢 死鱼眼与天才少年、季雨里望、noone 、啧0.0啧、月丶星空、在劫难逃、戏中人?. 、(标题娘)、常忆、高速旋转的天启、noone 给的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给的的推荐、月票。   ps3:今天又更的晚了,不过污客每天全勤的截止时间貌似是到早上六点,虽然这月没全勤,还是愿我今后不要修仙…… 第三十八章 心里不爽快,想揍人了!   就在那中年富商的哀嚎声中,锦衣老人震怒不已,直接请出了巨鲸帮在这条客船上安排的坐镇高手。   那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醉汉,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异味,头发也有些凌乱的垂下,遮住了脸庞,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收拾过了,看去油腻油腻的。   他身子摇晃,手中还提着个酒壶,即便要出手镇压下那闹事的年轻人,仍旧不忘往自己嘴里猛灌上一口,是名副其实的酒鬼。   钟昊目光微凝,细细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笑着自语嘟囔一句:“有意思的人,有故事的人,嗯,也是个……可怜人。”   “什么可怜人,是说那个大叔么?”   林佳啃咬着自个手里的那个苹果??,听到了钟昊的话,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吃你的东西,管他人那么多事!”   钟昊看她手拄案几,托着腮帮一边吃一边看热闹,没点害怕的模样,用手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   小姑娘撇了撇嘴,随即狠狠在那红彤彤的苹果上咬了一大口。   那长相俊朗的年轻人,倒是毫无惧色,望着一下那正向着自己走来的醉汉,然后朝着锦衣老人冷笑出声:“便是看不起你巨鲸帮又如何,就凭这么个醉汉,又能奈我何?”   年轻人火气旺盛,言词丝毫不给人留半分情面。   倒是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位老仆,皱了皱眉头,盯着那身子摇摇晃晃走着的酒鬼看了好一会。   不过他并未做声,这趟出门历练的是这年轻人,而他只是一个随从老仆。   只是确保在最后关头,能保住这年轻人的一条性命的后手。   至于这位公子哥在这江湖的一言一行,会召来什么祸患,有什么后果,都是需要这位少爷自己去经历,他不会插手。   生在一个大家族里,成长的太过顺遂,难免会眼高于顶,盛气凌人,这偶尔的挫折,也是一种很好的磨砺啊。   年轻人瞧不上一个醉汉,连带的对锦衣老人所代表的那个巨鲸帮也看轻了一眼,但这倒是还没让他放弃对那‘玉露轩’花魁的一丝念想。   “玉露姑娘暂且稍候,待我收拾了这局面,便请姑娘去我房间歇息,今夜来上一场鱼水欢愉,定要让姑娘好好品一品箫。”   说着,年轻人还轻轻一笑,自以为潇洒的屈指在他身前虚悬的那柄墨剑上弹了一下,有剑吟流转,清脆中隐现肃杀。   花名叫玉露的花魁姑娘,站在锦衣老者的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对这场因她而起的男人纷争,毫无所动。   这种场面,在她成为花魁之后,见过的次数已经不少,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都在被巨鲸帮所属之人暴打了一顿之后,灰溜溜的滚回了自己房间,丢尽颜面。   例外的也有,逞强的结果便是直接被抛下了江河,至于是游到了岸还是干脆喂了鱼虾,这个世道,谁会关心呢?   那醉汉脚步虽慢,这会儿时间,也行到年轻人身前不远了。   年轻人这才稍微正视他一眼,笑着说道:“放心,我王希石脾气虽有,但出剑素来有分寸,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锦衣老人听到年轻人的姓名,脸上的神色一怔,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自称王希石的年轻人,根本懒得再去跟一个饮酒醉汉,多说无畏的废话。   就在他语音方落之后,心中念动间,虚悬在他身边的那柄通体漆黑之剑,已经如电矢流光,朝前激射而出。   他倒是真没想要人性命。   所以,驭使的这一剑与方才洞穿那名中年富商的剑一样,都是直接奔着醉汉右手的手臂而去。   钟昊在旁见状,则是摇了摇头,这场争斗,完全没有任何的悬念啊!   要与人厮杀,却连对手的深浅都看不出,还敢站在那大放厥词,也是没谁了。   自家昔年参悟百家剑法精要,又试剑天下,费尽了无数心血才创出,仗以横行江湖的剑法,竟然被这样一个草包家伙学去……   钟昊的眉头微皱一下,手不自觉的在旁边的案几上轻轻敲击着。   那心里啊,就跟出门踩了一坨狗屎般,真是浑身哪里都觉得很不舒服,很不爽快!   墨光绚烂,有锋利剑气在这‘玉露轩’中呼啸,漆黑的剑器犹如灵蛇吐信,直刺醉汉手臂。   下一刻,王希石脸色却是大变。   只见那名醉汉将自己手中的酒壶往空中一抛,空出的手似慢实快,朝前轻捏过去,直接掐蛇七寸。   将王希石那柄自家族中带出,已经孕育出一点灵性的上好墨铁宝剑,捏在了两根手指中,而自身毫发无损,直接无视了剑器上闪烁的凌厉锋芒。   接下来,伴随着醉汉往前一个大跨步,他那看着魁梧的身躯,灵活的好似一尾游鱼,已然直接欺身而进,眨眼到了王希石的面前。   只见这名不修边幅的汉子,轰然一掌击出,正中王希石的胸口,当即便让他闷哼了一声,双脚在地板上拖行不止,直到后背撞上了一根柱子,方才稳住身子。   他脸色微白,一口翻腾的逆血,已经忍不住从口里喷了出来,洒落在船板上。   醉汉倒是没有继续追击,只是看了依旧被他捏在手中的墨剑一眼,那垂下的发丝遮住面孔,也没人看清他此刻脸上什么神色。   然后随意一抛,那柄通体漆黑的墨剑,便径直插落在了王希石的面前,让他脸色显得格外难看。   他目光转向了自己随身的那名老仆,嘴唇蠕动,几度想要开口让那老人出手,只是想及这般做的后果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压下胸腔那一口恶气。   此时,这位坐镇这条客船的巨鲸帮高手,才伸出手来,接下那被他抛上半空,刚刚好落下来的酒壶。   直接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仰首豪饮了一大口,吐出酒气后,便朝着‘玉露轩’外行去。   后面的事情,自有他人接手。   锦衣老人目送他离开,望着王希石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忽然间站了起来,正朝着王希石走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 心尘梦语、秋刀鱼、 娇小可爱竹竿男、fiendcc、春田太太、llkds、哎,真醉、晴天时雨、不知所措、九龙饕餮、无聊时间、Logarius 的打赏。   Ps2 :感谢大家给的推荐、月票。   Ps3:一百张刀片…… 第三十九章 我想去你家好好‘讲讲道理'   “能请问一下,你的剑法是在哪里学得么?”   王希石脸色铁青,刚把插在地上的那柄墨剑拿起,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声音。   他身体骤然紧绷,扭头看去,一个身躯挺拔的年轻男子,就在身后不远,正一脸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望着眼前这名男子笑眯眯的表情,王希石心中莫名的居然有些寒意,本已然受创不浅的身体,难以自控的颤栗一下。   好似这名年轻的男子,是什么可怕的凶兽的化身一般。   因为醉汉的那一掌,他受创非轻,此时微微喘着气,眨了眨眼睛,仔细瞧着眼前的男子。   经过方才那名不修边幅的酒鬼给予他的挫败羞辱,王希石再也不敢妄自尊大,小瞧别人。   那名一直看着他的随身老仆觉得有些欣慰、流露出一丝赞赏。   看吧!这就是江湖!   一颗好的苗子,哪怕在家中备受呵护,成长顺遂,从而有了些骄纵之气,但稍微打磨一下,再经受过一番磨砺之后,人能跟着成长,也会懂的吸取教训,那就是极好的。   不过这名王家的老仆人,望着钟昊的背影,脸上的神色也有些疑惑。   寻常人在这时,一般都是唯恐殃及池鱼,躲避还嫌来不及,怎么会有人突然凑上前来?   他那看似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道精芒,开始仔细的盯着钟昊……   王希石上下打量着钟昊,可不管他怎么看,这突然来到眼前的这名男子,似乎都只是一介平常人而已,没什么出奇的。   方才的感觉,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王希石背靠着那根柱子,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无声的自嘲:“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般成为惊弓之鸟的时候啊!”   他没有去理会钟昊的问话,拖着那伤疲的身子,迈出脚步,准备要离开这‘玉露轩’。   这间花阁中,那些人望来的目光,似一根根针扎在他的身上,让出身大家族的王希石倍觉羞辱。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下来,平缓自己内心的情绪,哪还有闲心理会这莫名而来的人啊。   王希石却没想到,他一只脚才迈开半步,那年轻男子居然伸出手来,拦住了他。   瞬间,他顿时朝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怒目而视,那眼眶内更有寒芒迸射。   “让开!”   王希石朝着钟昊低沉的怒喝一声,神色狰狞,他此时心情糟糕至极,有火冒起,已经有些难以自控了。   而钟昊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口中仍旧是方才的那个问题:“你的剑法是从何处学的?”   王希石眼帘微垂,突然笑了一下:“这是见我受辱,想要来寻存在感?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习剑何处,那你知不知道世间有个词,叫做找死?”   钟昊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说道:“死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为什么还要去找。算了,跟你说也不听,或许,你可能比较喜欢别的方式问话?”   他说完之后,微微咧嘴,露出那一口森然的整齐白牙。   没等王希石反应过来那别的方式是指什么,钟昊的手掌已经伸出,直接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那动作很轻柔,好似在帮他拍身上的灰尘一般,却让王希石在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名一直在旁注视这钟昊的王家老仆人,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当场更是勃然大怒:“竖子,尔敢!”   伴随着这声怒吼,他已经纵身而起,一掌快若惊雷,已经轰出,直击钟昊背心。   “给我安静!”   钟昊猛然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那老仆一眼。   他右手轻抬,与这老人对了一掌,噗嗤一声,这赫然有着九境武夫实力的老者,只觉身躯一寒,在惊骇中落下地来,如被禁锢,难以活动。   伴随着一股锋芒入体,他精修多年的真元竟然全数被压制在丹田之内,那锋芒气劲好似一座磨盘。   在他体内转动之间,这位王家老仆的修为竟然开始层层下降。   不过眨眼功夫,一名本足以让世人惊叹仰望的九境武夫,便跌落到八境、七境……直到落到第五境时,那股锋芒气劲才在他体内消失。   这还是钟昊念他只是一位救主的老仆,且并未在其体内察觉到有修炼自己剑法的痕迹,这才网开一面。   而王希石则没那么幸运,此时几乎陷入了绝望,因为就在钟昊轻轻拍了那一掌之后,他的一身修为赫然全部被废去,半点不存。   本已经踏足武道七境,就那么瞬间便成了一名废人,体内的几处重要窍穴也都被彻底捣毁,今生怕是再无修行的指望了。   他承受不住这突来的打击,整个人当即立足不稳,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板上。   钟昊这等狠辣的手段。   在武道修为不高的人看着,还没什么感觉,因为就那么简单的比划两下就结束了,完全就像是几个粗通武艺之人的较量。   落在那同样有着上三境武道修为的巨鲸帮锦衣老者眼中,却简直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那王家老仆一动手,他便知晓了这是一位踏足武道九境的江湖绝顶高手,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讯息。   这名所谓的江湖绝顶高手,便在那年轻人反掌之间落败,一身足以让人惊惧的修为更是飞速减弱降低,眨眼便被废去了大半的修为,成了一名五境武夫。   即便这种情况不是发生在他身上,锦衣老者仍旧是手心冒汗,脸色变得惨白,望着钟昊的目光中满是惊骇。   “现在可以好好回答了吧!”   钟昊的声音很是平静,落在王希石的耳中,却不亚于一个妖魔的咆哮。   他两只手紧握成拳头,那身躯在微微的抖动,也不知道是气还是怕……   王希石蹲坐在地上,慢慢仰起头来,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钟昊,似乎要将他牢牢的记在心上。   “那是我罗浮王家的传家剑法,大顺江湖中人人皆知。”他嘴唇微颤,一字一顿的说道。   “王家的传家剑法么?”   钟昊点了点头,眼神晦暗下来:“那你们回去帮我带一句话给你们家的老祖宗,就说龙湖钟昊择日定当亲自登门拜访,准备向他好好讲一讲我的道理。”   说完这句话后,他没有再理会这主仆二人,向着林佳招了招手,便牵着小姑娘离开了这‘玉露轩’。   作者留言:   Ps:感谢 id是啥、绝对不是萝莉控、无名saber、静水流年、晓风满月233 、硬日菊花别样红、诺猊、木木木要、圣得贝、这个昵称不非法、ghostlucifer、戴比路克第三王女 、黑炭金泽、柏崎星奈s 、苍狐·、书客42192775870、书客35155650043 、取名无能 、徒手拆高达 、id是啥 、阅后及狂 、打破次元壁的人、Naiz、迷茫的人生、咸菜味饺子的打赏。   Ps2:感谢大家给的推荐、月票。   Ps3:看着你们一张张刀片飞来却吃不到,心好痛…… 第四十章 昔日天人楚天歌   夜已经深沉,   回到客船上的贵宾房间,林佳已经有了些疲倦,在招呼人打了盆热水过来泡完脚后,便先沉沉睡去。   钟昊望着她那模样,笑了笑,将小姑娘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便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莫说他是凶魔旱魃,已成异类,即便仅是一个踏足武道第十境的天人,都早已无需睡眠。   房间门外,有专门为贵宾安排的婢女守候,见钟昊出来,忙躬身见礼,神色比之前多了几分惶恐。   这是有船上管事突然专门吩咐,对这房内的贵宾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满足一切要求。   若有丝毫怠慢了,惹恼贵宾,最好的下场也是直接贬去船上下等窑子,供人玩耍取悦。   那本来同她关系还算亲密的管事,说话措词之严厉,是这女婢从未见过的,故而心中添了几分不安,不知这房中看着寻常的一大一小,究竟是何等来历。   似乎就连这客船背后的势力巨鲸帮都深深忌惮。   她也不敢深究,只在心底提醒自己,一定要格外注意,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钟昊看了这女婢一眼,从她与最初接待自己的神色中有差异,看出了些东西,心知必是自己在‘玉露轩’中出手的原因,也没怎么在意。   钟昊挥了挥手,让想给他领路的女婢留在原地,自己一人信步在这客船上走动起来。   夜风徐徐。   钟昊一路慢走,不知不觉踏上了船头,这处设了一个很是宽敞的观景台,给船上游客观赏江景之用。   因为现在已经是深夜,加上今晚夜色云遮星月,外界一片漆黑,所以此时,这偌大的观景台上仅有寥寥几人在。   钟昊行至观景台前头,凭栏而立,负手观望眼前江河,旁边正好有位不修边幅的酒鬼,正拿着酒壶在仰首猛灌。   对于钟昊的到来毫无所动。   江上风大,钟昊一袭玄袍摇摆,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名巨鲸帮坐镇客船的高手,忽然问了一句:“这酒,滋味是不是越喝越是苦涩?”   酒鬼顿了一下,没做理会,继续豪饮了两三口入喉,这才停下来,用手上衣角擦拭了一下嘴唇。   “你是何人?”   这是钟昊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话,那声音中有些嘶哑,没什么情绪起伏蕴含在内,好似一个心中枯寂,对这世界毫无留恋的人。   钟昊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望着眼前的江面,缓缓说道:“这喝酒,我还是有些经验的。都说一醉能解千愁,在我看来就是狗屁,”   “人心情痛苦的时候,若是沉溺在这杯中物,只是给自己愁上加愁,永远无法真正的解脱。这酒中滋味,只有在那开心的时候,才能真正品尝出那份香醇,让人迷醉。”   “像你这样借酒逃避,是不行的。”   “到还不如去选择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对你的帮助更大,至少,那样能将你憋闷在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积在心中,倍添痛苦……”   这名醉鬼向着钟昊看了一眼,对他的提议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伸出手来,将自己那遮挡住面孔的头发掀开,露出的是一副足以让人害怕的面容,伤疤纵横交错,如扭动的虫俎般,   怵目惊心!   钟昊对此并没有意外,而这醉鬼心中在意的也不是自己的这一副容貌,他掀开头发,只是单纯想要透透气,好好呼吸那江面的清新气息。   真正让他心中痛苦的是,身为一名武夫,却在那最为巅峰的时刻,遭遇了一场大变故,直接从那意气风发的云霄坠落下来。   被人生生用重手法,捣毁了体内数座极为重要气府,便连对于武者而言,那最最重要的丹田神海都被打烂。   一尊本该傲视这人间众生的天人,自此重归凡俗,可谓是跌落泥泞。   他为此甚至逃避了往昔身份,藏身在这一个江湖帮会,成了坐镇一条客船的所谓供奉。   昔日的天人武夫,今天落魄至此,何其悲哉!   所以,钟昊刚刚在‘玉露轩’见到他的时候,才会说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一个可怜人。   对于一个毕生追寻武道之上大风光的武者而言,还有什么比这等打击更能让人心气沉沦的么?   大概没有。   相比于此,区区脸上的破相,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又不是女子,对自己容颜重视可能会更胜于性命。   同样身为武者,钟昊能可体会到他的心情。   这面目狰狞的酒鬼,站在观景台上,望着江面眼中神色有些悲苦,一晃过去多久了,天天醉酒,他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这世上并非没有绝世的灵药,无上的秘术,可以让人修补体内气府,回归无漏之身。”钟昊望着他,轻轻说道。   “既称为绝世灵药、无上秘术,多半都是宗门大户的秘藏,便是我还处在武道巅峰,亲自上门都未必能求的一份,何况还是现在这般模样……”   这名叫做楚天歌的酒鬼,心中有些苦闷,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自嘲说道。   便是当真有人,想要籍此施恩与一位武道天人,还需考虑到他当日的那名强横霸道的对头。   这世间历来锦上添花有,雪中送炭几回见?   沉默了一下,钟昊负手遥望远方,忽然说道:“如果我有办法帮你,但你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从此沦为邪魔外道,受这世间所谓的正义之士唾弃,乃至追杀,你会愿意么?”   楚天歌霍然转头,注视着眼前的这名年轻人,满是伤疤交错、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的脸上透着惊愕表情。   他凝视着钟昊,想了一下,才缓缓道:“只要没有越过我心中的那根底线,所谓的邪魔外道,并非不能接受……”   即便已经落魄如斯,即便很是渴望重回武道巅峰,但他楚天歌,终究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不至于一听到钟昊的话,便放下了一切,去抓住那突来的一线希望。   他不怀疑钟昊话中真假,一位踏足第十境以上的天人武夫,还放不着费心神跟他这样一个半废之人耍心眼……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打赏、月票……   ps2:投刀片的人数突然暴增,名字实在放不下了……呜呜呜┭┮﹏┭┮ ,下个月一定紧握全勤君那滑嫩的小手不放松。   ps3:因为等下要出门,所以今天下一章预计会很晚很晚,但不会缺…… 第四十一章 受我一滴血,从此再非人!   “接我一滴血,此后再非人!你确定考虑清楚了么?”   钟昊目光幽深,望着眼前楚天歌。   江上夜风徐徐,寒意浓厚,他一袭玄袍大袖,凭栏而立。   那眼眸中有森寒血焰如鬼火跳动,只是对视一下,楚天歌便扭过了头,感觉有那凶煞邪气侵袭入心,让人汗毛倒竖,浑身一下子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纵使他曾经亦是一位天人,踏足武道第十境,见过世间绝顶上的大风光,这一刻,仍旧感觉到了压力,有彻骨的寒意自心中生出。   看到两颗雪白獠牙自钟昊口中衍生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旱魃……”   楚天歌脸色变幻,受惊不小。   那咽喉中,此时似乎有冰渣子凝结,吐出的声音都起了变化。   他握着酒壶的那只手猛地攥紧,青筋毕露,‘啪’的一声,瓷器直接碎裂,酒水便从手中流淌了下来,滴落在地板上。   这一刻,楚天歌终于明白了钟昊先前所说之话的意思。   知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也知晓了为何钟昊会说自己若是答应,会成为妖魔邪道,受世间正义之士的讨伐追杀。   “你,为什么要选择帮我?”楚天歌没有直说自己的选择,而是红着眼睛,先反问了钟昊一个问题。   钟昊从自己腰间摘下那枚赤红葫芦,扬起头来灌了一口,然后递给了眼前这将自己酒壶弄碎,心情久久未能平复下来的酒鬼。   这才悠悠开口说道:“没什么原因,只是见你悲戚郁结,一位本该昂首行于天地骄阳明月下的天人,成了这般潦倒模样,有些感慨摆了。”   “你可以就当我是在好管闲事吧!”   “当然,你如果硬是想要听个理由,我也可以给你掰扯掰扯……”   只见钟昊站在观景台上,大袖挥洒,伸手指着那天地:“你觉得这个世界怎样?世人只见一片黑暗,我却在这黑暗中看见了群星闪耀……”   “这是大争之世,注定将为后世所铭记……”   “眼下天地在复苏,三家百家不知都有多少仙家大练气士,已经在等候天时的到来,想求那地仙之位。”   “而我觉得,武道十二境上也一样还有大好风光,百余年前,那些武道天骄汇聚群体智慧,为后世的武人开辟出了天人三境。”   “当今之世,也同样会有武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往开来,再筑高楼,为后世的武道登天路砌好台阶,其中,未尝不会有你的身影……”   “所以不忍见你沉沦于此,便想顺手将你从眼下的泥泞中扶起来……”   观景台上,年轻人的声音听着轻轻,其中不知有多少是出自肺腑真心,有多少是诓骗假意。   楚天歌听了,脸上却没由来的有了些笑意。   一个武夫,面对百余年前那些过往前辈的丰功伟绩,心头谁没有过类似的想法。   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人初习武时,便是怀抱这般‘崇高’的梦想。   然后在那武道路上的层层关槛前,被磨灭了初心,最终只能仰望那些已经在武道青史上铭刻下自己名字的前辈。   “如何?这样的理由你可还满意?”钟昊转头,望着楚天歌笑问道。   是夜,昔日武林楚狂人,受一滴旱魃真血,从此再也非人。   若浴火重生,楚天歌身体异化,体内被人捣毁打烂的气府神海,在那滴旱魃血作用之下,尽数修复。   更催生出獠牙紫眸尸魔之体,彻底化身成了异类,是钟昊这当世旱魃暂时的唯一直系血裔。   楚天歌感受着身体状态,已重回往日武道第十境的巅峰时刻,心中沉淀已久的郁结悲戚,在那瞬息间似乎都一扫而空,整个人满是欢喜。   他忍不住仰首发出了一声长啸,在这深夜,传出甚远,更惊醒了这客船上近乎所有熟睡的人。   一时喧闹声起,种种骂娘脏话声不绝于耳。   楚天歌洒然一笑,毫不在意这点‘小事’。   此时的他,再看钟昊时,眼神已经大有不同。   纵使重归武道第十境,恢复了天人实力,在楚天歌的眼中,眼前的钟昊,反而比起原先给他的感觉更为恐怖了。   若说先前的震惊,楚天歌多半还是出于传说中渲染的旱魃可怕之威。   那么此时,已经成了钟昊直系血裔的他,心神依稀感应到了在钟昊那看似与常人无什么区别的身体底下。   隐藏的那仿佛浩瀚大海般,似乎无有穷尽的力量,对于旱魃的恐怖威势,终于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认知。   而且,身为钟昊的直系后裔,楚天歌更感受到自己那身体本能的展露出对眼前这年轻人的惧怕与臣服   楚天歌没有意外,既然选择了接受钟昊的那滴旱魃真血,对此结果,他早有心里准备了。   世间之事,要得到什么,总难免会付出一些东西。   待胸中一口浊气吐尽,楚天歌望着钟昊,正想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停顿了下来,他转头望向了远处的江面。   而钟昊早已先他一步,将目光投注了过去,脸上饶有兴致的模样。   远处,本来平静的江河中波浪忽起。   今夜云遮星月,本就比寻常夜里要黑暗。   此刻江上更有薄雾弥漫,远处动静相隔客船也是不近,可在他二人眼中,依旧好似掌上观纹,一切清晰可见。   “那是……这条江河中,何时出了那么一只妖孽?”看清情况,楚天歌微微蹙眉。   那前面突然搅弄风波的,赫然是一条巨大青鱼??,那鱼身躯庞大,头尾目测有四五丈,此时脑袋微微露出水面,正朝着这艘客船望来……   它头上有包鼓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自里面长出来,在夜色中闪耀着有别于它身躯的金色光彩。   “这是一条正走在化身蛟龙道路上的外来鱼妖,不属于这江中诞生的。”瞧着那很是明显的特征,楚天歌眼睛微微眯起的说道。   巨鲸帮航行这条江河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对于航路上有什么怪异早就了如指掌。   其中,却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么一条显然已经成了气候的草莽龙蛇血裔……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更新虽然慢了,修仙还是完成任务!   ps3:大家早上好,晚安了。 第四十二章 你有本事来,那就不要走   那青鱼精怪冷冷注视过来,看着前方的这艘巍峨客船,眼神冷漠无情。   它已经感受到那船上面的旺盛人气,若能全部吞噬掉,想来应该可以修复自己身体所遭受的创伤。   若是有人目光够好,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这条青鱼精浮现的一定范围之内,那江水完全变成了颜色。   殷红的血迹,正源源不断自它腹部的一道极深的伤痕涌出,这尾已经有化蛟龙迹象的青鱼精,不知为何,竟是遭受了某种重创。   而此时,为了让身躯上的伤势快速复原,这条青鱼成精的妖孽浮出了水面,盯上了巨鲸帮的这艘载客三千的巍峨楼船。   江水汹涌,波浪滔滔!   青鱼精御使妖法,平静的江河,瞬间掀起数丈巨浪,开始往客船席卷而来。   那轰隆巨响,如雷神鸣鼓,声势骇人,让闻者感到颤栗不已。   本就因楚天歌一声长啸而惊醒的楼船客人,不少都立即察觉到了远处江河上发生的异状。   在漆黑的夜色中,大部分普通的客人,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隐隐的不安却在人们的心中开始弥漫扩散。   观景台上,楚天歌眼眸微微深沉,低喝了一声:“好个妖孽,不知死活。”   他在观景台上猛然跨步而行,身上自跌落第十境后,早已收敛多时的强悍气势,在这瞬间释放而出,那魁梧的身体,就好似是一只咆哮的下山猛虎,凶猛无比。   他要跃下观景台,踏足江面去迎击那在夜幕中突来行凶,欲要噬人的青鱼精。   只是,就在楚天歌正要跨出那一步,自这楼船上一跃而下时,一只手伸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山岳重,让他的身形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楚天歌回过头来,望着阻止他的钟昊,眼眸中的神色有些不解。   钟昊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然后仰首向上望去,示意楚天歌留意苍穹夜幕。   “那是……”   楚天歌顺着钟昊的指引,目光锐利如鹰,透视了层层云暮,赫然在那苍穹顶上窥见了一道白色人影,正悬空而立,俯视下方江河动静。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怀中抱剑,他似乎察觉到了楚天歌的窥视,微微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楚天歌当即心头一震,因为那年轻人望来的目光,一片枯寂,冷漠中又透着丝丝肃杀,这显然是一位可怕的人物。   不过,楚天歌一惊之后,反倒感觉到心头热血在涌动,自他跌落凡尘之后,已经不知多久,未曾有这种名为战斗的冲动了。   那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名很好的对手。   与他这样踏足第十境的江湖武夫来说,更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让人砰然心动。   钟昊脸上神色若有所思,那年轻人他并不陌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他曾经击杀那名修炼邪法的黑袍老者时,便曾与其打过一次照面。   当时的气氛,还很是不对,至少,钟昊知晓这人对于自己绝对是没啥好感的。   当然,他对于这种看着冷血,沉默寡言的人也是敬谢不敏。   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再度碰面。   “他的目标,是眼下江河中这尾修行蛟龙之道,欲要噬人的青鱼精怪,上次他的目标也是那修炼邪法的黑袍老者,此人看去冷如冰,会专门行这种事倒是出人意料……”   钟昊凝望天穹,心中思绪闪过。   就在青鱼精驱使江水倒卷冲高,在江面形成滔天巨浪,朝着楼船俯冲压来,行至一半,让客船上的普通人,都能以肉眼瞧见那汹涌江浪携带的灭顶威势,而纷纷吓得惊慌失措时。   天穹上,踏足还要远高于层层云暮的那个白衣年轻人,终于动了。   一股杀意覆盖天域,伴随一声‘锵’响,被他抱在怀中的那柄剑骤然出鞘,剑身雪亮,触目刺眼。   本是云遮星月,一片漆黑的夜幕,骤现光明!   那高空的厚重云层,霍然间如一张布帛被撕裂,一柄雪亮剑器自九霄而坠,直接朝着河川上那尾青鱼精的头部刺下。   就在白衣年轻人动手瞬间,青鱼精心神有所感应,已经察觉不对。   它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惊惧,不敢怠慢,忙大嘴一张。   只见一颗透着些许赤红带着金芒的明珠,已经自它口中喷出,江面上瞬间好似升起了一轮颜色怪异的明月,在夜中闪闪发光,朝着那急速坠落而下的剑中杀器迎击飞撞过去。   同时,青鱼精那巨大的尾巴用力一甩,放弃了驱使江水覆灭楼船,好一举吞噬三千人的打算。   整个大鱼身躯开始往这条江河的深处下潜,准备开始逃遁。   “该死,这家伙居然追击的那么快,明明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吞噬那一船人了,当真可恶之极……”   青鱼精心头惊怒不已,动作却是丝毫不敢怠慢,那不知自哪里冒出来的煞星,已经追击它三个日夜了,对方能为确实远在它之上。   若不能赶紧脱身离去,恐怕接下来就不止是腹部受创,它的妖生,今日可能都要就此断送在那柄白衣年轻人本命交修的剑器之下。   那颗青鱼精吸纳天地之气,精修多年才好不容易凝练出来的‘蛟珠’,朝着那凌空刺下的飞剑撞击,将其攻势阻了一下,便火速倒卷而回,朝着江河落下,被青鱼精收回了口中。   就这么一下,这颗‘蛟珠’上的光泽,便已经暗淡不少,青鱼精既是愤怒又觉得心疼,这是它化龙的根本,若是损毁了,它的道路几乎就可以说断了。   方才就那么轻轻一碰,便折损了它不少修为在里面。   只是在那危机关头,暂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本命‘蛟珠’收回,青鱼精不再犹豫,在江水中巨大的身躯一晃,就要远遁而去。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观景台上,楚天歌见状,冷哼了一声,“既有本事来,便给我留下。”   这艘客船说到底归他坐镇,纵使重登第十境之后,他势必将要离去,了结自己昔日的恩仇,眼下却终究还没到那个时候。   青鱼精之前举动,无异便是在挑衅他,楚天歌自不能容忍其就此脱身离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给的的推荐、月票、还有打赏。   ps2:刚看书评区有dalao在开打赏楼,大家可以去盖个楼…… 第四十三章 一首凉凉送你   眼见青鱼精要就此逃遁。   楚天歌冷笑一下,只见他站在观景台上,架子摆开,一式江湖上最为常见的擒龙手已经使出。   劲力吞吐,一股擒龙纵鹤之力已经发出。   青鱼精身形一滞,在江水中如被练气士捆仙绳索捆绑,不禁未能顺利逃遁,更是被楚天歌站在观景台上凭空使力,朝着楼船方向拖去……   横生变故,青鱼精微微错愕。   万没想到,那被自己放弃的楼船之上,居然突然冒出如斯高手,它??怒喝声起:“哪来匹夫,胆敢阻我?”   怒由心起,它知遁逃之机眨眼就逝。   一发狠,不去挣脱楚天歌凭空施加的束缚,反借助其力,自那江面一跃而起,口中衔着那颗‘蛟珠’,直奔楼船而来。   那‘蛟珠’光芒大作,天地绽放一片刺目神光,让楼船上不少正紧张注视江面争斗的普通百姓,抚目惨叫,被那骤然明亮的光芒伤了眼睛。   “哈哈哈……来得好。”   楚天歌大笑一声,手掌变幻,化爪捏成拳头,又是一道拳印凭空轰出,尽显威猛霸道之姿。   “噗!”   青鱼精腹部中他一击拳印,那本就已然被白衣年轻人用剑器划开一道大口子的地方,血迹飚射,在江面上洒下了点点殷红。   电光火石之间,天地虚空剑鸣刺耳,一道匹练如霜,剑芒凭空斩下,一声巨大哀嚎,青鱼精的尾巴随即平滑断裂,再受重创。   它心中怒急悲极,目眦欲裂,神色狰狞,心知今夜怕是难脱厄难了。   野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   青鱼精眼神怨恨,奋力挣脱了身体上那奇特劲力的束缚,一头扎进江河中,顿时河浪翻卷,汹涌似怒海之威,直朝楼船袭来。   而此时,观景台上,楚天歌微微错愕,因为那白衣年轻人,突然驭剑临空而下,出现在了他面前,手中森寒剑器直指楚天歌眉心。   那意味很是明显,他的猎物,不容许外人插手。   楚天歌冷哼了一声,缓缓收回自身拳架,准备看其施为。   白衣年轻人转首踏步而去,孤身一剑入江河,手中剑器杀意腾腾,凌冽剑光璀璨夺目。   那宛如怒海的滔天巨浪,竟是被他一剑直接划开,现出了隐藏其中的那青鱼精巨大身躯。   “啊!”   一声响彻天宇的凄厉哀嚎,青鱼精的脑袋直接被被白衣年轻人一剑斩下,那庞大身躯喷洒的血迹,快速融入了这条江河,瞬间染红了一大片。   但即便如此,这妖孽竟是还是未死,留有一口气在。   它硕大脑袋,眼神怒视,口中一吐,那颗一直衔着的‘蛟珠’飞出,光芒如一轮大日,有无形的汹涌气机在涌动。   临死一搏,彻底引爆这修持不知个年头的本命‘蛟珠’,青鱼精即便要死,也誓要无数生灵为自己的陨落而殉葬。   白衣年轻人面无表情,手中剑器挥洒。   那璀璨剑光随之暴涨,势如江河奔腾,凌厉气机四散,笼罩了四面八方,将那颗‘蛟珠’包裹在内,无声无息间将青鱼精这搏命的最后一招,化解无形。   ‘砰!’   青鱼精的脑袋自空中砸落江面,溅起无数水花,为它奠祭。   江河平缓,在众人瞩目之下,白衣年轻人踏足水面,足下早已一片腥红,如幽冥血色江河。   他归剑入鞘,脸上神色始终不见变化,始终冷漠如冰   钟昊瞧着,眼神思索,从方才至今,他便一直注意白衣年轻人,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这人,恐怕并非天生的面瘫之类。   若他没看错,应该还是他修炼出了某种问题,凌冽的剑光入体侵袭心魄神魂所导致。   这练气士多有炼器入体的法门。   钟昊虽然对于修士了解不多,但因自身乃是剑客出身,也知晓练气士其中的剑修一脉,更是提倡人与剑真正融为一体。   讲究用本身法力来孕养本命之物,以求速进,这在三教百家被称为‘左道’,有别于三教祖师传下的光明大道。   乃是练气士中执意与搏杀者,在千万年的岁月中,逐渐演化而成,因此比之同境界练气士更为难缠,往往能跨越一个境界去与人争斗。   ‘左道’非是贬义,既然能称之为道,便也是登临长生的法门,只是相较于正统练气士来说,走的道路要曲折一些。   若一名剑修能得一柄世间无上剑认主,便是那资质拙略不堪造就之人,都可借此而一步登天,不输与那些真正的人间妖孽、谪仙种子。   只是如此,人却难免受遭受神兵剑器蕴含的锋芒所侵袭,往往很可能会变了自身原本性情。   最终到底是人御使剑,还是剑驱使人,这结果可就说不定了。   钟昊往被白衣年轻人抱在怀中的那柄古朴剑器看了一眼,看来,这人应该便是在这种阶段,只是一般越是这时候,理应越不受干扰才好。   多数人都是直接选择坐关,更有师长看护才是。   为何此人竟是这般热衷执着于斩灭妖魔邪修?钟昊有些不解。   那白衣年轻人剑斩青鱼精后,并未多做停留,自江河捞起了那青鱼精的脑袋,单手托起,随即一纵身,直接腾空而去。   从始至终,再没有看过楼船这边一眼,可谓来匆匆,去匆匆。   此刻的船上,不少见识浅薄的平民百姓拜倒下来,这却是将白衣年轻人当做了天上神仙,从此这世间又多了一个‘白衣剑仙夜斩青鱼精’的传说。   楚天歌望着天穹,目光热切,重登武道第十境,他已经开始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若非现在时机不对,他非要与这白衣年轻人好生较量一番不可,只是现在这楼船上毕竟有着三千凡俗中人在,让楚天歌只得暂且按耐下这股冲动。   在他旁边的钟昊这时忽然笑了笑,那双眼睛望着前面江河,炯炯发亮。   白衣剑修是将青鱼精的脑袋提走了,可那节数丈长身躯可还在啊!   不知这等已经凝练出‘丹珠’的青鱼??,跟寻常的那些,滋味有何不同……   作者留言:   ps:补昨晚更新!   ps2:感谢大家给的推荐、月票、打赏。   ps3:文明书评区,对于一些容易挑起纷争的评论会删除。另外每本书都是一个人花了心血写的,我只写我自己能写的故事,不可能按照他人脑海的大纲来码字,如果看不下去,只是说明本书不适合看官老爷,不用勉强……也请不要对本书指指点点,这毕竟不是在论坛求评论,有时候你随手发出来真的会很影响别人心情 第四十四章 救世广慈悲   又是东方天明,一轮骄阳跃升。   巍峨的楼船,缓缓停靠在一处广阔大湖之畔,龙湖已至,小镇就在不远,龙湖镇的名字,便是由此湖而来。   相传古时,此湖本是叫其他名字,后来有一条小蛇盘踞于此,历春夏秋冬之变,经过不知多少磨砺,终于开窍而成精怪。   又修炼了长久岁月,终于化蛟再成真龙,其成道时,那千百丈长的真身便从这湖中腾空而起,远去天涯无踪。   当时此地官府认为这是祥瑞,便上禀朝廷,得了一道圣旨,将此湖赐名为‘龙’,连龙湖镇也跟着沾了光。   否则,为了避讳,哪有人敢取这样的地名。   钟昊牵着林佳下了楼船,回首朝着楚天歌挥了挥手告别,一大一小便径直顺着大道往龙湖镇行去。   龙湖镇虽然就在龙湖边缘,但距离这处渡口所在,也还有好一段路程。   至于楚天歌,他虽然已经恢复,也还要暂时留在这巨鲸帮的楼船上坐镇,直到那终点,完成了他这一趟该要完成之事,才会真正抽身离去。   下船之前,钟昊与楚天歌之间,有过一场谈话,具体不表。   只是这位昔日的天人,而今的旱魃血裔,在无意间洞悉了钟昊百余年前的身份之后,大为震惊。   楚天歌更在考虑之后,对钟昊主动言说,等他自巨鲸帮离去,必奔赴龙湖而来,为钟家坐镇甲子岁月,以偿此番再造恩情。   钟昊没有拒绝,虽然他之前并无这等意思,但而今天下将乱,若有一人能替他坐镇龙湖,倒也真是会让他省心不少。   而且楚天歌孑然一身,并无家世牵挂,原先在巨鲸帮都能一待许久。   对他而言,坐镇钟家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也不算特别为难。   还能潜心修持武道,将自身荒废不少年月的修为提升上来,乃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日后才好抽身去了结自身往昔的恩怨。   走在赶回龙湖镇的路上,林佳小姑娘很是活跃,一路的船行,在初始的新鲜过后,便是烦闷了,楼船上虽然也有娱乐场所,但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   总之,便是差点给她闷坏了,这终于下来了,整个人看去都高兴坏了,一路叽叽喳喳的。   “钟大哥,等到了你家,为什么我要改口啊?”   钟昊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因为我在家中辈分稍微有点大,你若是在他们面前叫我大哥,对他们来说不好受。”   “你嘛……”钟昊瞥了她一眼,“也未必会好受到哪里去。”   “好吧,知道了,公……算了,我还是跟那只妖怪一样,叫你老爷吧!”林佳虽然还是有些不理解,这辈分有点大是有多大?但还是乖乖答应了下来。   两人沿着大路缓行,走到一半,林佳突然停了下来,她扯了扯钟昊的衣袖,伸手指着路边一颗树,神色有些畏惧。   钟昊早有所见,脸色如常,只是那眼眸有些晦暗下来。   那树本身并不出奇,只是在那树下坐了一个浑身缟素的女人,披头散发,形似疯癫模样,一动不动的靠在那树上。   在这缟素女子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寻常人家用来腌菜的那种坛子,   坛子无盖,里面盛装着一名出生不久的婴孩,小小头颅露出,眼眸紧闭而脸色铁青,更有腐烂恶臭飘出。   路边有行人,撞见皆是远远避开。   缟素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头转过来,望着钟昊二人嘿嘿傻笑一下。   然后她便抱着那个坛子轻轻摇晃,用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龙湖当地母亲,常常用来哄小孩睡觉的歌谣。   那模样,要多渗人有多渗人,林佳小姑娘腿都有些软了,紧紧靠在钟昊身边。   钟昊再看了那缟素女子一眼,眉头紧锁,他拉着几乎已经迈不开步伐的小姑娘顺着大路继续往前走。   “唉!好好一个家,给弄成了这样,造孽啊……”   “一切,还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听说暗地里信奉了一个什么神佛,要了断尘缘血亲,以求登临净土,简直跟疯了一样,将自己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女儿活活掐死,然后装在坛里供奉给那神佛……”   “如果我家要出这种逆子,一定要将他活活打死不可……”   “嘿,还真有这样的事情,你猜怎么着,那打儿子的父亲被直接一刀刺入了心口,一张老皮还给他儿子兴高采烈的扒掉拿去供奉……那血淋淋的画面,真是让人听闻都要作呕……”   “……”   有路上的行人摇头叹息。   钟昊听了一下,大致搞清楚了。   原来近段时间,在龙湖周边,出现了一个组织,宣扬世道黑暗,人心沉沦,故有神佛降世施灾,要清洗人间,灭世重来。   唯有信奉者,可在人间得解脱而入净土庇护。   当今世道本就不甚太平,龙湖周边再接连发生了不少诡异莫名之事后,很多山野村夫愚妇在那不知不觉间,便信了传播者的话,加入了这个组织。   一时如星火燎原蔓延起来,急速壮大。   因其组织严密,加入的信众也不知为何,在短短时间内,都对那神佛降灾救世之说深信不疑,皆陷入狂热状态。   如那缟素女子一般情况的家庭悲剧,不断上演着,官府一时间,居然都束手无策。   “钟大……老爷,你家这里的人怎么那么可怕?”   即便远离了方才的那个地方,脑海中画面仍旧挥之不去,林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呜咽想哭。   即便也是见过妖怪的人了,可青衣童子那可爱的模样,再对比方才的画面以及路人的话。   林佳心里觉得,这人啊!怎么会比妖魔变得还要可怕,逆伦弑亲这么残忍的事情,怎么会下得了手。   她开始有点想念父亲林靠山了。   钟昊不语,只是回头望了一下,脸上闪过异样的神色,他拉着林佳叹了口气,默默举起手来喝了口酒。   终于,绕着龙湖行了半个时辰后,小镇已经在望……   停了脚步,钟昊伸手指着前方,对着林佳说道:“瞧见了吧!那处就是我家。”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来一波PY交易《他,改变了大唐》 大家可以去看看!   贞观年间,为何大唐长安的坊间每晚都有琵琶伴奏的广场舞?   为何酒馆里的绿林豪侠们竟为了《三国杀》的一局胜负而大打出手?   为何大兴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每月初都翘首以盼等着《周刊少年Jump》杂志?   为何奔驰在大唐境内的马车贴着“滴滴马车”的字样?   我,李毅,大唐九皇子殿下,只想搞搞发明创造,攀攀科技,画画漫画,赚赚钱,顺便打打突厥、高句丽、倭国……怎么我就被指定成为太子了呢?别慌,容我先念一首诗。 第四十五章 钟家老祖宗,你不是人   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苏醒以后在这里也只呆了短短数天,熟悉的人可说寥寥无几。   可钟昊踏进龙湖镇的刹那,心头还是有那么一丝……欣喜。   那是游子回家的感觉。   虽然那个钟家跟他隔着百余年,但家人就是家人,体内总有相同的血液流淌。   他的脚步稍微加快了一点,林佳都要迈步小跑才能跟得上,不过她倒是没有抱怨,似乎很理解钟昊此时的心情。   因为她也经常会想家。   想着那个远在山中,早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的家。   龙湖镇虽然只是一个镇子,但其实颇为繁华,踏过一座石桥,走进那座书写着‘龙湖古镇’牌坊,便可见道路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比之一些县城可能都还要热闹些。   在镇子那条笔直的道路上跟着钟昊小跑了一会,林佳突然感觉十分奇怪。   这街上的人,不知为何,一个个都突然朝着她望了过来,本来喧闹的街道,一下子安静很多,还有零星的叫卖声也很快在把目光投过来后,好像突然变哑了般。   而且,他们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是……畏惧?   为什么会畏惧?   还没等林佳想明白这个问题,忽然间大街上便乱了起来,尖叫恐惧声中,一个个四处逃窜,找寻着能供自己躲避的所在。   隐约还似乎有声音再说‘快跑,钟家老祖宗又诈尸回来了。’   “诈尸?哪里……”小姑娘感觉一阵惊骇,手猛然握住了一把钟昊买来送她,被她藏在袖子中的匕首。   她神色紧张,一手握着匕首,一手紧紧的牵着钟昊,眼睛在四处观看??,如临大敌的模样。   忽然之间目中所见的人,都变得这样,让她心中都跟着恐慌起来,好在她还跟在钟昊的身边,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钟大哥……这怎么回事?”   心里一着急,她都忘记了自己答应改口的事情了。   为什么钟大哥的家这边会那么恐怖,不仅有毫无人性的邪教组织,大白天的居然还有僵尸出没……   真是太可怕了。   钟昊脚步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怪异,他张了张嘴,半响后才咳咳一下,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这似乎有些被吓到小姑娘。   “咳咳,没事没事!他们只是闹着玩罢了……”   嘴里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胡话,钟昊一把将林佳拉起,完全无视了这镇上那些乱成一团的人,在各自隐藏处所投来的目光。   他大踏步往前行去,很快的,便见到了那钟氏祠堂大门敞开,门口处,一位老人正靠坐在竹椅上抽着水烟。   他目光不经意的望了过来,当即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老祖宗!”   手中的水烟杆往旁边一放,整个人立即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欣喜。   正是这钟氏祠堂的掌管人——钟山。   听到那个看着面目沧桑的老爷子一声老祖宗,林佳不由愣了,望着钟昊,有些呆呆的。   她虽然小,但不傻,这一刻脑海中瞬间有无数的画面闪过……   林佳望着钟昊,又转头看了看钟山老爷子,想着方才那些人呼喊着诈尸,然后望着‘自己’的那种畏惧目光,还有为什么青衣童子这妖怪居然会那么害怕钟大哥……   一切窜连起来后,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小姑娘神色怔住,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却完全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一直看着和蔼可亲的‘钟大哥’,他不是人?   这……可能吗?   林佳的脸色变了,眼睛里有惊恐之色透出,整个身躯都轻微颤栗起来。   就在身边,小姑娘的这些变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钟昊的眼睛,他本想伸出手来抚慰一下这丫头,但想了想后还是放下了。   恰好此时。   祠堂内,钟秀儿听到了自己爷爷的呼喊,从祠堂内走了出来,见到钟昊时,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一路小跑着过来,叫了声‘老祖宗’。   钟昊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她将林佳领进去,让这小姑娘先平缓下心神。   钟秀儿虽然有些不解自家老祖宗怎么领回来一个小姑娘,看神色似乎还好像被什么吓坏了,不过还是遵照钟昊的意思,要带林佳去休息一下。   “啊!”   就在钟秀儿伸手要牵小姑娘时,林佳忽然急急叫唤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虽然有些惊颤,还是拉住了钟昊的手摇了摇头,不想跟钟秀儿离开。   这一刻,小姑娘心里在懵懂中隐约有些明白,人、妖魔、或者僵尸之间,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她手缩在衣袖中,紧紧握着那钟昊送的匕首,然后那方才吓得有些苍白的小脸,望着钟昊笑了笑:“不管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钟……”   顿了顿,林佳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正看着自己的老爷爷跟漂亮的小姐姐,还是改口说道:“你就是我老爷!这一点之前不变,现在不变,以后也一定不会变。”   人总是这样。   对于自己亲近的人,能可包容一切,即便观念抵触,心里头也会找出一个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钟昊笑了笑,揉了揉这小丫头的头发,心里有些暖意,这姑娘之前倒是没白疼。   晚上,钟家祠堂内。   钟昊给祠堂里的那些牌位烧了三炷香。   然后,他望向站立一旁的钟山老爷子,问道:“最近家中没什么事吧?”   钟山对于眼前这看着比自己年轻不知道多少的家中老祖宗,神色始终带着些恭谨,他摇了摇头,说道:“家中倒是并无什么事情发生,镇子上倒是出了几件事情……”   他望了钟昊一下,然后才小心的问了一句:“老祖宗也是因为听说了最近周边那个猖獗的邪教之事,才回来看看的么?”   “也是?”   钟昊目光闪动一下,听出了钟山这话中的问题。   “最近龙湖镇陆续来了一些不简单的人物,有江湖上的人、也有道士、和尚,都是揭了官榜来处理这邪教肆掠之事。我还以为老祖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回来。”   “适逢其会罢了。”钟昊摇了摇头,然后又感叹一句:“却也回来的正是时候。”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还有打赏。 第四十六章 该来的终究要来   夜深了,外面鸣啰的的更夫,已经敲响了三更。   那声音,远远传来,钟昊忽然嗤笑了一下。   他对钟山说道:“今日才回家,这就有人寻上门来了,动静倒是好快,你去跟秀儿丫头他们交代一声,留在祠堂中,不管等下听到外界有什么声音,都莫要出来。”   “老祖宗,这……”   钟山还待询问,却见钟昊已经跨步往外面行去。   老人犹豫了一下,心头认为此举不妥,可这自己又没啥办法劝阻。   他心中焦虑了一下,只好无奈的向着那些祖宗灵位,默默祷告一番,希望钟昊无事   然后便匆匆去把钟昊的话,交代给钟秀儿跟那个叫做林佳的小丫头。   钟昊走出了钟氏的祠堂,明月凝霜,外面街道,一片肃静带杀,空无人迹。   钟昊往前走了几步,一挥手,身后钟氏祠堂大门随即砰然关闭,那门前悬挂的灯笼,轻轻随风摇摆,幽微烛火闪耀。   空旷的街道上,钟昊微微挑眉。   他呵呵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既然诸位都已经来了,又何必还这般缩头藏尾,平白倒是让人从心里看轻了你们几分。”   “人?呵呵……请问你是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响起,一个枯槁的老人站在了附近的一个墙角下,立身在一片阴影中。   不知道的,必然觉得他方才便是站在那里。   实际上,这枯槁老人是在说话的瞬间,方才自那阴影中遁出,他穿着一身黑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质如轻云色如银,在夜中很是显目。   左近的一间宅子,原本门户紧闭,忽然间开了一道缝,一个头上插着一朵娇艳红花的丰硕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模样生的还蛮不错,那么年轻就死了,也是怪可惜的,不知道还是不是雏儿……”她一步三摇,那胸脯上的布,拉扯的极低,月色下,露出一抹挺拔雪白,引人遐思。   “崔夫人这是多久没受甘霖滋润,对个百年死鬼都能春心荡漾,回头要不要老道与你参修下双修妙道‘老树盘根’式?。”黑衣老道望着这妇人,嘿嘿笑了一下。   “嗤……就你身上那二两肉,老娘还要随时当心你死在我床上,晦气……”被称为崔夫人的丰硕妇人瞥了枯槁的道人一眼,脸色很是嫌弃。   钟昊没去理会这二人,而是将目光望向了前面,一位面容方正刚毅的的中年赤脚僧人,沿着街道缓缓而来。   他手持一根禅杖,行步禅杖落,上面的锡环碰撞响动,在这寂静的夜中,如佛音钟鼓鸣响,直入人心,带来清净。   现身三人,各有来路,皆是因邪教肆掠,揭官榜而入龙湖古镇,因闻见钟氏老祖诈尸再现。故此今夜特来降魔伏妖。   “阵仗倒是很大,就不知诸位本事如何?”   钟昊负手而立,神色悠然,在他感应之内,这围绕着钟氏祠堂的街道周边,还另有他人在旁潜伏,为了他,这次出动的阵仗倒还真是大。   “妖孽,束手就擒,这人间非是你能放肆横行之地,既然成了异类,便该远遁深山,几次三番踏足尘世,滋扰百姓,罪在不赦!”   赤脚中年僧人行至近前,手中禅杖在地面重重一跺,锡环响动,犹如洪钟大吕,音波震荡不休。   钟昊轻笑,便是身陷包围,仍旧从容不迫,只是道:“你们这些和尚,舌灿莲花,行事就是这么磨叽,还非要摆出个大义凛然的面孔,做给谁看呢。”   “有何本事,不妨尽展,不必多做无谓口舌之争。”   “呵呵……”崔夫人闻言轻笑,手在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将那娇艳红花自发丝中拔了出来,捏在手中,轻轻一抖。   便见百丈虚空内,无数与崔夫人手中同样的红花乍然浮现,轻微飘动,随风隐现暗香,化作红色旋风,朝着钟昊绞杀过去。   崔夫人这一动手,枯槁的老道也不怠慢,手中雪白拂尘一挥,无数银丝若利剑银针出鞘,瞬即而无声,笼罩了钟昊全身。   那银色丝线锐利无双,在他手中有不输与刀剑的锋芒。   中年僧人同时动手,一声‘阿弥陀佛’,赤足点地,人已经高高跃起,只见他双手已经抡动那根千斤禅杖,一杖朝着钟昊头顶砸下,虚空爆鸣,可见势大力沉。   钟昊负手而立,面对三人攻势,突然动了。   屈指微弹间,鲜艳红花朵朵凋零,万千银丝根根断裂,所谓千斤禅杖,更是化作粉末散于夜幕,不见半点痕迹。   三位在江湖上也算有着不小名声,过往斩杀妖魔精魅数以百计的人物。   各自受了钟昊一击,当即呕血后退,瘫倒在地,落入生死不明的境地……   无人预料到,今夜前来钟氏祠堂降魔,尽是这般结果。   从开始到现今,一直还隐身暗处,未曾及时出手者,目睹此种让人悚然之景象,一时皆是神魂欲裂,心中胆魄已失。   这等厉害的凶妖顽魔,还是他们生平所仅见,哪里还敢再冒出来对钟昊出手,去自寻死路。   钟昊自身也没去理会这种潜伏一旁的小杂鱼,而是微微仰首望着天际。   就在钟昊一举败三人后,本是漆黑的夜幕,忽然大放光明,一片金霞似云,覆盖了半边天,抬头望之,可见满眼绚烂。   骤然间。   一道金芒破空而落,浩浩佛音中,不见庄严,反而是杀气四溢。   那道金芒自九霄而落,直接插入龙湖古镇的街道上,就落在钟昊面前不远。   轰隆声中,地面震动。   一柄熟悉的佛门古剑坠地,宽阔街道扬尘,铺在地上的青石板被这剑落地的动静撬动,四射飞出,威势无匹。   便是百余丈内那些宅院,都同受撼动,建造极好的摇摇欲坠,年久失修的,便直接如纸片一般,塌倒下来。   若非此间的民众今夜都早已撤离,只这一下,估计死伤便会不小。   钟昊负手而立,望着那柄曾从自己眼前飞走的佛门法剑,他眼神中是一片漠然。   该来的终究要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还有打赏。 第四十七章 生死一战,恩怨皆休!   一柄佛门重剑自天外来,笔直插在龙湖古镇街道中间。   钟昊面无表情,默默注视。   然后,苍穹金色云霞收敛,夜幕重归黑暗统治,四方陷入寂静。   有僧人自天而降,一袭朴素僧袍,胸前有一串包浆厚实的木质佛珠,幽光沉静。   在他足间落地刹那,天地依稀在晃动般,整个龙湖古镇仿佛都跟着下陷,所有光线似乎都凝聚在这脑袋蹭亮,点有戒疤的和尚身上。   那一瞬间,气氛沉凝。   虚空有浩大佛音响彻,让人震耳欲聋,连体内气血都跟着沸腾,那些潜伏暗处的人,一个个脸色大变,忙竭力压制体内气血。   修为稍弱者,早在这僧人落地瞬间,便已经陷入昏迷,还在竭力抵抗者,也很快在七窍流血中,意识渐渐陷入黑暗中。   佛音传唱,天地共鸣。   这般威势,乃是佛家当世顶尖人物现世,在世俗人眼中,已经与仙佛无异。   这同样是一名中年僧人,却与已经卧倒在地面的那个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身材雄壮,能可担山岳,面色古拙,眸光开阖间有精光四射,脸上看着无表情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钟昊立身在钟家祠堂面前,挡下这自天而降的中年僧人全部威势,在他跟这中年和尚之间的地面,与无声间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如掌上的纹路飞速往外蔓延着。   “想不到居然是你!”   中年僧人看着眼前年轻人那熟悉的脸庞,心头一震,忽而莫名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钟昊眼神一凛,注视着他,这人从方才便一直给他奇怪的熟悉感觉。   此时听到他开口的声音,钟昊脑海中似乎有电光闪过,将眼前的中年僧人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当然那个少年也只是在他脑海里是少年而已,因为那是一个百余年前的人物,便是还活着,也不可能是他以前见过的那种稚嫩模样。   钟昊眼眸微动,轻声吐气,开口道:“通天拳·陆轻禅?”   他这虽是疑问,其实已经肯定。   一个人的面貌再怎么有变化,只要不是特意去改头换面,都还是有迹可循,既然已经与心中认定的人选重合了起来。   钟昊再看过去,就完全没有了那种百余年变迁所带来的陌生。   眼前这中年和尚,就是昔年江湖上名声鹊起的少年天骄之一,十六岁便步入了武道九境的人间妖孽——‘通天拳’陆轻禅。   昔年两人有过数面之缘。   那时钟昊已经成名,扬威江湖,而陆轻禅刚出道时,便曾来挑战他,一双拳头之威猛,有直追张须陀的潜质。   只是当时的陆轻禅还太年轻,稍显稚嫩了。   在钟昊青颜剑下,几次挑战都没能走过三十个回合,屡尝败绩。   钟昊眼睛注视着这已经可以与自己平视的中年魁梧和尚,心中想的却是百多年前那向他挑战时,比他矮小了足足大半个头的瘦弱少年。   虽然眼下这幅中年容貌,相较于陆轻禅已经高达两百岁的真实年龄来说,还是显得年轻的过分了。   但钟昊心中仍是不由暗自感叹,果然是杀猪的时光刀,式式不留情,昔日那个翩翩少年郎,竟然也成了眼前这般中年油腻模样。   这时,钟昊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若是她还活着,会不会也……   想着自己那漂亮的月儿,很有可能就算活着,那一头青丝也已成白雪,钟昊忽然觉得有些伤感起来。   我还未老,怎可让你先白头……   看来自己还需要好好留意留意这世间可以恢复青春的驻颜灵药才行,钟昊心中打定主意。   中年僧人摇了摇头,轻声道:“往日江湖陆轻禅早已成过去,现在此身是九华山悟真。时隔百余年,不想居然能重见昔年钟神秀,还成了一代凶魔旱魃之身,世事造化……”   这位百余年前在江湖上少年成名的陆轻禅,而今的佛门九华山悟真轻轻叹息。   面对眼前这位曾站在剑道绝颠,俯视天下武者的熟悉人物,他似乎也想起了些曾在江湖闯荡的陈年往事。   那本早已如古井不波的澄明心境,都跟着乏起了些涟漪。   钟昊脸色淡然,无所谓的说道:“旱魃又如何?昔日都说你陆轻禅的名字,意思就是轻慢禅法,可你结果还不是入了佛门,成了一个秃驴。”   “瞧你胸前佛珠,看来应该吃素不少年头了吧!”   “不知昔日名噪一时的通天拳,可还有力气使出?来来来,就让我见识下,经过了这百余年光阴后,你修持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在这个时代重见昔年认识的故人,但地面插着的那柄剑,显然表示钟昊与陆轻禅两者之间,已经没有百年故人相见,欢喜重逢的空间。   就如对方若是下手害了钟家那些后辈,他也不可能因对方是过往熟人而放弃追究。   这无关正邪,只是双方各自所站立场的问题。   陆轻禅,哦不,或许现在该叫悟真和尚。   他凝视着钟昊,那眼眸中有些明悟之色,感慨说道:“原来她当年闹出那么大的风波,居然全是为你……这天下人都给她骗去了啊。”   钟昊闻言,眼神一动,立即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中年和尚,咬字清晰的重复了一下:“她?”   随后,他更是往前踏出了一步,一身恐怖气机不再压抑,磅礴气势立即透体而出,钟昊接着喝问:“你指的是谁?”   悟真和尚缓缓开口道:“还能是谁,你心中难道就没那个名字?何须还要他人多言……”   钟昊心头一震,所以,自己复生还成了旱魃,是她在背后费劲心力的结果么?   旱魃数千年才出一个,多数都是天地造就,几乎可说有通天彻地之能。这般绝世近乎仙魔的凶物,要人为而成,其过程之艰难,可想而知。   那么,现在我已经醒来了,南宫月,你又在哪里?钟昊仰首望了望天。   似乎清楚钟昊心中此时的问题,悟真开口说道:“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曾有传言说她去了那里。”   悟真伸手往天上指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开口说道:“便是她还在,现在这个世界也容不下她。”   钟昊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话说完了?”   悟真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因百年前的那一点情分,现在话已道尽……”   他伸手拔起了那柄佛门重剑,微微提高了嗓音:“九华山悟真,愿以此佛门杀器,三日之后,在龙湖浮岛上,再次领教钟神秀昔年那柄曾惊艳天下的青颜剑。”   “此战生死不论,让一切恩怨就此而休,我若败亡,只要你今后不造恶业,九华山一脉绝不再追究不放。”   说罢!这和尚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本是带着浓烈杀意而来,离去时,悟真的脸色并不好看,那心中更有叹息,这江湖纠葛,便是已经是身在方外之人,也还是放不下啊!   钟昊面无表情,默默看着他离开。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每章字数都在两千+以上,基本稳定两更,说只有一千字的,我也是……等月初开一下悬赏吧!!! 第四十八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钟氏祠堂之内。   钟山老爷子已经等待的有些焦急,特别是在这后院,看着那前面的天色变化,以及传来的打斗轰鸣。   后又见有一个如神佛般的和尚自天而降,天地齐颂佛音,那出场的凛然威势,实在让这老人有些放心不下自家的老祖宗。   他心中沉闷,信手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抿了一下,忽然一愣,这才发现这杯茶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完了。   钟山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反倒是待在一旁的钟秀儿跟林佳两个女孩子,对钟昊信心满满,并不是太过担忧的情绪。   “爷爷,你就放心吧!咱家老祖宗是何等人物。家里的族谱上都是有着记载的。”   “就今晚这点小事,他肯定没事,那些什么和尚道士尼姑就算一起上,估计都还不够老祖宗一口吃……哦,是一只手打的。”   钟秀儿给老爷子那茶杯重新添满,宽慰说道。   只是一开口就不知不觉偏了方向,被钟山瞪了一眼,这才改口过来。   她那心里其实还在嘀咕:“本来就没错啊,老祖宗现在又不是人,吃点肉喝点血不是很正常的么?还瞪我,有本事自己亲自去问问老祖宗的每日饮食啊。”   跟钟秀儿同样,林佳对钟昊,那也是盲目自信的很。   完全不觉得有必要去担忧他,反正从认识钟昊开始,小姑娘貌似还真没有见过他什么时候吃过亏。   只是被钟山老爷子看着,只能在这等,不能跑出去看,倒是让这小丫头有些不满意。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外面现在肯定热闹的紧,不能亲眼看看好难受啊。   只是面对脸上神色严肃的钟山老爷子,林佳虽然有心想偷偷溜出去,那脚步就是迈不开,只能是认命的待坐在这后院的椅子上,抓着一把干果在那使劲啃着,等待钟昊回来。   钟秀儿转过头来,看着她那模样,偷偷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是蛮想出去见识下自家老祖宗发威的场面。   可惜,钟山老爷子显然很了解她们的心态,过来吩咐的时候,直接把两个女娃拽在身边看着,完全不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好在也并没有等待多久,钟昊便自外面回来了,果然是毫发无损,完全看不出刚刚才经过一场搏斗的样子。   等到钟秀儿拉着林佳跑出祠堂去看了一下外面犹如狂风过境般的状况后,都有点惊诧了。   林佳还好,毕竟也曾见过她父亲全力出手横扫半条街的场面,虽然年纪小,也算‘有点见识’,一直都是待在龙湖镇的钟秀儿,就感到有点震撼了。   “所以,就是老祖宗你跟那个和尚还没有动手,约战三天后?”缠着钟昊讲述了一遍方才的情形之后,钟秀儿诧异的问道。   “这在我们那就叫脱裤子放屁,要打就打,那和尚怎么磨磨唧唧的,还约战,他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吧?”林佳撇了撇嘴,一针见血的吐槽道。   钟昊伸手弹了下这小姑娘的额头,说道:“小丫头,哪学来的这些话。”   “我倒是觉得林佳说的蛮对的,要打就打,我们钟家老祖宗还怕他一个什么九华山的和尚不成?”钟秀儿在旁大力赞同林佳的话。   钟昊眉头一挑,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你们两个对我倒是蛮有信心的,就不怕我被那悟真和尚打死了么?”   钟秀儿举起拳头扬了扬,神采奕奕的说道:“那也要他有这种本事才行啊!对吧?林佳。”   小姑娘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钟昊见了,有点哭笑不得,这女孩子间,熟络的倒是真快,这还没过一天,两个丫头倒是默契的很了。   其实他倒是有点理解悟真的想法。   这里毕竟是龙湖古镇,乃是凡人聚居之地。   他二人都有超凡脱俗之能,若是当真在此动手,那不管最终两人间谁胜谁败,恐怕这镇子都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这恐怕才是悟真和尚提出要在那龙湖浮岛一战的原因。   经此一夜。   在那些因为邪教之事来到龙湖镇的三教九流人士眼中,位于这小镇中间的那座钟氏祠堂,变成了一处名副其实的禁忌之地。   钟昊在这些人中成了煊赫的存在,更是有人在小镇中意外翻出了百多年前的卷宗,查知了这位死而诈尸的人物。   竟然很有可能是三甲子前,那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威名的钟神秀时,都是吓了一大跳,再也不敢提要去钟家降妖除魔。   笑话,这位可是曾与那青圣崖祖师一起,在天路未开时,便双双破九境的猛人。   莫说是他们,便是把各自背后的长辈、祖师搬出来,在人家面前说不定都还要被压着打。   这种魔物,谁有本事收服谁去吧,反正他们是不打算插手了,省的死了都没处去喊冤,不少人更是因此离开了龙湖镇,不敢在此待下去。   也是由于这些人。   昔年屹立剑道绝颠上钟神秀重新现世的消息,才在这天下江湖上渐渐流传开来。   让世人知晓有那么一位已经陨落许多年的剑中豪雄,已经化身异类,自地下泥土中爬了起来。   这个消息传到江湖上不少势力耳中时,都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特别是那种家族宗门势力中,还有自百余年前存活下来的老怪物的,更是特别重视起来。   当年钟昊试剑天下,最终破境,那脚底下踩过的人,可真是为数不少啊。   有能存活到现在的老怪物,本身实力早已不可估量。   其中不乏有人开始摩拳擦掌,想要在这丢失了近两百年光阴的‘钟神秀’手上,好好找回些昔年的颜面。   还有一些老怪物听到这条消息时,则是悚然而惊,立即想到了更深层次,为何一个快两百年的死鬼,还能自地里爬起来?   再联想到当年钟神秀身死之后,那个女人所造成的风波,这些一个个心思深重,城府不浅的老古董,立即品尝出了其中隐情的味道。   一时间,这天下江湖,居然都被这么一个消息给搅动起来了。   当然,这一切对于身处龙湖镇的钟昊而言,暂时是什么影响都没,在这没有网络的时代,消息的扩散还需要时间。   钟昊对于这事,也没什么所谓,他本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才爆出来,反而还有点让他意外。   甚至感叹在时光之下,什么过往威名都是脆弱不堪。   钟昊自个估摸着,他要是再晚个几百年出土,大概就该真没什么人会记得他了。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 推本书,《无限,王座之下》,老牌无限流作者的新书!   推荐理由:不寻常的副本,不同以往的任务线,从新角度展开剧情,老牌作者文笔、逻辑、更新、态度皆有保证。 第四十九章 我也是有家室的人   因为钟家的老祖宗诈尸复返,连专门降妖伏魔的法师都束手无策。   原本一些安居在钟氏祠堂附近的人家,提心吊胆之下,却是怎么都不敢在回到自己家中了,唯恐不知什么时候,便被那邪祟给吸了血去。   面对此种情况,钟山老爷子倒是很有魄力。   出动了人手,将那些人家一一找齐,以高出世面三倍价格将那些人的宅院尽数购置了下来,且承诺帮助他们另行安置住所。   原本对于钟家出这邪祟之事,颇有怨言的人,在银钱的攻势下,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不少人心中更是开始觉得,这钟家的老祖诈尸,不似那邪祟,反倒更像是出土的财神。   毕竟,距离钟家这位老祖诈尸都过去了那么久,也没真见哪家人出了事,这到手的钱财却是货真价实的。   钟昊居住在祠堂内,倒是悠闲自得,并未受悟真和尚那场约战的影响。   他叫钟秀儿搬来了钟家百多年来记事的那些卷宗,细细的观看,从那上面找寻着当年自己身死以后,有关于南宫月的记载。   这些年代过于久远的事情,便是钟山老爷子,都已经不清楚了,也只能从这些百多年前的流传下来的卷宗上才有可能会有那么一些痕迹留存。   结果,倒是没有令钟昊失望,还真让他从里面翻出了一些陈年往事,例如,他知晓了自己居然已经成了亲。   刚翻到那一页的时候,钟昊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那卷宗上明确的写明了在他身死之后,南宫月硬是嫁入了他们钟家,同他这死人拜了天地,叩过父母高堂……   可以说除了没在洞房之夜,提枪来上那么一场赤裸裸的战争外,南宫月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   钟昊看着书上记载,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还真会是南宫月做的出来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所以,我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问题是,我媳妇去哪了?”   很可惜,这个问题在那些卷宗上,也没有答案,只知晓南宫月在与他婚配之后,并未寄居于钟家。   只是隔上一段时间会回来一趟,每次必去埋骨山他的坟前呆上几日都不下山,过了八九年后,忽然间便消失无踪了,再也没人见过,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钟昊将手中的卷宗放下,轻轻叹了口气,他眼眸微垂,手不自觉的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家中的记载仅此而已。   虽然知晓了自己曾和南宫月成了亲,钟昊心中有些莫名欣喜,但这对他找寻自己媳妇的去处没啥大的帮助。   这时,他想起了悟真和尚说过,南宫月曾经在天下间闹起过很大风波,钟昊眼眸一亮,既是如此,看来很有必要从江湖入手……   或许该去找些江湖上的老古董聊聊天,彼此讨论一下有关‘人生哲学’的大问题。   想必,他们活了那么久,应该很愿意帮助一个可怜男人想要找回自己媳妇的小小愿望。   “嗯,他们一定会很愿意的!”钟昊手在案几上重重敲击了一下,沉声说道。   “如果不愿意,那就打的他们愿意。”有声音在旁边说道。   钟昊点了点头,这话没错,深得我心。   他转过头来,伸手直接在将脑袋凑过来,正看着那份卷宗的钟秀儿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暴力的思想,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啊!痛……”   钟秀儿扯了扯嘴角,龇牙咧嘴,钟昊这一下还真不轻,她有点生气了:“老祖宗自己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钟昊没理会她这个,反问了一句:“上次我给你的剑谱呢,修炼的如何?”   提起这个,钟秀儿一下子变得精神多了。   她笑眯眯的道:“我可是很有天赋的,一月破两境,现在在咱们龙湖镇,大小也算得上是一号小高手了,家里其他的人修炼的都没有我快。”   “哦!是吗?”   钟昊不置可否,只是轻声说道:“武道入门,总是先易后难,你之天资,比林佳好上不少,至少九境还算有望,若有几分机缘悟性,要上窥第十境的天人,也非是不可能。”   “但根基一定要牢固,否则,一味求快,中三境便是你武道的尽头。”   钟秀儿撅了下嘴,还以为会得到表扬呢,想不到迎接的是一顿说教。不过,她还是点点头,将这位老祖宗的话记在了心里。   毕竟,在她心中,其实也是有着一个闯荡江湖的梦想,不愿意一辈子就待在这龙湖镇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耗费了自己的青春。   钟昊笑了一下,他在江湖上打滚那么些年,怎么会看不穿这丫头隐藏的这点心思,却也不点破。   出门闯荡一番,在他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坏事。   想了一下,钟昊忽然出手,并指成剑,在钟秀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便点在了她的眉心。   一股锋芒透指而出,进入了钟秀儿体内,分化成了三缕微小的剑气,在她体内流窜了一圈,各自寻了一处气府破门而入,进入其中盘旋起来。   那剑气穿梭在钟秀儿体内时,因为有钟昊的护持控制,还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等到三缕剑气瞬间冲破体内的三座气府时,那种极致的疼痛就宛如钻心,让她在瞬间颤抖起来,眼前一黑,几欲要晕厥过去。   “老祖宗,你……你做什么?”   钟秀儿痛呼出声,有些愤怒,那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方才那一刹那的疼痛,让她只想顺势趴下来满地打滚,差点就直接失禁了。   钟昊望着她,淡然说道:“给你留点保命的玩意,省的你这丫头哪天自己偷偷跑出去,学艺不精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给你的这三缕剑气,用的好足以保你三命。”   “而你若能将其融入自己体内,与自身修为合二为一,更不下于一份天大机缘,足以让你日后在天人之路上跨出坚实的一步。”   “具体要怎么去用,你自己思量清楚,好好把握,我能给你的也就那么多。”   钟秀儿呼吸慢慢平缓下来,那瞬间的疼痛总算给她缓过来了。   听完钟昊的话,她用还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钟昊点了点头。   这时,他忽然朝着远处望了一眼,微皱眉头,直接起身一步踏出,在这祠堂内消失不见……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章 搞事情的来了   太阳下山,黄昏迟暮,正是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刻,有火红的云霞?烧染了半边天幕,平白给人几分肃杀的感觉。   就在龙湖镇边缘的一座宅院中。   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在家中起了一座法坛,上面供奉了一尊身披血红袈裟的木雕佛像,约等同与出生婴儿的大小   佛像前面摆着的香炉中,青烟缭绕,一名约三十岁左右的农家女子,披头散发的被推倒在木雕佛像的面前。   她的四肢,都被有手指粗细的绳索,给紧紧束缚住了。口中还被填塞了一块老太婆积年的裹脚布,那睁着的眼睛中,此刻满是惊恐、求饶……   她做梦都没想到,本来一直相处和睦的婆婆,今日难得给自己煮了一碗鸡汤后,居然会在突然间化身成了一个魔鬼,要把自己血祭给一尊木雕的邪佛。   想到最近的传闻中,那些被血祭之人的凄惨下场。   刘王氏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离、呼救,却都只是徒劳无功。   任由她死命挣扎,那捆绑的绳索都没有一点松懈,口中的裹脚布被填塞的满满,没有留下丝毫的空隙可以让她吐出呼救。   面目本来一直和蔼的刘婆婆,在这暮色降临的昏暗时刻,那因为上了年纪后满是沟渠的枯槁面孔,显得格外的狰狞。   老太婆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媳,她在一盆净水中洗了手,用干净的布擦干,再度给那那木雕的佛像供上了三炷香,然后将摆放在供桌上的一柄锋利剪刀拿起来,慢慢向着刘王氏走去。   刘王氏凄然呜咽,连连摇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婆离自己越来越近……   终于,在刘王氏内心的恐惧中,刘婆婆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扯起了她的头发,往法坛上的木雕佛像望了一眼,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别怕,你很快就会回到佛祖的净土,山儿正在那等着你呢,乖……没事的……”她的儿子,早已经在年前的一场大病中,撒手人寰。   在念念叨叨中,老太婆递出了自己手中的剪刀,眼睛一眨不眨的朝着自己儿媳妇的咽喉使劲的插去。   其狠辣程度,就好似是在随意的宰杀一只鸡鸭,而不是一个曾经身边亲近的人。   就在刘王氏命悬一刻之际。   这宅院中突来不速之客,钟昊直接一脚将那拿着剪刀正要行凶的老太婆,给重重的踹到了墙上去。   他朝着老太婆看了一眼,神色漠然,人心鬼蜮,崇尚邪佛,可悲可怜也是可恨。   没有去理会这行凶的老婆子,钟昊将目光转向那座法坛,盯视着那尊木雕的佛像。   方才在钟家祠堂,他便是在突然间感觉到了这个方向居然有所异动,那是一股极端黑暗血腥的气息,只是一闪即逝,一般修士武者根本察觉不出来。   若非他的感应不差,几乎都要给忽略过去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我家?”老太婆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惊慌失措中,色厉内荏的怒喝道。   她的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把剪刀,对着钟昊比划着。   这刘老太之前并没有见过钟昊,所以并不知这突然闯入的年轻人,便是最近在镇子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诈尸的钟家老祖。   刘王氏在自忖必死关头,没想到居然有救星天降,她口不能言,只能是呜咽呜咽的叫唤,,眼眶中泪水一下子便决涌而出。   老太婆看钟昊不回话,眼中有凶戾的光芒闪过,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   然后她见钟昊盯着那法坛上的佛像,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顿时恶由心生,举着剪刀已经直接朝着背后刺来。   “啪!”   钟昊直接抽手给了她一巴掌,将她再度扇到了墙壁上去。   老太婆‘噗’的一声,直接从嘴里吐血出来,几颗牙都掉了,那枯槁的老脸,更是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记,根根手指分明。   没心情理会一个被人操弄的愚妇,钟昊目光紧紧盯着那法坛上的木雕邪佛。   看似只是寻常的刀工雕刻,但却给人很是诡异的感觉,那血红的袈裟,在昏暗的天色中,更像是覆盖在其身上的血,邪气四溢。   人注视的久了,神思更会变得恍惚起来,依稀中似乎看见了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佛像,正在开口宣讲种种有违人伦的荒诞经文。   钟昊重重哼了一下,眼前虚假幻象随即破灭。   “原来如此……”   钟昊看了一眼那被他踹了一脚又被扇了一巴掌的老妇,摇了摇头,人心有破绽,才会被邪佛所侵袭,进而被洗脑。   莫怪乎那些信奉了邪教的人,都会在短短的时间中,便全部成了它最为狂热的死忠信徒。   原本信奉邪佛之前的那个他们,早就已经被杀了,在那躯壳中的,不过是被这木雕邪佛背后存在的力量,侵袭改造的一具行尸走肉。   有着过往的一切记忆,却已经丢失了自己的灵魂,难怪一个个性情大变,最和善柔弱的人,信奉这尊所谓的佛之后,都敢于弑亲杀子。   “出来吧!一直那么潜伏着,有意思么?”   钟昊一袭黑色长袍,静静的注视那法坛上的邪物。   他的身上有常人肉眼不可见的红色雾气如潮水涌出,带着淡淡血腥味,快速的笼罩了整个宅院,让这里成了某种意义上独立与天地外的所在。   就在钟昊的声音落下之后,这间宅院中,突然间起了无形的阴风,卷动着森然寒气,似乎打开了幽冥之路。   刘王氏吓得浑身颤抖不已。   她一个普通女子,哪有见过这种场面。   那法坛在阴风卷动下微微的晃动,身披血红袈裟的木雕邪佛缓缓浮起,那被雕刻出来的眼眸,在这一刻如有生命般在诡异的转动,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钟昊。   “你是何人?竟敢坏我祭祀。”有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木雕邪佛居然开口说话了。   刘王氏目睹种种邪异的景象,即便口腔中,那老太婆的裹脚布始终散发着一股‘味道’帮助提神。   终也没能抵挡住心中的惊吓恐惧,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一章 三日之期终于到了   木雕邪佛的眼睛,是一片漆黑的颜色,内中有如同活物的灵动光芒闪耀,它在打量着钟昊。   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那突然间笼罩了整个宅院的红色雾气。   圈划一地,自成体系,独立于外界大天地之外,这等手段,值得它对眼前的年轻人高看一眼。   “你倒是不简单,居然可以在我附灵而来,接受祭祀的瞬间,察觉到那极细微的波动,从而找上门来,算得上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看你这圈禁宅院的手段虽不错,却终究显得粗糙了,且还透着股血腥尸气,啧啧,你似乎不是人吧?这手段也是你自个琢磨出来,还未曾完善的神通之类?”   木雕邪佛嘿嘿笑了一下,竟是从钟昊展露的些许手段中,就被它窥出了不少的东西。   钟昊一言不发,修长的身躯突然动了,一足点地,人已经瞬间挪移而至木雕邪佛的面前。   毫无保留,重拳轰出。   那木雕邪佛微有错愕,反应却是不慢,在电光火石之间,飞掠而起,就要避过钟昊这突如其来的一拳。   只是等它自觉已经避过了钟昊这突袭而来的拳头时,只见钟昊的手臂早已跟着上扬,似乎预料到了它的躲避路线。   有些托大的木雕邪佛未及反应,直接被钟昊这一拳砸在寄居的宿体上,倒飞出去。   那拳头上附带的拳罡威猛之极,不仅将它寄灵的这木雕佛像砸的龟裂开来,整体显露出了道道裂缝,差点就让它解体。   更是直接轰击在它寄灵的那一缕神魂之上。   那种感觉就好似那茅山道人,手持柳条,狠狠的抽打在那阴魂恶鬼身上一般,让它剧痛难忍,一时居然陷入一种失神的状态。   还没等这邪佛恢复过来,钟昊已经再度随之而至。   又是一拳如闪电轰来,这一次则是重重敲在了木雕佛像的脑袋上,当场将其一颗头颅给打爆成木屑飘洒。   这木雕佛像寄体的损毁,对于这位邪佛本身而言,并无什么影响。   但钟昊的撼山拳意运转下,实际大部分的力量,都是轰击作用在了它的神魂之上,这就让它很是难受了。   钟昊这连续两拳出手,直接便让这邪佛品尝到疼痛的滋味了,便是真正金刚都有怒目,明王也会发火??,何况它这名为佛,实际与魔无异的存在。   这尊邪佛当即大怒,它那一缕凭空寄托而来的神魂,直接便自那残缺的木雕佛像寄体中脱出。   显露出来自己的真身模样,那是与那木雕佛像有着八九分相似的一个僧人,同样披着血红袈裟。   因为这只是一缕神魂化身,所以僧人的身体看去有些虚幻,他望着钟昊,额头上有着一道血纹,好似是一只竖着还未曾睁开的眼眸。   此时的这僧人,如一团幽影,显得诡异阴森,同时又给人一种神圣光明的气机,两者矛盾中又相互交融,让他看去似乎有些莫测高深,难以揣摩。   钟昊眼见此种变化,勾了勾唇角,不发一言,那修长的指掌间有血焰浮现出来,如灵蛇游走山岳,在他手臂上缠绕盘旋不已。   “幽冥黄泉火!”   身披血红袈裟的邪佛见此,眼眸立即微微凛然。   他瞧着钟昊说道:“尊驾倒是好手段,居然能将这幽冥黄泉之火用的如臂指使,这般灵巧随心……”   “罢了,今日算我败了一局,就此别过。不过,山高水长,来日漫漫,今后定有机会相逢,到时还望尊驾能不吝赐教。”   眼见钟昊使出了黄泉之火,这位神秘的邪佛已然心知,仅仅凭借着自己这一缕神魂化身,绝难以在眼前这年轻人面前讨到好去。   索性,直接就此弃了那争斗的心思。   他自身也是果决狠辣之人,心中下了决断之后,那口中话音方落,这一缕神魂化身便直接在钟昊的眼前炸裂开来。   望去就如那尘世绚烂的烟花般,眨眼即逝,很是美丽。   这邪佛竟然很是干脆的选择了就此自我泯灭,不留半点给钟昊擒拿自身这缕神魂的机会。临去之前,那话语中的意思,显然这是已经将钟昊牢记在心。   今日的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钟昊静静站立,见此倒也不意外。   他收敛了手中的黄泉血焰,目光中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说实在话。   莫看此番他是压着对方打,但钟昊实际上并未见识到几分对方真正的手段,只从那有些模糊的感应来看。   这名邪佛的境界甚为高远,今日眼下所见,恐不过是其展露的冰山一角。   如此人物,本该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缘何还要在这凡尘俗世兴风作乱?   钟昊心中有着几分不解。   不过他仔细一想,眼下世间都已经快到了一朝生灭之时刻。   在此时候,妖魔辈出,倒也合乎常情。   毕竟,便连他这旱魃都出土了,就是再从深山老林子里面跑出一些凶妖顽魔来,也没啥觉得好意外的。   解决了这件突生之事,钟昊望了一眼那陷入昏迷,各自趴在地上的婆媳两人,轻轻叹了口气。   无声无息间,捆绑住刘王氏身上的绳索便自己断了去,她人也开始幽幽苏醒过来了。   钟昊无意与她交谈,收了原先笼罩这宅院的那层红色雾气后,他直接如来时般,一步跨出,便自这里遁去,回到了钟家祠堂。   至于之后这婆媳二人如何,却不是钟昊要管的事情了,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去瞎搀和。   此后无事,难得悠闲,钟昊便在祠堂内,安心闲散过了下久违的宅居生活,兴趣来时,便指点一番钟秀儿与林佳这两个丫头的修行,   似乎眨眼之间。   悟真和尚约下的三日之期便到了。   这一日,天色微显暗沉,有濛濛细雨飘洒下来,钟昊踏步自钟氏祠堂走了出来。   两个丫头本来都缠着钟昊,想跟着去那龙湖浮岛上见识下这场约战,被他一瞪眼,很是干脆的拒绝掉了。   钟昊走出钟氏祠堂大门,就那么直接迈步入了那细雨中,祠堂的门口,钟山老爷子与两个丫头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二章 尽情一战,不死不休!   细雨泥泞中,钟昊独自缓缓而行,往龙湖方向去,说是缓缓,实际他每一步迈出后,人就已经在了老远之外。   不多时,钟昊眼前便见到了那一望无际的幽深湖泊。   浮岛位处龙湖的深处,在这偌大湖泊中就那么一座岛屿,独处世外,远离人间,素来被称为是这龙湖之珠。   有‘隐隐云间洞府,巍巍水上天堂’的美誉,历代都有不少文人墨客专程造访,留下不少赞颂诗篇,更有不少神话传说源出于此。   广阔水域阻隔,钟昊站在湖岸边上眺望,只能在目光的极尽处能窥见那浮岛的一点踪影,细微如沙。   微微细雨飘洒,眼前龙湖起云烟,氤氲蒸腾,冥冥之中,他已经有所感觉,那悟真和尚已经早就在那浮岛上等候了。   钟昊轻轻一笑,整个人突然拔地而起,划破凌冽罡风,升至九霄之上,而后有飞速下坠,朝着那浮岛最高处落去。   砰然一声巨响,他已经落在了浮岛上。   不远处,悟真和尚神色端正,盘膝跌坐在一块巍峨巨石,那柄佛门杀剑就横放在他膝盖上。   他僧衣朴素,除却那柄剑外,再无他物,但隐隐之间,浑身有一种清净琉璃、明澈似水的宝光浮现,映照整座浮岛,恍如明月金阳光耀大千。   若有凡夫俗子见此,必会顶礼膜拜,以为神佛降世。   钟昊望着他,面色沉稳而淡漠,在那佛光映照之下,体内旱魃之力瞬如江水起浪,震荡不休。   他微微耸肩,在悟真和尚的佛光下,显露出了旱魃本相,有血芒自体内溢出,笼罩周身三丈,不受那佛光气息所扰。   这般景象,若站在高处下望,就好似是一片佛光普照的净土中,突遭魔染,被圈画了一地,成那修罗血土,有绝世凶戾之气,让人望而心惊。   “阿弥陀佛!”   目睹此景,悟真口宣一声佛号,已经站了起来,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那佛门杀器的剑柄。   整个人瞬间自一位安稳跌坐的佛化为了明王怒目之像,不见清净琉璃,隐然带血杀气息。   他屹立在那巨岩上,身躯高大魁梧,那双眸子有着清亮明光,其中透着执着与刚毅,早有决心,不管如何,今日这一战,必倾全力。   “今日一战,便让一切恩仇就此了结,悟真在此,还请钟神秀赐教……”   手中佛门杀器胸前一横,悟真和尚微微躬身,向着眼前的昔日故人,今朝的旱魃凶魔行了一礼。   钟昊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便尽情一战……”他眼眸微闭,而后又睁开,已经化作一片血红,“不死不休!”   伴随着这不带情绪,冰寒刺骨的话语,那血红色的魔光,自钟昊体内源源不断散出,其中凶戾、暴虐,让人望而心惊。   两者静默对峙,再无废言。   彼此眸光相视,都是一片漠然之色,不见其中情绪波动,虚空隐隐有铮铮剑鸣之声响动,初始细弱寒蝉,随后越见响彻,最终好似雷鸣震动。   两人心中意念,各自凝聚千百道无形之剑。   在这龙湖浮岛之上,彼此征伐不休,看似不动,却已是最为凶险,堪称当世绝颠的剑道交锋。   无形的意念之剑,本是看不清摸不透。   但在这龙湖浮岛之上,却是剑鸣铮铮,四处隐现,那虚空在两人的这场交锋中,乏起了丝丝涟漪,空间交错,被这一道道剑意穿透切割。   若有人胆敢此时踏入这浮岛范围之内,必是在那不及眨眼的时间中,便自这人世间彻底消失不见。   有生长了千年的巍峨巨树,莫名的断裂,在细雨中化作了肉眼不可见的木屑粉末。有存在了万载的坚硬巨石,轰然爆响,在微风中了无痕迹。   脚下浮岛的高度,在两人的这场搏斗中,开始了寸寸下降,整个龙湖遭受影响,本来平缓的水面,突然就有潮涌滚滚,波浪滔天……   一名已经成就了金身的当世佛家练气高人,一位在泥土中沉埋了两百年蜕变而出的不世凶魔。   在这龙湖浮岛上,以别开生面的意念凝剑比拼,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   遥远的虚空上,有处于人世绝顶的武者,凝聚了元婴的大练气士察觉动静。   各自远远升空,浮上九霄将目光投注过来,观望着这龙湖浮岛上的动静,见这般瑰丽景象,皆是默然。   内心赞叹者有,深感骇然者亦有。   多少年了,人间不见这种顶尖之争,各家各脉老祖皆是潜心修持,静候天时,以求大道,如今日这般景象。   两位当世顶尖强者交锋,要分生死的局面,已经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于是,就见那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处福地的龙湖浮岛,被这一佛一魔摧毁的面目全非。   就好似一个美丽的姑娘,突然被人在脸上泼了一碗具有腐蚀性的毒药般,惨遭毁容,让人扼腕叹息不已。   好在这龙湖浮岛虽有些名声,灵气也是不错。   但由于岛屿过小,平日登岛游玩的人也多,并无什么宗门选择在此开山立派。   否则见此情形,心痛之下,怕是寻那在此约战两人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而悟真和尚约在此处与钟昊交手,事先早已知会了尘世朝廷,故此今日这浮岛上倒也并无他人。   这场意念凝聚无形之剑的争斗,一时僵持不下。   钟昊剑道修为虽是高深,当年更是走在了一世之巅,压住了无数江湖豪杰,钟神秀与李青圣也因此而被世人传诵并列为两大神圣。   但悟真和尚毕竟比他,还是多出了近两百年光阴,佛门参禅修法,对于心念更是运用的神乎其神。   眼下短时间内,这意念化剑之争,竟是难以分出个胜负出来。   久战之后,钟昊终究有了一分不耐,伸手虚空一招,喝了一声:“青颜,来!”   一抹流光掠过青冥,气势汹汹,自那龙湖镇破空飞出,显露万千气象,倏尔间,便已经落在了钟昊手中。   那冷彻寒光似一道月芒。   钟昊一剑在手,霎时,无上锋芒冲霄,龙湖浮岛更添死寂。   那曾让世人惊艳失声之剑,今朝再度重现……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三章 拳头就是最好的兵器   剑在手,气冲霄。   钟昊血眸微阖,青颜剑散发冷冷寒芒,凌霜赛雪,冻彻八方,随着他身上气机一扬,脚下浮岛震荡,无声间,如蜘蛛布网,道道裂缝蔓延。   他盯住悟真和尚,身上剑意越见高涨,缓缓开口道:“近两百年时光,真是一段不短的岁月,昔日陆轻禅,弃拳取剑之后,都到了如此境界。”   “若是原先,我该觉得无比欢喜,因为只有这样的世界,才不会让人觉得寂寞。”   “但现在……”   钟昊微微阖眸,然后再度睁开,语气不变:“你要伏魔,了结门下弟子的恩仇,这是你的坚持与立场。”   “而我身死三甲子,才自那泥土中爬出,还未见到她,便绝不能再躺回去。所以今日,只好青颜剑下,请你赴死,以这浮岛为墓,葬一位佛家大罗汉……”   话落,剑鸣,青颜附和自家主人之言,雪亮剑身轻微颤抖,似是极端兴奋。   隔百余年光阴,终于再度与主人汇合,携手作战,何其快哉。   在那上天降落的朦胧细雨中,只见钟昊一步跨出,身影模糊,手中长剑已经闪电递出,其中剑意瞬间化为无穷血色洪流,若江河决堤,眨眼泛滥成灾。   其势浩大,滔滔剑光竟是笼罩了整座浮岛,更往外扩散一圈,致使龙湖中都跟随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   让远处岸边的一些凡人看见,惊骇失色,还以为是湖中水君在大发雷霆怒火。   悟真和尚见此,面容倒是平淡,神色不见起伏,手中佛门杀器已然竖起,而后奋力一劈……开斩!   一股神意凝聚,体内佛家法力源源不绝涌出,灌入了手中剑内。   有六字大明咒在这佛门杀器上依次亮起,靡靡佛音在浮岛上诵念不休,便是封闭六感,依旧侵袭入心,让人感受到莫名的烦躁。   悟真和尚立身在巨石上,那魁梧身躯巍然不动,好似山岳稳重,一剑开斩,看去平淡无奇,却破开了钟昊势如江河的滔滔剑势,朝着他劈头砍下。   可谓是在朴实无华中展现了最不平凡之能。   钟昊神色不变,手腕一转,青颜古剑便已经与那佛家杀器剑锋交接,霎时,四方虚空剧烈震荡,发出了惨烈的呻·吟声。   随即,那虚空承受不能,竟宛若崩塌一般,在扭曲现出了一道漆黑的裂缝,内中有无穷吸力涌出,让这龙湖浮岛颤动不已,开始了层层崩解。   周边的湖水更好似疯狂一般,浪潮汹涌澎湃,更要远胜怒海波涛,如龙吸水,朝着虚空那道裂缝涌来,   那等景象,就好似一幕末日景象,让人悚然,好在那虚空裂缝展现瞬间,就被这片天地本身的法则所快速修复,滚滚浪潮随即跌落……   一剑平手无功。   钟昊血眸微凝,早已展露出雪白獠牙的嘴唇张开,大笑了一声,身上战意更是高涨昂扬。   他手中五指紧握那三尺青颜剑,尽情挥洒之下,只见浮岛上绝世剑光粲然,展露无匹的霸气,层层叠叠的剑招就似无穷无尽般,蜂拥而出,杀机凛然。   这等杀伐战力,让一些遥遥观望的大人物,都不禁为之色变,可谓当世罕见。   旁观之人隔岸观火尚且有此感觉,身处浮岛之上,全然面对着这般威势的悟真和尚的感受,自是更加真切,让他几有窒息的错觉。   当然,身为佛门九华山的大人物,相当于武者十二境顶峰的存在。   他便是不呼吸也无不可,但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却是货真价实。   眼前之人,果然不愧是曾经以一柄剑镇压了一个时代的剑中豪雄人物,便是失落近两百年光阴,依旧不是他人能小觑的。   悟真和尚脸色严肃,紧紧握住那柄佛门杀器。   他身子微微前倾,一剑横扫,带起了一抹璀璨金芒,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气势却是滔天,让天地为之共鸣。   悟真和尚之剑法,走的就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以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凭着自身超凡脱俗的修为与金身罗汉担山负岳之力,再是愚笨平常的剑招,在他手中使出来,都有一股化腐朽为神奇的韵味。   称得上是指天天崩,划地地裂,有着高深莫测之威。   只是这种剑法更适合用在修为力量要差自己一筹的对手身上。   一旦对上如钟昊这般手中青颜剑是当世神兵,旱魃之体的坚固、力大更要远胜他罗汉金身的挂逼存在。   这种重剑的威力,便要大打折扣。   几番试探过后,钟昊大致摸清楚了悟真和尚的剑路。   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随后手中青颜再绽锋芒,连续一十九剑,尽数点在了悟真和尚手中那柄佛门杀器的剑脊上。   这位佛家大罗汉终是脸色大变,手中这九华山一脉流传了千年以上的佛门杀器,在一声哀鸣中,发出脆响……   虚空众佛齐颂的声音停歇,那剑上的六字大光明咒依次灭去,那宽阔的剑身快速出现裂痕,随即崩解,最终粉碎。   悟真和尚只觉虎口发麻,微微摊手,恰有淡淡金色佛血滴落,金身罗汉之躯,竟然都未能完全承受那股力道。   他心绪微动,忽而叹息了一声。   那明亮的眼眸中,已经倒映出了钟昊在连续一十九剑毁了九华山传承的佛门杀器之后,再度递出的一剑。   钟昊的身躯随剑而至,笼罩在了一层无暇的剑光中,青颜剑吟喧嚣,那声音刺耳扰心,目标——正是自己咽喉要害。   悟真和尚静立在岩石上,一袭朴素僧袍摇摆,就在咽喉都已经感应到了森寒锋芒时,他那还在淌血的手掌倏然紧握。   下一瞬间,一个拳头便砸了出去,披靡如山。   失去了手中的佛门杀器,他身上气势反而暴涨,似山峦雄起,那魁梧的身子挪步,蓄势,出击,直接与青颜剑来了个碰撞。   拳、剑相接,轰鸣炸响,这和尚的拳头之坚硬,竟是丝毫不输与神兵利器。   悟真和尚淡淡轻笑,早年以一双拳头在江湖成名,博得‘拳可通天’之名,归隐佛门之后,舍弃了过往,踏上了习剑之路。   然而百年过去,他剑法修为虽已经是让人赞叹,那早便放下的一双拳头??,在不知不觉间更是已经炉火纯青,步入了返璞归真的道境!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悬赏开始!   原先说好的月初开个悬赏,那就开一下吧!   从这单章发出去开始计算,累积300月票加一更,累积200刀片加一更,单独打赏2W币加一更。   悬赏到7号晚上24点结束,或者加更累积达到30章时,即刻结束(虽然不太可能达到,但为了避免女装,保险还是要加上去的。)   过年事情多,在每天两更的情况下,所有加更只能保证会在二月还完。 第五十四章 决高下,分生死!   一剑无功。   面对悟真和尚那刚猛的拳头,钟昊并不觉得意外,对于他来说,百余年前所熟悉的陆轻禅本就最擅拳法,会有此变,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悄无声息间,他身子一晃,已经踏步而上,直登九霄,随之一剑飞刺,急速而下。   剑吟呼啸声中,钟昊的身影隐与无形,掌中青颜悄然幻化。   本来朦胧的细雨,突然变得密集起来,无穷璀璨的剑光,化作漫天的剑雨洒落,笼罩了一方天地。   剑光垂落,带起了丝丝脆响,那是虚空被刺穿所发出的哀嚎!   以浮岛为中心,往外扩散千百丈的地域,都在那瞬间起了变化,如炙热下的天空,在扭曲中变得模糊不清。   剑光似雨,滴落在浮岛,却没有细雨的温润柔弱,锋芒所至,万物尽化尘埃,被誉为“龙湖之珠”的浮岛。   在千苍百孔中,点点消磨,最终彻底解体,只剩一柱擎天,若鬼斧神工耸立在这龙湖中。   那是悟真和尚所立足的三丈之地,受他浑厚磅礴的气机庇护,免了此番劫难。   他仰首观望,眸子金芒绽放,运起佛家法眼去观测虚空,想要找出钟昊那隐遁无形的踪迹。   下一瞬间,悟真和尚沉肩,抖手,一拳已经轰出,砸在虚空。   无匹劲力传递,直接撼动了四方天宇,那浑厚之极的拳罡,在这一刻塞满天地,直接将钟昊从隐遁虚无中逼迫了出来。   他驻足虚空,静止不动,眼眸微垂,俯视下方,与悟真和尚仰首望来的双目对峙。   已然站在了当世佛家修士巅峰的悟真和尚,望着钟昊的神色严肃,无比的凝重   世人皆知旱魃的魔威盖世,乃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凶煞之物,但悟真和尚也唯有此刻真正对上,才知还要比传闻中的更为恐怖。   昔年传闻钟神秀身死之时,不过才破九境不久。   而今重现人间,凭借着那一具旱魃魔躯,御使剑法,已经真正足以重新位列当世绝颠之上,与三教百家的大练气士,十二境的武道天人平起平坐。   甚至那杀伐战力之强,都不输练气士中的顶尖元婴剑修,远远胜过了寻常三教百家老祖级人物。   而且,从方才到现今为止,他还未见钟昊真正使出旱魃本身所具有的种种神通,脑海只是微微思及,不觉便有心悸之感。   这般人物,若是一意孤行,这天下该遭何种魔祸?又是一位血魔或者邪佛吗?   想到当年那红衣女子所造成了风波,以及那位出自自家宗门,却谤佛逆祖,掀起无边杀劫的佛敌……   悟真目光一沉,那一双拳头已经重重挥出,气势凝聚,如山岳般雄壮,锐不可挡!   近乎同时。   钟昊也动了,璀璨剑光倾泻而下,尽显咄咄逼人的剑道锋芒。   今日之战。   既要决高下,也要分生死!   砰然巨响中,悟真和尚脚下的那根擎天支柱,也在两人越趋激烈的交战中被寸寸崩解,泥石飞溅。   两人越打越是凶猛,到了最后,近乎半座龙湖都给搅动起来。   那磅礴近乎天威的景象,让在龙湖边缘望见的凡人,皆是骇然失色,心脏跟着砰砰直跳,不明白为何一向平静的龙湖,怎会突然生出这等恐怖的变化。   远远观望的大修士,也尽数默然无声。   今日看来,这是真要陨落一尊已经位处此界巅峰的人物了。   忽然,龙湖的战圈中,悟真和尚心中的警兆莫名大盛,不知为何有极端危险的感觉涌上心来。   眼前一朵雪白的剑莲绽放开来,钟昊踏足其中,血眸朝他凝视过来。   悟真和尚拳头挥洒,直接轰爆那朵剑莲,正当他要一鼓作气,顺势锤砸向钟昊腹部时,脸色忽而大变。   原来,就在他一拳轰爆了那朵雪白剑莲的时候,虚空突然燃起了血红的火焰,让人一望便有心凉的感觉。   那是源自幽冥之黄泉火,最是阴毒。   被钟昊以剑化莲包裹在了其中,悟真和尚一拳轰爆了那朵剑莲,却也等若是将自己的手直接伸入到了那黄泉火中。   此火焚体烧神,稍微碰触便如跗骨之俎,便是已成元神的地仙,可身入幽冥,都要小心,不敢让此火沾身,可见其恐怖之处。   悟真和尚身上佛光大盛,想要将手臂上那血色火焰驱逐,却哪有这般容易,眼见那血焰已经是往身躯蔓延过来……   悟真和尚终是轻轻一叹,放下了这无谓抵御。   在他头顶上忽而现一轮金阳,光霞流转,普照虚空,一尊七寸大小,面貌清晰的小小悟真,从悟真和尚的头顶上径直跃了出来,在虚空盘膝跌坐。   然后,他看着下面那具自己使用了两百年,用来行度人世苦海的肉身躯壳,在那幽冥黄泉火中飞快的化作了虚无。   若是寻常时候,便是舍弃了一具躯壳,花费时日之后,不管是重铸身躯,还是借体归来,对于修行到了悟真和尚这般地步的人而言,都是可行之路。   然而,在眼下的情况,他既然舍去了自己肉身,遁出了婴儿,虽然仍有不小实力,面对钟昊这样的对手而言,已经算是彻底颓败无疑。   小小的悟真和尚跌坐虚空,神色隐现悲悯,他望着钟昊踏步行至了眼前,双掌默默合十,诵念了一句佛号。   而后他才对钟昊说道:“我既然落败,九华山一脉,自今日始,与你之间,一切恩怨纠葛就此而断。”   钟昊不言不语,只是默默看着他。   悟真和尚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这一生,败绩不多,却独独在你钟神秀手中,连败四次……前三次后,心中几乎生了魔障,最终入了佛门弃拳习剑,未尝没有你的因素。”   “没想到,过了近两百年,依然还是败在了你手中。哈……或许你钟神秀注定便是陆轻禅一生的拦路石。”   悟真和尚轻笑了一声,难得提及了自己那俗家的姓名。   他心中本来还有不少话想说,但在看了钟昊一眼后,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眼眸微闭,默默念颂经文。   龙湖上,忽有剑光绚烂起,如滚滚潮水般,将悟真和尚的婴儿淹没,卷入了其中,随即不久,一点常人不可见的灵光就此遁入幽冥,奔赴轮回而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五章 承天受命,人劫终开   阴雨散去,有骄阳出。   那自天上洒下来的温度适中,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原先暴虐的龙湖,重新恢复了它原本的平静面貌,只是那座有着很多传说的美丽浮岛,却从此在世人的眼中彻底消失了。   留给后人的,只是地方县志,古来文人墨客的诗篇文章中一点痕迹。   钟昊站在龙湖岸边,眺望眼前这辽阔的湖泊,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自苏醒以后,所见到的第一个昔日故人,终究被他埋葬在了这湖泊中。   虽然彼此之间原先便谈不上朋友,但悟真的出现,最初还是让他有些高兴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当年自己那一辈的人物。   很可惜,彼此立场终究对立的。   钟昊抿了口酒,将青颜剑抛出,让其如来时一般,化虹归去,重回那还留在钟家祠堂的剑鞘中,算是给留在家中的人,报个平安。   然后,最后望了一眼那幽深的湖泊,钟昊转身往龙湖镇走去,这次他是真的缓缓而行,没有动用任何的神通手段,就那么用脚丈量着那一寸寸土地。   天上有数道流光飞过,以他的眼光望去能看清那是几个和尚,他转头看了一下,流光降落之处,恰是原先龙湖浮岛的所在。   或许,那也是九华山门下的弟子吧,见钟昊离开了,便来此送悟真和尚最后一程。   钟昊不去理会,只要对方不再犯到他头上来,这些和尚爱咋咋地,都与他无关。   钟昊慢慢悠悠回到龙湖镇时,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青颜剑出鞘而又复回。   守候在祠堂里的几人,都已经猜到这必是钟昊胜了的讯息,两个丫头都很是兴奋,便是钟山老爷子这么稳重的人,都喜笑颜开。   更是早早的亲自开始张罗起了晚饭,等到钟昊慢慢悠悠的回来时,一大桌子的菜,已经都差不多做好了,全是老爷子一人亲手弄的   不得不提一句的是,这其中最为主要的一道美味佳肴,是源自钟昊跟林佳坐船回来时遇上的那青鱼精。   这东西被楚天歌自江河中捞起来后,便被他跟钟昊对半分了。   钟昊的这一部分被他一直收在酒葫芦内,直到去浮岛赴约的时候,才想起取出来,让钟山老爷子给拿去储藏了。   今日饭桌上的主要材料便是它,堪称是极其奢侈的全鱼宴。   这条真正已经成精的青鱼,其不但肉质鲜美,更是大补元气,易经洗髓的好宝贝。毕竟,那不管怎么说,可都是一条已经凝聚出了‘蛟珠’的青鱼精。   纵使大部分精华都在那颗珠子里面,其肉身中蕴含的精气,对于像林佳、钟秀儿这样的低层次修炼者而言,依旧是世间难寻的灵丹妙药。   这本来都是要留在家中冰窖内,慢慢取用的,像这种好东西,便是在俗世皇家,都称得上是极为珍贵,要论两去计算。   钟山老爷子动起手来,却是毫不含糊,愣是用它给弄出了个全鱼宴来。   这般暴遣天物,若是让识货的人看见,定是心痛死不可,哪有人当真拿这种好东西来做菜的。   钟昊倒是不介意,吃的很是开心,虽然这东西对他没什么作用,但谁叫那肉鲜美呢,老爷子的手艺,那也是没得说的。   这一顿晚饭,吃的是其乐融融。   只是到了半夜后,林佳、钟秀儿便开始遭罪了,轮番争抢着上茅厕。   原本年岁老迈,早有些精力不济的钟山,更是一直待在院子中,抽着水烟,整个人感觉起来似乎都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力’。   钟昊在自己房间中,听见起此彼伏的动静,很是不厚道的笑了。   他回到祠堂,看见那一桌全鱼宴时,便已经预见到了这般情形,却也不阻止,只是一边吃一边暗自偷笑,就等着半夜看好戏。   最后两个丫头终于反应过来,各自回房运转功法,吸收炼化了那青鱼肉的效力,这才停歇下来。   而钟山老爷子竟然半夜出去了,愣是一晚没回,也不知干啥去了。   这种悠哉闲适的日子,总是短暂。   眨眼间,半月时光便已经悄然而逝。   那祭祀邪佛的神秘邪教,在龙湖周边有越见猖獗的趋势。   但或许是因为上次之事,龙湖镇上,倒是难得保持了一份安静,成了这一片区域中仅早期有寥寥数件类似祭祀之事发生,此后半月,都平静无事。   这一日。   钟昊正躺在祠堂院子内的一张靠椅上,看着钟秀儿在他眼前修炼他所传的剑法,那纤弱的身子飘逸灵动,剑势挥洒间已经有几分凌厉架势,不禁暗自点头。   这丫头剑道上的天赋确实不低,稍加培养,日后即便他不在,未尝不能凭借自身努力,成为这钟家的守护神。   林佳坐在他旁边,看着钟秀儿练剑,神色中也有几分欣羡之色。   相比于钟秀儿的进步神速,她修炼《太上微言》的进展就要缓慢许多。   有时,钟昊都有点怀疑,那黄仙姑庙的女子,是不是瞎了眼,这究竟是看中这小丫头的哪一点了?   反正他是完全没有看出来,林佳这在修炼上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这样的小姑娘,当真值得一位已经凝练出婴儿的大佬级数的人物另眼看待?   在钟昊思索的时候,钟秀儿已经将一套剑法演练完毕,归剑入鞘,擦了擦额头的汗,行了过来。   还没等钟秀儿坐下,林佳便已经笑嘻嘻的称赞起来,说她剑法越来越好之类,两个丫头自顾自的在一旁叽叽喳喳。   钟昊心里忽然不知为何跳了一下,他自靠椅上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的朝着远方望去。   “老祖宗,怎么了,出事了?”钟秀儿留意到了他的神色,询问道。   钟昊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也就一件意料中的事情发生了而已。”   他口中虽是那么说,眸光望着远处,还是轻轻一叹。就在方才,已有生灵承天受命,开启了尘世王朝的生灭之劫。   这份劫气一动,他这旱魃便也跟着有所感应了。   紧随而来的想必便是千里生灵涂炭、饿殍遍地的景象,要将那大顺气数消减至最低,却不知这条垂暮的老龙到时会有何动作……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下大势究竟如何演变,对于钟昊来说,兴趣不大。   反正这天下每隔几百年,就跟女人大姨妈一样,免不了周期性来上那么一回,最后总会有人站出来终结乱世的。   他一个妖魔异类,还是不要去搀和这种事情。   也免得那些悲天悯人的山上神仙,以为他这旱魃不安分守己,想要搞个大事情,一个个都跑来找他麻烦。   对钟昊来说,天大地大,现在都没有找自己媳妇的事情大。   只是,最近一直在龙湖周边肆掠的那个邪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啊!   想要出门,至少要等这家里的事情安稳先。   不然,说不定出去浪一趟回来,水晶都被人……哦,是这龙湖古镇都被人夷为废墟,一家老小尽数给人一锅端了,那就不好笑了。   就在钟昊心中打定主意,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也给他人弄点麻烦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先弄出了个大新闻。   “你是说,那些邪佛教派的信众,突然间,不知为何,开始全部往葫芦谷聚集?”   钟家祠堂内,钟昊望着钟山老爷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钟山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道:“这消息是从官府那边得到的,现在已经都有兵马开始调动了。”   “就准备等他们到的差不多了,便要将那些因为信仰邪教,已经近乎癫狂的人一举拿下,彻底铲除这个无法无天的教派。”   “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情节展开……”钟昊啧啧称奇,也想不通对方是要做什么。   那邪佛的雕像,经过赋灵之后,都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一旦被攻破了自身心防,成为其的信众,就是死心塌地的狂热。   这一点其实跟那些佛门那些‘开光’后的物品有些类似,只不过一个是经过高僧开光之后,可以震慑世间的邪魔鬼怪。   一个是请邪佛赋灵后,可以蛊惑信徒崇拜自身,举行血祭来达成他的某种目的。   归根结底,都是在一个载体上,附加了某种力量,只是属性有别。   一直以来,这祭祀邪佛的邪教,都是以参拜佛像的形式,来拉拢信众。   行事趋于隐蔽,信众之间也是各自分散,彼此只以小团伙的形式联系,往往抓捕捣毁还没对方传播的快。   这才让大顺朝廷一时难以将其彻底捣毁,这次突然间,邪教的所有信众全数齐聚一地,却正好给了一个大好机会。   那葫芦谷,钟昊也是知道的,大概就是龙湖镇外三十里处的群山中,一个形似葫芦的山谷,四面皆是峭壁高山,仅有一个窄小的口子,能可让人通过。   因为位处群山中,且龙湖周边一直都有传言说,那曾埋了无数冤魂,在谷内随意抓一把土,都很可能扯出根白骨出来。   对于常人来说可谓是极端恐怖,所以平素罕有人迹。   那里说隐蔽吧,倒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非常隐秘的所在。   但一旦像现在这样,消息泄漏了,进出口被人给堵上,也等于是让自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由人宰割。   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到谁都能飞天遁地的地步,大部分的信众更只是寻常的老百姓而已。   “只怕,这其中的事情并不单纯。”   钟昊想着那日所见邪佛的一缕神魂化身,轻轻开口说道。   那一位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那么无智之人,会如此行事,恐怕还是别有用心。   钟山老爷子点了点头,他内心也是认同此点的。   大顺朝廷想必也心中有数。   但这对于一举铲除这个邪教而言,仍旧是一个大好机会。不管那邪教此举究竟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想必都能在调动兵马之后,将那一切阴谋诡计碾成渣。   钟昊脸色平静,问道:“朝廷只是调遣了兵马?”   “应该还有修士、武夫随行,毕竟先前官府还专门颁布了榜文,招揽江湖上的人士来对付这邪教。”   “而且朝廷内部素来也有专门管这方面事情的法师,先前的八难法师,便是出自其中……”   老爷子摇了摇头,神色也不是太肯定的样子,钟家虽然也有子弟在衙门里,但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清楚。   “不过,那位八难法师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说道八难和尚失踪的事情,这位老爷子还看了钟昊一眼,这才接着往下说。   “现在,接替他的人成了一个老道,据说还是什么剑宫出来的,便是那主管龙湖一地的父母官,见了他,都带着几分恭敬。”   钟山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关于八难和尚失踪一事,他心中其实是有着猜测的。   毕竟那个时间点太接近了,只是他也没开口向钟昊问出来,反正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失踪也就失踪了吧,没必要去知晓的那么清楚。   这点,钟山老爷子分的很清楚。   倒是那个老道是出身什么剑宫这事,其实还是他去专门找人打听出来的。   像是原来的八难和尚,有什么背景,他可全然不知,现在会费心那老道之事,也是跟自己家扯上了一些关系,才想要多掌握点情况   毕竟,自家老祖宗诈尸一事,在龙湖镇近乎人尽皆知。   谁知道这位突然上任的老道,会不会像那位八难和尚一样,找上门来,多掌握一点情况总是好的。   可惜,便是他废了不少力气,也只隐约知道了那道人出身什么剑宫,连个宗脉全名都不清楚。   修士的世界,离常人还是有些远了。   钟昊想了下,轻轻说道:“这段时间,你让家里的人都安分点,少出去走动。特别是你挑选出来那几个修炼剑法有了点武力的,看紧点,别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跟着去瞎掺和。”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个他自然是知道注意的。   毕竟他也是那个年岁过来的,知晓这种毛头小子,稍微欠缺管教,就容易依着性子来,最后惹出祸事。   他看着钟昊,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问道:“那老祖宗你到时候……?”   钟昊脸色如常,轻轻敲着案几道:“自然是去见识一下,那些家伙在搞些什么名堂。”   接下来两日,龙湖镇一片平静,周边的那些地方村寨也没听说出过祭祀之事,看去异常的安静宁和。   底下,却是暗流涌动,稍微敏感的人,都察觉到隐隐山雨欲来的气息……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七章 那骑着青驴的道姑,很好看!   清晨时分,天光微微放亮。   一个修长的人影,迈步在漫漫无尽的山间小径上,缓缓前行。小路狭窄扭曲,很多地方野草都已经蔓延到齐膝了,这是一条近乎被人遗忘的路。   钟昊背负青颜剑,手里拿着红色酒葫芦,就那么一脚一脚,踩踏在那坚韧的野草上。   千峰群山,天地清阔。   这里便是距离龙湖镇数十里外的山中,那传闻中,曾埋葬了无数枯骨怨魂的葫芦谷,就在这群峰之间的某个地方。   一大清早,吃过了林佳煮的面条??。   钟昊便背着青颜剑,走出了钟家祠堂,不许那两个好奇心旺盛的丫头跟随,独自出了龙湖镇,来到了这处远在三十里外的群山中。   清晨的山风拂面吹来,给人几分透骨的寒意。   钟昊沿着那蜿蜒的小道,一步一步登上了一座山峰之巅,他举目四望,只见天地寂寥,空寂的群山仿佛洪荒世界,不见半点人迹。   此时,太阳还未曾出来,只有微微的天光   钟昊站在这高峰上,负手而立,俯瞰下方,那苍莽密集的山林在轻轻摇晃,如碧清的波涛起伏不定。   山间的清晨,有薄雾淡烟缭绕,让这群山更显孤寂,远离尘世,不见红尘。   然而今日,在这山中,注定将要落下一场红雨,浇灌那些碧木青藤,山野生灵。   钟昊选择爬上来的这处峰头,不是群山最高处。   非但是阴煞凝结之地,还有恶物盘踞于此,一块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有条‘过山风’缓缓从下面钻了出来。   晨曦的金色光芒,恰在此时照亮群山,让那碧青波浪瞬间明亮生辉,落在那条黑褐色的‘过山风’鳞片上,显露出如金属般的光泽,也让它有点暖洋洋的感觉。   它微微仰着头,身子抬起约三分之一,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突然踏入了自己领地的生物,如同刀锋般的冰冷。   它在这座山头已经度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早已经有了灵性,也知道眼前的生物叫做人,人有强弱之分,就如蛇类一般。   而它便是蛇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过山风’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急着捕猎。   在山林间,没有耐心的对手,往往是死的最快的,它能存活至今,还越渐强大,靠的是天生的谨慎与阴毒。   它细心的盯视着眼前的人,心里头在判定着他的实力,活得久的好处是,它了解了世界上很多东西。   大多数的人都是羸弱的,只要让自己轻轻咬上一口,便不会再有任何的动静,但也有很强大的存在,伸出一根手指,便可能让自己化作血泥。   前两天山中的那头独狼,便是失了判断,被一个过路的少女用那白皙细长的手指,轻描淡写的直接戳爆了脑袋。   ‘过山风’心中吸取着教训,它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去。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就是属于羸弱的那一类,被自己盯视着毫无半点反应,看来并不是那种恐怖的存在。   它的嘴开始张开,锐利的獠牙露出来,这条‘过山风’的心里有些喜悦,既然是如此,那……对于自动送上门来的猎物,它可不懂得怜惜。   如闪电一般,它已经窜了出去,直扑那个微仰着头,似乎还全神沉浸在东方日出美景的人而去。   这条已经初步踏入了修行门径的蛇中王者,倾尽全力,一口咬在了钟昊的大腿上。   然后,这条‘过山风’心中的喜悦便化作了无尽的惊骇,滑腻的身躯就要急速后退,想缩回巢穴。   一只手已经抓了过来,捏在它七寸上,一股劲力透体而入,让它浑身瞬间瘫软,没了一点劲力。   “真是个淘气的小家伙,乱咬人可不对哦。”   钟昊抓住这条浑身散发出淡淡妖气的眼镜王蛇,轻轻笑着说道。   “不过就是在你家门口站了一下嘛,至于要出口伤人么,真是一点都不好客啊!”   钟昊啧啧自言自语了几句,本想直接将手上这居然胆大包天的家伙,丢入葫芦里用来泡酒。   但就要将这条长虫丢进去的瞬间,钟昊想了想后,又停了下来。   他忽然记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林佳似乎要自己给她带礼物,看了看手中这蛇??,钟昊点了点头,那丫头是山里出来的,对于蛇类应该司空见惯,不至于会害怕吧?   嗯……   不如就把这小家伙送给她做宠物好了,好歹也是一条生出了灵性的家伙,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比养些普通的生物强多了。   好吧!就先那么决定了,那丫头要是嫌弃,再拿来泡酒也不晚。   钟昊自己定了主意,便也不管这条蛇心中是不是愿意,直接抓起它的身躯,在自己手上缠绕两圈,然后打了个结。   还别说,这缠绕在手上的蛇躯,在晨辉霞照下,鳞片光彩似金,倒真是蛮好看的。   “过山风”身子卷缩着,任由钟昊摆布,完全不敢有丝毫挣扎的动作,唯恐这恐怖的人,一个不高心便直接捏爆了自己的脑袋。   它活了那么久了,但也还远远没有活够。   “给我乖乖挂着,要敢乱动,就拿你泡酒。”抬手盯视着这条小蛇,钟昊微微咧嘴说道,那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似乎透着森寒的味道。   堂堂蛇中的王者,听到钟昊的话后,那滑腻身躯微微一颤,紧紧缠绕在钟昊的手上,唯恐不小心掉了下去,便真被丢尽那红色的葫芦里泡了酒。   “哈哈哈……堂堂旱魃,世间数一数二的凶物,居然在这山野之地,欺负恐吓那么一条刚刚步入修行门槛的小蛇,也不怕传了出去让人笑话。”   忽然,在这群山间,响彻一个如若银铃般的熟悉声音,轻轻取笑道。   这个声音是……   钟昊一挑眉头,自这山巅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远方蜿蜒的山路上,一头青色的毛驴缓缓而行。   在它的背上,正驮着一个道装少女,那双明眸仰首朝着这边望来,脸上露出丝丝甜甜的笑颜,千山群峰似乎都跟着增添了几分光彩。   那是一个生的不是很美丽但却让人觉得很好看的姑娘。   她曾说,她叫张桃灵,来自龙虎山天师府。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八章 忽起炸雷,危机将至!   钟昊望着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里头有些欢喜。   “驴儿,走起!”   道装少女乘骑青驴,伸出嫩白的手来,在坐骑屁股上轻轻拍了拍。   只见那毛发柔顺透着光泽的驴儿,四蹄忽而一抬,腾空而起,踩踏在了虚空中,且一改原先那慢慢悠悠的步伐,开始奔跑起来。   就好似是一道青虹,自远远的山路上飞起,划过了数座山峰的距离,须臾间,便已经落在了钟昊身前不过丈许的地方。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望着跨乘青驴的道装少女,钟昊眼眸含笑,轻轻说道。   就在不经意间,重逢一位原本以为要许久才能再见的朋友,那种欢喜溢满心间,让人浑身都感觉到了愉悦。   “你不是去往广城了,怎会在此?”   张桃灵眼眸发亮,她一袭道装,乘青驴,身上有着淡淡清香,在霞辉照耀下,透着灵秀道韵,如那仙子降凡。   这一趟云南之行,看来她的造化机缘不浅,修行路上往前跨了很大一步。   “哦,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家就在龙湖啊。”   没等钟昊的解释,道装少女忽而轻拍额头,神色恍然,那可爱模样,倒是冲淡了她身上不少仙味,更似一凡间邻家少女。   “你呢,看神色,这云南之行,应该很是顺利吧?”钟昊开口问道。   张桃灵闻言笑了笑,那眼睛眯成了月牙状:“那是当然,本姑娘出马,怎么会有办不成的事情。”   “我跟你说,云南那妖魔竟然胆敢窥视我宝物,居然还以血祭之法玷污灵光,想要化正归邪,为他所用。”   “我一气之下,挥刀追他八百里,毁他三处隐秘巢穴,最终摘其首级,彻底扬我龙虎道威于云南,震慑千百妖魔……”   钟昊微微一笑,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虽然言语间尽是在说她御使斩魔刀如何的威风,但他可想而知,那必是一番很是艰难的苦战。   “那你为何突然到了此处?”钟昊好奇的问道。   少女道姑自青驴上一跃而下,跟钟昊肩比肩立在一处,望着那群山惬意说道:“我回山途中经过此处,想起了一些过往传说,便想在此吊祭一些前辈,顺便瞻仰下曾经遗留的痕迹。”   “传说?”   钟昊有些不明所以,刚开始他还以为张桃灵也是因那邪教之事才来到这,现在听她话语,竟不是那么回事。   张桃灵点了点头,她眺望眼前的群峰峻岭,视线恍惚,难得有些出神。   在过往的某个岁月里,这里曾埋葬了她龙虎山不止一位祖师,不单单是龙虎山,还有天下诸多道脉,佛教、儒教都有牵涉,而其中又以佛教的损失最为惨重。   这是钟昊第一次在张桃灵的脸上看到那种神色,很是沉重,完全不似她原先表露的性子。   少女道姑回头望了钟昊一眼,然后挥手指着眼前的群峰,神色有些激昂的说道:“很久以前,莫约是温侯斩龙,世间末法的时代,往前再推大概五百年的样子。”   “这天底下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本是佛家出身,在某处佛山净土修行,有了极大神通。”   “某一日,却不知为何,这位在天下都享有极大盛誉的大德高僧,竟是叛离佛门,步入了魔道修行……”   在张桃灵的讲述中,钟昊了解了一件本来早已埋葬在历史洪流中,唯有当年一些亲身经历的宗门才知晓的隐秘事。   一位佛门大能,不知因何缘故而入魔道,先是血洗了他修行的那座佛山净土,然后下山屠戮天下僧侣。   凡是有佛寺的地方就有他的踪迹,短短数年间,十万佛家弟子尽数毁于他一人之手,血债累累,便是当时最为凶悍的魔道巨擎,都不如他的癫狂。   在他屠戮佛家弟子的时候,也有不少其他练气士遭受牵连,最后终是惹了众怒,三教百家诸多练气士轮番而上,陨落了足足两位数的大练气士,才将他的滔天气焰打落。   而围剿这位由佛入魔的巨擎最后一战,便是在这茫茫群山中。   “……这里,曾葬送了无数三教百家的先辈,我龙虎山那一代在此足足死了四位大真人,还有一位已经触摸到地仙之道的祖师,都在此重创,归山没多久便羽化而去……”   “这里可半点都不像曾经历过诸多大神通者战斗的痕迹啊!”   钟昊举目四望了一下,神色有些疑惑。   不是他不信张桃灵的话,但若真有那般惨烈之战,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与悟真两人交手,都能将一座大湖中的岛屿,给生生磨灭崩解。   以少女道姑所言,当年那一战惨烈应该更在千百倍以上,便是打的千里陆沉,都丝毫不稀奇,这千山群峰哪还会是现在的这种模样。   便是经过了悠悠千载岁月,也断然不会一点痕迹都让人看不出。   张桃灵轻叹一声道:“那最后一战虽然是在这群山中,却也不在这里……你这样看自然是一片景秀风光,丝毫没有大神通者战场的痕迹。”   钟昊脑海中如有灵光划过,开口询问道:“莫非那最后的交战之地,是用了阵法神通之类的东西,拘禁一地,自成一方乾坤?”   张桃灵点了点头道:“是的,据说那是在一个山谷之内。”   “不过我在此游荡了两日,还未曾寻到门径,那处还残留着前人禁法,修士探寻的手段并不好使。本来打算今日在寻觅不到,便准备回山了,没想到居然撞见了你。”   “山谷、和尚、魔头?”   钟昊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忽而微变,神情异常凝重起来,“那一位逼的天下围剿之人,最后的结局是怎样?”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此后世间再无有关他的记载,应该是死了吧!”少女道姑眯着眼睛,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正将头往她身上靠的青驴。   “不,或许,他还活着!”钟昊沉声说道,“而且,很有可能还在那个山谷中。”   张桃灵猛然回身,神色有些惊异,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钟昊心念急转,便将最近发生在龙湖周边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最后,他神色晦暗不明:“我怀疑,那个引人血祭的邪佛,便是你所说的那个人,而那个山谷,或许就是葫芦谷……”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五十九章 千人血祭,道姑开杀   察觉到了一些不妙的端倪。   钟昊没有在这座峰头继续停留,等待那大顺朝廷的兵马入山,而是当即直接带着张桃灵往那葫芦谷而去。   两人皆非是凡俗人物,心意一动,身躯便已经自这山峰之巅化虹齐飞,直直切入了那个隐蔽在群山中的山谷。   “嗯……”   领着少女道姑自一处狭窄的口子飞掠进入谷中的瞬间,钟昊似有所觉,方才自己撞破了一层极其细微的屏障。   那异常很是轻微,不是九境以上的人可能都察觉不出来。   也不具备任何的实体阻挡作用,却足以让一个修士的神识如同瞎子一般。   这应该便是导致张桃灵在此地找寻了两天,都未能发现葫芦谷入口的原因。   进入谷内之后,钟昊与少女道姑两人停驻虚空,望着下面的景象,怔立在了当场。   脚下,那谷内的平地上,跪拜了千余名身穿各色衣裳的人,从衣服上来看,这些人中有富翁、有乞丐、有老头、青年,也有小孩女子。   他们都面朝着谷内深处的方向虔诚的跪拜着,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没了气息。   因为他们的脑袋已经脱离原先的位置,就摆放在自己身躯的前方。   那鲜红的血液,就跟寻常百姓宰了一只鸡般,正源源不断的从断颈处流出,渗入了那黝黑的泥土中。   地面开始微微颤抖不休。   然后就有若有若无的淡淡雾气自地面升起,那雾气诡谲,隐隐居然有着声音传出,似是一个僧人在诵经。   之所以说是几乎所有人都没了气息,是因为在这些头颅被砍断的邪教信众前面,还站立着十数个手握雪亮屠刀,看去年岁都差不多在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所有信众的脑袋,都是他们一人一刀砍下的,速度很快,因为那千余人的血,都还在从脖颈处往外流淌……   而那些个手握屠刀,连杀了千余名邪佛信徒的青年男子,望见了自葫芦谷入口飞掠进入的钟昊、张桃灵两人,脸上都并没有什么表情。   一个个很是漠然,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到来。   唯有将目光落到地面上那正在蒸腾,渐渐转浓的雾气时,他们那显得空洞的眼眸中,才闪过兴奋、狂热的色彩。   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也是这葫芦谷内邪教人马中,惟一一个未曾手握屠刀,却还活着的人。   这个年轻人的面目很是平凡,是属于那种让人看了过眼就忘的长相,没甚么特别之处。   只是在他的头顶上,却带了一个跟他本人看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古旧僧帽。   这个年轻人,叫做邢武亮,也是龙湖周边人士,眼下的邪佛教派,其实便是他一手创建出来的。   自从在一次偶然中,邢武亮进入这葫芦谷后,接触到了那被封印在了这片土地下的神秘存在,他的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原先的一个无足轻重的村寨混混,成了掌握着无数人性命的教派首领,拥有了过去不敢想象的实力。   这一切,都是拜邪佛所赐,或者也可以说,是拜他头顶上的那古旧的僧帽所致。   最初,他便是在这葫芦谷内捡到了这僧帽,一时好奇带上之后,从此人生便彻底的改变了,也就此踏上了这条让邪佛重归人世的道路。   “看来,我们来晚了。”   钟昊望着葫芦谷内这般情形,轻轻说道。   眼见下方千人血祭的场面,出身龙虎山天师府的少女道姑,脸上神色顿时怒然。   她的眉眼间很是冷冽,如瞬间凝结了一层寒霜般。   她那修长白嫩的手指,此时已经握在了斩魔刀的刀柄上,整个人立身虚空,看去显得有些杀气腾腾。   有森冷的寒气,开始渐渐在葫芦谷中弥漫开来。   张桃灵冷哼了一声,手一引,腰间锵然刀鸣,雪亮精芒乍然而现,划破了虚空,朝下方落去。   邪佛出世又如何。   对她而言,此时心中不痛快,那便斩!   既然心中向魔,人已非人,那她今日便以刀斩魔,破碎了这鬼蜮人心   那十数名青年男子同受感应,猛然呼喝了一声,手中那屠了千余名信众的长刀,已经随之朝着立身虚空的两人劈砍过来。   只见葫芦谷内,一时间道道刀芒纵横交错,有无情冷酷的杀意冲霄。   他们的实力,都可谓不弱,若是到江湖上去,都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但是,对于少女道姑而言,还是……太弱了。   斩魔刀出,似龙凤鸣,锐气锋芒迸射,一刀,仅仅一刀而已,惊艳绝伦,似是一道冷月悬照而来。   顷刻间,那十数名持刀男子眉心皆现一道血痕,幽寒之中,刀意渗入,就在恍惚中结束了性命,成了斩魔刀下亡魂。   属下尽数身死,身为教主的邢武亮眸光幽深,不见动怒,只是朝着张桃灵望了过来。   立身虚空的少女道姑只是冷笑一声,一步迈出,脚已经踩在了地上,随即虚空绽寒芒,刀光再现,毫不留情。   这一刀,声势显赫,璀璨夺目,比之方才刀斩十余人的那一式,更为凌厉,瞬间贯穿虚空,朝着邢武亮的咽喉而来。   邢武亮微眯遮眼,按耐下心中的一丝不安,他原本虽然只是一个小混混,但此时身为邪佛的代言人,自有一些手段。   他身影晃动,整个人快速化为虚无之影,流窜在地面上,机巧避过了张桃灵逼杀的同时,地上的一柄屠刀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只见邢武亮以影行之术,突然自张桃灵的背影中窜出,举刀便要朝着这道姑白皙的脖颈砍去。   他这一刀,快似惊雷,寒光耀眼,一旦砍中,足以让这少女断颈毙命,对于这一点,邢武亮很有信心。   然后,下一刻,虚空中有雪亮如霜的光芒划过,邢武亮的头颅高高跃起,血液飙射,一抹惊鸿回归了张桃灵的手中。   “混混终究是混混,居然想靠着那么点不入流的术法暗算一位人仙。啧啧,也真是有够异想天开的,让两位见笑了。”   一个僧人自葫芦谷深处缓缓行来,他看了身首异处的邢武亮一眼,轻轻叹息:“可惜了我一顶帽子……”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六十章 要变天了   “邪佛?”   张桃灵微微蹙眉,自葫芦谷深处走出的僧人,行步到了她面前约四五丈左右,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身上披血色袈裟,那眉心处有一道红痕似眼,目光极其深远,脸上神色似在笑,眼眸中却看不出有情绪的波动。   这名血衣僧人,少女道姑仔细端倪了一会,仍是看不出深浅。   只觉其身上透着一股苍茫疏离的悠远气息,淡漠无情,比之龙虎山上的老头们更远离尘世,近仙魔而非人。   那僧人没有理会张桃灵。   他将目光望向钟昊,微微轻笑说道,“我们又碰面了,原来你竟是一位旱魃,莫怪能随心操控那幽冥黄泉火……”   未曾显露旱魃本相,已然被窥破了跟脚,钟昊一步落下,站在了少女道姑的身边,微微蹙眉。   此人比之当日在龙湖镇所见那缕神魂化身,看去高深莫测了不知几许。   钟昊甚至隐隐自其身上察觉到有超出现今这个世界限制的气息浮现。   他抬头看了看天,本是阳光普照的天气,在邪佛出来后,此刻居然隐有铅云汇聚的样子。   而今世界,尚在恢复晋升,不容地仙人物现世,一旦出现,必遭天妒排斥,就如当初的自己,钟昊神色有些晦暗。   可惜当时自己不知道收敛……   眼前的这个和尚倒是很懂得缩起脑袋,一身远在人仙之上的磅礴气息隐蔽,紧紧收敛在身躯中。   那天上的铅云,找寻不到目标,很快便散了去。   钟昊看着他,很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便是昔年那个由佛而入了魔的人,你没有死,是一直被镇压在这里?”   邪佛闻言,笑容收敛,:“镇压?呵呵,就当年那些最高不过是触摸到一丝地仙门槛的井底之蛙,有何能耐资格镇压我?”   “若非,哼……”   邪佛话中有未尽之言,似是有所顾忌。   他望了一下苍穹,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但这也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当真便是昔年那个搅弄的天下不宁,让三教百家诸多练气士针对群起而攻之的那个人物。   对于当日围攻他的那些人,更是只给了一句‘井底之蛙’的评语。   张桃灵的脸色便黑了下来,当年的那些人物中,可有好几位是她龙虎山天师府的祖辈。   “一个旱魃,一名龙虎山传人,还真是奇特的组合啊。什么时候你们张家人居然开始喜欢上跟尸体打交道了?”   “若非我见过你手里的那柄刀,是叫斩魔对吧?还以为你是上清茅山那些牛鼻子培养出来的呢。”那邪佛呵呵笑着说道。   张桃灵沉默不语,她拿眼望着身边的旱魃,有声音直接传入了钟昊心间:“如何,有把握吗?”   钟昊微微摇头,一足轻轻点地,少女道姑蹙眉,立即懂了钟昊的意思。   那邪佛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小动作的样子,只是悠哉说道:“你们来此,是想要重新镇压我么?”   “那么动手可要快哦,昔日在这谷中一战,可是有足足三四家大宗脉请出了镇山的宝贝压阵,才敢在此放手一搏。”   “现在的葫芦谷里可没有这种布置,你们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将我重新镇压,呵呵……”   邪佛轻声笑了笑,未尽之话分明就是威胁,他已经非是佛徒,此身已入魔道,债多不愁,可不会在意什么千里江山崩裂陆沉,亿万生灵涂炭的局面。   他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气魄,其实与那些原本就出身妖魔两道,动不动就手握一个大杀器,让三教中人忌惮不已的大能巨擎有着类似之处。   钟昊望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听这邪佛说道重新镇压这四字时,他隐隐居然从那语气中感觉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实际上,钟昊的感觉并没错,也确实是如此。   当年一战,邪佛确实已经身死,在这葫芦谷中被一个不要脸的人,打的肉身破碎,元神四散。   只因某种原因,他有一灵始终不灭,历经千年时光一直犹在。   直到三甲子前,天路重开之时。   邪佛废了好大的劲,以此灵为本,勉强将自身散落在葫芦谷各处的魂魄重新凝聚成元神,并凝练出了一具肉身。   正当他自觉在这葫芦谷中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想要有所动作,再度出世时。   一个红衣疯女人突然出现,二话不说,现身便是直接雄浑一掌轰来,将他那好不容易才凝练的肉身再度打散,魂魄更是就此被镇入了这葫芦谷地下。   重新压了邪佛足足一百余年后,那道恐怖的掌印才有所减弱。   让他意识能可透出些许,最后蛊惑了偶入葫芦谷的山村混混邢武亮。   在他的帮助下,传播信仰恢复实力,再到今日一场千人血祭,才总算摆脱了那道掌印,脱困而出。   如此遭遇,怎会叫这邪佛不觉得咬牙切齿……   钟昊看了看他,其实心中很有一种冲动。   想要出手彻底打死这在龙湖搅风搅雨的祸害邪佛,虽然对方绝对是地仙以上的人物,但刚刚脱困,实力怎么都不可能在巅峰状态。   而钟昊自身从苏醒至今,还从未彻底展露旱魃之威,便是在龙湖浮岛与悟真和尚一战,也几乎都是靠的自身剑道上的造诣,并未过多展露旱魃神通。   说实在的,便是钟昊自己,都还不知以旱魃神通全力出手之下,自己实力能去到那种程度。   真要与眼前这邪佛一战,两人间的输赢,犹在未定之天。   但是且不说两人毫无顾及交手,对于龙湖周边地域可能造成的影响,更可能会因此而触动那天地规矩……   举手之劳行善自是轻易可为,但要为此去搭上性命危险,钟昊扪心自问自己还没舍己为人到这种地步。   毕竟,他当年可是亲身经历过触动天地规矩的下场,天若容不下你,那当真就是举世皆敌。   那大顺朝廷现如今的情况何尝不是如此。   劫运一至,便是依照常理原本该是无灾,甚至丰收之年,都会有生灵受命开劫,要么便在这劫中吞噬一切潜龙,再度浴火重生,要么就从此被新的一朝彻底替代。   而前者又是何其困难……   若是原先邪佛还未脱困,钟昊自是选择将其镇压。   现在嘛,既然对方已经脱困,自己又无有翻掌间将他压回去的本事,那也犯不着与其再起争执。   他拉着张桃灵,看了这位莫测的邪佛最后一眼,就此转身不回头,离开了葫芦谷。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六十一章 挥手转身去   “王朝末年,果然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跑出来,便连邪佛这种原本以为早死了千百年的家伙,都突然间出现了。”   回到了原先的高峰之上,那头刚刚被留在了原地的青驴,见到张桃灵后立即亲昵的凑了过来,少女道姑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很是感慨说道。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感觉哪有点不对呢。”钟昊看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他钟昊可也是一个早死了百多年的老家伙啊,现在在世人眼中,同样也是属于妖魔鬼怪一类,在龙湖镇乃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啊。   张桃灵只是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邪佛再度出世,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尽快回山一趟,将这件事告知山上的那些老家伙。”   钟昊点了点头,这点便是少女道姑不说,他也想得到。   一位地仙以上的人物,突然间就那么横空出世。   而且这还是曾经跟龙虎山天师府有过恩怨的地仙,换做是他,也是要赶紧回山,将这种足以影响一个宗门的大事报告上去。   “今日咱们能在这偶然遇见,实在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啊!可惜,不能再多呆一会,让你领着我去好好见识下你们龙湖这的风光美景。”   张桃灵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样子。   钟昊很是没心没肺的说道:“没事,等你下趟来这里,我再领你好好游览就是。或者改天我去龙虎山,你也带我去看看那天下道都的风光,我可是慕名许久了。”   “怕你有命去,没命回!山上那些老而不死的家伙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到时肯定要把你这胆敢窥视我灵山的妖魔打入镇魔井不可。”   穿着道袍的少女白了钟昊一眼,然后想了一下说道:“不过此地还真不宜久留,你这段时间还是离开龙湖出去外面逛逛吧!不要在家里待了。”   等她将邪佛出世的消息带回龙虎山,天师府必会广传讯息,将此事散播出去。   那千百年前,三教百家那些曾经牵连到邪佛之事的宗门道脉都会震动。   这龙湖地界,势必会成为天下练气士所瞩目之地,各大宗门肯定有很多人来此查探。   这天下间的练气士,脾气多数稀奇古怪。   钟昊又是妖魔旱魃,而且少女道姑已经听钟昊说过他在龙湖镇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了,说不准哪家路过的修士一时想不开便要动手除魔卫道。   张桃灵不是怕钟昊会吃亏。   她可知晓这家伙恐怕比起那邪佛差不到哪里去,若是要评论当今世间最凶残的家伙,自己身边这位,绝对有那实力去竞争下排在前头的名次。   面对这样的家伙,要该担忧的,也该是那些不长眼的人。   只是收拾了小的,难免就会有老的跳出来。   一而再,再而三后,这恩怨很容易就越结越深,牵连也越来越广,最终彼此就成了死仇,这种事情可从不罕见。   甚至世间有不少原本安分守己的妖魔,可就是被这样一步一步逼成了天下正道的对立面。   少女道姑很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钟昊身上。   所以开口劝说他暂时出门,莫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暴露在天下练气士的眼中。   钟昊感受到她的一番好意,微笑道:“我本就有意要出门,若非是那个秃驴不安分,我早就已经出去游荡了。当然,要是那样,今日也就不能在这遇上你……”   少女道姑闻言,脸上绽放一丝笑容,心头很是开心,那一双眼眸都眯了起来,如月牙般。   “现在他脱困了,应该没必要再弄那些幺蛾子出来。而且,只要他还不想我真跟他来上一场生死斗,有些事情就算要做,也会知晓点分寸的。”   钟昊眼睛往某个方向看了一下,轻轻说道。   他这话可不只是说给张桃灵听的,也是说给那山谷里面,某个耳朵灵敏的人听的。   那处地形残留下来的禁法,能可阻挡住少女道姑这位人仙的神念探查,却绝对阻隔不了一位地仙的耳朵。   葫芦谷内。   身披血红袈裟的和尚蹲在一处山泉边,正在努力搓洗着一顶染血的帽子??,忽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呵呵笑了两声。   “……所以我也可以安心出门了,不会在家乖乖待着等人上门来斩妖除魔了的。”   “如此最好,我可不想下次听到你的消息,便是某某前辈放话要为天下除你这一大祸害……”   少女道姑点了点头后,坐到了青驴的背上,与钟昊道别了一声,就要乘坐这头驴儿离去。   这时,钟昊一拍额头,忽然间想起了一事,忙叫住了她。   然后便将广城黄仙姑庙的那女子与林佳的事情说了。   张桃灵听闻此事,神情微有变化,她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女子所言,是有其事。”   “这异类修行劫难颇多,若能与有缘人结契双修,对于度过修行劫难是有着不小的帮助。只是……”   她皱了下眉头,然后才接着说道:“只是一般异类寻人结契,都会在自身凝练成丹的时候便下决断。”   “一位道婴已成的妖修,虽非不可能。却有些与常理不符,因为舍去自身半数气运,必会导致一些不测之事发生,修行越高者对此越是慎重。”   “我不敢断言其中是不是真有问题,你先留个心眼,等我回山去翻阅一下道经,看看有无类似的记载,到时我在知会你。”   钟昊点了点头,两人拜别过后,便见张桃灵坐下那青驴临空一跃,四蹄踏足虚空,往九霄上行去,不一会便高入苍穹消失不见。   钟昊见此,微微感叹一下,目光忽而望向了远处,那有烟尘扬起,却是到了此时,那大顺朝廷的兵马终是进山了。   他轻轻皱了下眉头,又往葫芦谷方向望了一眼,那和尚此刻还在谷中,并未离去,那些人马过去了。   怕是羊入虎口,今日都要就此埋骨在这群山中,再也出不去了。   虽然有些嫌麻烦,但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送死……钟昊摇了摇头,罢了,就当去提醒一声吧!   劝不劝在自己,听不听随人。   若还是非要自寻死路,也怪不得他了。   心中想着,钟昊脚步往前一迈,整个人便已经自这高峰上消失不见。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六十二章 不听老人言……   一步跨越。   钟昊人已在数里之外,现身在了一株老松下,这树冠大而蓬松,青青翠翠如塔状,扎根在一条羊肠小道旁。   迎面扬尘,有千百人列队行来,穿铠戴甲,跨刀持枪,肃杀之气逼人。   这在突然间,行军路上莫名出现一人,如鬼魅般现身拦路,那些兵士见着顿时一阵骚动。   世间神神怪怪的事情虽然多,但平凡人过着平凡日子,真正得见的机会并不多,便是朝廷兵士也是同样。   虽然知晓此番剿灭邪教,很可能会遇见,但这不是心里有着准备便能可无视,便是士兵都是同样。   领头的那名武将,倒是有些见识,挥手之下,身后骚动立即停歇,他驾马上前,急驰而来,奔至钟昊身边才一扯缰绳,让坐下马儿停下。   那一骑奔袭扑面,若是常人早已面色大变,面前的年轻人却是神色自若,毫无惊惧。   武将年岁不大,也就三十许,只是常年沙场行军领兵,自有威严气度,这人的面容刚毅,在百姓看来便是那种凶神恶煞模样,不好打交道。   武将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钟昊,看见缠绕在钟昊手中的那条‘过山风’时,微露惊讶,那如鹰锐利的目光中,立即透着审视跟警戒,喝问道:“你是何人?”   他身后那些兵士目光齐齐盯视而来,气氛沉凝,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呼杀而来。   大顺而今虽然已显露颓势,以至于天下间有不少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但这军中还是有些精锐, 眼前这些兵士只是驻扎龙湖周边的军营,还有些欠缺磨砺,肯定不算大顺真正的精锐兵士,可勉强竟也还算看得过去……   钟昊脑海念头一闪而过,望着眼前武将,笑道:“邪教已经覆灭,那葫芦谷眼下却成了生灵勿进的死地,将军还是领兵回去,莫要再往那死路上走了。”   那武将听见钟昊所言,瞳孔当即微缩,手握刀柄,一抹雪亮明光忽然间便自他腰间抽出,杀意凌然,怒然道:“哪来妖人,竟敢胡言乱语,莫不成你便是那邪教中人?”   钟昊摇了摇头,眼眸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讥笑说道:“我若是邪教中人,何须跟你们在此废言,直接一掌,将你们全数拍死岂不更为省事。”   言罢,钟昊摘下腰间葫芦,饮了一口烈酒,随后顺手将那朱红葫芦一抛,化作一道赤光,砸在了远处一座山头。   ‘轰隆’一声巨响,小小葫芦落下,那山头却是猛然炸裂,泥石滚滚,碎片横飞,这般威势,让人一见便骇然失色。   武将身躯立即紧绷,眼眸深处透着惊骇,他坐下的马匹长嘶,受惊不已,若非他骑术精湛,立即紧夹马腹,几乎就直接被甩下马背。   那些兵士更是深受震撼,有人手中兵刃掉了都不知捡起,身子轻颤抖动,受惊不浅。   这等威势,哪是凡夫俗子所能抗衡得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好不容易将受惊马匹安抚下来,那武将见着一道赤光飞掠而回,重新落在钟昊的手中,变成一枚看似寻常的酒葫芦。   他手中长刀紧握,青筋毕露,可见用力,在神色震惊中,体内一口精纯的真元已经全力提起戒备。   纵使他领兵数千,也是六境的武道高手,离那上三境都只差一步,可生平也从未见过如此如同天威般的画面。   这人邪乎,真的已经非是常人所能匹敌。   在内心深处,这名为马恒成的武将更有杀机涌动,若是可以,他恨不能立即长刀一挥,砍了眼前这高深难测的年轻人脑袋。   在他眼中,便是因为有了这些自持武力神通,已然超脱凡俗的人越加多了,才让大顺国成了现今的模样。   就是有了所谓的仙人、天人,世间才会那么的混乱,不服王法,无视律令,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皇权……   这些人,通通都是乱臣贼子,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但,人总要屈服与现实。   有些事情,心中想想也就摆了,真要表露出来,即便他马恒成有百十条性命,怕也活不了几天。   钟昊望着他,轻轻笑着,世间生灵的眼眸是心灵之窗,再如何掩饰,那种厌恶又哪里瞒得过他这百年老鬼。   他又灌了一口烈酒,举袖抹去唇边的酒迹,目光已经越过了这名武将,往他身后望去。   这处的动静,终于是惊动了那处在兵士队列中间,那几辆马车上的人物,一名老道人钻出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上,朝着那树冠如宝塔状的老松树这边望了过来。   老道人的一双眼眸若夜空那明亮璀璨的星辰,有着极其凌厉的金气锋芒透出,让人稍一对视,便感觉双目生疼,浑身好似被无数柄利剑指着,无比难受。   若是有练气士瞧见,必然可以知晓,这名看去满面红光,面若童颜,鹤发仙风的老道人,肯定是一个修为精湛的剑修。   已然在体内孕养着本命剑器,这一双眼睛之中,才会有着这等凌厉惊人的金气锋芒投射。   有人常说目光若是可以杀人,便如何如何。   这名老道人若是愿意,他的目光那是真正能杀人的,凌厉绝对不输与兵刃,碎尸万段尽在他一眼之下。   钟昊与他对视一眼,轻轻而笑,倒是毫不在意。   “阁下所言,有何凭证,叫人信你?”那老道人站在远处开口,话音不大,却是所有人都能听清,不觉刺耳。   这老道人虽然一直处于马车之内,与前面相距甚远,但以他修为,自是不难听清钟昊原先所言。   “爱信不信,消息已经告知你们,非要自寻死路,便是大罗神仙都拦不住,何况我一介妖魔。”钟昊抿了口酒,直接无视了眼前所有人,转身便要离去。   那名老道人眉头一皱,他眺望钟昊,淡然道:“既是妖魔,与人报信?谁信?”   钟昊转过头来望着他:“道人,作为主掌一地的朝廷法师,莫要说你不认识我是谁,你若是也想要来上一场生死局,今日钟昊大可奉陪……”   老道人哈哈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世人称你钟神秀,却不过是一具尸,老道暂时还没那个心情收拾你。至于你那荒缪之言……”   他呵呵笑了两声,转身钻进了马车,那武将马恒成见此,也是直接无视了钟昊,领着那群兵士继续前进。   钟昊神色冷漠,朝着相反方向,大踏步离开,与那马车擦肩而过,再不回头。   作者留言:   ps: 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六十三章 没见过那么欺负‘蛇'的   钟昊回到了龙湖镇。   当真没有再去理会那些硬是要往葫芦谷去的家伙,也没那个心情去看他们究竟是不是被人当成韭菜给全部收割了。   既然说了不听,那有什么后果,自己去承当,他可没那份闲工夫操那么多心,说到底,那些人又不是他钟昊什么人。   若是他的后辈儿孙,钟昊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大不了真去跟那邪佛干上一架,谁怕谁呢。   至于为那么些外人,他现在身为一个妖魔,能去通知一声,已是做的仁至义尽。   为了他们去跟一位地仙硬碰硬?那还真是抱歉了,他的圣母心还没到那种地步。   那些人最后究竟是死还是活,关他何事?!   钟昊回到龙湖镇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他行于街道上,往钟家祠堂大步行去。   人的适应能力,有时候不得不说一句,真的很是强大。   在钟家的金钱攻势之下,加上他自诈尸以来,还从未有过什么劣迹传闻出现,纵使龙湖镇上的人,对于钟昊敬畏依旧,不敢接近。   但已经没有了原先那种妖魔出场,轰然四散的局面,路上撞见他的行人,都只是远远避开,看着他往钟家祠堂行去。   甚至,有两个顽童嬉闹,没有注意到,一下子撞倒了他身上来,虽然开始吓了一大跳,但也很快恢复镇静,没有了那种战战兢兢的模样。   见到这些,钟昊心情不错。   没人会喜欢被当成妖魔凶兽看待,纵使他如今早已经不是人了,但以前那几十年养成的思维可没怎么改变。   人之常情,钟昊自然不能免俗。   临近钟氏祠堂,远远已能看见那门户,钟昊放慢了脚步。   他之目光非是凡俗,远远便已经看见,在自家祠堂中,正透着一股熟悉的雄浑气势,如狼烟巨柱,引人瞩目。   那是一股至阳的罡气,份属武道天人,是踏足第十境以上的人物标志。   “是他!”   心中闪过一个魁梧的人影,钟昊微微一笑,跨步走进了祠堂中,果不其然,里面除了钟山老爷子跟两个丫头,还多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楚天歌!   他那唯一的血脉后裔,完成护送那楼船的事情后,果然脱离了原先的帮派,应诺前来龙湖镇,要为他镇守钟家一甲子。   楚天歌原本正跟着钟山老爷子一块在院子中饮茶,见到钟昊自外面走进来后,连忙站了起来,给钟昊行了个抱拳礼。   现在的他,与原先钟昊在楼船上遇见的那个酒鬼已经大有不同,若说原来是意志消沉,那么现在便可以说是斗志昂扬。   已经彻底恢复了踏足武道第十境,属于天人的那份势不可挡,便是仙佛面前,都敢挥拳一较高下的精神气魄。   或许是因为要来钟家的缘故,楚天歌新打造了一副银色面具,将自身那显得狰狞,容易吓到人的外貌遮掩了起来。   虽然他自身并不介意外貌这种事情,但踏入别人家门,还是不给人添堵好了,毕竟他来钟家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甲子。   江湖武人,千金一诺!   既然开口说了是一甲子,他楚天歌在钟家的时间,便绝不会少半天。   其实,以他而今的修为,便是不曾刻意去修复脸上伤疤,不出一年,也会渐渐恢复自身原来的模样。   武道天人,可比修士金丹,都是超脱凡俗之上,除非真是特殊的伤口,否则,这点小事还是不难做到的。   说实在话。   楚天歌再次看见钟昊的心情,其实还是颇复杂的,他感念对方拉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从原先跌落泥泞般的处境中,重新站了起来。   对于这一点,楚天歌很是感谢。   但他也有些感觉别扭的地方,那便是自己作为钟昊的直系血脉后裔。   当两人碰面的时候,无可避免的,他会受到那旱魃血脉间的一些影响,心头产生出一些不该有、也会让人觉得很是尴尬的情绪。   当然,请不要误会。   那并不是什么男人间的禁忌深情,要形容的话,也应该是属于一个孩子遇见亲人的那种感觉。   可天知道他真正的父亲,早已经土间埋多久了。   对于那么一个虽然实际年龄可能比自己爷爷还大,外貌看去却比自己还要小上一辈的家伙,心里头产生如此情绪,实在是一件让楚天歌感觉到很是尴尬的事情。   好在,他怎么说也是一位武道第十境的人物,对于自身心绪的把控,要远远超过了常人,不至于因此而真正影响到自身。   而且日后,随着楚天歌自身武道修为的精进,自然便能逐渐消磨掉这一丝旱魃血脉,所带给他的后遗症。   一番寒暄落座之后,钟昊想起一事,叫过林佳,将自己袖子挽起,露出了自己特意自山里带回来的礼物。   然后,便是两声尖锐惊叫,骤然划破霄汉,在钟氏祠堂中响起。   让不少听见的龙湖镇人,当即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那诈尸的钟家老祖终于发疯,正在祸害自己的后人……   钟昊手中拽着那条‘过山风’,皱着眉头的望着两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两个少女。   “秀儿丫头也就算了,林佳你叫什么,你在山里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吧!”   “你看,它那么乖,有什么好怕的?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一条寻常的蛇,便是上三境的武人,若是不注意被他咬上一口,都要去掉半条命。”   “我不要,你拿走……”   小姑娘皱着眉头,脸上的神色惧怕中带着嫌弃,若非实在有些忌惮那蛇,她非要一拳头砸向钟昊不可。   山里的姑娘怎么了,正常人谁会喜欢这种滑腻冷血的动物啊!   钟昊有点无奈了,林佳这丫头居然不要。   他看着手里拽着的那条蛇中之王,此刻正扭头可怜兮兮望着自己,难不成真要把这家伙丢尽葫芦里去泡酒?   钟昊提着它,在眼前摇晃了一下,想着这家伙这一路上还是蛮老实的,叫在手上盘着就盘着,便是面对邪佛的时候都没半分松动。   “看在你那么听话的份上,便暂时留着你吧!”他开口说道,然后抓着这蛇,重新在手上绕了两圈,让它安静的做一个镯子。   ‘过山风’??心中欲哭无泪:‘把我放了行不行?这一辈子,还没见过那么欺负蛇的……’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回来晚了,修仙达成,诸位晚安咯! 第六十四章 终究化为灰灰!   千山群峰之间,停驻着一支军队。   年轻武将马恒成一马当先,凝视前方山岭,心里头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躁动的感觉,派出探路的兵士久久未见回报。   想及之前那拦路年轻人的话,马恒成的眉头微皱,葫芦谷中难道当真起了未知之变?   想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这不过一个小小的邪教,莫看现在龙湖地域搅弄起了一点风波,使得民心不安。   放眼天下,却还不够看。   便是这邪教的本事再大,难不成还能比得过那白莲教?   马恒成往身后望了一眼,那处于军队中部的几辆马车中,那些江湖人跟练气散修且不说,身为主管龙湖一地邪祟妖魔事的那个老道人,便曾亲身参与朝廷剿灭白莲邪教之事。   他可是知晓对方的本事,其身后更站着一个在三教百家中,都称得上是庞然大物的宗门。   便是葫芦谷中,当真有些诡异,今日,这个行事肆无忌惮的邪教也注定要覆灭,以正朝廷法度。   让天下间那些藏于暗处,正要蠢蠢欲动之徒知晓,大顺龙威犹在,容不得他们在那痴心妄想。   再等了片刻,仍旧无兵士回返,马恒成眼神一厉,口中冷声道:“进发!”   军令一下,整支军队立即行动起来,往葫芦谷推进。   就在这时,山岭之间,突起雾气,生的诡异,隐隐梵唱流传天地,却无一丝佛家清净之意,反倒是煞意弥漫,让人心中不由横生暴虐意念。   “锵!”   一声嘹亮剑吟声,自这支行于山岭间的军队中,某一辆马车上响彻。   无上嶙峋剑意冲霄,虚无瞬间如水。   以那老道人所在的马车为中心,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波纹,往外扩散,让那些受到梵音影响的兵士,自暴虐失控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何方高人,在此作怪?大顺军旗当前,莫非阁下想要与人间皇权对抗?”   马车上的老道人纵身一跃,直接破开壁顶现身,凌厉的目光注视前方,冷然呵斥。   他的声音宏大,在群山间回荡不休,若闷雷声炸响,让那些兵士浑身打了个机灵,脑海中瞬间清明空白,彻底摆脱了那突如其来的暴虐情绪。   这是老道人宗门秘传剑咒,原是用来给初入门的弟子洗心凝神,摆脱外魔所用,用在这里倒是恰到好处。   浓烟雾气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自远处山岭间缓缓行来。   看着脚步似在丈量山川地脉,不疾不徐,然而只是眨眼,便如鬼魅般,从远处一下子缩短了半数路程,到了数十丈外。   离得近了,众人望去,即便在雾气遮掩视线的情况下,也已经可以看清对方模样,那是一个身着血红袈裟,头戴僧帽的诡异僧人。   大袖飘飘,容颜俊朗,看去年岁甚是年轻,只是眉宇一道血痕,给其平添了几分煞气,让人一望不由心神凛然。   老道人瞳孔骤然收缩,如临大敌,他的目光注视在年轻僧人的脚下,一步迈出,地上便有血莲绽放,托住其足。   “步步生莲!这怎么可能……”   老道人心中震惊,浑身不由打了个激灵,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宛如见鬼一般,满是难以置信。   此时,他不禁回想起来钟昊的话,对方果然没有诓骗,今日踏足葫芦谷,真是死途,然而现今觉悟,却有些太晚了。   老道人终究是出身大宗门,自眼前僧人现身眼前,他心中已是察觉不妙,可那些同样追随军队来此的江湖武人跟散修练气士,却无他的见识。   他们揭官榜剿灭邪教,取酬自是按各自功绩大小而定,此刻见那迎面而来的僧人似乎使出了诡异术法,召来雾气,阻碍行军……   当即便有人按耐不住,抢先出手,准备先取一功。   只见一名清瘦的中年道士,自袖中掏出一把黄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一声‘疾’,屈指轻弹,便有足足九张黄符激射而出,向着前方的年轻僧人而去。   其速之快,如惊鸿飞掠,破空呼啸刺耳。   世间形容高明武者,通常有用摘叶/飞花皆可伤人取命,来做比喻,这中年道人姑且不论他使出的符箓威力如何,单单这一手,已经足以取人性命。   老道人见了,却是目眦欲裂,“不可!”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立即将这见识浅薄的小辈送归轮回。   然而此刻,他只能望着那年轻僧人,颤声言道:“前辈恕……”   话未说完,就见那年轻僧人望着那九道符箓轻笑不已,这山岭间,忽起一股浩瀚似汪洋的滂湃之力。   一轮煌煌血日,自僧人脑后浮起,照耀山川群峰。   霎时,天地失色,万物静止,血日光芒所照,一切人等,不管是武将马恒成,还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士,亦或者是那些江湖武人跟练气士,尽数身化飞灰。   一身精元气血凝结成珠,投入了邪佛脑后的血日之中,让其煌煌血光较之先前明亮少许。   老道人在这即要毙命的关头,很是干脆的舍去了自己身躯,一柄孕养了多年的本命剑器自丹田神海直冲天顶,发出凄厉嘶鸣,疯狂的想要逃窜出去。   却被邪佛伸手轻易的捏拿在了掌中。   “前辈饶命,我是琅琊剑宫……啊!”   他求饶之话刚刚出口,本命剑器连同寄托在其中的元婴,便被捏碎,化作了滂湃精气被邪佛脑后血日所吸纳,让那光芒越加璀璨?。   “琅琊剑宫吗?呵呵……”   邪佛轻笑一声,看了看天上,因他气机庞大,隐隐显露了地仙手段,正有铅云汇聚,只是随着他快速收敛气息之后,那劫气又失了目标,很快散去……   “眼下这片天地,还真是麻烦……”年轻的僧人皱了下眉头,很是不爽快。他往龙湖镇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步迈出,就此不知去向。   入夜。   星河漫天,银月生辉,龙湖镇白日的繁华喧闹隐逸,一片安逸。   钟昊在钟氏祠堂的院子中,与楚天歌相对而坐。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山里的那群人多数是凶多吉少了。”   楚天歌听钟昊说起了那葫芦谷的事情,面色不改,只是轻描淡写的下了个结论。   身为武人,对于血腥搏杀早已习以为常,千百人性命有时在心中,真的也就是一个数字,并不值得为此多加感慨。   钟昊对此不予评价,只是道:“那邪佛之事,你可不必理会。”   “至少在当今世界的限制之下,他不会想要跟我彻底撕破脸皮……不管之后的事态将如何发展,他对这天下又有何谋划动作,这龙湖镇都可暂保无虞。”   “只是接下来,这里也必让天下练气士瞩目,成风云际会之地。我需出门一趟,所以钟家就需你替我看顾一二……”   楚天歌沉声说道:“我本就为此而来,自当尽力。”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还有打赏。 第六十五章 ‘南无唯我独尊喵王菩萨'   一夜无事,待到天明时分。   钟昊便再度动身,离开了龙湖镇,远走江湖。   因为这一趟,他是要去江湖上找些老怪物好好谈谈人生,讲讲理想,所以,依旧是孤身一人离开。   林佳缠着他,秀儿丫头也想跟着自家老祖宗去江湖上游逛一圈,都被钟昊很是干脆的拒绝了。   随身物件,除了一柄剑,一枚乾坤葫芦,里面塞了些吃食跟酒水,便只有手上的那条毒蛇了。   临走之前,钟昊嘱咐了林佳一句,叫她若是《太上微言》修到那关键的门槛时,他还没回来,便先停下,莫要急着冲关。   虽然心中对于那黄裙女子结契一事仍有疑惑,但没有确凿事实证明的情况下,钟昊也不愿就此斩断这丫头的一条通天之路。   安抚下了两个丫头,钟昊望着钟山老爷子,“那青鱼精的肉虽然算得上是天材地宝,但你也别舍不得吃,尽想着留给家里的这些小辈……”   自上次那一晚后,虽然隔三差五的,老爷子便会亲自动手料理那青鱼精,但他自己却几乎再也没有下过一筷子。   老人不知为何,老脸一红,呵呵笑着掩饰道:“已经尝过滋味就足够了,这等好东西,给我吃也是浪费……”   钟昊望着他,眼前的这老人的年岁已经不小了,说实话,这在寻常人家绝对算是高寿了。他虽然有些武艺,一副身子骨还算硬朗,终究也脱不了常人寿数。   那一头的白发,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后辈,已经算是真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并没有想要将这老人转化为旱魃后裔的想法。   对于钟山老爷子而言,那也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能看着自家后人的成长,安安稳稳,最后了无牵挂的走,对他而言,这就是很圆满的一世了。   不过,虽然都看得开,但能健康的活的寿数长点,也无罪过。   那青鱼精的肉,大补元气,常人服用,虽然就像老爷子说的那样,大有浪费的嫌疑。   可即便只能吸收极其微小的部分,也是能增添一些寿元,让人不仅无病无灾,还能如年轻人般‘生龙活虎’,这不是很好嘛。   所以钟昊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改天要是吃完了,我就去抓条真正的蛟龙回来,或者……”   他往自己手腕上看了一眼。   都说养肥了可以慢慢杀,这世间蛇类都算是蛟龙之种,似乎可以稍微培养一下。   ‘过山风’本来安静的缠在钟昊手上,被他看了一眼后,心中不禁发毛,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身躯立即紧绷……   它胆战心惊的缩着,这魔头是想打什么主意?   临别的话语再多,终究都有说完的时候,钟昊挥了挥手,身形骤然间,便在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一条幽静山路上。   再度离家远行江湖的年轻人,背着一柄剑,不时举起葫芦饮一口烈酒,吹着山风,很是惬意。   行至半途,又遇阴雨天气,钟昊叹了口气,便在路边一座倾颓的佛寺中暂且歇脚。   “这岭南的天气,最近怎么这么怪异,时不时的便来一场阴雨,惹人烦躁……”   在这寺庙中生了团火,望着外面的雨势,钟昊口中嘟囔一句说道。   “喵!”   一声猫叫,在这寺庙中响起,似乎在呼应着钟昊的话。   这座早已倾颓的寺庙中,也不知被荒废了多久,里面有座石头雕刻的佛像,肃穆而显得庄严。   只是即便是神佛,此刻头上也无片瓦遮身,上面的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有哗哗的雨滴顺势落下来。   也不知是哪个过路的人,对神佛有着极其虔诚的信仰,竟是给这尊石佛留了把伞,替它免去了那日晒风雨的侵袭。   佛像高大,被雕刻成跏趺坐姿,两手平放,一掌置于另一掌之上,两拇指相接,结禅定印。   此时,在它的手掌心中,正好趴着一只花色猫咪。   它似乎是以这尊佛像的手掌为床,居高临下,凭借背后佛像衬托,给人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很是霸气。   钟昊看了它一眼,呵呵笑道:“当年有只猴子,在佛祖手心撒了泡尿,便被硬生生压了足足五百年。你这花猫,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占他的手掌做床……”   花猫站了起来,自石佛的掌心跳跃而下,动作轻盈灵巧。   它看去倒是半点都不怕生,行到了钟昊的面前,仰着那小小的脑袋望着他。   那幽绿的眼睛,明亮透着一丝灵秀,如懂人言,冲着钟昊‘喵喵’的叫唤着。   钟昊望着它,哈哈笑了一下。   ‘过山风’悄然自钟昊的衣袖中探出个脑袋,偷偷摸摸的瞧着外面的情形,与钟昊相处两天之后,这条蛇似乎总算恢复了点胆气,不再像开始时候那么怂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那雨倒是丝毫没见停歇,始终淅淅沥沥的下着。   钟昊自朱红葫芦里面取出来一小块青鱼精的肉,放在火堆上去烤着。   那香气刚刚散逸开来,早已重新趴回佛像掌心的花色猫咪,眼眸立即一亮,望着那块鱼肉目不转睛。   钟昊见了,好笑之余,还是撕了半块鱼肉抛了过去,好歹,这猫也算得上是这颓废寺庙的半个主人。   虽然山野之中多精灵。   钟昊原先倒是也没想到,便是在这样的一座荒野破庙之中,居然也能碰到那么一只蒙受了佛荫的生灵。   世间天路重开后,造化之奇,由此可见一斑。   不知多少生灵,都在默默潜修,走上那修行的道路。   半夜时分,那雨势终于止住了,钟昊站在寺庙的门口,往外望去,那蜿蜒的山路,就好像是一条在深山爬行的蛟龙……   “嗯,那是……”   荒山野岭中,在那爬行的‘蛟龙’背脊上,此时,正在上演着一幕追逐战。   虽然彼此距离委实不近,又是一片漆黑的夜晚。   但凭借钟昊的视力,真要想看,莫说是人,便是一只蚂蚁??在那处,照样能将它的*器官看的清清楚楚。   那奔跑在前头的,是一个虬须大汉,背负大刀,大步似流星,奔走的飞快,而就在其身后,一阵滚滚黑烟正如影随形,飞速追击他的身影……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全勤君不能死,所以又修仙了……还有一天悬赏结束,截止目前的欠更是月票861 两更,刀片906 四更,两个万币打赏算一更,总共七章。   刚刚登录扣扣看了下消息,桂圆编辑貌似说下周五上架,那就尽量在上架前补完吧!看了下日子,上架那天貌似是大年初一……怎么有种会死的很惨的感觉!!! 第六十六章 青狐妖采补,花猫是猛虎!   虬须大汉的速度虽是不慢,但紧随其后的那阵黑烟雾气更是迅速。   两者间,原本还间隔了有足足数十丈的距离,短短时间中,便被飞速的拉近。   很快的,那阵滚滚黑烟就已经来到了虬须大汉身后数丈,忽而就有一只青色的爪子从雾中探出,朝着前面奔跑的汉子径直拍了下去。   那一爪快如闪电,挟带着惊涛骇浪的威势。   若被拍实了,便是炼体有成的武夫,修持了一副钢筋铁骨之躯,怕是也要化作当场一滩烂泥不可。   虬须大汉虽是疾步奔行,那后背却好像长了眼睛,在这毙命的危机关头,反手一掌击出,夜色中,只见他手掌金光粲然?。   ‘砰!’   有轰鸣响动。   虬须大汉的这一掌,不但挡下了那藏身在黑烟雾气中的妖魔袭杀而来的爪子,其整个人更是趁机借力。   往前跃出了十数丈,再度拉开了与那黑烟的距离。   但是很明显的,虬须大汉并非是黑烟中的那妖魔对手,方才的那一掌,便已经让他口角溢红,体内气血翻腾不已。   两者就那么在山路上,各施本事一追一逃。   很快接近了这破败寺庙所在,当虬须大汉眼睛望见前面的寺庙中竟然有着明亮的火光闪耀,而且门口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的时候。   他的身子很是明显的微微缓了一下,那瞳孔中有着一丝讶异闪过。   就那么一丝的迟钝,虬须大汉身后那驾驭滚滚黑烟追击而来的妖魔,便已然再度逼近,无形的杀机意图取命,已经牢牢锁定了他。   虬须大汉浑身肌肤受激,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宛如被兵刃顶住了般。   在这紧要关头,虬须大汉顾不得理会为何这破败多时的寺庙中,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来。   他猛然开口呼啸了起来,那声音嘹亮冲霄,在夜幕下的荒山野岭中,传的甚远。   钟昊似有所觉,回头往身后的那高大佛像望去。   原本趴伏在石佛掌中,眼帘早已微微闭上,好像是已经进入了梦乡的那只花猫,忽而间,在虬须大汉的啸声中惊醒过来。   它那碧绿的眼眸睁开,初始还带着一点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迷糊,还摇晃了一下自己小脑袋。   不过很快的,这只花猫就彻底恢复了清醒。   “喵!”   它叫唤了一声,似在回应那虬须汉子的啸声,然后一个跳跃,径直自佛掌中落地,四肢一动,已经自破庙中如电般激射而出……   钟昊一边举着葫芦微抿,一边睁大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安心做自己的饮酒群众。   这只安居颓废佛寺中,盘踞在佛祖掌心的花猫,与那奔袭而来的虬须大汉好似是熟识,且彼此间的情谊不浅。   窜出寺庙的瞬间,眼见对方被一只妖魔追击,花猫没有丝毫的犹豫,‘喵喵’叫了两下,那一双碧绿眼眸竟然闪过一抹凶悍之色,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   花猫直接越过了虬须大汉,窜入了他身后紧随而来的黑烟内,那看似小巧玲珑的身躯中,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强悍绝伦的力量。   在张口一声声‘喵’叫中,它就好似是一位武道高手一般,竟然有着汹涌的气势透体而出……   砰然!   数声爆响,花猫与那藏身在滚滚黑烟中的妖魔,快速交手。   过了数个呼吸,在骤然间,那散发着庞大妖氛的滚滚黑烟散去,两个身影各自飞退,虚空有鲜血洒落下来,滴在了泥地里,浸染了一片荒山野草。   一只花猫,一头青狐。   两个异类妖物的身上各有血痕浮现,彼此交手结果,看去似乎势均力敌。   花猫落地时,就在虬须大汉的脚边。   它的左边前肢微微抖动弯曲,好似折了般,使不上一点力,有殷红的血往下不住的流淌。   虬须大汉见此,微微色变,神色中居然透着一丝关心。   而那头驱使黑烟追击虬须大汉的青狐妖,也没能好到哪里去,腹部鲜血淋漓,颇为狼狈,盯着那只花猫的目光中透着凶狠。   这头青狐的背后,赫然生有三条尾巴,在微微的摇动。   钟昊喝了口酒,望着那青狐精,眼神中有丝好奇之色闪过。   以修为而论,眼前的一人两妖,也就那个样,与他而言,并不值一提。   但狐狸精的名头,不管是在前世还是这个世界,对于世人来说,都称得上是如雷贯耳,传闻这一族类,修行有成,不管雌雄,皆是俊俏美艳无双,更擅长蛊惑人心。   而今夜,还是钟昊首次见到这一有着鼎鼎大名的妖精,自是难免好奇。   可惜的是,这只狐狸刚生三尾,不成气候,连化为人形都还做不到,让钟昊觉得有些失望。   他此前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狐狸精,但曾经倒也听少女道姑偶尔提过几句,知晓这一族多数是以尾巴多少,来衡量修为的深浅。   而唯有四尾以上,才能在体内凝聚一颗狐丹,相当于人仙境界。至于三尾者,充其量也就武道上三品左右,离真正超凡那一步,还差得远。   这边钟昊虽是有些失望,未曾得见一下那世间闻名的狐狸精,化成人身之后究竟是有着何等妩媚妖娆的姿色,才会让过往不止一个朝代都因此而亡。   那虬须大汉与小花猫,却是屏息凝神,全神贯注,三尾的狐妖,对于他们而言,算是强悍大敌了。   不过眼下以二对一,纵使虬须大汉本事要稍弱,不如花猫跟青狐两个异类家伙,也是实打实的六境武夫,可说已占了优势。   “猛虎,这骚狐狸仗着些许幻术,迷惑那村寨中的青壮年,采补元阳修行,已经祸害十数条性命,今夜绝不能让她走脱了。”   虬须大汉凝神盯视那青狐妖,口中瓮声嗡气的说道。小花猫在他脚下,‘喵’了一声,那小脑袋重重的点了一下。   钟昊听了,猛地咳嗽了一声,那刚刚灌下得一口烈酒,差点就直接喷了出来。   他望着那只身材玲珑的小花猫,眼神很是古怪,这家伙居然叫猛虎???   他扫了那虬须大汉一眼,请问你是眼瞎呢,还是逗我呢?   这特么的,是只母猫好么……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还有打赏。   ps2:果然只要放假,一修仙就容易黑白颠倒……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狐狸精来了   万籁俱静。   青狐妖龇牙,眼神一阵闪烁。   原本是她想要杀了那多管闲事的虬须大汉,采补吞纳下他一身浑厚气血精元。   一名六境武夫,足以让她现今的修为往上踏出一个台阶,却没想到反被引来此地,还有那么一只与自己修为相当的妖灵相助他……   眼前局面对自己不利,青狐妖心中已经有些退意。   虬须大汉虽然武道修为稍逊,不如两只异类,但多年世间磨砺,一柄大刀下斩过不知多少害人妖魅鬼物。   看见那青狐妖目光不对,便知哓这妖精想要遁逃,他不惜费力将其引来此处,便是为了一举诛杀这祸害世人的妖,岂会给其这种机会。   跟那只花猫‘猛虎’说了一句后。   虬须大汉便直接一步往前重重踏出,朝着青狐妖逼近,背后宝刀已然出鞘。   夜色中,那宝刀雪亮,被虬须大汉抽出后,灌输真元,隐隐金色光芒在刀身流传,与瞬间展露的锋芒,让青狐妖的眼神掠过了一抹阴霾。   虬须大汉抽刀在手,眼眸中精光一闪,突兀厉喝出声:“今日,某便以此刀,略尽人事,怒斩妖狐,为那十余人性命,讨个公道。”   他脸庞粗狂,口中话语乍落,只见那手腕一抖,刀光耀眼绽放,一身气势如山,往青狐妖身上招呼了去。   小花猫在这虬须大汉出手瞬间,同时动作,‘喵’叫一声,玲珑小巧的身形毫无预兆的,便自原地消失不见。   其速之快,钟昊看着,都颇有几分讶然。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它已经掠过了彼此距离,先了虬须大汉一步,扑到了青狐妖的面前。   即便左边前肢受创,使不上力来,小花猫那身上的凶悍气势却是惊人,无愧‘猛虎’之名。   青狐妖见此,已知暂不能退,一退必然被那一人一猫顺势欺身而上,彻底压制,那今日很有可能,便当真要栽在这里。   她目露凶狠,身后三尾猛然伸长变大,抽打挥舞起来,如三根神鞭,劲力雄浑。   砰然巨响!   只见她一尾狠狠砸落在地上,地面震动,立即便有裂缝出现,龟裂开来如掌上纹路……   三根长长的青色巨尾摇动,在青狐精的妖力浇灌下,可说是密不透风,威势巨大。   若是被抽中一下,纵使是小花猫,都要受到重创不可。   所以它唯有依仗自身灵巧跳跃闪避。   同时,小花猫挥掌,抓、挠,踢、咬各种手段尽出,避开青狐妖的巨尾接踵而至的密集攻势,寻隙而动,伺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它有着虬须大汉这名六境武夫的助力,只需压制住这狐狸精,让她无法借机遁逃,最后的胜利便可说大半在握。   虬须大汉手腕扭动,嶙峋刀光霍霍,如落日金霞,又带着些殷红血色,让夜幕亮如白昼。   纵使只有六境武夫修为,实力与青狐妖有差,仍是毫无畏惧,那一身的胆魄气量可谓惊人。   武者九境,以三三而分。   三、四境,六、七境之间,都存在着一道巨大的天堑,比寻常境界间的差异要大得多,甚至可说比寻常四境到六境之间的距离还要大。   所以,钟昊见这名虬须大汉竟然真有这般气魄,敢以一身中三境的修为插手两名要远高于他一个大境界的异类之战,不由轻轻点头。   此人武道修为虽有不足,但凭借这身胆魄,足以让他高看一眼了。   而且其人武道根基扎实,一刀一式都显得干净利落而无累赘繁复变化,走的是沙场朴实毙命的道路。   若能一直保持着一股心气不坠,来日也必是天人可期,有望登顶十境以上的风光。   这时,钟昊目光往自己手腕处望了一下,却是那条缠绕在手上的‘过山风’察觉到了动静,悄悄的探出一个脑袋,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只是看了一下,它便心头惊骇,赶紧缩了回去。   自然界中,最是弱肉强食,它虽也走上了修行的道路,甚至凭借自身之毒,足以威胁到那些已经修炼到上三境的生灵,但本身的根基还是稍显薄弱了。   对于那同为异类,气势磅礴,已经出尽全力一战的花猫与青狐。   这条‘过山风’自是会感觉到畏惧,若非它现在很是自觉的知晓,自身现在乃是一位大佬身上的挂件。   怕是早就要悄然而遁,不敢在此停留了。   钟昊没去理它,小口喝了口酒,倚靠在颓废佛寺的门口,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人、妖之战。   忽然,钟昊将手中的朱红葫芦放下,轻轻‘咦’了一声,扭头往远处撇了一眼,神色有些惊讶,不仅笑了一下,呢喃一句:“今夜这是刮的什么风,这荒山野岭,还真是够热闹的!”   他察觉到了远处的一些动静,那隐隐传来的磅礴气机,正激烈的搅动着天地变化,并往这边快速过来。   虽然相隔还甚远,落在他的感应中,却好似那游鱼划过,留下的痕迹涟漪,清晰而显目。   钟昊将目光收回,再瞧眼前虬须大汉与小花猫大战青狐妖的激烈场面,脸上不由笑了一下。   刚刚才在感慨没能见到真正化形的狐狸精,有些遗憾,想不到那么快就来了一位。   那自远处逼近的气息浩大磅礴,正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其中却有那么一丝与眼前这头青狐妖相似之处,隐隐同源,有些牵连……   钟昊抿了口酒,心思转动,明亮的眸子状似不经意的往那青狐妖看了一眼。   下一瞬间,那原本正跟一人一猫交战正酣的青狐妖如遭雷击,骤然哀嚎出声,她那三条长长的巨尾,本来挥舞似神鞭。   却闻连续三声砰然响动,竟是莫名齐齐断裂,殷红血雨骤洒荒山,突来的重创,让这已经修炼到了三尾的青狐妖气息飞速消弱。   狐狸的尾巴,可是代表着一身的修行。   这突来的一下,三尾齐断,无异于便是彻底废了她,一下子便自本来足以与上三境武者争锋的异类妖修,沦为寻常野狐,趴伏在了地上,几乎晕死过去。   更致命的是,这时虬须大汉的连环攻势已经夺命而来……   小花猫脚步停滞,有些惊恐的四处张望,虬须大汉却是心硬似铁,虽然不解眼前情况是怎么回事。   但在错愕中,他手中宝刀可并无留手,倾力劈砍而出,金霞带红,刀光绚烂朝着青狐妖笼罩过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六十八章 白狐化人,尾犹在!   眼见那青狐妖就要毙命在那刀光之下。   蓦地。   天地为之寂静,虚空中,突有朵朵巴掌大的莲花飘落下来,纯白洁净中肃然带杀。   一股恐怖的威势汹涌澎湃,自远方遥遥传来,人还未见踪迹,虬须大汉身躯便巨震颤抖,手中宝刀竟然劈不下去。   “砰!”   光华一闪间,虬须大汉直接被震飞出去,以青狐妖为中心,一朵丈许白莲涌现,缓缓绽开,将那三尾尽断的青狐妖承托护在了当中。   “竟然是她!”   青狐妖神色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惶恐。   有妙曼人影倏然间自天而降,一袭白裙,轻纱遮面,微露的额头,光洁如玉,眉心点一粒朱砂。   她的眼神在夜色中透着些许慵懒,落地刹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却是威势尽显,逼的虬须大汉连连后退,仍是不能抵消自其身上传递而来的压力。   最终好似那神山巨岳压顶,亿万斤重力担在肩头。   虬须大汉身形佝偻,七窍皆有血迹流淌,他以刀驻地,让自己身躯强自撑着,不至在那突来的女子庞大气势威压下屈膝跪拜。   纵使满脸血痕,仍是死不屈膝!   那一瞬间,虬须大汉甚至感觉,自己下一刻,便很可能就要在这庞大的压力之下,粉身碎骨。   他咬着牙,即便如此,绝不低头,满脸的血水流淌,显得狰狞而恐怖,更模糊了视线,只在恍恍惚惚中死死盯视那突来的妖魔,六条雪白的尾巴轻轻摇动,让人绝望。   小花猫打了个激灵,同样是心神摇荡不已,它四肢撑在地上,‘喵’叫声中,呕出了鲜血,依然在摇摇晃晃中努力直挺着身子,与虬须大汉同样竭力站着,坚决不让自己倒下。   虽相比这突来的六尾狐族,他们弱小到了不值一提,与蝼蚁毫无差别,却仍旧有着自己的坚持。   钟昊伫立在倾颓的寺庙门口,冷眼观望,不受这一只突来的六尾白狐那强悍气势所扰。   一切说来许久,可自这白裙女子现身至今,不过是数息光阴摆了,不管是六境的武夫,还是相当于上三境的花猫,便已经承受不住,到了某种极限了。   眼见那一人一猫都即将在那庞大压力之下,被压得粉身碎骨,钟昊微微摇了摇头。   原本他见虬须大汉已经是处在六境武夫巅峰,便想看下他有无可能在这般绝境压力之下,爆发出自身潜力,一步踏入上三境。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差了,这世间非是人人都有在战斗中进阶的本事。   虬须大汉的武道潜力虽然不错,但还是适合稳扎稳打,厚积薄发的路数,这般绝境强压之下,虽然不是没有可能爆发,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折陨在此。   就在钟昊要出手,化解这让他觉得颇为顺眼的一人一猫致命危机之际。   他似有所觉,回过头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倾颓佛寺中,那把不知是谁留下,用来给石佛遮挡风雨阳光的伞,忽然间飘了起来,飞出了寺庙,挡在了那六尾白狐面前。   翠竹制成的伞柄轻轻旋转,似乎有个看不见的调皮精灵在转动,让那狐妖本如排山倒海般的威压气势,化作无形之风,救下了那虬须大汉跟那只小花猫。   “嗯!”   轻纱遮面的白裙女子原先目光凝视在钟昊的身上。   此刻收回,望着那伞,竟是陷入沉思,身上的气势缓缓收敛起来。   她的身后六尾轻摇,覆盖在那被白莲托着的青狐妖身上,将其断尾的痛楚镇压了下去,并让伤势愈合起来。   青狐妖眼中有泪,她多年修行今日莫名毁于一旦,又见到眼前白裙女子,心中有惧有悲,百般滋味唯有自知。   白裙女子长身而立,纵使遮掩了面容,仍旧让人感觉到心神动摇,那纯净如水的眼眸,好似一口有着魔力的深井,让人望见,便不由自主想要投入进去。   六尾轻摇,却不会让人感觉丝毫妖异,她的身上有玄光绽放,将四周夜幕衬托的一片光明。   她化身人形,身后六尾犹在,非是不能敛去,而是自我本性如此,就要在这身躯上留下原身印痕,以示不忘本来……   “不知因何事,让尊驾下重手,断我这名后辈三尾,废她一身修为,险遭刀兵夺命之灾?”清冷声调,在夜幕中响起。   白裙女子望着伫立在寺庙门口的背剑年轻人,似是不经意的询问出声,不带丝毫烟火气。   莫看世间的话本小说中,老是说九尾狐如何如何,似乎这种狐狸很是常见,尾巴的数目稍少了,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可实际上,六尾狐在这世间已是罕见,堪称人仙中的佼佼者,再要往前进一步,生出七尾来,便已经是地仙中人。   至于传说中的九尾狐狸,又号称天狐。   一旦现世,恐怕是一界亿万生灵都要沦落在其裙摆之下,至少此界自百家圣人的辉煌过后,这天地间再未见过这等恐怖的存在   这六尾狐的话,是朝着钟昊说的,虽然方才虬须大汉跟小花猫都不知为何,青狐妖的三条尾巴会莫名断裂,却瞒不过这白裙女子的目光,即便她当时还身在远处。   没等钟昊回应。   那虬须大汉以刀驻地,近乎气空力尽,好不容易有着那伞挡在身前,隔绝了那磅礴压力,面对眼前可称恐怖的存在,仍是选择了倔强开口。   只见他沉声说道:“肆意采补,祸害十数条性命,不拘是谁,某刀下都必杀,决不留情!”   更甚至,虬须大汉心有怒火,想着那只青狐妖的暴虐行径,对于眼前的六尾白狐都看不顺眼起来。   他呛声怒喝道:“你这狐狸,一身的道行,为何要纵容后辈行凶至此?而今还要偏袒与她,莫非你们狐族,都是如此乌烟瘴气之辈?”   虬须大汉的一番话中带着怒气,毫不畏惧对方乃是一位只要心念动间,便能让自身化为飞灰的恐怖妖物。   白裙女子眉宇清淡似雪,微微侧头,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那身后仍旧处于白莲庇护下,同时也是禁锢中的后辈。   青狐妖低下头来,心湖生波,跪倒在那莲花中,身躯瑟瑟发抖。   她咽喉横骨还未化去,不能口吐人言,只是在那莲花上对着白裙女子哀泣叩首,似在讨饶,又似在辩解什么……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六十九章 恬不知耻的老怪物!   青狐妖细细呜咽,看去实在可怜之极。   三尾断,一生的修行退转,先前还是有望凝练一颗狐丹,生四尾而化人形,眼下却是凄凄惨惨,重新化为了一只凡兽。   她心知眼前白裙女子的神通广大,若是能怜悯她,肯施以援手,必然能让自己断尾再生,所以神色畏惧中,更显可怜。   但即便如此,她也万万不敢搬弄是非,将虬须大汉的话给推翻,只是选择了避重就轻的讲述着事情经过。   只道自己乃是一时外魔迷了心窍,才会想走此修行捷径,眼下已知悔改云云……   白裙女子对这狐族后辈之言,不予回应。   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立即便让那青狐妖如遭雷击,畏惧的伏在莲花中,不敢再多言。   许是因为六尾白狐收敛了自身气息,危机已解。   那柄虚悬空中的纸伞,倏然间,径直落了下来,就那么斜斜的插在了地上。   若非它方才无人驱使的情况下,挡住了一位元婴大成妖修的气势,那似乎就是一柄极其普通的纸伞,不拘人如何查看探寻,都不像是受了练气士祭练的法宝之流。   小花猫对它,却很是恭敬。   学着直立猿的姿态,前肢合十,恭恭敬敬的拜了一下。   这才上前用嘴叼着那纸伞,窜入了寺庙中,重新放置在原来的位置处,继续替那石佛雕像遮挡来自阳光风雨的侵袭。   “这头青狐,私自下山肆意妄为,落的现在下场,确实算得上是咎由自取。不过,她终究乃是我族青狐一脉,便是有何惩处,也是我族之事,不能就这么死在你手中。”   那有着六条尾巴的白裙女子缓缓开口,这话看似是在回应虬须大汉,她的目光却始终凝视在钟昊脸上。   以她之修为,便是不欲追究方才之事。   又何须跟那虬须大汉解释,直接便能带青狐离去。   只是那佛寺门前,一直冷眼旁观的背剑年轻人,有些高深莫测。   她虽不逊于当世的元婴境大练气士,一时也看不清对方深浅,加上那柄伞中方才隐现的一道气机,极似是传闻中的那人。   这只自狐族圣山中走出来的六尾白狐,才开口解释了几句。   钟昊提着葫芦喝了口酒,只是看了那青狐妖一眼,然后说道:“你要带就带走吧!”   “但她断尾之事,你狐族不能帮她,就让她自己重修吧!假如,她还有着那份重来的机缘的话……”   “可以!”   听见白裙女子不假思索便直接答应了下来,青狐妖浑身一颤,直接瘫软在那白莲上,这无疑是宣判了她的命运。   没了那一身修为,待今夜天明之时,便是她重归蒙昧的时候。   青狐妖哀嚎了一声,很是不甘。   便是她还能再从蒙昧中开灵,走上这条修行之路,可那个人还真的会是她么?   洗去了过往一切。   旧的躯壳中诞生新的灵,没有人施法护持,从此以后,纵使身、魂依旧。今日的她,再也不会存在了,一切都将被彻底重塑,就好比重新投了一次胎。   钟昊的一句话,要决定她的命运。   青狐妖没有想到,那被世间万千狐族尊奉的六尾白狐,竟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六尾白狐望着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句。   随即一挥袖,那丈许白莲便急速缩小,最终飞起,落入了她那白皙细嫩的纤纤手掌中。   虬须大汉默默的看着,此时他已经明白,方才出手断去青狐妖三尾者,乃是一直站在旁边的这名背剑年轻人。   虽然见那青狐被白裙女子收走,让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甘,但见对方答应了不会插手让青狐恢复修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终究,虬须大汉也很是明白,若非是可能顾及着钟昊,眼前这只修为恐怖的六尾白狐,没有当场让自己化为飞灰,已经是极好的了。   恐怕压根就不会询问自己的意见,眼前结果,虽然不合他心意,也只能选择接受。   保下了那只青狐之后,白裙女子望着钟昊,眼神中微有好奇,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询问一句:“以尊驾之修为,在世间应该非是无名之辈,不知尊驾是……?”   钟昊笑了一下,道:“龙湖钟昊,没甚名声,想来姑娘应该没有听过。”   白裙女子眼神讶然了一下,望着这名背剑的年轻人,忽而笑道:“原来是你啊!”   她见钟昊闻言好奇的望着自己,六尾白狐笑道:“早一些时候,要叫我碰上,或许还真不曾听过你的名头。”   “不过现在,你在龙湖浮岛上,硬是逼的一位佛家金身罗汉寂灭,舍去了一生修行,重入轮回,做出了这么威风霸道之事,我若是还是不知,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   这白裙女子,话中其实还有未尽之言,她这一脉狐族因为昔年的一桩公案,素来便与那佛家九华山互相看不顺眼。   对于悟真和尚约战钟昊,最终落败,寂灭轮回而去,她当时在山中听闻这消息时,可是拍手称快,不想今日竟然就遇见了故事中的主角。   因为有着这一层缘故。   白裙女子心中对于钟昊出手断青狐三尾一事的恶感稍减。   听见金身罗汉、寂灭、轮回这些字眼时。   虬须大汉很是震惊的望了一下钟昊,咽了口唾沫,身子有些僵硬。   纵然知晓这名似乎是路过,暂且落脚在倾颓佛寺的背剑年轻人不简单,是可以跟眼前的六尾狐平等对话的人。   可虬须大汉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只是一个普通行走江湖的年轻人,居然曾经生猛到逼的一位金身罗汉寂灭,这等霸道风范,与他眼前所见之人似乎并不太相衬。   但这话,乃是出自一位六尾狐的口中,想来不至于有假。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虬须大汉默默想着。   他不由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略显粗犷的脸庞,抹去了那一脸的血痕。   突的心中暗骂一句:“恬不知耻,这些都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了,一个个还披着一张年轻人的外皮在外面扮嫩……真是不摇碧莲!”   这却是虬须大汉从钟昊的身上,又想到了另一位同样有着年轻模样,实际年龄却足以在世间繁衍出十代祖孙的老怪物。   也既是那留伞在这倾颓寺庙中的那个人……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福袋活动开出来的不是刀片就就是台历,欧皇在哪…… 第七十章 云雾山狐族   白裙女子并未曾在这里多做停留,便直接带着那只青狐离开了。   荒山野岭上。   这一场半夜的除妖风波,就此消弭,暂时落下帷幕。   钟昊与虬须大汉围坐在破败佛寺一角的那火堆旁,彼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那只名叫‘猛虎’的花猫,对此并不感兴趣,早早便趴伏在了石雕佛像的手掌心上,再度眯起眼,酣睡起来。   说是闲聊。   实际倒是钟昊的话比较多,望着那面容年轻,实际却不知是几百岁的老家伙。   虬须大汉虽是豪爽性子,也难免会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   不拘是谁,面对那么一个翻掌间便可将自己拍成肉酱的人,恐怕很难在这种初识的情况下,马上变得放松起来。   心中总是难免会有些惊惧猜想。   不过,虬须大汉也是豪饮之人,灌了数口酒下腹后,整个人便轻松了许多,也跟钟昊热络闲聊起来。   他名张远山,就是这附近村寨的人士,本来只是一个放牛娃,早年间得了一场奇遇,才有了现在的一身武道修为。   平素间多以斩杀为害世人的妖鬼作为磨砺,不知不觉间,在附近到也有了不小的名头。   说道奇遇时,张远山往那佛像方向望去一眼,目光在那纸伞上停驻了一下。   虽然他不曾明言,这动作却也让钟昊大致了解,虬须大汉口中的所谓奇遇,必是跟那留伞之人有关,说实在的,他对于那人倒是也颇有好奇心。   不过张远山似乎无意多说,他便也不勉强。   方才他已经感应到了那纸伞上隐现的一道气机,日后若是有幸碰见,自然便能分辨出那个人来。   清晨,天光微亮。   背后有着六条狐尾的白裙女子站在一座高山上,望着眼前起伏的山峦,那动人的眼眸中,闪烁着水韵光华。   此地距离那倾颓的佛寺,约有十里左右。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纵使有轻纱遮住了面容,仍旧能让人察觉出她此时的情绪并不是很好,那六根雪白的尾巴,无意识的轻轻摇晃着……   此时的她,身子妙曼,一袭洁净白裙,站在高崖上,美的好似一副画卷。   便是身后多了六条足以让世间九成九的练气士为之骇然的尾巴,也看不出几分狐魅该有的妖娆之姿,诱人神态。   反倒更像是一位偶下凡尘,就欲要乘风归去的仙子神女。   白裙女子轻轻抖了抖袖子,一只青色的狐狸便自她衣袖中滑落下来,滚到了地上。   她没有去看这只青狐,反而是仰首望着远处天际,眉心处的那点朱红,隐有灵光浮现。   萎靡的青狐,趴伏在了白裙女子的脚边,眼神望着远处,很是凄凉无助,有着水汽正在飞快的凝聚。   待东方天明,金乌跃升而出的那一刻,她便将重归蒙昧……   虽非死亡,却跟死亡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就好似倒数的行邢时间,让这只青狐心中的恐惧越加强烈起来。   六尾白狐远望东边,口中轻声说道:“你本青狐,是那位‘娘娘’的血脉后裔,天资不差,为什么还那么不安分,要去受她的蛊惑,踏上这条路?”   “你可知晓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没了回头路?”   青狐磕首,呜咽出声,眼见天光渐亮,太阳下一刻就要冒头了,她心中恐惧终至极限,有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   白裙女子低下头来,望了她一眼,轻轻叹息:“你该知晓的,很多事情是不能去做的。特别是对云雾山而言。既然你自己选了,那便也要承受这随之而来的恶果……”   云雾山,终年云雾缭绕,乃是天下狐族的圣地,也是世间不拘人、妖、魔等所深深畏惧的一处禁地。   非是狐族,不得擅自踏入。   违背这条禁令的人,数千年来,有很多很多。   但还能保持全身而退者,却不过五指之数,其中还包括了那雄才伟略的祖龙以及法家圣人。   最近一位,则出在了三甲子前的那个英才辈出,群星璀璨的年代……   白裙女子凝视着脚下的青狐,缓缓说道:“根基坏了,重修或也是好事,只希望你来日不要再度重蹈覆辙……”   远处的天边,一抹金红的朝辉绽放出来,映照在世间,煌煌明亮,驱散了最后的一丝黑暗,风景壮丽。   青狐眼神中的灵秀渐渐褪去,属于野兽的本能,在她修为失去之后,开始重新占据了上风。   白裙女子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只青狐逐渐在蒙昧中沉沦自我,眼神复杂,果真没有出手帮她。   “你便暂时跟随在我身边吧!”   见青狐已经彻底没了先前的意念,唯有狐族那天生的懵懂本能。   白裙女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一挥袖,光华闪耀中,青狐便不见了踪迹。   这只六尾白狐此回走出云雾山,来到这人世间。   自然不止是为了眼前的那么一只小青狐,即便其身上流淌着那位‘娘娘’的血脉也不可能,这不过是一件顺手而为的事情。   她的目标,乃是另一个人,或者说是另一只狐。   近日,云雾山中,那只最为精通卜算一道的狐仙,隐隐察觉到了不对,数千年巍峨狐山,居然似有血光。   心悸之下,便以毕生精修起了一卦,结果却是得出了一个大凶之兆。   纠其源头,是出在一只因故离开云雾山的狐妖身上,其不知为何,莫名陷在劫中,隐成变数,甚至因她之劫,将来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云雾山来。   故此,便有了六尾白狐出山渡红尘,并顺便来此收拾这只偷跑下山的家伙,凑巧解救了青狐的死厄。   此间事了。   悄然间,她身影便在这高崖无踪,随风而遁,远去他处……   也就在那太阳?起来不久。   钟昊便与那虬须大汉跟那小花猫告别了一声,离开了这荒山野岭的寺庙,动身赶路,虬须大汉也回转自己家中。   倾颓的佛寺中。   又只剩下那只小花猫留驻于此,潜心安居在佛陀掌中,日复一日的在此修行着,等待着自身能可化人的那一天,便去那繁华的人世红尘走一遭……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一章 河神娘娘   钟昊一路负剑远行,要在这天下江湖中探寻那近两百年前的事情。   江湖在哪?   自是在有人之处。   若要定个更准确一点的目标,便是那些自那个年代存活下来,还没有被埋进土里的老家伙。   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依照悟真和尚说的南宫月曾在天下间掀起很大风波来看,这些人便是不曾亲眼见过,多半也该有所耳闻。   三甲子的光阴不短,足以让一个正常人活上两辈子绰绰有余。   从那个年代过来,依旧还能苟活到现在,老而不死的家伙肯定不是很多,但因天路重开的缘故,也不会太少就是了。   毕竟只要踏足武道第十境以上,修成天人,只要不被人弄死,正常寿数两三百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要寻找这些个老怪物,最快的方法,莫过于直接找上那些流传久远,家族中明确还有着老祖级数人物坐镇的家族宗门。   很可惜,在岭南境内,钟昊接连路过两个据说有着这种老祖级数人物镇守的武林派门,‘进去拜访’后,都只是见到了一些后生小辈。   一家的天人老祖,都几百岁的人了,还是不好好宅着,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便连他的后辈都算不准他的归期。   另一家名叫仙鹤派的,他家的老祖倒是几十年不出门,如同养在闺阁中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算是见到了。   可惜,那已经是一具尸体,就在钟昊上门的三日前,这位便真正的驾鹤仙游而去,他的脚程慢了那么几天……   溧水河畔,新起了一座河神庙。   内中供奉的,乃是一名二八年华的女子塑像。   这河神庙的选址,就坐落在那通行河川两岸的石拱桥旁,故此人来人往的,香火颇为鼎盛。   过去,这溧水河中,一直并无朝廷正神驻守。   近日,莫名的也不知为何,大顺朝廷便有一道旨意降下来,在此扶持起了一位神祗,立庙祭祀。   这河神之位,虽然是新近册封下来的,但石桥娘娘的零散信仰,却以淫祠野神的方式,在这溧水河两岸,延续了百多年。   新修筑的河神庙中,青烟袅袅,来往信众络绎不绝。   在那庙宇门前的匾额下,一个信众眼中不存在的妙曼身影,身穿一袭拖地宫装,静静的站立在那处。   此身还在人间神台,那心却早已失落,不知去处。   她看着眼前那宽阔的溧水河川,那绝美的脸上神色平淡,并无丝毫从一名野鬼桥姬,就此登上朝廷册封正神之位的喜悦。   在这河神庙前不远,一个背负长剑,腰间还悬挂这一枚小巧葫芦的年轻人正侧头望着她,啧啧有声:“古人常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言果真不假……”   “不久之前,还是一缕任人拿捏的孤魂,今日,倒是要尊称一声河神娘娘了。”   钟昊环顾了一下四周,很是感慨。   眼前的这名宫装女子,可不正是那曾经在少女道姑手中,被好生教育了一番的桥姬。   不过眼下倒是脱胎换骨,由鬼物化为朝廷正赦的一方正神,不亚于一步登天,堪称好造化。   一袭宫装的河神娘娘,闻言只是笑笑,轻声道:“还需多谢当天你跟那位……仙子的高抬贵手,才有了现今的光景。”   她说起少女道姑之时,纵使现在已然是朝廷的正赦神祗,不再属于孤魂野鬼,仍旧不免有些惊惧。   “怎么,一步登天不是好事么?我方才过来,看你望着那河川的神色,可不像是有所欢喜的样子啊!”   钟昊也是笑了一下,开口询问了一句。   那河神娘娘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回应,有些事情,自己知晓便好,就那么埋葬在心中,不记不提,等它慢慢淡忘或是最好。   虽然而今已过百年,还是清晰记得与那个人一起许下的诺言,那曾经的海誓山盟,百年来都缭绕耳畔,不仅未曾忘却。   反而似酒,越久越醇。   钟昊见她不愿多言,也不勉强,闲扯了两句,便动身离去,又一次跨过了溧水河上的那座石拱桥。   这位河神娘娘,站在自己的庙祠前,望着那道负剑远去的人影,神色中有些哀怨,她怔怔的望着远方,狭长带媚的眼眸中浮起一丝烟云般的疑惑迷茫。   世人都道神仙好,长生久视享逍遥。   而今自己也成了一名神祗,为何,这心中还是感觉不到半点的喜悦?   河神娘娘双手捧着心口,在新建的河神庙门口缓缓蹲下。   曾经,有一个人,为了仙道修行,抛弃了凡俗的一切,还记得那一日,仙缘来时,他神色淡漠,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一切,就此远赴深山……   她曾痛彻心扉,不能理解,乃至悲愤之下投了眼前的这条河川。   纵使身死,依旧心系一人,不曾忘怀,那一股执念甚至将她困锁于石桥之上,不愿轮回。   如是过了百年岁月,心中以为早已放下,但……为何还会这般的痛?   这位新上任的河神女子默默的蹲在自己庙祠前,来往信众,喧闹繁华,却似乎与她毫无关联。   哪怕,那些人正在祭拜的便是她的神像雕塑。   有一滴情深苦泪,自她的眼角滑落,流过了那美丽的脸庞,最终滴溅在那泥地上……   河神娘娘仰起头来,向着天幕望去,神色哀怨,口中呢喃说道:“便是到了现在,你也不愿现身来见我一面吗?”   没有人回应,她纵使知晓自己的一河神祗因何而来。   可那人由始至终,便不曾露面,似乎是以这样的方式,补偿了一份愧疚,要就此了断了这段‘孽缘’。   “哈……果真是好一段孽缘!”   闺名月娥的这名女子河神,凄然笑了一下,自庙祠门前消失不见,回归到了自己的塑像中,受那人间香火熏陶,缓缓平复心绪。   早已走远的钟昊,猛然间回过头来。   仰首望着苍穹极高处,凛冽的罡风吹拂下,一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年轻男子,怀抱古剑,正在默默的注视那座河神庙。   钟昊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赶路,‘一名剑仙,一位神祗,情爱纠缠,与那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女,也没什么分别嘛!’   嘀咕了一句,他又停下了脚步 ,却是想起了自己心头的那个人。   钟昊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前行,一路顺走,此行的目的地,是……罗浮王家!   他要去那,好好讲讲自己的道理……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二章 登门踏户,来讲道理   在岭南郡境内,要问有名的仙山灵峰,不管怎么排名,前三甲中,都必有罗浮山的一席之地。   更有人将其称为小昆仑,号‘岭南千山之祖’,虽说都是些吹捧之言,也可见其名气地位了。   这里群峰无数,延绵千百里,虽说是以道为首,实际上,却是三教百家都有源流在此汇聚。   那茫茫深山中,更是隐逸着不知多少练气士。   山上的那些三教神仙人物且不去提,就在那罗浮山下,有座罗浮城。   原先并不起眼,只是千百年来,无数人由此入罗浮寻仙问道,慢慢发展起来,可在近百年间,却名声大噪起来,甚至盖过了那罗浮山中一些道脉。   究其缘由,便是这罗浮城中崛起了一个王家,实力雄浑,足以与那些山上神仙争锋相对,乃至压过一头。   如此,便连带着罗浮城的名号都在天下间,变得响亮起来。   暮色降临,钟昊站在罗浮城门处,望着上面那两个古朴的字体,轻轻吐出口气,咧嘴笑了一下,呢喃自语一句:“终于到了。”   他往远处那巍峨的群山望去一眼,不愧是岭南有名的福地仙山,便是未曾踏入山中,站在此地都可感觉到那灵秀之气,果是不同凡俗。   即便只是隐晦感应到偶现的几道气息,已经让钟昊颇为感兴趣了。   这等地方,里面绝对算得上是真正卧虎藏龙,有不一般的人物存在,想来上了年纪的老怪物也是绝对不少的。   不过,眼下首要的目标,还是眼前这座城池中的王家。   欺负了人也就摆了,还拿走他传下的剑谱,更说成是自己家传的,这就有点让人不能忍了。   他钟昊当年可就跟南宫月有过那么一腿关系,可不记得有生出过姓王的儿子,难不成还是继承的隔壁老王的姓?   更别说钟家原本好好一个武林世家,硬是就那么退出了江湖。   虽然当年的那些事情,钟山老爷子没有去多讲,可只凭此一点,也足以让钟昊了解到当初钟家那些后人,所面临的是怎样难堪的局面。   要说后辈不争气,没办法的情况下,捏着鼻子认了也就算了,起码一大家子都还能憋屈的活着嘛!   可既然现在他这个钟家老祖宗,从土里爬起来了,于情于理,都免不了要来会一会那当年的好汉,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要么,他钟昊今日在这罗浮山城‘以理服人’,   要么,便请那王家把他重新按回棺材里去,并记得牢牢压住那棺材板,别让他再爬起来了。   瞧,这多简单的事啊!   钟昊心里头默默想着,然后便迈步进了城内。   王家作为这罗浮山城中的土皇帝,影响力在此地,还要远胜过了大顺朝廷。   走在大街上,随便问一个人,可能会不知道朝廷的官邸在哪,却绝对晓得王家所在。   若是一般人,可能会顾及王家的底蕴深厚,让人畏惧而选择慢慢的从长计议,寻找合适的时机。   钟昊却没那耐心,也无这时间,赶紧解决完这件事情,他还要去找自己媳妇,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王家身上挥霍。   所以,他选择的办法,便是真的随手在街上拉着一个人,询问到了王家的位置后,便直接大踏步往那个方向去了。   入夜时分。   罗浮山城中万家灯火亮起,在城南处,更是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着大红灯笼,瞧着很是绚烂。   王家便坐落在此处,那是一座极度奢华的府邸,占地足有千亩,宛如皇宫大院,近百年的开枝散叶,宗族子弟更是众多。   今夜,如同往常一样,这座王家府邸中灯火明亮,宛如白昼般不见一丝黑暗,前面的厅堂中,更是高朋满座。   有路过者,隔得甚远,都能听见里面的莺歌燕舞,肆意轻狂笑声。   而在这府邸深处的一处书房内,有一名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此时正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   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两鬓有些斑白,脸上更有倦容,但依稀仍旧可以看出年轻时,必是一位相貌俊朗,风流倜傥的人物。   有一名三十来岁的宫装美妇端着托盘,自外间走入,只是进门瞧见这中年文士模样,便缓了脚步,静静的等在那处。   “希石怎么样了?”将手里的笔放下,中年文士皱眉问道。   宫装美妇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将一碗参汤端到中年文士的面前。   这才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又有些恼怒道:“这已经是第十八个天下间赫赫有名的神医了,仍是毫无办法,都说这孩子恐怕……恐怕今生就只能如此了。”   她声音有些悲切,更透着愤恨接着说道:“那可恶的贼子,怎能如此心狠手辣,纵使上辈间有什么恩怨,可希石只是一个后辈,还是个孩子,那人怎能如此不要脸皮……”   这美妇迁怒起来,更是瞪了中年文士一眼:“当初我就说过,不要让他这样出门,你非是不听,说要磨砺一下。现在倒是好了,回来也成了一个废人……”   “够了!”   中年文士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这位现今的王家家主,神色阴沉的瞥了宫装美妇一眼,“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在我这念叨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   后面的话,没有出口,美妇神色一凛,心中警惕之余,更是轻轻叹息。   这偌大的王家,终究非是自己丈夫的一言之堂,上有老祖宗,几位叔伯,便是下面的兄弟,对于这家主之位,又何尝没有觊觎的念头。   沉默了一下,美妇开口说道:“那毁了希石的人,当真会上我们王家来么?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中年文士端起来面前的参汤,用汤勺搅动了一下,又放了下来,轻声说道:“他会来的,如果,他当真是最近江湖传闻中那个人的话。”   “不过……”   他冷笑了一下,“我们王家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即便他是那曾经的钟神秀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个早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摆了……”   “等他现身的那一刻,便会知晓,自己的举动,是何其的不智。但到了那时才觉悟,便晚了……”   那美妇闻言,还待再说些什么……   忽然,地面剧烈震动,整个王家府邸所在,都猛然摇晃起来,宛如一条庞大的地龙正在翻身。   在这强大动静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夜幕中,响彻了整个罗浮山城:“龙湖钟昊,今夜特来王家府上,讲一讲我的道理。”   作者留言:   ps: 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三章 钟神秀的时代早已终结?   王家府邸占地广袤。   钟昊走到这时,并没有多去跟那些看家护院的人说什么,通禀主人家之类的,更是多余。   这跟人理论,也分软硬。   软的自是嘴皮子打架,唾沫横飞,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喷你一脸。这门功夫,钟昊自觉还修炼的不到家,甚至还没林佳那小丫头来的厉害。   所以,钟昊选择了硬的。   他也不欺负人,跟那些看家护院的,也没啥好较劲的,便在那大街上看准了王家府邸中那最热闹的地方,脚在地上重重一跺,那街上厚实的青砖,当场碎裂成粉。   他的身形直接爆起,如一道黑色虹光自地面上冲,到了苍穹高空后,急速下坠,砸入了王家那正在宴饮宾客的前院花园中。   伴随着砰然一声巨响。   没有丝毫收敛气劲的钟昊,便落足在了王家府邸之中,带来犹如地龙翻身的震撼后果,然后他那句‘拜访’的话,才在罗浮山城中响起。   那厅堂内,高朋满座,有近三十来人,皆是修为不俗之人。   各自在武道、练气之上都有深厚造诣,才能在此位列席中,成这罗浮王家客卿,每日醇酒美人,肆意欢聚,享受那人间种种快乐事。   位坐那上首的,乃是一个看去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袍男子,身材健硕,他是王家直系,现今王家家主的胞弟王半壁。   半壁自然非是本名。   这却是王家老祖曾经对他的一句评语。   说是仅仅他一人,便占据了百年王家的半数气运。流传开来之后,青袍男子的本名便没啥人叫了,这王半壁倒是人尽皆知   他坐在主位,手执夜光杯,细细品茗着那琥珀般酒液芬芳。   下方那一干人等,不管是何来历,投身到了王家,成为一名客卿,在欢聚享乐之余,对他这一位主人家,自然多数都是恭谨奉承。   让王半壁在飘飘然中,露出些志得意满之色。   年少,才多见轻狂。   但他是何许人也,王家半壁气数所钟,那些许骄纵,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理所应当。   王半壁瞥了一眼身旁,信手便将站着的一位面貌阴柔,身似扶柳,俊美不输与女子的少年搂入了自己怀中……   厅中之人皆是见怪不怪,不仅未觉诧异,反倒高声喝彩起来,世人皆知,罗浮王家有一子,生来不爱女色,偏偏钟情那容颜俊美的少年郎。   就是在这般气氛热烈的时刻。   异变震动,钟昊自天而降,一足落地,便撼动着广袤的王家府邸,声传整个罗浮山城。   霎时,在此欢聚的众人,不拘是武道宗师,还是练气高人,皆是将自身目光往外间花园望去。   他们全然未曾想到,世间有人居然这般大胆,敢于在这罗浮山城,主动上门挑衅王家,这是寿星公嫌弃自个命长了,要来寻死?   席间倒是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却是在刹那之间,脸色大变起来,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那坐在首位的王半壁。   以他的身份,自是早已知晓了所谓的龙湖钟昊,很有可能便是那三甲子前,位列剑道巅峰之上,被称为神、圣两人中的钟神秀。   而对方会上门,更是早从他那被废了的侄儿带回的口信中得知。   望着外间,这位占据王家百年半数气运的王半壁,眼神阴沉。   他一掌直接将自己怀中的那名俊美少年推了出去,整个人瞬间正襟危坐起来,目光紧紧的盯视着那个负剑的年轻男子。   厅堂之内,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位丰硕美妇望着钟昊,突然嗤嗤笑了起来:“这位小哥,你这突来的架势,可吓坏奴家了,要跟人讲理,哪有像你这样子讲的。”   她起身,步伐轻移,走出了厅堂便直接往钟昊走了过去:“来来来,你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兴许,我可以帮……”   “哎呀!”   她一边还在说着话,到了近前,突然状似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带着一阵香氛便往钟昊身上贴靠了过去。   一只手掌藏于袖中,有碧绿光芒隐现,只要被她在胸口稍微抚摸一下,便是上三境的武道高手,也要心脉受制,毙命当场,端是歹毒。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钟昊伸手按住了她的头,五指微动。   这身材丰硕,胸脯更是被人以按摩手法,捏按了许多年,变得硕大的美貌妇人,那脑袋当场崩裂,红白在这花园中溅射了一地。   就此没了性命。   在这世上,没有眼力见,而消息又很不灵通的人,比起他人的寿命总是要短暂许多。   有了那么一个前车之鉴,不少跟这美妇一般,消息闭塞,刚刚同样有些蠢蠢欲动的王家客卿,瞬间安分了下来。   钟昊指尖犹有血迹脑浆滴落,他微蹙了一下眉头,心念动间,掌心有火焰一闪,将那些秽物烧尽。   钟昊眼神凌厉,站在外面往那厅堂中环顾一圈。   气氛沉凝。   这些王氏客卿若是在江湖上,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的,没有七境以上的修为,哪里能位列这席中,与那王半壁谈笑风生?   然而,面对着钟昊的目光,他们却是一个个心中惊骇,压根就不敢直视。   唯有那高坐上首的青袍男子,算是唯一的例外。   钟昊望着他,脸色很是平静,这人身上,有修炼他剑法的气息,而且已经到了一个相当高深的层次。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倒是还不错,不过你们王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吗?怕是还不够看吧!请出你家的底蕴,还有找了什么外援,都一起上吧!”   王半壁并无回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盯视着这个负剑而来,上门说要‘讲理’的年轻人。   “这就是你钟神秀要来讲的道理么?”   有苍老的声音划破了夜空,自王氏府邸的深处传出,语气平淡,像是看惯了这世间的风雨变幻,一切事情,都难以勾起声音主人的情绪了。   “不错,这就是我要讲的道理,你也用不着那么藏着掖着的,不管今天你王家是一个一个来车轮,还是要群殴一起上,我都接下了。”   钟昊脸上神色很是‘诚恳’。   “妄自尊大,会是你今夜败亡的主因。钟神秀,现在已经不是一百八十年前,那个属于你的时代了。”   伴随着苍老声音的话,整个占地千亩的王家府邸中,一股暗藏地下的磅礴汹涌气机,霎时被催动,化作五道色彩各异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四章 作茧自缚,莫过于此!   白、青、黑、红、黄五色闪耀。   在夜幕下,就如同神话传说中的五根撑天支柱。   在每根支柱上面,都隐约各有一只虚幻的异兽浮现出来,张牙舞爪,咆哮鸣叫,气势惊人。   罗浮山城中,王氏府邸这座用来护持家族的五灵阵法,布置了近百年,始终未曾动用过,只在一些流言中存在,谁也不知真假。   今夜终于首度在世人面前展露,恢宏气象,甚至都惊动了那远处的罗浮山上那些练气士,各自在自家所在的峰头上,遥遥观望。   金白虎、木青龙、水玄武、火朱雀,土麒麟,五行汇聚。   那墙壁屋檐乃至是这府邸中的地面,依据各自所处位置,都有不同的五色光泽闪耀覆盖,整个王氏府邸,都被阵法所笼罩护持住,自成了一方天地。   外界不能入,里面不得出。   同时,只见那五根巨柱上凝聚的太古五灵,做出咆哮怒吼之状,有磅礴压力直接向着钟昊身上压来。   那庞大的压力,宛若天塌,落在身上,足以让天人、金丹以下武者、练气士,当场化为肉酱。   也能让这等超凡以上的存在受到压制,十成战力只能发挥到七八成。   “这便是你们家的依仗?若只是如此,那还远远不够。”   钟昊面无表情,负手而立,任由那磅礴压力落在身上,只是平淡的道。   王半壁望着他,自厅堂中站起身来,嘴角露出的是无声讥笑,他踏步走出了这厅堂,走到了外间花园,与钟昊静默对峙。   他无愧王家老祖的那句评语,与同辈中确实堪称惊才绝艳,登上十一境的武道天人,已经足以与三教百家那些刚刚凝练出元婴的练气士,掰掰手腕。   钟昊看他一眼,感慨道:“能将我的剑法修炼到这等地步,确是不错,可惜了……”   可惜什么?   自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注定将要毁于自己手上。   对于这点,钟昊从不怀疑,任你王家底蕴深厚,外援强大,他都有信心,能将自己的‘道理’讲通。   造化钟神秀……   或许唯有那些同样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老怪物,才会知晓这寥寥数字,曾经代表了一个何等骄傲的人。   钟昊的目光,只在王半壁的身上停留了短暂片刻,便移开往别处望去。   王氏府邸中,自那阵法开始那刻,便有四五道人影自这占地辽阔的府邸各处窜起现身,或是踏足在屋檐上,或是悬停在虚空中。   有中年人,也有老者,还有一名看去保养的不错的半老徐娘,各自都将自己的目光锁定了钟昊,身上杀机隐现,各自蠢蠢欲动。   只待家中老祖,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彻底终结了这名百多年前的江湖神话人物。   罗浮王家,确实无愧于一个足以与那罗浮山上一些道统争锋,正处于江湖顶峰的世家大族,连同就在钟昊眼前的王半壁在内。   居然足有五六位超脱凡俗以上的人物同时现身,还不知那暗处,有无别的高手在一旁伺机而动。   钟昊视线在这些人脸上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个身材魁梧,看着年迈的老者身上,那人身上锐气凌厉,正是钟昊最为熟悉的剑道锋芒。   现身的几人之中,唯有此人身上同样有着他剑法的痕迹,虽然已经极其细微,走出了自己的路。   但再细微的痕迹,都不可能瞒得过他这剑法的真正创造者。   钟昊眸光微动,眼神中有着一丝阴鸷。   若无意外的话,应当便是此人,在数十年前挑了龙湖钟家,并取得了他的剑法,融入自身剑路之中。   钟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伸手指了一下这个魁梧老者,轻轻说道:“你的性命,我预定了。”   “狂妄!”   那魁梧老者眼眸一睁,怒意似火,杀心大起。   身为一名十一境的剑道天人,这数十年来,备受尊奉,任凭是谁,哪怕是生死敌手,都是小心戒备。   何时有过这种被人藐视轻视,说的要他的性命,便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钟昊没去理会他,只是抬头望了一下那灵气所化的五根撑天支柱,然后目光望向了这王氏府邸的深处。   他眼眸亮起血色,穿透了重重墙壁禁制,见到了一个有点像是祠堂的地方,一个身材枯瘦,垂垂老矣的黑袍老人,正盘坐在一个蒲坦上,背对着无数灵牌。   他身躯枯寂,神魂似灭,若非钟昊察觉到了方才那个苍老的声音,以及启动五灵阵的细微法力波动,皆是自此而来。   他都几乎要以为这老者已经是一个死人。   枯瘦老人似乎察觉到了钟昊的窥探,轻轻哼了一声,同时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诡异的眼眸,向着钟昊所在的方向顺势望了过来。   钟昊收回了眸光,心中微有惊讶。   这罗浮王家的老祖,竟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者,而是一名人仙境顶端的大修士,   而且,修炼的似乎并非是儒、释、道三教练气法门,也不太像是常见的百家修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森然诡谲的气息。   这王家修炼的东西,还真是有够驳杂的。   那几名露面的天人,除了王半壁跟那老者都有修炼了他剑法的痕迹,其他数人的功法竟是各不相同。   最大的意外是,没有想到,这在世人眼中,百年来以武传家的罗浮王氏,家族老祖赫然是一名练气士。   便是钟昊曾留意过这王家的一些信息,也从未听谁提起过,显然此事很是隐秘,世间知晓的人并不多。   不过,虽然对于这件事有些惊讶,但别人修炼的是何种道路,与钟昊而言,并无什么瓜葛。   在微显凝固,充斥杀机的气氛中。   钟昊望着那凶戾五灵阵法形成的白、青、黑、红、黄五根颜色各异的撑天支柱。   突兀间,不知为何,莫名的轻轻嗤笑了一声。   也就在这时,沉默了片刻之后,那个苍老的声音,终于再度在这夜幕下响起,很是简短,唯有一字而已。   “杀!”   在这苍老的沉喝声中,那数位踏足十境以上的王家天人,近乎同时动手,一个个身如闪电惊鸿,朝着钟昊扑杀了过去。   瞬间,罗浮山城,王氏府邸内,风起云涌,浓烈的杀机蔓延……   “王家完了……”   远处罗浮山的最高峰‘飞云顶’上,一名身穿紫袍的男子见情势发展至此,终是叹息了一声。   他望着那五色光柱冲天的瑰丽景象,轻轻摇了摇头。   所谓作茧自缚,莫过于此!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五章 眼看他起朱楼……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各自盘踞一根撑天支柱,张牙舞爪,既护持着王氏府邸,也在死死的压制着钟昊肉身。   这座五灵大阵,乃是王家老祖以百年时光布置,就好比那仙家道场般。   一经开启,便是十二境的天人,亦或者是元婴大成,登上人仙巅峰的练气士,都要受到影响,被压制境界实力。   而王家血脉,在其中却是如鱼得水,不仅能不受限制,更可借其之力,发挥出远超正常的战力。   若论一对一的公平厮杀。   王家诸人,包括那人仙巅峰的老祖在内,无一有信心能在钟昊手中活下来,甚至就连能撑过多少招都无法估计。   毕竟,钟神秀重新现世之后,龙湖浮岛一战,手中可是已经折陨了一位相当于十二境天人的佛家金身罗汉。   这等战果,足以让人深深忌惮,乃至是畏惧。   但眼下,对方竟然敢直接踏足王氏府邸,陷身在这五灵大阵之内,受阵法的压制。   此消彼长,再加上是数位配合默契的天人联手搏杀,便是那人乃昔年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绝世剑豪。   王家诸人心中也有信心,今夜能将这钟神秀斩杀与此,再度大震罗浮王氏声威。   王半壁身上一袭青袍鼓荡,他距离钟昊最近,自是最先出手,一步迈出,向着钟昊径直冲了过去,手中虽无兵刃,却有无上锋芒透体而出。   璀璨夺命的剑光,更是凝聚在两指之间,往前延伸,似握了一柄无形之剑,可谓惊艳。   紧随其后,那名魁梧老者凌空降下,一口剑器在手,杀意凌霜,另外数名王氏天人,近乎同时而至。   各自出手,便运起了十二成修为,毫无保留,皆是取命杀招。   钟昊站在那处,面对这围杀过来的数名天人,身子不动不摇,好似一座山岳巍峨屹立,脸上神色更是淡然从容。   似乎全然无视了那逼杀过来的重重攻势。   他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们以为,有阵法之助,便能可压制住我,却不知这是你们犯下最为严重的错误……”   钟昊再次仰首望了一下那五根撑天支柱,似乎犹豫了一下,又不是很确定的低声嘀咕了一句:“应该足以遮掩片刻了吧!”   就在王半壁凝聚无形之剑,朝钟昊冲杀过来的瞬间,原本看去始终如一平常凡人的钟昊身上,随着他心念一动,气势骤然暴涨。   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恐怖骇人的气机散逸出来。   那本由阵法凝聚而成,盘踞在五根撑天支柱上,犹自冲着钟昊张牙舞爪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等虚幻影像。   被这汹涌的气机一撞。若真有灵智一般,各自哀嚎了一声,缩回了那巨柱之内。   随即,一股足以让当今天地为之震荡的伟力,自钟昊身上冲出。   旱魃法相显露,没有了丝毫压制,酣畅淋漓尽展绝世尸魔凶威,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攀升至了绝颠。   旱魃本命神通随之浮现……   钟昊长出口气,只觉浑身通透舒畅,压抑许久,今日总算是毫无顾忌的放肆了一回,感觉真特么好。   就好似是赶路坐车途中,在有限的空间下,只能卷缩着身子,此刻回到家中,终于能舒服的伸展开来,胸中一直以来,压抑的那口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王半壁与其他数位本家天人,都在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身体本能的感受到了某种恐惧。   然而,钟昊身上法相之变,太过迅速,只见一点细微火光刚自他足下生出,随即蔓延,成燎原之势。   也就眨眼间,便覆盖了这占地千亩的整个王氏府邸。   炙热的真火,非是以往钟昊所催使的幽冥黄泉血焰,而是透着一种金黄的颜色,却比那黄泉业火更为霸道。   王半壁持那无形之剑,距离钟昊眉心仅有一丝差距。   忽然,他口中便发出了一声凄厉哀嚎,整个人身上有火光起……   在短短眨眼间,这位年岁尚且不足五十,便已经登上了武道十一境,让世人既羡又妒的王家天骄,就此便化作了袅袅烟气。   不只是他,连同那数名在王氏老祖口令下,向着钟昊逼杀而来的天人武者,皆是落的跟他同样的下场。   旱魃法相,无需刻意催动,本命神通浮现,那霸道的金黄火焰之下,纵使已经修成天人,依然身成飞灰,应了劫。   这一世的修行,就此都成了画饼,再无半点痕迹,留存在这人间。   至于那些修为远在其等之下的人,更是早已荡然无存,化为无有,全数入了幽冥,再赴轮回。   远处罗浮山上。   遥遥观望山下王氏府邸情况的诸多练气士,此时皆是心神震撼,夜幕中有人大声惊呼,有人默然无语,有人瑟瑟发抖……   本是如日中天的罗浮王氏,就这么在他们的眼中,全数成了一捧飞灰。   那种恐怖景象所带来的震撼,唯有亲眼所见之人,才能真切感受到一二,当真是……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罗浮王家,就这样在无数练气士的瞩目之下,在自身家族数位天人同在的鼎盛时期,与短短一息间全数而灭,成为了见证那旱魃绝世凶威下的一个牺牲品。   提醒、更震慑了这世间人。   旱魃乃绝世凶物,近神似魔,当世地仙不出,恐怕无人能制,而再非那仅仅口耳相传的一点模糊概念。   五灵阵法所形成的五根撑天支柱,旱魃所带来的火势下,仅仅坚持了两息时间,便浮现出道道裂痕。   在那已经缩入其中的太古五灵各自传出一声哀泣后,白、青、黑、红、黄五道上冲云霄的光柱,同时崩毁,烟消云散!   也就在这时,钟昊收敛了旱魃法相,散去了本命神通,重新化作了平常模样,继续在当今天地的限制下,乖乖低下头来。   虽然彻底展露旱魃本命神通,只是电光火石般的瞬间而已,那占地广袤,足有千多亩的王氏府邸,却已经彻底不存,成了一片空旷平地。   不过,虽说近乎所有人皆化作了飞灰,却依旧有着一个枯瘦苍老的人躲过了一劫,便是那王氏的老祖。   凭他本身人仙境的修为,本是无有可能存活下来,但他手中捧着一面血色的旗帜,竟然在旱魃的本命神通之下,硬是护住了他。   只是或许是因为催动那面旗帜的缘故,本就枯瘦的王氏老祖,此刻看去更是皮包骨一样,好似一具人干,已经奄奄一息。   钟昊眸光微动,这老人此时看着虽然很是可怜的模样,他却不可能留此后患,屈指微弹,一点血红火星已经飘落……   而后,这一位人仙境巅峰的人物,便在黄泉业火之下消失殆尽……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六章 移山转岳·紫气君   钟昊将那面鲜红如血的旗帜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下。   此物能在他神通之下,保下那王氏老祖一命,可见其有不凡之处,这占地千亩的王氏府邸,最终剩下来,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东西了。   钟昊伸手摸了一下,这面血红旗帜给人的触感,丝滑柔顺,像是上好的布料,摊开来,旗帜上面绣着一副图画。   那是一个人,脸上带着一张金黄的面具,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在他的脚下,是一条血色的河流,有浪涌起,化作龙首。   这人便是踩踏在这上面,仰首望天,不知在看什么,那血色河流中,有无数的尸骸枯骨若隐若现,让人望而有些惊悚。   图画整体看上去,有些粗犷阴森,不似正路,却有着一股古朴的韵味。   钟昊端倪了一下,横竖都是看不出名堂,便不再多留心,直接先收了起来。   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   整个王家连同府邸一起,都被人彻底从罗浮山城给抹去了,同在这城南,跟原先的王家算是比邻而居的一些人家,愣是没有一户出来瞧瞧。   一户户豪门宅院,望去都是灯火通明,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丝毫的声音。   不止是城南如此,整个罗浮山城几乎都是这般,静的可怕,好似在一瞬间,成了一座死城。   钟昊摇了摇头,抬手抚摸了一下脸庞。   看来,自己现在应该就是他人眼中凶残的绝世大魔头之类的人物了……   不过……   呵呵,谁在乎呢!   他仰首往远处的山峦望去,王家在城中也有近百年了,在这劫难关头,那罗浮山上,居然愣是没有一个练气士下山支援。   该说这王家的‘人缘’太好了么,自己家门口都没人出来帮衬一下,做人未免也太失败了吧!   原先,钟昊还觉得,自己已经先透出了口信,这罗浮王家很有可能会广邀外援,至少,也会跟罗浮山上的那些大练气士有所勾连。   他之前都已经有心理准备,走这一趟,不仅要面对着王氏一族本身,还很可能会被罗浮山上的那些练气士给围起来群殴了。   却没想到,那些罗浮山中的练气士,察觉到动静之后,居然一个个都是在山上看戏,没有一个站出来替王家打抱不平的,这反倒是让钟昊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难道是‘天下苦秦久矣’?   钟昊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便也不再去多想。   他举起酒葫芦,仰首灌了一大口,在这王氏府邸遗址上大笑了数声。   而后,步伐一迈,整个人瞬间凌空而起,虚踏空中,好似踩踏在无形的登天之阶上一般,步步高升,飘然而去。   夜幕中,只见一轮皎皎明月悄然拉开云帘,光明大放,遥照天地。   一道修长人影,宽袍大袖摇摆,背负长剑,饮酒大笑而去,好似羽化飞仙了一般。   罗浮山,飞云顶上。   那名一袭紫袍的男子见此轻轻一笑,伸出手来,往天上指了一下,便有三声雷霆之声,在夜幕中乍然响起。   虚空中,忽有紫气蒸腾,凝聚成一道宽阔云桥,如龙腾九天,往前快速蔓延而去,不过眨眼间,便到了钟昊脚下。   罗浮山中,有不少练气士见此,脸上都浮现惊容。   怔怔然的望着这一幕,飞云顶上那位道门大人物,这是在邀请那刚刚覆灭了王家的旱魃凶魔,上这罗浮最高峰?   虽然大家都知,这位紫气君素来不拘小节,可这般高调行事,也太过招摇了吧!   一些同为道门中人的练气士,更是蹙眉不已。   这罗浮山中三教道脉汇聚,百家中人也是不少,虽是仙山灵秀之地,可也鱼龙混杂。   紫气君一人占据‘飞云顶’这罗浮最高峰,本就惹人妒恨,还如此行事,岂不是落人口舌,怎如此不智?   钟昊本正举起葫芦自饮,见此情形也是一怔,三声雷鸣迎客,紫气云桥铺路,这是有人邀他一会。   他顺着紫色云桥延伸过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那凸出群山一截的罗浮最高峰上,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大袖飘飘,正向着自己望来,脸上颌首轻笑。   钟昊心中虽是微觉诧异,不过既是人家盛情相邀,他本就有意上一趟罗浮山,当下倒也不矫情。   一步迈出,踩踏在了那紫气凝聚的长桥。   钟昊只觉微微下沉,自身好似是落在了棉花上一般。   随着他脚步落在紫色云桥上,无需行走,那道紫色长桥便载着他往那‘飞云顶’上落去。   只是须臾间,那道横跨虚空的紫色云桥,便缩了回去,钟昊脚踏实地,落在了罗浮山的最高峰上。   见了钟昊应邀前来,紫气君微微一笑,目光平和,他打了个稽首,道:“冒昧相邀,玄门紫气君在这见过钟神秀。”   钟昊笑了一笑,朝他拱手为礼,笑道:“稀罕了,你这玄门中人居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邀请我这邪魔外道来此,难道就不怕被人非议?”   “哈哈哈,我紫气君一生行事,何须看他人眼光?”   紫气君望着钟昊笑着说道:“早年还未入道之时,在那市井之中便多有耳闻钟神秀昔年英雄事迹,让人心生豪迈,颇为向往。”   “可惜晚生三十年,未曾真正一睹当年钟神秀的绝世风采,殊为遗憾。今夜骤见,果然更胜闻名,心中欢喜之极,当浮一大白。”   言语笑谈间,只见这名紫袍男子轻轻一挥袖子。   在这罗浮山飞云顶上,光华闪动之下,立即就有案几竹席浮现,那案上还摆放了两坛美酒,数碟小菜。   钟昊瞧得分明,眼前的这些事物吃食,皆是紫气君施法自远处凭空搬运而来,而非是从他藏在身上的乾坤物中拿出。   这种手段,算不得什么深奥法术神通,便是人世间一些不入流的游方道士,借助一些小鬼,多数都能使出这一手来。   但能如紫气君这般,将这种常见术法,运使的毫无半点烟火之气,才见高明之处。   记得少女道姑曾提过一句:‘术到深处,能可见法,法中有道,悟道便是神通!’   眼前这名紫气君,恐怕便是已经将这这术法参悟到极深处了,就不知是见法还是已悟道?   若是后者的话,那可就是移山转岳的大神通……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七章 为了你,我愿与世界为敌!   飞云顶。   临近万丈崖边,苍翠千年古树下,一位道门仙家,一尊尸魔旱魃,彼此相对而坐,交谈甚欢。   这等仙山灵地,自是四面皆有风光,坐最高处,览众山小,一切美景可谓是尽收眼底,是最好的‘佐酒小菜’。   紫气君生的俊俏,虽是中年模样,却是个洒脱性子,不拘俗礼,他拍开那酒坛泥封,仰首灌了一大口后,方将那酒坛放下。   紫气君用衣袖抹去了嘴角酒渍,摇了摇头道:“这寒江楼的红尘醉,自从老掌柜的去世以后,味道是越发的不对了……”   钟昊笑了笑,学着他的样子,去了泥封,也给自己灌了一口,而后微微眯眼,有些讶然。   这酒若只论味道,实在算不得上佳,但其中却别有一股韵味,让人难忘。   紫气君见他模样,不禁笑了。   他脸上有些得意:“这酒我饮了八十年,次次感受皆有不同,那老掌柜的可惜了,若是他愿意,凭这一手,足以让我为他续命甲子。”   “可惜,他拒绝了,继承了手艺的儿子虽然不差,比起从前,这味道终究还是不对啊!”   钟昊闻言,笑着说道:“世间人也非个个都慕长生,想来那老掌柜此生必是已无遗憾,走的安然……”   紫气君点了点头,突然道:“今日钟神秀,以旱魃法身之威,覆灭了王家上下,这消息传出,必然震动天下,不拘是江湖、或者是这山上,都会为之沸腾,甚至……”   这紫袍道者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让人不安啊!”   钟昊不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饮了口酒,才说道:“紫气君这话中……似乎还别有含义啊!”   紫袍道者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在这飞云顶的凛冽罡风中,微微摇摆,   他微微眯眼,轻声道:“百余年前,有血魔功参造化,横行肆掠一时,这天下江湖,三教百家道脉多有受其纷扰者……”   “最为著名的便是她曾为某一逆天之事,连闯天下数十家渊源流传的道脉,最后近乎成了天下公敌……”   说道这时,紫气君看了钟昊一下,才接着往下讲述。   “不仅仅是三教百家之中,怨愤者多,便是那妖魔道之中,对她也是视之为仇寇……”   “以一女子之身,与全天下正邪两道为敌,仍旧纵横来去自如,虽是魔者,却也让后人深感钦佩啊!”   钟昊听得莫名心头一紧,捏拿那酒坛的手不觉用力,‘咔嚓’之声细微,却让他惊醒,垂目一观,那酒坛上有裂痕浮现。   紫气君对他失态,视若未见,只是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闹到了最后,近乎不可收拾之时……”   紫袍道者仰首望了下天,犹豫了一下,才又缓缓说道:“到了最后,这名惊才绝艳的魔道女子,甚至惊动了上界,这天地为之昏暗了足足三日。”   “自那以后,血魔便从此在这世间失踪了……”   钟昊默然无语,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那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紫气君伸手从案几上抓了一把咸水花生,抛入口中,一边吃一边道:“也就从那时起,原本天路重开之后,世间遍洒灵机,直接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这个世界,一下子便被打回了原型……”   “只能缓缓恢复,经过这百多年,到了而今,都还要不知等多久,才有再开地仙门径的一丝希望……”   钟昊眼帘微垂,好似一尊塑像,瞧不出对紫气君突然提起的这个话题,是不是感兴趣。   由始至终,都只是在那默默的聆听着??。   紫气君望了钟昊一下,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位遭受天下敌视的血魔,有个俗名,唤做南宫月,天路未开时,曾是江湖上名头最盛的女子……”   “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她失踪是怎么回事?”钟昊望着紫气君,语气淡淡,可那原本清澈的眼眸,在这时已经彻底化成了血色。   时隔百余年,终于在这罗浮山上知晓了一点昔年自己身死以后,关于南宫月的消息。   钟昊的心里头,有些莫名的难受,堵得慌……   让他心中暴虐的甚至有想要不顾一切,化出旱魃之躯来,毁灭眼前的一切,酣畅淋漓的发泄一番。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紫气君没有说谎,他所说的必然是百余年前,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原来,在自己身死以后,她居然有了个血魔的名号。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南宫月要让天下人看看,就算是女子,照样能可叫他们所有人给我低头俯首……”   那句好似玩笑般的话,她最后却是达成了啊!   没有去想血魔这个称呼背后,代表的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尸骸累累。   此刻,钟昊只有点心疼,那个若精灵般的红衣女子,她是怎样独自一人,应对那近乎全天下的敌视,乃至最后会惊动了上界。   面对钟昊的问题,以及那明显不对的情绪跟血眸,紫气君脸上很是平静,并无异样,只是正色道:“钟神秀,我只能告诉你,她并没有死……”   “若是死了,当年不会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但事关上界插手,即便是我,也不知晓当年具体的事情。”   “至于我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你这些……”   紫气君沉默下来,他想起了昔年一座城池中,那古旧巷子里的一间虽然狭窄,但满是温馨烟火气的陋室。   里面,住着那儒雅的男子,以及生的美丽贤惠的女子,还有当时小小的他。   “就当是我在还她昔年的的一份人情吧!”紫气君说道。   私奔出逃的穷书生与富家小姐,慌不择路,误入了荒野中一位妖魔的府邸,是那红衣女子路过出手,解救了这对已经私自拜了天地的夫妻。   或许,对于那时的血魔而言,这只是随手之事,说不定眨眼就忘记了。   但对那一对男女而言,确实是活命之恩。在那间记忆中很是温馨的陋室中,还供奉了一块长生牌位。   所以,紫气君虽然没有生在那个年代,可对于南宫月的事迹,也很是清楚。   同样知晓,眼前的旱魃,昔年的江湖剑豪钟神秀,与那名红衣女子间的关系。   这世间,有些人的恩情,眨眼就忘了,甚至是恩将仇报。   可是,也有些人的恩情,会被上下几代人铭记在心中……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八章 无名火起,杀鸡儆猴   “方才,紫气君你说,我覆灭了王家,传出去会让这世间的某些人感觉到不安?是单纯的因为我是旱魃?还是……也跟月儿有关?”   钟昊沉默了许久之后,眼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他朝着紫气君询问道。   “……随着你的重新出世,这世间所有与当年之事相关的人、宗派,只要将当年的事情窜连起来。”   “最后必然都会知晓,当初血魔横行天下,闯各宗山门,乃至进入了一些自古以来的禁地之中,皆是为了将你练成旱魃,由死而生……”   “而当年……她得罪了很多人,很多宗派与血魔之间,都可说是有着深仇大恨。”   紫气君皱了皱眉头,向着钟昊说道:“原本她消失了,这份仇恨慢慢也就淡漠了。可你的重新出现,这天下间的很多人心中肯定不会觉得舒服,甚至会有些惧怕,乃至坐卧难安……”   “旱魃本就素有凶名在世间流传,加上当年有不少人与宗派都曾参与过围剿血魔……”   听到南宫月当年被人围剿,钟昊虽是默不作声,那眼眸中却有着一丝阴霾闪过。   紫气君接着说道: “他们不可能不担忧你知晓情况以后的反应。为此,那些人很可能……”   话到此处,紫气君却是没有再往下说了。   钟昊站起身来,自己接了下去:“那些人会给我安上一个莫须有……或者干脆便直接说是除魔卫道,聚集起来先下手为强,要讨伐我这旱魃,为民除害。”   钟昊冷笑了起来,都是上百岁的‘人’了,这点事情,又怎会看不透?   他身上有着冷冽的气息隐现,瞬间,这飞云顶上似有霜雪降下,让人感觉到很是寒冷。   心有杀意起。   钟昊未加以掩饰,便自然流露于外,片刻之后,他收敛了心绪,脸上恢复了平静。   紫气君见此,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很多时候,世间之事很多时候便是如此,看不惯又如何,终究也只能是在这山上独善其身而已。   不过,依照今日所见钟神秀展露的旱魃威势来看。   便是当年有所牵连的各方宗门势力中,有人牵头想要召开什么除魔大会,也必是隐秘进行,需要从长计议。   虽是如此,紫气君想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一句:“钟神秀纵有尸魔旱魃的不世神通,也还是需留心一二。”   “虽然现今天地,几无地仙存世,可当初围剿血魔的,不乏传承久远的宗派,此辈底蕴深厚……”   话未说完,便闻一个嗤笑的声音突然响起:“紫气君身为罗浮道门第一人,竟然与一名刚刚屠人满门,满手占满血腥杀戮的妖魔,在飞云顶这等仙山福地把酒言欢。”   “当真是好气魄啊!”   “就不怕污了我仙山盛名,让那天下人以为我罗浮山中,也是藏污纳垢,多有同妖魔勾连窜通之辈?”   钟昊闻声,不禁轻笑了一下,望着紫气君打趣道:“看来,已经有人给你头上先扣了一顶帽子下来了。”   方才还在讨论这样的事情,眨眼就在自己身上应验,紫气君摇了摇头,脸色冷淡下来。   这个阴恻恻的声音在罗浮山中,四处回荡,忽远忽近,且声音似是有所改变,像是怕人窥破了身份一般。   罗浮山中,不少练气士闻见这个声音,顿时皆将自身目光望向那罗浮最高峰所在方向。   有人面带不屑,吐了口痰,也不知是针对对紫气君还是那说话之人。   有人云淡风轻,毫不理会。   也有人幸灾乐祸,准备看个热闹,还有一些道人则是脸色阴沉,对于此事也是很有不满,认为紫气君这是败坏道门清誉。   一些心中亲近紫气君者,此时,皆是皱起了眉头。   方才见这位以三声雷鸣为礼,凝聚紫气化桥,邀请那旱魃上飞云顶之时,便觉得有些不妥。   现在这罗浮山中,果真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挑起事端了。   世人常道神仙好,其实哪里晓得,仙山福地,也不清净。   特别是罗浮山这种鱼龙混杂的情况,大小宗派道脉加上一些散修,情况复杂,更是如此。   仙山灵气远胜他处,能在此占据一席之地,对于修行自是有莫大好处。   只是就算同处一座山脉,这灵气也是有多寡之分的,可没有雨露均沾的说法。   而这飞云顶既是罗浮山的最高峰,也是这处仙山灵气最为充沛的所在,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岭南郡境内,都是数一数二。   这等灵地,暗地里自是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这处。   飞云顶上。   紫气君眯起了眼睛,寒声笑了一下:“藏头露尾之辈,也敢来管我的事情?这些年来,是我在这山中修心养性,少了霹雳手段,便让你等鼠辈以为能可翻天了?”   “想要挑事,谁给你的自信?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管紫气君闲事的资格吧!若是没有,那也就别修行了,我直接送你羽化登仙。”   罗浮山中,回荡着紫气君的话,诸多练气士皆是面面相觑,紫气君这话的意思,莫不成是要……   就在诸人听闻紫气君回应的话,而在各自惊疑时。   就见那飞云顶上,浩荡紫气显化,一只遮天巨手骤然升空,向着远处的一座山头,直接拍了下去。   那灵峰之上,数名聚在一处的练气士,见此脸色大变,没有想到以秘术改变的声音方位,依旧被那紫气君直接寻到了自己等人踪迹。   轰然一声巨响。   那只紫气凝聚的遮天大手,覆盖了整座山峰,落下之后,直接将那数百丈的峰头压下一半。   那数名练气士无一遁逃掉,像是苍蝇般,直接被一掌拍死,化作了血泥黏在那山峰上,那紫色的大手这才散去。   紫气君站在飞云顶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冷笑道:“还有谁要叽叽歪歪?若是想要这飞云顶,便直接开口就是,我给你们这机会。”   “哼,紫气君这般血腥手段,浑然不似一个有道仙真所为,果然是与魔为伍,失了心智,这哪里还像是个道门中人。”隐隐约约,有人暗处开口嘲讽。   紫气君只是呵呵笑了一下。   忽然之间,天地气息翻腾,虚空中莫名现一座雄伟巨山,朝着某处山峰直接轰然砸落下来。   “不好,是紫气君的移山转岳,速走……”那山峰上,两道遁光迅疾,直往外冲去。   然而遁光虽快,那巨山落下的速度更是惊人。   两道遁光刚起,便直接被压了回去, 在拼命抵挡了短短瞬息,便直接被那巨山压下,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在惊恐中被压成肉酱。   罗浮山中,四下寂静无声,一时再无人敢于冒头……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七十九章 时,天下将乱未乱!   紫气君连施霹雳手段,诛杀两拨练气士后,望着某个方向,冷笑道:“就会找那么点杂鱼来试探,何不亲自下场,你我掰掰手腕如何?”   千百里仙山一片寂静,无人给予回应。   很多三教百家的练气士听见这话,却是心惊肉跳不已。   这紫气君今日是吃了火药不成,已经连续杀戮超过六七名修为不浅的修士了,立了威,何必还要揪着不放。   真要逼的那位下场了,这两位大佬动手,他们自个打个天翻地覆,或许屁事都没,这大好仙山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将要受到波及?   好在,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始终无人回应,这一群居住在大佬身边的练气士,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那一位还不打算就此跟紫气君彻底的翻脸,甚幸,甚幸!   紫气君眉头一挑,嘀咕一句:“孬种!”   声音虽轻,可这罗浮山中,有哪个是普通人,谁还没点听风识音的本事。   很多练气士那刚刚才放下的心,不禁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一个个脸上神色很是精彩,都在心里哀呼:“大佬,你消停点行不行?”   等了片刻,远处依旧无人回应。   紫气君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终究还是未曾再度出手了。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酒坛,便是一口猛灌,好一会儿方才停了下来。   钟昊行了过来,望着这有些放荡不羁,自我随性的紫袍道者,笑了一下,同样拿起酒坛来,畅快的灌了一大口那红尘醉。   眼前这人的性子,很是对他胃口啊!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真的很是奇妙。有的人明明朝夕相对,却是相看两厌,怎么都做不成朋友。   而有些人,就那么一眼,便已经在不觉间成了知己好友。   紫气君对于钟昊而言,毫无疑问,便是属于后者。   今夜的月色很好,繁星漫天。   在这飞云顶上望去,更是美不胜收,似乎举手便可摘星辰。   两个男人在山巅吹着风,各自一口一口的喝着那别有滋味的红尘醉,静谧无言,气氛却不让人觉得尴尬。   许久之后,两坛酒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空坛。   啪!   紫气君随手一抛,将酒坛扔到了不远的那株老树下,很是舒畅的打了个嗝,然后笑着说道:“今天这酒,不比老掌柜在的时候差。”   钟昊也跟着笑道:“以紫气君的地位修为,今夜竟然还会对几只苍蝇出手,想必大出了某些人的意料。”   紫气君哈哈笑了一声,“ 人嘛!有时总要学着不讲道理一点,这样其他人反倒会忌惮几分。犹犹豫豫的,弄到最后,还不是要坏了我清净。”   他伸手往前方一指,说道:“那个家伙,觊觎我这山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嘿,修为倒是不差,可惜嘛,那个性子就跟条毒蛇似得,看着都让人心烦……”   “嘶!”   过山风自钟昊的衣袖中探出个头来,瞧着那紫袍道者,口中吐着长长的蛇信,似乎对紫气君这句话中的比喻,有点意见的样子。   只是当紫气君目光望了过来时,它又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钟昊望着它那样子,不禁摇头笑了一下,这家伙……既然那么怂,何必还要出头。   他望着紫气君微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打死他,你方才没有接着出手,是因为那山头上的禁制阵法吧!我想,我要打破那个,应该不是很难……”   紫气君摇了摇头,很是干脆的摆手拒绝掉:“算了,虽然那家伙人品不咋的,背后的靠山却是不小,没抓住把柄,他又不先出手,嘴上说几句也就算了。”   “真跟你联手打死了他,我的清净日子估计就真的到头了,你别来害我……”   “哈哈哈……”   钟昊难得大笑了起来。   紫气君仰首望了一下天穹的明月,忽然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说琅琊剑宫的剑,最喜饮妖魔之血。”   钟昊瞬间沉默了下来,他与紫气君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眼神交汇,别有意味。   飞云顶上,气氛突然有些凝重。   过了好一会,紫气君轻声说道:“不管如何,当初没有她的援手,这世间便不会有我的存在。日后若有事,钟神秀不妨直接传个口信来我罗浮山飞云顶。”   他眼含深意的说道:“想来到时,紫气君必不会让钟神秀失望。”   钟昊心中一动,不过笑了一下,便略过此事不谈。   他话题一转,望着紫气君说道:“你知晓最近邪佛现世的事情吧?”   紫气君点了点头,龙虎山天师府已经将此事通传天下,他身为这岭南郡内,罗浮山中道门第一人,自是早早便已经得知了消息。   “此事同样牵连很大,不过,暂时还没人发现那邪佛去了哪里,现在九华山那些老和尚恐怕都已经着急上火了……”   紫气君说着,不禁叹息了一声:“王朝末年,总有异变,不止是邪佛,听说江南那边也出了大·麻烦……”   钟昊没去理会紫气君口中那江南的大·麻烦是什么,倒是有些好奇,“九华山?那不是悟真和尚的宗门么,邪佛之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紫气君解释说道:“九华山便是那邪佛的出处,当初更是在那场劫难中覆灭过一回,直到邪佛之灾平息之后,才有在外侥幸逃脱的沙弥重新建立。”   “眼下邪佛再出,他的第一个目标,很有可能还会是九华山,那些老和尚不急才怪。”   紫气君看了钟昊一眼,“偏偏在这等时候,身为顶尖战力之一悟真和尚,还在你手中寂灭了,那流传千古的佛家地藏法脉也算是流年不利,多灾多难……”   钟昊感慨一句:“因缘际会,全都是劫!这能怪谁呢?”   他与九华山之间的恩怨,早已随着跟悟真的一战而掩埋,对那个专门培养和尚的地方,倒也不再有什么芥蒂。   但也不可能会有啥好感,闲扯过一句也就算了。   一夜很快过去。   清晨,金乌苏醒。   钟昊站在那崖边,见浓厚烟云在山下,目光所及,千百里罗浮山,只露峰尖在一片茫茫白色大海中,云气往来,山若移动,真可谓是天下奇观也。   他挥手与紫气君道别一声,而后整个人拔地升起,自这罗浮最高峰上化虹而去。   一闪间,便去了极远处!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八十章 龟土地、蛇河神   离开了飞云顶,钟昊在云霄之上,凌空御风而行。   随着罗浮山渐渐被抛在了身后,终至不见了踪迹。   他的速度开始缓了下来,若是以往,钟昊会很有闲情逸致,好好观赏一下脚下掠过的那些山川美景。   现在,他却是没有这份心情。   这过去的一个夜晚,他终于知晓了一些南宫月昔年的事迹,但最大的那个谜团还并未曾解开,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当年她消失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惊动上界?   钟昊仰首往天上看了一下,他想到了当初悟真和尚的话,还有紫气君讲述的情况,一切的结果,似乎都绕不过上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终有一日,一定要亲自去上面看看。   钟昊眯着眼睛,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天幕穹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不管如何,你都要活着啊!月儿……”   钟昊落足在了一条江河的边上,慢慢的往前走着,漫无目的,只是就想着那么随意一下,便不辨方位,兴步而行。   远处的小镇上,有爆竹声响起。   钟昊恍然间回过神来,记起了一事。   原来,那人世间已经是大年三十了啊!   成了旱魃之后,钟昊觉得自己并无变化,但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淡漠了人世的时间流逝。   那声声爆竹崩裂炸响的声音,只能是让他回忆从前,而自身早已无了那年节的喜庆。   “现在这个时候,家里应该很热闹吧!”钟昊心里头默默的想着,望着龙湖的方向,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要归去的想法。   钟昊望着前方那临江小镇中热闹喧腾,爆竹声声的气息,停驻了脚步,看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去,没有选择进去。   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因远看形状似一个寿桃,又被当地人称作屁股山。   钟昊走了上去,这山上没甚风光精致,倒是修了座矮小的土地庙。   说矮小,那是半点不假,仅半人高,两石为壁,一块做顶,恰好组成了一个‘磊’字。   这庙虽小,门前红纸黑字书写的一副楹联,口气却是半点不小。   庙小神灵大,日月天下明 。   横批:神通广大。   钟昊见状,不禁笑了笑。   土地庙在山上,那楹联的口气虽是不小,从庙宇前面的炉中却可以看出,这个屁股山土地的香火,只能算是勉强凑合,算不得旺盛。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土地庙中供奉的那尊神祗,非是一般常见的泥塑木雕石刻等等的人身神像,也不是供奉的书写神祗名讳的牌位。   那赫然就是一只石头雕刻的乌龟,钟昊初见之时,不禁有些愕然。   虽是如此,这龟土地的神像中,却依旧有灵,在吸食那份土地香火。   表示着这并非是一座乡间愚民随意建成的土地庙,背后确确实实的对应着一位真实存在的神祗。   钟昊见状,便对着这土地庙拱了拱手,算是跟这龟土地打了个招呼。   夜晚。   寒风瑟瑟。   钟昊面朝江河,负手站在一块丈许高的巨石上,远处的爆竹声声传入耳中,又是一年春至。   今夜有月,照耀下来,那条江水静静流淌,似乎都被铺上了一层磷光。   忽然,那江水起了波澜,江心处有浪涛莫名掀起一丈高,又轰然砸下,溅射无数水花,声势浩大。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条缠绕在钟昊手腕上的‘挂件’,微微抖了一下,那滑腻的身躯在不自觉的紧缩,仿佛是遇见了天敌般。   江河暗流中,一条庞然大物自江水中,缓缓浮起了一个头颅,两眼如灯笼,在江心闪闪发光。   它那长长的身躯在江水底下扫荡,让那本来平静的江面,变得急喘起来,那是一条水蛇,或者也可以将其称呼为水蟒。   水蛇在江河中心肆意的游动,搅动的浪潮四起,水花溅射,让这一段本来平静的江面,成了一片汹涌之地。   钟昊静静的看着,这条水蛇是个知晓分寸的,始终只是游弋在江心,掀起的浪潮虽大,却也局限在身体周边,不至于波及到两岸。   这般动静,按说早该有人察觉,但似乎有着某种忌讳,处于江边的村镇中,并无人出来到江边查看个究竟。   在钟昊身后,那间矮小的土地庙中,石雕的龟土地突然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石粉滑落,由死而生,成了一只活生生的乌龟??。   它从自己的庙宇中爬了出来,落到了地上,便见那山石泥地,如浪潮一般,将它托起,往钟昊这边过来。   龟土地的体型看去颇大,那背着的乌龟壳上面,坐一个成年人那是绰绰有余了。   等到了近前,只见光华一闪间,乌龟没了踪迹,原地倒是出现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衫的童子。   钟昊回过头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龟土地所化的这个童子,倒是半点都不畏生,直接一步跳上了巨石上,就站在了钟昊的身边,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江河中的那条水蛇。   过了一会儿,龟童子忽然抬头,望着钟昊问道:“你觉得,我跟她,哪个厉害?”   没有等钟昊回答,他便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肯定是我比较厉害。”   这一龟一蛇,本都是妖,现在却不应该称为妖魔了,若是硬是要给个称呼的话,也该叫妖灵。   他们虽然是一介妖身,早年间受人点化,得了一份不小的机缘。   从而走上了吸纳人间信仰的神祗道路,一个成了龟土地,一个成了蛇河神。   短短几十年时光下来,便已经都有了不输与金丹境人仙的修为。   以寻常妖怪修炼速度来说,算得上是进步迅速。   当然,在钟昊眼中,这点修为并不值得关注,但他对于这两个妖怪为何会走上神祗之路的经过,倒是蛮感兴趣的。   因为,这让他想到了那个黄仙姑庙的女子。   此时,江心中的那条水蛇似乎玩耍够了,或者是看到了龟童子现身,那长长的身躯,便自那江中跃起。   随着光华一现。   一个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赤着双足,自那江水中踏步,往这屁股山行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八十一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袭粉色衣裙的女童,人还未至,便已经先开口了:“你这家伙,又在这自吹自擂,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些年来,你守陆地,我镇江河。彼此修行年岁差不多,人间香火祭祀差不多,境界也是差不多,你怎么就比我厉害了?”   连续三个差不多之后,穿着粉裙的蛇河神女童,便已经登上了屁股山。   她狭长的眼睛,使劲瞪了那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小土地公一眼。   然后,这个个子小小,身材纤细,还裸露着赤足的小河神,才看着钟昊微微弯腰拜了一下,算是见礼:“慈溪见过这位先生。”   小土地撇了撇嘴,眼珠子转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嘻嘻笑了一下,回应道:“因为我是男的啊!自然理所应当便比你强!自古以来,男在女上,天经地义嘛!”   “呵呵……”   粉裙小河神只是呵呵笑了一声,便不去理会这化形之后,毛都没长齐的下流胚子。。   对着钟昊继续开口说道:“先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士吧,这除夕的夜晚,怎么跑出来了?”   钟昊笑道:“离家远行至此,不习惯那村镇中现今的闹腾,便在此处暂做歇息,莫非这还触犯了什么两位神灵的忌讳么?”   小土地公抢先一步,回答着钟昊的问题,“忌讳自然是有的,你看那世间的人虽然闹腾,但并无人跨出村镇一步,可知是为何?”   钟昊举目四望了一下,却是如此。   不管村镇中如何的热闹,都无半个人影在外面。   虽然今夜是大年三十,正是一家团聚的除夕之夜。   也似乎有点不寻常的样子。   粉裙小河神接了下去:“此地习俗,年三十夜晚不出门,出门必有血光,这个规矩由来已久,却不是我跟这只蠢龟定的。”   “哦?那不知是何缘故?”钟昊诧异的问道。   小土地公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现在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解释,你见我们并不惊异,又背着剑,想来是有些武艺见识的江湖人。”   “但今夜的凶险,要远超你的想象。”   “还是赶紧下山,去那最近的村子里面避一避吧,天亮之前,都最好莫要离开。”   粉裙小河神跟着点了点头,也是劝说道:“书上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觉险而避。先生有武艺在身,应该更加明白世间光怪陆离之事无数。   “还是莫要在此逞强,下山去避一避为好。”   这一龟一蛇,两位男女童子,虽然有了些修为,在凡人眼中,都是神通广大的神祗。   但显然,没有到那种可以窥破钟昊底细的地步,只把他当成是寻常的江湖人。   只是纯粹的江湖武人,不曾跨入上三境的门槛,在今夜的凶险情况下,无人庇护的话,几乎没有生机可言。   只有那些村镇中,人们聚集,血气旺盛,加上这么些年下来的经历,各有布置防御之法,又有他们两个神祗在外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   才可以确保无虞,安稳的度过这一年又一年的除夕夜。   钟昊也不多解释,只是看着两个小土地小河神,笑着说道:“有你们两位神祗在,世间又有何危难不能化解呢?相信等下就算真有凶险,也必能逢凶化吉。”   “你……”   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小土地公,望着钟昊摇了摇头。   他一脸气呼呼的说道:“还真是冥顽不灵,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算了,算了,随你吧!反正小命是你的,自己都不担忧,我们还替你操什么心。”   名唤慈溪的粉裙小河神,虽是冷血蛇类,心肠却是不错。   她见钟昊不愿下山去那些村寨中躲避。   便低头想了一下,然后从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子,给钟昊递了过去。   粉裙小河神小声说道:“这个给你吧!虽然未必能让你平安,但至少也能多一份安全。”   钟昊望着她,乐呵呵的伸手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粉裙小河神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她狭长的眼眸,凝视着钟昊伸过来的手腕,虽然有着长长的衣袖遮掩,‘‘过山风’的身躯并未暴露出来。   但这个原身属蛇的小河神,还是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她放下那颗石子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的在钟昊手腕上滑了一下。   凭借着独属于蛇类间一种交流方式,只是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粉裙小河神望着钟昊的眼神,顿时变了,莫名的透着一丝惧意。   钟昊咧嘴笑了笑,想不到那么大年纪了。   居然还会在除夕夜收到一个外人的礼物,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嘛。   那石子晶莹剔特的,上面有着细微的灵机波动,虽然就如粉裙小河神所说,对她而言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物件。   只是因为模样好看而被她收藏在身边,平日间在她修炼时,跟着浸染了一点香火法力。   但这已经足以应付些孤魂野鬼了。   在人世间已经称得上是难得的宝贝,比起什么寺庙道观中求来的护身符,有用的多。   这时,小土地公的脸色有些变了,望着远处,沉声说道:“慈溪,准备了,那些家伙要来了。”   粉裙小河神收敛了心神,都不敢再去看眼前这位的先生了,匆匆回应了一声,便跟着朝远处望去。   让自己尽力不去想从那条小蛇处知晓的那些信息。   只是莫名的,她觉得自己有些脚软,好想趴在地上。   “慈溪,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害怕啊……不至于吧!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过啊!”   小土地公望着身边的这名同修女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很是讶异的说道。   粉裙小河神目光复杂的看了这‘弱智’一眼。   她心中有些感慨的想到,要是你知道自己身边现在站了一个什么妖魔,你还能像我一样镇定才怪,估计早都趴下了。   果然,无知也是一种福气啊!   钟昊朝着远处凝神望去,他的眼眸微微有些许变化。   夜幕之下,那处的天空,多了一股常人难以察觉的浓郁阴沉之气,上冲云霄,声势浩大,仿佛是九幽冥土在这人世,洞开了一道裂缝。   阴风惨淡,今夜的月色,一时都被遮蔽,天地陷入昏暗中……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年三十了,辞旧迎新的时刻,在这给大家拜个年,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全家幸福!!! 第八十二章 步罡踏斗,做法召雷   在离屁股山百多里之外,有着一片占地数十里方圆的广阔乱葬岗。   里面从古至今埋葬的无数尸骸,若是叠在一起,足以堆成一座高高的白骨阴山。   这片广阔的乱葬岗,最初究竟是因何原因而形成的,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早已经无人能说的清楚,也不再重要了。   只是其中那浓郁厚重的阴煞怨气,历经了千百年,却是始终不散。   那一片地域,因此而逐渐成了这世间一处生人勿进的怨魂死地,后来更是有要往阴土转化的痕迹,若是成了,这人间将会多出一个鬼国来。   为此,在数朝之前,便曾有大神通者独自深入乱葬岗。   这位不知名的存在,以自己一身大法力将那些流连世间的怨魂尽数封禁在了其中,让这片乱葬岗,维持了数百近千年的平静。   只是,人力总有穷尽之时。   纵使是这世间的大神通者,也不能让自己的封印禁制永久存在下去。   前朝之时,温侯斩龙后,这天地进入末法,江湖上武者崛起,练气士一脉逐渐凋零,各自隐遁,少有人现世。   原本历朝历代,皆有法师负责维护监视那大神通者遗留下封印禁制的乱葬岗,便因此而渐渐被人所遗忘。   到了本朝大顺太祖开国以后,已经是再无人理会这事。   好在这乱葬岗中无数怨魂,似乎也在那漫长的时光摧折下,近乎烟消云散,便一直相安无事。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百多年前。   自世间天路重开之后,此地终于再度开始有了异变。   在每年除夕之时,天地气数流转之下,都会有浓厚的阴煞之气,自那乱葬岗中冲出,往外界扩散,阴气之中,更有那早已没了神志的怨魂游荡。   一旦有生灵被怨魂撞上,往往在顷刻间,一身血肉便会化作干尸。   便是侥幸未曾遇到怨魂,只是受到那阴煞之气侵染,血气旺盛的人也要大病一场,从此多半还会落下病根缠身。   唯有到了除夕夜的天明时分,那些怨魂与阴煞之气才会重新缩回乱葬岗深处,直到第二年再出没一次,如此循环往复   在当时,这件事在这数百里内,闹得可谓是人心惶惶,有不少人都选择了往外逃,不愿再居住在这凶煞之地的边缘。   大顺朝廷为解决此事,当时专门召集了一批练气士,想要将此灾祸消弭。   但深入乱葬岗探查者,不是毫无所获,便是就此失踪不见。   好在,虽然无法解决事情源头,那批练气士还是想到了折中之法,便是在以这座广阔的乱葬岗为中心,方圆三百里内,广封神祗。   并在有人寄居的村镇中,布置下可以防御阴煞之气的风水阵局。   如此,总算是遏止住了情势继续恶化,让这一片地界不至于成为无人死地,百余年来,虽然不乏无知之人,遭逢劫难。   可比起原先最初爆发时的结果,已经好上太多了,至少再也未曾出现过一座村镇在除夕之夜,尽数死绝的情况发生。   龟、蛇两位原本便同修于此的妖魔。   便是在那个时候,受人点化,从而讨得了一道朝廷赦封,以妖身开始走上了修行神道的路径。   而今夜又是一年除夕,便又到了他们该要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了。   有阴煞上冲,形成乌云遮蔽皎洁明月。   那乱葬岗终于又开始作乱了,有灰蒙蒙雾气如水般自那凶地深处往外蔓延,很是迅速。   以乱葬岗为中心的方圆三百里内,所有神祗皆是严阵以待,包括了屁股山上的龟、蛇两位小土地河神。   没一会儿,那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不是很舒服的灰蒙蒙雾气,便已经漫过了屁股山这处,继续往前延伸而去。   这股阴煞之气短短时间中,便笼罩了数百里地界,充斥天地。   本就寒冷的季节,此时更是冰霜彻骨,让人很是难受。   远处,开始有鬼泣呼啸的声音隐隐传来,怨魂将至……   小土地公??与小河神??,彼此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是幼童的模样,那小脸上的神色却都是出奇的严肃起来。   神祗之位,享香火祭祀,对于他们的修行帮助确实很大,但这也让他们不得不为此而尽自己所能,守护这一片区域。   世上,哪里有只拿好处的事情啊!   过去那百余年,不乏有修为不浅的神祗,在这凶险的除夕之夜身陨道消,一世的修行就这样成了泡影。   可见这等好处,其实也并不好拿。   “来了。”   小土地公忽而大喝了一声。   他稚嫩的话音刚落,前面果然见阴风大作,有一道道虚幻的鬼魅察觉到了屁股山上有活物的气息,都是横行俯冲了过来。   钟昊好奇的看着。   从那些怨魂身上各自穿着的衣服上,能可大致区分出他们生前所处的是哪一个年代,从古到今都有。   仅他眼前所见这些阴物,根据身上的衣物判断,其中便有数位可以往上追溯千年。   只是无一例外,他们脸色都是狰狞疯狂的模样,已经彻底成了没有半点自我意识的邪崇阴物。   也亏得是如此,若那乱葬岗中真有着那么多神志清明的千年老鬼,莫说是以其为中心的这三百里地。   便是对整个岭南,乃至是大顺国而言,恐怕都是天大的灾祸。   也难怪大顺朝廷,会如此大方,要在这里广封神祗。   须知一朝能够赦封的神祗,总数是有所限制的,国力强时,名额会多一些,国势弱时,名额也会随之减少,不可能毫无顾忌的肆意封神。   古往今来,所有这样做的朝代,最终都是很快就灭亡了。   眼见一群邪祟怨魂冲上了屁股山。   那位小土地公当即呵斥了一声,小小的身躯浮现出一层紫金光泽,整个人在浓雾弥漫的黑夜中,看去威势凛然。   他站在巨石上,开始捏诀踏斗,口中还念念有词,随着小土地公做法,虚空中竟然隐有??雷鸣之音作响。   钟昊瞧得不禁感觉很是稀奇。   一位明明妖魔出身,成了坐镇一方的土地神之后,使用的却是道家玄门雷咒,这只小乌龟的身份,看去倒是颇为复杂嘛!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上架感言   终于,今天大年初一,本书就要上架了。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也很感谢责编桂圆,签约以后,这本书一路下来推荐没有断过。   新年的第一天,卖惨之类的话,也就不说了,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虽然,好像在污客大家都有上架悬赏加更的传统,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做不到,只能是抱歉了。毕竟之前欠了几章,都还没还完,等过完节再说吧。   这几天大家估计都很忙,不知道能不能打开一下自动订阅,总感觉今天上架要凉……   最后。   祝大家狗年大吉,旺!旺!旺!   2018,发!发!发! 第八十三章 恳请先生出手!   只见小土地公神色严肃,脚踏罡步,双手各捏法印,嘴唇蠕动,念出那一句句道门口诀,最后,声音骤然放大,一声‘敕令’,如天外雷音轰鸣。   只见突然之间,那山头上便有一道道手指粗细的紫色雷电,自虚空中被小土地公召唤出来,如一条条电蛇窜动,轰击在那些怨魂身上,   一道雷霆声响,便表示着一名阴晦邪物,就此而烟消云散。   粉裙小河神也不怠慢,收敛心神,轻叱了一声,便有一抹青白光芒,猛然间自她口中激射而出,纵横间,杀气腾腾。   那是一柄长约寸许的小小飞剑,在夜色中绽放霞光,锋芒毕露。   看去虽是纤小,似虚似实,那青白光晕却让人触目生疼,这口飞剑在小河神心念沟通之下,在那虚空中穿梭来去,每次光芒一闪,必有怨魂覆灭。   两位陆、水神祗合力,一时之间,所向披靡。   三百里内,不止是屁股山这一处有神祗,在抵御那些自乱葬岗汹涌而出的怨魂。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九天高空。   或者是施展类似掌上观山河的神通,就必然可见,在这阴煞雾气笼罩之下的地域中,是擂鼓声声,战火硝烟四起的混战局面。   每隔数十里地界,便会有驻守在那的水、陆神祗出手。   将那些随着阴煞之气四处流窜的怨魂勾引过来,使得这些失了神志的邪祟阴物不至于聚集起来,去反扑那些凡人寄居的村镇。   年复一年,皆是如此过来的。   只是,今日似乎别有不同,往年虽然也有怨魂肆掠,但也只是零星小股,覆灭一波之后,总有喘息回复的时间。   而今年,那些随滚滚黑烟而来的怨魂似乎格外凶猛,源源不绝的自乱葬岗中涌出,杀之不尽。   小土地公与粉裙小河神的脸色,越渐趋于沉重起来,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有彷徨、焦急之色浮现。   “今年的这些怨魂来势汹汹,不同于以往,乱葬岗的封印很可能出大问题了。”小土地公神色严肃的说道。   他手中捏诀,召来一道又一道的紫电霹雳,将那些欲要择人而噬的怨魂轰的灰飞烟灭。   看上去是威风凛凛,可真实情况却是他体内的法力,再连续使用雷法的情况下,已经损耗过半。   若是再这样持续下去,恐怕……   粉裙小河神驱使那柄细小的飞剑,剑光挥洒,如雨幕连绵,将一头数百年的老鬼斩杀,那如粉雕玉琢的可爱脸庞上,神色同样不轻松的点了点头。   她的情况,跟小土地公差不多。   没有人会比他们这些在此守御了百多年的神祗,更加清楚了解这邪崇怨魂骚动的情况。   这除夕夜的阴煞之气暴动,怨魂游窜,相比于乱葬岗中潜伏的巨大危机来说,不过就是一道开胃的小菜而已。   只是这百多年来,纵使大顺朝廷也知晓这是一个随时将会爆发的祸端,但始终无力解决,只能是采用现在这种广封神祗的治标办法。   若是昔年那位大神通者留下的封印禁制,彻底失效,乱葬岗必将重演昔日的景象,成为一块生人勿近的禁地所在。   甚至可能向着人间鬼国演化。   到那时,莫说眼下这处于阴煞之气笼罩下的三百里地界,将要遭劫,再无活的生灵。   他们这些捆绑在此地水、陆气运之上的神祗,同样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甚至,这场鬼劫很可能还会蔓延开来,祸及岭南全郡,给当今天下本就复杂的情势,在添上一把猛火。   钟昊一直就站在他们身边,静静观望,并未插手。   这时,他心中忽然一动,目光再度往远处望了一下,那个方位正是乱葬岗所在。   很快地,小土地公与粉裙小河神也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各自的小脸上都是布满了阴霾,情况似乎真的正在朝着那个最坏的结果演化。   哪怕是正处于阴煞之气的笼罩之下,四周皆是灰蒙蒙的,可见度降低。   他们依旧能遥遥望见,那百里之外的苍穹,正有一道道漆黑如墨的浓烟巨柱自地面冲霄而起,扭曲晃动着,好似一条条黑色的蛟龙。   小土地公惊呼出声道:“不好,乱葬岗真的出事了。”   粉裙小河神银牙轻咬嘴唇,紧张之余,她瞥了钟昊一下。   实际上,方才她已经看了钟昊好几眼,一直想要说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的样子。   到了现今,这位小河神已经知晓,今夜的这种场面,恐怕已经不是自己这些神祗所能压下的了。   站在她旁边的小土地公在惊呼之后,一反常态的,停下了施展雷法。   他神情凝重,伸出手来在自己衣袖中摸索了一下,正要将一件专门用来示警报信的法器取出,通知大顺朝廷关于乱葬岗的异变情况。   忽然,粉裙小河神伸手,莫名的阻止了他的举动。   小土地公望着她,有些不解的道:“慈溪,你干嘛?”   “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你我以及其他的神祗能可解决的了,必须赶紧知会郡守府那边,让他赶紧叫人来支援,迟恐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粉裙小河神没有理会他,那柄小小晶莹的飞剑,急驰如一道青白电弧,环绕着她身周数十丈内。   剑光美丽而炫目,纵横来去之间,叫那些只要感受着活物血气便想要扑上去,悍不畏死的怨魂身躯绞碎覆灭。   在她毫不吝惜自身法力的情况下,一时间剑光煊赫,扫荡了整个屁股山,怨魂辟易。   也就在这时,粉裙小河神转过身来,朝着钟昊盈盈一拜,道:“慈溪知晓先生身有大神通,必然有法可以解今夜之灾厄,在此恳请先生出手,帮我等消弭此劫。”   她顿了一顿,心中似乎有些犹豫,但眨眼间眼神便透着坚毅,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慈溪以后愿为先生婢女,聆听吩咐。”   “慈溪,你疯了?”小土地公听到她的话,大为惊骇。   搞不清楚这条水蛇现在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在这种时候,对那么一个江湖武人说出愿为奴婢的话来。   他那稚嫩的脸上,浮现茫然的神色,上下仔细的打量着钟昊,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面前的这个家伙还是什么深藏不露的仙家大练气士、游戏人间的老怪物?   可瞧着怎么一点都不像……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八十四章 翻掌间,灰飞烟灭!   钟昊闻言,哈哈笑了一下,伸手指着这穿着粉色衣裙的小河神,开口说道:“你倒是个聪慧的丫头……”   ‘噗通!’   钟昊话没说完,就见那小土地公,突然之间便直接跪地磕头,砰砰响动:“只要先生能消弭今夜这场灾祸,小的今后便也誓死追随。”   这只龟土地,哪怕凝视了钟昊许久。   那一双眼睛仍是看不透,眼前这负剑的年轻人究竟是不是那游戏人间的真正老怪物,但在这一刻,他还是选择了相信那条水蛇。   两人本就近乎同时开灵成妖,踏上这修行之路。   彼此在这片地界上,相互扶持同修了百多年,各自的性情都很是了解,可算的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小土地公相信,粉裙小河神会做出那样的承若,必然是发觉了什么。   所以,在最初的惊异之后,他只是略作犹豫,便也很是干脆利落的拜了下来。   名唤慈溪的女童,望着眼前的这只蠢龟,轻轻的咬了一下自己嘴唇,神色有些复杂。   她很是清楚眼前这家伙的个性,自然也知晓,这只蠢龟眼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原因大都在自己。   否则,以这蠢龟野惯了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愿意那么随随便便,就给自己头上认下一个老爷来。   她心头的情绪,一时百感交集,却又说不清具体的滋味来。   小土地公给钟昊依着礼数,给钟昊磕了好几个诚意十足的响头后,这才抬起头来,冲着身材纤细苗条的小河神笑了一下。   似乎是知晓粉裙小河神的心中,此时那纷乱似麻的情绪。   小土地公故意朝着她挤眉弄眼,还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我们怎么说都是百年同修,将来还要共枕眠,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就那么被别人拐走呢……”   “既然你都已经拿自个当婢女做报酬,那我也只好跟着妇唱夫随,也给自己卖出去咯……”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粉裙小河神心中原本的一些小情绪,愣是被这口没遮拦的家伙弄的一扫而空,当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下一刻。   她那本命交修百余年的小小飞剑,青白虹光骤然大亮,无尽的剑气散逸出来,就如屁股山下那条奔流不息的河流般,   瞬间充溢的剑气,便流淌倾泻了整个山头,将那再度逼近的一些怨魂绞杀殆尽。   那狠辣的模样,似乎是把心中的一股气撒了出来,让小土地公瞧得有些胆战心惊。   钟昊看着眼前的小土地公,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这家伙……   好吧!   这大晚上的,竟然被这一对‘小屁孩’给虐了。   真是世风日下,‘小小年纪’,时时不忘记撩,怎么就不知道学点好的呢。   他摇了摇头,看了一下掌心握着的那颗晶莹小石子,说道:“既然被你道破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钟昊接着笑道:“也罢,看在你送我的这颗护身石的份上,那今夜我便带你们一起去瞧瞧,那处又是有何方神圣在弄怪吧!”   粉裙小河神操控的飞剑微微停顿,她那狭长的的眼眸立即亮了起来。   方才,这小姑娘可是从那名自己的同族处,知晓了眼前这位先生的些许能耐。   纵使那名同族限于自身眼界,对于很多事情只是一知半解。   但单单凭借着旱魃两字,已经足以让她这位已经步入了等同人仙修行的河神,感觉到深深的惊惧了。   粉裙小姑娘之所以宁愿选择钟昊,也不让小土地公去启用那给大顺朝廷报讯的法器,那是因为她知晓,便是通报到了郡守府那边。   也未见得能将那乱葬岗迫在眉睫的危机化解。   大顺朝廷若是有此等底蕴,那自乱葬岗异变开始的百余年来,也用不着在这三百里内,广封水、陆神祗来应付此等灾劫。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放着眼前的一尊‘大菩萨’,去舍近求远。   当然在开口之前,粉裙小河神还是免不了有些忐忑,毕竟虽然从那名同族处知晓了一些钟昊的行事风格。   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菩萨,而是一只凶魔旱魃啊,她也不肯定对方会不会愿意出手。   直到眼下听到了钟昊给予的明确回复,粉裙小河神这才将一颗心放下来,喜不自胜。   “咦?”   钟昊站在屁股山上,眺望远处那处异变之地所在,只见原本滚滚黑烟自地面浮起,形如巨柱蛟龙升腾九霄。   此刻那滚滚黑烟依旧。   但让钟昊突然惊疑出声的是,就在那处异变的所在,眼下却是莫名的多出了一股清圣慈悲的佛家法意。   “看来,是有人察觉到了乱葬岗的动静,正在那处做着斗争,想要将这场异变重新镇压起来。”   钟昊心神遥遥感应了一下后,又觉得那气息给他细微的熟悉感觉,心中不仅一动,已经想起了某个人影。   他眼眸闪烁,当即微微笑了一下,也不怠慢。   只是在远去那处之前,还是先把眼前的情况解决了,再奔赴异变源头去看个究竟吧!   屁股山上。   只见钟昊突然伸出手来,翻掌向下,以他所立足的这山头为中心,虚空中瞬间荡漾起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往外飞速扩散出去。   以肉眼看去,钟昊就好似是一掌压在那平静的水面上,自然而然的荡起层层涟漪波纹。   落在小土地公跟粉裙小河神眼中,却是大为惊悚。   那看似涟漪波纹,实际却是无上的剑意震荡虚空,一缕缕剑气紧密集结,顺势往外扩散。   ‘涟漪’所过之处,一切怨魂在都毫无抵抗之力,尽数在这无数缕凭空而来的剑气之下,化作乌有,就此消散在了人间。   那一刻,小土地公不禁浑身发凉,那小小的个子,忍不住轻微颤抖了一下,他这才真切相信钟昊乃是一名游戏人间的老怪物。   小河神也是骇然惊疑不已,便是已经知晓钟昊乃是旱魃,必然是有着天大的神通。   可这近乎无穷的剑气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还以为钟昊背负剑器,纯粹只是一件好看的摆设,毕竟这世间流传的旱魃传说,多是与火相关。   万万没想到,这尸魔旱魃的剑道造诣,竟然也是这般的恐怖,让人不得不惊骇。   仅仅片刻。   三百里内的一切怨魂,都被钟昊在这翻掌间,尽数抹平……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八十五章 旱魃出行,挡驾天诛!   三百里山河之内,缕缕剑气扫荡。   在此范围之内,一切修行者,不拘是妖魔、练气士、还是纯粹江湖人物,齐感惊悚。   也就那人世间的凡夫俗子,毫无所觉。   依旧是爆竹声声,欢庆喜悦辞旧迎新。   所有得了大顺朝廷赦令的水、陆正神,皆是面面相觑,轻松中带着苦笑惊疑。   世人尊他们为神祗,以香火祭祀供奉。   可在这突如其来的剑气之下,若是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恐怖剑仙人物有心,要让他们与那些怨魂一样,同归虚无,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种自身为蝼蚁,小命尽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没有人心中会感觉到舒坦。   好在,这浩浩荡荡的剑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将所有游荡在乱葬岗以外的怨魂尽数扫荡一空,很快便收敛了去。   “嗯,果然,相比于旱魃神通,还是这个用的比较顺手。”   钟昊站在山上,荡灭了三百里内一切阴邪鬼物,便收了手掌,散去神通,脸色轻松如常,好似就是随意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小龟、小蛇,走吧!随我去那看看。”   钟昊目光望着远处,笑了一下,然后大步一跨,身形就此在这屁股山上消失不见了。   龟、蛇两位神祗相视了一眼。   “我的个娘亲,慈溪你还真不是盖的,一个这么猛的家伙,都被你看出底细来了。”小土地公睁大着眼睛,咋呼了一声。   随着口中讶异的话,他很是自然的伸出手去,快、准、狠直接握住了粉裙小河神那滑滑嫩嫩的小手。   小河神瞥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当即几乎就要爆发,招呼自己的飞剑过来,砍了这家伙的胳膊。   只是心头想了想后,最终她还是没有挣脱,任由这蠢龟握住了自己的手。   随着粉裙小河神微张小口,那抹通体绽放着青白光芒的寸许飞剑,如燕归巢,径直没入了她嘴中。   两人就这般手牵着手,在这山上遁光一起,追随钟昊的身影,往乱葬岗那处去了。   天地寂寥,青幽惨淡。   占地广阔,足有数十里的乱葬岗中,入目所见,是荒坟无数,白骨散落,满是诡谲森然之气。   那黑烟缭绕中,更有阵阵阴风吹拂,鬼火四下飘荡,灰蒙蒙的浓厚阴煞雾气笼罩,有一截枯枝被人踩断。   钟昊的身影自屁股山消失。   不过转瞬之间,便跨越了百里山河,双脚轻轻踩踏在了一座坟头上。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这时那边的两个小家伙,遁光才刚起。   钟昊咧嘴轻笑了一下,神色间颇为满意。   这一步间,跨越百里山河的本事,虽然跟预想的位置有了些偏差,只是到了乱葬岗的边缘地带。   但这只是自己未曾把握好的原因,非是自己在土里被埋了那么些年,才得来的旱魃本命神通不好。   道家玄门中人,似乎管这叫缩地成寸吧!   看来日后还需多加运用,熟练掌控一下才行。   就在他脚下的荒坟,忽而震动起来。   裂开了一道口气,阴寒之气自内中渗出的同时,一只白骨爪子已经如闪电般伸出,抓向了钟昊的脚脖子,要将他扯入坟墓之中。   突来异变,钟昊脸上轻笑,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虽然我踩踏你坟头是有些不对,可也用不着这样招呼吧?”   “新年好,大过年的,谢谢你的热情款待。我刚从土里爬出来不久,暂时还不想躺回去,所以,还是你自己歇着就好了!”   话落,钟昊一脚轻轻跺地,这本来从中裂开一道缝的墓穴,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又快速的合拢起来。   在钟昊的这一脚之下,数丈之内的泥土瞬间硬化,坚固不下钢铁。   那只自墓中伸出的白骨爪,直接就被泥土凝固在那,只露出五根手指骨裸露在外面,还在弯曲着,似乎要抓住什么。   钟昊瞧见,觉得有趣,一时起了恶趣味。   便伸手自旁边的泥地里,随手捡了根不知谁的腿骨放了过去,那墓穴中伸出的白骨爪立即紧紧抓住,死不放松   “哈哈,送你根骨头,不打扰你玩耍了,告辞!”   钟昊朝着墓中的这位挥了挥手,便自这座坟上跳了下来。   这时,龟、蛇两位男女童子方才驾驭遁光,飞越了百里距离,在钟昊的面前落了下来。   钟昊望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便朝着前方指了一下道:“那处便是这乱葬岗的异变源头所在。”   实际上,不用他说,小土地公跟粉裙小河神也已经瞧见了前方动静,与在远处窥见的并无多大差异。   数股气柱烟云翻滚如墨,自地面上冲而起,正如蛟龙一般腾舞扭动着。   因为这处已经深入了乱葬岗,所以相比先前所见,更有一种浓浓妖鬼邪氛侵袭入心,满是凶戾。   使人觉得自身就好似陷身在森罗地狱之中,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不觉有些颤栗。   错非他们两个皆是修行有成,非比凡俗,能以自身法力护持周身,不叫妖鬼邪氛侵袭,今夜落足此地,恐怕会有入魔之危。   “咦,那是什么?”小土地公(′???`)忽而惊异出声。   只见在浓郁如墨的烟云之中,隐有青碧流光散出,光明圣洁,让人一望不由生出清净之念。   “是一位佛家的比丘尼,正在那处想要弭平这乱葬岗的异变。”钟昊淡淡的说道。   虽然还未见面,但是他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前方熟悉的气息,当属于那曾在广城中有过一面之缘,远自倭国而来的八百比丘尼无疑。   “走吧!我们也过去探看个究竟。”   钟昊当先一步,在无数的荒坟白骨中,朝着那乱葬岗深处行去,小土地公跟小河神牵着手,跟在了他身后,就好似一对金童玉女般。   荒山坟地,阴气森寒,处处诡谲。   有着无数的怨魂游荡,不时还会有行尸白骨精等阴邪之物,自那些墓穴中窜出,不过这些对于有钟昊在前开路的三人组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困难。   钟昊只是把自身独属于旱魃的凶戾之气放开少许,便让这乱葬岗中的一干妖鬼,尽数趴伏下来不敢动弹。   便是已经无了神志的怨魂,都是远远避开,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就如遇到了阴间帝君出行,龟、蛇两人瞧见这般情形,不禁都暗自咂舌不已…… 第八十六章 旱魃孤身闯阴界   三人往乱葬岗中心处走去。   一直行了约莫有十里路程,终于是到了那处异变的地界。   不知从何时起,脚下的泥土变成了幽深黑暗的颜色,浓厚的阴煞雾气中,有无数座透着诡异的墓穴阴宅修建在这处。   这里的地面,一直在轻微的颤抖着,似乎是有什么想要自地底下冒出来,甚至可以看见一些裂痕如蛛网蔓延的痕迹。   有滚滚黑烟便是自那些裂缝中渗透出来,在翻滚中凝聚一处,便形成了一道道漆黑的烟云气柱。   黑色的烟云升腾扭动,远看似蛟龙,到了近前,却感觉更像是欲要择人而噬的嗜血鬼怪给人很是邪乎的感觉。   纵使小土地公与粉裙小河神,都是超脱世人之上的妖灵神祗,到了此地,都感觉到了一些阴森渗人,有些难受。   这时,在那前方。   钟昊已经瞧见一名穿着朴素衣裙的少女,似一尊菩萨手持佛珠,眼帘微垂静立在那处,正是那八百比丘尼。   在她的身后,还耸立着一株宝树,枝叶皆如碧玉,树冠似伞,通体绽放青碧昊光,正与那地下的某种存在,持续做着斗争。   在这株碧玉宝树的光芒所笼罩之处,大地恢复平静不再颤抖,泥土化成了正常颜色。   地面出现的裂缝中,也不再有滚滚黑烟冒出。   一眼看去,就好似一片处于这乱葬岗中的净土,很是显目,里面更是流淌着一股佛家清净慈悲的法意。   只是这宝树净土虽立,却不过是十丈方圆。   不说相比于整个乱葬岗,便是在这起了某种异变的中心地带数里范围来看,都显得太过渺小了。   就像是一盆清水中,滴落了一滴油,虽然显目,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钟昊几人靠近,八百比丘尼手中的佛珠停止拨动,不再默诵经文,她睁开眼眸,望了过来。   看见钟昊时,八百比丘尼那微显圆润的脸上神色微动,轻轻颌首,打了个招呼。   钟昊领着两个跟班,一路朝着八百比丘尼所在地方行去。   到了近前,钟昊停步在了那青碧宝树所立净土的外围,不再往里面踏进。   他这旱魃之身,与佛门气息天生有些不对付,他可没有忘记,之前有数次遭遇和尚的佛气时,都让他莫名有些躁动的情况。   虽然眼前的这个比丘尼未必是敌人,但他也没有想要进入她的净土之中,给自己找不自在。   龟、蛇两位童子跟班自是为他马首是瞻,钟昊都不曾越这‘雷池’一步,他们自然也不会去跨过那条界限。   八百比丘尼见状,也不在意,她与钟昊一番交谈之后,指了指地下,说道:“贫尼途径此处,发现异变,这乱葬岗地下被前人封印的一处阴界,将要自地下浮出。”   “观这阴界散逸的气息,不似善类,若是当真脱困,恐怕其中的妖魔脱困,势必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便欲在此设法阻止,消弭这场祸端”   “可惜……”   八百比丘尼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可惜贫尼虽有千年寿元,限于天资,修为只能算是平常。”   “要化解此厄,已经是大大超出贫尼的能力范围,便是使尽浑身解数,最多只能是延缓一下那阴世浮出的时间。”   八百比丘尼轻轻叹息了一声,感叹着自己能力的不足,但她言语间,并没有什么难过沮丧的情绪显露。   漫长的千年时光,无能为力的时候,太多太多了。   曾经那个极为善良,能因一点事情便感伤落泪的美丽东瀛少女,早已被埋葬在了心中极深处。   眼下还行走在这人世间的,是不老不死的倭国传说——八百比丘尼!   既然已经尽了力,她心中便不会再为此而有所波动。   与其说八百比丘尼此举,乃是出于悲天悯人,所以会在察觉乱葬岗的情况之后,现身此地镇压那阴界。   倒不如说她只是参照从前的那个自己,面临此种情况下会做出的选择,而让自己出现在了这乱葬岗中。   心底积累的阴暗情绪多了,人便跟着变了。   但她还是会想着昔年的那个无所忧愁,一身雪白和服立身在樱花树下,显得明媚动人的东瀛少女。   只是,那时光已经回不去了啊。   小土地公跟小河神两人,听到八百比丘尼说自己有千年的寿元之时,都不由吓了一大跳,很是震惊。   好吧!   这又是一个不遵循常理的老怪物。   莫怪敢于孤身踏入这乱葬岗,想要独力弥平这种祸端。   八百比丘尼讲述完后,望着钟昊询问了一句:“你也是要来此,欲要重新镇压这处阴界,让它不再现世?”   钟昊点了点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地面颤抖越加严重,地面裂缝更是在缓慢的扩大中。   感应中,那地下的一股威胁,正在逐渐的增强着。   乱葬岗中的异动情况,也是越趋激烈。   昔日那位大神通者遗留下来的封印禁制,庇护了人间千百年岁月之后,终于是要面临全面崩解的局面了。   隐隐的,似乎有一个戾气厚重的目光,正在那地底下深处,凝视着乱葬岗上面正意欲阻挡自己脱困的所有人,更发出了似是凶兽般的怒吼。   钟昊呵呵笑了一下,毫不理会自那即将破碎的封印中,隐约传递出来的一道威胁意念。   “此獠凶恶,纵使被镇压那么多年,依旧还存在着,委实恐怖。”八百比丘尼也察觉到了那股还隔着封印传出的微弱威胁信息,感慨说道。   钟昊闻言,轻笑着说道:“再恐怖又如何,既然遇到了我,今夜势必叫他无法出来。”   “哦!不知施主是要采用何种办法,可需要贫尼襄助一臂之力?”八百比丘尼问道。   钟昊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   然后又对龟、蛇两位童子说道:“你们就在此静候吧!我去会会下面阴界中的那个家伙。”   说罢,也不待回应。   只见钟昊脚下的泥地,突然间好似变成了吞噬性命与无形的凶险泥沼,他的身影快速的往地下降去。   顺着那一点模糊的感应,不待那地下阴界中的存在破除那位大神通者布下的封印,在这世上重新浮现出来。   钟昊便直接自己先一步找上门去了……   想着那犹自被困于‘牢笼’中的家伙,还未曾脱困便敢于出言威胁,他倒是要去好好的见识‘领教’一番……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八十七章 ‘人间,又污秽了!'   那所谓的地下阴界。   其实并非真实存在这乱葬岗的地底下,而是游离建立在虚无之间,飘渺无定,类似于道家洞天府邸,隔离在人世红尘之外。   原本是此处乱葬岗,历经千百年来,汇聚了无穷阴煞地气而成的一处虚幻空间。   此时,在那虚幻的阴界之中。   一片黑暗,无星无月,就连苍穹都好似墨染一般。   骤然间。   整个阴界突然就亮起了一团团青幽鬼火,悬浮在天际,光华闪耀,如同外界的三千星辰排布在苍穹,各自依着轨迹流转。   浓厚的阴煞雾气中,只见在那阴界的中心处,巍峨屹立着一座高耸山脉。   这处山脉通体岩石沃土,皆是黑暗幽深,那上面的树木郁郁如墨,同样没有半点杂色。   便是那修筑在山巅之上的一座宏大宫殿,也是这般颜色,整个世界就好似是一副水墨画卷铺开一般,给人诡异的感觉。   而此时,就在那宫殿深处的一座高台之上,正站着一名黑袍老者。   他负手而立,仰观苍穹,眼眸中是幽绿的光芒闪耀,让他透过封禁,直接看到了乱葬岗,一览无遗。   黑袍老者便是这虚幻阴界之主。   也是千百年前,盘踞在乱葬岗中的一尊积年老鬼,当年他发现了这处地脉阴煞之气造就的虚幻空间   耗费了不少心血祭练掌控之后,这里便成了他的行宫所在。   若是有朝一日,等他将这方阴界演化完善后,由虚化实,直接落地生根覆盖在了乱葬岗上,那便是一处真正的人间鬼国。   可惜,这等宏伟蓝图,只存在这积年老鬼的自我构想之中。   还未能等他完全实施,这处虚幻阴界连同他自己本身,还有无数的怨魂,便被那名大神通者一同彻底封禁。   原先的逍遥行宫,也从此化作了一间牢笼。   困了这积年老鬼百年,千年,让他始终都不得脱身。   只到百余年前,那位大神通者的封禁,在时光的流逝下终于有所松动,撕开了一道裂缝。   他这才有了一丝脱困的指望。   便趁着每年一度天地气数转变之际,催动乱葬岗中的怨魂为乱,持续撬动那封印禁制。   直到今夜,这名积年老鬼心中自觉昔年那名对头留下的封禁,眼下已经是衰落到了极致,足以破封而出了。   便一鼓作气催运神通法力,要让这处虚幻阴界越狱重归人世,这才衍生出了先前的事端。   黑袍老者仰视苍穹,他的眸光凶戾,已经见到乱葬岗中一个负剑的年轻人身躯沉入了地下,正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往这处虚幻阴界所在过来。   黑袍老者那枯槁的面容上,不由浮现一抹冷笑。这无知小辈,竟然敢孤身前来闯他阴界之门,当真不知死活。   就在这高台的一侧,侍立着一位身穿黑色宫装的貌美妇人,她瞧见了黑袍老者神色,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人动怒,可是外界那些神祗在阻碍破封?”   “眼下那玄真子遗留的封禁已经消弱不少,奴婢应该可以出得去了,可需要奴婢前去扫荡了那些碍事的神祗?”   黑袍老者收回目光,看了这宫装妇人一眼,淡淡说道:“不用了,他自己已经来了。”   宫装妇人顿时心头一震,噤若寒蝉,不再说话。   眼下这虚幻阴界还在昔日玄真子的封禁之下,处于虚无之地中,与乱葬岗不在一个层面。   若是有人能当真能自乱葬岗寻到寻到这里来,那必是身有大法力、大神通者。   她虽然也有千年修行在身,这表忠心的话,说说也就算了,真要为了眼前这老鬼,去跟一位大神通修士拼个你死我活,那还是算了吧。   顷刻!   这处阴界晃动,烟云滚滚,渐渐有寒风肆掠,让那苍穹上的一团团青幽鬼火,忽明忽灭,给整个天地笼罩了一层恐怖的氛围。   “风起云涌,气象倒是不俗,就不知真正能耐去到了何种程度。”黑袍老者淡然开口,眸光越见凶戾。   宫装美妇窥视了一眼,便心中一颤,忙低下头来,不敢再望。   钟昊身躯下沉,循着心头一点感应,直接撞破了一层无形阻隔的膜,遁入了那阴世所在的寂静虚无之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紫青色的繁复符文,闪耀着清净灵光,震慑一切阴魂邪物,封闭了一扇阴界通往人间的门户。   只是此时,那符文的光泽在时光长河的流逝下,缺人维护早已变得暗淡许多,内中的老鬼更耐心的用百年时间,来污秽消弱这封印禁制,眼下即将大功告成,脱困在即,   似乎察觉到了钟昊到来的气息。   那大神通者留下的符文封禁,本来还光泽暗淡,却在他靠近的瞬间,大放光明,雷音滚滚,很是明显的透出了‘生人勿进’的韵味。   再进一步,便是无数道紫电霹雳猛然轰下,都不足为奇。   钟昊见状,并不讶异。   只是轻笑一下,一抬步间,他身影便不见了踪迹,再度现身时,已经穿过了那道封禁灵符。   钟昊回过头来看了一下,那道封禁犹在,但对于他的侵入,却是毫无反应。   尸魔旱魃,非生非死,早已超脱寻常众生之上,不在世间六道之中。   除非是某些特定的封印禁制,否则,都不能阻碍他的脚步。   这也是方才,钟昊选择孤身进入这阴界的原因,便是叫了龟、蛇两位‘金童玉女’以及八百比丘尼,进不来也是枉然。   总不能脑子瓦特了,自己先动手,把前人留下的封印禁制给破坏了吧?   过了封禁障碍,那处阴界就在眼前,钟昊已经感受到了其中潜藏的一股渊深似海气息,比先前在乱葬岗上察觉的强盛了不知多少。   阴界还是虚幻,并未凝实,可以说是处于真假之间。   对于阴魂鬼物而言,此地已经是真实不虚,跟那传说中的阴间冥土,并无差别。   可对于人世众生而言,又仅仅只是一幕海市蜃楼的幻影罢了,并不是真正存在,可以踏足的世界。   唯有练气士能可以凭借自身神魂出窍,进入其中。   不过,钟昊却无这等麻烦,只见他身子一晃,直接化作一道玄光,往那虚幻天地中投入了进去。   就在钟昊进入的瞬间,整个阴界竟似是难以承受,猛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Ps2:来一波py交易,推荐一本‘文风极其严肃,堪称污客清流'的作品。   《东方救赎之永无止尽的明日》   一无所有了……   可却依然无法解脱……   仅剩下满腔憎恨和怒火……   那麽…就让我怀抱着矛盾的螺旋直至毁灭吧……   ——尼奥·亚维路克斯(东方幻想乡作品) 第八十八章 ‘来,蹂躏我吧!'   漆黑的苍穹之下,青幽鬼火明暗闪耀不定。   黑袍老者站在阴界最高处负手而立,眼睛微眯,盯视着上方,神色有些阴沉。   一股恢宏庞大的力量,毫无掩饰,自此界之外轰然降落下来,余波散逸,让整个阴界为之颤抖,似是难以承受其力。   无数的冤魂怨鬼,在这突来的天地异变之下,齐齐抬头,往天上看去,随即目睹了一幕宏伟景象。   阴界的天幕好似被人自外划破,一道玄光径直破开了那虚幻的界域,自天穹外射入进来。   只见一名身材挺拔的玄衣年轻人,背负古剑,袖袍摇摆,自那天中缓缓降落而下,如神如魔……   还未曾落地,那玄衣年轻人身上突然升起了熊熊烈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霸道绝伦,凶戾无比的气息倾覆下来。   若滚滚天威,冷然俯视亿万苍生,在顷刻间笼罩了整个虚幻阴界。   这阴界处于虚无之地。   界域之外又有大神通者留下的封禁存在,与人世间的勾连并不紧密。   故此钟昊在投身进入这阴界之后,便散去了那自我压制的束缚枷锁,彻底展露出了身上那股子属于旱魃的蛮横凶威。   无数怨魂厉鬼,在这旱魃毫无掩饰,彻底释放的庞大威压之下,齐齐悲戚一声,在惶恐惊悸中身形扭曲,直接就此而烟消云散。   只有那山巅黑色宫殿中的妖鬼怨魂,因受那黑袍老者雄浑气机庇护,依旧还残留着。   未曾在钟昊这波旱魃威势之下,落的跟外边的那些妖鬼同样下场。   但是那一个个也算是修为不浅,神志清晰的老鬼,也都是惊吓不浅,都好似失了魂般。   委实是钟昊这降临出场的威势,太过恐怖。   放开了旱魃凶威之后,仅凭着身上气机拂动,便让这一座浩大的阴界都难以承受,一直在飘摇晃动。   其中的那些怨魂更是就此直接覆灭九成九,让他们这些‘鬼’都感觉心悸难安。   “轰!”   就在这阴界还存活的所有妖鬼的注视下。   自天穹缓缓降落下来的钟昊,双足终于落地,踩踏在一座高耸的山峰之巅,正好与那座处于最高山巅上的那座宫殿相对而视。   在轰隆巨响声中,一整座阴界都在摇晃。   那座山峰竟是不能承受旱魃降世之威,猛然飞快的往下坠落。   无数黝黑的山岩滚落,那座原本高耸的山峰,就好似一根钉子般,钉入了大地上,最终与地齐平。   钟昊抬着头,仰视那站在此界最高处的那位黑袍老者,只是脸上的那神态气度,让人觉得他反而像是在俯视一般。   这样无需顾及天地的反应,不用压抑,尽情畅快宣泄自身力量的感觉。   让钟昊现在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便是此刻正面对着的乃是一尊鬼道地仙,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没有丝毫的压力。   钟昊抬头仰视着脸色阴沉的黑袍老者,微笑说道:“刚刚承蒙阁下‘盛情邀请’,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推辞,所以这就前来登门拜访了。”   那身为这座阴界之主的黑袍老者,听了钟昊的话后,双目阴鸷,那枯槁的老脸上,一时神色很是难看。   有人登门拜访,是直接拆人家‘房子’,顺便把人家中的奴仆尽数打杀了的么?   这名黑袍老者站在那高台之上,俯瞰着那个站在地面,看去渺小若蝼蚁的负剑年轻人,眼神几欲要喷出火来。   但同时,黑袍老者的心中,也不禁暗自惊异。   钟昊身上的这种凶戾威势,不知为何,让他这样的积年老鬼,居然都隐隐有了一丝畏惧。   黑袍老者的脑海中,这时有道灵光飞快闪过,使得他隐约好似想到了什么……   只是在皱了皱眉后,黑袍老者并没有抓住这一闪即逝的灵光。   那名侍立在他身旁的黑色宫装美妇,此时则正目光热切的盯着钟昊。   她那眼神中,有明显的畏惧,也有几分惊恐,这都是正常,任谁见到方才的画面,恐怕都会有这等反应。   但是,她的目光中同时还有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炙热感觉。   这名宫装美妇一边望着钟昊,一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那娇艳嘴唇。   明明早已经死去多年,是以魂魄之身在修行幽冥鬼道。   这一刻,她整个身体却变得像是活人一般,让她感觉到了些许口干舌燥起来。   这种威猛霸气,一看就显得很是强势的年轻男人。   素来便是这宫装美妇的心头肉,纵使从钟昊那降临的威势来看,对方乃是一个足以随手捏死她的危险存在。   但这种在对方面前显得极端弱小的感觉,反倒是让这位活着的时候,便曾经以‘放荡不羁’而出名的宫装妇人,感觉更为的颤栗,难以自控。   当下,她有着几乎抑制不住的冲动自心头涌出……   在这如同牢笼的阴界之中,便是发情了,也只能是跟一些老鬼厮混,她都已经不知多久未曾好好的品尝过这等极品的男人。   若非宫装美妇脑海中还有着些许清明意念,她都忍不住要朝着钟昊扑过去,请求那个年轻人,使用各种手段方式来蹂躏她了。   这种一望就知道阳气充足的年轻男子,可比阴界中那些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老鬼有魅力多了。   “哼!”??   近在咫尺,那名黑袍老者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以他修为,真要有心知道,莫说是宫装美妇脸上那已经很是明显的迷离神色。   便连这贱妇要是有肉身,当场就要合不拢腿往下淌水的情况,都如掌上观纹,休想瞒得过他。   宫装美妇听到那冷哼声,再被黑袍老者那阴鸷的目光盯了一下,就好似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般。   她强自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望着钟昊的目光中,依旧有着一丝热切。   钟昊眉头微蹙,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名宫装妇人瞧着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对劲,这让钟昊不禁想起了自身曾经一个不是很愉快的经历。   昔年初入江湖时,冒失的入了一家做黑店生意的酒楼,结果还没什么江湖经验的他,毫无意外的被人给迷翻了。   等到醒来时,已经是被人五花大绑的丢到了床上。   当时,那黑店的老板娘似乎就是用的这种热切的目光看着他……   钟昊的眼神立即微眯起来。   只见他仰首喝下一口烧酒,擦拭了一下嘴角后,低下头来呢喃了一句:“月儿啊!又有人盯上你家男人呢,你要是还不出现,我可就要被人给‘吃’了。”   遥远的地方。   有个美丽的红衣女子,正在捂嘴轻轻笑着,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只是那双很是迷人的眼眸中,这时,却是寒光冷冽,似要杀人……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八十九章 地仙也有弱鸡!   钟昊打了个酒嗝之后,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被人看上应该是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但是,这位大婶也请你自重点,不要老想着吃‘嫩草’,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   他仰着头,重复了一句:“对,我是有家室的人。”   伴随着这句话出口之后,黑袍老者眼眸骤然收缩。   那个宫装妇人,连同那漆黑宫殿中的所有妖鬼,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虽然都已经早就不是人了,但还是有很多妖鬼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整个虚幻的阴界就如同一副水墨画卷 。   此时似乎被人扯在手中,轻微晃动了下,立即整个天地飘摇,有随时倾覆之危,让人骇然。   唯有那玄衣年轻人所立之地,稳固如常,那修长身躯就如上古神话中顶天立地之神,更散出无尽凶戾之气,充斥一方界域   钟昊仰首,一双眼眸渐成腥红血色,两颗雪白的獠牙延伸出来,很是显目。   虽然处于‘平地’之上,仰首上望,却像是一尊神祗,正淡漠无情,俯视脚下众生,如同俯瞰一群蝼蚁。   “这是……旱魃!”   黑袍老者见了,神色微变,在钟昊显露出自身旱魃法相之后,终于是瞧出了钟昊的跟脚来历。   宫装妇人眼中望着钟昊的热切之情,悄然间快速退去。   这时的她,心头就跟这宫殿中一大群妖鬼一样,都好似笼罩了一层阴霾,怯意畏惧的情绪生出,压过了发春的欲望。   便是有些特殊癖好,喜欢被人蹂躏,享受被人掌控,那都只能算是一种情趣。   真到眼下这种面临着生死关头的时候,世间没有哪个有情生灵,会愿意无缘无故便引颈就戮。   “答对了,有奖!送你个拳头……”   说到做到。   钟昊站在那已经与地齐平的山巅之上。   有阴风卷动,使得他那一袭玄衣猎猎响动,只见钟昊五指紧握?,一拳已然朝着远处山巅的宫殿轰去。   钟昊挥出的这一拳,看去并不快。   笨拙的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汉,晨间用来锻炼身体,活络筋骨的庄稼把式。   毫无声势,甚至滑稽可笑。   却让那本就因知晓了钟昊跟脚,而脸色阴沉如暴雨将至的黑袍老者,瞬间更是神情大变。   纵使在他被玄真子封禁在这阴界中时,江湖武人只是一些不入流的蝼蚁,但这并不妨碍黑袍老者看出,钟昊凭空打来这一击撼山拳的可怕之处。   无上拳意收敛,尽在那一只小小的拳头上。   看似威势不显,却有撼动千山,击落星辰的恐怖力道在其中。   黑袍老者心惊之余,纵使身为鬼道地仙,一方阴界之主,仍感受到了一股无形压力逼来,咄咄逼人。   他不敢怠慢,眼眸中绽放妖异幽深的光芒,站在山巅宫殿中的那座高台之上,一手在黑色袖袍中伸出,往下压去。   轰……   虽是相隔千百丈,拳、掌却好似碰在了一处,轰然炸响,余波散逸而出。   地仙交手之威,何等宏大,这阴界不过一处虚幻界域,哪能承受这般伟力。   在那轰隆隆的声音之中,只见漆黑的大地骤然开裂,虚空扭曲折叠,一道道黑色烟气浮现而出,已然有崩解之势。   “咦!”   钟昊有些讶异,这位明显已经是地仙的老鬼,修为在他所遇见过得人当中,虽然称得上强悍,仅在那邪佛之下。   至于这个之下,是下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清楚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似乎并非是什么难以应付的对手。   至少,这黑袍老鬼没有那出身九华山的邪佛,给予钟昊那种内心深深忌惮的感觉,凭借这刚才那一下来看。   若是这老鬼就只是这种程度,在眼下无需顾及那天地界限的情况下,他要拿下对方,应该不算太难。   “所以,是该说邪佛在地仙之路上走的太远,还是眼前这只老鬼太弱了呢?”   钟昊摇了摇头,大概这老鬼是地仙中垫底的那种角色吧!   莫怪乎会被人困在这自己修筑的牢笼中,过了千百年都不曾脱困。   哪像那位邪佛,连元神金身都被人打的四分五裂了,还硬是凭借自身本事,上演了一幕‘王者归来’的戏码。   两相对比之下,眼前的这只千年老鬼,显然就差的太远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可以省下了不少功夫。   至于那邪佛可能乃是地仙之上的人物这等想法,钟昊倒是未曾去想过。   被钟昊定义成了地仙中弱鸡的那名黑袍老者,在于眼前旱魃隔空交手一击后,飞快的收回了自己手掌,藏在大袖中,不曾在人前显露出来。   若是此时有人掀开他的衣袖,必然可以望见,他那一只手掌竟然消失不见,只剩一团漆黑的雾气,缭绕在手掌所应该存在的位置。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那手掌才重新长了出来,恢复原状。   黑袍老者心中微颤,他隔空凝视着下方那传说中的旱魃,口中生出些苦涩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尊驾进入老朽这方阴界,究竟是有何心思,为何非要来阻我现世?若是想要做什么,不妨打开天窗直说吧!”   宫装妇人望着这黑袍老者,有些目瞪口呆,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老鬼话中的意思……   莫非是在认怂?   这还是她所熟知的那个阴险的老家伙么,便是当年被那昆仑玉虚玄真子封禁在此,也不曾露出过现在这样,几乎算是服软的口吻。   对面那只旱魃,当真可怕到了这种境地,只是交手一击,便让这已然得了地仙尊位的老鬼,不敢继续出手了?   不止是这宫装妇人觉得有些梦幻,那宫殿之内,还存活的一干妖鬼,皆是如此……   钟昊原本还要接着动手,听了这只老鬼的话后,方才止住了身形。   “谁叫你好好的非要弄一出反派出场的戏码,让那三百里地界,无数人性命难保,”   他仰着头,继续说道:“你说你挣脱封印就挣脱封印呗,自己凭本事刑满出狱,谁想来管你啊,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黑袍老者闻言,顿时心中几乎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目光中满是不信之色:“尊驾的意思,你是为了那些居住在这乱葬岗附近的凡人而来?”   一名传说中的旱魃,天生便被人划分到邪魔外道之中的家伙。竟然跑出来说,他想要世界和平,维护天地安宁。   这话说出来,谁信?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章 挖个坑,埋了你!   钟昊只是神色淡然的望了黑袍老者一眼。   有时候事情缘由就是那么简单。   可世上就是有很多像眼前这样的老鬼,喜欢把这样简单的事情,硬是要往复杂里去想。   “那好,老朽愿退一步,不再生事。如此,不知尊驾是否可以退去了?”   黑袍老者心中虽然觉得憋屈,但想着这尸魔旱魃的神通,终究还是缺少一份底气,只好退一步,神色难堪的说道。   钟昊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究竟你是天真还是无邪?我都已经动手了,现在听你一句空口白话就转身走人?你是被关的太久脑袋秀逗了么?”   “旱魃,你莫要欺人太甚……”黑袍老者愤怒出声回应。   “嗯?”   钟昊瞥了他一眼,那一双血色眸光,立即变得森寒起来。   黑袍老者本欲要就此翻脸,正要抢先对钟昊出手,眼前这旱魃虽然恐怖,他就不信了,他身为这阴界之主,底蕴尽出还会输。   虽然这样很可能会将这难得的阴界彻底毁坏,但也好过他堂堂地仙之尊,被人这般折辱。   然而,就在黑袍老者欲要动手之际。   他一触即到钟昊那血色的眸子,心头顿时一震,刚刚涌升起来的底气,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源自冥冥中传递而来的隐隐警兆,在提醒他,此时还是莫要冲动为好。   黑袍老者深吸了口气,将自身有些纷乱的心绪压下,让自己从那要爆发的火山状态中,恢复平静下来。   毕竟是地仙之尊,虽然修的是鬼道,不是三教正宗,但如果没有一点心性修持,他也走不到今日。   黑袍老者望着钟昊,用自身尽可能最平缓的语气询问道:“那不知这位旱魃,欲要如何?”   钟昊只是望着他,不言不语,只是脚下已经开始有金黄的火焰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往外围扩撒而去。   “这是……”   黑袍老鬼眼眸微跳,遇到这么有个性的主,他今夜也算是流年不利,倒了大血霉了。   也怪自己破封之时,太过高兴,未曾起一卦。   若是早知会招来这种比自身还要凶悍蛮不讲理的家伙,那他宁愿在这阴界中多待几个年头。   只是现在才想,却是有些晚了。   黑袍老者看钟昊摆出的那架势,便明白自己若是不能提出让对方满意的答复,恐怕这吃错了药的旱魃,当真会直接跟他动手。   这千年老鬼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有些拿不住这旱魃的心思。   付出的代价要是太大,他自个儿要心疼死。   困在这阴界中漫长时光,莫看他是鬼道地仙,手中能拿得出手的积蓄宝物还真不多,几乎件件都是不可或缺之物,舍了哪一件他都不愿意。   可要是太小吧!   若是让眼前的旱魃认为自己是在敷衍,恐怕结果也是不妙。   一时间,这千年的老鬼地仙,心里面那个愁啊!   但再愁,眼前的这事情,总要解决的。   黑袍老者已经望见自那旱魃身上往外散逸的金黄魔火,已经开始渐渐加速了,这表示眼前这家伙的耐心已经不多,正在逼着自己下决定呢。   他叹息了一声,伸手探入自己袖子中,准备大出血破财消灾,拿出件压箱底的东西出来,让这显然是招惹不起的旱魃,赶紧给他走人。   只是,黑袍老者手刚在乾坤袖中探摸了一下,还未曾真正取出一件宝贝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是不是很舍不得?”钟昊开口问道。   黑袍老者看了他一眼,若不是已经知晓这旱魃的厉害了,就这么不要面皮的家伙,他见一个非灭一个不可。   但是,偏偏对方就是他吃不下的那种人。   摇了摇头,黑袍老者认栽,手中已经抓住了一个东西,正要取出来,那边钟昊又说话了。   “其实吧!也不一定非要你拿出什么赔礼道歉的宝物,我也不是那么庸俗的人。”钟昊慢悠悠的说道   黑袍老者蹙眉,冷淡的道:“接下来的话,还是免了吧!这东西拿去。”   他手一抛,一卷古朴的竹简已经朝着山下的钟昊丢了过去。   钟昊笑了一声,轻吹了口气,那竹简顿时有倒卷而回,重新落回了黑袍老者的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新接住那卷古之儒教圣贤,遗留下来的宝贝,黑袍老者神色终是冷厉下来。   他眼神阴森的说道:“旱魃,我敬你三分,你别得寸进尺,真以为老朽不敢孤注一掷,拉你一同上路?莫要忘了,你还在我的阴界之中……”   泥人尚且有着三分脾气,何况是黑袍老者,这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鬼道地仙。   钟昊仰起头来,给自己灌了口酒。   然后他望着那黑袍老者,微笑着说道:“你用不着如此的戒备,放轻松点,我只是给你一个提议,具体的决定权最终还不是在你手中……”   黑袍老者冷笑讥讽一声:“你会这般好心?怕不是已经挖了个深坑,然后准备诓骗老朽自个跳下去吧?”   这千年的老鬼,还满警觉的嘛!   钟昊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是轻笑,那血色眼眸中透着无比的‘真诚’。   只见他开口说道:“你怎能如此怀疑我呢!都说了只是一个提议而已。”   “当然,你要是将其认为是你我之间的一个小小交易,那也无不可。”   “毕竟……”   钟昊往黑袍老者手中的那卷竹简看了一眼,才继续往下接着说道:“你手里的那件东西价值如何,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   黑袍老者皱了皱眉头,拿竹简的那只手五指紧握,这家伙的意思是用自己的东西跟自己做交易?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为无耻之徒吗?   只是虽然看透了对方的无耻,但这一卷竹简的价值,确实难以估量,便是对地仙而言,都是如此。   方才黑袍老者直接抛出去的时候,还只是微微有点心疼,现在失而复得之后,反倒是更觉得舍不得丢出去了。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说吧!”   钟昊嘴唇微动,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那宫装妇人与一干妖鬼虽是好奇,但也知这等恐怕涉及某些密事的交谈,自己等人还是莫要听见为好,一个个皆是垂目静立。   黑袍老者听完之后,眼眸中不禁闪过一道幽光。   他在心里快速的权衡着钟昊所说之事,对于自身的利弊。   最终,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一章 祸水东引,天魔何在?   乱葬岗中心处。   小土地公跟他心仪的那位小河神,并肩坐在一处墓碑上,百无禁忌。   不远的地方,来自东瀛倭国的佛家比丘尼,静立在碧绿宝树之下,一边默诵经文一边拨弄手中的念珠。   三人静默无言,都在等待着钟昊的消息。   时间流逝。   原本自地下渗出的滚滚阴煞黑烟,逐渐稀薄,并很快的消弭无踪,这处千百年来,埋葬了不知多少枯骨的乱葬岗,慢慢恢复了它原先的模样。   虽然还是阴森渗人,可是比起之前那仿佛魔王就要出世的场面,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   “慈溪,你说那个家伙不会在下面跟别人同归于尽了吧?”   等了久久之后,眼见乱葬岗都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是不见钟昊露面,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小土地公,终于按耐不住,开口说道。   “闭嘴,要叫老爷!”粉裙小河神瞪了他一眼,纠正道。   “你不是真的想要要给那家伙当奴婢吧?”   “慈溪,我们可是得了朝廷赦封的堂堂一方神祗呢,虽然那个……就叫老爷吧!他貌似是有点厉害的样子,可也不值得我们这么贴上去吧!”   小土地公嘟囔说道。   其实到了现在,他还是有点想不通,这条水蛇怎么想的,便是要请那个家伙出手解决这次的事端,可也用不着就那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啊。   他们作为神祗,在这百多年来,已经足够尽心尽力了。   便是这乱葬岗中被封印的存在当真出世,造成生灵涂炭,也能问心无愧,这非是自己的罪过,毕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粉裙小河神只是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去回应这只蠢龟的话。   按说两人都是活了那么久,经历也差不多,为啥这个家伙脑袋就好似浆糊一般,想事情从来就不会往长远点想呢……   粉裙小河神虽然心中是那么想,不过想到这蠢龟刚刚什么都不清楚,只因自己做了选择,便跟着下了决心,直接叩拜磕头的画面。   她心里头又觉得暖洋洋的。   彼此同修那么多年,明明能在眨眼间,便挑剔出对方一大堆毛病出来,但这家伙总能在一些方面,让她觉得……很是喜欢。   无可替代的喜欢啊!   八百比丘尼不知何时,已经在那‘小小净土’中结束了自己的功课,她望着眼前的这一双龟童蛇女,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便是我在你也在,百年携手,初心不改!   可惜,她的千年岁月,未曾有过这么一段值得珍藏回忆的美好,大概,以后也不会有……   时间渐渐流逝。   就在粉裙小姑娘都有了些怀疑那位新认的旱魃老爷,是不是真的陷落在下面的时候。   一个背负长剑的玄衣年轻人,突然间便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老爷,地下阴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粉裙小河神最先看见,当即便从那墓碑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了钟昊面前来,见了个礼后便微带点怯生生的语气询问道。   虽说从相见至今,钟昊从未展露凶戾的一面,甚至可以说是很和善。   但早已知晓了钟昊跟脚身份的粉裙小河神,心中即便有了决断,那天性中的一丝惧意,显然也没有那么快能够消除的。   钟昊咧了咧嘴,脸上颇有些得意的神采:“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马,我就出了一个拳头,便让那个家伙服服帖帖的收敛了。”   “吹牛皮不打草稿,是很容易破的。”小土地公这时也走了过来,听到钟昊的话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一句。   粉裙小河神那精致小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她那小小赤足忽然间便抬起,在这蠢龟的脚上重重的踩了一下。   虽然没有穿鞋,但只从小土地公突然间有些扭曲的面容上,可以相见,这一脚的滋味应该很是不好受。   他一副牙疼的表情,给钟昊拱了拱手见礼:“感谢老爷出手,消弭了一场天大祸端,小的在此,替那万千生灵拜谢了。”   一边说着,他还不忘一边朝着慈溪挤眉弄眼,意思是;‘知道了知道了,这是我们给自己找的爷,要恭谨对待嘛。   可你也又不着下脚那么狠吧,是要谋杀那个啥么……’   虽然这只蠢龟没有说出声来,但是同修那么多年了,粉裙小河神又怎会瞧不出他的意思来,当即便瞪了他一眼。   吓得小土地公忙往边上走开两步,唯恐又被踩上一脚。   钟昊看着他们那打情骂俏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摩擦了下鼻子,这心里感觉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突然间,有种强烈的放火冲动了,怎么办……   此间事了。   因乱葬岗异变已经平息,想来很快会有其他的神祗跟大顺朝廷之人前来查探,钟昊不欲与那些人照面,便准备离去。   他正要跟那八百比丘尼告别一声,便自这乱葬岗离去。   “施主且慢……”   八百比丘尼却先开口了,邀请钟昊前去她在此不远的一处落脚之地。   恰好龟童蛇女两人因自身神祗之职的原因,在此地还有些许事情未了,不能立即随他上路,需要等上数日。   钟昊思索了一下后,便同意了。   四人自这乱葬岗中离开时,恰是天光渐明,黑暗在大地褪去的时候。   迎着那刚刚露头的朝阳,钟昊回望了身后那广阔的乱葬岗一眼。   他的眸光在这瞬间穿透了虚无,看见了那乱葬岗中,就在他们刚刚离去之地,虚空正微微扭曲着,一处虚幻不实的界域,正在那处缓缓张开一道门户……   一名黑袍老者领着一名宫装妇人,大袖飘摇,自被困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界中,施施然走了出来。   虽然在钟昊手中吃了瘪。   但这一刻的黑袍老者,脸色红润,满头白发整洁,那一袭黑袍飘逸中透着几分道韵,倒是没有辜负了他一方阴界之主,鬼道地仙的威势。   他似乎察觉到了钟昊的目光,朝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钟昊轻轻一笑,隔空微微点头,便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百余年前,天下伐魔!   与血魔南宫月最不对付的,便是那座隐于云间深处的琅琊剑宫。   而今日,钟昊便要一借这刚刚脱困的千年老鬼之手,去一探那琅琊剑宫的深浅……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二章 祖宗级人物   离了乱葬岗后,小土地公与粉裙小河神两人,便跟钟昊告别一声,约定在八百比丘尼落脚那处再碰面。   这两位小神祗,便牵着手架起一道遁光,往屁股山方向飞遁了回去。   他们虽是妖灵,可也是货真价实的神祗之身。   要随着钟昊离去,就必须要自己先从那神坛上走下来,将那已经练入体内的大顺朝廷赦封符诏,自体内吐出,切断那冥冥因果才行。   吐出那道朝廷符赦很是简单,但要彻底斩断过往的因果,却还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八百比丘尼暂时落脚的地方,说是距离乱葬岗不远,其实也足足有百十里路,乃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僻静小镇。   这个小镇,有个古怪的名字,叫做三槐,乃是因镇子里的三株古槐而得名。   八百比丘尼在这三槐镇上的人缘,显然很好。   两人一路行来,从还未曾踏入镇子里面,便不时有人向着她行礼打招呼,脸上神色都很是尊敬的模样。   钟昊看的出来,那些三槐镇的百姓,那份尊敬都是纯粹发自内心。   但这里似乎有些问题。   钟昊自踏入这镇子开始,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此时,他不由转过头来,凝视着八百比丘尼的脸颊,说道:“看不出来,比丘尼的人缘,在这里竟然是如此之好。”   一个远自异国他乡而来的拜佛比丘尼,在这大顺朝廷辖境内,被人如此尊敬对待,可想而知,其中必有故事。   就不知,是不是跟这镇子的异常情况有所关联。   八百比丘尼轻笑了一下,解释说道:“年前时不久,这里曾爆发了一场严重的传染疾病,恰好贫尼经过此地,因为略懂些医术便留在此地,替他们诊治。”   “所以,镇上的人对于贫尼的尊敬,只是出于对一名医者的好感而已。”   钟昊听了笑着说道:“能活人性命的人,总是会被人们感念于心,甚至供上神坛,流传千古,青史有名。千年修行,想来比丘尼的医术,必然已经是出神入化了。”   他称赞了一句,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严重的传染疾病……是瘟疫么?”   八百比丘尼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邪染。”   “邪染……?”   瘟疫世人皆知可怕之处,这邪染又是什么?   钟昊神色有些疑惑,若有所思,单从这个名字来看,一听似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他所察觉到的一些痕迹……   似乎知道钟昊在想什么,八百比丘尼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邪染,更准确来说,是尸染……”   钟昊猛然停下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这素雅女子:“所以,这便是比丘尼你把我找来这里的原因吧!”   八百比丘尼神色平静,望着他说道:“贫尼可以压制解除这附近人们所染的病症,但只要源头不解除,类似的事情,便会不断的发生……”   “纵使医术再是通神,也终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免不了会有死伤。你是旱魃,这世间尸魔皆要称你一声祖宗,若要彻底解决此事,没有谁会比你更适合了。”   钟昊笑笑,这话究竟是褒还是贬呢?   八百比丘尼在前面带路,不时跟三槐镇上的人打招呼。   她拨弄着手中的念珠,感慨说道:“若能无牵挂而入轮回,其实是件很幸福,也让人很是欣羡的事情,但若是在亲人的悲痛中,怀恨不甘离世,总让人难以释怀。”   她这话中,有着感慨,也有对自己心路的印证。   钟昊问道:“以比丘尼的神通,既然已经在此盘桓了多日,难道都未曾找到你所说尸染的源头?”   八百比丘尼摇了摇头,她一袭带有东瀛色彩的素雅衣装,整个人看去透着沉静,那是千年时光的沉淀。   “贫尼的本事,从不在降魔伏妖的手段上……”   否则,千年修行积累,她便是资质再如何不堪,也不至于才有这一点神通。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简陋的茅草顶盖土泥屋前,这屋子前围了一圈竹编的篱笆,有藤蔓缠绕其上。   因为季节的缘故,皆已经化为枯黄,但可以想见,春来夏至之后,必是郁郁葱葱,煞是好看。   篱笆之内,开辟有两块菜地,一个佝偻的阿婆正在里面忙碌着。   这户人家,便是八百比丘尼暂时落脚所在。   见了比丘尼的面,佝偻的阿婆忙从自家的菜地中站起,快步走了过来把围起来的门户打开。   虽然不曾见过钟昊,但对这比丘尼带回来的客人也是客气的请进屋来,并去将家里的吃食端了出来。   看着那年岁已然不小的阿婆忙里忙外的样子,钟昊叹了口气:“这户人家,也是那得过邪染症状的人家之一吧?”   八百比丘尼点了点头。   钟昊不再说话,拿着手中那张热乎的饼啃了下去,唇齿留香,有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想家了,不是现在的龙湖钟家。   是百多年前,那个一家五口虽不富裕,但是让人觉得很温馨怀念的家,有那个木讷憨厚的汉子,有那娴静的妇人,以及他们三姐弟。   可惜,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他了。   一个饼吃完后,钟昊舔舐了一下嘴唇,便独自走出了这简陋的茅泥屋子。   就如八百比丘尼方才所言,他是旱魃,乃是尸魔中的祖宗级人物,从进入三槐镇开始,钟昊便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情况。   这三槐镇上,确有一股隐蔽的阴郁尸气。   相比于八百比丘尼,只是根据自身医术察觉村民染上的症状奇怪,进而推断出应该是尸染事件有所不同。   钟昊自踏入三槐镇的那一刻,便已经牢牢把握住了那尸气源头,现今所隐遁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   钟昊依着心头的感应,一路在这僻静的小镇中穿梭,最后竟然是走出了三槐镇,来到了依山伴水的山水所在。   一条潺潺溪流,自山中蜿蜒而下,好似一条白蛇行于山间,钟昊望了一下那溪水,然后便顺着小溪流淌下来的方向,往上游望去。   钟昊迈开步伐,沿着溪流往上行去。   不多时,便见到了一条雪白似匹练的瀑布自天而降,‘轰然’砸入了下方的一个深潭中,那条溪流的源头,便是在此……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三章 山村老尸,血焰化龙   瀑布白练飞流直下,声势浩大,震动若擂鼓轰鸣,有水汽弥漫,让人感觉湿润铺面。   “嗯……”   钟昊微微眯眼,凝视那瀑布,又看了看那深潭,轻咦了一声,他嘴角不由微微翘起,自语一句:“还蛮有意思的”   按说山川水源所在,走到近前,天然便让人觉得有几分心旷神怡。   此地的瀑布深潭,却是不然,越是临近那处深潭,反倒是越感胸闷气结,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就宛若在那阴郁天气中,厚厚铅云压顶,马上风雨欲来,那心里头便好似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让人呼吸困难,几乎喘不过气来。   钟昊手举着葫芦,一边自饮自得,慢慢渡步到了这深潭面前,他眼眸凝视着深潭下方,轻轻说道:“你是乖乖自己浮上来呢,还是要我亲自抓你上来?”   水声轰隆,雾气弥漫,除此之外,并无回应。   钟昊站在深潭边上,等了好一会,见底下的那家伙,始终不愿露面。   他不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句:“虽然被你在这泡了个澡,让这水脉附近都沾了些阴郁之气。但这山水的风土还是不错,要是就这么破坏了,也未免可惜了。”   “既然如此……”   钟昊沉吟了一下,“嗯……那便还是请你自己出来好了。”   说着,他仰首灌了口酒,然后……猛地全喷了出来。   那十两银一坛的烈酒,自钟昊口中倾泻而出,如一道天河,与前方的那条白练瀑布一同落入了眼前的深潭之中。   酒水溅落深潭,霎时,就好似油锅中进了一点火星。   不过眨眼之间,便有熊熊火焰燃起,鲜红似血。   幽冥黄泉火一出,便顺着深潭中那阴郁之气的来源,幻化出了一条通体燃烧的血色蛟龙,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往水下深处游弋而去。   深潭在瀑布的冲击之下,本就涟漪阵阵,此时,更是有波浪涌起,中心处现出了一个大漩涡……   深潭之下的某个存在,察觉到了致命危险逼近。   当下再也顾不得隐身躲避,急急忙忙自潭底潜伏之处窜升起来,自那深潭中心的旋涡中浮了出来,立身在水面之上。   那是一个身穿着大红衣裳,浑身湿漉漉的纤细身影,一头乌黑秀发比人还长,如那瀑布般垂落下来,遮盖住了面容,拖摇在水中,随波拂动。   看不清面容,只能是依稀间瞧出,这大概是个年轻的妇人。   红衣女尸立足在深潭水面之上,一双眼睛透过头发间的间隙,窥看着站在深潭边缘的那个玄衣负剑的年轻人   整个人实际是有些战战兢兢,眼前的这个看着普通的年轻人,就好似是一头太古猛兽,让她打从心里面觉得颤栗不安。   特别是那黄泉幽冥火幻化而成的那条血焰形成的蛟龙,还在这深潭的边缘游弋着,将她圈在了其中,更是让这具女尸,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同样都是尸魔,旱魃乃是近乎仙魔的凶物。   而她,仅仅只是一口怨气郁结在咽喉,始终不散的一具山村女尸。   即便得了些许机缘,有点诡异的本事,甚至不惧那有着千年修行的八百比丘尼。   但到了钟昊,只是感受到那有意无意间散出的旱魃凶戾气息,便让这红衣女尸不敢有丝毫的对抗之念。   此乃天克。   八百比丘尼说的没错,这世间尸魔之属,在旱魃魔威之下的面前,皆要俯首称呼一声祖宗。   莫说是眼前的这具红衣女尸。   便是那已经修成了飞天夜叉的尸魔,有着不输与地仙威能,能凭借强横体魄与同境剑修武夫一搏,见了钟昊的面,怕是都要从心底矮上一头。   就跟这世间万灵,见到了真龙神凤一般。   钟昊眯眼瞧着这一袭大红衣衫的女尸,缓缓问了一句:“便是你在这水中散逸尸气,引发此番邪染之祸的对吧?说吧,你背后是谁……”   红衣女尸站在水面上瑟瑟发抖,但并没有出声。   钟昊饮了口酒,眉头已经微微蹙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身上有明显被人祭练的痕迹,绝不是蒙受天地孕养而成……”   他自己便是如此被南宫月造就生成的。   故而,只是看了一眼,钟昊便瞧出了这女尸身上那受人祭练过的痕迹。   只是很显然,这具女尸背后的那个人,比起他老婆的手艺,差的何止是天与地的区别啊。   红衣女尸心中虽是畏惧,却始终不言不语,不愿回答钟昊的话,就只是那么沉默的立在那处,不曾开口。   钟昊见此,叹息了一声:“唉,既是如此,那你就无甚用处了,我也只好……”   察觉到钟昊这语气中隐露的杀意。   还未等他说完,那红衣女尸便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终于是开口了:“旱魃老爷饶命!饶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已经久不开口了,站在深潭水面之上,弯腰拱手作揖求饶,只是搭配上那一头乌青长发遮面,看去显得有些诡异。   且由始至终,这红衣女尸只是求饶,不曾有半点要回答钟昊方才问话的意思。   钟昊神色终是有点冷峻下来, “饶命?饶谁的命?你盘踞在此地水源处散播尸气,邪染众生,又何曾想饶过他们的命?”   瞧情势不对,红衣女尸畏惧之下,猛然鼓荡全身邪气,身体急速上冲,往那白练瀑布的顶端逃窜,意图博得一线生机。   “是个忠心的,可惜了……”钟昊摇了摇头,身形未见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仰首饮了口酒。   “吼!”   那原本盘踞深潭的血焰蛟龙,猛然间,竟是宛若真龙般发出了一声震天咆哮。   霎时,血龙出渊,张开了那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便将那红衣女尸一口吞咽了下去。   血焰蛟龙腹部,开始还见剧烈涌动着。   似乎那红衣女尸想要从里面冲出来,然而不过短短时间,一切便化归了平静。   黄泉火中,便是地仙想要脱身,都免不了脱层皮,何况是她!随着红衣女尸化为灰烬,那黄泉火形成的血焰蛟龙,很快也随之散去。   一处很是隐秘的山洞中。   有位中年道人原本正盘坐石床上,神游虚无,修法练气。   忽而心神触动,他自定境中退了出来,只见面前的地上,一排颜色各异的小旗子中,有一面鲜红血旗,突然间无火自燃起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四章 大幕即将拉开   眼看那小小旗子自燃。   中年道人见此,脸色不禁有些阴沉了下来,这一面面颜色各异的小旗,各自都代表一具他精心祭练出来的阴尸,彼此勾连紧密。   既然这血色小旗自燃,看来那边必是生了事端,才有此之变。   中年道人手掌摊开,浮现出三枚精致铜钱。   他本欲要就此顺势起一卦,窥探究竟,看看是何人坏了自己布置。   只是事到临头,中年道人眼眸中有光芒一闪即逝,只见他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又将手中铜钱收了起来。   卜算一卦不难。   但若对方也是个精通术算,或者是修为与他相差无几的家伙,必会被发现端倪,到时若是因此而节外生枝,反而不美。   “现今我的布置大势已成,被毁去一具阴尸虽不能说全无影响,但还不至于影响到我整体谋划,便先将此事放下。”   “看这究竟是他人的无意之举,亦或者是真冲我来的,到时再做计较不迟……”   中年道人心念如电转,拿定了主意,再往下方排列的那些各色小旗看了一眼,见再无别的异状。   便重新阖上眼眸,静静等待着某个期待已久的时机到来。   ……   钟昊从山上回到三槐古镇时。   恰好见八百比丘尼正在三槐镇中部的那株古槐树下,耐心的替镇上的百姓诊治。   在她的身边,已经是围绕了一群患者,但都很有耐心,大家静默等待,便是有开口者,也都刻意压低着自己声音。   钟昊站在远处的地方看着,没有走上前去。   静雅的异域女子,脸颊有些圆润,很是细心的复诊每一个三槐镇的百姓,确认其等体内的邪染,是否已经完全受到了控制。   那已经有些西斜的日头,照耀了下来,沐浴在她身上,似乎给这东瀛传说的八百比丘尼笼罩上了一层圣洁光芒。   远远望去,像是一尊慈悲的菩萨下凡降世,救苦救难。   许久之后,八百比丘尼终是将那些患者一一检查完,抬起头来,恰好见到那负剑的年轻人,在远处举着葫芦在饮酒。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是那被世人所深深畏惧的旱魃。   她不禁微微一笑,捋了捋鬓角发丝,走了过去。   两人并肩而行,走向那阿婆的家中,八百比丘尼问道:“看你惬意的模样,大概事情已经解决了?”   钟昊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说道:“应该算是解决了吧!至少,这三槐镇附近,已经没有第二具阴尸了。”   他将那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道:……只是,我总觉得那阴尸的背后,还有事情隐藏,这里的邪染之事,恐怕也并没有就此结束。”   “你的意思是,那具阴尸背后还有一个祭练她的人或者势力,想用邪染事件来达成某种目的?”   千年的时光中,八百比丘尼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阴暗,看过了这世上无数光怪陆离的事情,钟昊只是稍微说了一下,她便已经有所领会。   钟昊状似随意的道:“大概也许吧!”   八百比丘尼看了他一下,笑问道:“所以你要探查下去?”   钟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似乎有些冷血的说道:“这种事情,该是大顺朝廷以及那些三教百家的练气士去烦恼的事情,我一个邪魔外道,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   “若是撞到我面前,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在我力能所及的范围之内,伸出手去管上一管,到也无不可。”   “至于……专门去寻人麻烦,那真是有点抱歉了,我现在还没有那么空闲。”   八百比丘尼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你这话说的暮气沉沉,像个要入土的老人,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外貌所展露出来的那么朝气。”   “毕竟,怎么说我也有十几岁零几千个月了,热血沸腾,誓要打倒一切邪恶的这种事情,还是留给人世间的那些年轻人去做吧!”   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在西斜的日头下,一起走进了那间被竹编篱笆围着的茅草泥屋中。   有些佝偻的阿婆,早已拿出了家中最好的食物来款待。   对于这位活人性命无数的比丘尼,阿婆一家六口人,都很是尊敬,甚至都以活菩萨相称。   吃过了晚饭以后,钟昊并未继续停留在这户人家,他独自一人,信步在这镇子上闲逛了起来。   半夜时分,三更天,天地一片寂静。   钟昊倚靠在村口的那株古槐上,微微仰首,凝视着天上的星河,今夜的星光很是绚烂。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小酒。   忽然间,起风了。   就在三槐镇的前方不远,钟昊的眼皮子面前,只见夜色中,那虚空微微扭曲了一下,凭空出现了一个带着斗笠,身材魁梧的佩刀汉子。   他似是有着伤势在身,一现身便连续发出了数声咳嗽,脸色很是苍白的模样。   现身的刹那,这名佩刀的汉子的目光便如鹰视,四下环顾了一圈。   当发现正倚靠在槐树边上的钟昊时,这汉子很明显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人,他手飞快的搭在了佩刀上,身上更有着淡淡杀气涌现。   “我如果是你的话,便会将手松开,放下心中不明智的想法。”钟昊抿了口酒,瞥了一眼那突然出现的汉子,口中轻轻说道。   “阁下是谁,怎会在此?”握住佩刀的汉子并未听他之言,沉声问道。   钟昊很是奇怪的瞧着他,说道:“你现在不是更该关心下你自己么?”   “你身后的追兵已经不远了,还有两个不输与你修为的高手正飞速赶来,要是再不走的话,你大概也就没有机会再走了。”   斗笠下的佩刀汉子脸色阴晴不定,“你不是朝廷前来围截我的人?”   钟昊忍不住笑了:“那么多年来,这倒还是头一次,有人把我视为了朝廷中人,倒是有趣的紧。”   斗笠汉子皱了皱眉头。   眼前这个人,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高深莫测,让人浑然摸不透。   但斗笠汉子也知,自己现在的情况危急。   最后一道保命的遁空符已经使用了,现在必须赶紧脱身才行,既然对方非是朝廷派来截杀捉拿自己的人,便无需过多去理会了。   斗笠汉子看了钟昊一眼,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   然后他的身形一窜,随意择了个方向,快速的离去,几个起跳之后,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就在这时。   那真正前来追击这名斗笠汉子的人,也来到了三槐镇前面……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五章 怎么能随便给人带帽子   只见两道疾如闪电的身影,自远处快速的飞掠而来,落在了三槐镇前面,乃是两个中年汉子。   地面这时也在微微颤动,远远的,可以看见在这两人的后面,还紧随着一队精锐兵士,正在骑马往赶来。   这两个人望见了靠在古槐树下的钟昊,彼此相视一眼,脸上神色中都透着几分警惕。   深夜时分。   追击朝廷叛逆,却在此路遇一个背负长剑的人,很难不让人产生某些联想,这是否那名叛逆的同党在此接应。   钟昊看了他们一眼,很是直接的开口说道:“你们要是选择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的话,就别再想追上前面跑掉的那个家伙。”   他言外之意,其实已经很是明显,并不想置身在这场莫名的风波之中。   还是新年时节,半夜在这独自喝点酒,看个星星月亮都能遇到突发事情,也不知是该说现在这个世道太乱了呢·   还是自己有被什么执掌厄运的神祗给关注了,钟昊摇了摇头,给自己灌了口酒。   那两名中年人当中,身材微显高瘦的那个,打量了钟昊一下,抬脚正要往那叛逆逃去的方向继续追击下去。   “洪峰!”   这时,他的同伴开口叫住他,名叫洪峰的高瘦中年人闻声转过头来,只见自己的同僚使了个眼色过来。   彼此共事多年,便是没有言语,洪峰也在瞬间领会到了同伴的意思。   他皱了下眉头,往那叛逆逃走的方向再望了一眼。   只见前方的山峰起伏连绵,密林郁郁。   人若是逃窜入了其中,就如游鱼入水,纵使是他们,想要擒捉,恐怕也是不易,很大可能会让那叛逆脱身而去。   这时,一队精锐骑卒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决断就在当下。   “来人,拿下眼前这叛逆同党,给我押回府城大牢。”叫住洪峰的那个中年人眼中冷漠,直接朝着那一队精锐骑卒发号施令。   至于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叛逆同党,等到了大牢之中,还有谁会在乎?   洪峰看着,却并未阻止同伴的举动,若是抓不回那逃窜的叛逆,能在此抓住一名‘同党’,自然也是功劳一桩。   那一队骑兵听令,当即便有数骑冲出队列,朝着钟昊俯冲包围了过去。   钟昊微有些错愕,没想到对方身为朝廷之人,竟会有如此举动。   他脸色当即一沉,冷笑出声:“官字两个口,果然好是厉害,今夜算是见识到了。”   “莫怪乎大顺国会到了现今的光景,大概便是如你们一样的人,在这条迟暮老龙的身上,已经寄生太久了。”   那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闻言,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果然是叛逆乱党,竟然敢出言不敬,妄言朝廷气数,论罪当诛!”   钟昊忍不住都气笑了。   他懒得跟人废话,一口酒喷出,气化成剑。   瞬间便洞穿了那数名骑卒坐下马匹的蹄子。让那马匹前肢弯曲跪地,将那骑在身上的兵士全数掀落了下来。   两个中年人见此,脸色都是微变。   吐酒呵气成剑!   这等本事,在江湖上可是极为不俗,绝非修为浅薄之辈可比,难道此回还踢到了一个铁板上?   两人脸色阴沉不定,彼此相视了一眼,忽而同时暴起,闪电般快速出手,杀机外露,气势凌人。   钟昊就靠坐在那古槐树下,一拳轰出,罡气恢宏,两名中年人直接被轰爆成了一团血雾。   钟昊轻轻一吸,那两团浓郁的血气便在虚空中化作了两条长蛇,自他鼻孔中钻了进去。   那画面,坐着的玄衣年轻人如妖似魔,可谓凶残之极,让人颤栗。   一众骑卒目睹此景,心中皆是大骇,忙拉扯着自己胯下坐骑,往后退去。   先前那数名摔下马来的兵士,更是直接腿一哆嗦,顺势跪地求饶。   钟昊无意与他们计较,杀了那两个一看就知是栽赃老手的中年人后,便挥了挥手,让他们滚。   这一队骑卒,如得了赦令,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往回奔袭了回去。   钟昊那一拳,便直接将两名已经有上三境修为的武道高手轰爆。   所带来的震撼还在其次。而后将那浓郁血气直接吸纳入体,却让这些骑卒知晓自己等人面对的,恐怕乃是非人。   这等凶残妖魔,生平罕见,都唯恐跑慢了,就要也成了人家那佐酒的小菜。   看到他们扬尘远去,钟昊摇了摇头,再度给自己灌了口酒   浑然不受方才之事的干扰,如先前一般,仰观苍穹繁星皓月,举着那红色酒葫芦一口一口的抿着。   蓦然!   钟昊目中闪过一丝讶异,转过头来,望向了远处的一座府城。   只见一道雪亮的刀芒,自那城池中爆冲而起,似彗星拖拽着长长的惊鸿,划破了夜空,往三槐镇俯冲而来。   雪亮的刀芒惊虹先至,不见人影,那凛冽的威势,却惊动了沿途不知多少人家。   一刀挥落,斩去百里,直接锁定着三槐镇前的这株古槐树,或者说是树下的人。   钟昊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这树也是可怜,让我靠了一夜,还要遭受这等莫名而来的危机,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摇了摇头,虽是那么说,动作也是不慢。   一挥袖子,便卷起了一股磅礴剑气,如龙一般,上冲过去,挡住了那道远处斩落过来的刀芒。   两者碰撞交缠,各自化于无形间。   有一名身披铠甲,武将装扮的男子,自虚空径直踏步而来,带着浓烈杀意,“大胆妖魔,竟敢坏我属下性命,我要取你性命,染红我之军旗,拿命来吧!”   那武将男子,从面容上看去,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然是超脱凡俗之上,步入了武道天人三境的家伙。   算得上是实力不俗,只是这实力,还要看对谁而言。   钟昊闻言,不由朗笑出声:“好好好,那两人原来便是你的属下么?”   “不知晓便罢了,现在既然你自己寻来,我到是要跟你好好问个清楚,这随意给人乱扣帽子的习惯,是不是从你这开始的,即便不是绿的,也着实让人火起……”   说罢!   不等那武将过来,他便已经拔地而起,迎了上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六章 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狂妄小子,给我死来!”   武将根本就不听钟昊之言。   他眸光中带着杀气,手中长刀挥动,便见一抹雪白惊鸿,迅疾划破夜空,朝着钟昊斩落下来。   这是一个真正的沙场战将,走的便是朴实搏杀的道路,舍去了一切繁复变化,招招皆是取人性命要害。   且武道路数之中熔炼了兵家的兵煞之气,一刀之下,凛凛神威,汹涌而出的煞气蔓延,足以斩杀无数妖魔鬼怪。   “以武入道的兵家练气士么……”   钟昊看在眼中,已然清楚了这名武将男子的修行路数。   他足踏虚空,轻轻抖了抖自身袖子,刹那之间,就如大江决堤般,有磅礴剑气似滚滚天河之水,倾泻而出……   “既然你非要来找事,那便破了我这式剑法试试,若不能的话……”   若是不能,又会如何,钟昊止住了话语,没有再往下说。   瞬息间,那名经历过多番生死磨砺,才在不到而立之年,便有了现今修为的大顺武将,只觉得浑身汗毛树立,头发隐隐有发麻的感觉,很是骇然震惊。   然后,便陷身在那磅礴无尽的剑气包裹之内。   只见在繁星皓月之下,一条剑气长河横贯虚空,在这夜幕中蔓延出数百丈,直接将那名武将男子沉溺在了那‘河水’之内。   其中剑气极尽繁复之变化。   那每一滴纯净‘河水’,皆是一道细微剑气所化,蕴含意境各不相同。   此时若是有江湖中的习剑之人在此目睹此景,必会大为惊骇。   这一道剑气之中,尽是如此之博大,似是已经将这世间能叫得出名字的剑法意境,全数融会贯通在这一招之内。   让人有一睹这幕,便油然而生见识到了天下剑法十之八九的错觉。   若有悟性者,观摩之下。   更能自其中得益匪浅,窥见一层剑道之真谛,让自身修行之路在前方亮起一盏明灯,可避免少走不知多少的冤枉路。   这时。   岭南郡内,某个距离这三槐镇很是遥远的地方。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些焦急的情绪,隔着夜空远远的传来:“还望钟神秀能看在老朽一点薄面上,手下留情,饶他一次!”   钟昊闻言,朝着那苍老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的目光,在短短瞬息之间,便越过了千百里山川。投注到了那岭南首府‘妖都’广城之中,似是见到了那个说话的儒雅老人。   钟昊只是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过去:“你烦不烦?”   他伸手指了一下那武将男子,向着远处的那个老人,沉声说道:“要别人给脸,也得自己先有脸才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既然杀到我面前来了,有何后果便该在心里有数。”   “今夜,我也不说一定要取他性命不可,只要是他能从这剑气长河中脱身出来,那我留他一命又有何妨。”   “不然的话,你柳清云若是非要保他,那便大可亲自来这里试试,看下究竟能不能从我手里把人捞回去……”   钟昊这说话的声音看似虽轻,却如他的剑气一般,无孔不入,千里之内,所有修行到了一定阶段的修行者,尽数清晰可闻。   岭南郡内。   很多有心人在‘听到’之后,都不由的咽了下口水。   这位还真是一如他百余年前的作风,话说的老霸气了,半点不改。   这是那些熟悉百余年前典故,乃至本身就是自那个年代存活下来的老怪物的想法。   也有那知晓柳清云是什么人物。   而一时间又想不起钟神秀是谁的人,多半都是年轻一代。   则纷纷觉得,这说话的家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敢在这岭南郡内,直呼柳清云之名讳,语气还是如此的不客气。   当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弃自个的命太长了,这要还不是失心疯,那又是什么?   想那柳清云,乃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大顺王朝掌管岭南郡的堂堂太守,是真正名副其实,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级数人物。   武将男子陷身在钟昊抖出的剑气长河之中,一时脱困不得,心中当真是又怒又惊。   他手中雪白的刀光挥洒开来,如同一条巨大雪蟒盘踞成阵,将自身围在当中,护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泼水难进。   武将男子想要籍此来抵御钟昊这看着只是随意使出,却似是无有穷尽,繁复多变的剑气虹光。   也是到了此时,从那太守的话中,他才知晓。   原来这屠杀了自己两名部属的玄衣年轻人,竟然便是近日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自土里爬出来的那个钟神秀。   若是早知竟然是此人,他必不会就此轻举妄动,现在才知,却已然太晚了。   武将男子身为一名以武入道的兵家修士,不到而立之年的,便已经有了现今这般修为,可算是极为不俗。   乃是少数几名大顺朝廷自己栽培出来,日后有望攀登至顶峰的兵家种子。   否则,若是寻常武将,哪有可能一遇到危机,便能立即惊动那远在千百里之外的一郡太守,亲自出面说情。   但是,哪怕潜力再大,乃是谪仙下凡,只要还未曾真正攀升到那等境界,都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自他被卷入这剑气长河之内,到那岭南太守柳清云察觉不对,出面向钟昊讨人情,不过是短短的时间。   武将男子便已经近乎耗尽了一身真元,他面容虽然还维持着沉静的样子,那心湖之中,却似乎有蛟龙舞动,起了惊涛骇浪。   这恐怕是他毕生以来,自我感觉,最为煎熬的时刻,距离死亡更是仅有一步之遥,偏偏到了现今,他还是看不到半点自身摆脱这剑气长河的指望。   “难道我今日便要殒命在此?”   男子脑海之中这般想着,心中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他还不曾见识这世间真正的顶峰风光,怎能就此而亡?   不!   就在这名年轻的兵家天才,眼眸中涌现出一股疯狂之色,欲要孤注一掷时。   远在广城太守府中的那名儒雅老者,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跨步从书房之内,消失不见。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还有打赏。 第九十七章 剑拔弩张,生死一线!   就在柳清云自广城太守府中离开的时候。   那位暗中炼制阴尸,散播邪染之事的中年道人,在隐蔽的山洞中缓缓睁开了眼眸,他嘴角抑制不住的露出了些笑意。   “还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柳清云这老匹夫居然会因此而离开广城,倒是让我原先的一番布置给省下了。”   他啧啧笑道:“果然是王朝末年,大势如此,便是在此静坐,还未动作,也自有机缘降落。”   中年道人闭上眼眸,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眸光穿透虚空,遥望那曾经无比熟悉的仙山胜景:“哈哈……如此,我便要先你一步了啊!掌教师兄!”   中年道人口中最后四字吐出时,隐隐夹杂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山洞之内,开始隐隐有腥红雾气,自那地面的各色小旗中散发出来,丝丝缕缕,越见浓厚。   若是有人,看过岭南的山川地形图。   再仔细俯视地上插着的那些小旗,只要脑海中稍微有点联想能力,必然可以发现,这些小旗所插的位置,恰与岭南的重要地形所在,皆有不谋而合之处。   ……   也就在这瞬息之间。   那岭南郡太守,儒家大能柳清云,已经借助了某种奇妙之法,跨越了千百里山河界限,自广城的太守府中,出现在了三槐镇不远的一处山崖上。   柳清云站稳脚步,在夜幕中朝着前方虚空中的那道剑气长河望去,他本欲要顺势出手,直接将那年轻武将自那岌岌可危的生死关头解救出来。   只是这边柳清云的手刚刚伸出来,还未有所动作,那脸上的神情便凝重起来。   他望着那个踏步虚空,行至自己面前的玄衣年轻人,很是无奈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柳清云望着钟昊,道:“钟神秀,眼下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不如彼此退让一步,如此强硬,对双方皆是不好,又是何必呢?”   一切事情的缘由,在察觉到此处闹出的动静之时,这位岭南郡太守,早已在掌中推演了一遍,自是全然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那两个中年人的死,在这位岭南太守的眼中,就如蝼蚁,显然是微不足道,也是死不足惜的。   但是那个陷落在钟昊剑气之中的年轻武将,却要重要的多。   不去说他本身的潜质如何,单单只是考虑到这男子背后的家族人物。   就让柳清云不能选择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就此放任眼前这名武将男子,死在了他这岭南郡地界,那必是一场轩然大波,他虽然不惧,却也很是麻烦   钟昊嗤笑一声,道:“打杀了两人,便来了一个武将,围困了他,你柳清云便跟着来了。”   他盯视着眼前的儒雅老者,微微咧嘴,露出那一口森寒白牙。   他脸上笑着说道:“从头至尾,可都是你麾下的这些人在寻事,现在你要我退让?”   柳清云苦笑一声:“钟神秀,此番皆是误会而已,”   “只为那两名已死之人,何苦还要把事情扩大呢。他若是死在这,大顺朝廷上下,对你恐怕都将是一片敌视目光,如此又何必呢。”   钟昊一脸冷笑:“那又如何,我自逍遥在野,对你朝廷虽不说恭谨,也算敬而远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倘若你等欲要因此互为仇寇,那便尽管来呗。”   “难不成真当我钟某人会怕了你大顺朝廷?”   “钟神秀!”   见对方言语间竟是如此的藐视朝廷天威。   身为儒家一脉的岭南太守柳清云,那老脸上终是显出一丝怒容,他一手高举,瞬间那袖袍便鼓荡起来,方圆百里地界之内,有浩荡元气滚滚而来,尽数入了他袖中。   可以想见,若是这位儒家老者当真悍然出手,威能必是可怖之极。   一些暗中窥视的老怪物,见两人言辞交锋,终至要爆发的关头,一个个心绪不由都起了些涟漪。   有事不关己者,冷漠对待,只是静静关注着事态演化。   有唯恐天下不乱者,暗自兴奋,巴不得两人就此大打出手。   还有一些忧虑百姓家国之人,则是皱起眉头……   就在暗中窥视的那些老怪物,几乎都被钟昊与柳清云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所吸引的时候。   那还被困在剑气长河中,一时被人忽视了的年轻武将男子,身躯在摇摇欲坠,他目中涌现疯狂,眼下已是生死的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   当即心念一动,自身上的储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幅压箱底的古旧字帖。   上面唯有一个狂放潦草的大字。   ‘杀’!   这一副字帖,来历极为不俗,乃是一位古时的兵家大人物所遗留,威能莫测,能可凭借观想这一字,来辅助兵家练气士修行。   武将男子能在这般年岁,便有而今不俗的修为,除了他自身资质,这字帖给予的帮助,也是不小。   这本是他所修行这一脉兵家传承的重要宝物,根本不容有丝毫损毁闪失。   但眼下到了生死关头,这名男子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是拿出来保命了。   他心中愤恨,几欲发狂怒吼,“待逃过这一劫,他朝我必要百倍将今日折辱奉还,钟神秀,你等着……”   武将男子心念一动,体内仅剩真元疯狂涌出,催动了这幅传自古时兵家大能的‘杀’字帖。   就那么刹那功夫,只见那字帖便开始从一角燃烧……   伴随着那兵家‘杀’字帖燃烧,有凌冽的铁血煞气冲霄,好似突然间让人置身在了一处正在激烈厮杀的大型战场上。   “胡闹!”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柳清云察觉不对,目光一扫瞧见了武将男子的举动,看清楚了那副正在燃烧的‘杀’字帖。   这位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朝廷大臣,瞬间想起来什么,眼眸中闪过一抹惊疑,忍不住轻轻呵斥了一声。   虽是如此,柳清云的脸色一时间倒是缓和了下来,那本来扬起的衣袖,又默默放了下来   这幅兵家传承字帖的威能之大,他很是清楚,已经足以护持住这年轻武将,自那钟神秀的剑气长河中脱身了。   既是如此,他便犯不着再去多此一举,当真惹动眼前这凶魔旱魃的不快……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八章 风云际会浅水游   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跨骑白马缓缓从那燃烧的兵家‘杀’字帖之中冲了出来。   初始连同马儿一起,都不过只有寸许,短短刹那,迎风而长,便化作了常人大小。   “杀将军,给我破了这剑气牢笼。”   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嘶哑,近乎是怒吼了出来。   白马踏虚空,那位古时兵家大能遗留在‘杀’字帖之中的一点心念魂体,回头望了一眼那正对着自己发号施令的兵家年轻后辈。   他竟然微微笑了笑,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然后……这位大能的残魂之身,手中长枪一挥,如一道闪电,径直扎入了这位兵家后辈的眉心。   枪出如龙,自眉心渗入,贯穿了年轻男子的识海,轻微一抖,直接便将他的神魂搅碎。   年轻男子眼睛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他没有死在钟神秀的剑气长河之下,却被自己不惜损毁一件传承宝物唤出的一道前人识念给杀了。   何其讽刺!   便是钟昊瞧见,脸上都不禁闪过一抹古怪之色,有些错愕的样子。古往今来,会死在自己保命的杀手锏下之人,应该并不多见。   那乘骑白马的将军,身影有些虚幻,如同雾气凝聚而成,他手中的枪一寸寸没入了年轻男子的眉心。   最终,连同那将军自己一点识念所化的虚幻身影,都消失在了年轻男子的身体之中。   此时,那副兵家‘杀’字帖刚好燃烧殆尽,化作了袅袅青烟消散在夜幕中。   世间有弹指间,便是一刹那的说法。   而自年轻男子唤出那道隐在‘杀’字帖中的前人识念,到他被直接捅死,然后那识念进入他的身体之中。   以上一切便是在刹那间发生。   年轻男子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剑气长河中的‘河水’便抓住了空隙,突破了他的防御,侵袭了进去……   却见死不瞑目的年轻男子眼睛忽然一闭。   然后又快速的睁开来,便有一层白蒙蒙的护体罡气自其体内涌出,将他护持住,也让他不至于自虚空中坠落下去。   年轻男子伸手揉了揉方才被枪捅入眉心,望着眼前这道剑气所化的长河‘波光粼粼’,脸上微微笑着。   那一直握在手中的雪亮长刀,简简单单一式最为常见的‘力劈华山’,夜幕中,骤然大现光明。   刀光落下,那道剑气长河当场便被一分为二,消散无形间。   众人瞧见,皆是心神摇弋,都知晓眼前的这个年轻武将,与方才那个,已经非是同一个人了。   而是被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兵家老鬼,遗留在那‘杀’字帖中的一丝残魂念头给‘寄居’了。   柳清云的脸色不太好看,钟昊则是一脸趣味的瞧着。   年轻男子足踏虚空,还刀入鞘后。   一脸微笑的伸手跟钟昊打了个招呼,道:“还要多谢你,才让这后辈不得不孤注一掷,选择了毁坏这‘杀’字帖,唤出我的一点元神残念出来,否则,还不知要沉眠多久啊!”   钟昊喝了口酒,同样是笑着说道:“好说了,不知尊驾乃是何许人也,暗藏分神在那字帖之中,一出来便直接夺舍同为兵家后辈的身躯,这可真不像一个前辈该有的姿态啊!”   “他是狼朝时的一名兵家高人,曾因获罪狼朝真龙,被下令株连了九族,一家老小全数被砍了脑袋。”   “想不到,嘿嘿……竟然还玩了那么一手把戏,在这遗留的‘杀’字帖中,藏了一丝元神残魂,还未曾被当时的钦天监给发现,一直流传到了今日,夺舍重生,当真是好手段。”   柳清云怒极而笑,望着年轻男子的那副熟悉面孔,语气冰寒。   年轻男子啧啧一声,微微眯眼瞧了柳清云一眼,道:“果然不愧是儒家门徒,这些个陈年往事,都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该早已尘封,也难为你竟然记得。”   柳清云眼眸凌厉,本还要说些什么。   忽然间,他身子一晃,脸色大变,举目望着远处,那双眼睛立即乏红,全然不见了先前沉稳之态,更是仰天怒吼一声:“乱臣贼子,尔敢……”   一声厉喝吐口而出之后。   这位岭南郡太守,再也顾不得眼前这夺舍了年轻男子,从而重生的狼朝兵家高人以及钟昊,直接跨步一迈,便已经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哈!后院起火,倒是一幕好戏,当真有趣。”   那年轻男子运使了兵家神通,举目望了一下,立即便查知了不少事情,嘿嘿笑了一下,脸上满是幸灾落祸的模样。   他说着,便直接踏步登天,远上云霄而去,眨眼间,便不知去了哪里。   一场莫名而生的风波,便由此结束。   钟昊脚步落下,重新站在了三槐镇前的那株槐树下,在那树冠之下,早有一个苗条的身影立在那处,静静等待着。   “你不跟着去瞧瞧热闹吗?”八百比丘尼脸上带着笑意询问道。   钟昊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想通,沉默了一下,他突然开口说道:“这个世界,似乎要变天了啊!”   这句话说的,很有感慨。   八百比丘尼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似是毫不在意的道:“王朝更易,天下纷乱四起,本就是正常演化,见的多了,自然便不会放在心上了。”   钟昊凝视着她,问道:“即便是王朝末年,在这短短数天时间,仅仅是这岭南一地,你我亲眼所见,便有两个地仙级数的人物因各自的原因突然间便冒了出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方才夺舍重生的那名狼朝兵家高人,既然练就了元神。   毫无疑问,乃是兵家地仙境的练气士无疑,加上先前乱葬岗的那只千年老鬼。   这两三日的光景,相隔才多远,便有两个地仙相继现世,纵使看去他们都有着各自出现的合理原因。   可要仔细去想的话,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还有那位邪佛,甚至是钟昊本身或许都可归类在其中,都是超过现今天地界限的人物。   为何不是早,不是晚。   大家偏偏都在眼下的这个年代里冒了出来,仅仅因为王朝末年的缘故,导致在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   钟昊仰首望了望天,心中有些困惑,也有些警惕……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九十九章 一只‘见多识广'的龟   是夜,有妖道包藏祸心,布下千里阴尸魔阵,邪染岭南众生。   更趁广城太守府空虚,无人坐镇之际,一举窃取千百里岭南之气数,欲要化婴成神,强行破天地壁垒,成地仙果位,几近功成。   幸而外出的岭南郡太守及时返回,与那妖道一番恶斗,坏了其谋划算计,未能得以竟全功,便匆匆退去。   天下练气士,一时尽数为之哗然侧目。   时隔百余年,终于有人不甘就此困于人仙境中不得突破,开始兴风作乱,想要以险途捷径,强行破关而成地仙尊位。   那名不知是何来历的妖道此举,虽然未曾成功,可也搅乱鼓动了天下的一池静水,不少本就是妖魔道中人物,皆因此而有所异动。   这窃取一地气数,尽数汇聚一身之法,若要成就,必然牺牲众多,祸及千百里地域一切众生,因果孽报之大,难以估量,如此损人利己,必成众矢之的。   然天地灵机一直未复,那地仙尊位难成。   三教百家中那些心有大志之人,还能按耐住自身心绪,静待时机到来。   但天下那么大,练气士又是何其之多,总有那心怀叵测的妖魔巨擎,天性薄凉的道人僧侣,为一己之修行,开始有了动作……   钟昊在那三槐镇后头的山峰上,眼眸微红,观望那千里山河气数。   一夜过去,他虽然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可在此地,也明显感觉到了远方那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那名妖道乃是元婴大成,站立在人仙境顶峰的大练气士,称得上是神通广大了。   可惜在这岭南郡内,仍是不如那有着地利之助的岭南太守柳清云,谋划良久的动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了。   “在岭南郡内,凭借着他郡太守的身份,柳清云这儒门老头恐怕都有跟乱葬岗那千年老鬼斗上一斗的资格了。”迎着清晨的风,钟昊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过,也就是有斗一斗的资格而已。而且……”   “而且如他这样的人,在整个大顺国都是不多,甚至可说是屈指可数,若是大顺每一郡都有一个如柳清云这样的人存在,大顺国的万里江山又怎会到现今这种风雨飘摇的地步。”   八百比丘尼站在他身边,接口说道。   钟昊笑了笑,这大顺朝廷又不是那昔年胆敢以伐天为目的,要扫荡一切仙神,自成千古仙庭的祖龙始朝。   虽说实力跟始朝的那些大人物不可相提并论,但在现在的这个世道,明面上柳清云怎么说也是站在人世间顶峰的儒家大练气士,怎么可能一郡一个。   便是岭南这里,若非广城特殊,加上要有一个人能震慑住西岭南那边,那大顺朝廷恐怕都不会将这样一个儒家大人物放置于此。   “好在,你及时将那具阴尸给毁了,否则,三槐镇周边的这些百姓恐怕将在昨夜全部陷入邪染疯狂状态,六亲不认,自相残杀……”   八百比丘尼感慨的说道。   “这个世界的普通百姓,在神通广大的练气士眼中,跟路边一茬茬的野草没什么两样,世道不该是这个样子才对啊!”   八百比丘尼有些出神,呢喃说道。   钟昊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世上有不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不能因为练气士中的某一个人,便全然否定了所有的练气士。   朝阳起来了,天地大放光芒,昨夜的黑暗终究过去。   清晨那柔和的太阳光芒洒落在身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光晕,两人并肩站立在这山峰上,没有再说话,一起静静观看了一幕日出美景。   他人站在三槐镇远远看去,真像是一对璧人。   三槐镇前面,两个刚刚来到这,准备跟钟昊汇合的龟童蛇女,仰头正好望见了这一幕。   “啧啧,那家……老爷还真不是盖得,这是要给咱找个夫人节奏么?”那已经不再是土地公的龟童子眼睛顿时发亮,小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啧啧说道。   “啪!”   一声脆响!   粉裙小姑娘收回巴掌,白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等下要是被听到了,小心你被老爷抓去炖汤,到时我可不帮你说情。”   “喂,慈溪,我哪里说错了嘛!”   “不信你自己去问一下,凭我多年练就的毒辣眼光,咱们老爷跟这个比丘尼之间,绝对有那么一腿关系。”   粉裙小姑娘懒得理会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直接往三槐镇里面走去。   穿着墨绿色衣衫的龟童子站在原地,口中还在嘀咕着:“这年头,肯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看太阳的,到了最后,十有八九都会看到床榻上去……”   “咦,山上的那两个人怎么不见了?”(′? ??`)   龟童子仰着头,往三槐镇后面的山头上看了一眼,发现那处已经不见了钟昊跟八百比丘尼的身影了。   “你走不……走啊!”   粉裙小姑娘转过头来,有点不耐烦的招呼了他一声,只是那话说到一半,奇怪的好似舌头突然打了个结一样,语气听着有点怪怪的。   她开始有点替这只蠢龟感觉到担忧了。   不愧是多年的同修,青梅竹马,龟童子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他立即满脸笑容的转过身来,朝着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的钟昊跟八百比丘尼,躬身施了一礼:“老爷早上好,夫……呸,比丘尼早上好。”   钟昊看着他,笑眯眯的道:“不错嘛!看来你懂的东西还不少啊!”   龟童子被他瞧得有点心虚,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起来:“没……没什么,见……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一些。”   钟昊‘哦’了一声,那目光还是紧紧的盯着他,让龟童子心里感觉发毛。   好在这时。   粉裙小姑娘已经重新走了过来,给钟昊跟比丘尼分别见了一礼,让钟昊那看着似乎有些可怕的目光,总算是自他身上挪开了。   “呼……吓死龟爷我了,幸亏我有一个好媳妇,否则今天铁定要跟慈溪讲的一样,被眼前这家伙拿去炖汤了。”   龟童子呼出口气,小心翼翼的拍着胸口想到。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第一百章 去你妈的钟神秀!   没有理会那只蠢龟,粉裙小姑娘抬起头来,“老爷,昨晚,死了很多神祗呢。”   她脸色此刻有些沉静,与她的外貌很不相衬,龟童子的眼神也在那瞬间变得幽深,如同一口深井。   昨夜的那名妖道,窃取地脉气数,受牵连最为严重的,便是那些受到朝廷赦封,坐镇一方的水、陆神祗。   那乱葬岗的异变都未曾有一位神祗陨落,昨夜却足足死去了十余位,尽数被那妖道抽干了一身气数法力,神像崩毁,就此道消。   若非龟童蛇女两个已经将那朝廷符诏自身体中剥离,恐怕今日,他们便来不了此地。   对此,两只妖灵的心中,其实都是有着后怕。修行路上,祸福之间,当真就是如此难以测度。   钟昊点了点头,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姑娘的发丝很是柔顺。   这时,八百比丘尼竖掌为礼,对钟昊说道:“此地邪染已除,贫尼也该是时候离开了,不知你可是要一同离去?”   钟昊摇了摇头,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在此盘桓数日,比丘尼接下来欲往何处去?”   八百比丘尼笑着说道:“贫尼素来四方行走,一向飘泊不定,并无目的地。”   “不过,此次邪染波及范围甚大,妖道虽已经逃遁,那些遭受邪染的百姓一时却也难以复原,故此贫尼应该还会在这岭南游历,也略尽自身绵薄之力。”   她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皆未能寻到人解答她心中困惑,而唯有替人解除身上的痛楚之时,心中反倒常有片刻之安宁。   钟昊看着她,沉思一下,然后道:“若是来日比丘尼去到那龙湖时,能莅临钟家,我很愿意作陪,带比丘尼游览一番龙湖风光。”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这世间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太过纠结,太过钻牛角尖会让人活的很累……”   八百比丘尼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家伙开解人的话,听起来真是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这倒是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故乡的一个老朋友。   八百比丘尼的眼神晦暗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她点了点头,笑着答应道:“若是到了龙湖,必定上门叨扰。”   龟童蛇女两人在旁静立未曾说话,只是看着比丘尼跟钟昊交谈。   这时,龟童子听了比丘尼的话后,忍不住瞧了粉裙小姑娘一下,脸上挤眉弄眼的,似乎在冲着小姑娘说,‘瞧见没,我说的不错吧!这就开始叫人上门了!’   慈溪目光似箭,狠狠的瞪了他一下,示意这只蠢龟收敛点,莫要当真被抓去煲汤了。   就在两小的‘眉目传情’之际。   钟昊双手抱拳,对比丘尼说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八百比丘尼亦是还了一礼,轻声说道:“希望你早日得尝所愿,后会有期。”   说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不说彼此乃是友人,至少也认可对方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八百比丘尼转身离去,钟昊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伸出手来,在龟童子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骂一句:   “叫你嘴多!”   龟童子龇牙咧嘴,这一巴掌可是不轻。   但是他却不知,今日钟昊给的这一巴掌虽重,相比日后可能的磨难而言,轻的简直就像是对他的宠溺。   儒家有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很不幸的是,他的嘴碎言语,一五一十全部都被这样一个小心眼的红衣女子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中,怎一个惨字了得……   “贪图一时嘴碎的家伙,该要怎么炮制比较好呢?”南宫月修长纤细,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脑壳,开始很是认真的细细思量起来。   三槐镇上。   唯一的酒家,偶尔也做做客栈的生意,之所以说偶尔,是因为在这偏僻的小镇,一年到头压根就没几个人要住。   钟昊领着龟童蛇女两只妖灵,暂且在这里住下了,他要等待一个消息传来。   夜晚。   酒家中四方桌上,亮着一盏有些昏黄的油灯,钟昊就坐在桌子边上,拿着一块干净的布,静静擦拭着手中的青颜剑。   今天是第三天了,按理来说,那只千年老鬼,也该差不多给他带来消息了。   钟昊并不怕对方会反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那方阴界可还没有被那个老鬼祭练到能可随心带走的地步。   若是敢给他钟某人玩阴奉阳违这一套,他就叫那千年老鬼好好见识下,糊弄他的下场。   夜半时分。   一缕阴风飘荡而至,吹进了三槐镇的这间酒家中,绕了数个门户,进入了后院的房间中。   桌上那油灯的火光,闪烁不停。   “既然都进来了,还玩什么神秘,现身吧!”钟昊放下了手里的布,将青颜剑归还入鞘,缓缓说道。   “去你妈的钟神秀,你存心是想要我这条鬼命就自己直接动手,何必拐弯抹角给我挖坑。”   阴风中,那乱葬岗的千年老鬼依旧一袭黑袍,满脸怒容,身上的气息浮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钟昊的对面。   钟昊看了他一眼,眼眸微眯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啧啧,看来你吃了不小的亏嘛!都敢到我面前发脾气了啊!”   黑袍老者冷哼了一声:“没把命丢在那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若非我机警,当年都没栽在玄真子那老牛鼻子的手上,却差点就被你这家伙给阴死了。”   钟昊毫不理会他的满腔怒火,只是平淡的道:“地仙总该有地仙的风度,别忘了,可是我帮你将玄真子的封禁破坏,让你出来的。”   “去你……”   “嗯!”   钟昊微微眯眼,一只手在那桌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却让黑袍老鬼心头一跳,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又给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很想说,若不是你这家伙强行搅局,我凭借自己难道就出不来吗?   钟昊不打算跟他磨叽,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琅琊剑宫里面是什么情况?”   黑袍老者沉默了一下,才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钟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一声‘锵’响。   刚刚才归鞘的青颜,如同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雪白清亮的剑身自动弹出寸许……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一章 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望着那柄杀机毕露的古鞘剑器。   黑袍老者很是无奈,虽然在琅琊剑宫吃了大亏,一肚子的火,可打不过又能怎样,好好说话呗。   他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分化出的一道元神进入那琅琊剑宫之后,只见到了铺天盖地的剑光蜂拥而来,直接就被人斩杀了。”   “老朽这次可算是被你害惨了。”   “本来就被玄真子那老牛鼻子镇压了千百年,还未曾彻底修复元气,眼下又被人斩去了三分之一的元神,神魂不稳,几乎都要退转修行,跌落地仙果位了。”   “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跑来这还要受你的鸟气,这天下现今灵机未复,地仙门径未开,可我怎么觉得这日子过得比从前还艰难呢?”   “好似随便哪个角落里,都蹲着随时要人命的玩意。”   黑袍老者说的脸上神色悲戚,就差没有落下泪来了,看着就跟个凡俗中受了莫大委屈的老头一样。   钟昊却不为所动,堂堂一尊地仙,千百年磨砺的心智,哪可能有那么脆弱,此刻不过是老汉面上惺惺作态,心中情绪,依旧波澜不起。   不定还在暗中算计着什么。   他在琅琊剑宫吃了大亏不假,但要说危及性命却还真未必,似这种千年老鬼,十分话里能信个五分,已经是诚信的老实人了。   要说他没点保命的手段,钟昊是不相信的,否则当年为何只是被那玄真子封印在阴界中,而不是被斩杀。   只是这种压箱底的手段,任凭是谁,肯定都是希望一辈子都莫要用上的好。   钟昊不去管他,陷入沉思。   能让一位地仙都探查不出情况,果然……这琅琊剑宫的水,看来当真不浅,他原先的谨慎倒是没错。   虽然不知月儿失踪,究竟是不是就跟这一宗门有关,但作为当年天下讨伐血魔的领导者,他们都必然了解很多内幕,那下一步该要如何……   钟昊神色沉思,轻轻敲击着桌子。   这些时日,他已然知晓了些许琅琊剑宫的底细,因着当年的一份从龙之功,这一宗脉得朝廷正名,有统辖天下道门之权。   虽然世间大多数传承久远的玄门宗脉,并不去理会那人间君王之令,对这所谓的统辖之权都是嗤之以鼻。   但对那些小门小户,以及千山散修而言,已经是数百年的天下正统,大义名分在手,是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需要仰视的存在。   所以……   “哈,兜兜转转,气数牵引,还是要将我引到这条路上来么……”   钟昊仰首,似乎穿透了屋顶,看到了那莫测高远的穹天,冥冥之中,一张法网织结,不曾真正跳出此界,便始终在那罗网之中。   “既是如此,我辈中人,何惧这人道杀劫”   “月儿百余年前,都敢与天下对立。钟某人虽是不才,身为男儿,却也不该落了下风,便领教下你等手段又如何……”   钟昊神色冷笑。   便是月儿不在那个琅琊剑宫,仅凭百余年前天下伐魔一事,他既然苏醒,自地里爬了出来,怎能就此放过当年那些人。   这也是之前紫气君为何说,他的存在暴露在世人面前会让人不安,谁都知晓,仅凭这件事,只要血性犹存,钟昊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事实也却是如此。   这时,黑袍老者缓缓起身,说道:“好了,钟神秀,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你我之间,交易已毕,从今而后,愿再会无期!”   他身一动,就要离去,神色忽而一变,满脸阴沉。   这千年老鬼盯着钟昊,目光森寒,“钟神秀,你这是何意,欲要过河拆桥?”   钟昊人未动,青颜剑亦不曾真正出鞘。   却有一股凌冽剑意笼罩了整个屋子,阻碍了千年老鬼离去的步伐。   钟昊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洒然笑道:“你无需这般紧张,我没想对你怎么样。先坐下来,我们再聊会吧!”   黑袍老者冷笑了一声:“你是又有什么新花样?这次就算你舌灿莲花,我也没那心情跟你做什么狗屁交易。”   “你好歹也是个地仙,有必要跟凡人一样,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么。”   钟昊调侃了一句,然后接着笑眯眯的道:“你难道就不想踏上昆仑,出那一口被封印多年的恶气?”   “踏上昆仑?”   黑袍老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是想要用画大饼的方式么?很可惜,便是你敢去做,我还不敢想呢。”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真正的天下道门圣地,便是龙虎山天师府都要逊色……”   “啧啧……”   钟昊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虽然不是练气士,昆仑玉虚的大名,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只是老鬼,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怂着,那昆仑山中客,便会无视你的存在了?”   “别忘记了,你可是他们祖师爷亲手所封印的地仙老鬼,你觉得他们当真就那么放心,不怕你伺机暗中报复?”   “这世上,解决麻烦的最好办法,可从来都是让麻烦不再是麻烦,而不是像鸵鸟心态一般,眼不见便自以为安全。我相信昆仑玉虚的人,传承久远,很懂得这个道理。”   黑袍老鬼闻言,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钟昊所言,他又岂会不明白,想了想后,这千年老鬼终究还是在钟昊面前坐了下来,“所以,你要如何?”   钟昊笑道:“以誓言缔约,你我结盟,守望互助。从今而后,若是有昆仑山中人寻你麻烦,我可帮你。当然……”   “当然,你的事情我便也要跟着掺和,例如那琅琊剑宫……”   黑袍老者冷笑中接过了话茬:“钟神秀,你这是让我从一个火坑中跳到另一个更大的火坑里,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   钟昊哑然失笑:“老鬼,这世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想得到什么总的要付出点什么,你活了那么久,这些道理应该比我更明白。”   “除了我,你现今可还能寻到一个愿意为了你,与昆仑对上的盟友?或者你有信心,能自己独力扛下昆仑玉虚将来的追究?”   “若是觉得我的提议不行,那好,大可请回,恕我不送了。”   黑袍老者脸色阴晴不定,脚步却半点都没有移动。   钟昊又冷笑道:“莫要觉得自己吃亏,要不是看在你好歹也是个地仙,我还瞧不上眼呢。将来,说不定你会庆幸这是你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黑袍老者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就没见过那么厚颜无耻之人!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二章 兰若寺里有个姥姥   “啪!”   在三槐镇这间酒家的后屋中。   钟昊与那乱葬岗的千年老鬼击掌为誓,彼此相视一眼,有极其细微的诡秘气息,自各自的身上散出,融入了天地之间。   天地为证,契约缔结,若有违者,自有誓言应验,若有大本事,可以试着扛过去,只不过失败的下场,往往都是身死道消。   盟约已定。   黑袍老者连片刻时间都不想多留,身形隐遁而去,回了自己老巢。钟昊望着他离去,眼眸微垂,手一翻,取出一面血色旗帜,抚摸一下,神色幽微……   数日之后,一条僻静的山道上,三人缓行,一大两小。   多了两个跟班,这行程路上,倒是热闹不少。乌龟的性子温吞,但龟童子浑然没有这份天性,一路上话语不断,几乎都是他在说。   到了日落之时,他们踏入了一座山中的破败寺庙之内。   “老爷,我们为何要来这阴森诡谲之地?”龟童子取了些干柴,升起篝火,环顾了一圈之后,开口问道。   粉裙小姑娘同样拿目光望着钟昊,她心中也有些好奇。   这破败的寺庙占地广大,看得出来,当年应该也是香火旺盛,不知为何会倾颓,只剩了个架子,大半个地方都被近人高的野草所笼罩,便连数多佛像都是卧倒在地,无语凄凉   夜幕之下,阴风嗖嗖,佛像倒地。   这山中清净古刹,早已没了丝毫佛家庄严气象,而且以他两人的目光,自然能瞧出这寺庙的不对劲来。   特别是寺庙后面那株硕大槐树,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那是早已成精成妖的魔物,走的是嗜血修行的道路,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可不正是一片阴森诡谲之地。   “自是在这开山立府。”钟昊随口说道。   那面血色旗帜,虽有些威能,能可抵御旱魃魔火。   但在钟昊眼中,也不过一件他人炼制的物品,并不值得看中,倒是他在与紫气君的闲谈中,得知的讯息,比起血色旗帜本身,更让他感兴趣。   那狼朝式微之时,天下陷入纷乱的局面中,有大魔出世,屠戮数百里,凶焰炽烈,横行一时,当时被世人敬畏称为天下第一妖。   后来温候出山,在朱明王朝开业之际,借新朝沸腾鼎盛之气运,与其斗法三场,终使得那妖魔应劫而亡,便留下了这面血色旗帜,以及一口传说贯通幽冥的血井……   血色旗帜流落人世间,不知如何到了王家老祖的手上,那口血井则在那大魔的巢穴之中……   而那大魔的巢穴,便是他们现今所踏足之地——黑山!   夜幕笼罩,破败古刹中。   忽然间,有阴风起,滚滚黑烟流窜,有一盏盏血红的人皮灯笼凭空浮现,挂满了整个寺庙,一时亮如白昼。   茂盛野草,颓败古刹,倒地佛像尽数在眨眼间消失不见,这里成了一处占地广大的深山宅院,富丽堂皇,宅深院广,不输人间王侯之府。   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哈哈哈……要在此开山立府,好大的口气啊!问过你家姥姥了吗?”   一名雍容华贵,身披绫罗绸缎的美丽妇人,风韵不俗,青丝梳起,金钗步摇,其上缀以珠玉,晶莹辉耀,簪于发上,自门外缓缓而入。   在她身边,还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一名白裙女子,身躯似柳,有些虚幻,那雪白脖颈之上容颜绝美,只是那眉宇间隐露哀愁,却更添几分惹人心生怜意的感觉。   除了现身两人之外,更有窃窃私语,道道黑烟流窜四方。   “呔,何方妖魔,敢在你家龟爷爷面前显摆本事,还不赶紧给我撤了这虚假幻术,束手就擒,有何宝物尽数奉上来,龟爷今夜说不定还会大发慈悲,放你等一条生路!”   “否则,龟爷五雷正法之下,定叫你等灰飞烟灭,勿谓言之不预!”   眼见异变忽生,龟童子脸色当即一肃,跳至粉裙小姑娘的身边,大声呵斥道。   人虽不大,看上去倒是威风凌凌,挺像那么回事的,只是再仔细一瞧,他的两只脚正有些微微颤抖。   龟童子表面上虽是出声严厉呵斥,那心里头其实正在翻江倒海。   他奶奶的,好大只妖,好厉害的槐树妖,怕不是有横行一方的通天手段。   方才咋就没看出来,这是自己走进人家的嘴边了啊。   要是往日,龟爷我也就怂了,莫说是装龟孙子,能保住命来,便是装龟曾孙子,龟爷我也认了。   好在,龟爷现在身边也是有大靠山的,不怕!不怕!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媳妇面前,狐假虎威抖露下威风,以正夫纲!   那裹着一身绫罗绸缎的美貌妇人,在龟童子的眼中,已经是与人世间的那些大练气士画上了等号,这绝对乃是一个元婴境顶峰的大佬。   往日间,他哪敢在这等妖魔面前放肆,现在身后坐着一个旱魃,却是让他胆气横生,上演了一幕小龟灵呵斥老妖婆的桥段。   可惜,粉裙小姑娘瞥了一眼他脚下,当即便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表示很是不屑。   “哈哈哈……五雷正法?”   “便是玄门正宗的牛鼻子,都未必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掌握这五雷正法,一只小小的乌龟,倒是敢吹,等下就拿你煲汤。”   “一段时日没遇到来此露宿的书生行商了,正好熬点龟汤去去火气。那条水蛇适合抽筋扒皮,直接生吃,更有滋味。”   “至于你……”   自称姥姥的美丽妇人伸手指了一下钟昊,伸出舌头舔舐了鲜红的嘴唇: “领着两只小妖,不请自入,来姥姥府上做客。”   “姥姥我还不曾问罪,你反倒是猖獗,竟敢说要在此开山立府。那好啊!既然你那么想留在这,姥姥我今夜便大开方便之门,准你做个入幕之宾,给姥姥我奉献完一身白浆再死。”   “希望你莫要是个银枪蜡头才好。放心,阳气不足的话,你不会死,会生不如死哦。”   钟昊自她露面,一直未曾说话。   此时闻言,饮了口酒笑着说道:“人就在这,就怕你这位姥姥没有那么大本事。唉,其实我也是蛮想风流死,可惜……”   可惜……虽是有妇之夫,奈何媳妇不在啊!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三章 从今日起,我为黑山老妖!   钟昊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葫芦,水声回荡,里面的酒不多了。   他看了看眼面前的一妖一鬼,“树妖姥姥是吧!我的来意你已经知晓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奉我为尊,从今而后,这黑山归我了。其二是我斩了你,这黑山也归我了。”   总而言之,这座黑山都要归他。   那白裙女鬼闻言,望着眼前这个玄衣年轻人,眉头微蹙,心中微微叹息。   只是在树妖姥姥面前,纵使有些不忍,很多时候,也只能视若未见。   美丽的妇人凤目秋波流转,视线凝聚在了钟昊身上。   只见她微微笑着道:“你姥姥我在这山中历经数百春秋,见我面者,惊惧者有,怒吼者有,献媚者亦有,欲要斩妖除魔者也是不少……但却还从未曾见过如你这般狂妄之人。”   钟昊淡淡的道:“那现在你见到了。我耐心有限,没太多功夫跟你废话。”   “活人的耐心有限,死人的耐心却最是长久了,既然你想要黑山,那姥姥便给你黑山就是……”   树妖姥姥掩嘴轻笑,一只衣袖轻挥,那条玉臂忽而化作了长长树枝蔓延,飞速往钟昊伸去……   只见在那血红的人皮灯笼光芒映照下,广阔的宅院内,妖氛魔气浓郁,一名貌美妇人显露出妖魔之相。   一条本来白嫩的玉臂成了黑黝黝、粗长长的树枝,在呼啸声中,飞速往前延伸,其速之快,似是闪电惊鸿,让人心惊。   这树妖姥姥一边出手,一边还在笑着说道:“来吧!来吧!到姥姥怀里来,不止是黑山,姥姥还能带你共赴极乐……”   钟昊眼眸深处,有血焰之光,微闪而过,他伸手往前轻轻一点,正好点在那蔓延到了眼前的树枝上,锋锐剑芒透指而出。   “啊……”   树妖姥姥前一瞬间还在娇笑,下一刹那,便面容扭曲似鬼,痛呼哀嚎出声。   那玉臂所化的树枝,以钟昊指尖所点为界限,如利剑劈砍,一分为二,一直到了她身躯肩膀处才停了下来。   有墨绿带黑的液体从被破开的树枝中喷洒了出来,溅落一地,似烈性腐蚀毒药,地面滋滋响动,有青烟冒出。   “这毒素……这家伙真的还是树妖吗?”龟童子瞧见,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暗自咂舌不已。   粉裙小姑娘站在他身边,同样觉得惊讶,她是无毒水蛇,可就算是同族之中那些以毒素渐长的,只要不是修行之后专门修炼了有关毒方面的神通,能达到这种地步的都是不多见。   那名身影虚幻的白裙女鬼,则是神色震惊的看着钟昊。   过去不是没有人能伤害到姥姥,可那都是打出真火,以命搏命的结果,如眼前这玄衣年轻人般,轻描淡写的便一举重创树妖姥姥的。   她还从未见过,眼前这一幕还是第一次见,这人……是什么来头?   白裙女鬼心中忍不住起了些波澜,本因忧愁而显得阴郁的美丽眼眸,此时微微亮起……   钟昊望着那犹自哀嚎的千年树妖,脸色漠然,仅仅出了一道剑指,而后并无动作,他轻声说道:“这是第一次,也是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美丽的妇人呼吸有些沉重,面容扭曲中变得苍白,泌出冷汗滴落。   那受创的手臂有剑气如跗骨之俎,一直往她身体里面钻去,给她带来持续的伤害。   忽见她以手为刀,眼眸狠辣中,手起刀落,直接将自己受创的那截手臂彻底斩断。   树妖姥姥的身姿摇晃了一下,只见齐肩的那断臂处,又有新生枝桠冒出,很快便重新化作了一条手臂。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树妖姥姥的语气中有着惊怒,想她也有近千年修行,到了今日,在天地限制之下,早已站在了天下异类的顶端。   她在这兰若寺中割据一方,为祸不小,为何始终不见哪家大练气士来找她的麻烦,原因之一便在于实力所形成的默契。   只要她不出黑山去为祸,那些真正有能力对她造成威胁的大练气士,对于她在这兰若寺之内的种种事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达成着某种不成规矩的默契。   天下间,那些如她一般,站在了这人仙境顶端的异类,大多皆是如此,既安分守己,又暴虐残酷。   人妖之间,存在着脆弱的平衡。   不乏有热血过头的大练气士四处斩妖除魔,也有大妖不顾规矩四处横行,前者多半会被站在人仙顶端的妖魔鬼怪联合阴死,后者的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唯有寥寥少数人、妖,虽然境界相同,但战力明显超过了寻常界限者,才有几分肆意妄为的本事。   可即便是那样的人物,也绝对不可能仅仅一指,便将自己重创。   难不成是地仙……   树妖姥姥心中有一个几乎不敢想的答案慢慢浮现,让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不止是疼的还是惊的!   她望着钟昊的装扮,慢慢的心中想起了不久之前,她曾在某个妖魔的宴会处听闻的一个消息,那凤目骤然收缩……   年轻人,穿玄衣,喜饮酒,善于用剑。   树妖姥姥感觉自己心肝自从化形之后,从未如今日这般,跳的那么快。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曾经经历过的大旱之年一样,口干舌燥,全身都很缺水:“钟……钟神秀?”   美丽的妇人略有些结巴的吐出那个名字,她目光紧紧的盯视着钟昊。   眼前这人,当真便是那只旱魃?   她希望……自己能听到否定的答案。   钟昊饮了口酒,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道:“正是钟某人。”   啪!   好似心碎的声音,希望破灭!   千年槐树妖好似五雷轰顶般,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   她怔怔的望着钟昊,直到见面前这个拿着酒葫芦的年轻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才如大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   她美丽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妖魔之中,强者为尊,不想死的话,还能如何?   树妖姥姥缓缓俯身下拜:“兰若寺树妖携麾下一众妖鬼,愿奉旱魃钟神秀为主。”   她身后那白裙女鬼忙跟着俯身下拜,原本四处流窜的道道黑烟降落在地,显化出了人形,纷纷慌张的下拜:“黑山一众妖鬼,愿奉旱魃钟神秀为主,从此麾下听候差遣!”   钟昊望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道:“从今日起,我为黑山老妖!”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四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风云变幻。   黑山在顷刻间易主,光华灿烂中,幻术收敛,偌大宅院随之消散,浮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倾颓的佛门古刹。   山中寒风凛冽,钟昊站在那处,一袭深黑衣袍随风摇摆,他自饮一口酒,望着那兰若寺中一干妖鬼,眸光冷然。   “过往之事如何,我都一概既往不咎。但从今以后,这山中一切妖鬼,都需遵守我的规矩……”   “若有违者……”   钟昊仅是咧嘴轻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却并未在往下说。   只是无形的威慑,反倒更让那一干妖鬼心头颤栗,让自己牢牢记住这旱魃方才所说的规矩,莫要犯了。   “谨遵黑山老妖谕令!”   千年树妖暗自叹息一声,领着那兰若寺中的众多妖鬼,再度俯身拜了一拜。   龟童子望着钟昊,眼神中满是崇拜,浑然忘我的细语呢喃感叹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彼可取……”   粉裙小姑娘听见,忙瞪了这家伙一眼。   她的一只光洁如玉,未染纤尘的玉足,已经更快一步,直接朝着这只蠢龟的脚用力踩了过去,免得这只是在当土地公时,听了几句凡间穷酸书生话语的家伙,说出那些蠢话来。   “哎呀!”   龟童子痛呼一声,龇牙咧嘴,总算把那句‘彼可取而代之’的话给吞了回去。他一脸哀怨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这条水蛇,心里有点小委屈的说道:“慈溪,你变了!”   越来越像只暴躁的母狮子,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温柔的水蛇了。   粉裙小姑娘懒得理会这家伙,只给了他一个白眼。   钟昊一挥手,这黑山中的一众妖鬼便化为道道黑烟,自觉退去,只有那化为美丽妇人的树妖留驻在了原地。   篝火明亮。   火堆旁边就卧着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石佛,钟昊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那美丽妇人,轻声问道:“树妖,你可知晓,这黑山中哪里有口血井?”   那刚刚站起来,行到钟昊面前的美丽妇人,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那美艳的面容上竟是有些煞白。   钟昊加重了几分语气,说道:“便是数百年前,那位号称天下第一妖的家伙,在巢穴中遗留下来的那口血井。或者,你知晓他的巢穴在这黑山哪里?”   这黑山,地处江南郡,绵延开来,足有数百余里。   要在其中找寻一个数百年前的妖魔所遗留的巢穴,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莫过于询问千年树妖这地头蛇了。   依照时间推算来看,那妖魔凶焰炽烈,在天下横行之时,树妖彼时已经开灵,应当清楚此事。   美艳妇人沉默了一下,原来这旱魃竟然是为此而来,莫怪乎听说他一直在岭南那边活动,突然之间,不声不响的便跑到江南郡来了。   “树妖!”   钟昊再度加重了语气。   美艳夫人自思索中清醒过来,见那自号黑山老妖的旱魃正盯视着自己,心头一颤,忙回应道:“回禀黑山大老爷,奴……奴婢知晓。”   往日皆是他人这般小心回应她,千年树妖都有些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自称奴婢的时候,已经过去多久了。   似乎,还是在那个有着天下第一妖名号的强大妖魔手下时,才有过一段屈居人下的回忆,而后沉寂了数百年。   再一出世,自身便已经成了这黑山之中,最大的妖魔了。   她望着钟昊,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口血井确实就在那黑帝的巢穴之中,但自从黑帝第三次斗法输给那朱明王朝刘基,身死道消之后,黑帝巢穴便已经在这黑山中悄然隐遁。”   “奴婢也曾查找,始终并无所获。”   “那巢穴似乎能在这黑山之中,四处游走不定。”   “数百年间,虽然偶有气息显露,可等奴婢察觉之后,寻了过去,便又悄然隐遁了。而每次黑帝巢穴的位置,都有所改变。”   这千年树妖在这黑山兰若寺中,虽然也是窥伺黑帝巢穴多年,早已将之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旱魃当面,她也不敢糊弄,只得吐露实情。   钟昊眸光注视这老妖婆,仔细留意着她的眼神。   他虽然没有佛家他心神通,道家读心之术。   不过眼是心窗,一切心湖波澜动静,皆能由此而察觉到几分动静,辨得出真假虚实,尤其是这树妖修为境界远不如他,便是想要遮掩,都没那份手段。   “这样吗?”   钟昊收回目光,微微皱了下眉头后,便又舒展开来。   若是那当年被称为黑帝的妖魔巢穴这般容易寻得,便也留不到今日了,且不说作为天下第一妖,那黑帝巢穴中的各种宝物究竟有多少。   便仅仅只是那一口三教百家练气士,几乎都有所耳闻的血井,就能引动不知多少妖魔巨擎垂涎窥伺了。   钟昊眼眸微垂,这口黑帝遗留的血井,他势在必得。   钟昊提前出世,虽然成就了旱魃之身,但还并不完整,心头才会时有嗜血之念,便是身躯本能的想要以众生之精血,快速演化完善自身。   他不欲行此屠戮众生之路,在罗浮山飞云顶上,与紫气君闲聊时,得知这口血井之时,便已经留上心了,眼下既然准备对上那琅琊剑宫,自是自身实力越是强大越好。   美艳妇人见钟昊在沉思,心中微动,左右已经说了如此多了,何不全数道出来,不定还能在这旱魃心中博得一个好映像。   毕竟,不管怎么说,以后都是要在人家手下过生活的。   而且到了时候,这个旱魃也自会知晓,藏着掖着,到时被察觉出来,惹这旱魃动了怒火,反而不妙。   千年树妖心中主意拿定后,便不再犹豫。   当即见她向着钟昊微微躬身一拜,道:“禀告黑山大老爷,那黑帝巢穴在这黑山中虽是游走不定,但根据奴婢默默盘算,其气息显露,却是有所规律。”   “哦!”   钟昊眼眸微亮,又询问道:“那不知是多少时间显露一次,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美艳妇人恭谨回道:“每逢三十三年之期,黑帝巢穴必然显露一次。而眼下屈指算来,距离它再度出现的时间,已经很是接近,就在今年那龙抬头之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五章 树妖姥姥的奇想愿望   那一夜过后,黑山易主。   钟昊领着龟童蛇女,暂且在这兰若寺中居住下来,眼下距离那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并不久远,也就十来天的事情了。   在此闲暇无事。   钟昊见那占地广阔的兰若寺,就此荒废,也是甚为可惜的,他既然要在此开山立府,自不能放着这好好的地方就任由它这般破败下去。   便让千年树妖操持,发动起那一山的妖魔鬼怪,重新修缮整理古刹山门。   这妖魔鬼怪,皆是餐风露宿早已成了习惯,随便寻个地方都能待着,便是想要看的舒服点,也有幻术可用。   哪晓得这新上任的黑山大老爷,竟然会要真的去大动土木,重新修缮那兰若寺。   一个个凡人眼里可怕的山中精怪,愣是变成了卖弄苦力的。   好在,不管大小妖鬼,都有几分法力在身,真要做起事来,比起凡夫快上了许多。   也就一两日的光景,就将那破败了也不知多久的寺庙古刹,修缮的勉强可以看的过去。至少,那些近人高的野草是全部被清除了。   夜晚,皓月当空。   昔日的兰若佛门,而今的妖魔聚集之所,在被收拾了一番之后,终于又有了几分清静之地的模样。   如果,没有那野草被拔出后,泥地里裸露出来的那些森森白骨的话,就更好了。   泥地里,这些原本掩盖在野草之下的骨骸,尽是那过往数百年岁月中,因种种原因偶入黑山的人埋骨于此。   其中不少,还是现今黑山中那些妖鬼的原身。   钟昊蹲坐在大雄宝殿前面,瞧见不少骨骸都是只有身体埋在土中,骷髅脑袋是露在地面上的,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便走上前去询问一个正在把那一具具尸骨清理出来,全数丢在一处的白裙女鬼。   问为何这些尸骨埋得如此奇特。   那白裙女鬼正好便是那夜跟随在美艳妇人身边的那位,见是这降服了树妖姥姥的黑山老妖亲自问话,心头不由轻颤。   她忙微微垂头,看了看旁边那已经被清理出来,被堆成了一座小白骨山的尸骸。   又往寺庙后面,那株近乎撑天而起的巨大槐树瞄了一眼,神色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她的神情落在了钟昊的眼中,顿时心中有些了然,他轻笑道:“你放心说便是了,难不成我问你点事情,还需要经过那树妖同意?”   白裙女鬼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嗓音空灵,很是好听:“回禀黑山老爷,这些尸骨被埋成这般模样,是……是姥姥在种人!”   “种人?”   钟昊本正在饮酒,闻言忍不住喷了出来,脸上满是愕然,瞧了瞧地上那些只露出个骷髅头的家伙?,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的!就是种植人类。”   话既然开了口,白裙女鬼便将心头的那份顾及压下,开口解释道:“姥姥统辖黑山兰若寺之初,神志还有些懵懂,她修行阴阳颠倒之法,最初很需血食。”   “仅凭那些偶入黑山,踏进兰若寺的人总是不够,又顾及随意下山捕猎会惹来三教百家的练气士,招致杀身祸事。”   “因为自身乃是槐木成妖,某一日,姥姥便突然萌发奇想,将那些死在兰若寺中的人,挖了个坑埋在土里,以水浇灌,希望着等到来年夏秋,便能收获一群血食……”   说道此处,白裙女鬼有些想笑,又有些悲怜,神色很是复杂。   无知的妖魔,遵循自然之道,因捕获的血食不够,便想要自食其力,可惜,不得其法……   钟昊举着红色的酒葫芦,一时倒是不知说啥好了,望了那兰若寺后的那株槐树一眼,该称赞一句,那老妖婆当年果然好有想法么?   对于此事,钟昊开始是觉得有几分愤怒的,而后皱着眉头走开,行了数步后停顿一下,口中轻叹一声便又放了下来,权当自己没有听过这回事情。   既往不咎!既往不咎!既往不咎!   钟昊口中连续念叨数声,将那心头火气压下。   他本就是人身而成异类,对于此事难免有些抵触,若是以前,遇到此种事情,定斩不饶。   只是既然先前已经说了既往不咎,从今而后,只要那老妖婆愿意遵守他定下的规矩,钟昊也不会因这些以前的狗屁事情,对她纠缠不放,秋后算账。   说到底,这千年槐树妖,在妖魔之中还算是个守规矩的了。   至少,她不曾明着破坏那条不成文的规矩,踏出这黑山范围之外去捕猎血食。   就在那黑山脚下,便有为数不少的村落,那么多年下来,也没见出过什么屠村之类骇人听闻之事。   那一条人世间顶尖妖魔练气士,共同遵守的不成文规矩里,这里还可算是千年树妖的自有捕食领地。   这黑山兰若鬼寺的名声,在这山下又不是无人知晓。   至少,据钟昊所知,黑山兰若寺在这江南郡,还是颇为出名的鬼怪盘踞之地。   真正偶然闯入这兰若寺中之人,还算是霉运死厄当头,值得去可怜一下。那些知晓黑山兰若寺乃不祥之地,还要不信邪闯入进来的。   就跟前世那些非要作死去试试猛虎爪牙的人一样,死了,又能怪谁?   钟昊摇了摇头,放下此事,又举起葫芦来往嘴里灌了一口。   他忽然怔住,仰着头张口接着,葫芦里却没有一滴酒水涌出,摇晃了一下,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酒水早已被他饮完了。   “奇怪了,那两个小家伙给我下山去买酒。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买回来?”钟昊眉头微蹙,口中嘟囔一句。   恰在此时。   “咦!”   钟昊口中惊异一声,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来,那双目光穿过了这兰若寺,往远处的黑山脚下望去。   在他感应中,龟童子与粉裙小姑娘的气息,正在驾驭遁光,迅猛飞速往黑山接近之中。   可就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股气息,正在两个小家伙身后,紧追不舍而来。   夜色中。   只见一抹白色虹光,如彗星般划破了黑暗,雪亮刺眼。   在钟昊心神感应之中,更能察觉到一股磅礴的锋锐气息,带着森然杀意,咄咄逼人而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六章 天下妖魔皆是死不足惜   “乖乖,妈了个巴子,那家伙是不是傻,都没招他惹他,提剑便砍,现在还死追不放。要不是急着给老爷送酒回去,龟爷我非要他瞧瞧玄门五雷正法的厉害。”   龟童子遁光迅疾,往后面那名追击而来的剑客望了一眼,小脸上很是气愤。   “得了吧!那是一个至少十一境往上走的江湖剑豪,你那点本事就别在人家面前显摆了,你能接下对方几剑?”   粉裙小姑娘驾驭遁光,与龟童子并肩而行,听到他口中骂骂咧咧的,忍不住开口打击他道。   “嘿!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在么!”   “十一境又如何,只要不是十二境的天人,凭借当年师尊传下来的压箱底本事,咱两联手,难不成还真怕了他一个江湖武夫不成。”   “那家伙现在还死追不放,这都快要追进黑山了。要我说慈溪,咱们干脆回头给他来个厉害的,省的那小子当真以为,咱们不战而退,是怕了他。”   龟童子气呼呼的,眼睛一转,便想拉着粉裙小姑娘一起,回头给那在酒楼里一见他们两个,便拔剑出鞘,说要斩妖除魔的家伙一个厉害瞧瞧。   粉裙小姑娘不搭理他,只驾驭着一道遁光,快速往黑山深处的兰若寺奔去。   龟童子心中无奈,凭他一人之力,还真没那本事应付一个十一境的江湖剑客,铁定是被砍死的命。   虽然感觉很是气愤,也只好跟在自家媳妇身后,往兰若寺飞遁而去。   在两人的身后,紧追不舍的乃是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汉子,凭借体内浑厚真元释放出雪白剑气如腾云蛟龙,环绕周身上下游曳,裹挟着他飞遁。   那雪亮剑光在夜色中如虹似电,破空飞遁,完全不输与龟童蛇女的遁光,乃至还要更快一步。   就在二小就要进入黑山的时候,他一声冷哼,速度再增三分,眼见双方距离拉近到不足十丈时。   这中年男子眼眸中冷芒一闪即逝,一手已经握在那剑鞘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名江湖剑客手中长剑霍然出鞘,朝前一剑劈砍而下。   一道锋锐无比的剑气形如山洪暴发,朝着前面的两个小妖孽席卷了过去。   “不好!”   龟童子察觉不对,神色一变,他回过头来,脸上有些狰狞,透着暴虐杀意:“忍你一路了,乌龟不发威,真当你龟爷我是吃素的?”   猛然间,他的遁光停了下来,那身子停驻在虚空,小手熟练的飞速捏诀,虚空顿时现一缕玄妙气机,引来道道紫电雷霆,在他身周快速浮现。   这一幕景象,光芒璀璨,在荒芜人迹的山岭上空,没有惊动人,却让不少黑山中的妖鬼察觉到了动静,瞩目过来。   龟童子站立在虚空,面对那道席卷过来的锋锐剑芒,眼神冷然。   只见龟童子伸手一招,一道紫电便被他握在了手中,形如长矛,直接朝前捅去,凛然不惧。   轰然一声炸响。   紫色电矛与迎面而来的雪亮剑气洪流,正面对上。   “噗!”   龟童子的身躯巨震,浑身气息翻腾,没能忍住,口中逆血喷出,唇边染上了一抹殷红,已然受创不浅。   他手中握着的那根紫电长矛,闪烁了一下,很快消散无形。   那中年男子远隔近十丈距离,发来的一道剑气洪流,也在龟童子奋勇抵挡之下,烟消云散。   可也就这一耽搁,那江湖剑客已然到他近前,再度扬起三尺青锋,直接往他脖颈削来。   龟童子咧嘴龇牙,手掌捏诀做法,原先受他雷法召唤而来的道道紫电雷霆。   瞬时游动,如一条条小巧的蛟龙在虚空中游曳排布,朝着中年男子撕咬缠绕过来……   同时,他身躯飞速变化,虚空中显出了一只磨盘大的乌龟,四肢收缩,脖颈退回,整个直接缩进了龟壳之中。   中年剑客虽然实力远胜与他,然而需要维持护体剑气,抵御那一道道受龟童子召唤过来的紫电雷霆,手中长剑锋芒未免逊色几分。   加之龟童子的乌龟壳坚硬,那看似凌厉的剑锋削落上去,溅起点点火花,竟然并未对他造成什么重创。   中年男子见此,冷哼了一声:“妖魔邪物,还想顽强抵抗?不过是无用之功,给我死来!”   他手腕一抖,便有雪亮剑芒在夜色中刺眼夺目,杀招出,剑气如虹,誓要在此将这只龟妖彻底埋葬!   可就在此时,他心弦一动,长久斩妖除魔,在生死间磨练而出的警觉察觉不对,顿时身体本能的作出了反应,朝后退去。   一抹青白流光惊鸿,在中年男子方才立身之地的虚空中纵横来去,他的身体若是稍稍慢上半分,看那飞剑锋芒,恐怕就要被切割成了无数细碎的肉块了。   原来是方才先一步进入黑山中的粉裙小姑娘,察觉身后动静,折返回来见龟童子危难,果断张口吐剑,祭出本命飞剑替他解了眼前危局。   “剑侠,缘何死追不放?”   粉裙小姑娘迅猛飞掠到了龟童子的上方,不染纤尘的小巧玉足,踩踏在那磨盘大的龟壳上。   只见她伸手一招,那寸许青白小剑便如一尾灵蛇,游曳在她身边,灵光闪耀。   粉裙小姑娘望着脚下那蠢龟背上的浅浅剑痕,再望着那黑衣男子,小脸上神色平静,只是那本来好看的眼神中,已经隐隐有丝阴鸷。   那中年男子神色木讷,望着眼前的两只妖孽,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妖魔猖獗,自当以剑斩杀,何须理由?”   粉裙小姑娘眼眸微眯,漠然道:“我等与你毫无恩怨,也未曾兴风作乱,甚至曾经还是坐镇一方的神祗之身,庇护了人世百余年,只是因为出身妖道,你便要斩妖除魔?”   中年男子横剑在手,眼眸中透着厉色道:“既然曾经登临神坛,因何此刻又重归妖道,想来定是受不得那神道约束,说到底还是想要血食祭祀,天下妖魔皆是死不足惜!”   他言语中隐隐透着一丝愤恨,似是心中有所偏见心结。   中年男子不欲再言,手中长剑一挥,剑芒流转,锋芒锐利直入人心。   随之,便是一剑斩落,雪白惊鸿,似九天银河坠落,带着无坚不摧的剑光,轰然砸下……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七章 妖魔亦有真情!   “慈溪,小心了。”   龟童子头颅伸出,眼见那雪亮剑光流转,好似无穷无尽,扑面而来,提醒一声。   粉裙小姑娘也是瞧出中年汉子这招不凡,当即微微点头。   只见她脸色凝重,深吸了口气,站立在乌龟壳上的小小女童骤然不见,原处浮现了一条庞然大蛇,在乌龟的背上盘结成阵。   龟童蛇女两位妖灵,同修百余年,出自一源的法力,瞬间各自流通,如同融汇成了一体,气势暴涨。   先前,龟童子言,他两人联手足以与十一境的江湖武者争锋,此话并非虚言,他二人传承出自玄门一大道传。   百余年前,他们那名义上的师尊,在那屁股山头,见到了初开灵智的两只龟、蛇小妖,一时兴起,便赐下了一桩对于妖类来说极大的缘法。   这才有了他们的今日修行,龟童子掌握了玄门中都少有人会的五雷天心正法,而粉裙小姑娘更是以妖修之身,走上了练气士中最善于搏杀的剑仙之路。   舍此之外。   那道人更因他两人血脉根骨,特意传了一部真武山的秘传典籍,让这一龟一蛇同源而修,既能在大道路途,彼此扶持,同赴仙崖云海。   更能在关键时候,以原形之身融汇对方法力,形同一体而境界战力暴涨。   就如此时,他两人虽然都只是金丹修为,化出原型联手之后,已经不输与那十一境的江湖剑客,可以与元婴境练气士交手而不落下风。   “这是……玄武么?”   那中年男子见那粉裙女童现出原型,扭摆着庞大的身躯,环绕在那只乌龟的背壳上,两者合在一处,有一股暴虐气焰上冲。   竟然与那民间传说的玄武颇有相似之处,他的眼眸不禁微微收缩。   不过,他随即冷笑:“不过一蛇一龟,这点微末能耐也妄想化玄武真身?痴人说梦,我今日便将你们头颅尽数割下,血祭三尺青锋。”   言罢,手中三尺青峰挥舞无上剑势,威力再增三分,雪亮的剑光充沛,竟是宛如实质,让那天地变色,黑暗夜幕瞬间亮如白昼。   龟童蛇女默然无语,两者心意相通,催运起无上神通,刹那间只见虚空如水,生出一道道波纹向外蔓延,与那奔涌而来,似九天银河的雪亮剑光碰撞之后。   竟是势均力敌,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同归泯灭。   中年男子身上笼罩一层耀眼剑芒,脸上神色一片木讷,并未因此而有所动摇。   他之剑势无穷无尽,就不信对面那两只妖魔,靠着短暂的秘法,能够保持现今的这种状态多久。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龟童蛇女两人的合体之术,虽然将他们修为境界提升了一个层次,但是负担也是极其沉重,并不能长久保持。   若是仔细去看,可发现那静立在虚空,交缠一处的龟蛇正在轻微颤抖,已是快到极限了。   “慈溪,你先走吧!我去拦住他。”   合体之后,彼此心意可以互通,龟童子的话在蛇女的心湖中响起,与平常暴躁而显得话痨的他很是不同。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你快飞回去找老爷,我的龟壳够硬,凭他的剑光短时间奈何不了我的。”   蛇女不言不语,仅仅轻微的摇了摇头。   “我叫你快走,你听不见啊!”龟童子突然暴怒起来,这回没有在心湖中沟通,直接龟、头口吐人言。   下一瞬间,他单方面切断了与蛇女之间的法力联系,龟壳一震,直接将背上的那条水蛇往身后的黑山抛去。   而后,四肢在虚空中划动一下,往中年男子那边冲了过去。   “师……师兄。”   完全没防备龟童子竟然会突然间作此动作,蛇女惊呼了一声,那稚嫩的声音在夜中响起,有些颤抖。   百余年的岁月中,这时她生平第一次叫出了那句龟童子期待已久的……师兄。   龟童子仰首盯视这前方的那江湖剑客,那里有极其凌厉的锋锐剑光,因他自动断了神通,正如决堤的江河,正快速席卷而来。   他知晓,自己是抵挡不住的,一只龟妖的乌龟壳虽然坚硬,可是他的修为太差了,差到在对方全力使出的剑光之下,足以短时间内,便将自己的乌龟壳给切割开来。   然后……粉身碎骨!   但在听到身后的那声‘师兄’的时候,龟童子心中没有面临死亡的压抑恐惧,反倒是生出些许欣喜。   他有点想回过头去,看看那水蛇的最后一眼,但最终还是仰着头,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四肢齐动,往前冲去。   因为他怕自己最后眼角落泪的一幕,被那条蛇看见,损了自己临终的英雄气概!   蛇女心中万般焦急,然而她在被龟童子往后抛去的时候,灌输了一道法力进入体内。   这道法力没太大的作用,只能在短短呼吸不到的时间内,干扰她体内法力的运行,让她没法第一时间冲回来。   而等到恢复过来的时候,龟童子相信,凭借这条水蛇的智慧,她会知道怎么去做现在最为正确的决定。   所以,别了……慈溪,师妹!   中年男子见到这一幕,眼神微有波澜,似是没有想到,妖魔之间,也有这般情谊。   然而他手中之剑,也并未收敛半分,剑光肆掠暴涨,身上杀气凌冽,如霜如雪,冰寒无比。   眼见那清寂无情的浩大剑光俯冲直下,瞬间便将龟童子席卷在内,只需短短数息,便能将这妖魔斩与剑下。   不知为何,中年男子心中并无往日诛灭世间妖邪的那种淡淡欣喜,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像极了曾经他所经受的那一幕。   只是眼下,暴虐的残杀者,不是曾经的那个妖魔在吃人,而是变成了自己举起手中剑在屠杀。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活成了那心中……最为厌恶的那种人了么?   中年男子的心中有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但脸上依旧木讷,并未因此而有所松懈,妖魔或许有情,但始终还是妖魔……   黑夜亮如白昼,唯有肃杀无声。   蛇女眼角有泪流淌,却已经看不见那陷落在雪白剑光之中的那只乌龟了。   骤然!   一道光华突现,自黑山深处冲出,中年男子闷哼一声,那锋锐的剑光瞬间收敛,他直接从虚空坠下,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   “老爷!”   蛇女喜极而泣,望着那突来的修长人影,呼喊出声。   钟昊现身,宽袍衣袖轻拂,将那已经血迹斑斑,陷入了昏迷中的乌龟收入了自身衣袖之内。   他足踏虚空,微微垂首,望着下方的那个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的中年男子,微微蹙起了眉头。   钟昊沉默一下,伸出手指,一滴旱魃血,瞬间划破了夜空,朝着下方滴落下去……   既然你这般憎恨妖魔。   那……等到自己身化妖魔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八章 焉能辨我是雌雄!   天亮了,浩日东升。   一缕晨曦金色阳光射下,划开了夜幕,黑暗在刹那间消散退去,大地重归光明。   龟童子已经醒转了过来,他先前看似血迹淋淋,伤的极重。   其实不过都是些皮肉之伤,钟昊救援之时,昏迷过去,也不过是体内气空力尽,一夜修复,便已然无甚大碍了。   但是,他倒是宁愿自己伤的重一点,再重一点。   因为,原先见他似是伤的极重的慈溪,好不容易变得温柔了起来,嘘寒问暖的,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活在了梦中。   结果一了解实情之后,立即翻脸不认人,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便连那一声‘师兄’都不再承认了。   “老爷,你干嘛非得拆穿我,就不能让我幸福一下,我都出了一身血,好好调养一下怎么了?”龟童子站在钟昊身边,撅着个嘴,很是不满的道。   那小模样瞧着,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只是一想到这家伙其实是只百年的老乌龟在扮嫩,钟昊便忍不住在他那脑袋瓜上赏了一个响亮的爆粟。   他瞥了龟童子一眼,道:“我这是为了你好懂不懂?慈溪又不傻,你装伤势沉重,能装一刻钟我都算你赢。等露出马脚的那瞬间,我打赌,你会直接被她给大卸八块的。”   “切,明明就是自己孤家寡人,所以在暗中嫉妒我,嘴里还说的那么好听。”   “哎呀!”   龟童子刚在心里嘀咕一声,脑袋瓜上便又是一阵强烈的疼痛传来,让他疼得几乎当场跳脚,龇牙咧嘴的瞪着自家老爷。   钟昊将手从他脑袋上拿开,漫不经心的道:“别以为我不知你在心里想啥,唉,少年人,不吃两次亏都不知道学乖。”   “我告诉你,要么你就直接把慈溪给办了,让她从此对你服服帖帖,不然最好就不要动这些歪脑筋,会死的很惨的,我这可都是经验之谈啊。”   钟昊举起葫芦饮了口酒,一副很是感慨的模样。   “信你才有鬼。”   钟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笑道:“不听老人言,行吧!以后吃了苦头别找我。”   他跟龟童子两人行至兰若寺那大雄宝殿门前,也不往里面走,直接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钟昊目光望着远处的一道人影,轻笑问道:“那个人不问青红皂白便追杀你们,恨他吗?”   龟童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个名叫夏侯渊的江湖剑客,披头散发,已经在兰若寺的屋檐一角,站立整整一个晚上了。   “恨啊!”   龟童子沉默了一下,瓮声瓮气的说道。   怎么可能不恨,活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偏激的人,差点就死在了对方手里。   便是在老实的人,心中都难免会有些怨气,何况他除了对那条水蛇外,本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   龟童子轻声感叹道:“不过我觉得他现在也是满可怜的。”   一个一心斩妖除魔的人,终于自己也成了妖魔,这是何其讽刺的一幕啊。   远处的那个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无神,视线浑浊,似乎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却也没有理会,只是默默转过身,往兰若寺后面行去。   一个身材修长,穿着一身书生装扮的青年与他擦肩而过,两人各自身形微微停滞。   然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走自己的路。   这青年书生模样生的很是俊朗,唇红齿白的,若是行走在城郭中,不知能勾起多少女子倾慕之心,乃至是男子的热切目光。   因他五官线条柔和,身上气质隐隐偏于阴柔,若是做女装打扮,必然让人难辨雌雄,这等‘尤物’,其实也是当今世间很多人梦寐以求。   青年书生行到了大雄宝殿前,他望着钟昊的目光,隐隐有丝炙热,只见书生微微俯身一拜,恭谨的道:“槐生见过黑山大老爷。”   钟昊微微蹙起眉头,对他的目光很不适应,没好气的道:“树妖,不管你是男是女,都最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然小心我打烂你身躯,烧了你那盘根错节的无数根须。”   这个身材修长,长得阴柔的俊美书生,赫然便是盘踞在这兰若寺中的千年树妖姥姥。   一般而言,草木精灵虽无性别之分,但在化形而出的瞬间,也会顺应本性,选择一个性别模样,从此不做更改。   就如那广城银龙巷子里面,那同样是槐木成精的青衣童子,便是男儿之身,不出意外,此后都不会改变,也难以改变。   这兰若寺中的树妖姥姥却是个奇葩。   他?她修行阴阳颠倒之法,却硬是莫名其妙的练成了一副男女之身。   白日化男身,夜间显女相,荤素不忌口,男女雌雄皆是他?她的心头好。   钟昊最初知晓此事时,也是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葩的存在,简直刷新了人的三观。   听到钟昊警告,青年书生身子微微颤抖一下,对于如他这样的草木妖魅而言,旱魃无需展露威势,仅仅口头的威胁,已经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他听得出来,钟昊的话中,没有丝毫的玩笑成分。   青年书生脸上神色一肃,当即端正了自身态度。   他将自己手中拿着的拜帖双手递给了钟昊,道:“禀告黑山大老爷,方才山外有人送上了拜帖,想要入兰若寺,寻属下详谈一事!”   钟昊并未去接,只是目光扫了一下,只见拜帖之上的几个鎏金大字,要树妖姥姥亲启,便笑道:“既然指名是来寻你的,你过来找我作甚?”   青年书生躬身道:“这是因为外界尚且不知现如今黑山有大老爷,以为这黑山依旧是由属下统辖,才会有此拜帖送上。”   “对方要寻之人实际是这偌大黑山之主,属下既然已经奉了大老爷为主,万万不敢僭越,故而来此通知禀告一声,不知黑山老爷可要见下对方?”   龟童子在旁瞧着,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这马屁精,真不要脸。明明几天之前还是一方之主,想不到才短短数日,便彻底撕下面皮不要了。”   “几句话里明里暗里都在奉承,真是我辈妖魔之耻。”   钟昊仔细注视了眼前的树妖一下,忽而问道:“对方是何许人物,你以前可曾有过接触?”   青年书生摇了摇头,道:“属下与山外那人并无接触,从拜帖上的自述来看,似是来自妖魔道中两大神秘组织之一的‘阴世黄泉’!”   作者留言:   pa:月初摆碗求月票!!   感谢大家给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零九章 阴世黄泉,探路棋子   “阴世黄泉?”   见钟昊面色有些疑惑的样子,千年树妖以为是眼前这旱魃,刚自土里爬出来没多久,对于妖魔道中的情况并不了解,便向钟昊介绍了一番。   妖魔道中的两大神秘组织,皆是崛起于百余年前,天路重开之时。   一者就是这‘阴世黄泉’,还有一者名唤‘尸山血海’。   这两大组织皆是神秘莫测,内中成员身份各自成谜,只知多半都是天下间的妖魔巨擎,甚至可能不乏有虚伪的正道中人藏匿其中。   他们的行事作风,历来古古怪怪。   树妖也从未曾与他们打过交道,只是在其他妖魔之处耳闻过一些他们的事迹,也不知此番为何会有‘阴世黄泉’之人寻上门来。   最后,千年树妖望了一下钟昊,还是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担忧,眼下距离二月二已经不远,黑帝巢穴即将再度显露。   此辈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登门拜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哪得了什么风声消息,意图插手进来,想要打开那隐蔽巢穴,劫掠黑帝珍藏。   “何必在此凭空猜测浪费时间。”   “既然对方都已经寻上门来了,便直接询问其来意便是。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若是真为此事而来,便看看各自的手段如何。”钟昊淡淡的说道。   “黑山老爷的意思是要见见那阴世黄泉之人?属下这就去请他进来。”千年树妖躬身一礼,便要退去。   钟昊猛然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不用了,对方已经自己进来了。”   只见他转头,朝着前方一处虚无之地开口说道:“投递拜帖,却又不请自入。”   “阴世黄泉怎么说也是妖魔道中,有着显赫名声的组织,想不到行事也是这般鬼鬼祟祟,让人失望之极?嗯……还想走,给我速速显形!”   钟昊口中‘显形’二字,声若雷霆般炸响,震动虚空。   一个闷哼的声音忽然间响起,还未曾见到人,便有点点殷红忽而莫名溅落在了兰若寺的泥地中。   虚空波纹荡漾一下,只见一个身披血红僧衣的秃驴,自隐遁无痕中被迫显露出了行迹。   他年岁看去约有四十了,正值壮年,体魄健壮魁梧,头顶虽然落发,脑瓜蹭亮蹭亮的,但却不见有戒疤,手中还抓着一串殷白的念珠。   此时正一脸骇然的望着钟昊。   这和尚素来自傲他之遁法,天下无双,只要不动杀念,保持身处十丈距离之外,一般便是如千年树妖这般已经站在当世顶尖的大妖魔,也休想窥破他的行迹。   所以他在方才突然听闻黑山中的小妖说起黑山易主之事时,才会有恃无恐,直接潜入了这兰若寺中,想要探寻个究竟。   没想到的是,自身刚刚进入兰若寺,便被人立即察觉出了踪迹,还被当场纠了出来。   “又是和尚?”   钟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苏醒以来,每一回遇见和尚似乎就没碰到过好事情。   让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跟和尚这种物种犯冲,都快有条件反映,见到和尚便如看见蚊子般,想要直接一巴掌拍过去了。   那被揪出来的秃驴,见钟昊神色不对,心里顿时吓了一跳,忙双手合十,朝着钟昊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小僧圆通,见过黑山老妖”   “此番贸然登门,多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妖看在‘阴世黄泉’与我家祖师的面子上,宽宏大量,饶过小僧此回大不敬之罪。”   这个法名圆通的秃驴,也不是白痴,见钟昊能如此轻易便识破自身行藏,用声音破去自己遁法,这恐怕并非是寻常人仙有的手段。   ‘阴世黄泉’组织庞大而又神秘。   所以圆通和尚很清楚的知晓在这世间暗处,还潜藏着一些并不受当今天地待见的人物。   如前些时日,传闻中他这一脉那位刚刚脱困而出的祖师爷,还有‘阴世黄泉’组织中那名素来不见露面的掌控者……   而眼前这位,恐怕也是那个层次的人物。   圆通和尚微觉发苦,无奈之下,只好扯起虎皮拉大旗,希望对方多少会有所顾及。   钟昊还未曾开口,那边千年树妖已经满脸的阴沉。   他望着眼前的这个和尚,冷笑道:“阴世黄泉又如何,你家祖师又如何?竟敢这般辱我,这是觉得你家姥姥我好欺负么?”   他手中还捏着那封和尚递进来的拜帖,怒气勃发之后,便见那帖子倏然间化为了粉末,这千年妖魔当真是气急了。   身为站立在人世巅峰的妖魔,他心中也自有傲气,也就钟昊以地仙实力,强自压了下来,让这树妖不得不选择屈服。   瞬间从一方之主,变成了他人属下,心头本就因此有郁闷火气。   眼下对方明着投递拜帖,暗处却直接便潜入了兰若寺,简直完全是在拿他当猴耍,也莫怪这只千年树妖要爆发了。   龟童子在旁瞧见了,眼睛瞬间一亮。   他立即跳了起来,在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火上浇油道:“树妖,这和尚可是明着打你脸啊!”   “可千万不能忍了,否则日后传了出去,恐怕天下妖魔都要嗤笑你树妖姥姥畏惧‘阴世黄泉’的威名,胆小如鼠了。”   “闭嘴!”??   两个声音近乎同时响起,千年树妖还有着些许顾及,只是转头瞪了这只乌龟一眼,钟昊则是直接一巴掌便往他脑袋上落去。   赏了身前这只乌龟一巴掌之后。   钟昊再望着眼前的那个出自‘阴世黄泉’的和尚,在他手中的白色念珠上,格外看了一下。   那串佛珠赫然是一颗颗经过炼制的微小骷髅头窜成,每一个骷髅头上面都还缠绕着一道怨气深重的怨魂。   他忍不住微微眯眼,然后并无废言。   直接伸手一掌击落下去,直接便将这圆通和尚拍落在地,剑气入体,瞬息间将他那元婴牢牢困锁在了体内,浑身不得动弹。   “树妖,这和尚就交你,拷问出来意之后,随你处置。”将那圆通和尚随手抛给了树妖姥姥后,钟昊眸光微闪,朝着远处望去。   就在钟昊刚刚拿下这和尚的时候,隐约间,他好似感受到了一双自远处投来的目光,有些熟悉…… 一百一十章 波澜渐起,暗流涌动!   “果然,黑山已经出了变故。”   江南郡,距离黑山约百里之外的金华府城郊外,一处很是偏僻的宅院中,正有两人隔着棋局,相对而坐。   一名白裙少女跪坐在门外,葱白十指拨动,有悠扬琴音自她指下倾泻而出。   那屋内说话的人,一袭白色衣裳胜雪,戴着兜帽,头微微垂下,看不清面目,只是声音听来甚是年轻,乃是男子。   在他对面,邪佛跌坐,脸颊轻笑,眉心一抹红印,越见鲜艳。   最先开口之人抬起头来,却是云遮雾掩,五官处有七色皓光遮掩,便是以法眼去观望,都无法看清面目。   头戴兜帽的神秘男子望着眼前的和尚,轻轻笑道:“邪佛依旧端坐在此,还不出手,就不怕你那后辈的一身根基,都被那擅长阴阳采补之道的妖魔坏去了?”   邪佛只是轻笑,他垂首望着面前棋局,开口道:“说来他还是你之属下,便是他突然产生要踏进黑山的念头,也是你在暗处施以影响。眼下陷落在那旱魃手中,你怎么不出手呢?”   神秘兜帽男子闻言,笑着说道:“哈!邪佛果真无情,好歹也是一名修持到了元婴境的人物,说放弃就放弃。啧啧,这样的举动,可是会让你的后辈们很是寒心吧?”   “彼此彼此而已,阴世黄泉对于属下性命,不也是这般漠不关心么。”邪佛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回应一句。   神秘男子只是轻轻笑着不语,捻起一子,放入那棋盘中。   便是凝练出元婴,算是当今世上的少有的高人,然而在他两人眼中,终究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挪动的棋子,也能随时作为弃子。   门外那名抚琴少女,背后微有汗迹泌出,只得全神灌注在十根手指间,抚弄琴弦,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神秘男子再度开口,轻声道:“原本黑山该在掌握之中,我让你那后辈拜访黑山,本是想要让他招揽那千年树妖。”   “只是方才无意间注目过去,突然察觉情况似有不对,那黑山竟然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中,这才暗中拨弄心弦,引他潜入黑山,借他眼睛去一窥究竟。”   “想不到,竟然是这旱魃在其中插了一手,此事横生变数,那钟神秀想来已经察觉到了你我二人窥探的目光。”   邪佛神色不变,只是笑着说道:“你那师兄的遗府即将现世,在此关头横生波澜,想来你心中该是很不爽快吧!”   神秘男子闻言,只是嘿嘿笑了一下。   然后他注视着邪佛的面孔,不知真假的建言说道:“要不,我去把那老尸体找来,你也发动点自身潜在的能量,我们就在这黑山中,彻底埋葬了这旱魃如何?”   神秘男子放下手掌,将面前的一盘棋彻底搅乱:“毕竟,他跟百余年前的那个女人,关系可是匪浅啊!”   “哈!”   邪佛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我一个孤家寡人,便是最为成气候的一个徒子徒孙,方才都给你送到那旱魃嘴边去了,哪有什么潜在的能量?”   “啧啧,邪佛何必在明人说暗话,你不是已经踏入帝京,去见了那条老龙,拜领国师之位了么!掌握如此滔天权势,怎么能叫毫无能量?”   邪佛闻言,凝视了眼前人一眼,道:“阴世黄泉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神秘男子叹了口气:“却也不及国师大人,一步登天。只是眼下天下有识之士皆知大厦将倾,难以挽回,邪佛硬是投身其中,就不怕最终再度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此次过后,可未必再有千年光阴,留给邪佛你缓慢恢复了啊!”   邪佛脸上神色自若:“王朝末世,草莽蛟龙尽起,但是谁言一定会是新朝鼎革?”   “老龙吞噬一切蛟龙,在火焰中褪去一身迟暮,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性。谁又能算尽以后事情的变化呢?”   神秘男子朗声笑道:“难得国师大人有如此自信,那不知我的提议如何?”   “围杀那只旱魃?”   邪佛失声轻笑,端起桌边的一杯茶,吹拂一下,抿了一口,然后才接着道:“眼下天地制约,大家能动用的手段都是不多,都要弯腰谦卑的活下去啊!谁又能真正杀了谁呢?”   神秘男子摇了摇头:“只要有心想要动手,短暂遮蔽天地感应的手段,何其之多。”   邪佛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冷笑一声:“看来,你对你那师兄的遗府珍藏,执念真是不浅啊!”   他感叹一句,环顾四面,在门口那白裙抚琴少女的身上,停驻了一下视线,然后接着道:“我沉沦这许多年间,天下倒是真出了不少人杰。”   神秘男子一时也是陷入沉默,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感慨一声道:“最为耀眼夺目的,却是一名女子。”   他想到了百余年前,那横压一世,几无敌手的风华绝代之人。   他师兄在前朝之时,被人敬畏称为‘天下第一妖’,自号黑帝,神秘男子心中尽管……妒恨,可也最为敬服。   但即便是他师兄当年,也未曾走到百余年前那红衣女子的高度。   邪佛神色微有变化,他亦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一掌,至今思来,仍有余悸,心理阴影挥之不散啊!   两人最终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已经成为了大顺王朝国师的邪佛仰首往上面望了望,呢喃道:“可惜了。不过那些潜伏幕后的老家伙们当年应该都吓了一大跳吧!”   “可不是么。”   神秘男子冷笑出声:“数千年凝聚而成的果实,却险些提前就被一个横生的变数给摘去了,最终拼着脸皮都不要了,直接动手掀桌子。嘿嘿,你是没见到,当年那精彩的画面……”   “但是,若非如此……哪还有我等今日之机会。”   邪佛默不作声,眼帘微微垂下,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神秘男子望着他,话锋一转,怂恿说道:“那旱魃与南宫月关系匪浅,可能便是她留下来的后手。我总觉得,让这么一个人物存在,将来会是很大的威胁,不若尽早铲除……”   邪佛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你愿意去折腾便去,别扯上我。”   他直接往门外走去,迈出了两三步之后,人便在这里消失不见了。   神秘男子在邪佛离开之后,再度轻笑出声。   原本明亮的屋内,骤然一暗,凭空起了阵阵阴风,伴随着幽冥之气蔓延而出,将门口那名抚琴的白裙女子,拉入了房间,砰然一声,房门关闭……   作者留言:   ps:求月票! 一百一十一章 豁然开‘悟',无界波达!   树冠华盖做被,槐枝藤蔓为床。   圆通和尚躺在兰若寺后面的那株大槐树的枝干上,四肢被捆绑住,成‘太’字形。   被树妖姥姥折腾了一个日夜之后,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想着那已经过去的十数个时辰,心中竟然很是平静,灵台隐隐似是有所开悟……   姥姥不愧是原先坐镇黑山的一方通天妖魔,为了完美的达成黑山老妖下达的第一个任务。   他?她硬是不辞辛劳。   亲自将那自化形以来,不知费了多少个年头,才自我揣摩明白并修炼至了炉火纯青般境界的一身技艺,一一实战在了圆通和尚的身上。   终于将这名体内元婴被封的邪佛传人嘴巴撬开,开始有问必答。   夜幕降临,化为美艳女相的树妖姥姥,最后一次在圆通和尚身上施展开浑身解数。   并再度询问这和尚无数个问题,与先前所得的答案皆能对应,并无不妥之处后,她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千年树妖收起了自身那如同八爪章鱼般的绝技,从这和尚的身上爬了起来,穿上那一身绫罗绸缎般的抹胸宫装,傲人山峰挺立,宛如一名华贵的美艳妇人。   只见千年树妖衣袖轻挥。   那绑着圆通和尚的粗长蔓藤,瞬间如灵蛇般滑动起来,快速编织成了圆形,将那身材魁梧健壮的和尚包裹在了里面,吊在树上。   美艳妇人望着那蔓藤编织成的圆形巨球,一双媚眼如丝。   已经再无之前圆通和尚偷偷潜入,所带来那种被人极端藐视的愤怒。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这种已经凝练了元婴的高人比起什么书生、行商、乃至是一些寻常江湖客来,都要来的有劲。   这还是她修炼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高人的滋味,真真是让人难忘啊!   看来,臣服黑山老妖麾下,也不是什么坏选择嘛!   树妖姥姥秋波流转,心里暗暗想着,若是凭她自己之力,要制服修炼到了圆通这种境界的人物,几无可能,对方便是不敌,也自有抵御、逃遁之法。   她仰头望着那蔓藤圆球,轻声说道:“你这冤家,便先在这里待着吧!放心,黑山老爷说了将你交给我处置,既然你那么配合,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日后……”   她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身如青烟在本体槐树上悄然散去,去寻钟昊复命。   就在千年树妖离去不久,在那槐木之上,出现了一道人影,夏侯渊头发有些披散,只是那一对眼眸在夜色中很是明亮,   他望着那蔓藤形成的圆球,沉默一下。   忽然拔剑出鞘,一道雪亮剑芒,快如闪电,破开了那蔓藤,露出了里面那个正盘膝跌坐,闭目养神,浑身不着寸缕的中年秃驴。   圆通和尚缓缓睁开了眼眸,望着眼前这名身穿黑衣的江湖剑客,眸光竟然很是平静,毫无被妖妇摧残压榨了十数个时辰的感觉。   他修为被封印,但多年的眼光还在,看出了眼前这名剑客身上那隐隐散发的一股尸气。   “那妖妇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你快点走吧!我会替你拦阻她。”夏侯渊嗓音低沉的说道。   这已经成了旱魃后裔的江湖剑客,望着眼前的这个中年和尚,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身外面的衣裳解开,抛了过去。   然后他开口催促道:“和尚,快走吧!要是迟了,你恐怕就走不了了。”   圆通和尚拿着那件黑色衣裳,竟然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不用了,小僧觉得在此甚好,多年修行,远不如一个日夜所得,我已经悟了,无界波达!”   啊!污了?!   夏侯渊怔住,有些痴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和尚,好像在看一个傻子,竟然还有人会想要留在妖魔窟?   若非是夏侯渊因自身也成了妖魔,心中正有所迷惘。   换做是还未曾被旱魃血染转化前的他,若是听到圆通如此回答。   恐怕,当即便要心头火起,非要直接拔剑出鞘,斩落这等自甘堕落之人的首级不可。   他原先瞧见这是一个和尚,便想要救上一救。   却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和尚可不是什么正经寺庙出身,而是源自那个被佛门称为涂灰外道的邪佛门徒,更是妖魔道中‘阴世黄泉’之人,乃是正儿八经的魔道中人。   早在夏侯渊现身在那大槐树上时。   正在兰若寺大雄宝殿之内,向钟昊禀告自己从圆通身上所得情报的美艳妇人,心中微起波澜,立即有所察觉。   她眉头一竖,隐现怒容,那江湖剑客竟然胆敢插手她的事情?   树妖望着前面那盘坐在佛陀莲花座上的钟昊,正要诉说此事时,却见钟昊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   两人便在这大雄宝殿之内,静观大槐树上的事态演变,待看到圆通和尚竟然拒绝逃脱之时,钟昊很是讶然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美艳妇人。   想到他?她奇特的身体变化,然后便对那和尚不由自内心深处起了由衷的敬佩之心。   好吧!   身为一个文明的穿越重生者,钟昊不歧视任何族群。   千年树妖的眼眸却是发亮,脸上笑颜如花,显然对于那个圆通和尚的应对很是满意。   并在心中寻思着,等下回去是不是该找那和尚解锁几个刚刚参悟出来,还未曾有过实战经历的《姥姥一百零八式》中之绝招奥义!   夏侯渊对于那个明明是受到妖魔摧残,却莫名深感乐在其中,还说自己已经开悟了的圆通和尚感觉很是不可理解。   对方不愿意逃走,他也不能拿剑强迫,在忌惮千年树妖随时可能返回的情况下,这江湖剑客只得摇了摇头,无奈选择退去。   临走之前,他望着那脸上透着平安喜悦,一副大德高僧模样的和尚,心情很是复杂。   就在千年树妖,向钟昊禀告完了她自圆通和尚身上了解的一切情报,躬身退去,回转自己本体,去再度‘好好犒赏’那识趣的和尚时。   有人趁着夜色,踏入了黑山,并正往兰若寺所在方向而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一十二章 纷至沓来,从容应之!   夜色冥冥,幽灯烁烁!   有两道人影,皆是书生装扮,一前一后,结伴往深山兰若行。   一者青衫,年约二十岁上下,行在前面,一者白衣,年岁相差也是不大,两人夜行一路有说有笑,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不时传出笑声。   他们沿着那从前兰若寺香火旺盛时,开辟出来的嶙峋小径,提着灯笼,往前缓缓移动,似乎并不觉得深夜入山有何不妥。   或许完全不知,前路尽头虽是佛寺,却已成鬼怪妖魔盘踞之地。   “咦!此地所在跟那客栈掌柜所言的情况,差距不小,明显有人重新休整,看情况应该就是近日,是有哪路行僧在此落脚,要重整这方古刹,再兴香火么?”   两个年轻书生,走到古刹山门前,望见里面明显被收拾整理过的模样,脸上都有诧异之色,那名白衣书生不由开口说道。   “寺庙中并无灯火,似是无人。我们进去看看吧,若有僧者,便请他留宿一晚就是,若是没有,也省了一番麻烦。”   那青衫书生说完,便提着灯笼带头往里面行去,两人穿过那书写着‘兰若古刹’四字的山门牌坊,一路行至大雄宝殿前面,皆是不见人迹。   “看来,这古刹之中,虽然经过休整,却还无人在此主持。”白衣书生望着那地上卧倒的佛像,还未复位,拜了一拜后,轻声说道。   “你我今夜,便在此……谁在那里?”青衫书生话说一半,忽然好似察觉到了一个人影,正站在远处,不由呼喝道。   站在他旁边的白衣书生,胆子似乎有些小。   半夜入这深山古刹,见庭院深深,不见人迹,寺庙之后,一株高大槐树几乎遮蔽了半座寺庙,风声吹过,沙沙声响,颇有鬼气森森的感觉。   他虽是读书之人,那心中还是有着几分战战兢兢。   此刻顺着青衫书生的目光望去,却并不曾见到任何人,顿时不由苦笑一声,道:“燕兄,还是莫要开此等玩笑了。”   他两人其实并非来自一处,只是凑巧都囊中羞涩,委实舍不得那几钱银子的住宿钱,听闻这里有个兰若寺,久无人居。   顿时喜出望外,便相约结伴同行而来。   被称为燕兄的青衫书生闻言微微一笑,道:“读书人心中自有浩然气,何惧鬼神,宁兄这般模样,倒像是那待字闺阁的女子,胆魄却有些小了。”   他再往方才那处望去,确实不见任何人,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白衣书生尴尬笑了笑。   两人结伴一同踏入了大雄宝殿之中,青衫书生手中的灯笼昏黄,却也让这偌大的黑暗殿宇,有了些明亮。   幽灯烁烁中。   两人一入门,恰好就见正中原本该是佛座之地,竟然盘坐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双目明亮似是星辰,正往他二人瞧来。   这道突如其来的人影,当即吓了那白衣书生一大跳,他脚步不稳,一个踉跄险些就跌倒了。   好在他身边的那名青衫书生手快,扶了他一把,才免了屁股坠地的狼狈样。   在这幽静阴沉,不见人迹的荒废古刹之内,一个人影突然就那么出现在了两个书生的面前,便是胆大之人,都难免吓一跳。   然而,那名青衫书生却是脸色沉稳,不见动容,他提着那盏灯笼,望着那竟然毫无顾忌,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佛祖莲台上的年轻人。   青衫书生的视线微微停留了一下后,朝前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深夜叨扰了,我与同伴路过宝地,想要在此借宿一晚,还望能行个方便……”   “两位自行请便就是。”   钟昊高高举起手中朱红的酒葫芦,仰首灌了一口酒,淡然说道。   青衫书生点了点头,便与那同伴退出了这大雄宝殿。   钟昊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这人身上透着一股堂皇正大,却又锋锐逼人的气息,很是不凡,并非寻常书生。   而那白衣书生……   他眼眸中思索之色一闪即逝,看似弱不禁风,胆小怯弱的模样,但也并没那么简单。   两个书生,来历皆不单纯。   深夜踏入这黑山兰若寺,借住古刹,似是寻常路过,但这世间巧合之事,深究背后,难免总能挖出点东西来,且看两人接下来的行动。   两名书生离开了那大雄宝殿,自寻了一处距离不远的偏殿落脚,然后在寺庙中搜寻了些柴禾,生起一堆火。   那火光闪耀,照亮了这黑暗深山中的古刹一角。   “呼!吓死我了,那么一个大活人待在那,居然都不点灯烧火,燕兄,你觉不觉得有些诡异?”   姓宁的白衣书生将自己书箱放下,借着火光,透过窗户,往那依旧一片幽暗中的大雄宝殿看了一眼,口中念叨一句。   冬去春来,江南正是阴雨绵绵的季节。   随意卧睡,容易阴邪入体,若是如此,先前省下客栈那几钱银子,便很无必要了。   所以燕姓青衫书生便去弄了些干草,铺在那地上,权作今夜的床榻。   此时听到宁姓白衣书生的话,不由笑道:“读书人胆子如此之小,将来怎能成社稷栋梁?若是圣人瞧见,该要重重罚你。”   宁姓书生反驳道:“圣人一言呵斥,自是鬼神退避,我一小小书生,无这等本事,自是有些胆颤心惊。早知如此,便不该省那几文钱。唉……”   他唉声叹气,似是真有些后悔的模样。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方才那也是个大活人,你就不用这样自己吓唬自己了。来,饮口酒?”   燕姓书生坐在火堆旁,取出一个囊袋,递了过去。   宁姓书生摇了摇头,摆手道:“算了,我不饮酒。”   燕姓书生笑了一下,也不勉强,仰首给自己灌了一口下腹,抹去嘴边酒渍。   他目光透过那窗户,有意无意的瞧了下那大雄宝殿,然后目光上移,望着兰若寺后面那株妖气浓郁的大槐树,微微眯了眯眼睛,腰间悬挂的一个有着繁复纹路,煞是好看的皮囊中隐有异动……   夜半时分,天色暗沉不见星月。   黑山兰若寺,再逢不速之客!   暗夜浓雾之中,只见一名白衣女刀客,鲜艳牡丹绘脸,正踏步带煞行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一十三章 江南第一邪刀   白衣女刀客眼神冷厉,行至兰若寺山门前,便停下了脚步。   她望着古刹之后的那株高大槐树,一步轻跨微蹲,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山风原本轻轻吹拂,倏然间停了下来,静谧无声中,异刀霍然出鞘,雪亮光华若人间多了一抹冷月,打破了那凝固的沉寂。   女子足尖一点,人已经化作一道虹光,自地面高高直跃而起,上冲九天。   兰若寺之后,那株生长了千余年的青槐古树之上,美艳妇人施展了术法,编织藤蔓在自己本体的枝桠结成了一张悬空的床榻。   此刻,她正倚坐在那圆通和尚的身上,青丝披散而下,浑身香汗淋漓,一时如坠云海深渊。   被美艳妇人压在身下的圆通和尚双目紧闭,那脸色隐隐透白,好似身体已经被掏空,嘴角却又翘起,好似莫名愉悦。   那等滋味,如登极乐,面见了诸佛菩萨,不曾亲身体会怎么哪里知晓,恰在愉悦巅峰即将来至之际。   美艳妇人心中骤然惊悚,心湖生波,猛的仰首往上望去。   那眼眸在瞬间化作了碧绿之色,窥见了九天之外,一道雪亮刀芒朝她本体直劈而下。   惊觉极大危机降临,美艳妇人脸色阴沉,顾不得享乐,当即娇叱一声,直接从跟圆通和尚的深深负距离状态纵身而起,雪白身躯如长虹贯日,自下方激射向高空。   “哼!”   那‘观音’莲台本来坐的稳当,未曾料到会忽而无情抽身飞上青冥。   却让圆通和尚难以承受的闷哼了一声,原本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来了,那本有些乏白的脸色,瞬间红到了脖子以下,急急喘息不已。   那是男儿最为极致,而又难以言语之痛。   如他这般的‘大德高僧’,在体内修为被封锁的情况之下,一时也是难以忍受,那眼眸中竟然是快速湿润,不由自主的落下了两滴泪……   就在圆通和尚深感痛苦之际。   上空传来砰然巨响声音。   美艳妇人身躯雪白,在匆忙间凝聚法力,与那牡丹绘面的白衣女子蓄势自九天斩落下来的异刀硬拼一击。   当即吃了个大亏,直接从高空坠落了下来,嘴角溢血。   千年树妖在落至本体树冠时,顺势将那庞大力道传导而下,灌入了地层深处,这才勉强站稳,不至于直接坠入泥地里去。   而那女刀客,亦是翻身往上,腾空到了高空铅云之上,方才止住身形,她停驻虚空,俯视下方,不言不语。   只见下面美艳妇人身上华光一闪,借由体内妖力,飞速凝聚而成一身如绫罗绸缎般的黑色抹胸宫装,套在了自己那雪白身躯上。   她仰望上空,碧绿的眼眸中透着凌厉的光芒。   虽然并未受到重创,但被人打断了好事的心情,让她就如一座火山般,欲要喷薄爆发而出。   美艳妇人身形悬停在自身本体那庞大的树冠之上,凝视着九霄之上那名白衣飘飘的女子,微微蹙眉,显然已是认出了对方身份。   深感此人有些棘手。   不过她在看了一眼兰若寺后,那蹙着的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   美艳妇人仰首冷笑一声,说道:“‘万花之王’鲜艳牡丹绘面的白衣女,你便是那江湖传闻中的江南第一邪刀?”   “姥姥与你同处江南郡,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缘何踏入黑山,犯我兰若寺?”   白衣女子手中异刀已然归鞘,握在手中却依旧彰显霸道煞气,她眸光清冷,鲜艳似血的牡丹绘面,给人无言的震撼。   冰冷如霜的白衣女刀者,浑身透着冷冽的刀意,凝视着下方妖魔。   江湖之中,素来血腥厮杀不断,一山还有一山高,能称第一者,必是压服了无数人,在血雨腥风中,硬生生搏杀出来的名头。   就如百余年前,钟昊剑压天下英豪,博得钟神秀之名,便是如此。   他在那大雄宝殿莲座微微抿酒,不动声色的望着那名深夜突来,不发一言先用刀招呼的白衣女子,眼眸不禁微亮。   虽然树妖姥姥称那白衣女子的名头之前,加了江南二字,但既然能在这素来高手辈出的江南江湖中博得‘第一刀’之名,还是以女子之身,足以让人……   不对!   钟昊忽然心头一震,他的嘴巴微张,本来正仰首灌酒,结果根本忘记吞咽,那酒水自唇边洒落出来,这才让他惊醒过来。   钟昊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自己无误之后。   忽而感觉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酒葫芦,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被称为江南第一刀的女子眼神平静,凝视着下方那恶名昭著的妖魔,缓缓开口,声音很是清冷:“我来讨要一人!你放,我走。不放,那便生死决!”   美艳妇人的脸色阴沉,眼见那女子已经将手再度搭在了刀柄之上,她忍不住往兰若寺里面看了一眼,那位老爷似乎并无出手的打算。   若是寻常江湖人敢到千年树妖面前这般说话,她定会让对方知晓下什么叫妖魔本色。   然而,人的名树的影。   面对上空那么一尊以搏杀出名的十二境武道天人,纵使她也是人仙境中位于顶尖的妖魔,称得上一句妖法诡异,神通不小。   心中还是有几分打鼓。   美艳妇人并不愿意真与这江南第一刀,当真来上那么一场生死决。   她很确定,不论输赢,若是那位老爷不出手的话,自己的下场肯定都会很惨。   千年树妖沉默了一下,黑山之中,只有妖魔鬼怪,现在除了那圆通和尚以及今夜刚刚踏入兰若寺中的两个书生之外,还哪来的人?   便是原先是人,多半也已经成了鬼,看她架势,也不像是为了圆通那个和尚来的。   “嗯?不放,那就……异刀开斩!”   白衣女子眼眸微沉,只见她那洁白的手腕一动,雪亮刀芒虚空再现。   刹那之间,天地凝霜,气息翻腾,数百里黑山,在此时开始下起了一场白雪,晶莹剔透,却杀机暗藏……   近乎同时,有悄无声息的一抹清韵流光,自兰若寺的一间偏殿之内,倏然间流淌而出,快于惊鸿电蛇,朝着兰若寺后面的那美艳妇人绞杀过去   端坐在篝火旁的那名燕姓青衫书生腰间剑囊微颤,已是祭出了本命交修多年的杀伐剑器。   一名十二境天人刀者,一位剑仙大练气士,为友而来,同时悍然出手。   今夜,誓要斩杀这盘踞兰若寺中的千年树妖……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一十四章 一刀斩妖,一剑护魔!   九天上有天人异刀斩落,古刹内有书生剑器飞掠逼杀,美艳妇人悬停在高耸的树冠上,脸色徒然凝重起来。   她虽然心中惊悚,可到底是千年的妖魔,曾经掌控黑山兰若寺的一方之主,自有不凡的手段神通。   在这危机关头,只闻美艳妇人娇叱一声,她眼神骤然凌厉起来,大袖一抖,便有两条碧绿的光芒自袖袍中蔓延而出,如两条碧清江水,又似两道凌厉的剑光。   往那正自高空云海挥刀而下的白衣女子,如滚滚江河,自下而上汹涌而去   她同时饱提全身妖元,在心念动间,足下那扎根在兰若寺后的偌大青槐本体,亦是有了动作,那千百年来潜伏在泥地里的无数粗壮根须。   忽然间,齐齐破地而出,一部分护住本体周身,与那剑仙祭出的剑器拼搏厮杀。   剩下的,化作一条条粗长的黑虺虬龙,径直往兰若寺中那两名书生寄住的偏殿,游曳绞杀过去……   “老爷,那树妖眼下背腹受敌,两面迎战,纵使化身本体齐出,她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你不出手么?”   大雄宝殿之内,龟童蛇女二人现身在那莲花座前,粉裙小姑娘有些担心,望着钟昊问道。   钟昊提起葫芦喝了口酒,轻淡的道:“不急,那人也应该差不多要做出决定了,便看他最终究竟会作何抉择吧!”   说着,他往那兰若寺后方望去了一眼。   茂密的林木阴影之下,一个披散头发,面容有些憔悴的剑客正闭目养神,似是完全未曾受到外界那激烈战况影响。   只是那紧握着三尺青锋的手,正微微颤动。   显示着夏侯渊内心,并无他面容表现出来的平静。   他睁开眼眸,透过那茂密枝叶间的细缝,瞧见那牡丹绘脸,挥刀无影,却在这春寒之天,化出一片洁白雪景的白衣‘女子’。   虽然装扮熟悉,原本相差几分的面孔,在面孔上那鲜艳牡丹的遮掩之下,与心中那个女子几乎可以重合。   然而,终究不是那个人啊!   不是那个一颦一笑,都足以牵动他心魂的女子,她……已经死了,当年冬季,一个好似眼前一般洁白雪花飘落的夜晚。   就在他的眼前,被那浑身透着暴虐气息的妖魔彻底撕碎。   殷红的血,洒落了一地,染红了雪,最后留给他的,却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   从此,曾经名满江南的夏侯家,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这世间也从那时起,多了一名视天下妖魔为仇寇的江湖剑客。   到了今日,手中的剑上,便连夏侯渊自己都不知染了多少妖魔血。   在三名当今世间几乎站在顶峰的妖魔、天人、剑仙交战之下,兰若寺方圆数十里内,天地元气剧烈沸腾,爆冲轰鸣,似阵阵闷雷。   那些黑山中的妖鬼,尽数蛰伏,大气都不敢出,即使如此,那一个个妖魔都觉得体内气海激荡,鬼灵更是魂体不稳。   时间流逝,树妖猛然发出了一声凄厉咆哮,她的一条臂膀被那白衣女子挥刀斩下。   而在兰若寺中的那偏殿之内,更有无穷剑光自里面爆冲而出,将她延伸过去的粗壮根须尽数泯灭。   一抹寒意森森的剑芒,纵横来去,所向披靡。   树妖的根须遇到那柄剑仙本命交修的凌厉剑器,几乎毫无招架之力,飞剑迅猛掠过,便在瞬间烟消云散。   燕姓青年书生的剑器已经逼近了树妖的本体所在,而上空的白衣女子,出刀也越见凶猛迅疾。   夏侯渊知晓,那树妖坚持不了多久,可这样也意味着,兰若寺中那真正的大妖魔随时可能出手。   若是那将自己转化成了尸魔的黑山老妖出手,即便燕赤霞这样的剑仙大练气士跟自己那已经晋升十二境天人的……妻弟联手,也绝对讨不到好处去。   甚至,很可能……   想到自己现在的下场,夏侯渊心中终于有所决断,一手按在了剑柄之上。   虽然他心中很不愿意让这两个人,知晓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   但是夏侯渊知晓,眼下的情况,要让他二人退去,不与那黑山老妖发生冲突,便唯有自己露面了。   美艳妇人心头已经在开始焦急了,无论是那江南第一邪刀,还是那个书生,任何一人出手,都足以对她造成重大威胁。   眼下两人联手,若不能遁逃,接下来几乎便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她即惊且怒,仰首盯着上空那白衣飘飘,出刀却是毫不容情的女子,脸色很是阴沉的怒吼道:“齐疯子,还有那名剑仙,你们两个当真便要跟我不死不休?”   兰若寺中,有大笑声传出,那名燕姓青衫书生跨步自那偏殿中行了出来。   他身材修长,风姿卓越,言语间透出冲天豪气:“你既然不愿放人,燕某人自当用剑叫你知晓点厉害。不死不休?嘿……树妖,你却是太过看得起自己了。今夜便是齐灵……”   他仰首望了上空的那名白衣女子一眼,引来的却是一声冷哼,暗含警告意味。   燕姓年轻人只是微微轻笑,毫不在意的接着道:“便是齐灵岳不在,凭我一人,依旧能将你斩与剑下。”   “燕赤霞!”   高空之中,传下一声怒喝,那白衣女子眼神中已经有着明显怒火,那名字仿佛就是一个禁忌,不容人提及。   她眼眸微眯,携怒猛然挥刀斩下,无繁复变化,只是一刀简简单单的劈下,却让千年树妖骤然色变。   那一刀之中,只贯彻了一个快字,却让天地变色,万物静止。   噗嗤一声。   美艳妇人竟是毫无抵御之力,自头颅往下,好似那西瓜一般,整个身体在瞬间被那异刀斩为两半。   遭逢重创,还未等千年树妖缓过来,那堪称邪异的刀已然再临,就要将她彻底搅碎,让她就此烟消云散。   就在此时。   方圆数里地界,骤然亮如白昼。   一声剑吟,有凌厉的雪亮剑光自兰若寺后山迅猛升起,挡下了那柄足以彻底斩杀树妖的刀。   白衣女子察觉,虽然不解,但手中异刀威势终究还是减弱数分,恰好与这突如其来的剑光拼了个旗鼓相当。   随后她收刀归鞘,往那剑光升起之处望去,只见一个熟悉中带着些许陌生的身影,自那林木阴影中缓缓行了出来…… 一百一十五章 大劫之下,谁能脱身?   “小岳,还有燕赤霞,你们走吧!”   夏侯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自林木阴影中行了出来,抬起头来望着上方的那个白衣身影,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与这树妖并无关系。”   眼看那夺命的邪异刀芒,被人挡下,已经遭逢了重创的树妖姥姥当即抓住机会。   被分为两半的身躯,瞬间急坠而下,如水滴??融入江河之中,转瞬消失在了那硕大的青槐树内。   白衣女子望着下方那头发有些披散的剑客,神色怔了怔,完全没有去理会树妖的遁走。   原本想要出手的燕赤霞,也忽而沉默了下来。   一抹灵性十足,自他从那偏殿中踏出,便一直在身周盘旋的清韵流光,在燕赤霞心念动间,飞速窜回了他腰间悬挂的那剑囊之中。   他们两人皆是当世一流人杰,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上,都走到了这个时代的山巅,已经触摸到了天地间那层很是明显的界限。   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夏侯渊身上的不对劲。   白衣女子身形急坠,快速的自天而降,飘然落到了那个有些年月不见,明显憔悴不少的中年男子身边。   这一刻,她……或者该称他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一名十二境的天人刀者,心脏在咚咚咚的乱跳。   是的,他现在有些紧张。   以他的能耐,本可以控制身体的一切异常,让人完全察觉不出,但是……   燕赤霞一个跨步,自兰若寺中,近乎同时来到了夏侯渊面前。   他皱了皱眉,盯着眼前这个昔年曾一起游历,后来却不知怎的就变得亦敌亦友的家伙,很明显的察觉到夏侯渊身上的那股子尸气。   燕赤霞忍不住揉了揉眉头,沉声道:“你便是因此,自愿遁入黑山这妖魔盘踞之地?谁干的,北邙山上的那具老尸?还是……”   夏侯渊看了他一眼,直接打断道:“这是我的事情,无需你这位大剑仙来操这份闲心。”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燕赤霞却早已习以为常,自他在剑仙一道登顶,眼前这夏侯渊,原本资质根骨都不输与他。   只因困于昔年那桩血仇,心性有了偏差。   便一直在那武道十一境中蹉跎岁月,几次试图破境,都是功败垂成,这人离往日那映象中的模样,倒是渐去渐远了。   最近这些年,两人间来往的便少了许多,甚至有时都彼此故意避而不见,省的相看两厌。   只是当年的那份江湖情谊犹在,此番才会在得知他陷落妖魔窟时,便直接来这兰若寺找千年树妖要人。   夏侯渊话出口的瞬间,其实心头有些后悔了。   只是他也不知为何,近些年来,每次见到燕赤霞那风姿卓绝的模样,便莫名的看不顺眼,总忍不住想要讥讽几句。   其实夏侯渊心中也知,这是自己出了问题,但是……   他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对燕赤霞沉声说道:“抱歉,我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这张嘴。”   燕赤霞有些讶异,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这还是夏侯渊这许多年来,第一次会因为这种事,便跟他道歉。   那白衣刀者,一直默然无声,只是站在那静静的看着他的……姐夫,心里头的那股激动,也在慢慢压抑下去。   三人间气氛古怪,一时沉默了下来。   “你们走吧!这黑山以后都不要来了。”   最终还是夏侯渊打破了沉寂,他目光在兰若寺中扫了一眼,对眼前的两人催促道。   眼下那黑山老妖一直都没有动静,他不知钟昊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是让燕赤霞与他那妻弟赶紧离开。   免得那老魔突然出手,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燕赤霞这时皱了下眉头,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从一开始,这家伙似乎就在催促他们离开。   名唤齐灵岳的白衣女装刀者,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决道:“你若不走,我便留下。”   “胡闹!”   夏侯渊忍不住怒吼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容你在此胡来?燕赤霞,麻烦你,把他给我带出去。”   燕赤霞眼眸微微收缩,他看见夏侯渊朝他使了个眼神,早年间一起游历江湖的经历,让他瞬间领会到了夏侯渊眼神中的意思:   ‘快走,危险!’   收到夏侯渊给出的暗示信息,燕赤霞先是一愣,几乎以为自己领会错了。   凭他与齐灵岳两人的实力,今夜便是想要彻底扫荡这黑山妖魔,都是不难,还会有什么危险可言?   也就在这时,燕赤霞忽而悚然。   只见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那株青槐树下,伸手按在了树妖的本体。   钟昊出现,度入一道元气,帮那受了重创,元气大伤潜伏回到本体上的树妖,重新凝聚那阴阳化身。   夏侯渊见他出现,自觉不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吼了一声:“小岳、燕赤霞,快走!”   他猛地窜起,整个人直接朝着钟昊冲了过去。   他知道彼此差距巨大,只希望以自身之力能稍微阻拦下这旱魃,让那两人能逃离出去。   只是,身为旱魃血脉的他,天然的在心中,便对于自身血脉源头,有着深深的敬畏,纵使他是十一境的武者,都还不能完全割离这种影响。   欲行叛祖逆上之举,身躯血脉必然爆窜,如受业火煎熬。   夏侯渊的面目狰狞,如闪电般跳至钟昊身前,放弃了一切武学招数,因为他知晓那些对于眼前的旱魃而言,毫无意义。   他选择了直接伸开双手,朝着钟昊搂抱了过去,欲要紧紧缠住这旱魃,给燕赤霞两人创造机会。   让夏侯渊没有想到的是。   燕赤霞与他那妻弟,并未如他所愿,趁着这机会就此遁走,反而同时出手,不退反近,向着钟昊直接袭杀了过来。   一者洁白手腕转动,那柄异刀随即出鞘。   夜色中,方才劈砍向千年树妖,那快的近乎无坚不摧的刀道锋芒再现,杀意腾腾。   一者则是伸手轻轻拍了下那悬挂在腰间的剑囊,立即便有一道凌厉到足以斩仙戮魔的凛冽剑光,自其中流淌而出,朝着钟昊缠绕了过去。   钟昊嘴角扯了扯,露出些许笑意。   那袭杀而来的两人,皆是当世绝顶人物,刀芒剑光皆有不测之威。可惜……没有迈过那道门槛,对他而言,终究构不成威胁。   若是在那黑山之外,可能还需稍微费一番功夫,然而这数日间,钟昊在那大雄宝殿中,端坐莲台不动,可不是白白在那坐着的……   只见钟昊衣袖抖了抖,昏暗夜幕中,一条剑气白虹所化的璀璨银河瞬间倾泻而出,携有万钧之势塌落下来。   燕赤霞、齐灵岳,乃至夏侯渊三人皆已经算是站在当今世上顶尖的人物。   三人联手,几乎可纵横天下!   便是那帝京皇宫禁地所在,如果那位新上任的国师大人不在的话,都可以去若闲庭信步般,去游览一番常人不可见的景象。   然而这一刻,面对那剑气银河,身形却都是佝偻起来,如被神山巨岳压肩,莫说是再要出手,便是想要站稳,都有几分艰难的在那挣扎……   钟昊望着他三人,轻轻笑了笑,然后说道:“两位既然来到了我黑山,怎么能让你们如此就走?你们本来皆是当今世间难觅之人杰,若是以前,便是放你们走也是无妨。”   “可惜……”   可惜现在的他,已是注定要在这世间掀起一场天大波澜,却不能让这几人,就那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一十六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当真是好厉害的魔头,这次却是被姓徐的那家伙诓骗了。好在有你示警,让我寻机遁了。”   “否则,怕是要跟那燕赤霞一般,沦落在这妖魔窟里面难以脱身了。”   天光未明,黑暗依旧笼罩大地。   宁采臣一脚踏出了黑山,回头望了一眼那,心中有些余悸,他的手中抱着一个沾着泥土的坛子。   “书生,快走。姥姥虽然受创,但有黑山老妖在,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到时必会追寻上来,趁着现在赶紧离去,越快越好,莫要停留。”   有温润婉约的女子声音,自那坛子中传出,催促道。   粉裙小姑娘与龟童子两人站在山岭上,望着那个白衣书生抱着个骨灰坛子急匆匆的离去,并未有所动作。   龟童子转过头来,望着蛇女道:“慈溪,你说老爷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为何要让那宁姓书生将那女鬼的骨灰坛抱走,即便他在后山应付那剑仙跟天人,但还有我们在,要拦阻他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粉裙小姑娘抿了下嘴唇,道:“你莫要小瞧了这书生,老爷说他身上藏有浩然气,八成是儒教正统传人,非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身上隐有天命在,此番踏入兰若寺,便是为了那个女鬼而来。”   “既然这聂小倩自己也过不惯山中妖鬼的日子,心中思慕人间红尘,又恰好与那书生间有姻缘牵扯,老爷自是犯不着当那恶人,非要在其中横插一手,且随他们去吧。”   龟童子撇了撇嘴,道:“我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聂小倩便是跟他有缘又如何,怕不是一段孽缘吧!”   “这种文弱书生人物,我一巴掌下去,能拍死好几十个呢。”龟童子很是不屑。   粉裙小姑娘忍不住笑了,道:“当初遇见老爷的时候,记得你好似也是这样的想法,你是乌龟,又不是那井底的青蛙,干嘛学那凡夫俗子,处处以貌取人?”   龟童子听见,顿时悻悻然,不说话了。   粉裙小姑娘看着已经远去的那个书生,微笑着轻声道:“即便离了兰若寺,终究还是这黑山的魂,总有那么一天,聂小倩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龟童子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人鬼、人妖之间结合,素来都是大忌,昔年白蛇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便是白娘子道行高深,又有极其深厚背景,依旧免不了一番磨难,何况是眼下的一只鬼魅与书生。   目送那宁采臣走远,粉裙小姑娘与龟童子二人的身影也在山岭山隐去,回转兰若寺。   那古刹之内,此时却是颇为热闹了。   钟昊一举压服了燕赤霞与那十二境的天人刀者,便领着他们到了兰若寺中,千年树妖,圆通和尚都是跟随一起到了大雄宝殿中。   钟昊毫不客气,端坐在那本该是佛陀盘坐之地,高踞莲台上,下面站着的五人望着他,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不管是何种缘由,他们此时都是成了眼前这自号黑山老妖的旱魃属下。   燕赤霞苦笑了一下,他虽是散修,但出自剑仙辈出的蜀中,幼年偶得机缘,才步入剑仙之路,素来自诩正道,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沦落这种与妖魔为伍的地步。   那齐灵岳倒是没他那么多感慨,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目光不时会盯视一下那夏侯渊。   他因自身原因,本就是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才会因此博得一个‘邪刀’之名,正道邪道,对他而言,并无差别。   圆通和尚算是除了那千年树妖之外,最为自然的一个了。   甚至在钟昊解除了他体内元婴封印之时,不待钟昊言说,便自动俯身下拜,算是已经打定了主意,‘非常’自愿的从‘阴世黄泉’彻底跳槽到黑山来。   至于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树妖姥姥,又有几分是出自畏惧钟昊这地仙级数的人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钟昊也不去管这些,论行不论心。   反正他自有手段,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就是。   至于话本小说中的什么王八之气只要一外放,小弟磕头便拜,从此忠心度锁定百分之百。   这种人物,嗯,或许世上真的有吧,只是他显然没有这份惊天动地的魅力。   “见过黑山老妖!”   剑仙、刀者、树妖、和尚、剑客,在大雄宝殿那莲台之下,各自向着钟昊俯身一拜,行了个大礼。   他们彼此之间,有很正常的‘亲戚’、有很正常的‘情人’,有很正常的‘朋友’,所以彼此间的气氛,很是‘融洽’!   钟昊在莲台上望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感觉自己还是蛮正常的,怎么收揽的这些人、妖,似乎都是些怪胎呢?   钟昊摇了摇头,思量了一下之后,手自袖袍中伸出,屈指微弹。   立即便有数滴旱魃血从他指尖渗出,如数道惊鸿一闪即逝,没入了下方除了夏侯渊之外的三人体内。   燕赤霞脸色微变,齐灵岳毫无反应、圆通和尚默念了一声‘无界波达’。   那滴旱魃之血渗入之后,直接散开,化作千百细不可见的血针,窜入了他们体内气府、窍穴中潜伏下来。   只是须臾间。   那滴旱魃血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便是如燕赤霞他们这般修为,都感应不到分毫了。   钟昊微微一笑,道:“你们如今落入我手中,我也不要你们如何,各自受我驱使三十年便可。待时间到了,自留都可随你们。”   “方才是我的本命血。放心,只是暂且潜伏在你们体内,不会将你们转化为尸魔之体,只是一点保证让你们办事尽心尽力的手段。”   “时间一到,自会替你们取出。”   “当然。”钟昊俯视下方,笑了一下,接着道:“你们若是能可将它驱除,便是你们自己的造化本事,去留自然也是随意。”   “不过,我只提醒一句,由此引发的后果,诸位自负,所以妄动之前,需好自思量!”   钟昊举起葫芦,饮了口酒,眉宇间颇有自傲之色。   有那一滴旱魃血在,若有不轨之举动,到时只需心念一动,他自能借此施展出种种手段出来。   钟昊有自信,不经过他同意,便是地仙想要动手驱除,都没那么容易。   这才是他让人忠心的不二法门。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一十七章婴化元神,终有地仙证道!   春雷响,万物长。   一声霹雳醒蛇虫,几阵潇潇染紫红。   这日清晨时分,一声雷鸣响动过后,天上便下起了一阵濛濛细雨,整个黑山笼罩在了一片烟雨迷蒙之中。   钟昊站在兰若寺中,望着那一片雨幕,屋檐上有雨水流淌而下,落在那地上砸开来,晶莹四溅。   ‘过山风’自他衣袖中缓缓往外探着脑袋,天气渐暖,它开始摆脱了族类天性,从总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渐渐有些活跃起来。   龟童子站在边上,拿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这条毒蛇中的王者,慈溪似乎对这条蛇特别的感兴趣,时不时便会逗弄它一下。   顿时便叫这只乌龟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意识,他可不想哪天自己头上就变得绿油油一片青青草原。   所以,趁着慈溪不在,他果断的冲着那条‘过山风’龇牙咧嘴,意在警告这家伙,千万莫要有非分之想。   若非这条‘过山风’时刻不离钟昊手腕,最多也就探个脑袋什么的,他实在很想给这家伙一顿教训,叫它清楚知晓,谁才是蛇女的最佳夫婿。   ‘过山风’仰着脑袋,望着外面的天空吞吐着蛇信,直接无视了龟童子的眼神,若是以前,面对一个这样的妖灵‘大佬’。   它肯定很是畏惧,不过现在嘛……呵呵,好歹它也是主人身上的挂件,有本事就让这只乌龟先把它从真正的大佬身边弄走。   钟昊没去理会两只小妖的勾心斗角,他微微闭眼,这段时日以来,待在这兰若寺中等待龙抬头之日的到来。   他自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在此瞎等。   既然决意要在此开山立府,作为自己今后的大本营,自然便要有一番布置,他端坐在大雄宝殿莲台上时,身上一直有稀薄的血红雾气往外扩散,他的气机在这黑山中侵袭蔓延。   只是莫说是凡人肉眼,便是修行精湛的练气士,若不开法眼,也是窥望不到,唯有地仙目光能察觉到异常。   这也是为何当日,那远在金华城的神秘男子,会说黑山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中的原因。   到了今日,钟昊终于是将整个黑山,数百里地界全数都笼罩在了自身气机感应之中,甚至凭此足以短暂隔绝天地感应。   也是因此,燕赤霞等人才会毫无反抗之力,便在他面前败了下来。,   而这,却只是初步功夫而已。   再接下来才是关键,地仙之所以被称为地仙,除了婴儿化为元神,便在于能可拥有自身的道场天地,坐镇其内,可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掌握之中。   如乱葬岗千年老鬼的虚幻阴界,其实便是属于他的道场。   钟昊原先已经有了几分这种道场领域雏形,在醒来后初次踏上埋骨山的夜晚,在龙湖镇发觉邪佛血祭之时,都有所体现。   但当时他只是无意识的在这条路上摸索,直到在乱葬岗遇见那千年老鬼之时,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接下来的一步该要如何去走。   不过,钟昊并不决定在匆忙之间,便将自己的道场领域彻底固化完善下来。   眼下还不是时候,现在只要保证这数百里黑山尽在自己感应之中便可。   到二月二龙抬头之日,黑帝巢穴显露,他自能凭此察觉而第一时间赶到,不至于如树妖姥姥一般苦守数百年始终错过。   忽然间,钟昊睁开了眼眸,感应之中,有一股异常的气息侵入了黑山中来,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过了片刻而已,面前的风雨之中,有黑影借物化形,乱葬岗的那名千年老鬼在雨中显露出身影,依旧一袭黑袍。   他望着钟昊,微微点了点头,脸色不知为何,有着几分难看的模样。   千年老鬼站在细雨中,四下环顾了一圈,出声道:“恭喜钟神秀,这才短短几日,便掌握江南郡的一方灵山秀水。”   这黑山连出妖魔,自有玄机。   在温候斩龙之前,有黑帝这有着世间第一妖威名的大神通者。   天路重开之后,又有树妖姥姥迅速崛起,屹立当今之世妖魔顶峰之上,自然非是寻常之地。   纵使比不得那等过往岁月中有真正圣贤坐镇的仙山胜境,称一声灵山秀水也绝不为过。   龟童子瞧见了那千年老鬼露面,立即微微俯身一拜,算是见礼。   纵然对方乃是自家老爷的手下败将,但毕竟也是地仙之尊,而今又与老爷结盟,该有的礼数不能忽略。   钟昊望着这千年老鬼,笑了笑,问道:“你寻来这里,应该不是单纯给我说几句客套话吧!看你脸上神色那么难看,遇到难缠的事情了?”   他也不请这千年老鬼落座,因为来此的仅是一缕幻影,无那必要。   那千年老鬼眼神复杂,沉吟了一下,方才望着钟昊说道:“我得到消息,昆仑玉虚一脉的‘脱俗仙子’,在红尘峰上坐死关一百六十六载。”   “在今年正月十五的月圆之夜,婴儿化神,强证地仙,破关出世,震惊天下!”   即便以钟昊的沉稳,骤然听闻如此惊人消息,眼眸也不禁微微收缩一下,而今地仙门径未开,就如三甲子前人仙之路断绝一般。   身为当时仅有两位成功破境的人仙之一,钟昊自是明白在天地压制之下,要想打破那层界限晋升的艰难。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仰首望了望那天,微微伸手,好似当真触摸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压制住了这世间万灵,往上修行的路径。   然而,终究还是有人能顽强打破那禁锢,踏入那前方的一片新天地。   “好!”   钟昊忍不住抚掌大赞一声,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给自己大灌了一口烈酒,“百余年前,有我跟李青圣,百年之后,依旧有绝世人杰现世,若星辰皓月光耀寰宇,不输前人,为此便当浮一大白。”   千年老鬼望着他,冷哼了一声,他实在很想朝着钟昊呵斥一句,你这家伙是脑袋被驴踢了么。   只是自身拳头没人硬,便是想要说,心中委实缺乏点底气,只能是硬憋了下来。 一百一十八章 春来风雨,暗藏杀机!   钟昊将酒葫芦放下,有些随意的道:“行了,老鬼,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你我盟约既定,若那人当真来寻你麻烦,我自当为你助拳。”   千年老鬼闻言之后,那深邃的眸光微微闪烁一下,心下一松,突兀的有些庆幸之前与眼前这家伙契定盟约了。   他脸上顿时肃容,朝着钟昊打了个稽首,道:“多谢了,若钟神秀之后有何事情,不妨与我言说,老朽必然鼎力相助。”   钟昊点了点头后,忽而脸上露出笑意,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事,要麻烦你一下,过些时日……”   听完钟昊之言后,千年老鬼不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应下了。”   钟昊望着那千年老鬼身影在雨中散去,举起酒葫芦饮了一口,轻声道:“脱俗仙子?嗯……”   他在殿内,缓缓行步走到了一处窗户边缘,微微沉思着。   这个名号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亲很亲,却早已不知所踪,在这个年代,大概早已埋骨黄土的人。   记得刚穿越过来时,家中并不富裕,姐弟三人平日间也没啥玩耍的,某一日,钟昊突发奇想,便给大姐跟小弟讲述了一个武侠故事。   从那以后,钟家姐弟乃至是镇上一些同龄的小孩,便开始都缠着钟昊讲故事。   虽然是穿越者,但很显然的,没有系统,芯片等等外挂的帮助之下,仅靠他脑海中记得的那些武侠故事,显然不足以满足那些饥渴的小孩。   而一些明显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也不能随便说出来,不然,是很有可能被村镇中的一些神婆巫公指为邪魔附体,被拿去吊死、溺死的。   好在,他前世有一部映像深刻的剧集,那漫长的剧情线让他顺畅的讲述了许多年,都不曾讲完……   其中有一个他姐最喜欢的人物,便被人叫做‘脱俗仙子’……   “这大概是巧合吧!”   钟昊叹了口气,神色郁郁,十四岁那年,大姐便不知所踪了,家里人寻了很久,都没有消息,他最初踏入江湖,除了心头一腔热血,也有寻找她的原因。   可惜,直到身死那一刻,都未曾打听到半点消息,大姐似乎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在这人世间再无半点消息。   而今,过去了三个甲子一百余年,便是大姐当年没死,也早该埋身黄土了。   钟昊摇了摇头,忍不住痛饮了一口酒,忽然间从一个名号想到这些,这心里头总感觉很不畅快。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粉裙小姑娘在头前带路,领着燕赤霞来到了他身后。   粉裙小姑娘彻底无视龟童子在旁的挤眉弄眼,向前躬身行了一礼,道:“老爷,燕赤霞到了。”   钟昊点了点头,负手在后,缓缓转过身来。   虽然惊蛰过后,天气渐暖,但江南郡的气温回升并不快,在这深山中还是有些阴寒。   燕赤霞一袭单薄的青色儒生衣衫,被寒风自窗户吹入,正在轻轻摇摆着,他的身躯就如那山中青松,很是挺拔修长。   那腰间悬挂的剑囊之内,似有汹涌的剑气欲要喷涌而出。   钟昊瞄了一眼,隐隐窥见那绘着繁复纹路的雪白剑囊之内,有一片五行精金精气汇聚而成的海洋,海洋之中,一抹璀璨光芒凝聚,似是一尾灵活的青鱼,正愉悦的畅游。   剑仙采集世间五行精金之气,收于剑囊、剑匣、剑葫芦等物之内,孕养本命剑器,日夜锤炼不休,这是玄门中极为上乘的祭剑法门。   钟昊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   他望着眼前的燕赤霞,赞叹一句道:“看来你的传承很是不俗,不过百余岁之龄,便已经元婴大成。”   “便是眼下天地界限犹在,地仙门径不开,日后仍旧大有希望往前再进一步,不叫那昆仑‘脱俗仙子’专美于前。”   燕赤霞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不过脸上神色平淡,道:“老爷缪赞了。”   ‘脱俗仙子’之名他也只是听过,两者不是同辈之人,燕赤霞出道之时,前者早已归隐昆仑红尘峰数十年,不履红尘。   而现今‘脱俗仙子’证道地仙的消息,虽然已是引起了修行界不小的轰动,但还未曾传到燕赤霞耳中。   所以他不清楚为何眼前的黑山老妖,会突然提起那么一位人物。   钟昊看见燕赤霞神色,微微一笑,也不解释,便开口道:“此番找你来,是叫你出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燕赤霞略带询问的望着钟昊,抿着嘴也不说话,静待他的下文。   “你帮我去岭南郡首府,妖都广城的银龙巷中,给那位黄仙姑庙的主人传一句话,就说她若还有意原先那事,便请她二月中旬,亲自来这黑山一趟,我在兰若寺恭候大驾。”   “如果她同意了,那你就持我信物,转道去龙湖镇钟家,将一个叫林佳的小姑娘接来此地。若她不同意,就不闭多此一举,可以直接返回黑山。”   燕赤霞点了点头,示意记下了。   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钟昊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说道:“你路过那银龙巷时,顺口帮我问一句巷子中的槐树精,愿不愿意迁来黑山。等等……”   钟昊微抚一下额头,想着那怂货的样子,大概八九成是不愿意来,便叹了口气道:“算了,姑念一点情分,你直接把它给我带过来吧!”   人世间乱局将起,广城原先人妖混居的超然局面,未必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一只草木精灵,便是在深山之中,都是危机重重,一旦妖都生乱,那小家伙百余年修行,怕是要就此化为流水。   草木成精者,能平平安安修持到树妖姥姥这般地步,当今世上少之又少。便是如此,未化元神,不成地仙,本体依旧会是一大致命的弱点。   燕赤霞领命而去,到了外间,修长身子微微一晃,便直接身化一道流光破空遁去,眨眼之间,便了无踪迹。   就在燕赤霞离开兰若寺,驾驭剑光往岭南而去之际。   始终未见停歇下来的朦胧细雨中。   离黑山不远的一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在窥望黑山,恰好望见那道急驰如电的遁光,在云霄之上,遁去无踪……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一十九章 黑山老妖在此!   钟昊往山外看了一下,微微眯眼,他轻声道:“嗯……这等蝼蚁鼠辈,也来窥视这黑山灵地,是那消息被人散播出去了么?”   龟童子与粉裙小姑娘相视一眼,目中都有惊讶之色。   蝼蚁鼠辈,窥视黑山,散播消息?   他们虽然都是幼童模样,却也都是实打实的有着百余年修行的妖灵,非是真的懵懂幼童,立即便察觉出老爷话中不对。   这时,龟童子眼睛一转,上前一步道:“老爷,是山外有人在暗中窥伺,要对黑山图谋不轨?可需要小的出去扫荡一番,让这些蛇虫鼠蚁尽数滚蛋?”   钟昊闻言,笑了笑,在他脑袋瓜上轻轻敲击一下,道:“扫荡?那你还是先努力修行个一百年吧!”   “现在出去,我怕你威风没有出到,直接被人抓去炖汤还是小事,让人以为我这黑山尽是一些如你这样的小妖精,平白被人小瞧了去。”   听见钟昊这毫不掩饰的打击,粉裙小姑娘掩嘴轻笑不已。   龟童子则是瞠目结舌,有心反驳,又怕真被派了出去,成了人家锅里炖汤的原材料。只好乖乖撅着嘴,虽然不服气,但是心里还是告诫自己莫要说话,莫要说话!   看见龟童子这般模样,钟昊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他的身影便在这殿内消失不见了。   龟童子望了还在掩嘴笑着的粉裙小姑娘一眼,很是理直气壮的道:“慈溪,你瞧见没,老爷说了,我只要再修炼一百年,便可以出去横扫天下了。”   “到时,全天下的人,便都会知晓你便是我……叫什么名号好呢?听说妖魔中的绝世至强者,名为‘大圣’,那你便是我龟灵大圣的媳妇了,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粉裙小姑娘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开口道:“呸!龟灵大圣?就你?我看是龟灵大婶还差不多……还与有荣焉呢,到时候你别说你认识我就行了,省的给我丢人。”   说罢,哼了一声,直接转过那苗条娇小的身躯,往外行去。   龟童子顿时急了,跳脚道:“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一百年后我还不如你?喂……我可是老爷肯定,外加当年师尊钦点的你师兄呢……”   可惜,粉裙小姑娘理都没有理他,身影便直接消失在了那拐角处。   近几日,她在这黑山中发现了一窝刚出生不久,毛茸茸的小可爱,因为父母在山野惨烈的竞争中成了其他猛兽的腹中物,都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了。   小姑娘发现后,便母性大发,揽下了照料的责任,现在正好到了要喂食的时间了,哪有空跟这只缺心眼,还自大的死乌龟在这斗嘴……   黑山外围的一处山岭上,一名留着八字胡,身披阴阳道袍的中年道人,正在这处观望那黑山深处的情形。   近日有莫名的消息流传,说是这黑山之中,昔年黑帝的遗府即将现世,给这本就动荡不安的江南郡投下了一块巨石,让无数人的眼光,都投来此地。   黑帝乃是昔年的天下第一妖,便是那温候都与他斗法三次,才最终让他寂灭,这等绝世人物的遗府现世的消息。   几乎不亚于由龙虎山天师府广传的邪佛重生,岭南罗浮王家覆灭以及昆仑玉虚‘脱俗仙子’证道地仙的消息。   飞速扩散之后,让不少妖魔道中人物,皆蠢蠢欲动,就连三教百家的正道中人,都是侧目不已,各有思量。   瞧见一抹惊鸿自黑山深处飞纵青冥,瞬息远去之后,站在山岭上的那中年道人,脸上神色一时阴晴不定。   在他身旁还站着数人,有女子,有僧人,不乏儒生,甚至还有一个老人,好似那刚从泥地中跑来的农夫。   都在留神那黑山深处的动静。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道士望着燕赤霞遁走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道:“想不到黑帝遗府之事,将这道貌岸然的家伙都勾引过来了。”   “嘿……还正道剑仙,十二境的大练气士。我呸!还不是跟咱一样,窥伺那昔年妖魔黑帝遗……”   砰然一声巨响!   这中年道人的话还未曾说完,那脑袋骤然炸裂,血花四溅,污秽了一片山岭。   突来惊变,站在他身边的那数人齐齐骇然失色,想也不想,便各自驾驭遁光,飞天而起,作鸟兽散,要往黑山之外逃去。   只是他们那遁光刚起,那容颜俏丽的少女,便落的跟那中年道士一样的下场。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都还没有离开这座黑山外围的山岭,全数脑袋开花,身躯坠落下来,成了那山岭上生长青翠茂盛的草木,在这春季得到的一份最为肥沃的‘粮食’。   钟昊在这山岭上现出身来,一袭黑袍在细微风雨中轻轻摇摆,全无动手杀人的气势。   他脸上神色淡然,眼神平静的往四面看了一眼,轻声道:“只是安排这么些不入流的角色踏入黑山,是在瞧不起谁?”   “今日,我在此立个规矩,若是有意黑帝遗府,大可光明正大踏入黑山,进来一试本人手段,只是生死自负。还有……”   钟昊眼神骤然凌厉,冷笑一声道:“还在暗处窥伺者,不管你们是何来历,又是受谁的指派,或者是自己想要寻觅机会浑水摸鱼,都限你们十息之内,尽数退去。否则……”   他斜撇了一下这山岭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说否则会如何,便直接漠然开口数道:“一,二。”   “三。”   才数到第三声,钟昊脚步一迈,已经跨出了黑山范围,双手负后,自空中急速下坠,一脚踩踏在了一名身材矮小,留着一撇山羊胡的老人头上。   “啊!不要,我是阴世黄泉……”   砰!   一声炸响过后。   这名老人刚将自身来历道出,希望钟昊会有所顾及,便直接被一道剑气自顶门灌下,矮小的身躯爆裂,顿时化为一团血雾。   被那蒙蒙细雨寒风吹打一下,便化为血雨滴落在泥地里。   钟昊足尖落地,数道剑气窜入地下,十里方圆之内,数处地层中响起闷哼声,有血水自泥地里缓缓渗出……   摘下腰间酒葫芦,只见钟昊在雨中灌了一口。   那微微乏红的眼睛光泽褪去,他仰着头,注视某处,轻声说了一句:“黑山老妖在此,若是还有不信邪的,可以尽管来试试!” 一百二十章 谁给你的勇气?   所有还活着的人,望见这一幕,都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   说好的十息呢?   黑山中最大的妖魔不是一个千年树妖么?   这黑山老妖又是何许人呀,举手投足皆有大威能,难不成当真是眼前这延绵数百里的黑山,已经成精成怪,化作了眼前的绝世大凶?   除去少数几个已经探明了内情之人,绝大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晓钟昊的可怕。   一些原本就只是来这凑个热闹的家伙,当机立断,再不敢拖延,急急飞速离去,唯恐自己脚程慢了,就变成之前那些人一般的下场。   钟昊没有再去理会他们,只是将自己的目光,注视着虚空某处。   说到底,他亲身自兰若寺中出来,不管来历,不顾身份,直接便施以血腥手段立威。   便有警告那些江湖闲散的家伙,莫要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什么热闹都去凑的意思,而不是当真一举将所有人屠了。   眼下死的这一点人。   若是能够惊醒那些江湖闲散者,让他们清楚知晓介入其中的危险程度,而在心中多加思量几分,钟昊的目的便算是成了大半。   如此,总好过在不久之后的二月二。   龙抬头那日,当黑帝遗府被彻底打开之后,一大群江湖闲人,在一片混乱中被杀个血流成河为好。   当然,若是有人不听,依旧贪欲遮蔽心智,觉得自己能火中取栗,那到时候,钟昊下手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祸福无门,从来惟人自召。   别人最多指点一下前路的凶险,自己还是要踏上这条路,便也该清楚明白生死无怨,一切端看各自手段了。   阴沉天气,风雨飘摇中。   只见举着酒葫芦的黑袍年轻人,微微仰着头,就如一位自阴曹冥府中走出的杀神,纵使身上从头至尾,都并没有展露出什么惊人的气势。   但方才的霹雳手段,已经震慑了绝大多数人,四方为之寂静,无人胆敢接钟昊的话。   钟昊轻轻晃动着自己手中的朱红酒葫芦,等了一会,依旧无人回应。   他冷笑一声,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远远退去,但在他的感应范围之内,却至少还存了三股极其隐蔽的气息,大概是自诩潜藏功夫了得,压根不惧他的威胁。   而其中又以他所注目的虚空某处之人,最为奇妙,隐隐竟然有着几分地仙法的痕迹。   当然,这并不是说暗处潜伏之人便是一尊地仙。   那人修为在钟昊眼中看来,虽然还算不错,要胜过圆通和尚不少,但最多也就跟树妖姥姥在伯仲之间,   大概是身上有地仙祭练的符箓法器之流,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望着那在细雨中酣然杀人之后。   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的黑袍年轻人,将目光注视了过来,始终盯视着自己的立身之处。   那一直隐身在暗处的某人微微蹙眉,然后想起了什么似得,眉头很快便舒展开来。   他摇头轻笑了一声。   “黑山老妖?呵呵……百余年前,独领一时风骚的钟神秀,就此自甘坠落,成为妖魔,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这说话之人,知晓自己隐蔽身形的障眼法已经被钟昊窥破,便也不再藏着掩着,大大方方显露出身来。   那是一名从相貌上看去只是莫约三十出头,但真实年龄难以估量的人,一袭合身的青色长袍,脸颊带笑,气度显得风流倜傥。   钟昊仅仅看着他冷笑,而后问道:“也是阴世黄泉的人?”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是很显然的,钟昊并没有打算要听对方回答的意思。   因为伴随着他话音甫落,那原本自九天云霄上洒落下来的雨水,忽然间便停了。   天地好似凝固了一般,雨滴全数停滞在了空中。   而后,雨水凝聚,形成了万千细小透明的小剑,铺天盖地,全数迅猛的朝着现身的这个青衣人掠去。   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尽数在那无数雨剑的笼罩包围下。   这万千雨剑,速度之快,让人不及眨眼,便已经到了青衣人身体边缘,眼看就要彻底将其洞穿之际。   不知为何,却齐齐在倏然间便缓了下来。   距离青衣人身体仅有的那寸许,好似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外人看去,就好似是那柄万千雨剑在放水一般。   钟昊微挑了一下眉头,笑了一下:“方寸虚空化万里?有点意思,看来你背后的人,对你倒是颇为看中,给了不少保命的东西。”   “哪里,还是比不得‘钟神秀’,只是勾搭了个死婆娘,在土里埋个百余年,便直接一步登天,这是何等的大福气。”   青衣人脸颊带笑,煞是好看,只是语气讥讽,说道‘钟神秀’三字时,更是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就在青衣人的身后虚空,倏然间直接洞开了一道裂缝,他只需往后退了一步,跨入其中,顷刻间便能出现在数千里外。   这是他背后那位的手段。   所以即便面对着百余年前的剑道传奇,而今的旱魃尸魔,青衣人依旧气定神闲,甚至敢于对这样一位明显已是地仙之上的存在,开口讽刺两句。   只是这青衣人却不知,因这一句话,勾魂锁链已经临身。   钟昊只是用目光看了他一眼,那环绕在青衣人身周,扭曲方寸虚空,演化成千万里之遥的诡异法门,忽而便在无声无息间,悄然泯灭了。   上尊赐下的护身妙法,骤然被破,青衣人心神一动,立即察觉不妙,虽然钟昊似乎并未曾再出手。   他也不敢再多停留,当即一步后退,便要踏入那裂缝中,急速脱身而去。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转瞬挪移数千里,而是自那虚无裂缝之中,突然窜起的熊熊血焰飞快吞噬他身体……   “幽冥黄泉火!”   青衣人这才惊恐大叫起来,一个幽碧光团瞬间自他身体中遁出,化作一道虹光急速往远方遁去。   钟昊只是斜眼撇了一下,并未出手拦截,因为这幽碧光团之上,赫然沾染上了一点血焰星火……   “这货莫不是修炼修到自己脑子多了个坑,没那份实力,还学人嘴炮。自以为背后有位地仙,赐下了一点保命手段便可以无所顾及?”   钟昊冷笑着嘀咕一句:“便是你‘阴世黄泉’背后的那位存在,在我眼前露面,都未必敢如此托大,一个探路的家伙,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梁静茹么?”   他仰头再给自己灌了口酒,随着心念一动,那漫天雨水所化小剑,分成两股,各自往一个方向汹涌俯冲过去,一息之后,伴随着两声细微的惨叫。   这黑山外围,终于是重新恢复了宁静。   那山间的朦胧细雨也是如常,再度自天上落了下来……   钟昊将那赤红的酒葫芦重新挂回腰间,环顾四面,确定再无一人疏漏之后,便朝着黑山深处,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自圆通和尚之处,钟昊已然知晓。   ‘阴世黄泉’对这黑山亦有染指之心,可惜慢了一步,被他抢先,而今黑山已然落在他手。   既然对方已经慢了一步,再想要从他手里扳回先机,岂有那么容易的?   这‘阴世黄泉’背后之人有意谋夺黑山,虽然圆通和尚也不知详细情况,但钟昊心知肚明,十有八九,与黑帝遗府脱不了关系。   这次的消息扩散如此之快,八九成也是对方散播出去,意在把这趟水搅浑,钟昊相信,对方的手段,应该还不止于此。   不过,那又如何?   到了最后,终究还是要凭实力说话,就看看到时候,究竟是谁的拳头大……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二十一章 二月二,龙抬头   接下来的数日光阴,黑山之中总算是一片平静。   纵使江湖中,关于黑山将有妖魔大能遗府现世的消息传播的越来越广,让不少人心思浮动。   然而经过钟昊一番杀戮扫荡之后,再无不开眼者,胆敢贸贸然的,便直接闯到黑山附近窥探。   只是远在黑山百里之外的金华府城,乃至是更近的北郭县城之中。   却是多了不少江湖武人、山上练气士,乃至是隐蔽身份的妖魔,四处行走,都在时时刻刻关注着黑山深处的动静。   机缘难得,便是明知凶险,可这世间,从不缺乏贪婪之人、妖、魔。   钟昊盘踞在兰若寺中。   自那日之后,便再无动作,只静待那黑帝遗府现世的时机到来。   二月初二,龙抬头。   清晨,天色微明,玉·兔已坠,金乌将升未升。延绵数百里的山岭之间有风不知自何起,凛凛寒意,莫名携带肃杀之气。   黑山之中,所有已开灵智的妖魔鬼怪,尽数遵从兰若寺中发出的谕令,潜伏在自己的巢穴之中,不敢有所动作。   兰若寺中,钟昊跌坐莲花台,手中抓着那正摇头晃脑的‘过山风’,轻轻逗弄。   龟童蛇女分立在他两旁,下面站着千年树妖的男身、圆通和尚、夏侯渊、齐灵岳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那黑帝遗府显露踪迹。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   骤然,东边一轮耀目金轮跃升,有万道金色光辉破晓,瞬间照亮天地山川,乾坤皆明。   钟昊眼眸瞬间微眯,在他感应之中,数百里黑山地域,有缕缕蛮荒之气,自大地深处浮起,丝丝缕缕,似万川归海,尽数往一个方向汇集而去。   天地间,有磅礴的元气正如同潮汐涌动,隐隐之间,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门户,出现在了黑山某处地域。   “就是现在。”   心知时机转瞬即逝,拖延半刻,黑帝遗府便可能再度隐去,钟昊骤然睁眼,精芒四射中,他人已经自大雄宝殿中的莲花座上消失不见。   黑山深处,一处群山环绕的十里平原上空,钟昊的身影浮现,他眼眸乏起血色,细细观看一下后。   猛然自袖袍中伸出那修长白皙的手,一掌轰击在了虚空某处,体内源源不觉的真力,瞬间狂涌而出……   伴随一声‘砰然’巨响,声传数百里。   赫见一道隐蔽门户,在钟昊雄浑真力灌输之下,轰然洞开,千百条瑞气流出,上冲霄汉,若云蒸霞蔚,映照天域。   “这是?黑帝遗府,当真现世了!”   黑山之外,伴随着一股剧烈的震颤波动,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数百里之内,但凡有点修为在身者,同感震撼。   无数人面朝黑山所在方向,仰首望天,便能瞧见那天宇的动静。   这一刻,不论正邪妖魔,望着那处动静,皆是心神震动,有滔天巨浪浮现,继而眼眸发亮,如同璀璨宝石,一个个冲天而起,往黑山赶赴过去。   时隔数百年后。   自‘天下第一妖’陨灭之后,黑帝遗府,终于再度浮现人世间,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只见那虚空之中,一座巍峨宫殿浮现,自九霄高处缓缓降落下去。   轰!   地面震颤,如龙翻身,黑山地下灵脉之气,瞬间连通了那昔年黑山之主遗留的洞府,将其固定在这平原之上。   钟昊负手在后,身形急坠,就在他双足落地的瞬间,地面似是承受万钧巨力,再起震动。   他望着那已然门户大开的黑帝宫殿,并未第一时间进入其中,反而转过身来,立在那宫门之前。   十里平原上,黑帝遗府之前。   只见钟昊一袭黑袍随风摇摆,腰悬赤红葫芦,仅仅站立在那,便有通天彻地的气机高昂,上冲斗牛,锋锐似要刺破苍穹,巍巍身影如仙更似魔。   他缓缓闭眼,数百里内,有无数流光,自各处蜂拥而来,闯入了黑山之中。   这一刻,在贪念的驱使之下,没人再去管什么黑山老妖立下的规矩,只唯恐自己落后了一步,便会错失一桩莫大的机缘。   当然,在这关头,也不乏还有理智者,驻留原地,默默观望事态发展,并未随同大部队一同直接闯入黑山。   金华府城郊外,那处僻静之所,一手创建了‘阴世黄泉’的那名神秘男子,望着黑山,微微失神。   “师兄!不管你是真的死在了刘基的手里,还是潜伏在某个角落等待着东山再起,你遗留的这一切,便让你的‘好师弟’我先帮你接受了吧。”   神秘男子的手猛然握拳,有细微呢喃之音在院落中响起。   在他的身后,那白裙女子默默垂首,不言不语,如同一个无暇白玉雕塑而成的美人,虽然容颜绝美,却似无魂。   “你来了!”   僻静院落中,有株老树落下了一片叶子,飘落在了地上,神秘男子声音低沉的说道。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个满头灰发的老者忽然在这院落中现身,站在了神秘男子的身边,遥望远处,嘿然笑道:“既然你诚心邀请了,我怎会不来。”   他身材高大魁梧,虽是老人,身上气势却是磅礴,发上还插着一根其形如剑的乌黑木簪。   这名老者望着远处动静,笑言道:“事成之后,不管你那师兄府邸之中,有何宝物,老夫只要那口血井,然后……”   他目光中有奇异的光芒闪过:“还有那位旱魃的身躯,也要归我。”   神秘男子闻言,轻声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若是此番真能一举将那钟神秀绞杀,他的身子,便是给你又如何。”   “但是……”   神秘男子转头看了这老者一眼,继续道:“我可给你提个醒,当年那个女人为他费尽了心血,若是有朝一日……”   “老夫的事情,便不用你来操心了。”灰发老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神秘男子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骤然间,两人的身影,便同时自这僻静的院落中消失不见。   唯有那神色呆滞,似乎已经只剩了一个躯壳的白裙女子,依旧留在了这院落中。   忽然,院落中凭空起了一阵无形之风,在地面打着旋,双目无神的白裙女子,眼眸渐渐明亮起来……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二十二章 生死簿上有姓名!   十里平原,黑帝遗府前。   钟昊身影修长,负手而立,脸上神色悠然。   便是天上不时有流光飞降,落在不远处,他依旧是一派从容,摘下腰间赤红酒葫芦,不时微抿一小口,视若无睹。   反而是那些落在他数百步开外的大批练气士、江湖武人,还有为数不少已经化为人形的妖魔,望着他,面色露出凝重。   纵使黑帝遗府大门洞开,只需越过那一袭黑袍,便能踏入其中,泼天仙缘就在眼前,却是无人敢于妄动。   因为,就在钟昊身前不远处的野草上,便染着鲜艳红雨,在清晨的朝阳映照下,很是晶莹漂亮。   这都是方才一来,便想要直接越过前面的那道身影之人的下场,便连尸首都未曾留下,便尽数化作清晨的雨露,滋润这一片野草。   或许若干年后,很有可能这里将诞生不少的草木精魅。   明明前方仅有一人,数以百计的正邪两道人物,以及自各地奔赴而来的妖魔,却都是如临大敌,不敢轻易去跨越雷池一步。   沉寂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有人站不住了。   “圣人有言,自古天下异宝仙缘,从来有德者居之!阁下纵使自号黑山老妖,统辖这数百里群山妖鬼,却也不该阻绝他人的机缘。”   一名看似儒雅的中年文士,踏步行了出来,立身在诸多修士面前,注视着钟昊,侃侃而言。   这中年文士的手中持着一柄七色羽扇,一边轻轻扇着,一边继续缓缓开口:“这般霸道行径,不仅注定难以独占这昔日黑帝遗府珍藏,更是让自己成了在场诸位的公敌。”   他转过身来,手中七色羽扇往身后诸多人物指了一圈,接着言道:“纵使黑山君自持神通盖世,恐怕也难挡众人合力。”   “以黑山君之能,踏入黑帝遗府想要取得数件珍藏,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何必非要如眼前一般,与众人对峙,陷自己危境之中,还望三思!”   言罢,这中年文士脸颊带笑,还对着钟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很是谦卑的模样。   他对自己这番话很是满意,软硬兼施,既携众人之势,隐隐威胁了一番。   接着表示了可以让这位黑山老妖进入那座遗府,先挑选数件黑帝珍藏之意。   若是钟昊同意了,不仅眼前难题迎刃而解,还让他在诸人面前,刷了一把大大声望,所以这名中年文士心中很有几分志得意满的样子。   只是被他掩饰的很好,并不曾露在表面上。   钟昊仰首喝了一大口烈酒之后,伸手抹去嘴边酒渍,望着这在开春季节的早晨,还拿着把破扇子在那摇晃装逼的家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他气笑了:“不错,晓得用话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惜,嘴炮的功夫不到家,自身的修为也差了点。既然你那么能说,便去地下与阎君好好唠嗑,别忘了替我问声好……”   钟昊才说完,身影一晃,人已经自原地消失不见了。   那中年文士纵然在钟昊开口的瞬间,心中便已经起了警惕,察觉到了不妙,急速往后面退去。   然而,下一刻仍旧被钟昊抓在手里,拖行了数十丈距离,重新回到了他原先所站立的地方。   然后,就在那一大群的修士眼前,五指一动,直接便扭断了这中年文士的脖子,更有剑气入体,直接将这人体内还不及破体遁走的一道虹光,直接搅碎。   从钟昊突然出手,将那中年文士抓回他原先立身之处,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结束其性命,不过是短短眨眼间的事情。   修为稍浅者,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那中年文士的尸体被钟昊抛出数丈开外,当真被‘送’去了幽冥地府。   这般迅速的动作,冷酷无情的杀戮,让那大群与他对峙的修士,一个个不由自心底生出阵阵寒意来。   随手丢弃了那中年文士的尸体之后,钟昊再望着眼前诸多人物,冷笑一声,在他身前十丈开外,骤然有一缕缕剑气凭空生出。   那无形的剑气,有千丝万缕,在那虚空中穿梭游走不定,堪称凌厉无匹的绝世锋芒,让感受到的人,莫不变色。   这剑气所在,不容踏足,贸然跨入,必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众人齐齐沉默。   一些人望了钟昊背后那大门洞开,显露出流光溢彩的宫殿,微微摇了摇头,在钟昊的霹雳手段之下,那原本被贪欲遮蔽的双眼,总算有点清醒了。   瞬间,便有数道流光飞纵而去,不愿意再涉及此事之中。   昔年‘天下第一妖’遗留的机缘虽然重要,但若是自身没有了性命,万般一切皆休。   只是离去的人数,终归只是少数,能从那近在眼前的诱惑中脱身而去者,世间又有多少人?   世人常言,仙家视金钱为粪土,皆是淡泊心性,可那仅仅是因世间金银,对于修仙练气之人,不甚重要罢了。   面对着眼前可能会一步登天的机缘,照样没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那份诱惑。   真正淡泊之人,压根便不会前来趟这趟浑水。   望着那十数道破空遁走的人,钟昊脸上笑了笑。   他注视着依旧在眼前驻足不去的那些人,负手在后,轻声说道:“我有言在先,这黑帝遗府,我势在必得!”   “你们中谁若是有意见,便尽管上前试试,钟某人绝不会介意送他上路,与先行了一步的那些家伙,去做个伴。”   钟昊声音虽轻,流露出来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显得霸道决绝。   让他面前所有修士,都感觉一阵难堪,更有不少人处于他强大压迫之下,反而生出了恼意。   “大家莫惊,被这妖魔哄住,他仅有一人,我等一拥而上,何必在此惧他。”人群之中,有人冷然开口言道。   这人很是聪明,见到了前面那中年文士的下场,怕被钟昊所针对,压根便不露面,更是以传音之法,让自己的声音在四面响起,让人摸不透他所在的方位。   钟昊闻言,只是洒然一笑,竟是混不在意的模样。   既然霹雳手段,不能使得眼前这班人退去,依旧欲要寻死,那又怪的谁呢?   他那浑然视眼前诸人为无物的态度,终是彻底激怒了大多数人,更在那四面回荡的声音持续煽动之下,伴随着一声暴喝:   “动手!”   瞬间,虚空震颤。   只见数十上百道流光齐齐飞出,一群妖魔练气士祭起各自的法器,朝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轰然绞杀砸落过去……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二十三章 镇狱天王,齐聚黑山   “杀!”   数以百计练气士、妖魔的各种法器宝物,朝着钟昊轰击而来。   那等威势,远远望去,近乎有毁天灭地之能,让天地元气都瞬间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虚空浮现裂痕,破碎崩毁。   这顷刻间,诸多修士皆是豁尽自身全力,毫无保留,要彻底将那拦阻他们踏入黑帝遗府,取得一份泼天仙缘的家伙,轰杀成渣!   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纵使面对这声势浩大的围击,钟昊的目光依然平淡,毫无慌乱惊诧之色。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之意,轻声说道:“就这种形如乌合之众的围杀,是什么给了你们如此的自信,以为凭借人多便足以抗衡我?”   钟昊负手在后,身形不动,唯有那一袭黑袍,在那众修士意图夺命而来的连环攻势之下,轻轻摇摆不定。   陡然,那游窜与虚空众多的剑气,千丝万缕,彼此勾连。   钟昊身上散发无上锋芒,以他立足之地为起点,只见森寒剑气席卷而出,初始还很是微小,却在短短眨眼间,便已经化作一道形如龙卷的巨型天灾。   那剑气形成的龙卷连天接地,旋转环绕往前飞速而去。   这道剑气龙卷所过之处,万物尽毁,形如世界末日一般,苍天在这瞬间飞速凝聚厚重铅云,雷鸣滚滚,大地颤栗震动,隐隐倾塌。   纵使是那经过诸多修士呕心沥血,精心祭练数十上百年的无数法器宝物,平日间都是自以为金刚不坏,难以损毁。   在这肆掠无忌,飞速蔓延过来的剑气龙卷之下,却全数好似纸糊泥塑一般,剑气所过之处,所有宝物法器,全数化作了粉末,在那剑气飓风中烟消云散。   “噗!”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此起彼伏,法器被毁,纵使不是本命交修的器物,也足以让主人心湖震荡,掀起波浪。   若是本命交修之宝,那主人的下场更为凄惨,丝毫不亚于自身遭受重创,所有的人,都是惊骇失色,感到难以置信。   这黑山老妖究竟是何等怪物,为何会有这等惊人的实力,过往却不曾在世人面前留下过什么威名?!   这个念头只是飞速闪过。   他们很快,便不会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及体内所受的创伤而感觉惊骇困惑。   因为那道剑气龙卷已经近身,将他们全数搅入了自身的循环之中。   在那剑气龙卷所形成的庞大漩涡之中,锋芒锐利,万千剑气纵横,便是这群修士中最为强悍之人,也难以存活片刻,便被破了护身罡气。   不过眨眼之间,所有的人便在那道剑气龙卷之中化作齑粉,如同他们的法器一样,烟消云散,一同埋葬在这黑山深处。   剑气龙卷消散,点点殷红落地,原本在眼前对峙的诸多人物,全数消失不见,留下一片空旷。   十里平原之上,恢复原先的平静。   钟昊没有去看那已经全数踏上了黄泉之路,尘世身躯化作血雨洒落的那些修士、妖魔遗留下来的唯一痕迹。。   他负手在后,微微仰头,说道:“召来这样一群被贪念蒙蔽心神,毫无作用的乌合之众,便是你的手腕么?若是仅仅止于如此,未免太过让人失望了。”   虚空之中,无人回答。   钟昊微微一笑,也不介意,下手屠戮百余人后,即便散去了那道接天连地,威势磅礴无量的剑气龙卷。   他身上气势反而越见高昂,上冲斗牛,无可匹敌的锐利锋芒直射凌霄,茫茫不可测度之气机,勾连天地,隐隐更有赤红自他脚下蔓延。   在这十里平原中,黑帝遗府宫殿前,昔年江湖剑神傲视天下的风范展露,更有旱魃绝世魔威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既然都已经到了,想必已经是心有万全之策,黑帝遗府就在眼前,一个个何必还要犹犹豫豫,阴世黄泉之人,莫不是都是这般藏头缩尾的鼠辈?那未免太过令人失望了。”   钟昊往前踏足一步,声若雷霆炸响,群山回荡不休。   那余音不绝,好似一个个炸雷,让人听了,不觉体内气血翻腾,难以自制,那如山如岳的气势,更是让暗处窥见之人,不由蹙起眉头。   轰隆!轰隆隆!   大地忽而震颤,一名瘦小如猴的老者,自钟昊前方的群山之中踏步行出,他肩头扛着一根乌黑铁棒,看着不过五尺身躯,跨步间,却是器宇轩昂,让人完全忽视他的身子。   反而生出一股错觉,这老者便好似一尊战天斗地的武神一般,这赫然是一位十二境的武道天人。   天上黑云翻涌,一道魁梧身影,浑身缭绕一条紫电雷霆形成的蛟龙,自天宇缓缓降落下来。   那是一个中年壮汉,赤裸身躯,散发披肩,脸颊抹彩,只在腰间围了一块虎皮遮挡一下重要部位,看去只要风轻轻一吹,便会让底下的风光彻底暴露。   他的手掌异于常人,形如蒲扇,更有九霄雷霆与他呼吸相应,赫然也是一尊不输与前面那瘦小老者的当今绝世高手。   东方天际,骤然大亮。   原本今日乃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只是先前厚重黑云忽然急速聚集,遮蔽了大好天光。此时,伴随着一声高昂嘶鸣响彻东方。   赫然见那厚重乌云猛然间被撕裂,一道金色光束射下之后,漫天生红光,铺就一条赤色道路。   东方尽头有耀眼夺目的血红光彩汇聚,霎时间一只……赤红雄鸡傲然挺立,浑身似有火焰燃烧,焚的虚空都为之扭曲。   它举目四望,竟露出几分唯我独尊之气概,颇有些许传说中的太古神鸟,群妖帝皇一脉的三足金乌的神采。   这只鸡一声长鸣,展翅一扇,自那赤色道路上飞扑而下,落地瞬间化为一名身披红袍的年轻男子,腰间还悬挂了一枚血玉。   钟昊微微眯眼,就在这雄鸡成精的妖魔落地的同时,十里平原上,忽然间自泥地中生出了一株七彩莲花,迎风见长,转瞬便化作了丈许大小。   那粉红莲瓣伸展开来,里面盘坐着一个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眉心一点红,他气质阴柔,比之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竟是更加美艳几分。   ‘阴世黄泉’阎君坐下四大镇狱天王,素来独来独往,各自镇守组织一方。   今日奉阎君之令,齐聚黑山……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二十四章 巍巍百年钟神秀!   四大镇狱天王,虽然皆是天下顶尖的战力,在‘阴世黄泉’中论权柄之大,仅在那一手创建了组织的阎君之下。   然而面对那个负袖而立的修长身影,四人的眼中,都是有着浓浓的警惕。   跟那些已经魂归黄泉而去的马前卒不同。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是清楚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在百余年前的世间,曾留下过怎样的辉煌威名。   如那名扛着乌黑铁棍的瘦小老者,更是曾在那时,亲眼目睹过昔年那钟神秀的风采。   纵使到了今日,瘦小老者自身已经远远超越了曾经钟神秀所取得的成就,却依旧不能让他哪怕是稍微放松心中警惕。   身为一名老江湖,他深深知晓,这个世间有些人物,不管身处在哪个年代,都注定有翻手云雨之能。   毫无疑问,钟神秀在他心中,便有着这等份量。   这种人物,绝不会因丢失了百余年光阴,便被曾经的同辈中人抛在身后,更别说他如今还是……旱魃之身!   瘦小老者那干枯的手掌紧紧握住那根铁棒,目光警惕之余,还有着丝丝战意正在升腾而起。   他那看去苍老的身躯之内,似乎久违了多年的沸腾热血,这一刻,开始慢慢的苏醒着。   瘦小老者生平遗憾事中,便有在当年,与他同辈中的那些佼佼者,几乎尽数都跟钟神秀交过手。   而他始终不曾向钟神秀挥出一棒,来印证自身所学。   这一错过,便是一百八十余年,到了而今,便连他自身,都已是垂垂老朽,时日已经无多,   那对面之人,却是年华依旧,与过往记忆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毫无差异之处。   钟昊望了望眼前这四人,神色平淡,便是对方并不曾报出自身名号,他也自圆通和尚吐露的情报中知晓。   这多半便是‘阴世黄泉’所谓的四大镇狱天王。   不过,面对这足以让天下人,都为之感觉到恐怖的四名当世顶尖高手的围剿,钟昊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他负手立在黑帝遗府之前,身上气势越见雄浑浩大,淡声道:“便只有你等四人站了出来……”   轰隆隆!   那声音虽轻,却好似滚滚炸雷,响彻在那四大镇狱天王的耳畔,让他们不禁震颤,心湖生波。   “是否太过瞧不起钟某人?你等头上的那位呢,到了而今,都不肯现身,堂堂阴世黄泉之主,敢于自号阎君,始终怯于露面,未免让人看轻了。”   雷音轰轰,钟昊话语在四方天穹回荡不休,数百里黑山皆能闻见。   钟昊等了片刻,依旧不见那阴世黄泉之主露面,他神色不禁微沉,一双带着些许血色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眼前的那四人,再度轻轻往前踏了一步。   轰!   随着钟昊一足落地,他身上那冲霄的气势,尽数往那所谓的四大镇狱天王压迫过去,更有一股浩大宏伟之力,如波涛汹涌往外疯狂涌出。   赤色雄鸡成精的年轻人、穿着虎皮齐屌裙的中年壮汉,好似观音坐莲的阴柔少年皆神色严肃,望着钟昊都是如临大敌。   那一瞬间。   在他们的感受之中,好似整个天地都在钟昊雄浑气势的冲击之下摇晃一般。   让他们深深觉得,那条黑袍年轻人当真有着神魔之姿,不输与组织的那位首脑‘阎君’。   甚至于,在钟昊身上流淌的气息还要更为宏伟浩大,让他们心惊之余,难以升起对抗的念头。   越是站立在了当世的山巅之上,触摸到了天地之间的那层无形界限。   对于已经立身在了他们可望而不可及领域之中的人物,感触便越是深厚,同理,也越是惊惧。   地上的小小蝼蚁,因为自身眼界有限,怕是永远不会知晓,那近在眼前看似悠闲迈步的巨象是何等恐怖!   可修行到了他们现今的地步,已经足以深深的明白,那些已经走到前路上的人,是何等的可怕。   他们自身距离那地仙之境,都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也可说是天堑之别,比之由九境跨入人仙的鸿沟,还要巨大。   因此,眼前的这位昔年被江湖人称颂的剑道钟神秀,而今自号黑山老妖的黑袍年轻人,给予他们的压力,是超越了常人所能想象的。   那道负手站立的修长身影,只是眼神凝视过来,便给他们带来一种自身正在坠入无底深渊,有一种被彻底吞噬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若不是,自持背后同样有着地仙级数的人物撑腰,面对这这样一位强悍人物,他们很有可能会要就此不战而降。   只是就如钟昊所言,他们的心中也有困惑,为何到了现在还始终不曾见阎君露面?   难不成……   在阎君的算计之中,便连他们,也是被放弃的棋子,意在消耗钟神秀的力量?   按照之前阎君制定的计划,四人联手,去牵制钟昊一瞬,给阎君与其邀请来的地仙人物,后续诛杀钟神秀的雷霆攻势,创造一个绝佳的契机。   然而此刻,莫说是阎君,便连他邀请来的地仙高人,也同样未曾显露丝毫的踪迹,似乎完全不曾进入黑山一般,这让他们心中不禁齐齐打鼓,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在钟昊面前现身的‘阴世黄泉’四大镇狱天王,多数都已经心生惧意,彼此相视一眼,更有隐隐退意显露。   或许唯有那个瘦小的老者,是他四人中,唯一的例外。   迎着钟昊那强悍无比、近乎凝聚成了实质,化作一道血红气柱冲天的滂湃气机,瘦小老者不仅未生出一丝的退意。   反而手持乌黑铁棍,浑身热血沸腾,竟然很是果决的往前踏出了一步。   “嗯!”   钟昊微微讶异,瞧着这瘦小老头,能以十二境武道天人之境,不惧自身气势压迫,还敢于踏步上前出手。   这人……不差!   他眼眸忽而闪耀起一道血光,望着这瘦小老者,微微颌首,沉声道:“好,这才不愧是一个站立在世间巅峰上的天人武者。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做出现在这种抉择,但我允你挥出那生命中的最后同时也注定是最强之招!”   在钟昊的眼中,清晰可见,这瘦小老者体内的生命之火,这一刻竟然开始猛烈的燃烧起来。   他身上散出的气势也随之高涨,虽然远不如钟昊,但也绝对不会让人忽视,就如一道狼烟巨柱冲天。   他……   在这一刻,竟是彻底点燃了身体的所有潜能,想要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这世间留下一道绚丽的惊鸿……   作者留言: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打赏! 一百二十五章 突来的惊变!   瘦小老者望着钟昊,手中那根乌黑铁棒,重重跺在那地上,让大地微微震颤不已。   只听他口中喃喃道:“昔年错过,便让今日弥补。舍二十载光阴岁月,挥出迟到近两百载的一棒,算是了却我心头的一桩遗憾。”   钟昊眼眸微眯,凝视着这个老人,虽然他的记忆中,对于这人并无什么映像,但在这一刻,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人的赞许。   阴世黄泉镇狱四天王之一的瘦小老人,对着钟昊笑了笑,那眼神之中有遗憾、有缅怀,他嘴唇蠕动一下,似有不少言语想说,最终全数化作了滔天战意,只轻轻道:“钟神秀,今日齐天棍在此讨教了!”   话音落,不复多言。   他足尖点地,人已经高高跃起,那手中杵着的乌黑铁棒挥洒而出,便有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被瘦小老者自体内催发出来。   这是齐天棍的成名绝式——棒碎凌霄!   燃烧了体内一切潜能,挥出那今世最为强悍的一棍,大势如江河倾泻,又如雄伟火山猛烈爆发而出,显露无穷威力。   这一棍下,虚空震颤,竟然如同受了巨力击打的镜面一般,有道道裂痕飞速蔓延,只是倏然间,便已经跨越了两者之间,那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钟昊面前。   一棍砸落,势有万钧,有横扫天下的威势。便是在同境之中,这一棍,都绝对堪称惊艳,杀力之大,足以毫不讲理的将人一棒打成齑粉。   地仙之下,世间能接下这一棍的人,绝对不多,且多半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能以轻伤接下者,寥寥可数。   钟昊却是轻叹一声,这一棍虽是足以让世人惊艳,然而不成地仙,便是释放了体内一切潜能,终究也只能到此结束了。   他负在身后的手抬起,并指成剑,缓缓递出,恰好在那乌黑铁棒就要砸落在脑门前时,与其相接。   轰!   有劲气横波自两者相触之处,往外冲击,十里平原之上,好似刮起了一阵大风,搅乱了刚刚才平复不久的天地元气。   瘦小老者身形凌空,苍老的手中持着那根乌黑铁棍,与钟昊剑指碰撞一击之后,便再无动作,如同一幅画般,凝固横挂空中。   许久之后,伴随一声带着满足的叹息,瘦小老者缓缓闭眼,一百八十年后,挥出这早已预料得到结果的一棍,心头感觉很是平静。   那原有的万千感慨,所有的情绪,已经尽在那一棍中挥洒而出,终是……了无遗憾。   有山中寒风轻轻吹过。   这在江湖中纵横一生的瘦小老者,与他手持那根乌黑铁棒一起,徒然爆散了开来,身躯兵刃,同归一体,化作了漫天的烟尘,在那风中飘散无迹。   剩下的那阴世黄泉镇狱三天王,见此情形,不禁都是呆住。   这齐天棍纵使非是他们之中最强,论战力也是数一数二,竟然就这样在眼前灰飞烟灭,给予他们的震撼很是强烈。   他们纵使知晓与地仙之间的差距有天堑之别,但这种境况,依旧难以想象,各自瞳孔都不禁收缩一下,现在便是阎君露面,他们的心气也近乎全无。   原本联手合击,他们还有信心能可牵制这钟神秀一瞬时间。   然而现今瘦小老者已逝,镇狱四天王缺一,又见识到了那道修长身影举手投足间显露的莫大威能,那还敢有什么想法。   难不成还要跟那齐天棍一般,搏上自身性命?   在这世间,能毫不留恋性命者,终究只是少数。   他们可不向那已经垂垂老朽的家伙,自我觉得活够了,撞见昔年的偶像人物,便彻底释放了一把,将自己所剩不多的性命尽数挥霍在一棍中。   “为何阎君始终还不见露面?这么恐怖的家伙,绝非我等可以匹敌,便是齐天棍犹在,也是如此,他难道当真是要我们今日尽数死在这里不成?”   如观音坐莲的阴柔少年秀美微蹙,以心传心,在雄鸡精与中年壮汉之间搭建桥梁,彼此密谈。   身披红袍的年轻人望了钟昊一眼,他在心中道:“既然阎君自己不遵守计划,导致现在出了偏差,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在这堪称旷世凶魔的旱魃面前出手了。”   雄鸡报晓天下明。   他可是立志要如那位老祖宗一般,成为卯日天君之‘大公鸡’,怎可无端端折陨在此。   那名只穿着虎皮超短裙的中年壮汉亦是这般心思,早非热血青年,身处这浩大江湖,若是不知进退,他也走不到今日这般境地,早已不知埋骨何处了。   三人皆有退意,只是钟昊就在眼前,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想在一位实力在地仙之上的旱魃手中逃脱,世间哪有这般轻易的事情啊,寻死还差不多。   他们念头急转,都在盘算如何脱身之策。   此时,那大公鸡成精,身穿血袍,腰间悬挂一枚血玉的年轻人眼珠子悄然转动一下,脚步不着痕迹,悄无声息的往后挪动。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要能比身边这两个与他同列镇狱四天王的家伙稍快一步遁走,便有极大把握能从这次的危局中脱身了   只是刚刚往后迈了一步,血袍年轻人的身躯便不由僵硬了一下,身为妖魔的敏锐直觉,让他知晓自己被那旱魃瞄了一眼,那细微的小动作恐怕已经被识破了。   他心中暗叹,有些不情不愿,可看情况也唯有如此了。   血袍年轻人飞速换脸,展露出一抹笑颜。   他动身掠过了身边两位,冲到了钟昊面前,直接拜倒下去,一脸的谄媚道:“见过黑山君,久闻盛名,直到今日方才有幸见到,真是我的三生荣幸。”   “观黑山君举手投足,皆有通天彻地的威能,当真是我辈妖魔中的大英雄、大豪杰,一看便是天降的大圣、妖皇。”   “小的不才,愿投入麾下,任凭驱使,以效犬马之劳,为我黑山一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他竟然是现出原身,以头点地,直接拜了下去。   那穿虎皮的中年壮汉与阴柔少年对视一眼,当即神色都不对了,看着那只露出原型的大公鸡,眼神几乎能杀人。   好个不要面皮的家伙。   怎么说也是阴世黄泉镇狱四天王之一,竟是这般无耻,当真是……好想跟他一样啊!   就在两人心思浮动,忍不住也要学那赤色雄鸡一般,跪地拜服,自阴世黄泉组织跳出,投身黑山老妖麾下的时候。   轰隆隆!   远处竟是传来旱雷轰鸣。   然后便见一道强悍无匹、通天彻地的气机划破长空,震碎了数座山脉,自空中坠落到了十里平原之上。   那是一个白裙女子,在她的手中,抓着一条血淋淋的大腿,脚底下还踩着一个灰发老人…… 一百二十六章 终见南宫月   这突来的惊变,让那原本正要学那只拜俯在钟昊面前的大公鸡一样,转换组织门庭投身黑山的中年壮汉与阴柔少年皆是一怔。   望着那自天穹砸落下来,又被人一脚踩踏在身上的灰发老人,神色震撼中,更是难以置信,甚至到了连自己的身躯都控制不住的地步,在那轻微颤抖。   那灰发老者乃是何人,他们并不知晓,但这丝毫不能减轻他们对于此人的忌惮与畏惧。   因为此人,赫然便是那阎君此番邀请前来对付钟神秀的一位地仙大能。   然而,这样一位毫无疑问身具莫大伟力的大人物,此时却像是条死狗一般,被人踩踏在了泥泞之中,动弹不得。   而那个踩踏在灰发老人身上的白裙女子,他们也很是熟悉。   乃是平日间,在阎君身边伺候的一个婢女,只是前些时日,不知生了什么变故,被抽离了魂魄,成了一具精致而无意识的人偶。   突然之间,便脚踩地仙,从天而降,芊芊玉手中,还抓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   便是望去没什么气势,脸上还在轻轻笑着,却莫名的让人心中生出寒意来,颤栗惶恐不已。   甚至……望着那条鲜血淋漓,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属于男人的大腿,再联想到阎君到了现在还始终不见露面。   一个可怕的猜测,不由自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让人很是胆怯。   明明还是初春,却有汗水自额头上密集冒出,流淌下来。   那条大腿……会不会就是阎君的?他们的那位主上,此刻是生还是已经陨落了?   这因联想而生出的种种猜测,在心头不由自主的纷纷往外冒出之后,让他们不觉大骇。关于之前阎君未见露面的情形,似是有了某种合理的解释。   两位地仙,意气风发,联袂行动之时,却在半路遭人拦截,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一者被擒一者生死不明。   只是,为何阎君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会有了这般法力神通?   此时,钟昊微蹙眉头,正仔细上下打量这自天穷降落下来的美丽女子,隐露的肌肤白皙似雪,身后却见漫天艳红玄光,如滚滚浊浪翻涌不休。   明明那一张俏丽的脸庞很是陌生,可是莫名的,她那细微的举止神态中,让钟昊心中生出很是熟悉的感觉。   就在钟昊努力回想自己何时有遇见过如这女子一般的人时,只见那白裙女子展颜一笑,望着他似嗔似怒开口道:“呆瓜,这就不认得我了?”   陌生的人,陌生的声音。   然而那举手投足的神态以及此时的语气,却让钟昊忍不住心神一震。   他望着那个身着白裙的女子,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生怕惊了一场好梦。   足足过了数息之后,他方才终于开口:“月儿,是……你?”   若是仔细去听,隐隐能感觉到,此刻钟昊的声音竟是有些许颤抖。   那白裙女子轻轻笑了一下,下一刻,只见一个有些飘幻的影子自她身上跨出,正是那钟昊早已在心中,思念想了不知多少遍的红衣女子——南宫月!   南宫月的幻影仅仅出现刹那,似是有什么顾虑,转瞬即逝,重新回到了那白裙女子的身上。   她侧头瞧了一下那还站立在一旁的中年壮汉跟那阴柔少年,这两人早已被她吓得呆滞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南宫月将手中抓着的那鲜血淋漓的大腿,随手抛在地上。   然后轻轻挥了挥衣袖,那两名阴世黄泉的镇狱天王,便直接灰飞烟灭,就此消逝在了这广阔天地之间,无有半点痕迹残留下来。   那只显化出原身的大公鸡看见了这一幕,心中胆寒,但那南宫月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便毫无动作了。   他娘的。   他看到了什么,那早在一百余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了的血魔,竟然重新现世了,还附身在了一个小小婢女的身上。   这绝对是震惊天下的恐怖消息。   邪佛之乱毕竟年代久远了,除了那些当年参与过围剿的宗脉之外,其他人更多的还是当做一种奇闻趣事,并无多大的危机感。   但若说是血魔现世,恐怕整个大顺天下,乃至是海外,都要抖上三抖,当年经历过血魔之乱的人,还活着的老家伙可不在少数。   但便是借这只大公鸡一千个胆子,他都不敢外泄这等消息。   他可算是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未跟着那两位同僚一同奔赴真正的黄泉,可能便是因为自己现在就在钟神秀的身边,才免了此番死厄。   钟昊望见那白裙女子挥手了结掉两个人,毫无动容,只是拿目光凝视着她,缓缓走上前去。   “你要是敢用手碰这身子一下,我就收拾你。”见钟昊走到了近前,南宫月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直接了断的警告道。   钟昊的手刚刚抬起,闻言不禁有些傻笑,略带尴尬的放了下来。   好吧!就冲这暴脾气,不用怀疑了,必然是自家媳妇无疑。   他挠了挠头,望着眼前这陌生的白裙女子,轻轻开口道:“我还以为你被困在了琅琊剑宫,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没啥事,就是见到两个混球在那大言不惭要如何瓜分咱家的东西,还是包括你在内,恰好我有点事情要下来跟你讲,便顺手将他们了结。可惜……”   南宫月摇了摇头,有些郁闷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道:“可惜附体的这具身躯,几乎没怎么修行过,实在太过脆弱了,又还要顾及到会打破现在这天地的禁锢,不能放手施为。”   “最终只撕下了另外一个家伙一条腿,还是让他给跑了。等哪天你碰到了,自己收拾吧!”   钟昊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些,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询问。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事,钟昊现在压根不想听,他只想知道附身在眼前这白裙女子身上的媳妇,现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又是在哪里。   南宫月看他神色,轻轻咧嘴笑了一下,自是明白这家伙现在是在焦急什么,她抬头望向天上,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   时间不多了,看来只能长话短说…… 一百二十七章 量劫之下,众生都是肥料!   南宫月沉默了一下,背后艳红玄光翻涌间,忽而显露无穷影像,唯有站在她眼前的钟昊可见。   那是从当年钟昊身陨以后,她随后人生中的大部分经历,只有小部分模糊不清。   钟昊心神投入进去,凝神去细观,开始脸色还算平静,只是随后越看下去,脸上神色越是难看。   越看越觉心中郁结,开始有暴虐之气在他胸中盈溢,让钟昊恨不能去屠尽天地,尽情去宣泄那股心头生出的磅礴怒意。   纵使他已经知晓,南宫月昔年必然经历过颇多劫难,才会有自己今日化作旱魃的复生。然而,知晓是一回事。   亲眼见到南宫月的那种种坎坷磨难,重重险阻,更是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稍有不慎,便是永坠深渊,万劫不得翻身的画面,又是另一回事。   钟昊的眼眸,不知何时彻底成了诡谲的血色,更有丝丝缕缕的血焰在眼眸中燃起。   此时的怒意悲戚,溢满了他的心头。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攥着,有血自指掌间流淌下来,滴落在泥地中,立即腾起火焰,往四面燃烧。   旱魃魔火,在这十里平原上开始肆虐,甚至有往整个黑山扩散的趋势。   天上的铅云好似感应到了什么,飞速凝聚,变得厚重,整个黑山,所有生灵尽数趴伏,瑟瑟颤抖不已。   便是兰若寺中,如千年树妖姥姥这些修为精湛的妖魔、武者都难以自控,就在近前的那只大公鸡,被南宫月屈指一弹,直接陷入昏迷被丢尽了黑帝遗府之中。   从远处望去,数百里黑山真成了一片漆黑的地狱。   外界天光明亮,艳阳高照。   黑山之内,才褪去没多久的黑暗再临,宛如魔域,尽数被笼罩在了诡谲暴虐的气息中,雷鸣滚动、电蛇翻涌,劫数将至。   南宫月伸出那白皙细嫩的手去,将钟昊攥成拳头的手掰开、握住。   然后她抬头望向了天上,另一只手掌轻轻上击,无声间,铅云四散而去,天地重现光明,那因钟昊气息翻腾导致的劫数,直接被她一掌覆灭与无形。   这一切,发生的很是迅速。   南宫月的‘长话短说’,一息便是一年,事无巨细的尽数烙印在钟昊的心神之中,唯有少数的片段,模糊不清。   或者说,那是南宫月因为某种顾及,而特意屏蔽了相关事件,   血色的火海迅速蔓延,钟昊站立着,宛如一尊雕塑,久久之后,才发生了一声叹息:“对不起!”   南宫月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笑了笑,道:“没什么的,都已经过去了。”   钟昊望着她,微微蹙眉,还没开口,南宫月已经知晓了他想要问什么,笑着道:“有些事情,还不能给你看见。”   “那些老家伙虽然行事让人恼火,但都是真正的大神通者,纵然只是以玄光演化影像,也必会触动他们心头的那根弦……”   钟昊默默点头,然后道:“那你现在还被封在那座镇魔殿中,也是因为他们?”   南宫月摇了摇头,微笑道:“当年的那几个老家伙虽然厉害,却也没那能耐拿我如何,当年之事,只能算是各退一步的选择。我若是想走,上面那区区一座殿宇,又怎能阻我。”   “只是彻底撕破脸了,对谁都不好,我那时还需要身躯存在,才能避免……回归!”   “他们也担忧我不顾一切,魔染众生。会彻底葬送了这个世界。”   “所以当年各自退了一步,我答应随他们上去,同样的,他们虽然已经知晓我做了什么,可也只能对你这旱魃不管不顾。”   钟昊一脚踩在那个灰发老者的头上,将这位似乎开始有点清醒迹象的地仙,再度弄入昏迷之中。   他走上前去,和南宫月并肩而立,望着十里平原上腾起的旱魃魔火,轻声道:“我很想你……”   “我知道啊!”   南宫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很是得意,她的嗓音悦耳空灵:“你先在下面等我一段时间,我会很快下来的。”   是的!   现在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也该跟那个家伙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我就是我。   南宫月就是南宫月,只会是身边这个呆瓜,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正宫夫人,不会再有其他身份。   隐隐约约间,在她的心头似乎有着一个冷哼声响起。   南宫月仅仅是抿嘴微笑,毫不介意,放任她这缕分神在这世间转生了千百次,到了现在却想让她回归,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自己既然把事情玩脱了,总要付出点代价嘛!   钟昊凝视着她的侧脸,沉默了一下,道:“十年,最多十年,如果你没下来,我就上去找你!”   说这句话时,他眼眸中血色犹未退去,声音虽轻,却透着斩钉截铁的语气。   这一刻,世间一切,都无眼前那附身在白裙女子身上的媳妇重要。   人皆有恻隐之心。   从醒过来,他虽是旱魃之身,却也一直都是以曾经两世为人的观念在自己心头立着规矩,但见到了南宫月之后,这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还愿意等十年,是因为钟昊相信,身边的这女子既然开口说了她会下来,便不是忽悠他,而是确实在准备下来。   但他也不愿等待太久,十年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大期限,若是到时依旧不见南宫月下来,他便是彻底放开一切限制,也要亲身上去,接她……回家!   南宫月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劝阻,她话锋一转,直接开始说起自己此番下来之事。   “……原本,依照我的估算,要到三百多年后,你才会苏醒,但你提前醒了,这其中,有人插手的痕迹。但不是针对你,而是整个世界。”   “原本该在三百多年后,才会掀起的一场量劫被人提前引爆了,上面有人已经等不急,要提前收果子了。”   南宫月指了指头顶,接着说道:“自祖龙之后,以这世间两千余年的气运,才凝结的一颗果实,会在这次量劫中彻底成熟。”   “在其牵引之下,过往岁月中,一些死而不僵的家伙,都会在有意无意中跳出来。”   说道此处,南宫月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她是血魔,曾被人指为涂炭生灵,可那些正道祖师,行事也未见的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将人逼出来做啥?   量劫之下,这可都是给那即将成熟的果实准备的灌溉肥料啊! 一百二十八章 我媳妇有点彪悍!   原来如此!   钟昊恍然,他想及自从自己从棺木中苏醒至今,才没过多久时光,便已经先后撞见了数名地仙。   其中不少都是刚刚脱困,当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果然是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推动。   这时,他不由将目光望向了那座黑帝遗府,这一位据说陨灭在了前朝温候刘基手中,以对方昔年天下第一妖的名头,会不会也有后手排布?   是月儿口中那些死而未僵的人之一呢?!   这时,南宫月伸手点了一下那座大门洞开,散逸着璀璨光华的黑帝遗府,微笑说道:“他,自然也是其一,不过他人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   钟昊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脚下那个灰发老者。   难不成那个曾经有着‘天下第一妖’之称的黑帝,躲过了温候之劫,最终却也栽在自己媳妇手上了?   可是方才在月儿以玄关演化的画面中,他见到了被一掌镇压的邪佛,但似乎并未见到有黑帝这回事啊。   南宫月解释道:“因为当中牵扯到了一个老家伙,所以方才我屏蔽掉了这段过往,当年我曾与这位黑帝有过一面之缘,那确实是一个惊才绝艳之人……”   “哦……惊才绝艳嘛?!”钟昊接过了话,脸色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   那么多年来,从月儿口中听到用这个词评价过得人不多,还是个男的。听口气,似乎还没凉透,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他好好‘切磋’一下才行。   钟昊心头暗自打定主意,将这件重大的事情放在了心头。   南宫月看他这幅模样,便已然知晓这家伙心中在转着什么念头,忍不住哑然失笑,丝毫没有不经意间,便给那某个现今不在这个世界的家伙,找了一场麻烦的歉疚。   她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接着道:“扯远了,言归正传。继续说量劫之事……”   “自祖龙携始朝三百万精锐神秘消失之后,两千余年,这天地便开始一步一步走向末法之世。”   “这里面原因有很多,如前面的百家圣人齐出的辉煌盛世,直接把这座天地当成了一头精牛,压榨的太狠了。原本这也没什么,随着百家圣人的时代过去,总会恢复过来的。”   “可这时,又有上面的几个老家伙不甘寂寞,趁势做了个大局,直接用手划拉一下,收拢世间大半的气数,要硬生生的堆出一份大道机缘,一枚证道果实。”   “数千年下来,最终经过前朝温候斩龙一事后,时光流逝,便成了我们那个年代的情况,以至于九境,便已经是当时世间的山巅。”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长河中,曾经有很多地仙以上的人物,都已经详细推衍,各自预见到了后世的局面。”   “为了他们的修行,免受此界末法灵机衰歇的影响,其中便有人提出了遁世闭劫之说。”   “相继带着各自的门人子弟,遁入了洞天净土世界之中,与眼下这乾坤天地切割开来,从此游离在了无尽虚空中,等待末劫过去,天路再开之时。”   “此后每逢王朝兴替,三家百家便都会有诸脉源流,奉行此等理念,遁入各自洞天净土世界,离世远去。”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狼朝之时,当时天下诸脉之中,还有为数不少福地洞天未曾与此界断开联系,一直坚守此界。”   “终于,就在狼朝末年时,受此界持续下降的灵气影响,天下诸脉洞天福地净土灵机皆有外泄,导致有崩溃被同化在此界迹象。”   “彼时,诸脉祖师终于觉得已是到了最后关头,不得不退了。”   “这才有了刘基出山,温候扶龙庭,借朱明新朝沸腾的气运一举诛灭封印了天下包括黑帝在内的三十六位大妖魔。”   “奠定了数百年的平静,让人世不至于因众仙佛大贤遁世而横生波澜,陷入妖魔乱世的局面。”   “之后便是温候斩龙,彻底断开了天下诸脉源流洞天福地与现世的牵连,尽数在末法降临之世前,脱身而去,以避末法。”   说道此处,南宫月感慨的笑了笑,带着点讥讽:“但在上面那些老家伙的谋算之下,岂有让他们真正脱劫的道理。”   “这便有了一百余年前,天路突然重开,灵机大盛的情况,便是要将那些人拉回来,为了自己的道途,当真是彻底不要脸皮了。”   “而事实上,此界元气回归鼎盛之时,便有一个老家伙直接出手,在人世间直接贯通了一条通往那些洞天世界的路径,并将此界有那证道机缘的消息传递了进去。”   “这是西游释厄传的唐僧肉。”听到这里,钟昊一口断定,:“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却让人很难拒绝。”   “只要避世的那些人心中还有一份证道执念,想来很难会不动心。”   “最终必会有不少人,当真自虚空中重新降临,回归此界,要试图夺取那一份证道的机缘,而就从这一步开始,便等于他们自身也入了这场量劫之中。”   南宫月笑了笑,轻轻点头,事实便是如此,世间有智慧者不再少数,能看破者,自然也不再少数。   可上面那些老家伙施行的压根不是阴谋,也不带有强迫兴致,而是彻彻底底的阳谋,只要那些洞天净土世界之主想要摘果,取得那一份飘渺的证道机缘,便不得不选择下场拼搏一把。   “那最后呢?那条路应该是被重新封闭了对吧?”钟昊问道,至少到现今为止,他还从未自他人之处,有听闻过那个一件事情。   南宫月轻笑点头,她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难得的有丝赧颜:“当年因那几个老家伙看我不爽,找上门来对峙。”   “我一气之下,便直接挥袖收拢了当时世间半数元气,导致恢复鼎盛的天地灵机重归谷底,也让那条路径在天地自我修复中,被重新闭掉了。”   “就在那条路径被封闭之前,我与当时已经复苏过来,正要走进那条通道的黑帝见过一面,而张须陀那些家伙,更是在随后闯了进去。”   “直到现在,当时那几个家伙都还不曾走出来。”   钟昊闻言,忍不住抚摸了一下额头。   好吧!   虽然我知道我家媳妇够彪悍,可也没想过彪悍到了这种地步。   一袖收拢世间半数元气,将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天地一举打回原形。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 一百二十九章 相约去看苍山雪!   知晓南宫月魔念下界附体,不能久待。   钟昊便没有去管那黑帝遗府,收敛了自身在十里平原上肆掠的魔火之后,便牵着她,两人在黑山信步游走。   只字不言离别,只如百余年前一般,言笑晏晏,观山赏景。   既深入涧渊,探险寻奇,也不时携手御空九霄,在碧空云海间,俯瞰数百里黑山全貌。   黑山的一处险峻高峰之上,南宫月站在悬崖边缘,仰首望了望天,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相逢时光总是短暂。   再待下去,便该要露出马脚了,她松开了钟昊的手。   钟昊静静的望着她,南宫月轻轻说道:“我该走了,此番量劫提前,随着昆仑玉虚一脉那位地仙强势证道。”   “以此为凭依,那些曾经谋划脱身而去的洞天福地净土,将会有不少自虚空中重新回归此界。”   “时间就在不远的将来。”   “那虚空之中情势复杂,各脉大能盘踞洞天,其中甚至不乏有百家圣人,乃至是上古时代的人物。手段神通颇为厉害。”   “此番黑帝遗府中的血井,能让你因提早苏醒而未曾演化完善的旱魃之躯,往前迈出一大步,但还不足以彻底完善大成,日后要是遇见了那种老家伙,你定要小心一些。”   “那邪佛亦是如此,当年我虽然将他镇压,但那是他刚将自身被人打散的元神重新凝聚一体,他在巅峰之时,便曾经惊动过上面的某个家伙出手,非是简单人物。”   钟昊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润,道:“才时隔百余年,你便对我如此缺乏信心了么?钟神秀这一生,可只在一个人手中栽过跟头。”   “哦!”   南宫月眨了眨眼睛,抿嘴笑道:“不知是哪路英雄豪杰,有这等本事,说出来让我听听。”   “远在天上,近在眼前。”   钟昊目视眼前佳人,神色严肃的说道:“仅此一次,便失落了一颗心……”   “停!”   南宫月白了他一眼:“也不知哪学来这种油腔滑调的话,记得给我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沾花惹草,我先把那些莺莺燕燕全剁了,再慢慢收拾你。”   钟昊心神凛然,当即叫屈道:“身为一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旱魃,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思,月儿,难道你不信任我么?”   南宫月转过身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只听她轻轻笑道:“我自然是很信任你的啊!”   她在山崖上,白裙随风摇摆,整个人似乎就要乘风而去。   就在钟昊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拉她一把的时候,却见南宫月忽而转过头来,冷不丁的抛出一句:“哦,对了,梁静茹是谁?”   啊!   钟昊手停在一般,扯了扯嘴角,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呆滞,望着眼前的白裙女子,心中念头急转。   这句话的意思是……   不妙!   好像我媳妇整天都在偷窥我。   他快速回想自己苏醒以后,有没有出格的事情。   还好,还好,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南宫月回首望着他,淡然笑了一下,刹那之间,只见这山崖上,白裙乘风,倏然化为点点粉末,就此消失在了钟昊的眼前。   “听说百里点苍,银装素裹,无关朝暮终年不化。呆瓜,等我,下次再见,我们一起去看苍山雪……”   钟昊伸出手去,抓不住那漫天飘散的粉末,只见它随风而去,佳人无踪,唯有那声音始终回荡在了钟昊心湖之间。   “好的!我等你下来,一起去看苍山雪!”钟昊仰首看着天幕,轻声呢喃回应道。   他在这座山崖上,慢慢坐了下来,摘下了腰间葫芦,轻轻的饮着那葫芦里面的酒,一口一口,就那么望着苍穹,想着那已经回归上面的女子。   终于,从日上中天,喝到星垂四野,钟昊手中的那赤红酒葫芦里面,终于彻彻底底的空了。   前段时间,让龟童蛇女两个外出买的近百斤美酒,一大半就在今日被他这样喝完了。   钟昊还不死心的摇晃了一下那个酒葫芦。   当真是半滴不剩。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夜幕之中,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黑袍老人,是那千年老鬼。   “那个女子是你什么人?”   到了此时,这千年老鬼还很是惊颤,原本钟昊曾让他今日来黑山,准备算计那阴世黄泉与其盟友一把。   只是最后的结果,因为南宫月出人意料的现身,直接以力破局,让他从头至尾,只是来这黑山中打了一回酱油。   但这酱油打的也让他胆战心惊不已,千年老鬼感觉自己过往的那些岁月似乎白活了一般,这个世界是何时变得如此的可怕了?   为什么从突破封印,重新得回自由之后,以他堂堂地仙之尊,竟然要在这个限制地仙突破世界变得如履薄冰。   似乎只要一不留神,便有可能会被人拍死。   眼前的旱魃、琅琊剑宫的神秘剑修,远在昆仑突破当今天地极限的脱俗仙子,再到今日突然现身的这名女子,这每一个人物,都是能给他带来沉甸甸心里压力的人。   早知这个世界变得那么可怕了,还不如窝在自己的阴界之中,不要出门,就那么老老实实的呆着多好。   他竟是有几分怀念起被封印时的安逸日子了,千年老鬼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钟昊瞥了他一眼,从他脸上神色窥出几分心有余悸的模样,隐约猜到一点这老家伙的心思,不由忍俊不禁道:“这个世界水没你想的那么深,当然也没那么浅就是了。”   “眼下这点情况就把你吓住了,你是怎么修成地仙的?算了,看在咱们同盟的份上,告诉你个大好消息吧!”   “什么大好消息,我这回没出力,莫非你也打算请我入那什么黑帝遗府么,让我在其中分一杯羹么?”千年老鬼脸上有些疑惑,眼神中有丝警惕。   他被封印之时,黑帝还未崛起,所以言语之间,并不怎么看中,不过一介小辈的遗府,有何值得他去念想的。   “你想多了。”   钟昊举起酒葫芦,正想要饮口酒,手抬到一半反应过来,无奈的把酒葫芦放了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是,量劫将起……”   他拍了拍这老鬼的肩膀,然后一步跨出,自这山崖上消失不见。   剩那千年老鬼神色瞬间呆滞在那。   量劫将起?!   钟昊的话回荡在他耳边,久久不散,千年老鬼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但他情愿自己不明白…… 一百三十章 翻天覆地从今始   苍茫黑山,延绵数百里。   在二月二,龙抬头之日过后,此地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至少,在天下修行人的心中,已经可以算的上是禁地所在,几乎再无人敢于擅闯。   这其中自是要归功于那莫名出现的黑山老妖,凭一己之力,便让图谋黑帝遗府的阴世黄泉伤筋动骨,仅在阎君之下的四大镇狱天王没有一个走出黑山。   传言,便是那神秘莫测,自号‘阎君’的阴世黄泉之主,都遭受到了重创,险险就此丧命,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让人议论纷纷。   多数初次听到这个消息之人,都是不信,然而随着阴世黄泉组织成员潜伏阴暗中,丝毫未曾回应这事,开始的便有人将信将疑了。   至少,有一件事情,是所有人都确认的,便是当日那些冲入黑山,意图在黑帝遗府中取得一份泼天福源之人,除了早早脱身而去的寥寥少数人之外。   其他人等,当真便从此再无消息。   仅此一点,便已经足以让天下人知晓,现今的黑山,有那黑山老妖坐镇,恐怕比起原先千年树妖盘踞时期,更为可怕。   甚至有人猜测,这个所谓的黑山老妖,实际就是昔年的黑帝转世归来,而今重掌黑山,虽然没有证据,少数知晓真正内情的人更是对此无稽之谈,嗤之以鼻。   然而,在无凭无据,全凭猜测的大众心中,这种说法竟是渐渐占据了主流。   凭借着昔年‘天下第一妖’的名头,不管是真是假,终于再也无人敢于有着胆魄,去往黑山中窥伺黑帝遗府之密。   便是那些十二境的武道天人,人仙巅峰的大练气士,都不约而同,默默将黑山列成了一处凶险禁地,告诫后辈,绝对不可擅闯。   因为阴世黄泉在黑山中惨败,更有好事之徒,兴致勃勃的将黑山封为了妖魔道中又一大新兴势力。   踩着阴世黄泉百多年的招牌上位,声势大震,直接将原先的妖魔道两大组织改为三大势力。   隐约间,还压过了尸山血海一头,直接登顶,为妖魔道三大势力之首。   原本与尸山血海齐名的阴世黄泉,因此次重创,直接成了垫底,只因阎君未亡,所以还勉强占据着一席之地。   外界小道消息众多,多是以讹传讹,没几句真的。   黑山之中,却是一片平静,钟昊走入了黑帝遗府之后,便关闭了宫殿大门,在其中闭关将近半月,至今未出。   那满山桀骜不驯的妖魔鬼灵,一个个都是变得乖巧异常,遵守着钟昊订立下的规矩,无人敢于违背,并未因他闭关,便有所放肆。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群山妖鬼皆在吸纳天赐月华精粹之气,默默修持,整座黑山与平常相比,显得异常的宁静。   “慈溪,你说老爷他还要多久才会出关啊!”   兰若寺中,龟童子盘坐在院子中,结束完一次周天吐纳后,百无聊赖,便朝着旁边的粉裙小姑娘说道。   粉裙小姑娘斜眼撇他一下,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老爷他又没有交代,等他出来,你不就自然便清楚了。”   “今天好不容易月圆,还无云霞遮掩,正是我们修行的大好时候,你怎么那么懒散,行气一个周天便坐不住了。也真是奇怪了,乌龟不是都喜静,怎么你就那么坐不住……”   粉裙小姑娘唠叨了两句,便不再继续理会这家伙,继续投入了自己的修行中,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龟童子叹了口气,跌坐在地,也准备开始接着行气游走周天。   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目光不由望向了兰若寺后的那株大槐树,正随风隐隐飘来那老妖婆与那圆通秃驴‘办事’的声音。   “日以继夜的,这两个家伙都不会觉得烦腻么,真是的,惹恼了我,等下给你两个来个五雷轰顶,叫你们不分日夜的放荡,还不知道设个禁制结界,这是唯恐别人不知晓你们在干啥勾搭么?”   龟童子皱了皱眉,有点恼火,他瞧了瞧尽在咫尺的粉裙小姑娘那细嫩的小脸,随着那两个不知检点的家伙,靡靡之音传来,让他心头不觉有点燥热。   他伸出手来,忍不住想要去碰触一下蛇女的脸庞。   “你做什么?”   倏然,粉裙小姑娘眼眸一睁,望着他眉头一挑,直接冷喝出声。   刚想做点坏事,这手刚伸到一半,便被察觉了。   龟童子难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用手摸了摸脑袋,然后道:“我说你脸上刚刚停了一只蝴蝶,你信么?”   “我信。”   粉裙小姑娘上演瞬间变脸,从睁开眼睛时的杀气腾腾,变得巧笑情兮,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龟童子的心中却是警兆连连,望着那张带笑的小脸,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涌现,他眼珠一转,飞快说道:“我突然想到了,我今天还有点事情没办,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先一步跃升而起,化作一道流光,飞速往兰若寺外冲去。   “哼,想走,看剑!”   粉裙小姑娘却没想过要那么轻易的便放过他,娇叱一声,一抹清白流光便已经脱口而出了,她整个人亦在同时飞遁而起,朝着那龟童子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下这只蠢龟,几天没收拾了,胆子竟然越来越肥了。   现在都已经敢向自己伸手,不定那天便摸到别人身上去了,此风不可长,必须抓紧教育一顿先。   粉裙小姑娘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夜幕中。   只见两道流光在数百里黑山之中遁光飞纵,倏尔来去,这黑山中的妖魔并不少,凝练了妖丹的家伙便有七八位之多。   因为今夜是月圆之夜,多数原本都在安静吐纳太阴月华精粹之气,因这两个小家伙闹了起来,便都被惊动了。   原本都还有些火气,不过瞧见乃是龟童蛇女之后。   便都安静了下来,远远隔岸观火,看粉裙小姑娘一柄灵巧飞剑横空,教训那只乌龟,观那气象,纷纷赞叹欣羡不已。   妖魔之中,多半凭借本能修行,偶有领悟神通者,便算是天纵之才,如龟童蛇女这般,有着明晰传承在身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能得以观摩一番,便算是大开了眼界。   就在两个小家伙打闹之际,黑帝遗府所在的十里平原上,骤见一道赤色光虹冲霄而起,让黑夜在瞬间化为了血色白昼……   片刻之后,一股足以让群山震荡的莫大伟力,自那处爆发而出,一个伟岸人影自黑帝遗府中如同一颗赤色星辰,纵身直上九霄。   千百里地界,皆能望见那道伟岸光辉…… 一百三十一章 万千妖魔谁称尊?   江南郡内,近乎所有修行者,仰起头来,都能望见那道伟岸身影,在那亮如白昼的血赤光辉映照下,皆本能的感觉到阵阵惊惧,难以自持。   千里之地,笼罩在一片寂静无声中,万物静止,旱魃破关现世的无上魔威,让世人难以忘却。   下一刻,光芒收敛,天地重归黑暗统辖,依旧是皓月当空,繁星密布。   那道人影缓缓自高空云海下落,降入了黑山中,最后足踏泥地,大袖飘摇,举着酒葫芦,入了兰若寺中。   十里平原之上,那座黑帝遗府缓缓隐逸,虽在现世间留有空隙,却又游离在现世之外,不为常人所见。   很快的,龟童蛇女结束了打闹,先后飞遁回了兰若寺中,钟昊早已端坐在那大雄宝殿之内,欢饮美酒。   望见他俩进来,笑意洒然。   “恭贺老爷出关。”龟童子先一步进来,笑嘻嘻的拜了一拜说道。   在他之后飞遁进来的粉裙小姑娘瞪了他一眼,不过在钟昊面前,不愿再动手,只暂且按捺下了要踢这只蠢龟一脚的冲动,对着钟昊微微俯身行礼。   不多时,千年树妖连同圆通和尚匆匆结束‘战斗’,前来拜见黑山老妖。   夏侯渊心中仍有芥蒂,一般不是钟昊寻找,不会前来,他那妻弟与其同进退,两者在兰若寺后的一处竹林中建起了一栋三层竹楼。   眼下虽是这黑山之主出关,两人也只是在那后山观望了一下,便各自沉寂,钟昊也不介意,由得他们去。   倒是先前阴世黄泉那只雄鸡成精的镇狱天王,在黑山最东面的山峰上安了个窝,见到钟昊结束了闭关,飞速的赶了过来,仅落在了树妖姥姥两人之后。   “山中近来可有事情?”钟昊饮了口酒,望着下面一众妖魔,轻声问道。   “有黑山老爷神威镇压,又岂有哪个宵小之辈胆敢造次,老爷你闭关的这段时日,黑山这段时日一切平静,平静的都有点让人难以适应了。”   这抢先开口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只依靠一份敏捷机智,外加不要脸皮先一步的抱了大腿之后,免去一番死厄的那位原阴世黄泉镇狱天王之一的雄鸡精。   他依旧还是直接显露出了自己那原型,未曾化出人身,所以此刻在诸人看来,便是一只大公鸡??站在这兰若寺的大雄宝殿中,口吐人言。   钟昊瞄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哦,难以适应是吧!要不我们生个火,烤只鸡如何?”   大公鸡明显吓了一跳,这马屁怎么就给拍到马腿上了呢?   他赶紧闭嘴,不敢再乱说话了,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因为乱说话被烤了,那得多冤啊!   这时。   穿着绫罗绸缎般的抹胸宫装,面貌美艳宛如一个宫廷贵妇似得树妖姥姥,身姿摇曳上前一步,说道:“黑山老爷,近日山中没有别的事情。”   “只是,之前老爷交给奴婢关押的那个灰发老头有些不老实,隐隐在暗中有所动作,似乎正在想办法逃遁。”   她说的,是那名被南宫月擒捉下来的那名地仙。   因为之前钟昊要入黑帝遗府,闭关吸纳那幽冥血井之气,未及处置,便将他的元神暂且封禁,交到了千年树妖的手中看管。   钟昊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下,道:“他虽是地仙,但眼下元神被禁,起不了什么风浪,你先把他看顾好便是,此人我之后还另有用处。”   千年树妖默默点头,望着那跌坐在佛陀莲台之上的人影,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终是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彻底埋藏起来。   原先她臣服在钟昊麾下,心中其实还是有着一些想法。   不管如何,数百年来,她盘踞兰若寺,好歹都算是一方之主,怎么可能毫无芥蒂,便心甘情愿的投身在这钟神秀手下。   只是随着近段时间,黑山中的诸多事情接踵而来。   眼下便连明面上已经数百年不曾现世的地仙,都在这黑山老妖的手下,沦为了阶下之囚,这才知晓这钟神秀的实力之深,不可测度。   凭她修行数百年的这点微末修为,还是莫要造次为好,免得最后这一生修行都成了梦幻泡影。   钟昊见这千年树妖杵在哪儿,一动不动,不禁瞥了她一眼,询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他事?”   树妖姥姥惊醒过来,当即收敛心神,本要退下,忽而想起了一事,虽然不知这黑山老妖具体心思,但还是禀报上去为好。   “回禀黑山老爷,因黑帝遗府一事,近日外界流言颇多,更有好事之徒,因老爷神威,而将我黑山列为妖魔道三大势力之首。”   “因为此事,有不少妖魔传来讯息,想要投入我黑山麾下,为我黑山壮大声威,不知是否要接纳其等?”   “哦!”   钟昊神色微怔,不由将手中葫芦放下,问道:“竟还有这等事情,此事流传甚广?”   树妖姥姥点了点头,道:“其他地界如何,奴婢未曾出黑山,了解不多,但江南以及周边数郡,不拘江湖武人还是山上练气士、妖魔,应该大半都已经知晓。”   钟昊闻言,眼神微眯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今距离二月二,龙抬头之日,不过才过去了十余天。   现今又不是上一世网络发达,信息爆炸的年代,讯息流传如此之快,还直接造势要将黑山捧上妖魔道三大势力之首?   只要不傻,想也知道这其中必有人在暗中操盘。   “这是想要来一波捧杀么?”   钟昊眼眸深远,沉思了片刻,便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有人要给我造势,那便索性来一波大的。”   “树妖,你传我令,便说今年八月十五,我欲在这黑山中,召开千山妖魔大会,定一帝四皇之尊位,统辖天下万千妖魔。”   “凡我妖魔道中有雄心壮志的英雄豪杰,若能前来参与,则我黑山老妖不胜欢迎之至。”   兰若寺中,所有人望着那跌坐在佛陀莲台之上的钟昊,齐齐震惊了…… 一百三十二章 燕赤霞回山复命   金阳普照,天空中白云渺渺。   下面延绵数百里的山脉延绵,青翠葱绿中林木似海,有不知自何处刮起的山风吹拂而过,人在九天云霄之上俯瞰下面。   只见碧绿林海,在一片清寂中似波涛起伏不定,煞是好看。   今天,是钟昊出关后的第一天。   虽然,昨夜在兰若寺中定下了一个震惊众人,也注定将要让天下侧目,掀起无边波澜的谋划。   今日的黑山,依旧还是处在一片平静中,并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有一位剑仙自远方破空而来,其速之迅疾,声势之浩大,足以让当世无数人为之瞠目结舌。   这是一位身穿青色儒杉的年轻书生,御剑破风而来,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蜀中的剑仙,燕赤霞。   奉命离山,到岭南郡首府之地,‘妖都’广城转了一圈后。今日,终于携带着自龙湖镇钟家‘拐’来的小姑娘林佳,回归黑山复命。   他御剑进入了黑山上空之后,速度便慢了下来,待到了兰若寺的前面,更是骤然急停,牵着小姑娘的手,自九霄云海上空往下飘落,恰好落在了兰若寺的山门前。   林佳虽然只是一个尚未入道的小姑娘,然而曾跟在钟昊的身边,也算见识不少了,并未因此而有所畏惧。   那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好奇的看着眼前这座深山之中,占地广大,很是雄伟的兰若古刹。   “燕大哥,这里便是钟……老爷现在住的地方么?看着好像有点荒凉啊!”   林佳站在山门前,看着眼前明显休整没多久,依稀还能看出原先荒废模样的寺庙,开口说道。   燕赤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再度回到黑山,心中总免不了有些复杂,特别是近日在山外听闻到了一些传闻之后。   他直接牵着小姑娘的手,沿着那条很久以前,那寺庙僧侣开辟建造出来的阶梯,往兰若寺中行去。   刚刚踏过古刹山门不久,还未走到那大雄宝殿。   林佳的眼眸立即变得晶亮,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却是已经瞧见了那穿着一袭黑袍站立在远处,正往他们看来的钟昊。   她忙扯开了燕赤霞的手,飞奔了过去,一下便直接扑到了钟昊的身边,很是开心的扯着他的衣袖。   小别重逢,当真是喜悦难以自禁,这小姑娘全身上下,此刻都洋溢着一层笑意。   她今日穿着是一身鲜艳的红色裙装,裁剪得体,很是亮眼。   钟昊拿眼睛上下仔细的瞧了瞧这小丫头,笑着道:“哟!长高了,身上肉也比原来多了。”   “啊!哪有?”   林佳吃了一惊,忙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然后发现钟昊始终望着自己笑个不停,这才晓得是被逗了。   她那樱桃小嘴瞬间便撅起来,给了钟昊一个白眼,道:“就会取笑我,亏我还给你带礼物来了呢!不给你了。”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把自己背着的一个小包裹给收紧了。   “是什么礼物,给我瞧瞧呗!”钟昊笑了一下,牵着她往兰若寺里面走去,早在之前,他便已经叫人在这寺庙中收拾了一间屋子,给这小丫头居住。   燕赤霞望着他们离去,轻轻叹了口气,便往兰若寺后山行去。   虽然这兰若寺中的房子颇多,但似乎除了龟童蛇女,以及少数几只原本受树妖姥姥驱使的游魂野鬼之外,并无人想要在这待着。   多半都宁愿自己在这黑山中寻一块地方,作为清修之地,大概是与一只大妖魔比邻而居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吧!   行到了一半,燕赤霞手在腰间抚摸了一下,忽然间想起了一事,回过头来,却见钟昊已经带着那叫林佳的小姑娘走远了。   想了想后,还是放弃了上前呼唤的打算。   这时,他耳边传来了钟昊的声音,吩咐道:“你自己把那小家伙安置一下吧!或者你让他出来,自己在这黑山中选一块地,把他本体移植栽种过去便好。”   “要是嫌麻烦,实在不知道选哪里的话。便去找那千年树妖,他们同为槐木之灵,应该最为清楚什么地方最为合适了。”   听见这吩咐,燕赤霞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他往自己悬挂在腰间的剑囊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所以说呢,这是人、妖歧视,还是男、女歧视呢?或者两者都有?   同样都是被嘱咐带到黑山来,那还寄住在他腰间囊袋之内的小家伙得到的待遇,相比那叫林佳的小姑娘来说,未免差距有点远了吧!   燕赤霞往兰若寺后的那株硕大的青槐古树看了一眼,要把腰间的那个小家伙交给那不阴不阳,忽男忽女的家伙?   他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好好的一只小树妖,将来怕不是要被带歪了。   燕赤霞瞥了一眼自个腰间那剑囊,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自己去给这小家伙找个地方安家吧!   只见他自兰若寺中纵身一跃,便化一道虹光直上九霄,在高空云海之上,开始细细观摩下方地势,想要给青衣小童找个好地方待着。   还不能离那千年树妖太近了,省的将来在不知不觉间便被那老妖婆给影响带坏了……   林佳虽然嘴上说着不给礼物了,但一走到那安置她的房间后,便当着钟昊的面,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带过来的那小包裹拆了开来,像是献宝一样,拿给钟昊。   那是两件根据钟昊身材裁剪的衣衫,都是她跟钟秀儿两人,自己挑选布匹,亲手缝制出来的。   钟昊拿着两件衣衫,想着那还在龙湖镇的秀儿丫头,不由笑了笑,心头有丝暖意,他望着林佳,轻声询问道:“家里还好么?”   林佳点了点头,然后细细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钟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林佳脆生生的回应道:“秀儿姐姐他们都还好,只是前一段时间,楚叔叔受了点伤。”   “好像是撞见了以前的什么仇家,不过那欺负上门的大坏蛋,已经被他给打跑了,楚叔叔说已经没事了。”   钟昊这才点了点头,楚天歌乃是多年的老江湖,既然开口说没事,此回又不曾叫林佳给他报信,想必便是那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一百三十三章 七窍玲珑心   小叙别离之后。   林佳毕竟未曾入道,被燕赤霞一路裹挟带着自岭南飞御到黑山,已是有些疲乏了,钟昊便让她先好生休息,养足精神。   望着这丫头稍微洗漱过后,在床榻上沉沉睡去,钟昊替她盖好被子,便出了这处厢房,回返大雄宝殿。   眼下钟昊已经吸纳了黑帝遗府之内那遗留的幽冥血井之气,旱魃法身虽然距离彻底完善大成,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但比之先前,已是迈出了一大步。   他既然决意要广发请柬,在八月十五召开千山妖魔大会,到时不知将惊动这天下间多少原本潜伏在阴暗中的老妖老魔出世。   其中有野心勃勃的,自会摩拳擦掌,意图夺下一尊位,而他这召集者,不管如何,在此次千山妖魔大会中,都必将成众矢之的。   世间妖魔鬼灵,素来都是强者为尊,信奉谁的拳头大,谁便能掌握话语权,到时诸多妖魔之间,势必都要显露一番实力不可。   钟昊虽是不惧,但这黑山乃是他开山立府之地,若是任由一群有着大法力神通的妖魔施展能为,恐怕整座山脉都要被打的崩塌,夷为平地。   而且,天下妖魔,这般大的动静,世间练气士不可能毫无反应,也需有所防备。   不管如何,他至少需要在那之前,将整个黑山彻底化为自身道场,唯有如此,才能让这黑山经受得住一群有大法力的妖魔折腾。   早在闭关之初,钟昊便已经散发自身血气,初步笼罩了整个黑山,但要当真在此划地为界,将其纳入掌控,让此间天地一切皆顺自己心意,还需花费上不少的功夫才行。   这事急不来,只能缓缓行之。   时间流逝,在燕赤霞带着林佳回到兰若寺的第三天。   黑山之外,来了一名黄裙女子,她就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般,自现身的瞬间,便已经到了黑山的脚下。   有那初步开灵,懂的吸纳天地之气的鸟儿,静静的站在树梢上,侧着脑袋望着那黄裙女子。   这黑山中,可从来不是无人固守。   夜间山脉中有各种鬼灵出没,白日鬼灵畏惧阳光,选择蛰伏,同样也有着无数不少的山精鸟怪分布四处。   原先,他们都是树妖姥姥的耳目,只要有人进了山,多半往往难逃一死。现在,则全是黑山老妖的部属,同样监控着山脉中一切不寻常的风吹草动。   黄裙女子现身到了黑山之外,却并未擅自直接往里面闯去。   她微微仰头,望着那只浑身翠绿的小鸟轻轻笑了一下,道:“烦请通禀一声,广城黄丽娘,遵黑山老妖之请,赴约而来。”   那只翠绿小鸟,在树梢上俯瞰了一下这名黄裙女子,看去如同凡人,毫无异常的气息,然而那个凡间女子会有凭空挪移的神通?   瞧出了对方的不单纯,翠绿小鸟微微点了点头,便展翅往黑山中飞去。   自称黄丽娘的黄裙女子,正是那岭南郡‘妖都’广城银龙巷内,与钟昊算是比邻而居的那间‘黄仙姑’庙的主人。   她在这黑山之外,仰首四顾盼望了一下,脸色有些不易察觉的惊异,作为一只常年盘踞在广城之中,便连柳清云这岭南郡太守,一方封疆大吏都要顾及三分的顶尖妖魔。   这名为黄丽娘的女子,消息来源自然很是灵通,早已是知晓了近段时间,在这黑山中发生的那些震惊天下修行人的事情了。   与一般人不同的是,她知晓更多的内幕。   至少黑山老妖真实的身份,在燕赤霞去拜访她的时候,便已经让黄裙女子知晓,这是那尸魔旱魃、钟神秀的另外一重身份,而不是现在外界传言的什么黑帝转世。   黄丽娘打量这眼前这座延绵远去的山脉,心头其实有些烦闷,她曾经对钟昊所言的结契同修一事,自是真实无误。   但身为一介妖魔,黄裙女子又岂会真有如此好心,甘愿为那么一个小姑娘去折损自身半数的气运?   她自然还有更好的办法,达成目的。   只是,眼下随着了解到那旱魃的莫测能为之后,这种毒辣的心思,黄丽娘在心中叹息一声,只能是选择放下了。   否则,她便是当真依照秘术,将那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小姑娘吞噬,将其取而代之,让自身突破当今限制,踏入了地仙之境。   恐怕也将在那只旱魃的暴怒之下,被那无物不焚的魔火,炼化成灰烬不可,黄丽娘在心头默默的想着。   如此,便只能依照原先的约定,与那个小姑娘结契同修,反哺她修行。   待将来那生有七巧玲珑心的小姑娘元婴大成,步入人仙巅峰,凭借两人同修之力,依旧还有踏入地仙的指望。   只是这样一来,从时间上来说,比之直接以前一种方法,要漫长的多。   纵使结契之法较为稳妥,足以让她只有两三成破境的几率多多少少提高一许,也不是黄丽娘原本心中的上选。   黄丽娘心中念头起伏,然后收束平息,让自己心湖恢复平静,既然事已至此,多想无异。   七巧玲珑心的拥有者,百年难见,若是此番错过了,以她的跟脚能为,此生要再想奢望成就地仙,恐怕要有天仙下凡点化不可了。   在那只翠绿小鸟飞进黑山深处通禀后,过了没多久。   便有一个穿着粉裙的小姑娘自兰若寺中行出,赤裸玉足踩踏在泥地上,似行云流水。   不过短短片刻间,便已经到了这黑山外围。   粉裙小姑娘向着眼前的黄裙女子微微行礼,开口说道:“我家老爷已经在山中恭候,这位贵客请随我来。”   黄丽娘凝神细看了一下眼前这穿着粉色衣裙的幼女,那双凤目不禁微微收缩。   以她修为,自是一眼便瞧出这是一条蛇精化形,然而她却在这幼女的身上竟是察觉到了玄门妙法痕迹。   不是如同《太上微言》那种世间广为流传的筑基法门,而是真正直通仙道的妙法,这等造化,便是她瞧了,都不禁感觉到微微的嫉妒。   若是她早年修行时,也有这等境遇,眼下又何必要寻一个小姑娘结契同修,才有一窥上境的指望。   当真是妖比妖,气死仙姑了! 一百三十四章 快马扬鞭,再入红尘!   兰若寺中。   一处雕刻着经文的岩壁前,钟昊负手而立,细细观摩着那壁上的佛经。   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粉裙小姑娘领着黄丽娘踏入了寺庙,一路来到了他的身后。   “老爷,贵客来了。”   钟昊点了点头,转过身来。   他望着那就在眼前不远的黄裙女子,脸上微微一笑:“黄仙姑肯大驾光临黑山,想必已经做好抉择,该怎么对待一名七巧玲珑心的拥有者了吧?”   原先他并不知晓林佳的情况,也不太懂结契同修之法,还需询问张桃灵此事。   可在南宫月一缕魔念下界,以玄光妙法演化了百余年影像,传递入心之后。   钟昊对于修行练气中诸多隐秘,已经算的上是宗师级数的见识。   此番林佳过来黑山,在察觉出小丫头原来竟是身具百年难得一见的七巧玲珑心之后。   原先一些并不知晓的情况,在一一串联起来之后,他已经是洞若观火,很是明晰了。   黄裙女子望着眼前之人,在那扫视过来的淡然目光之下,她只觉得自身一切心思,好似都已经被洞察了。   黄丽娘神色微微一凛,沉默了片刻之后。   才听她轻轻叹息一声,朝着钟昊询问道:“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百余年前的剑中豪杰钟神秀、亦或是而今执掌一方的黑山老妖?”   “所有的名号,终究不过世人口中的一个称谓,无关紧要的事情,何必那么在意,黄仙姑愿意以何种称呼,便以何种称呼吧!”   黄丽娘微微沉吟,转而问道:“即便我曾经别有心思,你依旧愿意信任我,让我与那小姑娘行结契之法?”   钟昊笑了笑,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我相信黄仙姑此刻心中已知最为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况且,我也不会允许你将她带离黑山,不管你是要施展何种秘术,与一名七巧玲珑心的拥有者结契,都必须在这黑山中,我的眼皮底下进行。”   钟昊负手而行,沿着那岩壁,缓缓走动。   那一袭黑色的衣袍,只是在山风中轻微的摇摆着,却让黄丽娘感受到了一股沉凝的压力。   只从最近传闻便知,这是一名手中染有不知多少血腥的凶魔,手段狠辣让人心悸。   原先还是自身在图谋那个小姑娘,眼下反而是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还有何资格与人去讲条件?   她不由苦笑了一下,道:“这也是应该的,如此,便多谢……黑山老妖还愿意成全了。”   黄丽娘朝着钟昊微微俯身,算是以礼相谢。   钟昊脸上露出微笑,道:“既是如此,便让慈溪领你去那丫头的居所吧!”   “你看她现今在《太上微言》上的修为,是否已经可以了。另外若是结契过程中,有什么外物的需求,你便都跟她说便是,自会为你寻来,不至于要你为此烦心。”   黄丽娘点了点头,便随着粉裙小姑娘,前往林佳的居所。   龟童子不知自哪里突然窜了出来,望着她们的背影,张了张嘴,有些迟疑的道:“老爷,那似乎是只黄鼠狼吧?”   钟昊抬起手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管人家是什么,你自个也是妖魔出身,不知晓有些人,对这个很是忌讳么。”   黑山的名头,原先有树妖姥姥时,便已经名头不小,当真是百里之内,可止小儿夜啼,名副其实的世间凶地。   自打出了个黑山老妖之后,威名更胜,便是原先敢于自黑山边缘行走的一些江湖人物,都开始绕行,   莫说是踏入黑山一步,便是周围两三里内,往往都少见人烟,就唯恐会被那山中的妖魔给叼了进去,饱餐一顿血食。   这让黑山显得越发的寂静。   这一日,夜幕降临。   在兰若寺的山门前,停着一辆新近打造而成的马车,只是前面,却并不见有马拉车,空荡荡的。   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后,在兰若寺前方的林木中,奔跑出来两只毛色雪白的狼。   它们如风驰电挚般,自密集的树林中钻出,来到马车前又骤然停下了脚步。   这两只银狼,眼睛在夜幕当中,如璀璨星辰宝石一般,闪闪发亮。   它们各自对视了一眼,竟是悄然幻变,化作了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立在了马车前面。   不多时,钟昊牵着林佳自寺庙中行了出来,望着那散发出淡淡妖气的马车,不由轻轻笑了笑。   山中的日子,虽是清净,但对于林佳而言,这几日也算颇为难熬了。   这黑山之中,除了妖,便是鬼,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人,那也是早已辟谷的武道天人以及一代剑仙。   唯有这小丫头,离不开人间烟火,还需三餐果腹。   开始一两日,林佳还兴致勃勃的弄个野味,摘些野菜,吃的有滋有味,可是过了几日之后,终究还是受不了。   便拉着钟昊,要下山去添置些茶米油盐。   原本这种事情,随便叫一个可以幻化人形的妖怪下山去便可,要不让龟童蛇女两个下山去走一趟也行。   不过钟昊看见林佳那满是期盼的眼神,心中微动,知晓这丫头恐怕还是因初来乍到,有些不太适应眼下黑山中这满是妖鬼的环境,想要下山去走动走动。   思及再过段时日,依照黄丽娘所言,便该要携她闭关之事,钟昊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这才有了眼前这两只黑山中有些修行的银狼,幻化作雪白骏马拉车的一幕。   钟昊牵着林佳的手,直接上了马车,龟童子与粉裙小姑娘随同其后,也是钻入了马车中,伴随着兰若寺的大门砰然一声关闭。   一个微微有些驼背的老者,自墙角的阴暗处,显化出来,坐在了驾车的位置,充当起了马夫。   这是一只埋葬在黑山中,过去受树妖姥姥驱使的老鬼,生前也算是在江湖中闯荡过大半辈子,可惜最后来兰若寺降妖除魔不成。   反而使得自身成了流连在这人世间,难入轮回的孤魂野鬼。   伴随着这驼背老鬼手中虚扬一鞭,在他的手中竟是当真出现了一根鞭子,随着破空声响起,鞭子抽打在了两匹雪白‘骏马’身上。   马车骤然跑动起来,急驰如风,在陡峭难行的山林间,如履平地,朝着山下的郭北县城迅猛奔去…… 一百三十五章 谁家少女不怀春   马车四蹄生风,驶下黑山,一路奔行呼啸,很快的,便上了一条旷阔官道。   夜色之中,官道上渺无人烟,有稀薄雾气自地面上升起,两匹雪白骏马拉着车辆,好似是自幽冥中钻出。   郭北县城,距离黑山约莫四五十里,恰好处在黑山与金华府的中间地带,沿途中其实亦有不少村落聚集。   不过在夜中都安静沉寂,无有喧嚣。   眼下世间纷乱,夜中往往能见妖鬼行踪,除非是有武艺术法在身,一般寻常人多半都不会大晚上在野外晃悠,都是早早睡去。   钟昊在马车上,拿了一卷书册,正在细细观看。   那是他在黑帝遗府中找寻到的一卷仙神志异,内中描绘的,尽是些光怪陆离,早被沉埋在世间故纸堆中,已经辨不清真假的事迹。   这辆让黑山中的妖鬼新近打造的马车,里面颇为宽敞,便是坐了四个人,也是不嫌拥挤,在马车的中间还摆放有一张案几,上面放了一盏油灯,几盘山间的瓜果。   林佳托着腮帮子,注视着正在看书的钟昊,不时将手伸到果盘子里面,掏出一个果子往嘴里塞去。   她看着钟昊,忽然笑了一下,钟大哥的脸庞在明晃晃的灯火映照下,瞧着很是顺眼啊。   这世上模样生的俊俏的人有很多,但能让人从头到尾看的顺眼,却是少有。   不管他人的眼光如何评价,至少在林佳的心中觉得,若要比较的话,钟大哥真是这世间让人从头到尾看下来,都是极为舒服的人。   不知以后会是哪家女子,有幸嫁与他,也不知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生的何种模样,要是能跟钟大哥一样好看的……   想着想着,小姑娘的脸庞竟是有些微红起来。   龟童子蹭了一下旁边的慈溪,示意她去看林佳的脸色,有些忍俊不住的笑起来。   他以秘术在粉裙小姑娘的心中说道:“乖乖,真是不得了,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这般小年纪,便已经会思春了么。慈溪,你看我们都腻在一块百多年了,是不是也该有近一步的发展了?”   粉裙小姑娘给了他一个白眼,很是不客气的伸出手来,在这家伙的腰腹处狠狠的掐了一把,把这只乌龟疼得差点忍不住呼叫出来。   这才松开,暂时放过这个老是口没遮拦的家伙。   她的耳根微红,偷偷瞥了一眼自家老爷。   虽然秘术心湖传音,能让那同处车厢内,还未入道的小姑娘听不见,但这么近的距离,自家老爷绝对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只蠢龟,说话也不看下场合,真是欠收拾,一天不给点厉害瞧瞧,就浑身皮痒。   钟昊嘴唇微微翘起,拿起放在案几上的酒葫芦,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去理会车厢之内,似是突然间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   时光流逝飞快。   在马蹄声中,过了不足半个时辰,驼背的老者便已经将马车驾驭到了郭北县城前面,远远看着那数丈高的城墙,以及早已封闭的城门。   这驼背的老人转过头来,低声向后面车厢询问道:“老爷,前面已经到郭北县了,只是眼下城门已经关闭,不知我们是直接进去,还是先在城外停驻?”   “先在城外寻个能投宿的地方,明日一早再进城便是。”钟昊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   驼背老者微微点头,往左右看了下,便驾驭马车偏离入城官道,往旁边转去,没过多久,便见到了一处开在城外,悬挂大红灯笼的客栈。   只是还没等他将马车停稳,便有人自里面出来,朝他挥手道:“今夜这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了,客官请去他处投宿吧!”   驼背老人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便准备驾驭马车离开,另寻一处地方。   这时,却听马蹄声急。   浓浓夜色中,尘土飞扬,有骑兵驰骋而来,数百名身着铠甲的大顺骑卒,在一位将领的带领下,团团包围住了这间客栈。   同时,也将钟昊一行人围困在了当中。   那名将领,身披鲜亮重甲,骑在一匹看去高处身边军士一个头,看去便让人觉得很是神骏的马上,手中持着丈二长枪,威风凛然。   突来状况,那先前自客栈中出来劝阻投宿之人,神色微变,身形似电,竟是瞬间便窜入了客栈之内,砰的一声,那大门,也随之关闭。   卷进突来事端之中 ,驼背老人驾驭着马车,脸色依旧沉稳,纵使面对的乃是朝廷兵士,依旧从容应对。   莫说是现今早成游魂野鬼,身后主人更是世间一等一的凶魔厉妖,便是昔年他还活着时,面对眼前这等局面,也不至于惶恐。   他朝着那名领军将领微微拱了拱手,道:“这位将军,我与我家主人皆是来此投宿,不知此地发生何事,能否恳请让一条道,让老朽先行驾车离去?”   那名头戴盔帽的将领,冷冷扫视一眼这个驼背的老人,目光在那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停驻了片刻,却是一言不发。   车厢内,林佳察觉到了动静,悄悄掀开车窗的帘子,睁着大眼睛往外瞧了一下,又赶紧看见尽是被那么多兵士包围之后,忙放下了帘子。   “钟大哥,外面出事了。”她心中一急,已经是忘记了原先说要叫钟昊老爷的事情,直接以最亲近的称呼喊道。   钟昊将手中的书册轻轻放下,笑了笑,示意这丫头稍安勿躁,道:“没事的。”   林佳点了点头,她自然知晓钟大哥的能为,其他且不说,光是黑山上的那些妖魔,就她这几日所见,哪个对钟昊不是毕恭毕敬的。   只是一个小女孩,突然见到那么多朝廷兵马,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亲林靠山,忍不住又悄悄的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往那已经大门紧闭的客栈望去。   这里面的人,惹得大批官兵包围,难不成是如同爹亲一般,同为反抗当今朝廷的义士?   “朝廷清剿叛逆,你,还有车厢里面的人,现在都老实下来,接受搜查。”外面有兵士,正在朝着驼背老人呼喝。 一百三十六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老爷,可需要我出去,将这些人打发了?”   听见外面的呼喝声,龟童子有几分跃跃欲试的说道。   钟昊摇了摇头,没理会这只总想搞事的乌龟。   他转首望向外面,朝那驼背老人以及两匹雪狼化成的马匹吩咐道:“莫在此地跟他们纠缠了,走吧!”   “左右这里距离金华府也是不远,便不在这等明日那郭北县城开城了。我等就此转道,前去金华吧!”   “是,老爷。”   驼背老人轻声回应,马车前面的两匹神骏白马,同时打了个响鼻。   龟童子有些无趣的靠坐在车厢内,伸手自面前的案几上,摸了个野果,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他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老爷,要我说,就该好好教训下他们。”   “这三更半夜的,也没点眼力见,眼下叫这些家伙吃上一点亏,说不定将来他们还要感谢咱让他们长了见识,日后知晓轻重,知道那些人物最好莫要招惹。”   钟昊重新拾起那卷书册,随口说道:“你也是凝丹化形的妖灵,在这人世间诸多地方,都能算得上是‘堂堂大妖’了,足以俯瞰芸芸众生。”   “却要在这同大顺朝廷的低级兵卒一般见识,也不嫌落了自己身份?”   听见钟昊的话,龟童子脸上神色不禁楞了一下。   他手中抓着那野果侧头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哦。   然后莫名的,他又有些开心起来,还连连对粉裙小姑娘挤眉弄眼起来。却是因钟昊口中的那‘堂堂大妖’四字评价,这时的龟童子心中很是欢喜呢。   慈溪对这缺根筋的家伙翻了个白眼,不再去搭理他,径直起身坐到了林佳的身边去,两个小姑娘凑到一块,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外面的驼背老人依照黑山老妖吩咐,正要直接驾驭马车,让那两头化作马匹的狼灵使力,突破那一群大顺骑卒的包围封锁。   然后就此转道,往金华府奔行而去。   只是,还未等他付诸行动。   那先前呼喝的兵士,见这驼背老人在自己呼喝之后,竟然依旧端坐在马车前面,丝毫不见有要遵循自身指令之意。   而那马车之内的人亦是如此,他的心中顿时不由大怒起来。   “一介匹夫,竟也敢抗令不尊,如此藐视朝廷军威。莫不是与那客栈内中的叛逆,乃是同党,眼下心虚,所以不敢遵令?若是如此……”   这一念头飞快闪过这名年轻兵士的脑海,他在脸色微变中,当即冷哼一声,那早已按在腰间刀柄之上的手,瞬间抽出了兵刃。   夜色中,只见一道匹练寒芒飞速划过,直接横在了驼背老者的脖颈上。   这名年轻兵士骑在马上,气势汹汹的道:“现在,你马上给我下来,还有马车内的人,我数三声,还未有所动作,刀下见血不留情!”   那名身披鲜亮重甲的将领,原本已经在全神盯视那间悬挂大红灯笼的客栈,思索应对其中叛逆的方法。   这是闻见这边动静,那双锐利似鹰的目光,再度往这处瞥了过来,神色漠然,并未予以制止。   虽说那两匹白马看着很是神骏,这马车的主人,应该有些来历,与客栈中的逆贼多半非是同党,但这也不是抗拒搜查的理由。   他也绝不会因自己主观,便擅自让其等就此离去。   毕竟,若非心中有鬼,何必畏惧搜查。   若是胆敢自持实力,便如此无视大顺,那也就莫怪他刁难几分,让这些行走与江湖的人物知晓,朝廷威严,不容亵渎。   “一。”   那抽出长刀的兵士凝视着驼背老人,冷然开口报数。   “二。”   眼见面前驾驭马车的老头竟然是无动于衷,始终神色平静的端坐在马车前,年轻兵士眼中怒火炽烈。   从军多年来,这还是他首次遇见这种人。   年轻兵士的眼瞳开始微微收缩,持刀的那只手却很是稳健。   “三!”   伴随着这个数字脱口而出,骑在马匹上的年轻兵士终是双目凌厉,手中长刀瞬间化作一道璀璨虹光,直接横斩而下。   如他先前所言,毫不留情。   只见夜色中,在那客栈的大红灯笼映照下,一道冷冽的刀光掠过之后,噗通一声,热血飞溅。   一具身躯飞速坠落下地,发出了一声‘噗通’响声。   那包围了整个客栈的一众骑卒,顿时起了一阵骚动,因为坠落下地的,非是别人,正是那名挥刀的兵士。   就如他原本预想中,自己斩下去的那一刀同样,尸首分离,那头颅在地面如球一般滚动,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便是到了魂归九幽的最后时刻,他也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好像他挥出的那一刀,并不是挥砍在驼背老者的脖颈,而是在自己的头颅上横抹了下去。   所有的人,望着这一幕,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没人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结果,更有人脸上浮现出了恐惧之色。   因为,那还端坐在马车上的驼背老人,一样也成了具无头的尸体,他的脑袋此刻赫然被老人那看着很是苍老枯瘦的手,捧在了怀里。   那等画面,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沉默了片刻,驼背老人那被捧在怀中的脑袋,突然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世间的人,为何总是这般不知惜命呢?   一片寂静中,那围堵住这客栈的,恰好面对着驼背老人的那些骑卒,浑身颤栗,几乎吓得肝胆俱裂。   那名手持丈二长枪的将领,身上气息瞬间磅礴而动,怒喝了一声:“好只鬼物,竟敢施以妖术,害我儿郎性命,给我受死来!”   一瞬间,他一夹马腹,手中长枪抖起,枪出如龙,直接往驼背老人的胸腹扎去,身上气息凌厉,面对鬼物也是毫无畏惧之色。   那杆枣木制成的六合长枪,在夜色中,化作飞虹,破空声响,清越犹如龙吟之声。   那凛冽沛然罡气,足以诛妖灭魔,应付区区鬼物,自是不在话下,至少,这名将领的心中是这样想的。   骤然。   一声焦急的高音传来:“不可,将军速退!” 一百三十七章 郭北县城隍   急切的示警之语,在这片夜幕中响起。   然而,终究迟了。   驼背老者过往虽亦是上三境的修为,但眼下的阴魂之体,确实承受不住这七境武夫的沛然罡气,若是与其硬碰,注定将被这军中将领剿灭在此。   可他仅仅是一名驾车的马夫,在那身后的车厢中,除去林佳之外,哪个不是能在弹指间,便可虐杀一片武者?   所以,纵马飞奔而来的这名大顺将领,六合大枪看似携怒全力一击,结果却是早已注定。   一只粉嫩白皙的小手,自驼背老人身后的车厢之内伸出,两指并起如剑,似缓实快,恰好点在了那银光闪闪的枪头之上。   轻微震荡过后,将领手中握持的那杆陪他戎马半生,出生入死的六合大枪,直接便在粉裙小姑娘的剑指之下,化作齑粉,崩碎瓦解了。   他整个人自马背上往后倒飞了出去,跌落在了泥地中。那握持大枪的双手,虎口已经开裂,鲜血淋漓。   这还是出手的粉裙小姑娘有所留手,否则,便是直接取他性命,对于一位已经有望碎丹凝婴的妖灵而言,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费力到哪里去。   粉裙小姑娘出手击退了那名将领之后,便掀开了帘子,自车厢里走了出来,朝着那给将领传来示警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儒雅的文士站在远处,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这看似中年模样的儒雅文士,身影有些模糊。   却不知为何,在这夜中,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   “是一方神祗的光辉。”   毕竟自身曾经也是神祗,粉裙小姑娘瞄了一眼,便已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赫然乃是一尊神祗。   而且不出意料的话,能拥有这般程度的神光,恐怕还是这郭北一地的县城隍爷。   那名儒雅文士,见那将领跌落在地,忙身似流云,神色凝重的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直到看见这领军的将领,只是暂时陷入昏迷中,并无生命之危,这才放下心来、   这名儒雅文士朝着马车方向作揖行了一礼后,方才道:“郭北县城隍,在此见过黑山君,此番刘将军冒犯,纯属无意,还望黑山君大人大量,宽恕一次。”   自那名刘将军见属下兵士丧命,携怒出手,到一地城隍爷现身示警,那名刘将军在粉裙小姑娘的手中,遭受重创落地。   一切不过是在短短时间中,发生的变故。   直到此时,才有骑卒兵士如梦初醒,望着那已经将自己脑袋重新安放好位置的驼背老人,以及自他身后钻出的一个幼小女童。   驼背的老人乃是鬼物,那年岁幼小的女童,只手便能轻易重创自家将军,恐怕也是妖魅之流,诸多士兵的心中不由冒着寒气。   但这世间之人,从不乏有热血之辈,尤其是在军中。   有人大声呼喝了一下,便有为数不少的骑卒,摘下了自己背负的弓箭,搭箭挽弓??,对准了马车。   眼看下一瞬间,便是百支箭矢齐发破空,朝着那马车射去……   那郭北城隍脸色微变,先前局面,或许还能有所转圜余地。   此刻若是当真让这些士兵将箭射出,激怒了那马车中,足以让天下人为之恐惧的妖魔,恐怕今夜此地将会真的血流成河。   便是他自身,都很有可能会就此死在这里,念头飞转过后,这名城隍爷忍不住暴怒出声:“放肆,未得军令,岂容你等胡来,给我放下弓箭。”   这中年儒雅文士乃是神道城隍,一般而言,便是一地父母官员,都只识得他的雕塑泥身,而不知本来面目。   眼下的这些骑卒自然亦是如此,箭在弦上,压根不可能听他这陌生文士之言。   城隍爷自然也是明白这个,所以在怒喝声中,便猛然挥动起了衣袖,当即卷起一阵大风将那些骑卒尽数自马背上掀落下来。   一时灰尘滚滚,人仰马翻,乱作了一团。   将那些兵士尽数收拾了之后,这位城隍爷才叹了口气。   他又朝着粉裙小姑娘拱了拱手,道:“姑娘也曾在岭南为神百余年,受有朝廷恩惠,此番一切皆是误会,还望姑娘能看在过往情谊,莫将今夜之事放在心上。”   这儒雅文士见那黑山老妖始终端坐马车中,不见露面,心中已经明悟,知晓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恐怕是要看这粉裙小姑娘的意思。   慈溪望着这尊神祗,笑了一笑,道:“今夜的事端,我家老爷并未放在心上,自是可以就此化解。只是我却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请教城隍爷?”   听见这粉裙小姑娘之言,中年儒雅文士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他有意无意的往那车厢中瞄去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不知姑娘有何疑问,我能解答的,必定知无不言。”   在他想来,虽是眼前这曾在岭南郡被赦封为神的小姑娘在问,其中意思,恐怕多半还是她背后那位想要听的。   慈溪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管这郭北城隍乃是如何想,直接开口道:“神道虽也受朝廷赦封,但神人分治,依循惯例,多半不管凡俗之事。”   “此地更在郭北县城之外,按理来说,也非是你职责范围,缘何会如此急匆匆出来劝阻?”   中年儒雅文士微微抬头,望着那小姑娘,眉头微蹙,这话却让他有些不知从何作答。望着眼前这过去也算是神祗的水蛇妖灵,这名县城隍轻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一时间,他竟是有些羡慕对方及早脱身而去,却是摆脱了一重枷锁。   粉裙小姑娘看他脸上神色,也是若有所思,似是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去追问,也不再等待这位城隍爷的回答。   她转头朝着驼背老人说道:“齐老,我们走吧!”   驼背老人默默点了点头,伴随着一声鞭响,   在那诸多骑卒兵士的惊骇目光之下,只见八蹄踏空,两匹神骏白马,拖着后面的车厢,竟是直接凌空跃起。   那虚空中,好似有着一条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无形道路,让这马车平稳而行,往金华府方向迅猛奔去……   粉裙小姑娘重新钻进了车厢之内。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老爷,大顺朝廷方面似乎有变,很可能有强势人物出手,统辖掌控了天下间原先松散的神祗体系……” 一百三十八章 ‘良禽择木而栖'   离开郭北地界。   驼背老人将马车,一路驱赶至金华府城附近的时候,已经是雄鸡欲要报晓,天色将明。   他将马车停靠在了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流边缘,旁边便有茂密的森林。   阴魂之身,若无相当的修为,不能行走与阳光之下,所以在白日间,驼背老人便需暂且在这树林之中藏身,不能露面。   两匹银狼拉了许久的马车,还带车御空而行了一段时间,现在也是有些疲倦了。到达目的地之后,各自在地上一滚,撤去了幻术,恢复了雪狼的本来面貌。   这一鬼两妖给钟昊行了一礼之后,便直接遁入了密林深处之中,各自找寻地方歇息。   虽然此刻金华府的城门已经开启,钟昊一行却也并未急于入城,林佳在溪流边上,寻了块约莫一丈方圆的石头,开始了她的早课。   晚上太阴精华,清晨东来紫气,皆是一天中,对于练气士而言,最为精纯的一口灵机,非有大事,绝不错过。   林佳虽然还在入道边缘,这个习惯从她修行《太上微言》开始,便已经早早养成了。   钟昊负手站在溪流边上,看着这丫头渐渐入定,微微眯眼,点头颌首,虽然她资质在武道而言,可称朽木,难以雕琢。   在练气一道,总算还有些天赋,待日后与黄丽娘结契同修,得她助力,原本因自身资质造成的入道难关已是坦途。   只要等到这丫头能可掌握自身体内与生俱来的的玲珑心窍,些许资质上的不足,便不足以成为她的桎梏,未来成就大为可期。   不定还真有几分指望,与黄丽娘一同,双双跨过地仙门槛,凝聚元神成道。   粉裙小姑娘在旁,瞧着林佳练气,脸上神色倒是有着几分忧愁道:“老爷,我曾听我师尊说过,身具七巧玲珑心者,多半都是坎坷之命。”   “古往今来,具有此等奇绝天赋者,最终多半都为他人做了嫁衣。眼下林佳还算神物自晦,便已经让那黄丽娘给瞧出了,将来一旦开窍,恐怕……”   恐怕这天下千山万水,无数神妖魔怪,皆会对她垂涎三尺,就好似看一颗行走的人参果般。   这话,粉裙小姑娘虽是未曾吐露,但钟昊又怎会听不出。   他轻轻笑了笑,道:“眼下还不至如此,虽不敢说让她超越过往的那些先辈,大道可期,但只要我在一日,总还能护她平安无虞,不至于会落的被人剖腹挖心的下场。”   粉裙小姑娘嗯了一声,方才她其实也只是想从侧面提醒一下自家老爷,七巧玲珑心非同小可。   便是昔年的狐族一脉,一位生出了九尾的大神通者,都对此念念不忘,便可知这玲珑心窍的神异,绝少会有妖魔能抵挡的住这种诱惑。   这边主仆看着林佳修行早课,一边轻声交谈。   另外一边,穿着墨绿衣衫的龟童子却是起了童心,脱去了鞋袜,伸脚淌入了溪水之中。   他在水中缓缓前行,不一会人便走到了那河流的中间去。   水波嶙峋,竟是引动那溪涧中不少游鱼,全数摇头摆尾的,朝着他的脚丫子汇聚了过来,让龟童子哈哈大笑不已。   粉裙小姑娘当即转过头来,狠狠瞪了这家伙一眼。   钟昊亦是望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其实,如他一般,生出灵智百余年,依旧轻松如赤子,未尝不好。”   “倒是慈溪你有时的心思,未免太重了,虽不能说,这样就是坏的,但终究会少了几分乐趣。”   粉裙小姑娘沉默一下,然后轻声回应道:“但在这个世界,若是我不机敏点,而是跟他一般的性子,恐怕我们两个的命,都不会太过长久。”   “毕竟,若是自身没有一份实力,想要始终保持着赤子心性,是痴人说梦,他不成长,便只能我多想想。”   钟昊点了点头,伸手探入袖子中,将那条刚刚睡醒,正试探性的往外伸着脑袋的‘过山风’抓在了手中,细细抚摸了一下。   他眺望远方,开口询问道:“所以,当初应付那乱葬岗之乱时,你从这小家伙处得知了我的身份,所以才会直接顺势要求跟随在我身边。”   “是因为你那时其实便已经察觉到,眼下这个世间将要起大风波了,对吧?”   粉裙小姑娘没有否认钟昊的话。   只是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百余年前,从我开灵的时候起,我的眼睛便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可观望天地一方运势……”   “嗯!”   钟昊转过头来,望着这个小丫头的细嫩脸庞,这个世间,总会有些生灵,有他人所不具备的能力天赋,如林佳的七窍玲珑心。   而蛇女的眼睛,大概也是有着此类天赋神通存在吧。   不过,仅仅只是观望天地运势的能力,还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独门神通,钟昊曾在南宫月传递的影像中,见到过一个能窥望他人三生前世的神棍。   一般练气士修行到了某种阶段,便是不精通,多半也都会有些类似的感应之能,特别对于自身的祸福生死,只要不曾被人遮蔽感应,对此更是敏锐。   “近些年来,我常常能看见一片火海,笼罩了整个天地,让世间弥漫着劫煞之气。开始的时候,我只以为那是大顺朝的气数已尽,是那新朝崛起,将起刀兵的预兆。”   “虽然这也是大事,但对我跟他这样的妖灵而言……”   慈溪望了一眼玩的正高兴的龟童子的侧脸,接着说道:“新旧朝廷交替,并无值得去挂心的。大不了,我们便遁入深山中去,潜伏数十上百年,等这劫数过了再出山都行。”   “可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劫煞笼罩天地,众生都在火海中,这世间已无一处可容人藏身的净土,这是……传说中的量劫,不能超脱世外,便注定无处可逃。”   粉裙小姑娘此时的声音,很是沉稳,浑然不似她的外貌那般稚嫩,比成年人还要成年人。   但是钟昊似乎可以想见的到,那时候察觉到了天地将掀起一场浩大劫数时,这条小小蛇灵的那种恐慌心境。   “这些年来,师尊不知去了何处,始终未见踪迹,我必须要有所打算,很幸运的是,没过多久,便让我们遇见了老爷……”   所以,有了之后的‘良禽择木而栖’,认准了这只旱魃之后,她便领着那只蠢龟,一同压上了自身一切。   钟昊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笑了笑道:“难道,你就不怕押错宝了?”   “眼下既然有人统合大顺朝那松散的神祗体系,也该是一位大神通者才对,你们原先便身为体系之内的神祗,在其中说不定也是如鱼得水,能安然渡过此劫。”   “这或许,便是你们师尊早就给你们安排好的退路啊!”   粉裙小姑娘只是微微笑了笑,眯着眼睛不说话了。   机遇就在眼前,不伸出手去抓住,而选择待在原处随波逐流,到头来,说不定只是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与炮灰呢……   至少,就现在而言,她很庆幸自己抓住了这次的机遇。   既然心中早已经有所决断了,还三心二意,摇摆不定,又何谈要度过一场注定将要波及山上山下,凡人、武者、妖魔、练气士的量劫?   那乏着鱼肚白的天际,在这场主仆谈话过后,大日光辉终是升腾而起,照亮寰宇。   慈溪略一犹豫,望着那在眼下这还有些寒冷的春季,透着无限温暖的太阳,询问道:“老爷,眼下大顺朝廷背后,不知究竟是哪路神仙下场……”   “我原先亦有几个交好的神祗,可需要去打探一番?”   钟昊摇了摇头,仰首望着天宇,不管是谁,都不重要。对方下注顺朝,统合天下神祗,图谋不小。   他接下来召集千山妖魔,亦是如此。   无非都是想要在这量劫中,占据一先手。   至少,要在那些人还未回归这片天地之前,将自身在此界的根基夯实…… 一百三十九章 神龛游街   还是清晨时分,金华府的城门大开不久,便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往来穿梭不息,繁华喧闹之盛,几乎不输与岭南的首府之地。   钟昊领着三个小家伙,自东门而入,抬眼所见,红尘繁华,若是只观眼前景象,总会叫人以为眼下正处于王朝鼎盛之期。   仅从这金华府的表面看去,大顺王朝毫无帝国衰微之兆。   然而,远的不提,仅江南郡内,近日来,便有连番异变。   黑山上发生的事情且不说,那对于世间的普通人而言,还太过遥远,似乎只要不去想,便能忽略掉它的影响。   唯有那些山上的仙家练气士,已经江湖中的大门大户,会时时留意着那里的动静。   与诸多普通人息息相关的,还是那早已覆灭多时的白莲教,近日又出现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在江南郡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那白莲教在飞速扩张之下,使得江南郡的很多地方,都已经有了糜烂的迹象,甚至便连远在岭南罗浮山上清修的紫气君,都有所耳闻,还曾跟钟昊提过两句。   只是那时,他对于江南之事,漠不关心,并无深入谈及。   直到坐镇黑山的这段时日,方才有所了解,感受到了那帝国飘摇,龙蛇现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看来,这金华府城之中,必有能人坐镇,方能在江南郡眼下乱象显露的时候,还有着这等气韵。”   钟昊牵着林佳,望着那大街上的繁华景象,轻声说道。   一大三小在这城池中,顺着人流四处闲逛了半日,林佳兴致勃勃的将她认为一应用得上的东西,尽数买了。   山中什么都缺,便是她有自认出色的厨艺,巧妇亦难为无米之炊。   她倒也不怕拿不动,身边跟着的三人都是道行深厚的妖魔,些许厨房事物,挥袖间便能带走。   逛到晌午时。   林佳总算结束了自己的大采购,拖着钟昊,四人一起上了一间位处金华府中部,看去生意很是兴旺的酒楼。   四人在三楼靠窗的席间坐下,虽然非是厢房,但彼此座位之间都有屏风隔开。在三楼中间的位置,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乃是专门为了酒楼宾客助兴而搭建的高大台子。   此时,伴随轻烟升腾,一名仪态大方,身材婀娜女子,在烟雾中翩然而现,若幽魂狐魅,仅披一件若隐若现的薄衫,内中鲜红肚兜清晰可辨,吸人眼球,极具魅惑之能。   她向四面宾客施了个万福,便开始翩然舞动起来。   这等在酒楼中献艺露面的低微戏法,自是难入钟昊一行人的法眼,便是林佳,原先在钟昊身边时,便已经见过不少场面。   近日,在黑山中所见各种真正的鬼魅妖灵,更是层出不穷,不至于为此的惊呼,但是对于酒楼中大部分仅仅是普通百姓的客人而言,已经算是叹为观止了。   倒是望着那红肚兜中,若隐若现的风光,让龟童子的眼睛不由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趁着慈溪正与林佳两个商量点什么菜式的时候。   他轻轻碰触了一下钟昊的衣袖,特意压低了声音道:“老爷,给我点银两呗。”   “嗯?”   钟昊正在悠闲的喝着酒,闻言看了他一下,略有些疑惑道:“你要银两做啥?”   龟童子嘿嘿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那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道:“老爷你瞧,那姑娘咋样?”   钟昊脸色有点古怪。   他瞄了一眼那舞女,然后望着这只有点鬼鬼祟祟模样的乌龟,说道:“你想说啥?”   那名正在献艺的舞女,一舞惊鸿,红绫转动间,很是好看,但也仅此而已,若是要论容颜。   黑山中,原本树妖姥姥手下便有数十名容颜上佳的女鬼。   不说那容颜最为出众,已经伙同那书生宁采臣逃出黑山的聂小倩,便是在其中随便挑出一个,也要远在这舞女之上。   也没见这只乌龟有什么不对,今日,这是转性了,还想要银两买花酒?   面对钟昊那严重审视的目光,龟童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面前的乃是自家老爷,他非要……   算了,就算不是自己老爷,貌似也打不过,他有点泄气。   龟童子只好瞄了一眼,那边还在兴致勃勃的探讨要点什么菜的两个小姑娘,做贼般的传音说道:“我想给慈溪买衣服。”   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那个舞女。   钟昊再看了一眼那个女子的穿着,然后转过头来盯着这贼头贼脑的家伙,轻轻拍了拍一下这只龟的头。   好吧!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只是,你这家伙就不怕送出去的时候,会被恼羞成怒的慈溪祭起飞剑,直接给大卸八块了?   他没有去提醒这异想天开的家伙,笑了笑后,很是大方的在桌下掏了一锭银子丢给了龟童子,顿时让这家伙喜笑颜开。   嗯,笑吧!   现在有多开心,估摸着之后你便会有多凄惨,钟昊望着他,心里竟是有点期待之后的闹剧了。   有时候,钟昊都不禁怀疑,这家伙的原型不是龟,应该是那种传说中只有七秒记忆的鱼吧!   都同修一百多年了。   竟然都没能摸透慈溪这丫头的心思,时不时还要捅下马蜂窝,难不成真像慈溪丫头有时说的一样,这家伙还是一个虐在身上,乐在心头的家伙,乌龟也会有这毛病?   很快的,两个丫头商量了好一会才点的各种菜式,一一端上来了,林佳素来是个吃货,当即眼睛发亮,毫不客气的开动起来。   四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钟昊目光自窗口望下去,只见酒楼下面,原本人流如织的热闹街道,忽然间鸣锣爆竹声响起,人群迅速往街道两边站去。   一群数十人,扛着一个丈许方圆,垂着珠帘的神龛,在一名白发老人的带领之下,正在游街过市。   龟童蛇女近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   悚然而惊的对视了一眼后,各自将目光往窗外望去,盯着那个珠帘垂下的神龛,那一瞬间,两人脸上神色都很是不对…… 一百四十章 再遇邪佛   会被供奉在神龛之上的,未必一定就是神,也可以是魔。   世人点燃三炷清香,袅袅青烟升腾,化入虚空,求来的也未必就是庇护福佑,也可能是灾劫祸端。   旷阔的街道上,被人抬着的那丈许神龛,珠帘垂下。   里面供奉的并不知是哪路神祗,神龛上面有点燃有数盏莲花灯,那灯火摇曳,隐隐透着奇香,弥漫街道。   让人亢奋不已。   便是毫无信仰者,都会莫名的对那神龛中供奉的‘神祗’,产生一种顶礼膜拜心态,陷入某种自身丝毫不觉的狂热状态。   慈溪鼻子吸了吸,神色有点难看。   她在空气中,嗅到的可并不是什么奇异香味,而是一股恶心死人的腐臭血腥味,自那神龛的莲花灯上传来,让人反胃欲吐。   那股味道熏得她几乎要将方才吃下肚子里面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龟童子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们两个虽是妖,但传承自道家正宗,自凝练成丹的那一刻起,早成玄门清净之体,唯有这般纯净,才能在冥冥中得一丝灵韵,合体演化出那北方玄武之相。   而此刻,那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味道,与他们的修行极为犯冲,让龟童蛇女同感心浮气躁,难以自制。   妖魔杀戮,血腥沾染的不会少,如树妖姥姥,手下的亡魂,便不知有多少,但那跟他们的修行都是无碍。   所以,此刻他们所闻到的,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血腥腐臭,而是被人施法凝练过后的血煞之气。   若无应对之法。   一不小心中招的话,绝对可以在顷刻间化去他们的清净体质,坠落仙途,而入魔道。   一切的根源,皆在与那莲花灯盏中燃烧之物,非是普通的灯油。   昔年中土混乱,分裂有十数国,彼此征伐,最终引的域外异魔下界,在世间猖獗肆掠一时,遗害无穷,其中便有一桩魔道异法,自异魔的手中流传开来。   捕捉千百世间有情生灵,用金针插入天门灵台处,使生灵在一段相对漫长时日里,能经受种种凄惨酷刑,而始终保持头脑清醒,不会晕厥。   最终在一百零八种酷刑之下,煎熬三十六日,成天罡之数,心中的愤恨痛苦升腾至极限后,再施以魔火,细煎慢熬七十二日,合地煞之数。   最终魂魄散尽,肉身不存,唯有一腔怨恨始终凝聚不散,留存在那点滴油脂,既是秘药,燃之可助修行,也是阴毒,可坏练气士躯壳。   施以秘法催发,更有迷惑万民之能,虽然炼制简单,却是真正魔道的禁法,根本不容见于世上。   便是真正的妖魔,稍有见识,知晓此物者,都要闻之而色变。   因为妖魔,亦是天地有情众生。   自从那异魔之祸被人终结之后,此物便被世间一切道脉列为禁忌,后年代久远之后,逐渐失传。   不想今日,却是在这金华府重现。   粉裙小姑娘与龟童子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了一眼,同时想起了昔年在师尊坐下修行时,被当做一个趣闻讲给他们听的这个故事。   目光再注视着那被人扛着的神龛时,便有了惊惧以及愤怒。   “老爷,那神龛……”   钟昊眼眸微微沉下。   他挥了挥手,径直打断了慈溪的话,语气透着一些淡漠,道:“不用说了,我已经知晓那是何物。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横生,再是如何歹毒之物出现,都不足为奇。”   “但……金华府是我黑山辐射范围之内,却还容不得其他妖邪异教,不打一声招呼便将手伸进来。现在且先不管,一切待晚上再说。”   慈溪闻言,点了点头。   望着那被众人抬着游行的神龛,强自按耐下一股想要吐出飞剑,将那神龛砍碎,将那琉璃莲花盏砸成粉碎的冲动。   钟昊看见那神龛上的琉璃莲花盏时,心中已然有所明悟,知晓这被人自城外抬进来的神龛,八成与眼下正在江南郡四处肆掠的那方势力,脱不了关系。   刚刚进城之时,他还在感叹,这金华府还是往日江南繁华景象,未见大顺帝国的衰微之兆,不想那么快,便让他碰到异样。   有人开始行动,欲要将自己的触手,延伸到这金华府来了。   只是如此光明正大,毫无顾忌的姿态,不禁让人深思。   眼下在江南郡肆掠的那方势力,以白莲为教名,传承久远,几度被人覆灭,却总是野火烧之不尽,又在重起死灰复燃。   原来竟是炼制有此物,莫怪世间道统,会众口一词,尽数将其列为邪教。   午夜时分,万籁俱静。   钟昊安排龟童蛇女,与林佳一起留在了客栈之内。   随后孤身一人,沿着旷阔的街道行走,没多久便出现在了金华府东城的一角。   在他前面,是一座新近建起不久的妙音娘子神祠,颇具规模,白日间的那座神龛,便是被人抬入了里面。   凡是未得朝廷册封者,皆是淫祠野神。   这间妙音娘子庙,却是堂而皇之,立在了金华府内,这里可不是岭南广城那种‘法外之地’,朝廷竟然是无动于衷。   还是说那位金华知府,早已经成了白莲教的傀儡,所以在此大开方便之门,任由那白莲教借由所谓的妙音娘子之名,在这城池中扩张,吸纳信众?   钟昊在神祠前面站立了片刻,这个问题,他没有兴趣去知晓,既然对方想要在他眼皮底下发展,那想必也早已做好了迎接他到来的准备了。   虽是深夜。   但那神祠的大门并未关闭,依旧敞开,钟昊正要迈步踏入其中。   呼。   对面的街道上,忽然起风了。   夜风徐徐吹起,很是轻柔,在那地面上打着旋,扬起了落在街道的几片枯叶。   钟昊停驻了自己脚步,往对面看去,瞧见一个头戴僧帽,身披血红袈裟的和尚,在街道的对面无声无息的出现。   “我们又见面了,钟神秀,或者……现在我该称呼你为黑山老妖。”   邪佛的双手合十,脸上带着微笑,朝着钟昊行了个佛礼……   作者留言:   ps:摆碗,求票! 一百四十一章 有请诸天神灵降世   “许久未见,看来和尚日子过得不错。”   骤见邪佛露面,钟昊神色如常,笑了笑后,还了一礼。   大顺国师凝视眼前旱魃,如老友般开口轻声问询:“不知钟神秀来此,是为何事?”   “眼下夜深,邪佛现身金华府,又为何事呢?”钟昊不答反问。   邪佛也不介意,转头望着那大门撇开的妙音娘子庙,意有所指,道:“我欲在此,行一超度之事,救那陷与苦海者,登临彼岸,往生佛国净土。”   他话语虽轻,身有气息似大海潮涌,沛然雄浑之极,那气机所至,排斥一切,非同样身有惊世骇俗能为之人,不能立身。   “哦。”   面对邪佛的气势,钟昊只如清风拂面,毫无介意的轻笑道:“就不知邪佛欲要超度者,乃是何人呢?”   “昔日,龙湖镇上,邪佛曾自毁一缕神魂,可是要今日讨回颜面?”   邪佛摇了摇头,笑着反驳:“你我之间,终要做过一场,不如此,我心气始终难平。不过却不是现在,今夜,钟神秀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   他身上的气势,一放随即收敛,似乎方才只是给钟昊开一个玩笑般。   钟昊心中一动,细细看了眼前俊美和尚一眼,道:“原来邪佛已归朝廷,统合天下神祗,魄力当真不小。”   方才见面之初,钟昊还以为邪佛乃是白莲教背后之人,直到此时,他才知自己想差了,这家伙竟然去勾搭上了朝廷。   不过略一细想,虽是意料之外,也还算情理之中。   不过依照这家伙过往事迹,可不像是什么忠君的贤臣,下注在大顺朝廷这艘烂船上,不定背后有着怎样的心思。   邪佛的脸色平淡,只是笑着说道:“钟神秀盘踞黑山,自号老妖,欲要降服千山妖魔,心气何尝不高。”   “周边千里,皆是黑山地界,不容邪教伸手。”   “万里江山,尽归大顺朝廷,岂容白莲肆掠。”   两人相视一笑,隐隐达成某种共识,同时将目光望向那妙音娘子庙。   一番谈话之后,双方心中皆知,各自之间立场分明,注定是敌非友,但对手都非是易于之辈,解决事情便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白莲教肆掠,谋划不小,此番进驻金华,更是引的那阴司城隍入魔,将金华知府化为了自家教派的傀儡,想要兵不刃血,便一举拿下这里。”   “如此挑衅行事,未免视我为无物,今夜便给他们一个报应,将其等在此的信众门徒尽数送入佛土,好叫那白莲教江南分支主事之人知晓,凡是太过火,难免会烧身。”   望着那颇具规模的妙音娘子庙,邪佛冷笑出声。   钟昊眼眸微眯,白莲教几经覆灭,内中派系自是繁多,各不统属,都以白莲正宗自居,眼下江南这一支脉却是其中最为活跃。   只是行事如此无所顾忌,堂而皇之将熬炼的禁物拿出,更直接便将手渗入他人的地盘。   而今竟是惹得两位地仙人物同时盯上,不知那白莲教主事,知晓这种情况后,该是怎样的表情,这大概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吧?   钟昊想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他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着,准备看下这和尚的手段。   早在邪佛身上气息浮动之时,便已经引起了妙音娘子庙内中之人的注意。   白日间的那个领着一行人,游街逛市的白发老人,恰是此地主持,在察觉到了神祠之外,那如汪洋大海般的澎湃气息时,一脸的骇异。   忙将神祠之内,所有人等尽数聚集一处,更在那神龛前燃起了信香,呼召他处的白莲教前来支援,做足了一切准备之后,他方才自神祠之内,踏步行出。   “不知是哪路高人,深夜驾临我妙音娘子庙,有何指教?”白发老人出门之后,见外面站着的两人,一僧一俗,皆很是年轻模样,不由一愣。   好在他也知这世间,人不可貌相,观先前在神祠前面爆发的那股雄浑气势,恐怕是某个人仙老怪物降临。   所以白发老人的言语间,还算颇为客气。   “妙音娘子吗?”   邪佛抬眼注视了一下那神祠上悬着的一张金漆匾额,嘿然笑了一下。   “你们不是白莲教徒么?这所谓的妙音娘子,莫不成便是你们白莲教江南这一脉死灰复燃的源头,不知她人在何处,能否给本座引荐一下?”   一听邪佛所说,白发老人顿时脸色大变。   白莲教在这世间名声不佳,几如过街老鼠,他们此番乔装进入金华传教。所供奉的妙音娘子,确实就如邪佛所言,乃是他们这一脉的宗座。   想不到竟是如此之快,便被人识破了。   白发老人的眼神瞬间凌厉,扫视着面前街道上的两人,心中知晓,恐怕是来者不善。   好在他先前已经有所布置,通知了潜伏在城中各处的白莲教徒前来支援,否则还不一定能拿下眼前这两个人。   白发老者在心中默计了一下时间,推算到支援将至。   他心头一宽,便上前了一步,朝着邪佛厉声喝道:“哪来的野和尚,三更半夜在此胡言乱语,恐是已被邪祟附身,还不速速诚心皈依,我奉妙音娘子慈谕,必替你解此灾厄。”   钟昊负手在旁静观,听了白发老者,不禁晒然一笑,世间敢于这般对一位地仙说话之人,还真是罕见。   白发老人自然也没真指望一句话,便会让这深夜上门的家伙乖乖束手就擒,伴随眼眸中阴狠之色一闪即逝。   他一挥手,早在身后神祠中待命的白莲教徒顿时一涌而出,他自身袖袍一抖,便有一把符箓滑出,被他捏在手中。   “天灵灵、地灵灵,有请诸天神灵降世,诛邪显神威,急急如律令!”   白发老者快速念咒,一把符箓被他洒出,贴在了那些白莲教徒的背后,瞬间燃起,然后化作一股烟气,窜入了那些教徒的体内。   顿时,便有一股感觉上很是虚无缥缈的力量,降临在了那些白莲教徒的身上,让他们一个个身上气息大涨,无所畏惧的朝着钟昊两人冲了过去……   “这便是……所谓的请神么?”   钟昊不以为意的站在原地,静静观望。   未见邪佛有所动作,气机一显,身后悄然浮现一轮血色大日,光芒所照,诸多白莲教徒尽数在同一时刻,化为飞灰消散而去…… 一百四十二章金华府的妖蛇事件   “你……你……”   白发的老人,站在妙音娘子庙门前,蹬蹬蹬退了几步,撞到了门槛上,用手指着邪佛,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都死了。   数十名白莲教徒,毫无反抗之力。   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无,便全数在他眼前,灰飞烟灭了。   他喘着粗气,很是惊恐。   钟昊摘下葫芦,举手自饮,轻笑一声:“邪佛手段,叫人叹为观止。”   “请神之术,也算博大精深,不失为一条登仙捷径,可惜,眼前所见,皮毛都称不上,让人大失所望。”   邪佛摇了摇头说道。   数岁的稚童,会因尿死了一群正在干架的蚂蚁,而哈哈大笑。   他这种死了千年,都挣扎着爬起来的和尚,却早无那等稚童的心性。   他念动间,那还在惊骇中的白发老者,也在无声无息间,被他送上彼岸,登临极乐。   钟昊举着酒葫芦,迈步踏进了那庙宇中,没一会儿,便有赤红之火光自里面燃起,顷刻间,便将一座新近修建而成,占地颇具规模的神祠给焚烧殆尽。   “钟神秀做起这等事情来,倒是得心应手。”   邪佛收敛了脑后那轮血日,望见这一幕,不由轻笑说道。   夜风袭来,给人些许凉意。   钟昊玄袍大袖,站立在妙音娘子庙的原址,神色有些阴霾。   在他那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隐隐泌出奇异香味的油脂,光泽明黄,一块有小孩的拳头大小。   沉默了一下,钟昊挥袖将那些油脂尽数卷入了自己口袋中。   他看了邪佛一眼,道:“纯手熟而已。”   说道这里,钟昊又笑了一下,接着道:“不定那一日,邪佛府邸,也会是如此下场哦。”   “哈。”   俊秀的和尚笑了,回敬一句:“相信在那之前,我已经先一步踏平了黑山。”   而后他看着钟昊的袖子。   有些无奈的道:“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你倒是毫不客气,放了一把火后,便将那禁物全收自己手里了。”   “你想要?可以啊!自己动手拿便可。”钟昊说道。   邪佛摇了摇头,道:“算了,为这些许东西,与你动手,不划算。”   “不过……”他笑了笑,接着道:“既然是你放火,也拿了东西,方才又见识了我的手段,现在不知可否也让我再度见识一下,旱魃的神通?”   方才那白发老者,点燃信香,呼召他处白莲教徒的举动。   虽然是在那庙宇之内,有墙壁阻隔,可对于两位地仙而言,都如洞若观火,清晰明了。   眼下那些接收到信息,赶来的白莲教徒,离得近的,已经是即将踏入百丈之内。   再等他拐一个弯,就会见到站在此处的两人,以及发现那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的妙音娘子庙。   钟昊目光微闪,只是轻笑不语。   他举着那赤红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后,才吐出口气,嘀咕一句:“夯货,该醒醒了,今夜,给你加个餐。”   说完之后,钟昊抖了抖袖袍,有一滑腻之物,倏然间,便自他袖中窜了出来。   那尾部始终缠绕在钟昊的手腕上,不曾有丝毫的放松,正是那一直安静在钟昊手中安心做一个挂件的‘过山风’。   ‘过山风’那身躯迎风而长,短短一个呼吸间,便已经蔓延有数十丈,占据有大半条街道。   它张开着一张血盆大口,见了那最先赶到此地的白莲教徒,直接便是一头吞咽了下来,轻松异常。   邪佛见此,微微蹙眉。   他望着钟昊不由说道:“不过一条小小蛇灵,做一玩物也就算了。钟神秀倒也舍得下了血本,竟是与其血契。”   “想来,你必定还曾携带其进入黑帝遗府,一同闭关。才有它今夜的这般威势。一步登天,也莫过于此,这条过山风,倒是好造化,碰到了你那么一位主人。”   邪佛虽是感叹,言语间,却满是暴遣天物的语气,就差直接指着钟昊的鼻子大骂,说他是个败家子了。   钟昊只是笑笑,自己如何行事,用得着他人来指摘?   又不是自己媳妇。   接下来,在深夜,整座金华府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中的时候,便只见一条硕大的毒蛇,在街头巷尾蜿蜒游荡,不时张开那血盆巨口。   犹如钟昊曾玩过的贪吃蛇游戏般,将那一个个奔赴妙音娘子庙的白莲教徒,尽数吞入腹中,饱餐一顿宵夜。   刘三是个常年流连在青楼勾栏中的混混,今夜喝完花酒之后,并未留宿在姑娘处,步履阑珊,醉醺醺的往东城的家中走去。   行至半路,忽有些放水的冲动。   他见左右无人,便径直在一处巷弄之内,解了腰带,舒爽的在人墙角处,水声响动,哗啦啦的倾泻直流……   解决掉突来的三急之一后。   刘三全身抖了抖,舒爽过后,正要将那象鼻塞回去。   他的眼睛,无意间往边上瞧了一眼,整个人不由打了个激灵,瞬间大骇失色,酒意被吓跑了大半。   只见,迎面一条身躯有如蛟龙般巨大的毒蛇,吐着长长的蛇信,在对面正朝着他飞速游走了过来。   刘三手还扶在自己的象鼻,有心想跑,脚却好似被大地吸附在了远处,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命休矣!   刘三彻底崩溃,也不管不顾自己的象鼻了,在那嚎啕大哭了起来,泪眼朦胧,煞是可怜。   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眼泪直流。   家里的老人说,荒郊野外常走夜路,容易遇鬼。可这金华府城之内,是从哪冒出那么大一条妖蛇?   ‘过山风’游曳着自己的身子,尽情的在巷弄之内,捕食那一个个白莲教徒,忽然间,撞见了那么一个被吓傻在原地的怂货,不禁多看了两眼。   它灵智已开,自然知晓眼前这个人,不是主人要自己吞噬的那些家伙,所以只是看了两眼后,便直接越过,继续捕捉其他的食物去了。   这一夜过后,白莲教徒在金华府彻底绝迹,消失的无隐无踪。   而第二日,有少数如同刘三一般的‘幸运儿’。   一个个信誓旦旦的同人说起,金华城中,有一条绝世妖蛇潜伏,会在夜晚,游走与街头巷尾,四处捕食……   作者留言:   ps:打劫,将你们的票都交出来!!! 一百四十三章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   解决掉了金华府的白莲教一事后,钟昊与那邪佛分别,回到了投宿的客栈。   此时,天远还没亮,林佳在床榻上睡得正香甜,龟童子不见踪迹。   他租下的是这客栈中,一处独栋的小院。   此时,那大厅之内还亮着灯光,慈溪捧着钟昊从黑山中带出的书籍,就着昏黄的油灯,坐在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静静的翻阅。   秉烛夜读,此情此景,若是儒雅文士来做,自是别有意境。   只是小小女童,不过是数岁的稚嫩外貌,叫人瞧着,就有些忍俊不禁了。   穿着粉裙的小姑娘,倒是毫无自觉。   她捧着书册,很是专心,全神贯注了进去,看到会心处,还微微抿嘴笑起,瞧着很是可爱。   钟昊进来,慈溪自书海中惊醒,第一时间察觉,忙将手中的书册放置于桌上,行了过来。   “老爷回来了。”她的声音灵越如春雀,很是悦耳。   钟昊点了点头,因为不见龟童子,便有些诧异的问道:“那家伙呢,跑哪里去了?”   慈溪的目光,在自家老爷的衣袖处打量了一下,察觉到了血腥气,‘过山风’探出个脑袋出来,与她对视了一眼。   “他跑城外去了,说是去寻齐老他们,老爷莫管他,估摸着等下天亮,也就该回来了。”粉裙小姑娘回应道。   她手脚麻利,待钟昊入座后,便给钟昊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询问道:“老爷,已经将那些人料理掉了?”   ‘过山风’自钟昊的袖子中滑了出来,落在了桌上,身子游曳了一下,猛地一口咬住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直接吞咽了下去。   钟昊眯了眯眼睛,直接在它的蛇头敲了一击,砸的它头晕脑胀的,“你这家伙,又不是属猪的,吃那么多,还没吃够呢。”   ‘过山风’吐着蛇信,转过头来,竟然给人几分委屈的模样。   它虽然一步登天,今非昔比,但却不知为何,既没有化形,也没有炼化横骨,所以至今,还不能开口说话。   看这被世人畏之如虎的堂堂毒蛇之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钟昊不禁有些忍俊不住,他伸手自那果盘中,取了个果子,往这家伙嘴里塞去。   钟昊一边逗弄这蛇,一边回应慈溪的话,:“这金华城内之人,自是解决了,不过此番白莲教气焰不小,直接将手伸到了黑山周边。”   “不管他们是有意自江南其他地方扩张,或试探,还是纯粹就是无心之举,都是对我黑山的无视。”   粉裙小姑娘若有所思,道:“原先树妖掌控黑山之时,多年来,始终不曾理会山下形式。”   “现在,老爷你虽是有意召开千山妖魔大会,但这消息目前还未广泛传扬开来。”   “或许那白莲教以为,老爷也是如那千年树妖一般的性子,只是坐镇黑山兰若寺,不会理会这外界的纷扰,所以才敢于将手伸到金华这边来。”   钟昊将‘过山风’自桌上拿起,在自个的手腕上缠绕了两圈,叫它好生待着后,淡淡的开口道:“不管如何,这都是一种对黑山,对我的挑衅。”   “而男人……可是这个世上,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啊!”   慈溪顿时掩嘴轻笑,自家老爷这话中,似是别有含义……   不过钟昊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白莲教的把柄已经握在自己这方的手中,便有名义方便接下来的行事。   虽说妖魔之间,多以强弱而论,无需这种面子名义。   但自家老爷接下来,毕竟是要聚集千山群妖,在黑山召开大会的。   若是肆意妄为,霸道行事,传扬了出去,难免有损黑山老妖的声誉,会让天下间不少妖魔感觉到顾及畏惧,不愿前来。   所以……   “老爷接下来是准备,要对整个江南郡的白莲教动手?”粉裙小姑娘眼眸发亮,透着几分灵慧的光芒。   钟昊点了点头,一挥衣袖,便有一坨坨小儿拳头大小,色泽明黄的油脂,出现在了面前的八仙桌上。   “禁物!”   慈溪看着这东西,那稚嫩的小脸上,顿时有些冷冽。   那一坨明黄的油脂之内,不知凝聚的多少怨恨,痛苦、哀求。   “杀人不过头点地,行如此极端恶法,纵使当今世间天理能容,亦有旱魃妖魔,会让他们知晓,何谓,真正的魔火临身之劫。”钟昊轻声说道。   慈溪眼眸生光,隐露些许剑虹凌厉之色,道:“慈溪愿随老爷,一剑诛戮斩绝世间敌。”   钟昊闻言,不禁笑了,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道:“那你可要多努力修行啊!未来……”   他眼神放空,望向外面,没有去提未来如何。   但慈溪早知世间量劫将起,自能明白,钟昊此时话中的那份未尽之意……   主仆叙话完毕。   钟昊进了自己房间,默默盘坐存神。   清晨时分。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金华府城时。   龟童子果然如慈溪所言,自城外回来了。   只是一大清早的,他也不知做了什么,浑身狼藉的模样,那墨绿衣衫也变得破破烂烂,身体的气息缭乱,似是与人动过手。   整个人更是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神色,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城外与齐老他们呆着么,怎么弄成了这副德行回来?”钟昊皱了皱眉,望着他询问道。   “没,没什么。”   龟童子脸色有些惨白,没想到居然会撞见钟昊,竟然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   他左右没瞧见慈溪,顿时也不管了,直接似是做贼一般,飞快的窜进了屋内。   好一顿收拾后,让自己与平常没两样,瞧不出异常后,这才敢迈出房门。   “说吧!这次是闯什么祸回来?”钟昊拿眼睛盯着他。   “我……”   龟童子原本还想狡辩一下,只是被钟昊的眼睛盯得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发毛,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就是你半夜闲着没事出门游荡,结果偷窥人家姑娘洗澡被发现,所以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龟童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正待再说些什么。   钟昊直接在他脑瓜子上,赏了一巴掌,道:“活该!” 一百四十四章 请君入府(求票求订阅)   “我的大老爷啊!”   “我是冤枉的,那荒郊野外的,谁知道,大半夜的还会有人在那瀑布下洗澡。”   “要是看到了,我被收拾一顿也就算了。”   “可我是连那瀑布的影子都还没见到,便被那洗澡的疯婆子给发现了,然后,便直接被虐待了半夜,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从她魔掌下逃出来。”   龟童子给自己叫屈不已,很是委屈,想到昨夜的凄惨遭遇,甚至都要忍不住留下两行辛酸泪。   被污蔑也就算了。   关键的是,他居然还不是那小娘皮的对手。   钟昊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会这家伙,挥了挥手,让他一边呆着去。   龟童子欲言又止,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家大老爷,死也不走开了。   钟昊被这活宝用视线直勾勾的望着,不禁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道:“好了好了,我不会向慈溪提起这事的。”   “不过,你自个也小心点,要是被苦主堵上门来了,嘿嘿……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从钟昊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   龟童子这才喜笑颜开,连连道:“不会的,那疯婆娘在城外,距离这里远着呢,哪会有那么巧。再说了,我们待个一两天,便要回黑山,到时候更不可能碰上。”   钟昊看着他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提醒一句,道:“好了,别太高兴了,圣人有言,高兴过头了,是要乐极生悲的。”   啥圣人说过这句话啊?   我咋不知道!   龟童子低下头来,嘀咕了一句。   钟昊摘下了腰间的赤红葫芦,举手饮了一口。   他忽而愣了一下,那酒葫芦里面倾倒出来的酒水,勉强也就是半口,只是稍微湿润了一下嘴唇而已。   钟昊看了面前的龟童子一眼,将自己的酒葫芦丢了过去,道:“你不是要去给慈溪买衣服么!”   “去,顺便给我打葫芦上好的酒回来,听这客栈的掌柜说,这金华城中最好的酒是百日醉,在东城的琉璃坊有卖。”   龟童子点了点头,拿着那酒葫芦正要离去的时候。   忽然间,见到慈溪与林佳两人,自外面走了进来。   “你这家伙,在外边浪了一夜,可算是回来了,又准备去哪里?”粉裙小姑娘一见到他,眉头便不由一挑,开口问道。   龟童子心虚的看了钟昊一眼,见自家老爷果然信守承诺,只是站在那里,并无插嘴的意思,不由放宽了心。   他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道:“老爷叫我去买酒,东城琉璃坊的百日醉。”   “哦。”   慈溪略带狐疑的看了这只蠢龟一眼,为什么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似乎有点闪烁的意思呢?   是错觉吗?   她认真的打量了龟童子一眼。   忽然笑道:“正好,老爷说咱们今晚回黑山,我跟林佳想趁着白日,再在这金华城中好好逛逛,便一起去吧。”   龟童子对于此事,原本该是无比的欢迎,只是他原本还想用钟昊给的银子,给慈溪挑几件‘好看’的衣服,好给她一个惊喜的。   这跟着去,算咋回事啊!   粉裙小姑娘见他居然没说话,瞥了这家伙一眼,道:“怎么,你还不愿意跟我们一块逛了?”   “哪里,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师妹你愿意去哪,逛多久都行,我绝对无条件,并且满心欢喜的服从……”   瞅见慈溪的眼神似乎开始不对了,龟童子心头一跳,当即便拍着胸脯,开始谄媚讨好。   不就是买个衣服嘛。   大不了带着慈溪一块去买就好了,还可以当场叫慈溪试穿一下,这样看来,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龟童子心中想的很是美好。   “大哥,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了吗?”林佳在旁边,拉着钟昊的衣袖问道。   钟昊摇了摇头,笑道:“不了,你们自己去吧!”   林佳有些失望,不过有着龟童蛇女两个的陪同,尤其是慈溪,这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两人间已经很是要好。   几乎都不输她与钟秀儿姐姐之间的关系了,所以那一丝失落,很快便消散,又恢复了将要出门的高兴神色。   待三个小家伙一同出了门,各自走远之后。   钟昊转过身来,目光微闪,望着远处。   在这繁华的府城之内,还有一桩事情,让他颇为感兴趣。   昨夜,在前往妙音娘子庙时,他途径过一栋似是荒废已久的宅院,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当时,钟昊心中惦记着那群白莲教徒,故此没有多做理会。眼下有暇,便准备去走走瞧瞧,看看究竟是有何古怪。   他抬脚悄然往前迈了一步,那修长的身子,便在这独栋的院落中,径直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是就在距离那处荒废宅院,前面不远的一处无人巷弄之中。若是他想,自是能直接便踏入那处宅院之内。   不过如此,未免显得太过强横霸道了。   金华府城,商贸繁华。   莫说是如今岁月,便是曾经的太平盛世年代里面,在整个江南郡来看,都算的上是位列前茅。   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皆有,鱼龙混杂,毫不出奇。   当然,再如何鱼龙混杂,像是面对昨晚的那种大动静,一个个都很会行事,压低着自身的脑袋,尽力的趴伏在地上。   让那种一看便知超凡脱俗的巅峰强者,莫要注意到自己。   尽管,他们并不知晓,他们心中的强者,竟然会是两位传说中的大地仙。   但哪怕是不知境界的天人、人仙,也足以让蛰伏在城池中的人物,感觉到心情沉重,忐忑不安了。   钟昊自巷弄中迈步走了出来,行了约莫十来丈,便来到了那处荒废的宅院门前。   纵然已经衰败,门前都有了野草横生,但依稀能看出这处占地不小的宅院,昔年曾经有过的一段峥嵘岁月。   门户左右各有一只巨大的石狮子坐镇,雌雄分明,看得出是大师手笔,神韵留存,气度非凡。   钟昊往那台阶上走了上去,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门户开了一道可容人进入的口子。   钟昊晒然一笑,毫不犹豫跨步走了进去,砰然一声,就在他的身影进入之后,那道门户骤然关闭……   作者留言:   ps:原创有点艰难,请大家给点支援,一张票一个订阅足以,现在养肥党已经太多太多了…… 一百四十五章白骨精(求票求订阅)   荒废的宅院内中。   有一个颜容秀丽的女子,宽衣广袖,白色长裙曳地,不露玉腿与绣鞋,宛如此家夫人千金,早已在门后等着。   见了钟昊进来,她微微一笑。   俯身施了一个万福,声音娇柔甜美,道:“奴家金华楚瑶姬在此见过黑山君。这宅邸荒废多年,还望莫要介意。”   钟昊拿眼瞧了这女子一下。   他眸光微闪,已经是看出了这名唤楚瑶姬的女子跟脚来历,当即微微点了点头。   这府邸占地虽广,看的出昔年华丽景象,只是现今早已成了过往。   那荒废中,唯见野草丛生,蛛网织结,便是在太阳明媚的白日,都给人一股阴沉沉的气息。   楚瑶姬挥袖微扬,清风骤起。   几乎便是在瞬间,这偌大宅院,便倒退光阴,回了鼎盛繁华之时,有一位位丫鬟婢女,管事家丁在这府中游走,看去真好似踏入了一处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   只是那些人看去虽是真实,面容却呆滞无神,钟昊瞧得分明,这些人尽是一个个纸扎,全依赖着楚瑶姬一身法力支撑,才有这等灵活模样。   “唉,让贵客见笑了。”   楚瑶姬叹了口气,伸手微引,道:“黑山君,请。”   她将钟昊引入厅堂之内,分宾主落座后,便有面无表情的仆人,奉上了泥潭美酒。   “这宅院中没有他物,若是以幻化之物款待贵客,未免失礼,这酒却是昔年祖上储藏,勉强还算可以入口,还望黑山君莫要嫌弃。”   钟昊看见那酒,眸光不禁微亮,当即拍开泥封,仰首灌了一口,细细品味良久,才长叹道:“楚夫人当真有心了。”   这一声夫人,却是因楚瑶姬三千青丝非是一般闺阁女子常梳的样式,而是只有妇人才会梳起的发髻。   楚瑶姬神色微怔,一声夫人,心中感慨良多。   她一时沉寂,没有说话,钟昊也闭口不言,抱着那酒坛不放,时不时抿一口,任由这名引他前来的妖魔在那回味人生。   会居于这破落宅院,知晓他身份来历,却不见怯色,这楚瑶姬自然非是常人。   早在钟昊跨入这府邸的第一眼,便已经瞧出,这女子赫然乃是一具纤细的白骨骷髅化身而成,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白骨精。   “楚夫人特意引我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呢?”   沉默许久之后,见那女子始终未曾回过神来,钟昊微微眯眼,终于还是开口。   楚瑶姬倏然惊醒,望着钟昊歉意的笑了一下。   方才道:“传闻黑山君降服了兰若寺那树妖,将整个黑山尽数纳入了掌控之内,之前更曾重挫阴世黄泉,眼下声望在我妖魔道中,可谓是如日中天。”   钟昊静静的看着她,口中不语。   “奴家欲要投入黑山麾下,可惜之前送信与那千年树妖,却始终未见回应。”   “原本有意亲身往黑山一行,还未动身,恰好近日便见黑山君离山,到了金华,这才引黑山君来此。”   楚瑶姬温言细语,将事情由来诉说一遍。   听着面前女子说话,钟昊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在他眼中,眼前的这白骨精虽是妖魔,神魂附于白骨之上,那身上的气息,却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纯净。   隐隐然间,竟然有着熟悉的气息流露,乃是源自……幽冥黄泉之火的味道。   钟昊微微沉吟,并未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问道:“以楚夫人法力,便是眼下乱象更迭,在这天下间,也足以偏居一地,自保无虞。”   “缘何,会如此想要投入我黑山?”   楚瑶姬眯起眼睛,轻声道:“偏居一隅,何其容易,又是何其之难,曾经这偌大一户人家,何尝不是在这金华偏居一偶。”   “然而最终下场呢?眼下光景,黑山君也是见到了。”   她挥手撤去了这宅邸之内的幻术,瞬间那富丽堂皇,人气鼎沸的景象,便消失不见,重现在眼前的是繁华散尽之后的破败。   一方曾经在整个江南大大有名的宅邸,只因怀璧其罪,在多年前的一夜,百余口人,尽数死于非命,甚至最后,连冤魂怨鬼都做不成,全数云散烟消。   唯有她,落于内院枯井,行秘法,潜息百年,化为白骨,入了妖魔道。   从此,这栋位处金华府的偌大宅院,便也随之沦为了妖魔居所。   “我便不妨直说,我想托庇在黑山麾下,有我的私心,也有以前我家夫君对黑山君的仰慕之情……”   “嗯?”   钟昊眼神一凝,道:“以前?你家夫君?”   他以黑山老妖身份出现,统辖黑山这才多久,哪来的以前……   楚瑶姬轻笑了一声,道:“虽然,眼下世人少有知晓,你这横空出世的黑山老妖究竟是何来历,却并不包括我在内。”   “钟神秀之名,在江湖上百余年不坠,多少人心中仰慕,我那郎君亦是其一。只是没想到,时隔百余年,钟神秀再现,却是同样化身成了妖魔,盘踞黑山。”   她这话中,多是感慨世事无常,倒并非调侃讽刺。   甚至。楚瑶姬在言语间,还有些喜色,因为长久以来的那份仇恨压抑,她在钟昊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指望。   “……只是如此,却反而让奴家有了投靠依附的念头。想来,依照钟神秀你昔年性情,对于曾迫害过血魔南宫月的宗脉势力,势必不会就此甘休。”   “这样。我们便有了相同的目标。”   楚瑶姬眼神盯着钟昊,缓缓站起身来,接着道:“当年覆灭我家的贼人势大,便是我而今化身成了白骨精,有了生前不可估量的神通,我也无那份独自报仇的指望。”   “要想报的这一家百余口人的血仇,唯有借助外力可行。”   “然而,便是妖魔,也无人有那等气魄,敢于同那庞然大物为敌,要将其彻底掀翻,难如凡人登天……”   “枯守荒宅这许多年,我近乎放弃了报仇的念头,直到你出现了,不管是过去的钟神秀,还是现今的黑山君,我知道你有那个能耐。”   钟昊微微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不说同意,也未曾拒绝。虽然,这白骨精未曾说她仇家是谁,但他已经大致猜测到了。   楚瑶姬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钟昊终于开口,道:“既是如此,那……自今日起,你便算我黑山一脉,来日,总会有那机会的。”   楚瑶姬脸上乏起喜色,虽然此事,她心中早有把握,但等到确定下来,依旧是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朝着钟昊,很是郑重俯身一拜,道:“楚瑶姬见过黑山老爷。”   从始至终,两人始终未曾提过,那个彼此共同的目标是谁。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   答案只有一个。   便是那因扶龙有功,曾被大顺朝廷授予统辖天下道门之权,从而声望日隆的:   琅琊剑宫! 一百四十六章 神通(求票求订阅)   话已经说明。   楚瑶姬松了口气,便招了招手。   便听到这荒废的宅院之内,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数以千百计的灰毛老鼠??,一只只身材肥硕,偏又灵敏快捷,从各处角落里,纷纷钻了出来。   一眼望去,整个宅院似乎都布满了,宛如一只军队,整齐排列,结成阵局。   那情形,瞧着很是诡异,密密麻麻的,甚至会让人头皮发麻。   既然已经入了黑山老妖麾下,这位金华白骨夫人楚瑶姬,便开始在钟昊面前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家底,让这位老爷了解下自身的能耐。   她能在此盘踞多年,除了自身行事低调,几乎无人知晓之外,自然也非是易于之辈。   甚至可说,她的能耐之大,还要远在那兰若寺中,凶名显赫的千年树妖之上。   这份能耐,不单单在于自身的修为战力。   一个整天宅在山上,不是勾搭女人便是在勾搭男人的树妖,要如何去跟一个潜心积虑,心心念念想要为夫家复仇的女子比呢?   “老爷,这些便是我的耳目。”   “它们遍布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它们的踪迹,论情报消息,便是素来以消息灵敏著称的通天阁,也绝无我掌握的快。”   “当然,只局限在俗世间,山上的地方,虽然也有渗透,但练气士神通广大,又多辟谷,鼠类虽有,却难以掌控。”   一般女子,对于老鼠这种东西,便是不惧,多半也无什么好感。   但楚瑶姬显然是个例外。   她自出身起,便有了与世间鼠类沟通的能力,待一脚踏入妖魔道,神魂附体自身白骨,成了一只妖中精魅之后,这种能力便越发强大起来。   甚至。   到了现在,只要没有禁制阵法的阻隔,她的神魂已经能可在天下鼠类之间,自由来去。   所以敢于夸口自身情报之能,要胜过那仙道大宗通天阁,哪怕仅仅是局限在世俗间,也是极为可怕了。   更甚至,若是她想,便能可在这世间掀起一场骇人听闻的鼠患,由此带来的鼠疫,对世间百姓而言,当真是比什么都要可怕的。   所以前人又有言:"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   便是因为有了这些‘儿郎们’。   楚瑶姬方能在第一时间知晓,钟昊出了黑山,到了金华府。   至于,黑山老妖实际就是钟神秀,这种外界至今尚且无多少人知晓的消息,对她而言,也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这位白骨夫人这种近乎神通的大能耐,让钟昊眼眸不禁大亮。   他深深的看了眼前这女子一眼,不由感叹道:“有此能耐,在当今之世,不亚于百万雄兵了。”   虽说练气士多有能掐会算的术法神通,可也多有局限性。   非是在那一命运之道上,有着通天彻地的造诣,能真正前知后算者,几乎都比不上楚瑶姬的这项能耐。   面对钟昊的赞誉,楚瑶姬仅是笑了笑,并无什么得意之情。   便是能敌百万兵又如何,自身能耐不足,终究还是奈何不得那琅琊剑宫,唯有依附他人之手,才有几分一报全家血仇的指望。   这掌控天下鼠群的能耐,自然非是楚瑶姬的全部底牌,只不过相比于这桩本事,其他的对于钟昊而言,都只能算是一些旁枝末节了。   他在心中转了个念头之后。   便对楚瑶姬道:“我今夜要返回黑山,近日准备对眼下正在江南肆掠的白莲教出手,便请你多加留意一下白莲教的消息,到时送来黑山,可做参详。”   这只是小事。   楚瑶姬当即点了点头,道:“好的,我会留意此事,恰好,各地白莲教徒的动静,我先前都已经有所掌握。”   她赧颜一笑,道:“说来,奴家还是通天商铺最高等级的合作贵宾之一。”   “这些年来,有不少消息他们都是从奴家这得到的。近日,恰好便有人出了大价钱,购买关于白莲教的情报,所以对于他们之间的动静,很是清楚。”   通天商铺便是通天阁旗下字号,除了不干杀手生意之外,号称只要主顾出得起价,什么都卖。   钟昊有些意外,这白骨精的能耐,当真算得上是手可通天了。偏偏还潜伏金华,世间少有人知。   便连就在黑山的千年树妖,恐怕都不知晓这位邻居的底细,这种隐忍功夫,当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恐怖啊!   不过他倒也并不在意。   属下越有能耐,只要自身有底气,能可掌控得住,这便是好事。   楚瑶姬不知钟昊心中所想,接着言道:“只是白莲教那些寻常教徒以及据点还好掌控。”   “涉及到高层的话,可能便难以掌控全盘细节,只能是从侧面加以留心了。三日之内,奴家会汇总出一份最为可信的情报送往黑山。”   钟昊微微颌首,示意理解。   武者跨入天人,练气士成就人仙,都有几分觉险而避的能耐。   若是盯得久了,便是寻常的老鼠,恐怕都难逃这等人物法眼,会被察觉不对,这本就是正常之事。   若是楚瑶姬能事无巨细的,将所有情报都收集到手,随时掌控,他反倒不敢太过相信她的情报了。   钟昊望了她一眼,道:“既是如此,我便在黑山等你消息。”   在这荒废的府邸呆了许久之后,他终是起身离去,手中还拎着那个酒坛子。   既然都已经开封了,楚瑶姬一介女流,又不饮酒,留下也是浪费这上好的酒,倒不如让他提走。   走出了那栋府邸,钟昊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微微叹气。   虽说方才在言谈间,楚瑶姬似乎很是正常,那秀丽的容颜上不时有笑。   然而,他明显能感觉得到深藏在其内心那股深沉浓重的怨气,这其实也算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全家都去了,化身妖魔独留世上,心中除了那份报仇的心念之外,大概已无其他了吧!   钟昊提着酒坛,回到客栈的时候,林佳一行人,竟然已经早早的便回来了。   跨进那独栋院落的时候。   钟昊脸上不禁一愣。   龟童子蹲守在那地上,不知为何,一副鼻青脸肿,神情郁郁,像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百四十七章你随意,别打死就好!   “老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见了钟昊回来,龟童子抬起头来,如见了亲爹般,簌簌落下泪来,配上那小脸上表情,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他嚎叫着,直接扑了上来,抱住了钟昊的一条腿,哭嚎着喊道:“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慈溪欺负我,那疯婆子也欺负我,这日子,都要没法过了。”   看着龟童子被收拾的凄惨模样,在自己面前使劲的哭诉,钟昊没觉得同情,内心还有点想笑。   莫看这家伙鼻青脸肿的,又是一副小孩的模样,似乎被虐待蹂躏的很惨,叫人一望便不由生出同情心来。   可身为修行了百余年的妖灵,这点小伤,能让他凄惨成这幅模样?   鬼才信呢!   眼下,不过是在学那出生不久的娃娃,会哭表示想喝奶,准备要拉他这个援助呢。   钟昊自不会受他这点小小伎俩所蒙骗,所以很是干脆的,一边直接掰开了这小子缠过来的手,一边问道:“咋滴,出门不顺,遇上那个冤家对头了?”   龟童子满脸泪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老爷,你给评评理,慈溪她是不是无理取闹?”   “我给她买礼物,拉着她过去试穿看看。”   “结果,她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就动手收拾我,亏我还特意挑了个颜色最好看的粉红小肚兜,不喜欢还有很多别的款式嘛……”   “我发现她现在,真是变了……”   龟童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开始了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的数落,“亏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才没用飞剑……”   “等我好不容易在她的小拳拳攻击之下,保住了一条龟命。结果好死不死,因为慈溪动手揍我,引发的热闹,将那个路过的疯婆娘给招惹了过来……”   “然后……然后……”   然后这只乌龟,就再说不下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一把泪……   钟昊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不是已经过去了么,还有啥好委屈的。反正你惹慈溪生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两天就好了。”   可是。   龟童子仰着头,看着自家老爷,反而哭的更伤心了:“可是,那个疯婆娘……”   这时,一个钟昊很是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乐呵呵道:“你有本事再乱叫一声。”   听到身后的声音,龟童子瞬间心弦紧绷。   他如临大敌的赶紧闭上了自己嘴巴,快速的转过头去,看着那穿着一身明黄道袍的疯婆娘,正拿着一个赤红葫芦,在笑意吟吟的盯着自己。   旁边站着一脸僵硬冷漠的慈溪,还有正在朝着自己扮鬼脸的林佳。   龟童子那心中便莫名的一颤,只是转过头来,望着钟昊就在眼前,他心中的胆气又升起来。   按照惯例,老爷面前,慈溪最多也就暗地里下个手,不会使出太粗暴的手段来。   这疯婆子道姑不过是个外人,虽然自己打不过,但老爷应该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人欺负的。   嗯!   就是这样没错。   龟童子心中念头急转,快速的掂量了一下后,觉得自己应该怎么都吃不了大亏了,顿时小袖挥起,在脸上一抹。   将那满脸的泪痕全数抹去,原本鼻青脸肿的模样,也飞速的恢复了过来,这种时候怎么能输了堂堂龟爷的气势呢。   他冷笑着,瞥了一眼这个实际上啥都没看到,便把自己好一顿收拾,害的自己凄凄惨惨的道姑,道:“就叫了你疯婆子咋滴,你还想收拾我啊?”   “哼,先前那都是龟爷不与你这等女流之辈一般见识,让着你,这才让你气焰如此嚣张。知道我身边是谁么?”   龟童子退后了一步,扯了下钟昊的衣角,趾高气扬的道:“我家老爷,可是堂堂黑山之主,凶名昭著。”   “听过阴世黄泉么,妖魔道的大组织,大势力,在我家老爷面前照样要瑟瑟发抖。”   “莫说是你这种小道姑,便是你家的长辈,什么陆地神仙、人仙、地仙一起上。哼,我家老爷全数不放在眼里,弹指间,尽数灰飞烟灭!”   “要不你识相点,乖乖给龟爷我认个错,我给我家老爷说说情,说不定能让你做个我家老爷的填房,至于正室的位置你就别想了,那不是你可以奢望的。”   林佳听见龟童子的话,便知要遭,很是不忍心,但还是赶紧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虽说热闹人人爱看,但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是有点太作死了,都叫人看不下去了。   粉裙小姑娘原本板着个脸,站在那穿着明黄色道袍的少女身边。   此时,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的瞧着这只蠢龟。   到了现在,不但没弄清楚形式的家伙,还敢在那大放厥词的家伙,也真是够了。   钟昊望着眼前的道姑少女,尴尬的笑了笑。   忍不住扶住自己额头,碰到了那么一个小呆子,该让人如何是好。摆了,被收拾一顿就收拾一顿吧!   反正,他皮糙壳硬的,应该死不了。   一时间,这院落中的气氛很是凝重,除了龟童子自己的声音之外,听不到别的动静。   说着说着,这作死的家伙,终于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视线飞快的转了一圈,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厚。   他眼珠子一转,脚步轻微移动,体内法力鼓起,便想要直接开溜撤退。   然而,还未等龟童子付诸行动,眼前一花,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便已经讯如闪电,直接扣住了他的脖颈。   一股奇异的法力涌入体内,瞬息间,便直接封住了他的元海妖丹。   久违的龙虎山少女道姑张桃灵,伸手拿下了这只乌龟之后,轻轻笑了一下,瞧着很是明媚诱人。   张桃灵望着钟昊,开口说道:“既然他要我做你的填房,那我帮你出手管教一下这小家伙,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钟昊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已经落在少女道姑手中,此刻,还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盼望得到解救的某个家伙。   他脸上很是尴尬的笑了笑,连连摆手道:“没关系,别打死了就好,你随意……” 一百四十八章 不可描述之事   夜色深沉。   金华府城之内。   一辆由两匹神骏白马拉着的宽阔马车,在驼背老人的驾驭下,自城中某处客栈的独栋院落中,飞腾而起。   往黑山方向,快速奔袭而去。   待越过了金华府那高大的城墙之后,荒野路途上,四下无人之时,这马车便落下地来。   两匹银狼所化的马匹,拉着车穿行在官路上。   那八蹄迈动起来带有风势,急驰中还始终保持着后面拉着的车厢平稳,使得主人不会有丝毫的颠簸感觉。   马车之内,除去原先离山的人之外,还多了一个少女道姑张桃灵。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在这马车中浑身惬意。   与钟昊交流前番分别后情况,毫无半分不自在的感觉。   在张桃灵的讲述中,钟昊知晓了她回龙虎山向那些老头子,汇报完邪佛之事后不久。   便于一日清晨,在那龙虎山头之上,观望滔滔云海,起伏变幻之际,很是平淡无奇的顺利破境,踏入了练气士中的元婴之境。   世间天骄子,龙虎谪仙人。   在这修行的大道路途上,相比于那些蹉跎百余年,依旧困顿在原地,不得突破的金丹客。   张桃灵走的是何其轻易,让人知晓瞬间,便不由升起嗔怒愤恨嫉妒种种情绪,只觉天地不公。   至于人仙金丹以下者,却连这点让心头情绪起伏的感慨份量都无,那大地之下的黄土,已是自身最终归宿。   张桃灵此番离山,行走天下。   本就是自在闲适,四处游荡各处名山大川,借此修悟、磨砺自身道心,为那来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修行,开始积累底蕴。   她倒是没想到,下山不久,便在这江南郡巧逢钟昊一行人。   也亏得今天早上。   钟昊是让龟童子拿了那昔时在溧水河畔,少女道姑远赴云南时,所赠的那个赤红葫芦去打酒,让张桃灵给瞧了出来。   否则。   这一趟,彼此间十有八九就要错过了。   在两人交谈时,龟童子则是缩在马车的角落,一副乌云盖顶,自哀自怨的样子。   因之前的口没遮拦,他在少女道姑的手里,被蹂躏的很是凄惨。   说来,这已经是他短短十数个时辰中,第三次被‘教育’。   现在,龟童子是看见张桃灵的影子,都会感觉到莫名的心悸。   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最为真实的写照了。   钟昊提着酒葫芦喝酒,见他这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道:“好了,现在知道嘴贱的下场了吧!”   他看了一眼张桃灵,接着道:“既然已经放过你了,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只要你自己别在犯傻,你这位新认的‘姑奶奶’,自然不会闲的找你麻烦了。”   ‘疯婆子’这个称呼,打死这只乌龟,现在也不敢在嘴里呼喊出来了,顶多在心中叨念两句。   方才。   这龟童子为了能自少女道姑手里脱身,还不惜使出了自身那在慈溪身上,磨砺多年练出来的谄媚逢迎的功夫,硬是直接给自己头上认了个姑奶奶。   当真是为了一条龟命,啥节操都不要了。   “老爷,咱说实话,你到底还认识多少这种疯……我家姑奶奶这种人啊!给我透个底吧!免得哪一日,又被我作死给碰上了。”   龟童子抬起头来,望着钟昊,一边梗咽着,一边悄然细声探问道。   钟昊瞄了他一眼,继续举着葫芦饮酒,没有理会。   龟童子耷拉着脑袋,看着车厢另一头的三个女的,满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除了慈溪外。   这黑山,又多了一个将他吃的死死的‘女魔头’,往后这日子,该要咋办才好啊?   就在龟童子的自哀自怨中。   驼背老者驾驭着两匹银狼,已经是将马车驱使进了黑山之中。离开数日,黑山在浓浓夜色中,依旧是一片平静,显得清幽荒凉,很是冷寂。   伴随着车架的进入,却瞬间好似在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水潭中砸下了一块巨石,荡起层层波澜。   让那黑山地域中的诸多妖鬼,尽数知晓,黑山老爷回来了。   不久之后,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兰若寺山门之前,化为白马的狼妖,撤去了幻术,恢复了原身之后,忍俊不住嚎叫出声。   待钟昊一行人下了马车之后,两只银狼‘呜咽’了一声,各自朝着钟昊似模似样的拜了一拜。   便起身窜入了幽深的林木中去,如游鱼入海,眨眼间,便不知了去向。   人世虽好。   但是,对于还不能以人形行走在十丈红尘中的它们而言,还体会不到那种妙处。   离山这几日,遵照黑山老爷吩咐不扰世俗,便只觉处处拘谨,远不如在这黑山中逍遥自在。   钟昊望见,不禁哑然失笑,朝着那驼背老人道:“齐老,等下你去寻那树妖,叫她赐下数粒有益修行的丹丸。”   “你拿去与那两匹银狼各自分了,算是犒劳你等这趟离山的辛苦。”   驼背老人闻言,不禁面露喜色,忙拱手施礼,道:“多谢老爷赏赐。”   钟昊点了点头,便挥挥手,让他也退去。   张桃灵站在此地,环顾四面,有些惊讶。   她吐气出声,音若银铃,啧啧道:“想不到这才短短时日不见,你便打下了一份如此基业,叫我好生惊讶。”   “哈,这应该还算是我张桃灵一生,初次踏入妖魔盘踞之地,却非是为开杀而来。钟昊,你可知,你这个面子大了。”   她伸手拍了拍钟昊的肩膀。   由于矮了半个头的缘故,还特意垫了下脚尖,那模样竟是有着几分俏皮可爱。   钟昊轻笑出声,往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是,能得龙虎山张大天师屈尊降贵,踏足于此,我这小小黑山当真增添不少光彩,更多了仙气。”   张桃灵同他自是丝毫不客气。   那眉眼一挑,咧嘴轻笑,便迈步往兰若寺中行去,林佳与慈溪见此,各自相视一笑,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   唯有龟童子留在原地,想着自己往后的苦日子,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才往里面走。   只是。   今夜的黑山,虽是平静。   那兰若寺中,却另有让人目瞪口呆的‘诡谲’之事正在发生,有名自兰溪前来投宿的书生,领着俊俏的书童,住在了距离大雄宝殿不远的某间厢房之内。   两者间,竟然正在发生着某种不可描述之事…… 一百四十九章生命不息,搞事不止!   深夜,荒山古刹。   两具白赤肉身。   亵渎……交首……缠绵……征服!   至情欲的大高·潮,生命的大和谐状态时。   那被欺压在身下的瘦小的书童眼眸,忽现诡异幽光,凝视着那容貌俊朗,此刻犹在奋进的年轻书生。   他笑容诡秘的吻了上去。   两人身下,有一圈火焰纹路扩散开来,四周的温度在骤然间升高,那铺着的干草在瞬间全数化作了灰烬。   纵使沉沦在了情欲之中。   那年轻书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瞬间感觉到了异常,火纹覆盖三丈之地,升腾起了烈火……   “啊!你不是……你是谁。”   年轻书生面色惊恐。   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第一时间便是想要抽身退走,却被那身下的书童犹如八爪章鱼般,紧紧搂抱禁锢在了原地。   “公子,你不是想要我陪你么!此时、此地,便能让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呢喃的细语,化作了最为情深的痴缠。   他以舌封口,堵住了年轻书生的哀呼嚎叫,火焰吞噬之下,两者气息微弱下去,逐渐化为白骨。   砰然一声巨响。   厢房的大门被踹开,钟昊注视这眼前一幕,微微垂眉,神色幽暗。   此时那年轻书生早已没了气息,书童也已经化为了白骨,他转过头来,望着门口的钟昊,咧开了嘴,似乎在笑。   有诡谲幽深的气息,在这间厢房中,翻滚沸腾,让人莫名心中生寒。   “以血肉魂灵献祭,打开一条通道,召来幽冥地府无尽炼狱之中的强悍鬼物,黑山老妖,我家主人,阴世阎君要我在此,代为致上最为诚挚的问候。”   那书童的嘴巴张合,没有声音发出,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话语。   伴随着烈焰,将这投宿的两人,尽数融化成了灰烬之后。   一个通道在那三丈之地缓缓成形,宛如一口血红不见其底的深井,又似一处让人注目,便会察觉体内神魂不稳的漩涡。   这深井漩涡,内中的气息正在剧烈的翻腾涌动,满是凶戾与死煞混同的沉寂,让人稍有感应,便不由心生骇然。   有一道道满是凶戾之气的黑烟,自那深井漩涡中盘旋而动,急速往外冲来。   张桃灵脸色有些难看。   她指着厢房中的这口被人诡异开启的深井。   对钟昊道:“那是阴土幽冥裂缝!一位修持鬼道法门的大修士,寻了一位命格极阴的男子,勾连到那处于冥冥之间的下界阴土。”   “为了打开通道,竟然是不惜将自身都给献祭了,这家伙的主人与你什么仇什么怨,舍得下如此大的血本。”   钟昊抬眼观望,勾了勾嘴角,道:“不过一个败家之犬而已,我还未曾寻上门去,他倒是先一步开始兴风作浪了。”   张桃灵没去理会钟昊口中,那所谓的败家之犬指谁。   只是轻微蹙眉道:“眼下幽冥裂缝已成,需得预防会有凶戾鬼物自其中冲出。甚至,很可能会因此而惊动幽冥阴土鬼神。”   说话间,眼见一道黑气自那血红的深井中窜出,她心念一动,一道凌厉刀芒瞬间划过虚空,直接将那厉鬼斩杀。   张桃灵暗自思量了一下,然后道:“我可以尝试封闭这道裂缝,但是需要时间,还有我需要一些材料布阵。”   钟昊闻言,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你便跟慈溪他们先去准备,此地暂且交由我便是。”   说罢,他便直接踏步进了那厢房之内,挥手间,房门已然紧闭。   “张姑娘,这黑山之内,所有妖鬼除了姥爷之外,尽数尊奉那千年树妖为尊,你有何需求请尽管吩咐,我会让她抓紧时间凑齐。”   慈溪此时一脸严肃,身为玄门传人,她自然也是知晓那幽冥通道非同小可,若是惹出了其中积年的凶物,恐怕将会酿成一场大祸。   且不提张桃灵让诸多妖鬼配合,搜罗封闭幽冥之路的材料。   钟昊跨进厢房之后,面对着那一处幽冥裂缝,神色很是平静。   身为旱魃,他自然不惧怕区区鬼物,只是下界阴土浩大,这条通道却不知究竟被开在何处。   若是处于荒域中也就罢了,了不起有些游魂野鬼。   若是对面乃是一方自立的阴土鬼国,察觉到这处阳世通道之后,却很可能会因此而举兵大举入侵,侵占这方界域。   此等祸事,钟昊自是不允。   他端坐在那厢房之中,面对阴世幽冥通道,灼灼黄泉之火,自身上燃起,但有鬼物意图越界而来,尽数在那火中魂飞魄散。   “阴世黄泉,阎君!”   钟昊一边独自守御此地,一边思量,此人自号阎君,又以‘阴世黄泉’为组织之名,眼下又驱使属下,打开幽冥通道。   莫不成此人,当真是一个自那阴土中逃回阳世之鬼?   “之前的事情还未清算,便又在此兴风作乱,便是当真是幽冥之鬼,待此番事了之后,也该给予一个报应,叫他知晓,何谓旱魃之怒!”   钟昊心中冷笑。   就在钟昊思量之际,那幽冥通道之内,忽而响起了叫人听来毛骨悚然的啃噬声音,伴随着铁链的响动,自幽冥深处传来。   “嗯?”   察觉异动,钟昊目光微凝。   他眼眸中红光一闪,已经在那通道之内,望去了不知多长的距离,窥见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正迈步往通道的出口而来。   那是一个形貌丑陋的壮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勾画了无数诡异的符文,他的身躯凝实,不似魂灵。   双手、双脚原先应该尽数被乌黑的铁链锁扣住了,只是此时,都早已从中断裂开来。   钟昊盘坐通道口,俯视前方,眸光悠远。   “此路不通,速速退去。”   他的声音在幽冥通道中回荡,将一些飘荡而来鬼灵尽数剿灭。   那名壮汉手中抓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大腿,宛如吃零嘴般慢慢啃噬。   同时,缓缓往通道出口走来,那一双犹如铜铃般的眼眸中,尽是透着无穷的怨恨,死死盯住了钟昊。   “阳间,我要回去,我要回阳间……”   作者留言:   ps:求票求票。 一百五十章且看谁敢越雷池一步!   “我要回去,阳间,阳间……”   那壮汉一边啃噬血肉模糊的大腿,一边在通道之中含糊的低吼着。   他的神志,似是有些不清,但察觉到钟昊身上的旱魃气息,还是感觉到隐隐的畏惧,在那裹足不前,几番想要冲出,都止住了身形。   钟昊静默以对,壮汉虽是有所顾及。   但他身上的凶戾气息却是有增无减,待到达顶峰之时。   内心深处的那种对于阳世的渴望,必然会让他彻底抛去顾及,不会再去在意,那若隐若现的旱魃气息。   钟昊神色不变,只是被动应付,从来便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望着那壮汉沉喝:“退回去!”   这声音高昂,竟有着几分帝王的威严韵味在其中,不容抗拒,有那流窜的黑烟鬼灵连连哀嚎中,往后退了回去。   顽固者,则直接魂体破裂,成为被这幽冥通道中,无数鬼灵撕咬啃食的对象。   那名壮汉好似受到了影响,身子一转,似是要往回走去。   只是,就在那一瞬间,整个幽冥通道突然为之一晃。   那壮汉带着狞笑,直扑通道的出口,手中握住那条被他啃的血肉模糊的大腿,犹如握着一柄长刀,气势凌人。   径直往守在通道入口的钟昊头上,用力劈砍了过来。   钟昊脸色淡漠,并未因这壮汉突来之变而有所讶异。   他望向这一身古铜色的男子,轻轻开口:“虽然我或许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却也不能容你由此脱身。既然与你好好说话不听,那我的耐心也非是无限的。”   钟昊随手一挥袖子,那势如闪电般往出口冲来的壮汉,便被他直接一袖扇的倒卷而回,退了怕是有数百丈。   只是在这幽冥通道之中,说距离毫无意义。   “阻我者,杀!杀!杀!”   这名壮汉吃了钟昊一记飞袖,那古铜色的身躯犹如被无数无形的利剑切割,出现了一条条血痕。   但是,飞快的,那些血痕便已经恢复如初。   很是恐怖的肉身,惊人的恢复力。   下界阴土之中。   看来,也非全是魂灵,或者。这是这名壮汉在阴土中修炼出躯体?   钟昊凝视着壮汉肉身躯体的此种变化,眼眸不禁微微一动,数个念头飞速在脑海中闪过。   壮汉被一击飞袖扇回,神色越见狰狞。   他大踏步继续前进,行了数步之后,骤然强冲,他那一身恐怖的凶戾煞气,毫无掩饰,甚至都出了通道,影响到了外界气息。   钟昊望着他,那一双眼眸中,显露红芒,略微提高了嗓音,道:“既然你如此执意想要冲出,那便接我一剑,断了你的这份痴心执念吧!”   话音甫落,钟昊屈指微引。   兰若寺中,瞬间有古剑青颜,剑吟似龙,清越穿霄。   在那大雄宝殿中,一柄三尺青锋,瞬间响应了钟昊的呼召,拖曳着一道雪白的尾翼,飞掠而至。   不及眨眼,便已经到了钟昊的身前,缓缓盘旋,厢房之内,森寒剑芒笼罩,仿佛春季初暖的气息倒退,重回了隆冬寒冰季节。   壮汉已经冲进了十丈之内,眼看再过呼吸间,便要踏出那幽冥通道了。   钟昊神色不变,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在自己身边亲昵盘旋的三尺长剑,轻声道:“剑名青颜,送你魂归……”   一剑,简简单单的劈斩而下,却让这厢房之内光华大作,宛如升起了一个小太阳,甚至可说是让整个兰若寺,都好似处于白昼之中。   剑气凌厉,有无坚不摧的可怕威势。   快速冲入了那幽冥裂缝通道之内。   原本还在狞笑着的壮汉,那脸上瞬间浮现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他丢弃了手中那血肉模糊的大腿,   挥舞起了两只手臂上的那断裂的乌黑铁链,将自身守御遮护的密不透风。   下一瞬间。   无形的剑气,带着呼啸,直接无视了他的抵御,冲入这壮汉的肉身躯壳之内   这名壮汉那凄厉的哀嚎声,顿时在这幽冥裂缝通道之内传出。   随后,有血痕自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浮现,磅礴的剑气自体内顺着毛孔窍穴往外涌出,便是壮汉体魄修复能力极为惊人。   这一刻,也毫无作用。   有深黑色的血液,自那无数的剑痕中缓慢而又持续的涌出、流淌下来,将他那铭刻在身躯上的诡异符文都给全数遮蔽住了。   这位自下界阴土中,想要重回阳间的壮汉。   立身在那幽冥通道之内,健硕的身躯在轻微的颤动着。   因为钟昊的那一道剑气入体,远远看去,就好似有无数条长虫毒蛊,在他身躯中窜动不止,似乎要让他下一瞬间便直接爆体。   壮汉睁大着那犹如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钟昊,身上忽然亮起了诡异的光芒,是他身上的那些符文。   在帮助着他,要将那些体内窜动的剑气给镇压下去。   钟昊神色沉静,透着红光的双眼,给人冰冷的感觉,并未再去理会这名壮汉。   一剑或许无功,可能当真会让那壮汉借助身躯上那些诡异的符文,给就此镇压下去。   但沾染上了黄泉之火,便是出身下界阴土的人物,也绝难以抵挡。   果然,伴随着一声惨叫哀嚎,有火焰自壮汉的身躯中涌出,直接在瞬间便将他整个人给吞噬在了一朵火莲之中。   直接让他就此被那幽冥禁火,焚烧殆尽。   钟昊眼神微动,握住青颜说道:“有些机智,但也仅此而已。”   一剑横斩。   竟是直接往那之前被壮汉抛弃的那条血肉模糊的大腿,绞杀了过去,剑势无情,流转着淡淡剑吟,划破虚空。   那条腿,竟然在被钟昊剑势绞杀之时,发出了一声惨叫,这才同样在幽冥黄泉火中化为青烟消散。   原来,那看似有些神志模糊的壮汉,竟是早早的便将自己的一缕分魂,寄托在了那条大腿之中。   方才的松手放弃之举,不过是想要趁机将其送出这幽冥裂缝,踏入阳世。   却没想到,便是如此处心积虑的谋算。   终究,还是没有躲过钟昊那足以洞穿虚无的旱魃之眼,被瞧出了蛛丝马迹,最后,被彻底剿灭于此……   诛杀了这名自阴土而来的壮汉,钟昊凝视着通道,手握青颜剑,轻轻笑了起来。   他淡然道:“今夜,钟某一夫当关,便看尔等有何能耐越此雷池!”   那幽冥裂缝的深处,正有浩浩荡荡的黑气,如汹涌的浪潮,好似那幽冥的大军往这阳世的出口,滚滚而来。   面对此情此景。   钟昊摘下腰间酒葫芦,仰头大灌一口,心头竟然很是痛快…… 一百五十一章一人一剑,独对万千   那宛如潮水一般,自幽冥裂缝通道深处,涌来的近万鬼灵大军之中。   一马当先的,乃是一名背上生有蝠翼的男子。   这名男子的身上披戴鲜亮重甲,有鲜红如血的披风,在他身后张扬。   这生有一对蝠翼的男子,往前举目眺望着,那突然自他驻扎之地不远出打开的阳世通道出口,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   他提枪而立,目视前方,可谓踌躇满志。   若能霸占这条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在人世打下根基。   有此功绩,自己便可成为这血灵鬼国,当之无愧的军方大统领,仅次于血灵鬼帝之下。   甚至,掌握如此通道,日后未尝没有机会……   这位鬼军统领,突然打断了心中思绪,眯着眼睛。   阳世通道的出口。   有一人一剑,挡在了近万鬼灵大军之前。   那穿着黑袍的修长身躯在那如山岳般巍然耸立,举手仰头饮酒,看似年轻的面容上,竟是毫无惧色。   蝠翼统领气息微扬,冷彻的目光似剑,盯视着那道周身缭绕着血红的人影。   他扯了扯嘴角,站在幽冥通道之内,笑道:“好一份英雄气概,不想还未踏入人世之中,便遇如此豪雄。”   “也好。”   “若是毫无波澜,就此顺利在人世扎下根基,那些同僚虽脸面上不至如何,背地里多半还是心有不甘,要讥讽我是得天之幸,踩了狗屎。”   “今日,便斩你头颅,血溅军旗,震我声威!”   蝠翼统领手提长枪,在幽冥通道之内,纵声大笑,笑声中却满是冰寒杀机,足以冻彻骨血:“儿郎们,给我杀!”   他一声令下。   那近万鬼灵大军顿时全数领命。   伴随着无数‘嗖、搜、搜’的声音响动。   只见一道道黑烟,尽数往那阳世通道出口,迅猛掠去,速度之快,可谓是风驰电挚。   伴随着那阵阵喊‘杀’的鬼哭魂嚎,足以让一名元婴境的大练气士,感觉到心浮躁动,血气沸腾,难以自制,濒临走火入魔的境地。   钟昊面色平淡,只是朝那那驻足通道深处,并未随同鬼灵大军而有所动作的蝠翼统领撇去了一眼。   他手中青颜,倏然一震,一抹剑芒刹那间在厢房中亮起。   瞬间,由一化十,十成百,百再化千,最终在眨眼间,便成了万柄小剑,悬浮在钟昊身前。   那万柄小剑的雪亮剑尖,尽数对准了幽冥通道之内,诸多意图跨越阴阳界域雷池的鬼灵大军。   一剑幻化,便是万道锋芒。   钟昊心念微动,密密麻麻的雪亮剑芒,瞬间气势如虹,化作无穷剑雨,朝着那幽冥裂缝通道之内激射而去。   剑气如雨至,锋锐不可挡。   纵使乃是来自下界阴土的幽冥鬼国大军,面对那曾屹立人世剑道绝颠的钟神秀,挥洒而出的这场磅礴剑雨,。   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剑光扫荡,所向披靡,当真是鬼灵魂散,煞气弥漫了整个幽冥裂缝之中。   那近万数的鬼灵大军,在这短短瞬息之间,在钟昊剑下,竟是死伤过半,余者亦是大惊失色,胆魄已寒,再无斗志。   死寂!   笼罩了整个通道,所有幸存的鬼灵大军,望着守御在阳世出口的那道黑袍人影,纵使有着军令,竟也是再无鬼军,敢于冲杀上去。   明知是死,谁不惜命?   眼观手下鬼军,不过稍一冲刺,便迎来伤亡惨重的结局。   那本还脸颊带笑的蝠翼统领,神色瞬间冷冽了下来。   幽冥鬼灵无数,些许损耗原本不必放在心上。   可这万数鬼灵,可是他麾下精锐,岂是寻常游魂野鬼可比,就这么折损大半,便是他铁石心肠,也感觉到了心疼,更有怒火勃发。   蝠翼统领眼眸微阖。   下一刹那。   他手握长枪,眼眸睁开,冷冷注视着钟昊,道:“有点本事,莫怪敢于孤身在此挡关。今日折陨我五千儿郎,我允你留名,可有遗言交代?”   钟昊屹立通道出口,对他言语充耳不闻,仰首灌酒,大呼痛快。   “放肆!”   见钟昊竟是完全视自己为无物,那蝠翼统领心头上,顿时有怒火生出。   他望着钟昊,冷笑出声,再度缓缓开口:“阳间之人,皆是如此傲慢无礼之徒么?”   “原本见你有几分本领,有资格让我记住名号。现在看来,还是摆了!就让我将你斩杀于此,祭奠我那五千儿郎性命。”   钟昊放下酒葫芦,朝这背生蝠翼,却又不是妖怪出身的男子望去一眼,道:“你的废话,到底是说完了没有?”   蝠翼统领一愣,继而脸色铁青。   他声音似凝冰冷酷:“好好好,这许多年来,还是我头一回见如你这般狂妄之辈,既是迫不及待寻死,本将便成全了你,送你就此归阴。”   “再慢慢炮制你魂体,看到时,你的傲骨能可抵挡多久。”   “给我死来!”   蝠翼统领最后的一声厉喝,身似游龙,手持丈二长枪,一往无悔,朝钟昊刺杀而来。   在他悍然出击,一身浑厚气势提升至定点时,那条幽冥裂缝通道,竟然微微颤抖,有些不稳的迹象。   钟昊血眸淡然注视,纵使这背生蝠翼的男子,实力不浅,若以人世境界划分,怕是有地仙威势,不再那千年老鬼之下。   特别眼下。   蝠翼统领又是身在幽冥通道之内,在这阴阳两界交汇之所,丝毫不受天地限制,能可毫无顾及施展全力,更显得可怕。   但是。   钟昊青颜横放胸前,他未曾吸纳黑帝血井之气,便已经能可压着那千年老鬼。   而今旱魃之体,更趋完善。   战力之强,早已超脱以往,到了某种不可思议之境地。   便是他本人,都还未知自身极限在于何处,这区区鬼将之力,甚至,还不足以逼迫他显露出旱魃法身。   钟昊手中长剑一挥,青颜欢快颤鸣起来,瞬息间,气冲斗牛,滂湃剑气无可抵挡。   那蝠翼统领瞳孔收缩。   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杆长枪,在那年轻人似乎无坚不摧的剑气锋芒之下,一寸一寸断裂,化为齑粉消散…… 一百五十二章黑山钟神秀,人尽敌国   钟昊一剑挥洒,将那蝠翼统领手中长枪尽毁。   而后,得势更不留情。   一缕缕,一丝丝、一道道,总而言之,便是有近乎无有穷尽的凌厉剑气,在这名蝠翼统领的身周数十丈内,凭空显露。   将他整个人,尽数笼罩在了一片锋锐剑气,所形成的生死牢笼之内,使得其毫无转圜余地。   虽然在察觉的瞬间,便想震动蝠翼后退,却哪里还来得及,直接便被钟昊困在了其中,苦求脱身而不得。   钟昊血眸盯视,剑气在他心念间,彼此勾连,凝结成了阵势,更开始缓缓往内收缩,蝠翼统领的压力随之扩大。   到了最后,起初扩散有数十丈的剑气牢笼,在钟昊催使之下,直接收缩到了三丈距离,浓密的凌厉剑气,近乎凝结成了实质。   蝠翼统领心头不禁惊骇。   此时,他不禁有些后悔。   自身刚刚未曾当机立断,拼着受窜,直接闯出这剑气的笼罩范围,以至陷身在眼下这种进退不得的地步。   那凌厉的剑气,往内部收缩一分,威势便增强一分   眼下这收缩至三丈规模的剑气牢笼,再想要突破,已经足以让蝠翼统领付出惨痛代价。   可怕的是。   那剑气牢笼,眼下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内收缩,再不突破出去,任由其威势扩大,接下来必是粉身碎骨,化作齑粉的下场。   蝠翼统领在惊疑中,心中深处,更是生平首度有了自身将要殒命在此的阴影。   他堂堂血灵鬼国一方统领大将,震慑无数鬼灵的存在,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种觉悟。   让这蝠翼男子即惊且怒,他透过那近乎已经凝聚成了实质的剑气壁垒,眸光死死的盯住了处于阳世通道出口处的钟昊。   处于生死关头。   他不敢再有所怠慢,怒吼一声,双手虚握,瞬间由虚化实,凝聚成了一杆长枪。   这蝠翼统领横扫之下,手中大枪抖动,瞬间化作一条青黑色蛟龙,盘旋环绕在了他的四周。   这尾蛟龙在他身边快速的游曳,延缓那剑气牢笼收缩的速度。   同时。   他饱提全身修为,欲要在这濒临绝境之中,为自己开出一条生路。   然而,还未等蝠翼男子有所动作。   下一瞬间。   他脸色便是大变。   不知何时,处于通道之前的钟昊,竟然再度出剑。   只见,一抹雪白的凌厉剑芒,在蝠翼男子的头顶显露。   瞬间,如白虹坠空,妖星降世……   之后,再无异状。   钟昊收剑,一手倒持青颜,竖立在身后。   一手举起赤红酒葫芦,仰首饮了一口那金华城中的上等好酒百日醉,视线余光凝视着幽冥裂缝中的动静。   那名率领万余鬼灵大军跨界而来的蝠翼统领,则是静静的站立在那幽冥通道出口。   仅差一步,便能跨入了阳世界域。   却再无反应,便是面对那快速收缩压逼近身的剑气牢笼,也没了毫无动作,直到钟昊往口中灌下了这一口烈酒之后。   这位率领鬼灵大军,意图自下界阴土中,大举侵入人世的蝠翼男子,宛如一座山脉轰然崩塌,朝后倒去。   他的身躯在倒下的刹那之间,被无数道剑气积压了过来,当场尸骨尽毁,魂亦无存……   随着这鬼国统领之死,受他统辖的五千残余鬼灵大军立即大乱,军心浮动,望着守御在阳世通道前的那道修长身影。   诸多鬼灵齐感颤栗,尽数胆寒的往阴土方向回撤,再不敢有丝毫奢望,能由这条突然出现的通道,踏足阳间。   钟昊也不追击,任由其等退去。   忽而间,那群撤退的鬼灵,齐齐发出惨烈的哀嚎,尽数灰飞烟灭于此,无一退回了下界阴土中去。   “主将死,尔等理应殉葬,岂有后退之理。”   伴随着整条幽冥裂缝通道发出猛烈呻·吟,开始震颤摇晃不稳。   一道毫无情绪起伏,却让人心头莫名发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通道,甚至传入阳世。   让兰若寺周边都尽数可闻见他的声音。   “哼,一只魔物旱魃,竟然会在阳间守御这一条贯穿阴阳两界的幽冥通道,当真可笑之极。”   那个冷酷无情的声音,覆灭了五千鬼灵惨军之后,再度开口。   只闻声音,却不见人。   方才短暂踏足这幽冥通道之内,信手覆灭了五千鬼灵之后,又快速退了出去,此刻在那下界阴土直接传话。   钟昊微微眯眼,依稀能感受到一股不容小觑的气息,自幽冥裂缝通道的彼端,传递而来。   他只是淡然轻笑,道:“看来这条通道,不足以让你通行,方才那背生蝠翼之人,便是你的手下么?”   “若你属下的实力仅止于此,还是莫要叫他们前来送死了。”   “哼!”   那人先是遥遥一声冷哼。   沉默了片刻后,他声音转柔,又道:“旱魃,你在阳世,应该亦属异类,有此实力,何不投入我血灵鬼国?”   “你若愿意,杀吾鬼国统领之仇,孤王不但可以赦你无罪,更可赐你仅在孤王之下的地位,从此统御无数鬼国魂灵,享有崇高权柄,远胜阳世,岂不快哉。”   钟昊闻言,忍不住纵声大笑:“好一个不能以力压服,便诱之以利。”   “归根究底,都是想要这条通道。可惜,人各有志,这条通道注定不会落入你手。”   话到此处,钟昊更是冷冷一笑,缓缓说道:“你若敢越界前来,钟某就在此恭贺大驾,若不能踏入,亦可差遣部属前来,夺此通道。”   “不过,下界阴土,应该也不平静吧!”   “你在阴土自立一方鬼国,算是叛逆,那些把持正统的阴司鬼神,应该容你不得。若是今夜在此折陨掉大半战力,却又未能夺下这条贯穿两界的通道。”   “接下来,若是面临阴司的围剿,会很难受。甚至,不乏会有其他阴土鬼帝落井下石,对你趁火打劫。”   “到时,你这所谓的血灵鬼国,恐怕分崩离析就在顷刻之间。”   “如何?”   “血灵鬼帝,可要赌上一次,尽遣鬼灵大军压境,看我是否有此能耐,保这通道不失?”   幽冥通道那头,一时沉寂下去,不知那鬼国之主,究竟是何种心思。   钟昊也不介意,只是淡然应对。   “哈!”   “威胁、恫吓,还会替孤王分析利弊,话术不错。”   “好一个旱魃,可敢报上名来,孤王定当铭记,日后有缘,当还你一份‘人情’。”   钟昊再次长笑一声,已做回应:“黑山钟神秀,烦劳血灵鬼帝牢记了。”   是夜,血灵鬼国再未曾相扰。   天明之时。   出身龙虎天师府的少女道姑张桃灵,以阵势辅佐,施展天师府秘法,彻底封闭这意外开启的幽冥通道。   恢复平静之后。   黑山老妖颁下禁令,从此以后,未得允许,一切外界生灵,不得踏入黑山地界,以防有心之人再度生乱…… 一百五十三章 黑山福地,旱魃道场   又是拂晓时分。   有鸡鸣声自黑山最东边的山峰上传下,响彻百里。   钟昊端坐在大雄宝殿之内,整个人身上散出了淡淡的血红雾气,丝丝缕缕,自兰若寺中扩散开来,沿着黑山地脉而流。   将这数百里地域,化为尽在自身掌握中的一方小天地,乃是钟昊早就有所准备之事。   眼下,却是到了最后关头。   万物有本,水有源,山有根,地有脉,唯有彻底摸透掌控,才能将自身场域彻底覆盖其上,成为一方有地仙坐镇的稳固道场。   钟昊微微垂目,凝神勾连地脉。   眼下整个黑山,尽数被囊括在他心神感应中,任何蛛丝马迹,都难脱掌控。   轰隆隆!   大地微颤,数百里黑山似有地龙翻身,有高峰自平地起,巍峨耸立,九霄高空,更有滔滔云海飞速聚来,笼罩了整条山脉。   如此动静,自是惊扰黑山中栖息的无数生灵,好在早有山中的各路妖鬼安抚,不至于出现乱子。   山间溪流崩泄,延绵数百里的山脉在摇摇晃晃,高空云海更是如热水沸腾,氤氲流窜。   一处地仙道场现世,地脉震动,非同小可,就如滔天巨浪一般,足以让世间无数修行人感应到,为之侧目。   钟昊不愿太过张扬,伸出手来,微微下压,将那原本足以惊天动地的异象,尽数镇伏下去,不至于影响到外界。   下一刹那。   钟昊身影已经自大雄宝殿的莲花座上消失,踏足在了黑山中部,那座被他拔高千丈的山崖之巅。   此处位于黑山群峰之巅,在钟昊方才的‘拔苗助长’之下,甚至比起那罗浮山中,紫气君的飞云顶,还要高出近两百丈。   踏足此处山崖之巅,四面云雾缭绕,就如同置身云海上的仙岛般。   高处不胜寒!   钟昊心绪微动,便有那滔滔云海,随他念头激荡起伏,如浪潮涌动,有幻化出蛟龙、神凤,腾翔飞舞。   在此数百里地界之内,他如主宰,一念间,可定规矩,甚至能可遮蔽天地感应,放开自身一直以来的压制,无惧那高高在上的苍天来找麻烦。   当然,钟昊还没疯到要在自己家中,放一把大火的程度。   他负手而立,举目俯视四方。   只见旭日东升,云海染金,一片明亮壮观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四方千峰拱伏,诸野皆有氤氲缭绕,山脉流散地气在他疏通之下,尽数汇聚留驻于此,不往外泄。   原本便算是一方灵地秀水的黑山,在钟昊掌控之下,历经此番变故之后,眼下灵机之盛更胜往昔数倍不止。   彻底成了一方世外福地。   可以想见,日后山中妖鬼开灵修行者,比起原先要多出不少。   钟昊感觉,这黑山中的灵气似乎还未到容纳的极限,但实际却是仅能到此而已。   即便他可以施展手段,截留天地灵机于此,也留不住,会外泄出去。   如此结果,钟昊也不意外。   昔年若非洞天福地,有这灵机外泄的缘由存在,那诸多道脉的祖师,便不会动斩地龙,脱离此界,远遁世外的心思。   钟昊驻足这黑山最高峰不久,便见一道遁光自山脚下的兰若寺中急速飞射上来,最终飘落踏足在山巅。   身穿明黄道袍的张桃灵,脸颊带笑,一上来便开口道:“恭喜恭喜,立下自身道场,根基便算牢固。”   “日后便是再有宵小之辈,胆敢偷偷潜入你这黑山搅弄风雨,你也可瞬间便翻掌镇压下去,不至于再出现如前几日那种情况。   钟昊笑着点了点头。   张桃灵与他并肩而立,俯视那百里山川,大好景致,不由赞叹一句:“此处风光,不输与我龙虎山。”   “哈哈。龙虎山乃是人间仙地,若是被你家中的老头子,听到你拿我这黑山妖灵汇聚之地与其相提并论,怕是要好好的收拾你不可。”   少女道姑闻言眯眼笑了。   过了一会,她转过头来,盯视着钟昊的侧脸,有些好奇的问道:“眼下江南动荡,皆因白莲而起,我听说你欲要针对白莲教。”   钟昊点了点头:“此辈行事猖獗,甚至将手伸进了这金华府,不给其等一个报应,岂不显得我这黑山老妖名不符其实,平白被人看轻了。”   张桃灵忍不住笑了,说道:“谁敢看轻你啊!”   “且不说其他,能让阴世黄泉大伤元气,甚至让那阎君不敢露面,只能玩阴招来对付你,当今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得到呢?”   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你要对付白莲教,要特别小心一个人物,虽然他早已多年不见踪迹,世人皆以为他早已坐化。”   “但根据我龙虎山的卷宗,此人还在世间,只是潜伏很深。”   “哦?那人是谁?”钟昊问道。   “昔年白莲教教主徐鸿儒!”   少女道姑正色说道:“此人虽是闭关多年,却早有心要再度一统教中诸多支脉。眼下江南这一支,虽属那妙音娘子统辖,素来有自立之心。”   “但若是面临生死存亡时,她很有可能会倒向那徐鸿儒。所以,你若是真要出手,便莫要留有余地,不能给她反应的机会。否则,可能会很麻烦。”   少女道姑轻声透露些许常人不知的隐秘。   “徐鸿儒?嗯!此人值得你特意提醒,应该很是不凡,我倒是有心一会了。”钟昊笑言。   张桃灵微微一笑:“果然不愧是当年剑压天下的人物,好心提醒你,反倒还激起你的争斗之心了。”   “如此好斗,你不如去寻那邪佛较量一番?”   钟昊迎着朝阳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你又怎知我与他之间,便不会有一战呢?”   少女道姑讶然,继而摇头失笑:“你这好战份子。你最近还是莫要与他起冲突,两虎相争,猎人得利,想要对付你的人,并不比他少。我听说……”   钟昊目光微沉,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道:“慎言!”   钟昊明白张桃灵可能想要说出些什么。   但她毕竟乃是龙虎山门人,两者之间相交还可,若是吐露出了某些正道中的秘密,将来很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将其牵连进去,却是两难。   张桃灵望着他,明眸流转,叹了口气,她知晓了钟昊的意思,便也不勉强。   原本就是想要这这家伙注意点。   既然他领会了,便不再多言亦可,相信以这旱魃实力,只要留心,便是遇上危局,也定能安然度过…… 一百五十四章 论反派人物的出场   春来万物长。   黑山之中亦是如此,成了福地道场之后,因地脉灵机大盛,便是在白日间,都能见那一缕缕氤氲之气,在山野间四处蒸腾而起。   山中妖鬼受用不尽,便连古树青藤,较之先前,都多出了几分灵秀。   山风吹拂,百花盛放,青草招摇。   缕缕灵机环绕,默默洗练身躯,这是楚瑶姬踏入黑山的第一感觉。   她曾言三日间,要将白莲教现今形式,尽数摸清。   果然未曾食言。   这天一大清早,她便亲身出现在了黑山之外,经由小妖通禀之后,踏入了这被钟昊刚刚改造一番的黑山。   慈溪领她进了兰若寺,在后院的一处莲池旁,这位白骨夫人见到钟昊,正站在那处,注视着一池刚刚盛放未久的红莲。   “奴家楚瑶姬见过老爷。”楚瑶姬上前一步行礼。   钟昊身材欣长,天气日暖,他今日穿的衣衫较为单薄,是上回林佳那丫头带过来,说是钟秀儿亲手缝制的,很是合身。   本来只是寻常的衣衫,穿在他身上,远远看去,却给人一种渊深似海,移离尘世之外的气息   钟昊转过身,望着眼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点了点头,道:“你来了,坐吧。”   他前行一步,领着楚瑶姬往一侧的凉亭走去。   两人落座之后,楚瑶姬道:“老爷,关于白莲教江南分支的最新情况,奴家已经尽数掌握,其中高层行踪也全数查探清楚了。”   钟昊笑了一笑,道:“有劳楚夫人费心了。”   虽然楚瑶姬已经依附黑山,更奉他为主,钟昊却也非是什么苛刻之人,该给予的礼数、称谓自是不缺,倒并未因此而有所怠慢。   楚瑶姬神色淡然,她自凉亭内的桌上取了一个倒置的酒杯,翻转过来,又将慈溪刚刚端上来一壶清茶斟上。   热气腾腾中。   这位白骨夫人将酒杯往钟昊面前推去,道:“老爷请看。”   茶水倾倒在酒杯中,如琥珀色,还是滚烫,钟昊垂首望去,看见的却不仅仅是茶水,而是十丈红尘,人世烽烟。   那杯酒清水,纤细不过汤圆大小,青光莹莹中,却照见了一个世界,楚瑶姬三日查探而得的诸多情报,尽数在那一杯茶水中,展露在了钟昊的面前……   尽数看完之后。   钟昊轻笑出声,由衷赞叹一句:“楚夫人术法已近通神入道,如此情报传递,可谓便开生面。”   楚瑶姬则摇头言道:“些许小术而已,才窥的法中三味,奴家此生,也未必有见道而化神通的机缘,倒是让老爷见笑了。”   钟昊抬手,便有一片薄薄的金黄槐叶,自他袖中飘出,落到了楚瑶姬面前,“我在黑山立下福地道场,外人难入。”   “你既然已经入我黑山,便算是自家人。我知你大概不愿离开金华府城的故宅,便赐你此槐叶,以这为凭依,可让你在黑山通行,不受阻碍。”   楚瑶姬脸上神色一肃,她知晓这是黑山老妖的信任,等若是一位主人家,将自身的钥匙拓印了一份给予了自己,对于属下而言,极为难得。   她拂袖收起了那片槐叶之后,站起来,朝钟昊深施了一礼。   便告辞转身离去,回转金华府城。   钟昊目送她身影消失,微微垂首,静静思索着方才所得情报,手不自觉的将自袖子中探出脑袋的‘过山风’抓住,轻微抚摸。   既然决意出手,自是要一举将对方彻底连根拔起   钟昊原本便非是拖泥带水的性子。   自楚瑶姬送来情报,彻底了然眼下在江南郡中搅弄风雨的白莲教,妙音娘子这一分支的所有动静之后。   当日夜间,他便召集了黑山中一干妖鬼人,汇聚在兰若寺的大雄宝殿之内,各自派遣了任务。   让燕赤霞等人出山,去将位处江南郡各地的白莲教据点,尽数剿灭铲除。   燕赤霞、圆通和尚、夏侯渊以及他那妻弟齐灵岳等人一一退去,各自去执行自身的任务。   最后留下一地,便是那妙音娘子所坐镇的总堂所在。这一处,钟昊却是准备自己出手,因此并未安排他人。   夜半时分。   一驾马车自黑山中飞速行出,有百余名妖鬼随行左右,全数往南方某地而去,动静之大,沿途惊动了不少的人物。   只是随行妖鬼威势不小,那由两匹看似神骏白马,实则乃是狼妖拉着的马车之内,更有浩大气息宛如潮水一般,侵袭而过。   对于那辆马车沿途所惊扰的诸多江南人物而言。   不管是山上练气士,还是人间神祗、江湖武者,面对那等浩浩荡荡的气势,都不亚于霹雳惊雷炸响在耳畔,一个个皆是战战兢兢不已。   直到那辆马车过去了自己的地界之后,方才舒了口气,有所转圜过来。   “瞧这马车驶来的方向,似是自黑山中出来的,莫不是那山中的老妖出来了?”   “如此浩荡气息,又有诸多妖鬼随行在侧,似是来者不善,这是有谁惹恼了这位神秘的黑山老妖,竟然让其如此兴师动众。”   “这就不知了,看这架势,铁定有人要倒霉,不若我等跟上去瞧瞧?”   沿途诸多人物惊魂方定。   望着那远去的马车与妖鬼踪迹,不由议论纷纷起来,各自以神念与交好者沟通联系,更那有好事者,远远辍在后面,想要探个究竟明白。   但任凭是谁,都丝毫不敢太过靠前。   实在是近来妖魔道中,对于黑山的那位老妖传言的越发恐怖惊悚起来,便是同样是妖魔道中的人物,都对这横空出世的黑山老妖深感忌惮不已。   靠的太过近前。   若是被那老妖当成了有心挑衅,岂不死的冤枉了。   今夜这马车,依旧是驼背老人在前驾驶,两匹银狼奔行了个把时辰之后。   终于是靠近了江南郡南边的某处小城所在。   没有多少人知晓。   那白莲教江南分支的总堂所在,便是设立在了这小城外面的一座山中,驼背老人遵循钟昊旨意,直接将马车停留在了山脚下。   龟童蛇女自马车之内,掀开帘子自里面走了出来。   龟童子抬眼望着眼前那座山头,冷哼了一声,大声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白莲教犯我黑山,罪在不赦,今夜灾劫临身!”   慈溪看了这家伙一眼,跟着清脆说道:“我家黑山老爷驾临问罪,未知白莲教妙音娘子何在,还不速速前来朝礼迎接,完纳劫数!”   作者留言:   ps:求票求票! 一百五十五章 白莲教主,再入尘寰!   夜幕中。   龟童蛇女二人的声音,在这山头上回荡不休,传扬甚远。   半山腰处。   有处依仗天险修筑而成的营寨,有着浓雾遮掩。   便是修行有成之人,法力灌注双目,也仅能依稀窥见点滴灯火,难以看透全貌。   营寨中部的议事堂中,灯火通明。   白莲教江南分支的高层首要人物,尽数齐聚,一名容颜极具魅惑的年轻女子,端坐白莲,高踞上首,气态很是不凡。   她明眸含光,肌肤宛若白雪,细嫩更赛婴儿,左右两侧,各有童子护持,手持法器。   此女,便是白莲教江南分支的领袖,被众多教徒信众传诵为慈悲救世、上神化身的妙音娘子。   其本名却是不详。   在这妙音娘子的下首,有十数名白莲教骨干,各自围绕一张长桌分列而坐,眼下脸色皆是神情肃穆。   不少人心中,更有畏惧暗生。   俗语有言:人的名,树的影!   黑山老妖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但无论是降服黑山一众妖鬼,还是重创阴世黄泉,皆是做不得假的大事。   眼下更有好事之徒。   几乎将其吹捧成了当世妖魔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名头之盛,似乎还要超越那一经现世,便不知所踪的邪佛。   毕竟,那位邪佛的威名,距离现今还是太久了,对于当世的人而言,远不如黑山老妖的看得见的‘丰功伟绩’,来的震撼人心。   “我之前便说,不该插手进入金华府。看吧!这下当真把那老妖招惹过来了,这魔头功参造化,怕是深不可测。眼下局面该要如何是好?”   坐在妙音娘子下首第一位的。   乃是一个面容清瘦的老者,满头银发,面容却红润光泽,嫩似婴儿。一双鹰目锐利有神,丝毫未见老态。   若非那满头白发,出卖了他的寿数,便是跟人说他乃是青壮之年,也不会有人怀疑。   “柳叔,你此言差矣。”   “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既然本教立足江南,只要那黑山老妖非是如原先那千年树妖一般,缩在黑山不出。彼此碰撞摩擦,便是迟早注定的事情,非是我等不去,便能避免的。”   坐在这银发老人对面的女子发话了。   那是个身穿红裙,面容姿色看去只是普通偏上的中年妇人。   但那沉甸甸的胸脯处,未见束缚的抹胸,一抹雪白春光外泄,给她格外增添了几分独特韵味,惹人瞩目。   “那眼下该要如何,对方已经直接逼上门来,莫不成是要靠你黎三娘胸前那两块肉,去将那黑山老妖收服,为我所用?”   银发老人开口讥讽了一句。   黎三娘只是笑了笑。   她望着端坐上首,还未曾发话的年轻女子道:“一切皆有妙音娘子在上做主,我等争论又有何用,徒惹尊上心烦,且静听吩咐便是了。”   银发老者冷哼了一声。   他朝着妙音娘子拱了拱手,道:“尊上,我江南总堂素来隐蔽,既然那黑山老妖寻上门来了,必是有了完全应对。”   “依照老夫愚见,眼下不宜与其照面,不如暂时退去,待来日时机合适,可再觅良机,寻回此番颜面。”   妙音娘子瞄了他一眼,声音无甚起伏,平缓说道:“退?退去哪里?本教底蕴大半在此,我等能退,那些教众难不成也能退去?”   “你既然知晓那黑山老妖今夜至此,必有十全把握,便是你自己,都未必能退到哪里去,还抱有此等侥幸的念头,不过是让自己死的更快而已。”   她姣好的面容上,不见情绪起伏。   一双明眸含光,更有几分冷冽气息。   “早在数日之前,金华府城中的教众尽数被人铲除,我便已经知晓,势必将要面临今夜这般局势,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的如此之快。”   “可我也不是全无准备,算算时间,恩师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到了。”   恩师?   妙音娘子何时有了一位师尊?   银发老人面色惊疑。   不由往对面的红裙妇人看去一眼,见她面上也有诧异之色,显然与自身同样,对于此事都毫不知情。   就在众人议事时。   忽有寒风莫名吹进厅堂之内,在场诸人,瞬间齐齐心头一跳。因为伴随这阵寒风,议事堂内,赫然多出了一人。   那是一位身材欣长的中年男子,面容不凡。隐约可见其年轻时,风流倜傥的俊秀英姿。   最为惹人瞩目的,是其那一袭洁白似雪的长袍,纤尘不染,袖摆之上,更见一朵白莲栩栩如生,灵光逸散。   稍有见识者,只要一观,便能知这必然乃是一件极为不凡的法袍。   袖摆之上有白莲,更是让不少白莲教骨干人物,想起了昔年伴随教中某一位大人物,一同失传多年的那件传承法袍。   中年男子气宇不凡,面容更显几分妖异邪魅之力,微微注视,便不由让人心生臣服之念。   伴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妙音娘子走去,一个久违的名字,不约而同的在诸多白莲教骨干的心中浮现。   这难道是……   妙音娘子早在这中年男子现身的瞬间,便已经自那白莲法座上行了下来。   她俯身朝着这人跪拜下去,俯身施礼,很是恭谨道:“妙音见过师尊,多谢师尊百忙之中,前来支援我江南分支。”   言罢。   只见这妙音娘子径直跪倒在地,竟是……轻吻上了那中年男子的靴子!   这一幕,给予在场诸人更大的冲击。   那几乎被教徒信众,奉为上神降世化身、慈悲度世的妙音娘子,此刻竟然趴伏在地,颤颤巍巍的去轻吻一个男子的靴子。   这是何其荒缪之事!   然而,不管是那中年男子,还是妙音娘子似乎都只觉得这是平常之事,并无不妥。   银发老者与那红裙徐娘妇人,相视一眼,各自眼中震惊,掩饰不去。   这中年男子,难不成当真是……   那早已失踪多年的‘白莲教主’徐鸿儒!   那位曾经凭借一己之力,一统白莲百脉道流,声威惊世,近乎倾覆了大顺半朝江山的那位惊才绝艳的教主。   没有如传言所说的陨落坐化。   而今归来,再入尘寰了? 一百五十六章 黄泉引路,彼岸花开   “老爷,那白莲教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我们啊!既没有出来迎接请罪,也没有直接四下逃窜。”   “看情况,这是准备要顽抗到底了。”   “要不,我们现在要直接杀上去么?”   眼见喊话之后,前面的山头上,久无动静,龟童子的眼瞳动了动,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钟昊在马车中,笑眯眯的微微仰着头。   他那一对眼眸,不知何时变得红色,似是穿透了虚无,瞧见了远处那营寨中发生的事情。   听见龟童子的话后。   钟昊开口笑着说道:“便是行刑,都还讲究一个时辰呢。来到这,打了声招呼,总要给人家点反应的时间嘛!不过眼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是的。   差不多是时候了,人家的教主,都已经跑出来了。   眼下不是时候,啥时候才是啊!   从少女道姑的口中,知晓了白莲教还有那么一位堪称‘出类拔萃’的教主之后。   钟昊便已经开始计算,他动手铲除这白莲教江南分支,这徐鸿儒究竟会不会现身。   所以,他离开黑山,叫上百鬼群妖随行,一路招摇而来。   所以,他会让龟童蛇女在此喊话,接着等待良久,便是要看那妙音娘子是不是已经联络好了这位前白莲教教主。   若是来了,那正好。   既然都是白莲教一脉同源,自然该是整整齐齐,杀他个干干净净,正好省了日后可能的麻烦。   说到底,他这人也是有些懒惰的。   结果很显然,尽如人意。   钟昊靠坐在马车上,拿起酒葫芦先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百日醉确实算的上是金华好酒。   只是跟那日在楚瑶姬府上,饮过的珍藏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味道啊!   钟昊饮下了这一口烈酒之后,轻轻呼出了一口酒气,他的眼神,立即有了些许的变化,微微眯起,带着几分煞气。   钟昊轻轻将那赤红葫芦,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上。   啪!   伴随着那葫芦安放的细微动静,百里地域,骤然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万物仿佛停滞了一般。   随后,便是惊天动地,龟童蛇女身后的车厢,在轰然中撕裂。   暗夜中。   只见一轮煌煌血日,冉冉升起,让周遭百里尽数笼罩在了一片血色白昼之中。   这一刻,所有察觉动静,远远跟随过来的人物,目光尽数被那血日所吸引,不由自主的随着它的升起,而抬起自己的头颅。   那血红的光霞,遍洒百里。   血日之中深藏的气息如海中暗流,汹涌澎湃,让人在骇然中有着某种近乎窒息的错觉。   最终。   那轮自钟昊手中升起的血日,悄无声息的落在半山腰处的那处营寨中。   伴随着‘砰然’一声巨响,那处地界,骤然化做了一片幽冥黄泉火海。   整座山头都在剧烈的摇颤。   随后崩塌,数以千计的白莲教徒,尽数无存,化为飞灰消散。   而就在血日降临的瞬间,那营寨议事堂中,不少修为精湛的高层骨干皆有所感应,但除了寥寥四五人及时驾驭遁光破空,觉险而避外。   其他人等,尽数与教众信徒一同,奔赴幽冥阴土,就此终结了此生一切。   妙音娘子有些怔怔的望着下面,红裙妇人与那银发老人,皆是狼狈凄惨的悬浮在了她身后。   银发老人的双腿血肉全无,有白骨裸露,还在燃烧着幽幽血焰。   他在神色惊恐中,倾尽全身修为,意图将其镇压熄灭,却都只是无用之功。   红裙妇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只手臂残缺,那鲜艳红裙更是损毁大半,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甚至,便连一侧的胸脯肉团,都直接呈现了出来,迎接着高空寒风的‘抚摸问候’。   两者都可谓是凄凄惨惨。   相比于他们二人,妙音娘子与那中年男子的情况则正常的多,至少表面看去,都未有丝毫损伤。   嗖!   一道凌厉的锋芒划过,那银发老人发出一声惨叫,一个不稳,几乎直接从高空中坠落了下去。   原来,他那下半截的身躯,尽数被徐鸿儒在挥手化刃之间,急速斩去。   这位过往有着丰功伟绩的白莲教主。   此时神色,很是凝重,他看了一眼银发老人,沉声道:“沾染幽冥火,还不知死活,顽强抵抗,你以为凭你的这点微末修为,便能将它驱除?”   “毁了!全毁了!”   妙音娘子银牙紧咬,那本来带有魅惑的绝色容颜,一片惨白,神色在不断的变幻。   她一袭白裙立足虚空之中。   目光注视下方原先的营寨之地,死死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了,有鲜红的血珠滴落划下。   这位有着‘上神化身’之称的妙音娘子,却似毫无所觉。   多年心血,就那么在眼前,短短瞬息,化为了灰烬。   她过往的野心壮志,此刻全数演变成了一场笑话。   妙音娘子纤细的身躯,不由的在高空微微颤抖起来,她目光挪动,然后死死的盯住了那山下,目光中满是愤恨、恶毒……   钟昊抬起头来,看了看上空的风景,眨了眨眼睛。   只听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哦,估算错误,居然还跑出了几条杂鱼。也摆,反正都是要上去活动下筋骨的,便先送他们上路好了,让兄弟久等是不好的。”   然后。   在诸多随行妖鬼以及远处一票看热闹的人物,还沉浸在方才那轮煌煌‘血日’的惊天威势中,心神摇曳不能自拔的时候,   便见钟昊在那早已四面敞开的马车上,猛地窜起,瞬间,宛如一道惊鸿般,直上九霄云天。   轰!   伴随着钟昊身躯纵起,一股磅礴气势,自他身上冲起,迅猛翻涌,几有撼动苍穹之威,让人骇然中,更觉绝望。   彻骨的寒意。   自身躯中弥漫扩散。   这是银发老人与红裙妇人,望见那道自下面窜来的虹光时,同一时间,心中不由自主升起的感觉。   还未等他们脑海念头转过。   下一瞬间。   夜空中便爆起两团鲜红的血雨鲜花,遍洒大地,给人一种极为妖艳的美丽,好似彼岸花开…… 一百五十七章 生之卷,最终式!   穿着雪白长袍的中年男子,看着钟昊冲天而起,打爆了两名白莲教江南分支的高层,神色冰冷,他有能力阻止,但他并没有动作。   徐鸿儒还不是地仙。   但他有白莲教历代掌门的传承法袍在身,便是寻常地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便是底蕴。   如龙虎山天师府尊,如昆仑玉虚等等地方,那怕是没有了地仙坐镇,福地洞天都随着老祖而远离尘世,遁入了虚空。   依旧能震慑世间妖邪。   像乱葬岗的那只千年老鬼,压根便没有一丝胆量,敢于正面迎战昆仑玉虚,原因便在于此。   即便祖辈已经离去了,留下的余荫,依旧足以让后人无忧。   妙音娘子眼神怨恨的盯着钟昊,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至少,她的眼神对于钟昊而言,不具备这等杀伤力。   徐鸿儒的脸色如常。   只是盯视这钟昊的目光中亦有寒光,清晰可见,他低声沉喝道:“黑山老妖,名不虚传。只是如此行事,未免太过霸道了。”   “我这弟子,在这江南郡的二十年心血,毁于一旦,被你连根拔起,但真是好气魄!好威风!”   “只是,如此霸道行事!未免不将我白莲教放在眼中了!难不成,以为是自身乃是地仙之尊,而今世间,便无人能可奈何得了你么?”   最后的一声沉喝,如绽春雷,徐鸿儒脸色冰冷,终是流露出了一丝狰狞。   这位白莲教主,怒气一点一点自心头积累,已是濒临爆发的??火山。   他一抖袖子。   那一刻,天地间便有浩风起,千条金丝,万道银光,形如橄榄,自虚空中悄然浮现,光华灿然,然后似飞鸟回巢,尽数往他那洁白袖摆中钻去。   这位白莲教主,一口气掠夺了方圆百里的元气,尽数囊括在那袖摆之内。   他那手臂散发着灿灿光芒。   夜色中,雪白的袖摆在遥遥晃动,诸多望见这一幕的人物尽数骇然,纵使未曾释放出来,但凭借那股威势,隐约透露出来的些许气息,已经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钟昊拎着酒葫芦,仰头灌了口酒。   稍微抹去了一下嘴角的酒渍后,他望着眼前怒气勃发的中年男子,轻轻微笑道:“便是欺你白莲教无人,那又怎样,你奈我何!”   徐鸿儒满腔怒火,终是引燃爆裂,怒急而笑道:“好!好!好!”   连道了三声好。   他沉喝一声:“既是如此,徐某今夜,便领教一下所谓的黑山老妖究竟有何本事,如此猖獗。”   钟昊嗤笑道:“许你白莲教肆掠,便不容他人上门,又是何道理呢?”   “一个过气之人,便该去好好退隐,还想着出来搅弄风云,至少也等自身修成了地仙,真有几分底气再说。”   徐鸿儒神色阴沉,一言不发,猛然抬起手臂,那雪白的袖袍猎猎作响,一朵白莲在上面栩栩如生。   然后,就见他大袖砸下,瞬间威势浩荡。   倾尽方圆百里元气一击,落到地面,足以让山岳崩塌,大地开裂,形成一幕毁天灭地,生灵涂炭之景。   钟昊望见这等威势,并不见动容,只是咕哝一声:“若是你当真修成了地仙,凭借身上穿着的那件法袍,还能让人看得上眼。”   “眼下,就你体内的那点真元,便是将元婴榨干,你又能在它的抽取下支撑多久?”   说罢!   钟昊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了徐鸿儒面前,先是伸出了拳头,一拳砸在了那宽大的袖袍之上,撼山拳威势迸发。   随后,是密密麻麻的一连串爆响声。   徐鸿儒那雪白大袖,挥至一半,就彻底砸不下去了,钟昊连续出拳,尽数砸落在那鼓荡衣袖的同一处。   瞬息间,便递出了千百拳头,层层递进。   最终硬是以蛮横之力,直接将那鼓荡的雪白大袖,砸的浮现了裂痕,道道蔓延,形似蛛网。   再随着钟昊最后一击砸上去,成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听‘轰然’一声炸响。   徐鸿儒身上,那件白莲教传承多年的法袍竟是销毁了小半,那鼓荡的大袖直接被钟昊以拳头硬生生的轰爆。   被他收拢在袖中的元气瞬间逸散,原本足以媲美地仙之威的绝式、自诩不凡的杀招,就此虎头蛇尾的终结了。   应了一句老话:雷声很大,雨点近乎于无!   白莲法袍受损,这种等阶的法袍,世间都不多见,若是直接损毁,足以让人心肝脾肺肾一块疼。   幸好,只要法袍灵性不失,便可恢复,不然徐鸿儒这位白莲教主,当真是要陷入疯魔之中。   但他那条手臂,却也在方才的轰响中,随之那节袖子一块灰飞烟灭了。   受此重创。   徐鸿儒口中呕出鲜红,那手臂处更是血洒如雨,纵使及时止住,他的脸色也不仅有些乏白,目光盯住前方,却在一瞬间失去了钟昊的影子。   不妙!   徐鸿儒心中警兆突现,忙回过头来,往之前一直驻立在他旁边不远的妙音娘子看去。   钟昊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暴冲到了妙音娘子身边,还没等这位白莲教主来得及赶上去救援。   下一瞬间。   他眼眸忍不住收缩,只见钟昊一手按在了那妙音娘子的头颅之上,这位白莲教江南分支的首领,竟是毫无反抗余力。   随后,钟昊五指用力那么一掐。   就见一颗美丽女子的头颅,好似被人拿着榔头对准了西瓜砸下。   轰然爆碎中,红白溅落,无头的尸体未曾落下,直接便在虚空中被一把突如其来的火焚烧的干干净净。   徐鸿儒因躯体受创,本有些乏白的脸色,瞬间变为阴森铁青,他咬牙怒吼道:“黑山老妖,白莲教今后与你,不死不休!”   然后……   只见他仅有的一袖甩动,白莲教主最高不传秘术,已然使出。   瞬间!   身化流光惊鸿,直接迅疾飞遁……   一举诛杀了妙音娘子之后,钟昊看见了徐鸿儒的行云流水,很是顺畅的留话遁走,不由的笑了起来。   他啧啧有声的道:“哟呵,遁术不错!但要是让你走了,岂不枉费了我今夜的动静,青颜,去!”   一道璀璨剑光,瞬间大放光明,雪亮刺眼,在夜幕中悄然浮现,朝前迅猛掠去。   徐鸿儒一口气遁逃三百里,然而终究未曾躲过那一抹自天而降的惊鸿,被自天门之顶一剑插落,贯穿了整个身躯。   剑气肆掠纵横间,直接将其元婴神魂尽数搅碎,这才倒卷而回…… 一百五十八章 天罗地网   青颜剑倒卷而回,盘旋在钟昊的身边,给人一种无声的震慑。   江南的白莲教,就这样完了,被连根拔起。   重现世间的白莲教主,也死在了青颜剑下,一切都很顺利,但钟昊驻足在虚空中,却并没有下去的意思。   上面大风猎猎,浮动着他的衣摆。   此刻。   他脸上的神色很是平静,目光微微上扬,凝视着上面的穹顶,暗淡的天色,不见星月,却让人莫名的有些躁动。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但感觉到的人,并不多。   天地生出了某种变化,正在凝聚着一股……威严,钟昊蹙着眉头,往某个方向望去,心里头很是不爽。   因为,他似乎被人摆了一道。   而他现在,却没办法去找那家伙的麻烦。   汹涌滂湃的躁动气息,正在天地间逐渐增强,所有能可感觉得到这股气息的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凶悍、霸道、唯我独尊,逆我者亡的韵味。   只是现在能察觉到这股气息的人,至少也要是地仙。   或者是那种对于天地道理已经体悟极深,距离地仙那道门槛,仅仅差了半步之遥,只是受限与天地,还未能跨过去的大练气士,才会有着些许感应。   罗浮山。   飞云顶上,穿着一袭紫袍的紫气君屏气凝神,仰首望着天穹,眼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好大的动静。”   龙虎山、昆仑山、蜀中各地……各宗各脉之内的那些已经触摸到了那层界限的人物,都察觉到了眼下天地间的那股压抑之气。   整个大顺天下,浩大的疆土之上,同时响起了一阵阵轰隆隆的炸雷声响。   今夜。   凡是大顺朝廷疆域所辖之地,高空之上都笼罩了一层厚重云雾。   一般人只会觉得这是寻常天色变幻,甚至大部分练气士都察觉不出异常。   那涛涛云海,滚滚涌动着雷霆,一股近乎无处不在的浩大伟力正在逐渐成形,编织成了一张巨网,覆盖乾坤山河。   钟昊抬头望去,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一抹冷笑,自言自语道:“邪佛手段,我算是见识到了,恢恢法网,囊括乾坤,当真是好手段。”   邪佛曾在金华现身,原本钟昊以为,他当真是因白莲教行事肆无忌惮而去,现在看来,他的目标一直是自己。   他不是要如何,而是准备找点事情,牵制自己。   白莲教之事。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没有白莲教,想必邪佛也会找别的事情来暂时牵绊自己。   或者说当今天下,任何有可能对他眼下布置造成破坏的人,都会被他所针对,设下一个局,暂时给牵绊住,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谋划。   因为,邪佛想要在这大顺疆域之内,布下一道法网,此番谋划一成,今后在这张无形巨网笼罩之下。   天下九成九的修行人,都将要受他压制。   也可以换句话说,邪佛想要将这个天下,尽数化作他的净土福地,为他所掌控。   如此动静,不亚于是在与天下修行人为敌。   钟昊不知道这秃驴是如何做到的,也许跟大顺朝廷的气数有关。   毕竟,他眼下是一朝国师,而这张巨网囊括的疆域,恰好便是朝廷掌控之地,并不曾延伸到域外。   钟昊微微眯眼,凝视着上空的云海。   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动静,然后赶至邪佛施法的核心之地,帝都京城所在破坏其谋划,那个秃驴的这局棋,便算是成功了大半。   至于还有一半么!   钟昊掐紧了拳头,就看那些潜伏在台面之下的强横人物给不给面子了。   至少,钟昊是不可能让其如愿,这江南郡的上空,还轮不到那个秃驴来做主。   所以,当务之急,钟昊眼下要做的,便是趁着邪佛其势尚未完全与大顺疆域所辖的天地浑然合一。   一举将笼罩在江南郡上空的统御之力击破、驱逐。   如此一来,便等若在那张囊括了整个大顺疆域的巨网中,撕裂了一道口子,便是邪佛此举功成,日后江南郡,依旧不在其掌控之内。   钟昊相信,有这种心思的人,绝对不会仅有自己一个。   就如眼下,他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远处的岭南郡内,便有两股熟悉的浩大气象冲天直上。   一者,那冲天气柱形似巨柱狼烟,一股铁血杀戮气息展露无疑,当是曾经那位在他眼前夺舍的狼朝兵家地仙。   还有一位,气息诡谲,阴森渺渺,是岭南郡乱葬岗中,与自己缔结盟约的那只老鬼。   其他郡所在地方,也各有不同的气象显露,若隐若现,只是距离较远,感应显得有些模糊。   显然,这些都是被邪佛此举引动惹怒,原本潜伏水面之下,未曾浮出来的高人。   只是。   当今之世,地仙毕竟非是路边的白菜、坑里的萝卜。   就钟昊心神感应范围之内,眼下浮出水面的,零零总总算上自己在内,有这等修为实力之人,寥寥可数。   便是各自能护持一地,相较于广阔的大顺疆域而言,至少也会有大半,依旧会在邪佛的掌控中,被那张无形的遮天巨网所覆盖。   他处之事。   钟昊现在可管不了,他阴沉着脸,仰着头,眼中闪耀着血焰,驻足在半空。   他的身子猛然窜升,口中有雪白的獠牙飞速露出。   顷刻间,钟昊便显化出了自身的旱魃本相,足踏虚空,化作不知几百还是几千丈,那钟秀儿用心缝制的衣衫。   在第一时间便化作碎布,散落下去。   若非钟昊及时伸手一捞,将那徐鸿儒身上的法袍扯下,套在身上,他便要赤裸呈现在天地之间。   那白莲教的传承法袍,非是凡物,变幻大小只是等闲。   钟昊匆匆入手,也不清楚这法器具体威能,不过他要的,也仅仅是遮掩一下走光的身躯而已。   他身躯此刻仿佛那上古蛮荒年间的神魔一般,顶天立地,‘过山风’缠绕在他手臂上,也随着一同变大,正仰着脑袋,在云海间丝丝吐着蛇信子。   苍穹之上。   那无边无际的云海,仿佛便是那张无形巨网的化身,受了旱魃惊扰,顿时有雷霆电蛇迅猛游走过来。   要给予那敢于发起挑衅者,降下‘天谴’,无情的碾压过去…… 一百五十九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海浩瀚。   恢宏霸道的庞大气息铺天盖地,让天地应和,覆盖大顺疆域千万里,使得乾坤都在轻微抖动摇颤。   钟昊的巨大旱魃本相,如神山巨岳,巍然耸立在江南郡版图之上。   眼见那一道道雷霆电蛇,在云海间窜动,朝着自身汹涌而来,他不由冷哼了一声,目光远望,那是帝都的方向。   他伸出手来,掌心巨大,在云海间一捞,那窜动而来的雷霆电蛇,就好似溢满池塘的鱼虾,被一网成擒。   钟昊手掌捏紧,变做了拳头,微微掐了一下,再度摊开手掌时,那被他束缚在了掌心的雷霆成了一颗闪耀着电光的圆球。   其中蕴含着恐怖破灭之力。   若是将这‘小小弹珠’朝着一地砸落下去,恐怕足以覆灭一方,让千里化作雷池焦土,所有生灵尽数灭绝,可谓是大杀器。   不过,钟昊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张开了口,将这‘弹珠’丢进了嘴里,像吞吃糖果一般,嚼了两口,直接吞咽入腹。   他吧唧了下嘴吧,还有残余的电蛇自口中窜出,寡淡而无味,不是什么好吃的玩意。   云海滔滔,如被激怒。   无数电蛇发出了刺目的光辉,化作刀枪剑雨,朝着那耸立天地间的旱魃喷涌刺杀过去。   “这样的攻势,对我无用。”   电蛇落在旱魃身躯之上,果然毫无作用,只是远远看去,天地间好似多了一位电光雷霆组成的巨人。   钟昊忽然愣了一下,他好似闻到了烤肉的味道,垂下头来,只见自己手腕上的那条‘过山风’回过头来,正以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自己。   那股烤肉的香味,赫然是自这家伙的身上传出的。   “哦!抱歉,我忘记你了。”   钟昊被自己身上这条‘挂件’,给瞧得有点老脸微红,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   你确定你呀不是故意的?   ‘过山风’哀怨的眼神,很是受伤。   如果不是怕这主子,它都有心回头咬上一口,若非它已经得了旱魃源血,两者现在契同本命,钟昊不死它亦难灭。   换做是以前。   早就被这雷潮电海烤成焦碳飞灰了,但是如此,被电光炙烤的疼痛也是做不了假的。   钟昊长啸一声,大口一张,便有浩大吸力涌出,将云海苍穹之上,扩散百千里的电光雷霆,尽数一口气吞纳到了肚子里面去了。   虽然因为邪佛,犹自在远处持续施法,要将整个大顺疆域纳入掌控的谋划还未功成,雷霆便始终在酝酿中,很快便会重新衍生出来。   但这片刻的功夫,已经足够钟昊施为了。   他的眼神有些阴冷,猛然双手化刃,直直破入了苍穹之顶,而后往两边划开,做了个撕拉的手势。   苍穹之顶。   在这瞬间,响起了异动,如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地面上。   龟童蛇女以及黑山一众随行妖鬼,开始都不明白为何自家老爷灭了白莲教之后,会突然间化出那般巨大的身躯法体,尽数都在仰头观望动静。   那些之前尾随而来看热闹的吃瓜震惊群众,也是同样搞不明白,为何这位黑山老妖覆灭了白莲教之后。   反而更是大张旗鼓起来,是又有强横的敌手到来了么?   而随着钟昊显出了巨大旱魃法相,有消息灵通的人士,便不由心中一动,隐约窜连起了钟昊的身份。   毕竟,旱魃千年难出。   当今之世,接连出现两只,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排除掉这个之后,所谓黑山老妖的真实跟脚,便等同揭开了那层神秘面纱。   钟神秀便是黑山老妖。   心思敏捷者,几乎都在瞬间肯定了这个猜测。   不少人的心中,八卦之火顿时燃烧起来,却又不敢在这当口大肆宣扬出声,恐招祸事上身。   就在他们彼此间,各有神念传音与交好者交流这一讯息,享受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时。   突然,有人伸手指向天穹,大声嚷嚷道:“你们快看!”   苍穹之上。   原本厚重的云层被钟昊强行撕开,露出了一个大窟窿,上面悬挂了亿万星辰,明亮光辉瞬间遍洒大地。   那是让人难忘的极为壮观之景。   巨大的旱魃法相如神魔之体,驻足天地,巍峨鼎立不摇,抬起双手奋力撕裂天幕。   眨眼之间。   原本一片被黑暗穹顶所笼罩的世界,浩瀚星光弥散,繁星漫天,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苍穹顶上,前所未有的明亮。   钟昊抬头看了看天,他眼眸中燃着血焰,绽出尺许艳红光芒。   若是有人站在无穷高处,俯视大顺疆域,便能可见到被云层遮罩的一国版图上,一张无形的巨网已经接近成形之时   江南郡所在,却是突然间漏出了一个大窟窿,排斥、驱除了原本覆盖此处的异力。   一尊巨大的旱魃法相站立,迎着苍穹,微微勾起嘴角,似是冷笑,又似嘲讽。   钟昊站立在该处,久久不动,身上散发出汹涌澎湃的气机却是席卷千百里,邪佛所练的那张无形法网已经成形,正与天地山川交合。   他要确保这段时间之内,江南郡所在这片地界不会被那无形法网再度侵入。   钟昊心神微动,他转过头来,血红的目光往江南郡边缘地带投射过去。   只见在那处有光芒忽而凝聚涌动,一个脑后浮现血红大日的人影悄然出现。   邪佛的一缕元神,自帝都跨界而来。   他手捏法印,在那张无形巨网的边缘,遥望钟昊,轻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钟神秀可知,今日此举形同叛逆!”   钟昊眯眼瞧了瞧他,不言不语,懒得理会。   邪佛叹息一声,又道:“眼下世间大劫将至,唯有在这罗天法网之中,众生可保无虞,不兴刀兵之祸。”   钟昊放声讥笑,道:“好一个不兴刀兵,你这借助大顺朝廷气运的罗网一成,天下人便尽在你与朝廷的掌握之中,不管习武练气,皆受你罗天法网压制,难得解脱。”   “这便是你用来稳住这已经风雨飘摇的大顺江山所用手段么!确实不凡,可惜……”   钟昊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邪佛的眉头缓缓皱起,道:“看来,你是定要固执己见了。”   钟昊眼眸中流转着血焰,吐出一字:“滚!”   邪佛只是无声笑了笑,那缕元神所化的身影渐渐散去。 一百六十章 棋子,弃子!   钟昊散去巨大的旱魃法相,身形自云穹高天之上,飘摇落回了马车。   满身煞气尽数收敛过后。   白莲教主的那一袭如雪白衣,套在钟昊那修长的身影上,别有几分儒雅气。   当然,这个前面要加上一个如果……那雪白法袍上没有少了一节袖子,以及他的手腕上,也没有缠绕那条蛇的话。   很快的。   驼背老人便驾驭着马车启程,一众妖鬼随行,回转黑山兰若寺。   未过一日。   黑山老妖暗夜出山,一举将白莲教妙音娘子所辖的江南一脉尽数覆灭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江南郡。   而他显化旱魃法相之举,也总算让世间人知晓,这位横空出世的大妖魔,原来便是那位死而复活的钟神秀,这让人不禁大为意外。   外界的纷扰波澜,无关黑山。   邪佛谋划,功成大半,但世间知晓者,还在少数,也并无什么人传扬开来,还只是在暗中发酵,钟昊也不去理会。   他待在兰若寺中,闲了两日,与张桃灵一同游览了一番黑山各处景致。   这天,阳光明媚。   他终于是想起了在树妖姥姥的地牢之内,还关押着一位地仙,便让树妖将那南宫月擒下的老人,领到了大雄宝殿之内。   “终于,你还是想起我了。”   灰发老人名叫温阳,纵使元神被禁,又被囚多日,仍旧不失地仙风范,面对高坐莲台的钟昊,拱了拱手。   “不知钟神秀有何要问的,我必然知无不答!”没有等钟昊的询问审讯,他神色平静的直接坦然言道。   钟昊一愣,望了他一眼,这老家伙倒是识趣。   不过转念一想。   钟昊便有所明白了,此人愿意如此,或许并非是因为自己,而是自家媳妇。   两名地仙,在短短时间中,败在了一缕借体附身的元神手中,一擒一重伤。   如此结果,便是如面前这样名副其实的老家伙,都免不了会心气受挫,怀疑起人生来,眼下会如此配合,也就不难理解了。   钟昊点了点头,他此番叫这人来,是想要询问其是否知晓阎君下落,圆通与那只大公鸡虽然都是阴世黄泉成员,但对于阎君真正巢穴,所知也是不多。   平日间,阴世黄泉之中,多是镇狱四天王处理组织之事。   唯有重要事情,焚烧信香之后,才会有阎君使者出面,能惊动阎君一缕分魂降临的,百余年来,都只有寥寥数次而已。   因此,莫看他们原先都是那位阎君手下,其实压根便不知晓阎君道场所在。   甚至,如圆通和尚这样的成员,压根就与那位阎君从未有过正面接触。说到底,他们其实都不过是那位阎君手中的棋子,随时可用,也随时可以抛弃。   温阳虽非阴世黄泉之人,但身为地仙之尊,反而要比他们知晓更多关于阎君的事情。   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地仙而言,这个世间都是唯有同级高手,才值得他们去重视   实际上也没要钟昊开口多问。   温阳便已经将他所想要知晓的事情,尽数吐了出来,这老头与那阎君之间,本就是因利而交。   彼此情谊不深,对于背后出卖的事情,做起来当真是毫无负担。   钟昊静默听着,任由他说。   最后,温阳交代完了那位阎君的隐秘道场所在,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道:“钟神秀,那位存在自号阎君,真面目便是谁都未曾真正见过。”   “但我隐约有所察觉,其人恐怕真是幽冥阴土来客,他与数百年前的黑帝原本师出同门,皆是出自魔门中的隐秘一支,只是魔门千百源流,不输三教,具体是哪一脉,我就不知了。”   钟昊若有所思,幽冥、魔门,这阎君的出身,倒是够复杂的。   他进入过黑帝遗府,所以知晓这位大妖魔确实兼修妖、魔两道,但其中也并未透露其具体出身。   不知是不愿提及,还是有所顾及。   钟昊隐隐觉得,或许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若是这样的话,他们出身的这一支魔门宗脉,或许有着大隐密潜藏。   不过,这种事情,与己无关。   所以,钟昊也只是在心里头转了一下念头而已。   温阳交代完了自身所知阎君全部事迹之后,见钟昊陷入沉思,似是毫无再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禁一个抽搐。   这位地仙如此配合钟昊的问话,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自身少受皮肉之苦,他脑海中也是有着别的念头转动。   他忽而一声长叹,望着钟昊苦笑说道:“不知钟神秀,接下来究竟是要如何待我?是杀还是接着囚?”   钟昊回过神来,瞧见这一头灰发的老人望着自己,脸色虽是平静,眼眸中终究还是露出了些许焦急。   他不由笑道:“你以为,我会如何抉择,又该如何抉择呢?”   温阳眉头微蹙,许久之后才说到:“非杀非囚。”   “哦。”   钟昊脸色平静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了你,纵虎归山放龙入海,让你日后再来与我为难,谋夺我这幅身躯么?”   温阳闻言,忍不住心头又是一跳,这事未曾吐露,理应只有那阎君……哦,是她。   这位沦为阶下囚的地仙,瞬间回味过来,必是当日将自己擒下的那个女子,早已在旁窥见了自己与阎君的谈话。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闭眼,然后深吸了口气,似是将一切情绪都在心底扫荡一空。   温阳睁开眼睛,仰视着莲花座上的钟昊,道:“我愿交出一缕元神魂血,不知钟神秀可愿意接受?”   他没有提要钟昊在自己体内种下旱魃血。   那虽然并非没用,但以钟昊目前的修为,纵使是他的旱魃血,对于一位地仙而言,绝非是什么保险手段。   这点,两人都很是清楚。   钟昊望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原本便是你自己心中早已有所决定的事情,何必还要装的如此不情不愿的样子。”   “一脸的老褶子,不是流量小鲜肉,演技又不行,谁想在这看你表演。交出来吧!”   温阳叹了口气,微微闭眼,眉心处忽有一滴金色液体渗出,他整个人顿时便好似被人掏空了一般,立即萎靡起来……   那滴金色元神魂血落入了钟昊的手心,他手掌轻轻一握,望着眼前的灰发老人,脸上莞尔一笑。   那微微垂下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幽深。   地仙!   算得上一个人物。   足以做他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只是会不会沦为一枚弃子,就看这位地仙日后能否撑过琅琊剑宫那一劫了。   如燕赤霞等人,钟昊可以费些心力去周旋,尽力不让他们步入必死的局面之中。   至于,这位曾意图谋夺自己身躯的家伙,日后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钟昊,终究没有那么大的度量,能毫无芥蒂的接纳一个曾经想要自己性命的家伙…… 一百六十一章 脱俗仙子   月色下。   有一名女子,手执玉箫,御风远行,一路不知跨过了多少山川,横越了大江河川。   高空的罡风凌厉,但不足以对她造成任何的阻碍,一路迅疾,遥遁数万里。   忽然间,这名女子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下面,是岭南地界,龙湖所在,皎洁如霜的月色下,波光粼粼,很是美丽。   身穿月白道装的女子凝视着下方的湖泊,轻轻吐出了口气,自言自语:“终于,回来了。”   她身形轻轻自高空飘落而下,降在了龙湖镇外的牌坊处,这女子的面容很是普通,是人世间随处可见的模样,没甚么出众的。   倒是她手中所执的那根玉箫,碧绿温润,在月色下流露着光泽,晶莹剔透,闪烁出层层光霞,叫人一看,便知晓非是凡品。   仰首望了下那书写着‘龙湖古镇’四字的牌坊,这道装女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温暖人心的笑意,她手挽玉箫,飘然走入了眼前的镇子。   月悬中天,夜已三更。   龙湖镇褪去了白日喧哗,四下灯火幽寂,唯有太阴月光自天而降,一片霜白铺满了大街小巷。   道装女子踏入古镇,沿着街道往前行去,她的嘴角含着轻轻浅笑,纵使历经数甲子光阴变迁,足踏故土,依旧不由让人心神欢愉。   一路行去,她的脚步很是缓慢,非是近乡情怯,而是心头涌现的诸多回忆,让她不由便放慢了自身脚步。   但脚程再慢,终究也有到尽头的时候。   钟氏祠堂已然在目,门口悬挂的两盏灯笼,轻轻的摇晃着,似乎在迎接远去的家人重归故里。   道装女子徐徐走上前去,她望了一眼祠堂的匾额,微微有些失神,沉默了片刻,她上前叩响门扉。   是钟秀儿前来开的门。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今夜月色正美,老爷子与楚天歌兴致颇高,便在庭院中摆开了棋局美酒,在那拼杀。   她也跟着在旁瞧个热闹。   钟秀儿见门外是一名不认识的白衣女冠,便开口问道:“请问这位道长是有什么事吗?”   道装女子瞧着她,脸上笑了笑,柔声道:“我见你家祠堂上浮阴云,隐现血光,显有精魅阴物盘踞于此,可能会有不详,故此前来化解,保你家宅平安。”   钟秀儿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冷冷开口道:“感谢道长好意,我家祠堂很是正常,用不着道长前来斩魔除妖,请去别家看看有无需要。”   说罢。她便要重新关上大门。   钟氏祠堂之内,确实有阴物,楚天歌便是活生生的旱魃血裔,但要说有血光之灾,那就纯粹是屁话。   有一位天人坐镇。   这小小的镇子里,哪来的什么血光,便是有人不惧楚天歌,想要对钟氏下手,那也得顾及一下自家老祖宗。   那道装女子也不恼,伸出手中玉箫,在门上卡了一下,让钟秀儿未能将大门关上。   她微微笑道:“好吧!方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祠堂之内虽有阴物,但看情况,你们相处很是融洽啊!”   钟秀儿瞧了这女冠一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索性把门敞开,问道:“道长是在那座仙山修行的,今夜又是为何而来?”   道装女子笑着说道:“我在昆仑修行,俗家应该与你同姓,因是家中长姐,被父母取了个名字,换做招弟。后来我嫌名字难听,还自己改了个名。”   “不过到了如今,反而觉得还是钟招弟这个名字听着更是亲切。”   钟秀儿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问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又不是替你相亲做媒,用不着这样将自家出身全部抖露出来吧!   谁有兴趣知道你家的那些破烂事啊!   道装女子好似知晓钟秀儿心中在想什么,伸出手来,用玉箫在这丫头的头上敲了一击,笑眯眯的道:“快去跟你家大人说,有人欺负你。”   “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秀儿气急了,同时也有点心惊,她这段时间苦修剑法,又有楚天歌这样的武道天人在旁指点,进步可谓神速。   可是方才,她竟然是毫无抵抗的念头,就那么被轻飘飘的敲了一击,这要是对方想取自己性命,恐怕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钟招弟往祠堂里面看了一下,朝着钟秀儿笑道:“好了,不跟你闹了。我是你祖宗,快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放你娘的臭屁……”   钟秀儿见这道姑言语不逊,顿时心头冒火了,也不管眼前的是不是什么高手了,直接呵斥怒骂起来。   她虽然是钟家小姐,平时面上看去还好,逼急了,那份隐藏的泼辣性子便会暴露出来。   钟招弟任由她骂,神色如常的道:“钟昊是我弟弟,你那直系的老祖宗也是我亲弟,论辈分,你称我一声祖姑奶奶,并不为过……”   钟秀儿原先还在破口大骂,夜里清净,几条街外都能听见她的声音,突然间好似被人卡住了喉咙一下,瞬间哑了。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穿着月白道装的女子。   “秀儿丫头,怎么了?”身后传来了爷爷钟山的声音。   不久之后。   自称钟氏老祖宗的道装女子钟招弟,便被钟山老爷子迎进了祠堂中去……   黑山中,某处山岭中,茶香四溢。   这里距离兰若寺不远,因为对面高崖上有条飞流倾泻而流的大瀑布,曾经的僧侣们便在此地修筑有一座观景的凉亭。   人端坐其中。   煮水沏茶,仰观飞瀑似天河倾泻,耳听雷鸣如仙神擂鼓,景色壮丽秀眉,可谓动人心湖。   今日天色正好。   清晨山中还下了一场小雨,此刻正有淡淡彩虹横挂长空,钟昊与张桃灵在此对坐品茗,既闲话江湖,也谈玄论道。   两人之间,相处不拘礼节,皆是自然而然的放松。   “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张桃灵很是悠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望着钟昊说道。   钟昊还是习惯饮酒。   他拿起桌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心头有些舒展。   然后才说道:“原想近日去寻那阎君麻烦,只是让楚瑶姬小心查探一番过后,那家伙居然连自身已经足够隐秘的道场都舍弃了,彻底潜入阴暗之中,寻不到一点踪迹。”   张桃灵捧着茶杯,轻轻说道:“只要他日后有心为乱,免不了会露出蛛丝马迹,总会抓住尾巴的。不过这种事情,似乎不该让你心神不宁吧!”   钟昊点了点头。   自清晨开始,他便隐隐察觉,心神有丝不明躁动。   他拿着酒葫芦,站起身来,凭栏遥望那道瀑布银川,那感觉似乎是……源自血脉亲缘的呼唤…… 一百六十二章 一葫芦酒钱   钟昊端坐在兰若寺的大雄宝殿之内,眉头微蹙,似是一位佛主坐莲台,又似一位君王踞龙椅,高高在上,掌握着黑山中的所有妖鬼。   但此时,他也有了烦忧。   张桃灵已经离去了。   她是出山游历,在这黑山中呆了一段时日,自然便会离开,继续在人世红尘中磨砺打滚,默默积累,直到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而钟昊,则有些迷惑。   心里头那种血缘呼唤的感觉,来的很是莫名,但时不时的便会缭绕在他的心头。   终于,钟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又不傻。   这种情况,很明显是有人再以术法,影响了他的情绪,是有人在远处召唤他。   钟昊遥望远处,心头百般滋味,当真会是她吗?   龙湖镇钟家子弟,虽然都算是他的后辈,但彼此间,已经隔了数代,不至于会给他如此强烈的血脉感应。   父母小弟都早已沉埋黄土。   唯有那个人,生未见人,死不见尸,两百年了。   他都死而复生了。   而那个失踪了那么久,原本以为早已与几位血亲一般,埋葬在了时光长河中的那个人,似乎也终于冒出踪迹了。   既是如此,便回去看看吧!   夜深沉时。   钟昊下了黑山,孤身一人,除了手腕上的那条蠢蛇,谁也没带,便顺着心头的感应,往前迈步而行。   他知晓了那个人在岭南、在龙湖镇钟家、正在等他。   钟昊没有御风,而是一步一步,缓缓的往前走着,脚步不快,只是一步跨越间,往往人便已经去了百丈开外。   一夜风尘,天明之时,钟昊便从江南金华府,踏入了岭南地界。   东方日出,钟昊站在一处山岭上,仰观苍穹。   这里,有那位狼朝兵家地仙与千年老鬼出手,果然也是未曾让邪佛的罗天法网侵入,他放慢了脚程,并没有急着奔回龙湖。   而似乎已经知晓了钟昊正在往回走,这段时间中,他的心神中没有再升起过那种异样的感觉。   中午时,日头升的老高。   离开了江南郡,接近初夏,岭南这边的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钟昊步入了一处县城,寻了一处酒楼,将自己的葫芦灌满。   那给他打酒的店小二,把酒葫芦还给他时,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看似小小的一个葫芦,愣是把酒楼中一半的酒灌了进去,方才填满,握在手中,还轻若无物,想也知道,必是仙家的宝物。   甚至。   都惊动了那位愁容满面的掌柜,忙离开了柜子,走上前来,拉住了正要付钱离开的钟昊。   钟昊望着这位看去已经年近古稀的老掌柜,有些不解。   “恳请仙家出手,救救我家小儿。”   这老掌柜的拉住了钟昊的衣摆,原本满脸的愁容,此刻更是老泪纵横,顺势就要给他跪下了。   钟昊皱了皱眉头,一把将他拉住,他现在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看到这酒楼掌柜那副模样,他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老掌柜的儿子,是个书生,还曾考取过秀才功名,素来都是这位老来得子的老掌柜最为骄傲的事情。   只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前两日里,那书生与三五好友相约,外出踏青,却意外在这附近的山岭中,发现了一栋占地不小的宅子,形似荒废。   因为过去从未曾见过,也不曾听人说起。   几个书生也是胆大,竟是毫无畏惧的,便直接闯了进去,结果在里面撞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与数名仆人。   荒郊野岭,破旧古宅,竟然还有女子居住,便是不愿笃信鬼神之说的几个书生,当时都不由感觉到了渗人。   加上天色已晚,太阳将要落山,便纷纷告辞。   只是就在他们想要离去之时,天色突变,乌云聚集,浩大的暴雨骤然而降。   天色暗淡,荒郊野岭十余里都不见人家,又有暴雨,在此种情况之下,几个最多粗通武艺的读书人,若是执意往回走,难免会生意外。   无可奈何之下,几人只得暂时在那宅院中借住一宿,晚上几人虽然睡的并不安稳,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恐怖事情。   只是到了天明时分。   众人起来却发现自身睡在了一片荒坟之内,鼠蚁蛇虫横行,山狐野兔出没,差点没把他们吓了个半死。   而且,老掌柜的儿子,也随着那栋宅院的消失,一同不见了。   眼下,已经过去数日。   一点迹象都没有,仿佛就那么在人世间蒸发了。   最终,老掌柜一脸苦涩,哭诉道:“请仙家大发慈悲,救救犬子吧!”   钟昊微微皱了皱眉头。   依照这老掌柜的讲述,荒坟现古宅,像是鬼魅的手段。   只是如果要杀人,掠夺精血之气,又为何只带走了一个,而让其他书生,脱出了生天呢。   他心中一细想,又朝老掌柜的询问过一番,得知过去在那处地界,从未曾出现过此类传闻。   在这之前,也不见有鬼魅传说,流传于世。   钟昊微微眯眼,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葫芦,突然朝着老掌柜问道:“这葫芦酒,我可以不用给钱了吧?”   老掌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明白了钟昊的意思,那张老脸上顿时喜极而泣。   他连连摆手,恭谨道:“不用了,不用了,仙家享用,小老儿哪敢收钱。只要我儿回来,便是……便是这栋酒楼尽数奉献给仙家,小老儿也是甘愿。”   钟昊闻言,不由笑了,道:“我要你酒楼做啥。”   他神色正经起来,又轻声道:“不过虽然那么说显得有点残酷,但你该明白,我可以去看看你儿子的失踪之地,却并不能保证,可以将你儿子平安带回。”   老掌柜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   其实,早在之前,他的心里头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世间被鬼怪掠去之人,能生还者,又有几个呢?   钟昊叫老掌柜指点了一下去那处荒坟所在的路径之后,便动身往那处行去。   路上。   钟昊举着葫芦仰首灌了口酒,嘴角微微勾起,轻轻一笑,一葫芦酒钱做报酬,就能求一个旱魃出手捉鬼降妖灭魔。   这种买卖。   若是明码标价出去,找他做生意的人,怕不是能从这里排到京都去…… 一百六十三章 八百比丘尼   出了县城,往东南而行。   莫约四十里路,有一片广大青山,酒楼老掌柜所说的那处荒野坟地所在,便是坐落其中,这处山脉,不见有多雄伟出奇。   但连绵开来,也有将近两百里方圆,当地人一般将之称呼其为麓山。   古语有云:山不在高,有神则灵!   相传,数朝之前。   在那麓山之巅,曾修筑有一座麓山娘娘庙。   向来颇为灵验,无论求财求子,必有所得,故此香火旺盛,历来也有不少文人墨客游览来此,留下墨宝笔录,传诵后人。   麓山因此而得名。   那群书生,便是附此风雅之事,前来此处寻幽探奇,却不想,未曾寻访到麓山娘娘庙宇遗址,反而遭遇上了鬼魅精怪之流。   暮春三月,临近初夏。   夜色幽寂,一轮孤月静悬穹天,清冷中隐现肃杀。   山岭之中,蒿草繁盛,长有将近半人高,人若是行走其中,几步之间,不定便能踩踏到前人白骨残骸。   伴随着夜幕降临。   麓山之内,渐渐有白茫茫的雾气自地下渗出,弥散四方。   那浓厚雾气的深处,有一座占地广袤,形如富贵郡望世家的府邸,在飘渺雾气中渐渐显露了出来。   门庭前,两只硕大石狮坐镇,神灵活现,颇具威严。   有大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在这府邸之中亮了起来,大放光明,只是原本该是喜庆的颜色,在这山峦中却形似鬼火。   随着那一盏盏的大红灯笼亮起,整个山脉瞬间好似活过来的一般。   一个个飘忽的身影,自地底下钻了出来,皆是这山中多年来,未曾去往幽冥轮回之所的孤魂野鬼。   此时,尽数往那处中门大开,广纳四方宾朋的府邸行去。   凉风吹起。   山中边缘处。   一处阴坟的墓碑,忽而抖动了一下,只见两团烟雾自其中钻了出来,在冷冽青幽的月光下,化作了一对牵着手的祖孙。   “爷爷,为什么我们今夜一定要去那栋宅院,不去行不行?”手里拿着拨浪鼓的小孩,仰着头向身边的老人询问。   “吁!嘘……”   老人的手中拿着一根烟杆,吸了一口,神情很是享受,慢慢的吐出了烟雾。   他瞧了自家孙儿一眼,摇头说道:“不行,今儿个乃是山主的大喜日子,府邸中门大开,麓山之内,一切鬼魅精怪都要前去拜喜,无人可以例外。”   拿着拨浪鼓的小孩道:“我听说,山主结亲的是个大活人呢。”   “爷爷你不是常说,阴阳相隔,人走阳光道,鬼行黄泉路,彼此结合是大忌。为何山主会寻那么一个书生,难道,她就不怕遭……?”   “摁……爷爷,你做啥?”   手拿烟杆的老人,松开了捂住孙儿嘴的手,轻声说道:“过了今夜,他就不会是活人了。孩子,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我们祖孙,逗留人世不易,莫要给自己惹麻烦了。走吧!今天晚上,山主阴亲喜庆之日,会很热闹,你可以好好长长见识。但要记住,多看少说,最好不说。”   “哦!孙儿晓得了。”小孩应声道。   一老一小两道幽魂,交谈声中,慢慢往那山主的府邸走去,渐渐地在白茫茫的雾气里面失去了踪迹。   这对祖孙两却没有看到,就在他们阴宅上方那山岭的半腰处,一座显得有些破旧不堪的石亭中。   此时。   正有一名年轻人负手而立,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钟昊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仰首灌了一口,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瞬间好似一阵烟雾,在这凉亭之内,消失不见了。   就在钟昊听到了一对鬼祖孙的对话。   自凉亭中消失,往那所谓的山主府邸而去。差不多是同一时候,在那麓山的边缘地带,从县城的方向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自里面走下了两个人。   当先一步的,乃是一个青年书生,模样生的还颇为俊俏,身材雄伟,眉宇间少了几分书生儒雅,倒是有些许武人英气。   这青年书生下车之后,伸手往前一指,道:“大师,便是此地了。”   “当天我那好友,便是失落在这麓山之中,被妖鬼掳去了。可恼我一介书生,袖无翻天之能。否则,定要随同大师一起,再度闯一闯这鬼魅妖宅,让那妖女好看不可。”   他神色微有疲倦,眼眸中血丝密布,似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了。那言语间,更是颇多愤恨之色。   “施主能有此心,贵友知晓,必然也很是欢喜。”随在青年书生之后下来之人,乃是一名手持佛珠的素雅女子。   瞧她面貌,赫然是那远自东瀛倭国而来的不死传奇。   八百比丘尼!   她抬头望着眼前这连绵起伏的山脉,面容上有些惊讶地道:“此地果然是鬼气森森,在那山林中冲天而起,当真大有古怪。”   八百比丘尼微微仰首,穹天之上,那轮孤月此时看去,竟然有着几分青幽冷冽之色,妖氛浓重。   她垂首思量了一下,向那青年书生说道:“此地凶煞,不宜久留。贫尼入山之后,还望施主能速速归去,免生不测。至于贵友安危,贫尼定当尽力而为。”   那青年书生默默点了点头,道:“那一切,便有劳大师了。”   八百比丘尼点了点头,朝着他行了一礼,便手捏佛珠,身影飘然,往那麓山之中踏步行去。   年轻书生朝着山中,默默看了一会,才在那驾车的家仆催促下,上了马车,往回驶去。   麓山中,原本荒芜所在,被凭空显露的广阔的富贵府邸所占据。   此时中门大开,里面张灯结彩,亮如白昼,正热闹非凡,数十桌酒席,尽数坐满了‘人’,不管修为高低,是妖是鬼。   一脚踏进了这府邸之后,至少都有了一副人样,便是一些死状凄惨的野鬼跟还未化形的小妖,都是如此。   放眼望去。   只见人头攒动,笑语声声。   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还会真以为这是那户大家望族,正在举办喜事呢。   哪里看得出,这乃是一门阴亲…… 一百六十四章 百鬼夜行,妖魔欢宴!   八百比丘尼踏进麓山之后,便睁开了自身法眼。   那正在举行阴亲的府邸所在,在这山中,就好似是一盏吸引飞蛾的明灯,让来自麓山方圆两百里,乃至外界的妖鬼蜂拥而去。   无需她去探查,只要顺着那自四面八方赶来的诸多妖鬼流动方向,便能毫不费力往那处行去。   八百比丘尼不欲过早打草惊蛇,便收敛了自身法力波动,好似一名寻常的妖鬼般,往那处去。   只是在山间行至半途时,她望着前面一名身躯修长的背影,脸上神色忽而一怔。   “比丘尼,别来无恙否?”   钟昊似有所觉,翩然转过身来,对那东瀛异域的素雅女子微微一笑。   在青幽冷冽的月色下。   八百比丘尼见他玄袍大袖低垂,修长身影在月光下摇摆,腰间悬挂的赤红酒葫芦轻微晃动。   整个人在弥漫的白色雾气中,犹如鬼魅,又似仙神,身影流动,竟有几分消融在夜幕中的韵味流露。   惊鸿一瞥间。   八百比丘尼眼眸中浮起一丝不明情绪,怔立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她第一反应,瞬间将自身眼眸微微低垂了一下,未去与钟昊对视,待将心中诧然浮起的一抹情绪,掩盖不露痕迹之后,才抬起头来。   她笑着道:“不想如此之巧,竟然又在此地碰上了。”   “比丘尼今夜至此,也是为那山中妖鬼而来?”钟昊往前走了两步,行至这东瀛女子的身旁,轻声询问道。   八百比丘尼点了点头,道:“有位施主寻到我,说是这山中妖鬼掳走了他一位好友,拜请我来此解救,你亦是为此而来?”   不觉间。   她口中贫尼二字,竟是略去,两人似是都无所觉,并肩往前而行。钟昊稍微说了一下那老掌柜的请托,然后笑道:   “年年怪事有,那书生也是艳福不浅,想不到这山中妖鬼竟也这般耐不住寂寞,要寻他做个相公。只可惜,这飞来的美人恩不好消受……”   八百比丘尼默然半响,似有感触,道:“许是这山中清冷岁月,便是妖鬼都难以忍受吧!”   “若是如此,却也不该掳人。听情况,阴婚之后,那书生怕也难活,就不知是身死魂存,还是就此彻底泯灭。”钟昊摇了摇头。   八百比丘尼道:“人之情欲,难以琢磨,妖鬼亦同此理。”   “不过如此行事,确实不妥。既然那书生尚且无恙,你我便快些前去吧!以免意外突生,反误了他性命,那便不好了。”   钟昊点了点头,两人略微加快了几分脚步,只是并未直接走向那处府邸,而是往附近的一处山岭上行去。   很快的,就在那宅邸左近的一座山岭之巅,钟昊与八百比丘尼两人,站在那处,迎着夜风俯视着下方的热闹景象。   八百比丘尼望着下面,轻声感叹道:“百鬼夜行,妖魔欢宴,此等情形,倒是叫我不由想起了故土。昔年平安时代,也曾有过如此局面,许久未回,也不知故土现今如何了。”   “比丘尼这是思乡了?”钟昊笑问道。   八百比丘尼手捏佛珠,缓缓拨动,只是笑而不答。   钟昊不以为意,俯视下方,眯眼笑道:“看情形,这场阴婚已经渐入高/潮了,比丘尼且在此为我掠阵,我去将那书生带回。”   八百比丘尼回首过来,瞧了一下身前这名男子的侧脸,微微点头,并无不同意见。   钟昊伸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先给自己灌了一口后,舔舐了一下嘴唇,他眼眸中闪过一道神光,手中的这只葫芦,猛然直接当空抛了下去。   青幽月色映照下。   只见一抹赤红光芒自这山岭之巅划过,轰然声响,葫芦横空划过了一道弧线,似一颗天降的陨石妖星,准确无误的朝着山下那处宅邸,砸落下去!   夜幕中。   在那喜庆的府邸厅堂之内,铺有大红地毯,莺歌燕舞,可谓富贵满堂,里面的人数,相比外面的人数,少了很多。   但能列席此间的妖鬼,皆是身份不俗,便是少了这府邸主人的幻术之助,也能凭着自身修为,端坐席上,不露半分妖鬼面容。   只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到那一名高坐主位之上,身穿大红连裙的女子时,眼眸中都难免会露出几分忌惮之色。   一个个举杯敬酒时,面容姿态更是一个比一个谦卑有礼。   那今夜婚宴上唯一的活人新郎官,穿着一身喜庆,就坐在了这位麓山女君王身侧,如一根木头般,始终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否中了什么术法,定住了身躯。   不过他虽然是今晚婚宴的另一位主人公,但对于在座的诸多妖鬼而言,显然是不值得重视的。   有趣的是,他的面容竟是被一层红盖头给遮住,就如那凡间的女子婚嫁一般。   就在这厅堂众人皆起身敬酒,恭贺这位山主今夜喜结良缘之际。   却见这位身形妙曼的红裙女子,猛然抬头,原本高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她的目光穿过了厅堂壁顶,往府邸之外的夜空望去。   瞧见了那飞扑直下,形同一颗妖星拖曳着长长赤红霞光的葫芦。   葫芦看去只有巴掌大。   却带着轰隆声响,如神山巨岳一般,重的叫人难以想象,猛地砸落下来。   直接在刹那间,便一举轰开了这名红裙女子,布置在自家老巢中的种种强横的禁制阵法。   酒葫芦砸开护住那广袤宅邸的阵法禁制之后,下势不减,直接落在了宅邸之内。   轰然爆响声中。   整栋府邸都不由跟随着摇颤了起来。   红裙女子脸色铁青,她眼眸狭长,此时微微眯起,隐露寒芒。   她仰首怒吼了一声:“何方鼠辈,还不给老娘滚出来!”   那尖利的嗓音若波浪般,四下扩散,响彻山岭。   “哈……!姑娘大喜之日,钟某不好空手上门,特意奉上薄酒,不知可还满意?”   有大笑声在高空响起,钟昊袖袍飞扬,似是月中神人,自穹天之上,一步一步,踩踏无形天梯,缓缓降落…… 一百六十五章 大胆奸夫,跟我抢男人!   钟昊脸颊含笑,足尖轻轻落地。   瞬间,轰鸣声响,大地摇颤,山根震荡,一股沛然而足以动天地的气息,自他身上喷薄欲出,掀起一阵泥尘飞洒。   在他落足之地,十丈方圆,一切妖魔鬼怪,尽数被扫荡出去。   红裙女子又惊又怒,惊得是,来人实力强悍,前所未见;怒的是,遭人侵门踏户,颜面扫地。   钟昊身似渊渟岳峙,目光淡然一扫,被他注视的那诸多妖魔阴灵,无不心生寒意。   “尊驾此来,所为何故?”   红裙女子近乎是以咬牙切齿的语气,询问出声,她手在袖袍之内,捏握成拳,眼眸中寒芒依旧。   “当然是来带走你的新郎官啊!”   “强扭的瓜,终究不好。依照姑娘倾世容颜,若要招纳夫婿,这广大天地,千山妖鬼,何愁寻觅不到良配。这书生今夜,便由我带回吧!”   钟昊看了红裙女子一眼,轻描淡写的道。   他伸手一招,那落在地上的酒葫芦微微晃动,化作一道赤红光芒,落在了他掌心中。   钟昊拿着葫芦瞧了瞧,似在查看有无破损,见一切完好,这才笑道:“既然姑娘不愿收纳,这酒便也还是由我带回好了。”   红裙女子心中原本怒火翻腾,铁青着一副脸。   此时忽然恢复,望着钟昊竟是笑了起来,确实明媚升光,有倾国倾城之容。   她嫣然笑道:“想不到我家相公,尽是这般好人缘啊!今夜大喜之日,不仅有人为他上门抢亲,还是个男人。哈……”   “只是尊驾可曾听过一句话?”   钟昊闻言,也不介意被人调侃,笑眯眯的问道:“哦,不知是哪一句,姑娘可以说来听听。”   “这句话嘛!自然便是杀父之仇,夺夫之恨,不共戴天……”   ‘天’字出口,红裙女子脸色恢复阴沉,冷笑声中,只见她双袖一抖,人已经自厅堂之内飞掠而出。   两手十指延伸出数寸长许的指甲,形似一柄柄小剑,上面还缭绕着诡异鲜红之气,直接心口、下阴两处抓来。   “竟然敢到老娘府上跟我抢男人!大胆奸夫,看我今夜不杀了你,也要阉了你!”红裙女子神色冷冽,咬牙切齿的怒喝道。   钟昊听她的话,不由哑然失笑。   他手往腰间一放,将酒葫芦放好之后,并指成剑,脚步不动站立在原处,与这红衣女子袭来的指甲小剑过招。   双方比拼,为了一个男人,做殊死搏斗。   瞬间,在周边诸多妖鬼看来,两人交手,当真是,招招皆是致命,式式不见留情。   连续与这红裙女子袭向身躯要害的阴毒招式,过了十余次手后。   钟昊朗声一笑,道:“麓山娘娘且注意了,一柱擎天,去。”   一道宏亮辉煌剑芒,瞬间自他指尖凝聚。   锋芒凌霄,剑意纵横。   随口胡侃的招式名称,却掩饰不住那足以让围观妖怪瞬间胆寒的惊世之威。   “哼!”   红裙女子冷哼一声,窥出钟昊此招不俗,身随心转,十指上延伸的指甲小剑收缩。   她整个人飞跃而起,跃上了高空,收敛无穷元气,只闻红裙女子冷哼出声,道:“那你也尝尝老娘的一泄千里!”   随着她两条广袖一抖,便有两条浩瀚血河自她袖子中喷涌而出,朝着钟昊滚滚俯冲了过去,果真是‘一泄千里’。   极招相对。   麓山之中,轰鸣爆响。   猛然巨震中,血河在那恢宏雪亮的剑气之下,被截断搅碎,散落成了,散落成了漫天血雨,滴落在地,而后有化作了元气,复归天地。   钟昊的‘一柱擎天’显而易见,要更胜过红裙女子的‘一泄千里’。   一招得力,钟昊微笑,剑指挪动,那道恢宏剑芒直接对着犹自身处虚空的红裙女子斩了过去。   一剑过后。   红裙女子惨叫一声,身躯碎为两半,砸落在地,却又在触地的瞬间,两节身躯同时烟化消散,钻入地底不见。   再现身时,已经重新坐在了厅堂中的主位之上,抿着嘴,神色冰寒,冷冷的注视着钟昊。   诸多原先就坐在外面的赴宴妖鬼,见此情形,皆是惊骇失色。   倒是厅堂之内的那十数位,虽然心中也是波涛起伏,但在脸色上并没有怎么流露出来,多数还是保持了较为平静的姿态。   只是,方才钟昊的一句‘麓山娘娘’,这让他们中的一些人眼眸中,不禁露出思索之色。   麓山。   本就因麓山娘娘而得名,昔年香火旺盛,只是一日天降赤火,毁了庙宇,而后几番重建,都因各种事故中断。   这位神祗的香火信仰,也就这样慢慢衰落下来了   而这位红衣女子是这两百年才出现,统辖了这一山妖鬼,平日间便潜居府邸之中,寻常不问世事。   麓山中的阴灵妖怪也多数遵循她颁下的法令,各自潜居,少有扰民,便是修行中人,都少有人知晓此地情形。   直到近日,才因这场阴婚之故,闹出了一些动静。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位山主,单纯是一位老鬼修行有成。眼下看来,却很有可能乃是一位昔年掌控此地山根地脉的神祗,坠落后的化身。   这种内情,让厅堂中的一些妖鬼,不由心惊。   要知麓山娘娘并非是世间朝廷封赦的那种神,而是真正由这麓山千万年精气感应所化的天生神祗。   倏然间,便在天降劫火中消陨,褪去了神躯,又化作了妖鬼,其中隐秘,值得人好生思量。   钟昊见那红裙女子重新凝聚身子,坐在那厅堂主位之上,也不追击,散去了指尖剑气,负手而立。   “如何,可以让我把人带走了吧?”钟昊轻笑问道。   红裙女子静默不语,只是捏起面前的一只酒杯,轻轻把玩。   钟昊伸手指点了一下她,开口道:“你该知晓的,我已经留手了。否则,刚才那一剑便不是斩你身躯,而是直接灭你神魂。”   麓山娘娘望着他,并无动容,只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冷笑道:“你既然知晓我乃此山神祗,踏足于此,难道就不知收敛几分?”   “你的能为确实非凡,但我……”   钟昊低低笑起,打断她的话:“所以,你是真想要我出手,彻底打断你的山根本源么?”   他脚步在地面轻轻踩了一下。   麓山娘娘脸色却是骤变,她沉默一下,才道:“好,今夜你可以带他离开,但终有一日,他还是会回到这来,这是他欠我的……”   她转过头去,望着那红盖头遮住面容的书生,脸颊上,不知为何竟然隐有血泪淌下…… 一百六十六章 尘埃落定!   “前世今生,因果循环?”   钟昊眯着眼睛,在这位麓山娘娘的身上转了一圈,道:“或许他当真与你有旧,未来的事情我也不管。”   “只是,他眼下乃是一介凡夫书生,家中尚有老父。我既然拿了报酬,今夜这人,便是定要带走的。至于将来……”   钟昊笑了一下,却不说了。   他非是救世主,管不得许多事情。   因果孽报什么的,钟昊也不懂,懒得在里面掺和,未来那书生的尘世俗缘了结之后,命运如何,就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钟昊招了招手,一直像是一根木头般,坐在厅堂之内的新郎官,如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往钟昊身边飞了过来。   那位麓山娘娘瞧见了,妙曼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如一条游鱼飞走的新郎官。   只是最后还是放下了。   她长袖轻挥,带起了一缕微风,将那红盖头从被‘劫走’的夫婿头上掀起,抓在了手里。   书生飘落在了钟昊的身前,紧闭的眼眸微颤,麓山娘娘掀开了他的红盖头,似乎也一同解除了困锁他神魂的术法。   书生眼眉微颤,正是要苏醒的迹象。   钟昊将酒葫芦从嘴边拿开,在这书生的头上敲击了一下,直接便让他再度昏迷过去。   麓山娘娘的幻术,早在她被钟昊劈为两半的时候,便已经解除了。   此时的宅邸之内,那些没什么修行的妖鬼,早已恢复了本来面目。   放眼望去,可谓是群魔乱舞。   吊死鬼、溺死鬼、断头鬼比比皆是,拖着根尾巴、长着个狼头,露出对猫耳的妖魔层出不穷……   眼下这种场面。   叫这书生看见了,要是像许仙一样,给吓出个好歹来,又是一场麻烦事。   他可没那位白娘娘的能耐,可以上天入地,总不能直接咬上一口,给那酒楼老掌柜,送回去一具不死僵尸吧!   “你……”   眼见钟昊下手快准狠,直接便在那书生的头上敲出个大包来。   那位麓山娘娘不禁怒容一现,脸上血泪未及抹去,看去有些恐怖狰狞。哪怕是心中再多怨怼,终究,还是见不得他受人‘欺负’。   钟昊瞧她一眼,说道:“放心,死不了,你总不希望他见到眼下的场面吧!”   “否则,之前又何必不惜大耗法力,施展幻术,让这满山的妖鬼,尽数在你府邸之中改头换面。”   “哼!”   厅堂之内,麓山娘娘冷哼一声,拂袖转过身去。   那意味,已经很是明显。这是在下逐客令,要钟昊带着人,给她立即滚出这麓山去。   钟昊单手提着那陷入昏迷中的书生,站在那处,却不急着走了。   “人给你了,还有何事?”   麓山娘娘回过头来,秀眉蹙起,很是不耐,但仍是压下了那一肚子的火气。   她看着钟昊,眼眸中微有神光流动。   方才交手过招,这位麓山娘娘只知晓眼前之人乃是江湖剑客出身,一身修为恐怖,自己非是敌手。   但她身为天生神祗,纵使眼下跌落了位格,沦为世间妖鬼之流,在这麓山之中,若是不顾一切,依旧有着不俗的大神通。   所以并不畏惧,甚至敢于出口威胁。   直到钟昊一脚轻轻踩踏,表面看似毫无异状,却直接便撼动了她赖以存世的山根本源。   一股隐隐透着焚毁万物的灼热之气,在山岳地脉之下流窜,当真给予了她面临身死的感觉。   甚至。   这股炙热之气,还勾起了她心中对于昔年在自身劫火之下,被焚尽神躯的恐惧。   这才服软,愿意退让一步。   也因此,麓山娘娘知晓了眼前这名年轻人,恐怕并非单纯武夫,表面那层皮下,另有跟脚来历。   而眼下,她起了心思,便想要借助自身本源神祗之眼,去一窥究竟。   “啊!!!”   麓山娘娘忽而脸色一白,惊叫出声,望着钟昊,眼神中带有几分惊恐之色。   她看到了什么。   眼前这人。   那身人皮之下,竟然是一只暴虐凶煞,叫人心生恐惧,难以抵挡的旱魃尸魔。   看着那被钟昊提在手中的那名书生,麓山娘娘心惊胆颤之余,更是不由焦急起来。   原先,她还道这是一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受了他人委托,才来这寻那书生。   却不想眼前之人,竟是如此人间凶魔。   这样一个煞星,也会有那等好心?   书生落到其手上,便是被连肉带魂,一块吞嚼咽下肚子里去。   恐怕,都没人会觉得意外。   这也是麓山娘娘久在麓山封闭,未曾理会外界之事,所以并不知晓钟昊身份。   只是想着过往传说中的种种旱魃恶行,脸上神色当即大变。   怎会如此?   这位麓山娘娘盯视着钟昊,脸上很明显的,透出几分焦躁不安。   钟昊察觉到她窥探的目光时,并未加以遮掩。   甚至有意露出痕迹,意在表露身份,好言说接下来的事情,却未曾想,这位麓山娘娘看破他旱魃身份之后,竟是吓得如此模样,让他不禁有些丈二摸不着头。   自己,何时有那么可怕了?   想了想后。   他望着这位麓山娘娘,还是咧嘴一笑,道:“今年八月十五,我欲在江南黑山之中,召集千山妖鬼会盟,定一帝四皇尊位。不知到时,麓山娘娘是否愿意出山,共襄盛举?”   麓山娘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身心绪。   若是往日她的神躯犹在,又是处于麓山之中,借助这形同地仙道场的神域助力,那她还有些许底气,去跟眼前的旱魃掰掰手腕   眼下,她却是已无这种气魄。   麓山娘娘沉默一下,望着钟昊道:“你当真会将他送回去,不是在诓骗我?”   钟昊瞧了下手中提着的那书生,隐约间,好似明白了这红裙女子的顾虑。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放心,我若是当真想要血食,怎么也轮不上他,要也是去寻那些妙龄……额,咳咳!”   钟昊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微微仰首,往苍穹上望了一眼,还是默默把那些未曾吐露的话给吞了回去。   没去理会钟昊的异状。   麓山娘娘瞧了他手中的那名书生一眼,也明白过来,自己方才乃是关心则乱了。   凭着这旱魃实力,便是今夜想要在这麓山中大肆开杀,也无人能阻,压根放不着施展这种手段。   她神色幽幽道:“既是如此,待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时,我会去黑山见识一番的!”   钟昊微微一笑,“那便如此说定,钟某告辞了。”   走了两步。   钟昊回过头来,又道:“对了,若是娘娘有交好之人,不妨也代为传达一下。”   麓山娘娘点了点头,望着钟昊拖着那书生在夜幕中,渐渐远去,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原本以为,一切纠缠,今夜过后,会尽数平息下来,却想不到会横生如此波澜,半路跳来一只旱魃搅局。   她挥了挥手,神情微有倦容。   那府邸之内的诸多妖鬼,当即会意,各自退散离去,不敢多留。   “八月十五妖魔会,欲定一帝四皇尊位?这旱魃倒是好大的气魄,多年沉埋山中,想不到世间又出了如此人物。到时,想必又是一番风云动荡吧!”   麓山娘娘坐在厅堂之内,微微低语。   “娘娘既然知晓,又为何要答应他的邀约。此一去,您这山中的清净岁月,恐也到头,就此破灭了。”   一道青光忽然出现在了厅堂之内,隐隐露出一个中年道人来。   看其模样。   这名中年道人,赫然是那曾在岭南以阴尸邪术动乱,意图强行破关冲击地仙门槛,却最终功亏一篑的那人。   他在岭南太守柳清云手中,身受重伤逃遁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想不到竟然就藏身在了这麓山之中。   “破灭便破灭吧。”   麓山娘娘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青叶,你的伤势看来是已经完全复原了。”   “托娘娘鸿福,贫道确实已然恢复。”青叶道人应声回道。   “托我鸿福吗·?呵呵……”   麓山娘娘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轻轻撇了他一眼,道:“既然恢复,你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便请离开吧!”   “自此以后,你我因果两清,不再有任何瓜葛。你若在踏入我麓山半步,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青叶道人神色一怔,似是有些不解,询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麓山娘娘冷笑一声,道:“做了什么勾当,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千丈崖上,那两只即将化人的丹顶仙鹤缘何惨死?西岭那一窝野狐又是为什么不见了踪迹,山中各处阴灵莫名少了数十。”   “还有其他的一些异常,皆是自你踏入这山中开始,怎不惹人疑心……”   青叶道人凝视了她一下,忽而笑道:“哈……!想不到你竟然全数察觉了,倒是我小看你这位曾经的麓山之神了。”   “既是如此,青叶告退便是!”   他打了个稽首,身影便渐渐在这府邸中,消散无踪,快速的遁出了麓山。   “唉……!”   麓山娘娘轻叹了一声,这人啊!才过了百多年,怎么就变得那么快。   她挥了挥手。   这栋占地广袤的宅邸,便在青幽月色中,消失不见了……   作者留言:   ps:月初了,摆碗求票! 科学养肥、四月更新、请假条!   今天四月一。   但以下真实可信。   最近暴死已凉,在这拜托养肥的老铁们,给开个自动订阅吧。   科学浇灌,爱护幼苗,从你我他做起!   数据好看,也是坚持码字的最大动力。   三月全勤君已被拿下,四月会同样在尽量保证全勤君(三张请假条)不阵亡的情况下,更新提速升级,每日三更。   最后:   月初第一天的请假条来了,我要去看头号玩家,昨天的厅烂死,还迟到了二十分钟,心疼票钱……   最后的最后:   月初了,当然是,求票啦!!!   请不要怜惜我,都砸过来吧!   青萍拜谢。 一百六十七章 云南四煞   “多谢两位仙家出手,救的小儿性命。”   酒楼之中,老掌柜的老泪纵横,喜极而泣,领着刚刚苏醒未久的那名书生,朝着钟昊与八百比丘尼俯身下拜。   “老人家不必多礼。”   钟昊微微抬手。   待老掌柜的进入厨房,要去给救回他家儿子的两位仙家弄些吃的时。   钟昊眼眸在那面色清俊的书生身上转了个圈,道:“你此番磨难虽解,但日后还有波澜,未来如何结局,就看你自身造化,旁人却不好在插手了。”   那刘姓书生面色一凝,朝着深一拱手,道:“不知仙家此话何解?”   钟昊道:“与你同去之人,都平安回归,缘何那麓……那山中妖鬼偏偏要将你掳去。入了轮回道,饮过孟婆茶,前尘往事虽被尘封,但你在那山中数日,想来也该有所触动……”   书生非是笨人,脸色当即一变,眼眸深邃起来,朝着钟昊二人拱了拱手,便退去了,只是他那脚步有些踉跄。   “世间唯情孽因果最是难解,往往累积数世,若都是常人还摆了,偏偏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位坠落神道,化身妖鬼的昔日神祗……”   八百比丘尼手持佛窜,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似有感触。   钟昊笑笑不语。   没多时。   老掌柜便端着数碟小菜过来,非是什么难得的佳肴,皆是一些县城中的时令蔬菜,或是考虑到有八百比丘尼这明显的修佛之人,故此没有荤腥。   但老掌柜的手艺不错,很是开胃下饭。   吃过一顿饭后,钟昊便与八百比丘尼告辞离去。   老掌柜与那书生将其送别至门口时,钟昊忽有所感,目光往街道上一对俊美主仆,看了一眼。   那主仆二人,虽是一身男儿装扮,头前的主子还黏上了胡须,但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两个‘没把的’。   江湖行走,女扮男装的事儿多了。   钟昊自不是因为这个,而关注这对主仆,而是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了他几分熟悉之感,他面露讶异,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   八百比丘尼注意到了钟昊神情,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事?”   她顺着钟昊的目光往那对主仆望去,未见妖气,没有魔氛,身上隐隐气机流转,也非是练气士的路子,两名寻常江湖武人而已。   钟昊饮了口酒,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想起了故人而已。”   八百比丘尼微微点头,两人并肩而行,往城外方向去。   行至中途。   八百比丘尼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的动静倒是越发大了,便是我这异国方外之人,对于黑山老妖之名,都是如雷贯耳。”   钟昊笑了笑,询问道:“接下来,不知比丘尼欲往何地?”   八百比丘尼笑着反问:“此地离龙湖已是不远,你既然要归乡,可介意我随行一同,去游览一番?”   “哈!既然比丘尼有此兴致,钟某自当奉陪。”   钟昊笑着应声道,至于所谓的不远,实则还有千百里路程,两人有意无意,却是都给忽略过去了。   半天后。   在一处僻静的山道上,有主仆二人,缓缓行在道路上,四野前后无人。   “小姐,我们已经偷偷跑出来多日了,要是再不回去,城主跟夫人该真要生气了。”背着个包裹的小跟班朝着走在前头的人说道。   女扮男装的少女回过身来,瞪了自己的随身丫鬟一眼。   她没好气的道:“生气便生气,我还很气呢。莫名奇妙便要我与那青圣崖的狗屁大师兄结亲。哼,我又不是一件货物,任由他们摆布。”   “小姐,城主也是为了你好啊!我听说那位谢师兄生的模样不差,还被高人称赞有其祖师风范,年纪轻轻便已经踏入天人之境。可谓是名动江湖。”   “这天下间,不知多少怀春少女,心系与他。我还听说……”   小丫鬟还待劝说。   那位小姐转过身来,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原来你都已经打听的如此清楚了,那些怀春的少女中,是不是也有你啊?”   小丫鬟的脸颊顿时通红,有些羞臊难当,道:“才没有……”   “当真没有?”   那位小姐的嘴角翘起,便是扮作了男儿身,还黏上了胡须,却依旧流露出遮掩不住的妩媚风情。   她细细打量了一下这自小跟在自己身边,名为主仆,实则姐妹情深的小丫鬟一眼,仿佛洞彻了一切。   她正待在调侃两句,忽而神色一变,天生敏锐的直觉,瞬间让她察觉到了一丝淡薄的危机。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她整个人瞬间紧绷,那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形似利剑,注视四方动静。   一道人影转瞬而至,五指如钩,劲风四溢,朝她飞速袭来。   遭逢突来袭击。   女扮男装的少女神色如常只是冷哼了一声,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瞬间紧握,朝着来人的方向轰击过去。   只见拳罡爆裂,裹挟风雷激荡之声,蔓延出了一道数丈长的拳影,猛然轰击在来人身上。   那道人影一触即退,并未硬接,身形借势使力,飘然落在四五丈开外,乃是一名面目猥琐的瘦小男子。   “五毒爪?”   少女一步踏前,让丫鬟退至自己身后,望着眼前来人,沉声喝道:“云南四煞的不传之秘,既然都现身一个了,还有三人何必藏头露尾。”   “哈哈哈!”   伴随着大笑声,果有三道人影,自山路的边缘窜出,将这主仆二人围困在了当中。   “小姑娘见识不错,既然识得我们兄弟名讳,便放下无畏的抵抗,跟我们走吧。否则,我们兄弟四人,可是素来都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哦。”   一个身躯灵活的胖子,手抚摸的着下巴,盯着主仆二人,嘿嘿笑道。   少女神色不悦,冷哼道:“四条丧家之犬,也配在本姑娘面前猖獗。”   “哼,听说你们主子被龙虎山天师府的小道姑斩杀后,你们便销声匿迹了。而今竟然还敢出现,就不怕一柄斩魔刀自天而降,取了你等狗命。”   被戳到痛处。   云南四煞面色都是一冷。   那胖子眯着的眼睛中,透出寒光:“小丫头,这里乃是荒山野岭,非是你家的武帝城,牙尖嘴利对你们没有好处。识相的,便乖乖跟我们兄弟走,免遭无谓的屈辱……” 一百六十八章 踏步杀·碎梦!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小丫鬟细声询问道。   毕竟是自雄震江湖数甲子的武帝城中走出的人。   虽逢危难,面对那江湖上恶名昭著的云南四煞,那还有着几分稚嫩的白皙小脸上,依旧没有多少畏惧的情绪。   少女冷笑一声,道:“无妨,云南四煞虽有些微名声,但实力也就那样,有我在,这四条丧家之犬,还不足为惧,可虑的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细说。   对方既然知晓自己二人身份,仍敢下手,背后恐有他人指使,甚至很可能是武帝城江湖上的对头所为。   若是如此,便是她出手解决了这云南四煞,背后意图擒拿她的某方势力,依旧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就在附近,便还有他人暗伏未动。   小丫鬟性子聪慧,又与她相伴多年,看了面前围困的四人一眼,已经了解自家小姐话中未尽之意。   她有些忧心忡忡,眺望四方,似乎哪里都是危机。   小丫鬟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坚毅之色,道:“我知晓了,若是可以,便请小姐自去突围,玉儿定拼死给小姐,托住这些贼子,让你能安然返回城中……”   “不过,小姐。你可一定要记得替我报仇。还有若是可以,待你与未来姑爷完婚之时,可得烧一副画像给我,玉儿……玉儿也想要看看他。”   说道此时,她脸颊微红。   打从小时,她便知晓,自己未来的夫婿,便是自家的姑爷,少女怀春时,总不免会心头暗想,未来姑爷会是何种模样。   少女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这小妮子,现在说起这些话来,倒是一点都不害臊了。”   “好一幕主仆情深,嘿,看来张大小姐是不愿随我们兄弟走了,那就只好得罪了。”那云南四煞中的老大开口。   在这名胖子的示意之下,云南四煞中的其他三人与他一同开始有所动作了。   便是面对眼前的两个女流之辈,他们四人也毫无小觑,一出手便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齐齐朝那武帝城张氏后人,凶悍扑杀过去。   张姓少女见此,则是冷笑不已。   她捏手握拳,不见胆怯,反而跃跃欲试。昔时先祖一双拳头,撼山震岳,霸绝天下,后人传承血脉,怎能让先人蒙羞。   刹那之间。   她已然摆出了拳架,浑身气势乍然一变,竟似是潜龙出渊,神凰现世,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威势。   不待云南四煞,形成合围之势   张姓少女一步踏出,身如离弦之箭,已经率先抢攻,一双粉嫩小拳挥出昔年张须陀名震天下的撼山拳。   拳拳急如暴雨,势大更见力沉。   被她针对的,便是最先出现的那一名瘦小猥琐男子。   她气势如虹,凌厉逼人,一拳砸落,便有毙命之威,猥琐男手忙脚乱挡了三四拳后,便感觉到了骇然。   眼前少女实力,与他们情报中所得知的,截然不符,那一拳紧接一拳的威势,便是挡下了,也感觉浑身气血鼓荡,难受欲吐。   张氏少女眼眸余光一扫,见其他三人已经扑了过来,心中冷哼一声,脚下连跨九步,一步三拳,将那面容猥琐男子震退丈许。   九步之后,她便将那猥琐男逼退十余丈外。   这还不止,到此地步,猥琐男的五毒爪已经丝毫挡不住那撼山拳的凌厉攻势了。   明明眼见三个兄弟就在少女身后,却总是差之毫厘,追之不及,让人绝望。   咔嚓一声。   猥琐男在绝望中双手,直接被摧折。   张氏少女眼都未眨,粉拳出手,式不留情,如天神击鼓,连续七拳猛烈的砸在了猥琐男的心口之上。   最后一声爆响,猥琐男惨叫一声,背后爆开了一朵璀璨血花,出现了一个窟窿。   只见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活生生被张姓少女以拳轰出了他的体内,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滚落在了泥地里。   “老三。”   数个悲痛、难以置信的声音先后响起。   “原来,所谓的云南四煞,心脏与常人一样,都是这般颜色,我还以为会是一颗黑心呢。”   张姓少女瞥了那颗似乎犹在跳动的心脏一眼,拳劲微吐,将猥琐男的尸体轰开。   原本横行云南一郡江湖的四煞之一,便这般被这个少女,活生生的轰杀在了他的三个兄弟面前。   她转过身来,望着身后已经扑至面前的其他三煞。   那粘着胡须的脸上,笑容灿烂:“既然,你们兄弟已经先行一步了,孤身一人上路,未免寂寞,你们三个,便下去陪他同走一段黄泉路吧!”   仅剩的云南三煞在少女面前丈许处,停滞了脚步,望着这扮作男儿模样的女子,再无先前必擒的信心,反而觉得背脊发凉。   被张姓少女目光一扫,更是如被利剑神兵洞穿,浑身寒芒竖立而起。   “杀了这臭婊子,为老三报仇!”   那名胖子察觉不妙,猛然一咬舌尖,自心神被夺的境地中清醒过来,一声暴喝,如绽春雷,其他二煞随之惊醒。   他们三人目光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凶狠的神情,也不顾什么背后主顾,非要活捉的要求了,一个个眼眸乏红的朝着张姓少女冲去。   出手凌厉,皆是毙命的招式,誓要杀了眼前少女,告慰自家兄弟的亡灵。   不过这次,三人却是吸取教训,彼此身形交错,保持在了能随时援手的程度,以免向猥琐男一般,被少女各个击破。   张姓少女微微冷笑,目光如在看死人,他们三人这合围之势,确实让她无法向先前对付猥琐男一样,先轰杀掉其中一个。   可是,这三煞却是忘了,她也非是一人在此。   云南四煞之中,年纪最小那个看去才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原本正向着眼前的少女扑杀过去。   突然间,他停滞在了原地,手捂住了胸口,难以置信的转头往身后望去,看见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眼神淡漠的小厮。   不知何时。   小丫鬟竟然悄无声息的到了他的身后,手中紧握一根碧玉簪,如匕首般,准确无误的洞穿了他的心肺…… 一百六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剑光   “老四!”   转眼之间,云南四煞,仅余二煞,或也可说二傻。   两人回头,恰好见那死于碧玉簪下的男人,软绵绵的往前趴下,至死都睁大着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不由目眦欲裂。   名唤玉儿的小丫鬟,从那个死人的身上,抽出了那根碧玉簪,望着他们笑了笑。   她很是平静的道:“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感觉似乎也没啥了不起的,并不比杀鸡难。”   那胖子脸色难看,阴沉似水,他朝自己仅剩的那名兄弟看了一眼,两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了一个念头。   “走!”   两人同时暴喝了一声,各自分头而走,竟是丢下了两个兄弟的尸首不顾,直接夺命而逃。   “唉,你们这让我很难做啊!既然拿了主顾的钱财,便该好好履行你们的契约才对,怎么能就此而退。真当这世上的钱财,有那么容易赚的?”   还未等张姓少女与小丫鬟出手拦截。   随着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一柄飞剑已经破空而至。   虚空中水色生光,如碧波浮现。   纵横游弋,在倏然飞舞间。   便见两颗彼此相距,已经有二三十丈远的六阳魁首,近乎同时冲天而起,带起了两道喷的老高的血泉。   “还是张姑娘说得对,兄弟四个就是要整整齐齐,怎么能逃呢?”一个身穿金袍的青年,自密林中缓缓踏步而出,笑着说道。   在他平摊的掌心中,虚悬着一柄小巧似竹签的小剑,通体碧绿,荧荧生光,正是斩杀了最后那两名云南四煞的飞剑。   张姓少女嗤笑道:“能将杀人灭口,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你的脸皮,不输我三太爷。”   她在这青年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目光最终落在了他掌心中的那柄小巧晶莹,却透着森森寒气的小剑上。   “金袍客,潋滟剑。”   张姓少女眼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她心头一沉,脑海中已经浮起了一个人名。   张姓少女沉默了一下,才微笑道:“想不到名响江南的剑仙‘碧水郎君’,而今竟然也成了他人走狗。不知贵主是何方神圣,可否透露一二呢?”   “也好叫我这等头发长,见识浅薄的女流之辈增广点见闻。”   碧水郎君朗声一笑,道:“张姑娘何必多问呢,只要随我走上一趟,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他转头又望着正在无声间挪动脚步的小丫鬟道:“小丫头,你那悄无声息间避入他人视线死角的步法,虽然是精妙的暗杀法门。”   “但凭你眼下的这点微末道行,我劝你最好是莫要轻举妄动。”   “否则,那生的一张如花似玉面孔的脑袋,等下要是跟那两个蠢货一样搬了家,可莫怪我没有提醒你。”   张姓少女同样朝着玉儿微微摇了摇头。   碧水郎君绝非是云南四煞之流可比,要在这样一个金丹剑修的眼皮子底下,玩弄这样的小动作,是真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但是,张姓少女虽然劝阻了玉儿的举动,却也绝没想就此坐以待毙,或真的就跟随这碧水郎君走。   她心里头很是清楚,对方看似要抓的是自己,但真正的目标,却是自己身后的武帝城,她与父母怄气,自武帝城跑了出来。   可也决不允许自己,沦落成为人家手里要挟谈判的筹码。   张姓少女狭长的眼眸眯起,隐约间露出一抹寒芒。   碧水郎君望着她,掌心那柄‘潋滟剑’如一尾灵蛇,在方寸间游曳,他微微笑道:“如何,张姑娘可考虑清楚了。”   沉默了一下。   张姓少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哦!”   听到面前少女的回答,碧水郎君毫不意外,但还是叹息一声,道:“那看来,我只能得罪了。”   他瞧着这女扮男装的少女,感受到了她虽在尽量压制,仍旧被他心神感应到的一丝提气纳元的举动。   碧水郎君摇了摇头,道:“撼山拳是很厉害,你家先祖更曾以武夫九境的修为,硬生生以拳头打爆了一名金丹人仙练气士,由此奠定他晋升天人之路。”   “有了你们武帝城在江湖上数甲子的风光。”   “但是,我虽是练气士,却是一名金丹剑修,纵使你的九境修为,比得上你家先祖张须陀,也绝无可能再现那惊世一幕。”   张姓少女竟是咧嘴笑了笑,不以为意。   她抬起手来,将自己嘴唇边上粘着的胡须扯了下来,如果……硬要死的话,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漂漂亮亮的去死。   玉儿默默的走到了自家小姐的身边,那根取人性命的碧玉簪,已经被她收起来了,手里却多了一根乏黄的长鞭。   生死攸关的时候。   她并没有什么畏惧,小姐的心思她也明白,只是有些遗憾,没能见到未来的姑爷,究竟生的何种模样。   其实,在玉儿心里还是很喜欢,那个传说要跟自家小姐结亲的青圣崖谢师兄的,可惜,自家小姐对于青圣崖的门人,天生总有着一些恶感。   她微低着头,轻声道:“小姐,你必须活下去,把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张姓少女皱眉,摇了摇头。   小丫鬟已经先一步踏出,手中长鞭挥舞,形似蛟龙盘旋,往碧水郎君缠绕了过去,只要能在此,拖延住这碧水郎君片刻,小姐便有脱身之望。   抱着此等念头,她出手便是凌厉绝式杀招,毫无保留,只攻不守。   碧水郎君扯了扯嘴角,脸上微露出一抹讥讽之色,啧啧道:“还真是一个天真的丫头啊,忠心护主,却也傻得可爱了。”   他伸手一探,在漫天的鞭影中,轻描淡写的便抓住了鞭子一头。   只是手臂使力轻轻一扯。   小丫鬟便下盘不稳,直接整个人被拉扯了过去。   但是她却并未有任何的慌张之色,借势近了碧水郎君的身之后,纤细五指间,已经多了一根碧玉簪,直刺眼前金袍客的咽喉要害部位。   张姓少女知晓丫鬟的打算,但并未转身逃遁。   她的身形直接窜起。   瞬间跨越自身与碧水郎君之间的距离,双拳紧握,一拳锤向金丹剑仙的心口,一拳直击腹下,毫无半分女子的矜持,尽是狠辣手段。   碧水郎君微微皱眉,终是冷哼了一声,虽说背后的人物指明要活的,但那只限于武帝后人。   一个丫鬟,既然想死,那便去死吧!   他心念一动,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那柄潋滟剑瞬间飞掠而出,要取了那丫鬟的性命……   就在此时。   天地寂静!   云海上空,一道璀璨剑芒自天而降,笔直垂落下来。   噗嗤一声。   剑光自碧水郎君脑门灌入,一声爆响,这位金丹剑修身躯顿时炸裂开来,红白溅射开来,如春季里那盛开的鲜艳花朵。   一颗滴溜溜的金色丹丸,隐隐透着锋锐之气,悬在那虚空中,似乎呆滞了一下,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足足过了数息,这才清醒过来,还待逃窜……   就见一只大手,凭空抓了过来,一把将其捞在了掌心,用力一掐,隐约响起了碧水郎君凄惨的叫喊声。   一名练气士的百年苦修,就在这瞬间云散烟消,一切尽数被化于无形。   江南金袍客,一位金丹剑修,也曾有赫赫威名,就此陨灭在了短短瞬间,至死都未曾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便这样,带着满腔的怨恨离世。   云海上空。   钟昊与八百比丘尼驻足于此。   他俯视下方,瞧见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一切,并在危急时刻出手,一道剑气倾泻而下……   作者留言:   ps:三更求票! 一百七十章 欠钱的是大爷   张姓少女与小丫鬟,微张着口,呆呆的望着这一幕,恍如在梦中。   顷刻间的功夫。   那位金丹剑修碧水郎君,便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等到她们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是将目光往上望去,云海中,只见一男一女两条不凡人影,缓缓降落下来,最终飘落在主仆两人的面前。   钟昊瞥了她们一眼,轻声说道:“勇气可嘉,实力稍差,外面既然不太平,就赶紧回家去。”   张姓少女如梦初醒,她双手抱拳为礼,道:“多谢两位前辈仗义援手,武帝城张红莲在此拜谢。”   说着,张红莲拿眼睛仔细的瞧着钟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些面善,只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玉儿小丫鬟跟着自家小姐一起,拱手抱拳,手里还捏着那根鞭子,死里逃生的感觉,唯有体会过后,才会觉得真好。   她与自家小姐一样,看着眼前这名看似模样年轻,但真实年龄恐怕已经是爷爷辈的男子,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但是小丫鬟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才对。   钟昊望着两人,细细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想不到那老小子家里的姑娘生长的还不错,都不比我们家秀儿差了。”   说完之后,钟昊又感觉不对,往天上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张红莲跟玉儿对视了一眼,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听语气,这位前辈是跟家里的某位长辈有旧?   望着眼前男子的面容,想着他说话的语气,莫名的面善感觉,玉儿感觉自己隐隐好似抓到了什么。   渐渐的,她望着这名玄袍大袖的男子,嘴巴张大,眼眸中透着掩饰不去的惊喜。   “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   钟昊一拍脑袋,微笑说道:“我叫钟昊,是你家那个叫张须陀的家伙的朋友。嗯,交情很深,当初他头回上春花楼开荤,还欠了我三十两银子,至今未还。”   张红莲顿时如遭雷击。   望着眼前这位玄袍男子,目瞪口呆。   这次,终于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为何面善,那副挂在家中凌霄阁内的画像,她都看了十八个年头了,如何会不面善?   至于钟昊口中所言,自家老祖宗喝花酒,还欠钱不还的事情,她选择性的过滤掉了,权当作没听见。   换做是其他人胆敢如此‘诽谤’自家老祖宗,她非要用自己的粉拳叫他知晓,这世间的花儿为何会这样红。   只是眼前之人……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   张红莲神色肃容,拉着玉儿丫鬟退了数步,俯身叩拜,“武帝城张氏后人,见过钟前辈。”   钟昊点了点头,微微抬手,示意她二人起身。   他微微笑道:“虽然我受了你的礼,不过你该知晓,我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家伙,可没什么见面礼给你。”   张红莲脸颊含笑,道:“红莲怎敢奢望,能见一面,已是我的福分。”   丫鬟玉儿在旁,毕恭毕敬瞧着眼前之人,眼神崇敬,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   钟昊望了张红莲一下,轻轻笑道:“算了,真要什么都不给你,估摸着你这小妮子该在心里头说我这前辈铁公鸡,一毛不拔了。”   他伸手一指点出,疾如闪电,快速的点在了张红莲的眉心之上。   张红莲的身子微颤,察觉到一缕近乎无坚不摧的剑气,自钟昊的手指间窜入,在自身身体中旋转了一圈之后,钻入了气府之内。   如一条卧睡的蛟龙一般,安静的伏在那处。   张红莲的一身武道修为非是钟秀儿可比,故此这缕剑气入体,虽是有些难受,但也还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钟昊收回手来,道:“眼下外界不得太平,天下暗流浮动。既然已经有人盯上了你,未免给家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这缕剑气,应该足以护持你二人平安回到武帝城了”   张红莲微微点头。   经历过方才一幕,她已然知晓了事情的轻重,江湖上已经有势力开始在针对武帝城了,她在此时出走,确实会给家里人带来很大的烦恼。   稍有不慎,被人擒捉了去,到时更会让父母为难。   她望着钟昊拜了一拜,谢过了那缕剑气的事情,既然钟神秀都开口说了,足以护持一路平安。   这缕剑气威能必然浩大,甚至可能让天人面对,都要饮恨。   方才的那名金丹剑修碧水郎君,就是在这样的一缕剑光之下,便落的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钟昊微笑道:“回去后,若是武帝城有何解决不了的麻烦。不妨叫人给我捎个口信。”   “便是看你家老祖宗欠我的那三十两银子份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谁叫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呢。”   玉儿在旁,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武帝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会去喝花酒,还找前辈你欠钱,是不是你……哦,三十两银子而已,他老人家一定只是忘记了。”   原本。   她是想说,是不是你在胡说,只是话到嘴边,瞧了瞧钟昊觉得不对了,这才急忙改口。   钟昊饮了口酒,笑道:“武帝又如何,当年开过荤之后,可是憋不住三天,便要屁颠屁颠的跑一趟,关键是那家伙身上还没几两银子。”   “啧啧,好在是那副相貌不差,习武的身子骨也不错,得了姑娘家的喜欢,时不时给他留个后门,让他一宿白嫖。”   “亏得他也好意思,那脸皮之厚,武林道上,可谓是世人罕见……”   “钟前辈。”   眼看钟昊越说越是离谱了,自家老祖宗百年流传的光辉伟岸形象,在这似乎极为可靠的报料人口中近乎崩塌,人设全毁。   张红莲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钟昊的话。   她弯腰施礼,向钟昊告辞,她怕再听下去,这位前辈似是毫无遮拦的口中,不知要抖露出多少自己老祖宗的糗事来。   虽说女子爱好八卦。   但这种牵涉自家老祖的事情,她可是半点都不想知道。   看着张红莲带着贴身丫鬟远去,终至不见了踪迹,钟昊抿了口酒,咧嘴微笑,与八百比丘尼一同,继续上路。   日暮之时。   那阔别多日的龙湖古镇,便已然是近在眼前了。 一百七十一章 长姐如母   “怎么了,已经到你所说的龙湖古镇了,你怎么不进去?”   穿过了小镇的那面牌坊,八百比丘尼拨弄手中佛珠,转过身来时,却见钟昊停留驻足在牌坊前面发着呆。   并未踏入镇子。   钟昊望着牌坊上‘龙湖古镇’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默默叹了口气。   八百比丘尼走了回来,望着他笑道:“你这算是近乡情怯吗?”   钟昊回过神来,笑道:“近乡情怯倒不至于,只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回来。但如果结果非是如我所想,那施法唤我回来的那个人,不是她的话,终究会很失望。”   “所以,你这一路来,走走停停,是想迟一点揭开这个答案的结果吗?”   钟昊苦笑,一个失踪了两百年的人,突然出现,不管是谁,这时,总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便是见多了离奇古怪的事情。   钟昊的心头,依旧免不了有几分忐忑。   他叹了口气,望向镇子深处的钟氏祠堂,扯了扯嘴角,原本想要往前迈去的步伐,又停下来了。   “比丘尼,烦劳你在镇子上等我一会吧!现在,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钟昊说道。   八百比丘尼望了他一眼,无声的点了点头,没有去问钟昊想要去哪里,她转过身来,飘然踏入了镇子中。   钟昊转头,望向了远处的一座山,那里是他曾躺了一百多年的地方,从一百多年前开始,也是家中几乎所有血亲的最终沉眠之地。   现在,他不想立即回去揭晓那个答案,反倒是想先去那埋骨山看看,看看父母,再回过头来去面对那个结果。   夜幕降临,   钟昊来到了埋骨山下,缓缓迈步而上,往父母坟所在的方向行去。   行至一半。   钟昊的脚步,忽而停滞了一下。   他仰起头来,在视线尽头,一袭白衣站在那处,背对着自己,面朝两座彼此依偎的小坟。   钟昊眼眸微凝,望着那道妙曼人影,心头似有火烧,让他想要不管不顾,直接冲到那背对着自己的女子面前去。   但他没有,还是强自镇定着。   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脚步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只是越是如此,反倒越显得刻意。   有幽幽的箫声,悠扬而起,传遍了整座埋骨山。   钟昊走到了这名身穿道袍的女子身旁,面对眼前父母的坟墓,默默听着那有些幽凉的箫音。   悲凉入心,百年人事全非,使人黯然。   忽而,悲凉一转,箫音中又有雀跃,是透着含蓄的欣喜,庆幸此世还有亲人……   如霜月色之下。   昆仑绝世地仙,‘脱俗仙子’钟招弟一袭雪白道袍,手挽玉箫,如葱白指尖轻轻抚弄箫孔,吹奏出一首动人心神的的曲调。   风凉似水,那遍传满山的箫音渐趋低沉……   一滴水露。   自钟招弟的眼角涌现,沿着脸颊渐渐往下滑落。   细微滴答声响。   在如霜的月色下,那流露出清冽光泽的水露淌落下来,就要坠入泥土里,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接住了那一滴落地的‘清露’。   钟招弟放下唇边的玉箫,微微转首,与眼前略微弯腰,几乎凑到了自己身前的旱魃对视。   曾经记忆中的小鬼头,已经成了身躯修长挺拔的青年,只从面容上依稀能看出几分记忆中的模样。   “大姐。”   钟昊挺直了身躯,对着钟招弟微微笑着,心头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已经近两百年没有呼唤过的称呼。   他把手掌摊开,掌心那一滴晶莹??眼泪,已经彻底凝固,在月色下,闪耀着清冽霜白的光泽,很是显目。   “在我的记忆中,似乎还从未见你流过眼泪,这是第一次……”   钟招弟目光在那滴泪珠停留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距今最近的一次落泪,是在被恩师带上昆仑的那一夜。   只是在那之后。   她便忘了人间俗世。   一枕黄粱,百年迷幻忘情关,直到自身凝金丹,孕元婴之后,才开始一步一步,寻回这些前尘往事。   只是那时这人世间,却早已面目全非。   钟招弟伸手,要去拿钟昊手中的那滴泪珠。   钟昊掌心一握,缩了回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这给我留着,一滴地仙有情泪,价值不菲,够换很多酒喝了。”   “哦!”   钟招弟轻轻瞥了一眼他腰间的赤红葫芦,眼神微微眯起。   她看着眼前的两座土坟,轻声道:“爹、娘,看来我们家的傻小子真长能耐了,不但自身被不明来历的女人给练成了旱魃,还跟人学会了饮酒。”   钟昊将那滴泪珠收好,闻言略有些尴尬。   听这淡淡语气,貌似大姐心里不爽,他想一想,好似过去家中对于酒鬼的印象,一向都是抱着批判的态度的。   其中尤其以母亲跟大姐激烈,便是父亲偶尔想要喝上两杯,都要被念叨……   钟昊赶紧将酒葫芦往身后藏了一下,笑着说道:“只是偶尔会饮两口,不是很会喝。”   “是吗?”   钟招弟静静的看了钟昊一眼,目光淡然,:“只是偶尔饮两口,便需要随身带个酒葫芦,挂在身上不放?”   “看来这对你来说,应该还是个满重要的东西。”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该是龙虎山天师府那株老藤上结出来的葫芦,有纳须弥入芥子之能,是个喝酒的好宝贝,更是祭练法器的上好材料。”   “这东西,多半都被龙虎山的那些牛鼻子老道私藏,便是自家门下嫡传轻易都弄不到手,流落到外界的,更是稀少。”   “听秀儿那丫头说,你曾认识过一位龙虎山的道姑,看来,你的人缘不错……”   钟昊嘴巴微张,他还真不知道,张桃灵送的这个赤红酒葫芦,有那么多讲究。   还有秀儿那丫头的嘴巴,是不是该去拿根针缝补一下。   他就提过那么一嘴的事情,都给抖露出来了,这是点了长舌的天赋么?   钟招弟望着他那模样,幽幽的道:“爹娘已经长眠。这俗话说,长姐如母。你看幺弟,百年繁衍生息,儿孙都已经成了一个大家族了。”   “那姑娘要是个合适的人选,你就带回来,大姐可以帮你看看。反正他们龙虎山天师府素来也没有不能婚娶的规矩。或者我去趟龙虎山也行……”   姐,你这是认真的么?   俺媳妇可能在天上看着啊!   讨论这个真的好么?   钟昊站在那处,身躯有些僵硬,似乎感受到了一道恶狠狠的目光,正自九天之上投射下来,叫人遍体生寒…… 一百七十二章 姐,莫要坑弟啊!   钟招弟瞧着钟昊的模样,噗嗤一笑,道:“好了,都是逗你的。”   钟昊也是笑了笑,只是稍有点勉强。   自家媳妇什么性子,他可是很清楚,哪敢接这种话。   刚刚见面,其实姐弟间,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或许是那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各自都有着自己的一份经历,总不如小时的亲密无间,但姐弟的血脉亲缘始终犹在,断不了。   数句言语。   已经足以拉扯近彼此之间那份因时间隔阂,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该要如何处理的亲缘感情……   “所以,大姐你当真便是昆仑山中的那位脱俗仙子?”听到大姐自称多年来都在昆仑山中修行,钟昊询问。   地仙修为,昆仑传承。   第一时间,便让他想起了千年老鬼曾经所提到的那个名号。   钟招弟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道:“如果我们昆仑山,没有第二个人号称此名,应该便是我无误了。”   钟昊默然半响,在这埋骨山上,转着身子,俯视了一圈。   “你在干嘛?”钟招弟疑惑道。   钟昊回应:“我再看咱家的祖坟,究竟是哪里在冒青烟了,才能供养出如大姐你这样一位大地仙出来。”   钟招弟闻言,不禁莞儿一笑,道:“气运之说,对凡人来说,无比重要,几乎便是定数。”   “然而山上修行,首重机缘,便连自身根骨都还在其次,哪怕是谪仙种子都要几番磨砺。哪来的什么祖坟冒青烟之说,若是如此,给祖宗寻块好地,岂不人人皆能成仙?”   她仰首苍穹,望向那轮明月,语中露出感慨,“你只看我历经三甲子年,便以凝聚元神而成地仙。”   “却又哪知,在这三甲子中,昆仑玉虚千年底蕴尽数供养于我。”   “黄粱梦中轮转九劫,降生下土数次,多少磨砺,才让我得以在这大争之世,凝聚元神,证道地仙。成那一盏引路明灯,接引远遁虚空的诸位祖师回归。”   “非我昆仑如此,世间渊源流传的宗脉,谁无后手?”   “大道路途,漫长遥远,我亦不过先行一步。日后量劫起,百花齐放,众仙神圣皆出,我这点修为,那时,又算得什么……”   话到此处。   钟招弟望了钟昊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平静,便问道:“关于量劫之事,你已经知晓了?”   钟昊点了点头,道:“已经略知一二。”   姐弟两人行至崖畔,举目远眺,龙湖镇万家灯火明亮,历历在目,夜风徐来,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知晓了也好,我听过你的事情,关于你跟血魔之间的纠葛,我也不多说,她所为算是真性真情,做我弟媳自是可以。”   “但她将你练成旱魃,这点上,姐不认同。若是她将来当真现身,总的跟她讨教两招才好。此事是我这个做长姐的,跟她之间的个人事情,你不许插手进来。”   钟昊闻言,忍不住苦笑,道:“姐,当时情况……”   钟招弟一摆手,冷笑一声,道:“当时情况如何,我自是知晓,”   “从我自昆仑回来之前,便已经跟掌教借了祖师镜,推算你被她练成旱魃之前的一生经历。”   “便连你什么开始‘一柱擎天’,哪年哪月又是在哪里看过人家姑娘出浴,都推算的明明白白,你自身有些情况,可能都没我清楚。”   钟昊闻言,忍不住倒吸了凉气,先是仰首望了望天上。   又垂下头来,看着自家大姐,忍不住后退道:“姐,没事你推算这个干嘛?”   祸事了,祸事了。   这都保持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咋就被一口道破了呢。   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坑弟啊?   可千万别再往下说了……   钟昊难得有点心惊胆颤起来,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身今后那凄惨的结局。   “哼。”   钟招弟冷哼了一声,“我弟弟不明不白的死了,然后被人给练成了旱魃。我这个做姐姐的,连这点知情权都没有吗?不需要去搞清楚,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存在?”   钟昊无言以对。   他挠了挠头,沉默一下,才道:“那大姐,你是什么时候推算的?”   钟招弟看了他一眼,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此时心中的想法。   她笑了一下,那看着并不出众的容貌,竟是露出几分妩媚神色,比世间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都要动人心魂。   地仙不着外相。   若是她想,自能让自身容颜变得绝美,只是终究不过皮囊,还是这幅父母所赐的面容,更让她满意   钟招弟开口道:“你放心,我也是以亲缘血脉的因果联系,配合祖师遗留人世的无上宝镜,方能重现你被炼制成旱魃之前的一生。”   “其他人等,便是修为远在我之上,也绝无可能做到此事。”   “而且,你成旱魃之后,跳出五行三界,先天命数混乱近乎与无,更是无从推算,所以无需太过担心。”   钟昊这才舒出口气,还好还好。   至于将来自家老姐与媳妇之间的‘战争’,现在暂时还不用烦恼,就先放一边吧!   不过。   他侧头瞧了瞧自家老姐,便是真打起来了,似乎自家媳妇的胜算应该要远远超出。   既然老姐这里劝不动,大不了,到时候叫自己媳妇留点手就好了……   钟昊眨着眼睛,默默盘算好了主意。   姐弟两人,在这埋骨山上,交谈了许久,与这山中诸多埋骨于此的钟氏族人一同度过了一个晚上。   东方微明,金乌将出之际。   两人都不说话了,站在崖边静静观望,一轮耀眼红日冉冉升起的景象。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完全跃出了地平线。   这时。   钟招弟眼波流转,忽然轻声道:“你先回去吧!秀儿那丫头对你很是憧憬,看到你回来该会很高兴。”   钟昊轻嗯了一声,望着老姐,目光有点疑惑。   钟招弟手持玉箫,自崖畔轻轻一步迈出,踏足虚空。   她回首笑道:“我现在要去处理点琐事,待过几日有暇了,便上你那黑山去看看……”   轻轻的笑声中。   只见这位脱俗仙子飘然而走。   刹那之间,云海蒸腾,气势恢宏,显露绝世地仙不凡气象……   作者留言:   ps:三更求票!!! 一百七十三章 日出峨眉,道留萍踪   紫霄山。   天下道门圣地之一,山中虽有散修聚集,却非独属某一宗脉,而为天下玄门练气士所共有。   相传先古之时。   太上道祖曾在此显化结庐,阐述无上妙道,开启世间仙道之始,后又有数位神人降世,各有遗迹在此,供后人瞻仰思慕。   每逢六甲子一度的紫府仙真盛会。   便是在那紫霄山群山之巅的大罗峰上举行,赴会之人,皆是五岳三山有名的仙家人物,故此历来被称呼为世间玄门第一盛会。   眼下距离上届盛会,过去不足三甲子,大罗峰上还是云遮雾绕,前古仙家禁制密布,隐与群山之中,难以窥见真实面貌。   近日间。   那比大罗峰仅仅低了百余丈的太乙峰,却是意外热闹起来,不时有各路遁光,剑光远自云海间急驰飞纵而来。   一个个仙风道骨的练气之士,飘然降落在了太乙峰上,举步迈入了那位处山巅的瑶台胜境之内。   此等动静。   几乎不输与百余年前的那届紫府仙真会了,让在此山中结庐而修的不少散人,心生疑惑,几乎以为这是要重开盛会了。   唯有一些修行深厚,见闻广博之人。   结合人世间的流言蜚语,隐隐有些揣测,摸到了一点脉络,但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曾大肆宣扬出去,只在知交好友间流传。   钟招弟远离龙湖,手执玉箫,一路风驰电挚,自埋骨山飞掠而来。   她丝毫未曾遮掩自身那属于地仙的恢宏浩大之气象。   茫茫碧空之上。   只见一道白日飞星,拖曳长虹,其速迅疾似光,进入了紫霄山中,径直奔往太乙峰。   太乙峰上,葱翠满山,仙霞氤氲缭绕,一处高台在那云颠之中若隐若现,正是太乙峰闻名于世的瑶台所在。   此时瑶台之内,宾朋满座,气宇不凡,甚至就连暗隐于世的玄门地仙,都足足出现了三位。   有人察觉到了钟招弟飞度而来的动静,不由笑道:“此番瑶台除魔大会,又有一位玄门道友应邀来了,观其气度非凡,已是我辈中人。”   “只是这气息略有陌生,却不知是哪家的祖师到了。”   说话者,乃是一四旬妇人。   她容颜光洁,纵使已非妙龄,依旧可以看出昔年倾城倾国的姿色,那身材匀称,穿一件大红宫裙。   虽是徐娘半百,眼波流动间,依旧勾人心魂。   一位清瘦老者手捧茶盏,坐在一旁,闻见这位天涯海阁的地仙妇人之话话,放下了手中杯盏。   他开口笑言道:“而今天下,有我辈修为者,寥寥无几,多半都有照面,来人气息似是昆仑路数,应该便是那位证道未久的脱俗仙子来了。”   那位天涯海阁的地仙妇人,抬手抚弄了一下耳边散乱青丝。轻笑说道:“哦。想不到她也会来,既是玄门同道,那我等便出去迎接一下?”   三位地仙之中。   一直未曾说话的那中年男子,双目微阖,似是神游物外去了。两条垂下肩头的雪白长眉随风微微飘荡。   此时却是睁开了眼眸,瞬间似有一道剑芒,在这瑶台之上横扫而过。   他轻轻嗤笑了一声,道:“李夫人此言差矣,那脱俗仙子虽已成道地仙,终究不过一玄门晚辈。”   “太乙瑶台在此,有脚自能踏入,何须我等迎接。难不成昆仑的地仙,便要高人一等?”   清瘦老者与那位李夫人闻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各自暗暗摇头。   大家都是已成元神的地仙中人,还谈论什么辈分?   前去迎接乃是应有的礼数,哪有什么高不高人一等。   不过他们也知。   这位地仙剑修出身琅琊剑宫,素来便对于如昆仑玉虚、龙虎山天师府这等渊源流传的玄门道脉,看不过眼。   只因琅琊剑宫扶龙庭有大功,曾得了朝廷统辖天下玄门练气士之权。   那些如昆仑一般,渊源流传的玄门仙家圣地,多半对那一纸世俗朝廷的赦令嗤之以鼻,毫不理睬。   这便让出身琅琊剑宫之人,天然便对昆仑玉虚这等宗脉抱有一丝敌意,认为他们藐视了自家宗门的权威。   不过,不管是天涯海阁还是清瘦老者所属宗门,皆与琅琊剑宫较为亲密。   此番太乙瑶台,共商除魔之会。   也是琅琊剑宫主导,既然主人家发言了,他们二人心中纵有不同见解,却也不愿恶了这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   三位地仙便在这太乙瑶台之上,静候那位脱俗仙子的到来。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除了那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依旧面无表情外,清瘦老者与李夫人心中都是诧异起来。   按理,那位昆仑玉虚的新晋地仙,早该迈步踏入此地,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踪迹,莫不是还在外间,等待自己等人出去迎请?   想了一下后。   那位李夫人看了那位剑宫太上长老一眼,还是轻轻叹息一声,挥手召来一位后辈,正要嘱托其出去看一下,恭请那位脱俗仙子进来。   近乎同时。   太乙峰山巅这瑶台胜境之内的三位地仙,心神交感,生出一丝警兆来。   三人一起仰头往上望去,脸色同时一变。   原本乃是晴朗天色,寰宇皓光明亮。   忽然间,天域便黯淡了下来,只见一只遮蔽天地的巨手,搅动九天风云变。   “日出峨眉,道留萍踪!”   伴随一声似是虚无缥缈的轻喝传下,遮天巨掌自云霄之上,朝着太乙峰瑶台胜境,轰然砸落。   轰隆!轰隆隆!   浩宇元气激荡,天幕好似被破开了一个窟窿,云霞四散,如同闷雷巨响轰然炸裂,遥遥传荡三千里。   那等威势,宛若天翻地覆,骇人之极。   “这是……玉虚元始翻天大手印!”   瑶台之上。   三位地仙震惊骇怒,并未受之前声音所误导,瞬间便已经识出那只遮天手印的由来根底,正是源自昆仑玉虚的不传之秘。   三人暴怒之下,顿时齐齐出手,各展自身能为,一挡那‘玉虚元始翻天大手印’的惊世之威。   轰隆爆响声中。   太乙峰在那巨掌的浩瀚之威下,硬生生被击沉三百丈,这还是有三位地仙出手抵挡,否则,任由巨掌砸落下去。   这在紫霄群山中名列第二的太乙峰,恐怕要就此在人世间除名…… 一百七十四章 阴谋怪习,皆是涉世祸胎   “脱俗仙子,你做什么?”   那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声若雷霆,仰望苍穹,很是愤怒地喝道。   钟招弟手持碧玉萧,一袭雪白道袍轻摇,妙曼身形自天而降。   她足踏太乙瑶台,脸上神色不变,一派从容,毫不在意三位地仙的汹汹目光。   “做什么,这不是很清楚了么?”钟招弟淡淡一晒,道:“太乙瑶台,除魔大会!哼,敢问诸位,这是除的什么魔?”   她站立在瑶台之上,衣袖飘飘,嘴角略微勾起,似笑,更似在冷笑。   太乙瑶台之上,除却三位地仙真人之外,尚有为数不少的玄门弟子,其中不乏有与这位脱俗仙子同辈的元婴境大练气士。   此时,望着这位昆仑玉虚的传奇人物,也不由露出敬畏的神色来,尤其是在感受到方才那一掌的威势之后,诸多玄门中人,心中更是骇然。   那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听了钟招弟所问。   顿时疾言厉色,伸手朝她指来,怒斥道:“你即来赴这瑶台除魔会,怎会不知我等此番商议欲除之魔,乃是与百余年前那滔天血魔有所勾结的旱魃钟昊。”   “其人现世之后,几番搅弄风雨。眼下更有传闻,其化身黑山老妖,夺了昔年黑帝遗府,欲要召集天下妖魔,奉他为尊。”   “所谓阴谋怪习,异行奇能,倶是涉世的祸胎也。若不趁早除去,日后必然又将重演百余年前的血魔祸世之举。”   “脱俗仙子,你们昆仑玉虚一脉若是不愿除此大魔,尽可袖手旁观,我琅琊剑宫绝不奢求。然而今日这翻天一掌,来的莫名,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哼……”   中年男子的两道雪白长眉抖动,眼眸森森,如同出鞘利剑,话语虽是未尽,那冷哼声中,却是尽露威胁。   “嗯!”   钟招弟眼眸顿时一厉,往前踏出一步,便有锋锐摄人的无形气机,以她立足之地为中心,带着阵阵呼啸扩散。   似是疾风劲雨,横扫四面八方。   太乙瑶台之上设有阵法禁制。   那形如白玉的地面坚固,便是武道天人出手,也未必能损毁分毫。但在钟招弟近乎连绵不断的无形气劲之下,却是层层爆裂,。   只见山岩开裂,地面崩塌,散落碎石四下横飞,掀起一阵滔天尘瀑。   诸多玄门中人,瞧见这一幕,都是骇然色变,一个个在那长大了嘴巴。   听闻这位脱俗仙子,多年避居昆仑红尘峰,按理来说,这修身养气的功夫,早该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才对。   缘何眼下,好似一副吃了火药,即将要喷发的模样。   清瘦老者与那位身穿大红宫裙的李夫人,见此天崩山摇的情形,原本突然遭袭的心头怒火稍息,都感觉到事态似有不对。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在心下思量中,各自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再不清楚事情原委之前。   他们后退这一步。   却是不愿让这位挟怒而来的昆仑脱俗仙子,以为自己这方有仰仗人多之嫌,让接下来的事态,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要交代,我便给你交代。”钟招弟目光一扫,淡然说道,“我出身昆仑玉虚,号脱俗仙子,俗世有个姓名,唤作钟招弟。很不巧,你口中大魔,恰是胞弟!”   宛若石破天惊之语,让这太乙瑶台之上诸多玄门中人,连同三位地仙在内,皆是目瞪口呆。   恰是胞弟!   这短短四字,却好似惊雷炸响,让诸人都是怔立当场,原本乃是玄门密议的除魔大会,直接将要对付目标的老姐给炸了出来。   还是这样一位在天下玄门中,有着崇高声威,近乎传奇的女子,这……   清瘦老者与天涯海阁的李夫人面面相觑,这算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又要如何结束这场莫名生出的闹剧才好?   那有着两道雪白长眉的中年剑仙,开始也是被惊愕住了,怔立在那,没有说话。   只是过了片刻之后。   这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心神浮动,望着眼前这名身穿雪白道袍的女子,已经是起了一些原本不该存有的心思了。   他微垂眼帘,先行遮蔽了自身情绪,以免被人窥破自身念头。   待心中波澜平息之后。   这名中年男子方才神色平静的道:“便是那旱魃凶魔当真是你血亲胞弟又如何,莫不成堂堂昆仑玉虚的脱俗仙子,要包庇一个魔头,而来与我玄门诸多同道为难?”   他目光望着钟招弟,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痛心疾首的道:“道友,世俗血缘,确实难以割断。我亦理解仙子此时心境,但身为我辈中人,更该当机立断,有些情谊该舍便舍……”   “你今日包庇他,来日便是滔天大祸,世间血劫,到时便是万死,都难以弥补今日之错。还望脱俗仙子能以苍生为重,大义灭亲,除此祸患。”   言罢,他拱手为礼,竟是俯身朝着面前女子拜了一拜。   诸多玄门中人见此,彼此心思各异。   清瘦老者与李夫人则沉默着,今日这局,琅琊剑宫这位太上长老直接顺势而动,口中以大义逼迫眼前这位脱俗仙子。   这是想要干嘛,趁机针对昆仑玉虚?   他们能成地仙,哪个不是经过数百近千年的磨砺,见识过不知多少阴谋算计,自不会被这中年男子表面上的东西所蒙蔽。   毕竟,琅琊剑宫欲要成真正玄门领袖,统辖群仙的愿景,不说是路人皆知,对于他们这等层次的人物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秘密。   钟招弟眯起眼睛,细细看了面前这中年剑修一眼,讥笑道:“你是不是傻?”   “我便是包庇了又如何,你便要将我昆仑定义成与邪魔勾结?不过一个得了些微太上道祖遗泽的宗脉,却总想要统辖群仙,哪来那么大的气魄?也不怕把自己咽死了。”   “我今日到此,不是要来跟你们讲道理的。而是明着告诉你们,我胞弟之事,有何问题,自有我这做姐姐的管教,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谁若是不服,尽可以来昆仑寻我。”   她眼神凌厉,下一句话让诸人都不由心起悚然,“当然,生死无怨,若是被打死了,幽冥黄泉路上,也别怪我没有留情面!” 一百七十五章 三招不能败你,我便当场自尽   霸道、蛮不讲理。   明目张胆的护短、护崽子到这种程度,也算罕见,山上的仙家、太乙瑶台内的练气士,皆是呆呆的望着那个容貌不出众,但霸气无双的女子。   中年男子一脸怒容,嘴唇有些颤抖,那是给气的,一个初成地仙的小辈,竟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脸色转为冷漠,抬头盯视着眼前的这位女子,阴沉道:“脱俗仙子,世人皆知,那旱魃与血魔关系非比寻常……”   “那又如何,我这做姐姐的都还没发话,关你这根老葱屁事!”   钟招弟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要有本事,便自己也去勾搭一个。”   中年剑修的长眉一抖,极力压制愤怒情绪,不理钟招弟的挑衅。   他一字一顿道:“血魔与我玄门诸多宗脉皆有不解之仇,与她有关系者,都势必不能放任,尤其是那只旱魃。眼下脱俗仙子想要凭借一句话,便揽下此事,让我等不去追究……”   “很抱歉。”   “我琅琊剑宫做不到。哼,既然脱俗仙子不愿大义灭亲,对于这件事情,那最好便是袖手旁观,以昆仑玉虚玄门祖庭的情面,此事定然不会波及到仙子身上。”   “现在,仙子请回吧!在我等将此事解决之前,还望能不下昆仑,在福地静修,以免天下同道多生误解,对脱俗仙子乃至昆仑玉虚名望不利。”   “嗯!”   钟招弟眯起了眼睛,冷笑道:“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   “非也!我只是给脱俗仙子一个……”   钟招弟往前再踏一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那微出寒芒的凤目,盯住了这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森然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以那种口气来教我如何行事,还敢提及昆仑玉虚?”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一脸平静的道“脱俗仙子,今天我已经礼让,你若不愿退去,再要如此咄咄逼人。那……王某今日,也只能选择出剑。”   中年剑修的那两道雪白长眉,在他话落之后,倏尔抖动起来,似是两柄锐利飞剑在他身前旋绕。   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斩杀而去。   剑修本就是练气士中杀伐之气最重的一脉,这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能压抑至此时,已经是昆仑的面子上。   否则,换了其他哪怕是地仙真人,在方才钟招弟天外一掌,出手击沉太乙峰时,便已经惹动了他的怒火,早已祭出本命双剑了。   钟招弟的脸色先是一沉。   然后望着这中年男子,竟是笑出了声。   她眯着眼睛道:“只是出剑,未免不够意思。”   “我还是先前的那句话,口头订约,生死无怨,彼此不牵扯身后宗门!今日,我钟招弟若三招不能叫你败亡,便当场自尽,重入轮回去再修千年。”   三招败我?当真笑话!   中年男子听闻钟招弟之言,那双眼眸中,难以自制怒火炽烈,几欲喷发。   数百近千年的修行,这般狂妄之语,自他成就地仙之后,便在未曾听闻过。而今,一个他眼中的小辈,竟然胆敢如此目中无人。   清瘦老者与李夫人旁观至此,见的这位脱俗仙子说出如此话来,心头也都不免悚然一惊,更别提那些玄门中人了。   两位地仙正待站出来,开解双方数句,避免接下来形式,当真走向那等不可挽回的局面去。   那中年男子却已经先一步开口,直接堵死了他们开口的余地:“狂妄女流,你既然如此想要生死战,那便生死战。”   “我琅琊剑修,称雄天下,何曾弱于他人。如此欺我,便给你一个饮恨的机会。”   清瘦老者微微蹙着眉头,紧锁不放   他已经是自那位琅琊剑宫的太上长老眼中,瞧见了暗藏的杀机正在涌动,那一身修持不知多少年的磅礴剑意。   此时透体而出,更是让这太乙瑶台之上,气温在瞬间骤降下来。   宛如使人如置身在了寒冬腊月,大雪山中。   “何至于此!”   这位老人心头轻轻叹息,一边那位出身于天涯海阁的李夫人,则是目中闪过沉思之色。   同为地仙真人,彼此战力也是有差,足以在其中划分出个三六九等。   一般而言,练就元神之辈,年深日久者,法力自然深厚,自是要比新晋升的地仙实力占优。   但这位昆仑玉虚的脱俗仙子。   毕竟乃是当今之世,唯一打破了那天地限制,凝练元神成道,晋升地仙的第一人,不可以常理揣测。   其全部实力究竟去到何处,其实在场三位地仙心中都并没有底。   便是高出这位琅琊剑宫的这位太上长老一筹,也不足为奇。   只是,夸口要在三招之内,让一位练气士中,最为精通杀伐之术的地仙剑修败亡,这……   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眼见两位地仙争锋对决,互不相让,即将展开一场生死之局。   诸多玄门练气士各自心情复杂,但都很有默契的往太乙瑶台边缘退去,以免城门失火,最终殃及池鱼。   中年男子天生异象,直接以自身两条长眉为本命剑器,自初入道途至今,不知孕养了多少年日了。   他轻轻呼出口气,一身磅礴剑意无形无质,却在瞬间弥漫扩散开来,凌厉无双   心念一动间,便见那两道细长的雪眉无风飘荡自起,直指那位穿着一袭雪白道袍的女仙。   杀机毕露!   钟招弟无动于衷,任由这名琅琊剑宫的中年剑修,在那放手施为,她只是手执碧玉萧,静静观望。   然而,不知何时,天色已变,原本还在白日,转瞬间便已经是星河漫天。   夜星之下,太乙瑶台透着隐隐肃杀。   中年剑修两条长眉一动,条条雪白细丝飞射而来,形似蛛网交织,游曳虚空,布下生死杀劫,纵横交错间,是掩饰不住的腾腾杀意。   那凌厉的锋芒锐气,让人心惊让人胆寒。   钟招弟一手执拿玉箫,一手负后,似是完全未曾注意到杀机临身,悄然一步跨出,负在身后的纤细玉手,倏然一动,五指捏诀。   便有浩大伟力自那穿着雪白道袍的妙曼身躯中,横扫而出,闪烁着幽远清玄的纯粹之光。   清光所过之处,驰骋无阻,挡者披靡,任凭中年剑修的本命剑器锋芒何等凌厉,也是无用之功。   这是……昆仑玉虚的大神通:玉清元始仙光!   传闻之中,此术若是修到极致,能可开辟界域,是天地初始之光,威能莫测。   中年剑修眼眸一缩,不禁惊疑。   昆仑玉虚乃是玄门祖庭之一,每一门大神通都是博大精深,将任何一门钻研到了极深地步,都有证道之望。   这位脱俗仙子竟然身兼两门,而且都已经造诣不浅,委实可怖!   他想要有所动作,一片清光挥洒而来,中年剑修骇然发现自身如受千山巨力,堂堂地仙的身躯竟是缓缓弯曲了下来。   那原本伟岸的身形变得佝偻,七窍之内在莫名的淌血不止。   钟招弟连跨七步,便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执拿的碧玉萧轻轻挥过,一颗地仙的头颅在诸人骇然的目光中,直接掉落下来。   一道青光闪耀的符箓,自她雪白的袖袍中滑落出来,贴在了那具无头尸的脖颈之上,瞬间将其化作一具无头石躯,伫立在这瑶台之上,   然后,钟招弟一挥袖子,将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收走,人影已经冲天而起,唯有渺渺余音流传在这太乙瑶台上。   “帮我带句话给琅琊剑宫,若是想要救其脱困,讨回他的元神,可来昆仑寻我。” 一百七十六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时节。   龙湖古镇,笼罩在一片突如其来的迷蒙烟雨中。   钟昊回来,秀儿丫头果然很是欢喜,缠着他说了好久的话,特别是对外界的一些关于自家老祖宗的传闻。   更是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多次。   然后就带着一脸憧憬,蹲在在屋前,幻想着江湖上那些叫人一听,便感觉浑身热血沸腾的故事。   期盼着有朝一日,自己武艺有成,也能踏入江湖中去……   “看来,这丫头注定是只关不住的鸟,迟早会飞出去的。”钟昊坐在祠堂中,看着她那副模样,摇了摇头,不仅想起了曾经还未曾踏入江湖的自己。   “少年心性,总不免会对外界一切感觉到稀奇,看遍世间繁华之后,终会知晓家才是最为安心的所在。”八百比丘尼在旁笑着说道   楚天歌穿着青衫,脸上带着的面罩已经取下来。   原本满是疤痕的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仅还有些许不明显的印痕。   整个人许是在钟氏祠堂里悠闲度日,平日间多有读书打发时间,看上去去了几分江湖味,多了几分儒雅气。   他道:“其实,以这丫头现在的修为,出门走一走,只要不去掺和一些明知危险的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段时间待在钟氏祠堂,他对这个姑娘感觉不错,除了指点钟秀儿武学之外,甚至还将他多年来的一身所学,尽数倾囊而授。   对于这个丫头在武道上的进益,自是有着发言权。   钟昊若有所思,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眼下世道日渐混乱,非比从前。她这点修为,也就勉强应付几个山野毛贼。”   “你还是帮我看着这丫头一点,最少在没有步入上三境之前,别让她跑出去了。”   楚天歌点了点头,既然钟昊吩咐了,他自是照办。   虽然楚天歌觉得,这似乎有点太过谨慎,虽说现在世道比起从前是要混乱一点,但仅仅在一郡之地行走的话。   莫说是上三境的武道高手,便是中三境的江湖武人,只要不是特意去寻死,自己非要踏入一些明显的禁地里面去,还是很安全的。   要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号来,也并不难。   只是楚天歌想了想钟昊回来之后,嘴边曾稍微提及的几件事情之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啊。   归根究底,还是双方所站立的位置不同。   在他的江湖中,中三境算是高手,上三境是一流的,而十境天人以上,则已经是位处江湖顶尖的存在了。   可对于眼前的这位号称‘造化钟神秀’的百年传奇面前。   自己所处身的江湖还是太浅了,以至于被觉得到了武道上三境,才勉强有些许自保之力,天人或许才能值得他去瞧上一眼。   这样一想,楚天歌不禁同情又羡慕的望了一眼待在屋外的钟秀儿。   家族之内,有这样的老祖宗,大树之下自是好乘凉。   可相应的,她那一身在江湖上已经称得上一流,能让不少江湖上大门派都动心,要下大功夫去尽力栽培的上乘根骨   在她家的老祖宗眼中,也就沦落成了勉强入眼的程度,也算某种程度的可悲吧!   偏偏这样的老祖宗还不止一个,这小姑娘估计也是被打击的够呛,对于自身已经第五境的修为,严重信心不足。   外边细雨朦胧,始终淅淅沥沥的下着。   祠堂内的三人则在闲聊,楚天歌趁此难得之机,开口向钟昊讨教起一些武道上的疑惑。   前些时日,他与自己过去的对头碰上了面,借助眼下自身旱魃血裔身躯的加成,拼着受了些伤,将此事解决了。   更是因此,被他找到了通往上境的契机,伤势好转以后,便很是顺利的跨出一步,踏入了武道十一境中。   眼下正有好多不解之处,正好跟钟昊请教。   钟昊也不保留,一一讲解,楚天歌实力越是深厚,对于钟家子弟而言,便越是安全。   八百比丘尼在旁,也不时插话。   她有千年见识,虽然限于自身原因,始终未曾踏入地仙,但也仅有半步之遥。   千年游历的广博智慧,很多时候,自她口中所吐露出来的话语,便是对于钟昊而言,都有所助益。   “对了。”   谈话之中,楚天歌忽然想起一事,便朝钟昊道:“近日间,曾有个汉子寻上门来,自称是林佳之父的好友,前来此地探望侄女。”   “当时,林佳已经被那位姓燕的剑仙带走,未曾碰上面,后来此人便留下了一封信,指名给你后,便匆匆走了。”   “哦!”   钟昊问道:“不知那信现在何处?”   “那信被爷爷收起来了。因为是指明给老祖宗你的,我们便也没有查看。现在也不知被放到哪里去了,等晚上爷爷回来,我叫他拿出来。”   钟秀儿从门口走了进来,还端着一盘主屋那边刚刚遣人送来的稀罕水果,摆到了钟昊面前,这才坐到了八百比丘尼的旁边。   钟昊点了点头。   就在这边诸人说话之间。   在那龙湖古镇外。   一位容颜貌美的三旬妇人,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走在了前来古镇的道路上。   她的身材高大却不显肥硕,整体看去都很匀称协调,唯有胸前仿佛挂了两颗硕大,而又熟透了的仙桃,透着某种诱惑。   使人一眼望去,便忍不住流着口水,想要一口咬上去,尝尝滋味。   这名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妙龄少女。   一者娇俏可爱,似是千金小姐,第一眼望去,便惹人喜欢;另外一位少女眉宇间却隐现狐媚之气,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勾人心魂。   三位女子撑伞远道而来,在那朦胧细雨中,却不曾沾染半分泥泞,举步踏足间,轻巧灵动,显然都非是常人。   “师傅,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名娇俏可爱的少女,似是怀揣着满腹的疑问,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狐魅少女也是望着自家师尊,那双勾人的眼睛中,透着好奇。   貌美的妇人撑着伞,朝前望去,远处的古镇,笼罩在一层烟雨中,她笑了笑,抚弄了一下耳边的青丝,道:“自是来此朝圣!” 一百七十七章 老祖宗的秘密哦   淅沥的雨水。   似是感受到了那人间清明的哀思,越下越大。   八百比丘尼与钟昊对视了一眼,往门外天域上看了一眼,不过彼此都未曾说话。   这世间稀奇的事情很多,就如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但是看透以后,也就那么回事。   八百比丘尼跟秀儿要了个雪白的瓷碗,走到了院子中,用那巴掌大小的瓷碗去承接天露。   钟秀儿瞧得稀奇,便跟在旁边看着,不知这位跟随老祖宗一同回来的异国尼姑,这是在弄什么。   接了半碗雨水之后,八百比丘尼端着白碗走回了屋内。   八百比丘尼将瓷碗摆放在了案几上,她的手掌在那雪白的瓷碗上覆盖了一圈,然后缓缓掀开。   一直注视着她动作的钟秀儿,目光无意往那瓷碗里面瞥了一眼,瞬间不由张大了嘴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在那碗原本清澈的雨水之中,此时如被投下了一小块石子,泛起了丝丝涟漪,然后竟是浮现出了一片阴郁苍穹,浓云密布。   就好似此时龙湖上边的天空,被投射到了这小小的雪白瓷碗中一样。   “这…… 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了龙,这是比丘尼前辈你施展的东瀛幻术吗?”钟秀儿揉了揉眼睛,讶异的询问道。   她目光落在那雪白瓷碗投射的阴郁天幕中,凝神细细端视。   隐隐好似看到了乌云中似有活物,只是看不真切,只是偶尔露出一鳞半爪,让人看去,都不由觉得心神受到震撼。   八百比丘尼微微摇了摇头,道:““蛟龙现世,风雨随行!我只是察觉这阵清明阴雨来的莫名,似是有异,故此借那雨水映照了方圆三百里的天幕,一观究竟。”   “现在看来,果然有蛟龙之气在影响。”   她见钟秀儿似是没有听懂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总而言之,就是你所见的,非是幻术,但那天幕之上也不存在真龙,只是感应一点蛟龙气息所成,被我凝成实影,一同显化在这碗中。”   八百比丘尼望向钟昊,笑道:“你家所在,果然非是凡俗之地,这龙湖之名,很是贴切。”   她伸手一指那瓷碗,“瞧这不过是一缕微弱气息凝聚而成,却已经鳞爪具备,威严暗生,那位本尊即便非是世间真龙,恐也相去不远了。”   钟昊往天上看了一眼,道:“相传昔年本地曾出真龙,腾空远去,不知所踪。”   “当时恰是盛朝女帝继位之初,古今未有,社稷因此而生动荡,天下黎民不安,真龙腾空被誉为是天赐吉兆,这才颁下圣旨,有了今日龙湖之名,现在看来……”   “空穴不来风,谣传必有因!”   “或许那条世间真龙从未远离,一直便在此地沉眠。”八百比丘尼手指了一下那半碗雨水显露的画面,接话道。   画面中显露出来的些许痕迹,似乎昭示这那缕气息的主人,一直盘旋原地,未曾有所动静。   钟昊若有所思,道:“先前之时,我从未察觉有何异常,直到今日这场雨落下,方才隐隐感受到那不寻常的气息。”   “蛟龙沉眠,便是一年一吐息,也不意外。”八百比丘尼道。   钟昊点了点头,确实有此可能。   他在埋骨山上不也是躺了百余年,才因一场地龙翻身被人挖出,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就在那座小小的山包上,便一直在默默孕育着一具旱魃。   想到此处,钟昊忽而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老家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旱魃、邪佛、真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凑成了一堆,都在这一块窝着。   随便哪一个爆发,都不亚于种蘑菇洗地的结局,甚至还要更加恐怖,   居住在这周边的人,那么多年下来,都能安然无恙的平安度日,这也算是一种无知的福气了。   钟昊问道:“你觉得,它什么时候会醒?”   既然量劫将起,什么牛鬼蛇神都要露头,像他原本好端端的土间埋着,都被一场地震给踹出来了。   钟昊不觉得,这条宅在某个地方睡大觉的蛟龙、或者是真龙的家伙,会成为一个例外,能如此安然在自己老窝里舒舒服服的做梦,便将这场量劫混过去。   八百比丘尼笑了一下,道:“或许今日,或许明日,也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谁又说的准呢?”   钟秀儿一直呆在旁边听着自家老祖宗跟比丘尼的对话。   忍不住插嘴道:“也说不定它早就已经醒了,只是趴着不想动弹呢,说不定还在想,床那么舒服,我才不要起来……”   ‘过山风’自钟昊的袖子里探出头来,点了点头,似是在迎合着钟秀儿的话。   只可惜,这姑娘对它可不感冒,见它钻出来,便赶紧换了个位置,离得远远的。   这让‘过山风’不禁有些受伤,丝丝吐着蛇信,似在说什么。   可惜,慈溪不在,能听出这小家伙心声的钟昊也没那个兴趣给它当翻译,一把抓起了它的身子,盘在手中细细把玩。   钟昊想了一下,然后朝着八百比丘尼问道:“不知比丘尼可有兴致,与我雨中游湖,烟雨迷蒙之下的龙湖,应该别有一番景致,跟寻常大不相同。”   说道此处,他又笑了一笑,接着道:“那龙湖深处,原本还有座小岛,很是美丽,可惜……”   钟秀儿抢先开口道:“可惜被我家老祖宗给动手拆了。”   “就你话多!”钟昊看她一眼,笑骂一句。   八百比丘尼已知钟昊意思,含笑点头道:“既然是你邀请,我自是欣然而往。”   这种情形……   钟秀儿看了看自家老祖宗,又看了看这异国尼姑,心里头转了个弯,不禁吓了一跳。   按照她看的那些话本小说的情节,孤男寡女,烟雨游湖赏景,此处该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情节发展吧?   只是自家的老祖宗跟一个异国女尼,这……   钟秀儿忽然想到老祖宗,还有个红颜知己貌似是名道姑……   她看着钟昊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对了,原来老祖宗你居然喜欢的是这种打破世俗禁忌的感觉么。   她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整个人都不由兴奋起来,好似发现了某个天大的秘密一般…… 一百七十八章 同撑一伞游龙湖   正午时分。   钟昊带着八百比丘尼撑起雨伞,走出了钟氏祠堂,往镇外的龙湖渡口行去。   烟雨之中,龙湖雾气渐浓,钟秀儿跟人打了招呼,所以在那湖边早有一叶扁舟悬停,本来还有该还有一名健壮少年,驾驭这游湖的舟船。   但此番钟昊跟八百比丘尼游湖赏景,却又不仅仅只是游湖赏景而已,更有心一探湖中‘真龙’痕迹。   一名尘世俗人在旁,未免多有不方便之处,所以钟昊使了些银钱,将其打发了,便和八百比丘尼一同,登上了一叶扁舟。   舟船行驶,缓缓而动,往龙湖深处而去。   以钟昊跟八百比丘尼的能耐,便是未有竹篙船桨,要准确操控舟船行径,不过是小事而已。   钟昊站在那船头上,负手而立,脚下扁舟在龙湖中越见深入,,回首已经不见堤岸,四面水波荡漾,水流卷动,形成了浪头。   越往龙湖深处去,那风雨也越见大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推断并没有错,在这龙湖之中,果然是有着蛟龙之属在此盘桓。”   八百比丘尼手撑纸伞,自舟船的后面走了上来,来到了钟昊身边,她手中油纸伞微微倾斜,将钟昊与自己同置于一伞之下。   钟昊原本正仰首饮酒,鼻端隐隐嗅到一股幽香,不由朝着八百比丘尼望了一眼,油纸伞不大,一男一女两人同撑,未免显得有些拥挤。   或者,也可说是未免显得过分亲密了。   钟昊嘴唇蠕动一下,原本是想说叫八百比丘尼独撑就好,自己不用。   只是他一看这带发修行的异国女尼,圆润脸颊上表情很是平淡,似乎并未觉得此举有何问题,自己身为男儿,还纠结这种事情,未免过于矫情了。   嗯!   这八百比丘尼怎么说也是佛家的方外之人,非是世俗的一般女子,自家媳妇便是看见了,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钟昊仰首望了望阴郁的天穹,默默想道。   他将这个念头暂且抛下了。   因为在龙湖的底下,有东西缓缓浮了上来,是一条身躯长长的家伙,只是既不是真龙,也不是蛇蛟。   在这一叶扁舟之下,缓缓游曳着的,浑身散发着淡淡妖气的家伙,是一条类似于黄鳝的东西,那身躯很长,怕不是有将近二十丈了。   它潜伏在水面之下,微微盘旋环绕着,似是在打量这一叶扁舟,为何会来到了这龙湖深处,还是在这样的一个阴郁天气里面。   龙湖之中,多数时候,都是风平浪静,但唯有每年的清明前后,湖心深处便会掀起一阵风浪,有些被水浪吞噬的凶险。   所以一般这个时候,便是常年靠水吃饭的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家的船只行驶到这种地方来。   至于那些趁着烟雨之际,特意出湖游览的文人骚客之流,就更是不会到这深处来了。   天上的雨势越发大了起来,湖上的浓雾,可见范围不足十丈。   扁舟之下那个形似黄鳝的家伙,一直紧紧追随着,既没有远离,也不曾发起攻击,似乎只是在单纯的默默的观察。   钟昊与八百比丘尼看了它数眼以后,便没有多加理会了,毕竟乃是自己闯入了人家的地界,这龙湖中的妖物,也不曾有过什么举动,便随它去了。   到了龙湖的深处之后。   天上已是暴雨如注,湖面的水浪也往往涌起数丈之高,更有大风猛烈的吹拂,只是却怎么也吹不散那浓密的雾气,可见度越来越低。   八百比丘尼的一头青丝随风浮动,甚至都贴到了钟昊的脸颊上来了,有幽幽的香氛一直在往钟昊鼻子钻去,很是好闻。   钟昊再转头看了八百比丘尼一眼,发现她好似比方才站的更近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缘故吧!钟昊心里想着。   他抬起头来,可见天穹乌云密布,压得极低,钟昊本可以挥手散去了天幕之上的这阵雨,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显得自己有些霸道。   换做他人敢随意在自己的黑山中动手动脚,随意改换天象。   钟昊那肯定都是要让对方知晓花儿为何会生长的那样红,便是随手打死了了都不为过。   将心比心。   既然眼下是到了人家的地界,他便也约束自己,忍住自个心里那股子强烈想要放把火,恨不得烧干这座湖的不适。   “你没有问题吧?”   八百比丘尼望了过来,注视这他的侧脸,似乎发现了他的焦躁。   钟昊默默摇了摇头。   只是将脚下的扁舟速度加快了几分,往那湖心所在,也就是在他心神感应之内,天地间蛟龙之气最为厚重的所在,如离弦之箭般,飞速而去,   忽然间。   原本只有风浪水涛声的龙湖深处,响起了清净佛音禅唱,在湖面上飘荡扩散开来。   八百比丘尼一手撑伞,一手默默拨动手中佛珠,诵念经文。   那等清音,宛如天籁一般,渗入心湖,使人在不觉间,放下心中烦忧,让焦躁平复下来,八百比丘尼的脑后浮现一道灵光,映照了四周。   使得一片阴郁的龙湖深处,多了一抹祥和,随扁舟游动而移。   湖面之下,除了原先便一直紧随的那条妖物之外,又多了不少其他水族,如受感召,自龙湖的四面聚集而来。   但都如先前的那妖物一样,只是默默跟随注视,并无其他的动作。   就在钟昊与八百比丘尼两人往龙湖深处去的时候。   湖堤边缘,之前出现在了龙湖古镇外面的那位貌美妇人,领着那两位妙龄徒儿,一同现身在此。   她们所站之处,远离龙湖渡口所在,所以四下皆是无人,便连一只舟船都不曾看见。   两名妙龄少女都有些不解,此地偏僻,连个鬼影都未曾见到,师傅说来朝圣,这是朝的哪门子圣啊?   貌美妇人对于身后两个徒儿的疑惑,视而不见。   只是左右瞧了一下,见那湖岸边上,有株荷花刚开不久,便笑了笑,她上前将其折了下来,往那水中一抛。   然后便携着两位徒儿一同,往那红莲踏足而去。   须臾间,三人便都失去了踪迹,唯有那一朵常人巴掌大的红莲,在湖中飘荡,往那龙湖中心,飞速而去。   若是有人能细细去观察,必然能在那红莲之中,见到三个细小如蚁的人影…… 一百七十九章 嫉妒的南宫月   晌午刚过。   龙湖深处,浓雾深锁,阴郁天光,昏暗近似暮色,急骤风雨中,湖面荡起层层浪涛,变幻莫测。   而伴随着清韵佛音流传,一叶扁舟灵巧好似游鱼,在那汹涌波涛急驰而进,始终保持着自身平衡,不至于倾覆。   不知何时,佛音已经停歇。   八百比丘尼恬淡的眼神,注视着钟昊,道:“可感觉好些了?”   钟昊点了点头,神色有几分凝重的道:“这尾真龙道行不浅,水火相冲,竟是激起了我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偏过头来,忽而心头一颤,只见八百比丘尼几乎凑到自己胸前,正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身。   这眼神……?   钟昊脸上神色不动,脚步默默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唉!”   八百比丘尼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来,那用力捏着佛珠的纤细玉手,突然一把搂过了钟昊的腰,将头埋首到了钟昊的胸前。   她轻声笑道:“踏一叶扁舟寻龙,乃是何等英雄之气,真龙可以激起你身体的本能反应,不知我呢……”   钟昊身体僵硬,他苦笑了一声,道:“比丘尼,还是莫要开这等玩笑了。”   我怕将来,不止是我要倒霉,你这东瀛不死传奇恐怕都要出事情……   八百比丘尼在他话还未曾说完,便已经松开了环抱的他的手臂。   她脸颊带笑,瞧着这位旱魃的神色,眉眼之间,少了平时的素雅端庄,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的娇媚颜色。   她轻轻笑道:“还真是坚硬似铁,我就有那么可怕吗?”   钟昊有点尴尬,只好借饮酒来掩饰一下,这位比丘尼,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与寻常大不相同。   “我被人算计了。”   八百比丘尼撑着伞,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钟昊有些疑惑,望着这位东瀛女尼,方才他可没有察觉有什么术法的痕迹。   八百比丘尼摇了摇头,道:“是我的一个长得一张狐儿脸的朋友,前不久我以水镜与他通话,被他下了术,他担忧我继续下去,终会走向自毁的道路。”   “东瀛的那个朋友?”钟昊挑了一下眉头。   他听八百比丘尼提起过,那位在东瀛倭国曾有着显赫名声,最终却假死隐遁的大阴阳师,白狐之子。   八百比丘尼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笑道:“他认为我只是长久缺乏一个人的陪伴,所以才会受人世的黑暗侵袭,因此隔空给我下了术,想让我寻找到一位觉得可靠的人。”   “之前在麓山时,骤然间遇见你,心神有些激荡,潜伏的术力便开始发动,我也是到了刚刚才察觉出来。抱歉,应该让你受惊了。”   钟昊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他这位有妇之夫,算是被人隔空配了一桩姻缘么?   ……   “哼,术法?”   “你这妖尼姑要是自个没那歪心思,便是月老给你绑红绳,娲皇亲自抛绣球都不管用,这是在那骗鬼呢,等老娘下去……”   某个红衣女子躺在硕大的莲花上,眯着眼睛,默默在咬牙。   她,有点生气,方才看到那一幕,差点就炸了。   “不行,十年太长了。”   “那家伙在下面就像一盏明灯,引的那些个贱婢,像是飞蛾扑火一样,一个个不知廉耻,尽往他一个有妇之夫身上凑,还不懂得推开,气死老娘了。”   南宫月猛的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瞧了不禁毛骨悚然……   ……   历经方才之事后,钟昊与八百比丘尼之间,似是有了点尴尬,彼此间沉默下来,比丘尼的脸颊上有些绯红,迟迟不退。   纵使历经千年人世沧桑,依旧如少女般有着一丝羞怯,但依旧坚定的站在钟昊的身边,撑伞同避风雨。   钟昊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一边默默饮酒,一边加快了加下扁舟的速度。   “前方已至龙湖中心处了。”   轰隆隆!   前方突然出来巨响,钟昊骤然停下了脚下的扁舟,任由波浪怒涛翻涌,他自巍然不动。   前方的雾气中,湖面水流湍急,在数十丈外,赫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漩涡,所有的湖水在往下灌去。   “那些湖中的妖物都在远处徘徊,没有继续跟随上来了,但是,湖底下,有条庞然大物在浮动,正在往上涌来。”   “那似乎是——一艘浩大的楼船。”八百比丘尼眼眸中有丝异色,忍不住看了钟昊一眼。   有巨大的楼船自湖里面上升,最终来到了湖面上,那是一个庞然大物,宛如传说中的鲲一般,人在其面前,真就似蝼蚁无疑。   巨大的楼船之上,有一片碧绿的荷叶飘落下来。   荷叶上面有位少女,一身装扮素雅而清爽,脸庞干净显得秀美,惹人注目的是其眼眸与常人打不相同,乃是一双与那荷叶相同的碧绿眼瞳。   少女驱使荷叶来到了钟昊两人面前,微微俯身施礼,道:“贵客到来,我家君上特命小女子前来迎接。”   这名少女身上,同样有着淡淡的妖气存在。   她虽然化形成了人身,但原型早在露面的一瞬间。便已经被钟昊两人看破,乃是一尾游鱼。   钟昊点了点头,与八百比丘尼一同踏上了那片碧绿的荷叶中,两人很快便在那名婢女的引导之下,踏上了那艘巨大的楼船,并一路随其往楼船的深处去。   一处大厅之中。   有一名青袍男子高踞首座,中年人模样,脸颊带着威严。   他举一杯水酒,望着钟昊二人道:“千余年来,本君一直沉眠于此,直到近日方才苏醒,不想那么快便有贵客登门,不知两位今日是为何而来?”   钟昊坐在其下首,默默感受到了这位自称龙湖水君的青袍男子那一身磅礴法力,有不输邪佛之能。   他轻声笑道:“钟某故居在此,近日返乡察觉龙湖有异,想来你我也算邻居,便冒昧前来登门,算是讨一杯水酒,别无他意。”   龙湖水君哈哈一笑,露出几许自负之色,道:“旁的不敢说,若是单纯论酒,我这宫中储藏,确是天下少有。既是邻居登门,本君今日便也不吝……嗯?”   话未说完,这位龙湖水君忽然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想不到今日,我这小小龙湖,倒是难得热闹。来人……”   没过多久。   便见那位貌美妇人手中捏着一朵红莲,领着两名姿容各异的妙龄少女走了进来。 一百八十章 睿智的龙君   “见过龙湖水君!”   貌美妇人领着两名徒儿,朝着上首的青袍男子微微施礼。   进来之时,她还曾瞥了钟昊与八百比丘尼一眼,见这二人明显不是这龙湖水族,神色微变。   龙湖水君将手中一杯水酒一饮而尽。   瞧着那已经领着两名徒儿落座的貌美妇人,眼神有些恍惚,沉默了一下,才道:“想不到当年的一个黄毛丫头,而今也有了动人风姿,你师傅呢?”   “回禀水君,自前朝温候斩龙,家师已然遁世数百载,要回返恐还需要一些时日。”   “故此近日得知水君苏醒,重启龙宫,晚辈只好先行领着两名徒儿来此面圣,聆听圣训。”貌美妇人说道。   “面圣?”   钟昊听闻之后,心中忍不住一动,望向那名青袍男子,不禁若有所思。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便是以这龙湖水君的位分,恐怕也还当不得这两个字。   这龙湖之中,还另有隐秘存在不成?   “温候斩龙?哼,好大的口气。”龙湖水君的眼眸忽而一厉,手中酒杯瞬间粉碎。   这位水君沉睡的时光太久,又是刚刚苏醒未久,对于朱明王朝温候斩龙,诸仙遁世之事,自是不了解。   只是那斩龙二字,却无意触动了他之逆鳞。   或者说,所有的龙属对于这两个字,都很是敏感,昔年天地之间便有一座斩龙台,千古以来不知诛杀了世间多少真龙。   而斩龙台的最后一位主人,也可以说是斩龙台上的刽子手,便是那盛朝太宗皇帝麾下的一位大臣。   自从其人不知所踪以后,斩龙台便也在这世间销声匿迹,不复再现。   貌美的妇人稍微解释了两句‘温候斩龙’的典故,龙湖水君仍是余怒难消,不过总算稍微收敛。   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貌美妇人身后的两个少女。   那眼睛微微眯起,感慨道:“时光荏苒,想不到本君不过沉眠一宿,世事竟是如此多变,便连你这黄毛丫头,也有徒儿了。嗯,倒是两个好苗子。”   貌美妇人笑了一笑,瞬间风情万种,韵味迷人,道:“水君过奖了。”   她看了钟昊两人一下,又沉默下来。   龙湖水君却无她那许多顾及,直接开口道:“陛下犹在洞天小界之中沉眠,尚未醒来,此番本君苏醒,也是意外。”   “时辰未至,未得允准,便是本君执掌钥匙,也不能擅自开启洞天门户。你想要面圣,来的却还不是时候。”   钟昊正好饮下一杯酒,听见此话手中动作不由顿了一下,方才将那一杯水酒饮尽。   龙湖水君的一句话中,透露的信息却是惊人。   遥想着关于这条真龙的传说,对于他口中所称的那位陛下,钟昊不禁已经有了某种猜测,若是猜测为真。   这趟龙湖之行,所得的消息,未免太过惊人。   貌美妇人微微蹙眉,此等机密,这位水君竟是如此随意便道了出来,简直儿戏。   龙湖水君似乎完全没有泄露机密要事的自觉。   他微微一笑,朝着钟昊笑道:“本君苏醒未久,对于人世现今情况知晓不多。方才言语,想来已经让贵客猜测不少。我便明言,本君虽是真龙之身,也不过一个小小看守门户之人。”   钟昊眼睛微微转动,轻笑道:“水君自谦了,贵主自封洞天小界,这等大事会选择水君掌管钥匙,守卫门户,必是极为信任的得力之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请恕钟某冒昧问一句,水君口中的陛下,是否就是……”   龙湖水君听了之后微微点头,道:“量劫起,有人畏之如虎,有人却等待千年,此劫凶猛,可也有莫大机缘。”   “我家陛下早在千余年前便有所明悟,她本该飞升天域,最终还是选择留下,自封小界,只待此劫到来。”   “贵客乃是旱魃之身,身负大神通,我家陛下素来喜欢有用之才……”   听到这位龙湖水君之言,钟昊微显愕然。   他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以前咋不知道自己那么抢手,自从自土里爬起来后,这都是第几次被人招揽了?   钟昊微微摇了摇头,道:“钟某人一向自在惯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待得舒适,谢过水君的好意了。”   他拒绝之时,本已经做好面对这位龙湖水君发怒的准备。   先前这条真龙毫不在意便吐露出自身秘辛,在他的招揽之言吐露之后,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那便是一种隐秘的威胁。   你既然听了我的秘密,识相的便最好乖乖的加入,否则,就别怪老子说服(物理)你。   不过,事情并未向钟昊所想的那样发展。   “唉!”   这位龙湖水君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惋惜,却并无动怒的迹象。   他朝着钟昊笑了一下,道:“你可是觉得本君方才就要对你出手了?”   钟昊只是笑而不答。   龙湖水君那透着威严的眼眸中,露出些许欣赏之色。   若是他人,哪怕是一名地仙,敢于拒绝他的当面招揽,他都会有着怒气,只是面前这旱魃却算是例外。   他虽然想要替自家陛下招揽此人,但却并不敢用强。   百余年前。   龙湖水君曾短暂的苏醒过,那是他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在龙湖附近,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女人,让这条真龙本能的感受到了危机,自沉眠中苏醒过来。   那位女子停驻在一座坟山里面,施展大法力,身上恐怖气息在天地间散发,让当时的他畏缩在湖底,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股气息彻底消失之后,过来好久,方才再度陷入沉眠之中。   而就在钟昊的身上,龙湖水君隐隐察觉到了一缕似是当日那女子留下的气息,可能就连眼前这尊旱魃本人,都未必知晓此事。   但龙湖水君自信绝不会认错。   此人与那恐怖的女子必有瓜葛,他的修为或许不惧这旱魃,但若是因此而惹来那个人的话……   龙湖水君只是心头想一想,便不由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虽然他自信自己身后的靠山,不会在世间任何人之下,但是目前陛下还在沉眠之中,惊扰不得,而且,为了这种事情便招惹一堆麻烦的话。   等陛下日后苏醒,哪怕现今斩龙台已经不知所踪了,龙湖水君也很肯定,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扒皮抽筋……   故此,龙湖水君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好言好语,并未曾选择真正与钟昊翻脸。 一百八十一章 穿越者之耻,真鸡儿丢人!   风雨停歇。   钟昊与八百比丘尼在与那位龙湖水君彼此一番不痛不痒的交谈之后,便告辞离开了这条地仙真龙的楼船。   踏足在岸边,伫立在湖堤垂柳之下,遥望湖心,钟昊眸光幽幽。   “曾一言贬谪百花牡丹仙的盛朝女帝,远遁世外虚空,即将回归再度秤量天地的上官女宰,加上龙湖中的这一条人世真龙……”   “千年的谋划,仅仅浮出水面的这一鳞半爪,已是叫人心惊。这一量劫,波及广大,使人思量不觉寒心。”   钟昊负手立足湖边,呢喃自语。   此趟龙湖之行,窥见大密,对于那即将掀起的量劫,钟昊不禁有了更深的体悟。   八百比丘尼伸手,捕捉到一缕微风在掌心,轻声道:“至少眼下看来,这位龙君似是无意与你冲突。他们还潜伏这湖面之下,暂时不会出世。”   “便是日后女帝现世,依照常理,最为焦急的人,应该还是眼下的大顺,以及你口中的那位国师大人才是。毕竟,他们掌握社稷神器,是眼下神州正统。”   钟昊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一事,不由转头问道:“比丘尼,你的年岁也是不短了,不知可曾见过那位气吞山河的盛朝女帝?”   八百比丘尼一愣,忽而有些嗔怒的瞪了钟昊一眼,语气冷淡地道:“不曾。”   随后也不知为何,这名脾气素来很好很好的东瀛女尼,竟是冷着一张脸,直接甩袖离去。   钟昊驻足原处,见状不由愣了一下。   开始他还未曾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直到细细在心里回味了一下,方才自己与八百比丘尼的对话之后。   “真鸡儿丢人,亏你还是个穿越者,简直就是广大穿越同胞之耻。”   钟昊忽然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她年纪大,这个错误犯得似乎有点大了。   看来,哪怕这是一位比丘尼,对于年龄这种问题,依旧保持着女人的天性,就如龙之逆鳞,不容触碰啊!   回到钟家祠堂时。   钟山老人已经自外面回来,正坐在厅堂中喝茶,忙站起身来,恭谨道:“老祖宗。”   钟昊点了点头,看了这位老人一眼,见他虽然已经年迈,但身子骨比起前些时候反倒还要好上不少。   原先的满头鹤发,发梢处竟有几分转黑的迹象。   钟山老人见钟昊这般打量,知晓自身变化瞒不过这位老祖宗的法眼,便笑着说道:“是祖姑奶奶回来时,特意赐下了丹药。”   钟昊点了点头,他猜这也该是大姐的手笔。   两人落座之后,钟山老人正要说话,却见钟昊摆了摆手,道:“你去找人寻来一些生长有数百年的槐柳,或者桃木之类的,若是能有千年以上的便更好了,我有用处。”   钟山老人点了点头,虽然不解老祖宗要这作何用处,但还是道:“我马上叫人去寻来,千年以上不太好寻,数百年的应该不难,我叫家里那些后辈都去问问。”   千年以上,又是柳槐桃这种树,多半都已经诞生灵性,有趋吉避凶之能,便是能寻到,也非是一般人所能靠近的了。   钟山老人下去吩咐此事了。   钟昊独坐厅堂中,默默沉思,他叫钟山去寻那树,却是在未雨绸缪。   龙湖之中,暗藏隐秘。   虽然世外纷争,不涉红尘,乃是千百万年不成文的潜规则,但若有天倾之祸,除去少数练气士或许会有所顾及之外,多数人斗争起来,却不一定会去顾及那些凡尘众生。   钟昊要在此为钟家的后辈,留下一条退路,哪怕将来他因有事牵绊,危难时不能救援,这些后辈也能有一线生机。   钟家在这龙湖地界,算是一地大族,家中老祖宗亲自的吩咐,自是全部动员,尽心找寻,没人敢于怠慢,还要在其中挑选出最好的。   还未到晚饭的时候。   钟山老人便拿着一卷图纸走了进来,道:“老祖宗,已经派人详查了龙湖周边地界,符合老祖宗标准的不少,但要千年以上的话,目前只能寻到四十八株。”   “而且,其中有数株估计已经成妖成精,常人难以靠近。”   “另外,在韩家寨附近,有一株据说生长了有两千余年的桃树王,不仅已经成妖。近年来,还时时要求周边居民供奉,危害地方不小,便是官家驻地法师,都奈何不得。”   钟山老人将龙湖周边的地形图摊开,放置在桌上,撇过那些能取的不提,只在那数株疑似成精成怪的树妖所在,圈点了一下。   钟昊看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有这许多已是足够,那几株成妖的树灵,既然平日在周边无甚恶迹,倒也不必去强求。只是这株桃树王的话……”   “嗯!”   钟昊在那地图上韩家寨所在的位置点了一下,微微沉思,然后说道:“你让人将那些树木尽数运回镇上来,若是有主的便买下来。这株桃树王,便由我亲自去看看吧!”   钟山老人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吩咐家里,让他们去办此事了。”   钟昊又叫老人将龙湖镇的地形图取出,微微观察了一下后,取朱笔在这地形图上各处点落下去,吩咐道:“我要在这些地方将那些树木种下,你去与镇上的人家商量一下。”   “老祖宗,你这莫非是要在龙湖镇布设阵法?”钟山老人见状,有些明白钟昊的意思了。   钟昊点了点头,手中朱笔最后落在了钟氏祠堂中,这处乃是阵眼,也是最后的一条生路所在。   原先钟昊还在想,是不是要回黑山一趟,找一株已经开灵的树木来此坐镇,现在听了那株桃树王的事迹,倒是恰好。   两千余年的桃树王,哪怕只是最近成妖,其本体灵性已足,可堪大用。   正合适用来做这阵眼。   成为他为这些钟氏后辈预留的最后一条生路,贯通虚空,由此直达黑山兰若寺。   当然,此事知晓的人不可太多。   钟昊只是提点两句,便让钟山老人了然于心,打定主意,这条退路此后便是钟家机密。   钟昊也不去管他。   记下那韩家寨的方位以后,便独自踏出了祠堂,前去寻那株桃树王…… 一百八十二章 夜里春光无限好   夜幕沉沉。   韩家寨周边,一片寂静,除了村寨中的寥寥灯火之外,四方毫无人迹,显得冰冷阴沉的可怕。   多年以前,这村寨中,曾闹行尸之祸,费劲了千般力气,死伤不少,才将此事平息。然而,这还没过多少年的好日子,左近便又有妖灵之患。   初一十五,皆需祭祀。   如若不从,便有灾殃祸患横生,便是法师都是奈何不得,反而惹怒妖魔,更生事端,平时的祭祀只需有活物血祭,家禽野物都可,并不挑剔。   若是被法师惹怒,便会明确要求供奉上一对童男童女,如是经过数次之后,村民对于除去此妖魔,都已经失去信心。   无奈之下,周边村寨居民为求平安。   只得遵照其规矩,祭祀长香,供奉血食,以保家宅平安,却不知如此一来,更是将这桃树妖供奉上了神位。   纵使未得朝廷赦封,也是法力大增,日益强大,变得越加的危险起来,如此更是无人能降服此魔。   甚至,到了后来。   有武夫练气士,前来铲除妖魔,往往先一步面对的,不是桃树妖,反而是那些周边迫于无奈去供奉它的村夫愚妇。   钟昊一路不急不缓,行至韩家寨前面里许的小道上时,已是近午夜时分。   他在小道上,朝着那依山而建的村落举目望去,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夜色下。   那处已经被黑暗所统治的村寨,在他眼中,自是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   林立的吊脚竹楼,斜坡上的梯田,一道飞流而下的瀑布,环绕山林,形成潺潺溪流,这里本该是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清静之地。   只可惜,眼下却是笼罩在了一片腥红之中,所有的人,早在祭拜那桃树妖后,便已经落入它的掌控之中。   桃花瘴中,要生则生,要死则死,虽然都还有自主意识,实际上,与人圈养的那些家禽,又有何异呢?   “这倒是个有点智慧的妖怪,竟然还知道不要竭泽而渔,维持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同为草木成精,比起树妖姥姥曾经的种人来,不知高明几许,甚至还让这周边村寨居民,反过来成了它的一层保护伞。”   “等到什么时候馋了,随便寻个由头,降下怒火,自然便又有村夫愚妇将那新鲜滋味最好的童男童女恭敬奉上……”   钟昊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赞叹还是讥讽的笑容,继续踏步往前而行。   夜风吹拂,带有丝丝寒意,吹动了他的衣摆。   天光暗淡,夜幕深沉,草木摇晃,更有摩擦瑟瑟之音,若是常人,在此境地,早已莫名而生惧意,疑神疑鬼。   钟昊失笑,这等小小伎俩,吓唬些村夫愚妇还可,在他这旱魃面前使出来,未免太过班门弄斧。   只是他念头一转,起了些玩耍心思。   便扮作神色有些恐慌的模样,四处瞧了一下,脚步加快几步前行,看着像是一个要前往韩家寨借宿的旅人。   在他前方的林木,正在无声无息的挪动,显出了一条岔道,将通往韩家寨的路径却是遮蔽了去。   这是那暗处的妖魔施法,为他指引了一条通往自己府邸的道路,要他自己送上门去。   若是常人,自是察觉不到。   钟昊只是装作不知,一脚跨入了这条新开辟出来的岔路,渐渐地便远离了韩家寨,到了附近的一处林子中去。   远远的,忽然想起了渺渺丝竹之音,在夜色中传来,却是缠绵悱恻,挑拨七情,隐隐勾人欲火。   一处宅院很是突兀的,便在林木间显露出来,檐角垂挂华丽宫灯,更有雪白纱幔悬挂,夜风轻抚,白色纱幔轻轻浮动。   隐隐间,帷幔之内显露出了一个妙曼身影,盘坐屋内,拨弦抚弄琴筝。   那曲调中,暗藏魔法妖魅之术,足以让人丧失理念。   便是寻常武人、练气士之流,若无特殊法门宝物护持,都难免中招,降低防备,忽略掉所有不合理之处,被渐渐吸引,往那宅院而去。   一个绝色姑娘,此时正在闺阁之中,抚弄琴弦,小巧嘴唇朱红,微微含笑带媚,注视着那‘猎物’一步一步踏入自己织就的蛛网之中。   她是桃树妖,在此生长了两千余年,方才借着一点机缘,得以幻化,灵慧开窍虽晚,但本体积累深厚。   故此一现世,便有了不俗的法力神通。   妖魔本无善恶,她却天性聪慧,曾有一人世烟花女子,悬三尺白绫,吊死在了她本体之上,一点精魄却是被她所吞纳。   也是因此,她才得以孕化出神,由此懂了人世的阴谋计算,掌控周边数个村寨,却又不暴虐行事。   只在悄无声息之间,让那些村民心甘情愿的为她所掌控,动静不大,便不会惹来她应付不了的强大人物。   一些实力低微之人,纵使寻上门来,不能将她降服,反而更增添了她在周边村民心中的恐怖,不敢称妖,反而供奉为神。   何其值得讽刺的人啊!   往日间,她一般不主动寻觅血食,想要时自有供奉。   然而,今夜那过路男子,却让她不由起了心思,在她眼中瞧来,那年轻人身材修长,面容清俊,隐隐带有几分灵气。   与平日间的所见那些山野村夫的一身污浊皮囊,不可同日而语。   不禁便让她回想起了那位烟花女子同人缠绵的经历,心头起了某种兴致,便想要求那一夕欢愉,顺便夺那一点真阳精气,以增自家修行。   雪白帷幕,终究被掀开来,钟昊踏步进了屋内。   桃花妖妙目含媚,带着几分春色。   她望着那看去已经完全被自己所迷惑的年轻男子,轻轻笑了一下,起身前去迎接。   桃花妖伸出自身修长的手掌,在钟昊的胸前轻轻伏摸了一下,红唇轻启,道:“这位官人,不知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去?”   钟昊眼神迷离,似是完全被她所迷,闷声闷气的道:“从家里来,要去寻我家媳妇。”   桃花妖掩嘴轻笑,道:“既然都来这了,还寻什么媳妇,你看我,不比你媳妇美么?”   她的手看去很美,白皙柔软,玉指修长,开始顺着钟昊的胸膛,如蛇滑行,缓缓往下探摸下去。   那动作很是娴熟,轻车熟路。   一举一动,都给人无限遐思,让人忍不住去想,若是当真被这双芊芊玉手,抚摸到了某处不可描述之地。   那该会是何等的滋味…… 一百八十三章 我的宝贝,可不能乱碰哦!   “官人,你说,我美吗?”   玉指轻微往下挪移,这披着美丽人皮的妖魔,面容姣好,声音婉转而动人,叫人听了,当真是骨头都要酥软了。   任凭是何等的正人君子,到此地步,都要在这尤物的挑拨下,心头冒火,双目赤红,气如牛喘,要以饿虎扑食的将她扑到在地。   暴力撕毁那碍事的裹体布匹,尽情贴在一处,策马扬鞭,风流驰骋。   桃树妖心中也是作此想。   她红唇轻启,吐露芳香,媚眼如丝地道:“长夜漫漫,怎能虚度韶华,官人为我宽衣可好?”   她脸颊上透着嫣红,浮现动情神色,那纤纤玉指已然兵临城下,眼看就要突破钟昊身上的那最后防线,触碰到那不可描述之地。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夹住了桃树妖欲要进一步的挑弄动作。   钟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有些宝贝是不能乱碰的哦,会要命的。”   这一变故,让桃树妖不禁微微愣了一下,望着钟昊仿佛跟常人遇见妖鬼一般,指着他惊声道:“你,你没被我魅惑!”   这时,她注意到了钟昊那微微乏着赤红的眼瞳,再也没有将其当成是眼前这年轻男子发情的迹象,分明乃是某种妖异的邪眼。   “你……你不是一般人,究竟是谁?”   钟昊轻笑道:“方才不是还叫我官人叫的那么亲切,怎么这眨眼的功夫,就不认识人了?女人是善变的生物,你这女妖也如此么?”   桃树妖的玉臂手腕被钟昊紧紧握住,费劲全身之力竟是挣脱不得,她心头不禁大骇,心知碰上了难遇的高手。   心急之下。   她双目迅速凝聚了一层蒙蒙水汽,那模样楚楚动人,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有着嗔怪地道:“官人,你掐痛我了。”   那轻轻的一句话,她目中便有泪似珍珠一般,快速的自眼眶中滑落下来,叫人不禁望而生怜。   眼泪是女人最佳的武器,一般人瞧见了多半都会心软,这同样是这桃树妖自那烟花女子的身上,学会的本领。   她的攻势似乎凑效了,因为钟昊果真放开了他的手臂,让她脱身了。   桃树妖不敢怠慢,怪叫了一声,原地突然腾窜起一阵腥红的雾气,她整个人突然间便消失不见了。   而那原本便是由她术法幻化而出的宅院,也在第一时间消失不见。   钟昊站在了了一株硕大的古桃树之前,桃树妖的面孔在桃树的躯干上浮现了出来,凝视着钟昊,目光中带着被欺瞒的愤怒。   “可恶的男人,给你在温柔乡中风流快活死不要。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吃了你的躯壳,再来慢慢炮制你的魂魄,叫你后悔欺瞒本夫人。”   她愤怒的模样,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被钟昊抓住,不能脱身的恐惧。   这也是因为这株桃树妖回到了本体之上,实力增长,自忖已经能可压制住这胆敢前来戏弄自己的年轻人。   她幻化出的躯壳之内,法力境界只是最多寻常人仙级数。   然而回归本体桃树后,那两千余年的积累,却让这桃树妖的法力暴增十倍不止,已经是要触摸到了元婴境练气士的门槛了。   再她本体树荫之下,更是有着形似一方小小的福地洞天威能,这也是草木成精者的特有天赋之一。   故此,虽是明知钟昊的实力修为不低,这株桃树妖却依旧敢于嚣张。   钟昊微微仰着头,压根没去在意她,只是在那仔细瞧着这株古桃树,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好适用,比起我原先预想的,还要好不少。”   不知为何,被钟昊的目光盯住上下打量了一圈之后,桃树妖心中莫名的冒出一股寒意来,她听不懂钟昊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直觉似乎再告诉她,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那盯着她本体的目光,就好似是那些凡人,在挑选一块做菜的材料一般,这里肥,那里瘦,那挑挑拣拣的眼睛,忽然发现了一块简直堪称完美的五花肉   这种感觉,让这株桃树妖越发变得离奇的愤怒。   她浮现在躯干上的脸庞变成青紫,怒极而笑。   桃树妖的笑容中透着狰狞,“我要将你的躯壳吞噬,融为一体。再将你的魂魄留存在脑袋内,种在我的树根下,看看来年是不是能长出一堆来。”   钟昊闻言,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些植物系的妖怪,不要那么天真好么。”   “怎么总是以为自己在土里能长,别人就跟你们一样?刚刚才夸你懂的什么叫可持续发展,这就犯傻了。”   轰隆隆!   回应他的,是脚下的地面忽然间便隆起,有两条黑粗长的树根,直接自钟昊裆下破地而出,往上刺去。   “你不是不愿让我摸吗,那就给你串一串……”   钟昊啧啧道:“这恐怕不行,将来还要用的东西,可不能就让你给毁了。”   他脚在地面一跺,那刚刚弹射而起,形似长枪箭矢的坚硬树根直接便软趴趴的伏在了里面上。   桃树妖脸色一变,法力流动,气机运转。   霎时地面震动,宛如地龙翻身的前兆来临,数以千百计树根直接全部自土里面窜出,如同一条条滑腻冷血的蛟龙,铺天盖地的朝着钟昊笼罩而去   “好了,玩够了。可不能把你的根须都断了,我需要的是活的桃树。至于你,现在就给我滚出来吧!”   话语声中,被无数桃木树根笼罩包围的钟昊身影竟是不知何时成了幻影,他直接跨步来到了这株生长了两千余年的桃木面前。   只见钟昊伸出手来,一掌快似闪电,直接映在了那桃木躯干上的美人脸庞上。   他五指弯曲成爪,往后虚扯了一下,直接便将桃树妖的神魂,自她本体上抓了出来,禁锢在了掌心之中,成了一个三寸的苗条美人。   那些原本自地下窜起,如同天罗地网一般飞舞横扫的桃木树根,在失去掌控之后,瞬间便瘫软落下,砸在了地面上,掀起一阵尘瀑。   桃树妖的神魂被禁锢在钟昊的掌心中,面容上满是痛苦狰狞之色,她发出了求饶之声:“上仙饶命!”   钟昊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感慨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呢!你要活着,恐怕日后我就该有麻烦了啊!”   他五指轻握,一声凄厉惨叫过后。   这好不容易才诞生出来的草木妖精,就此灰飞烟灭…… 一百八十四章 惹不起,惹不起!   灭了桃树妖的神魂之后。   那株原本光华璀璨的硕大古桃树。   顿时仿佛好似从一个精力充沛的男人,被正值狼虎之年,欲求不买的俏寡妇连夜压榨了十八回般。   变得垂头丧气,奄奄一息,频临将死边缘的颓废模样。   钟昊不以为意,桃树妖乃是这株古桃树上孕育而生的精灵,不成地仙,只要这株桃树死,那她亦难以独活,但反过来却未必。   桃树妖神魂陨灭,虽然会大损这株古桃树的元气。   但却不至于危急到生存的地步,甚至,日后恢复过来,再得机缘,桃木之内要再度孕育而生一个精灵,也非是难事。   钟昊围绕这株生长了两千余年的桃树转了一圈,目测一下,这树的躯干足有四五人合抱的粗细。   他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要将这么大一株树就这样带回去,似乎有点麻烦。   酒葫芦虽是大肚能容,但这株桃树的体积,还是远远超出了它能容纳的范围。   “要是紫气君在就好了,凭借他那手熟能生巧的搬运神通,这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钟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对于有移山转岳之能的紫气君而言,这确实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算了,就这样来吧!”   钟昊双手抱树,掌心竟是有点炙热的感觉,他也不以为意,桃木本就辟邪,这一株又是有两千余年树龄的,对他这旱魃之身,自是会有些许抵触。   不过也仅此而已,要对他有所危害的,非要经过高明练气士特意炼制的法器不可,这区区一点天生的辟邪威能,应付些小妖小怪还可。   对他这旱魃而言,也就掌心能感觉到有点温热而已。   钟昊没去在意这个,他稍微使力,只见地面微颤,这株硕大桃树便被他直接自地下拔了起来,他还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将这大树根须上的泥土抖落下来。   钟昊将那硕大桃树拔起,原地就剩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留在那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韩家寨的方向,因为桃树妖已经死在了他手中的原因,原本笼罩在周边的桃花瘴也正在逐渐散去。   只是,那些已经无主的桃花瘴,虽然已经在消散,但要彻底的恢复成正常,还要不少时日。   而在这期间,已经没有主人控制的瘴气,却很有可能会对这范围之内的普通人造成危害。   钟昊想了想后,便单手举着那桃树,另一只手将腰间的葫芦摘下,生长了两千余年的桃树太大,这葫芦装不下。   可是对付区区的桃花瘴气,却是轻轻松松,正好用来泡酒,试试滋味如何,反正他一个旱魃,也不怕会被这区区桃花瘴气给毒死。   手尾收拾干净,钟昊确认没遗漏下什么问题没处理之后。   就这样扛着那桃树,迈开大步,往龙湖镇的方向行去,也幸好现在乃是大半夜的时候,若是在白日间,此举的动静那么大,未免就显得有点惊世骇俗。   就在钟昊扛着桃树离去不久。   有一个瘦小人影,忽然出现在了这片树林中,看着地面的那个大窟窿,又四下查探了一番,最后抓了一把泥土看了一下,不由在那跺脚。   “可恶啊!竟是来迟了一步。”   “没见什么厉害的搏斗痕迹,看来这桃树妖是遇上了厉害人物。可惜了,两千余年的桃树,可是炼制法剑的上好材料啊!唉……”   隐隐的,在这一片黑暗中,连连跺脚的人,乃是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   他手中一柄拂尘银丝如雪,在夜幕中闪闪发亮,显然非是凡物,乃是上好的法器。   年轻道人在这林中,凝神看了一下地面泥土一路散落而去的方向,不由微微沉吟,那个方向,似乎乃是去往龙湖镇的。   “听四圣庄的人说,龙湖镇上有具僵尸,原本便是天人武者,成了僵尸之后更是厉害,道爷原本还想去收服,充作随身护法。”   “好在道爷我机灵,在这附近打探了一下,那具僵尸竟然是寄居在钟氏祠堂,明显便是那传闻中已成旱魃的钟神秀,遗留在自己俗世家族中守御后辈的。”   “幸好没有莽上去,否则便是当真收服了那僵尸,惹来钟神秀那个煞星,道爷恐怕除了躲回茅山请祖师庇佑外,别无生路了。”   “不,似乎躲回茅山还未必保险。那昆仑脱俗仙子也是钟家的人,就因为琅琊剑宫在紫霄山太乙瑶台召开除魔大会对付钟神秀,便硬生生的宰了一位地仙做警告。”   “算了算了,这一家子惹不起。”   “道爷我还是去别处云游好了。省的瞧见那叫做楚天歌的僵尸,老是心痒痒,忍不住就想要动手。”   “听说最近西岭南那边生了事端,朝廷跟乱党打了好几场战,死伤都是不少。正好去瞧瞧,看能不能捡个漏,找到具练尸的好胚子。嘿嘿,若能是个姑娘,那就更好了。”   打定注意,这位出身茅山的年轻道人,朝着龙湖镇的方向再度望去了一眼,心中不无遗憾。   他赶了数百里路,原本便是奔着那具天人僵尸而来,可惜对方背后的靠山硬,平素又没什么劣迹,实在不好动手,只好放弃。   那种感觉对出身茅山的他而言,丝毫不亚于走空门的家伙,明明瞧见了一坨黄金,却只能是视而不见的心痛。   好不容易在饮茶的时候,无意间听人说起这附近有株两千余年的桃树成妖,便想来找点安慰。   不能找到一具护法尸,能得到一柄两千年的桃木法剑也可,谁知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跺了跺脚,这出身茅山的年轻道人只能是叹气,将手中的那团湿泥一抛,一道烁烁黄光在这林子中闪烁了一下。   他便借着娴熟的土遁之术,消失不见了。   钟昊单手举着那株硕大的桃木,行走在半途之时,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他并未去理会。   现在不比百余年前的时代,世间的能人异士可谓是层出不穷,既然对方没有寻上来,他也懒得去理会那么多了。 一百八十五章 贯通两地的门户   钟昊自韩家寨带回了那株桃树。   其他符合条件的槐、柳、桃等树木,也在钟家的大肆搜罗之下,很快被一一运回了龙湖镇。   至于那些钟昊在地形图上,以朱笔点出的阵势节点所在。   有钟山老人的亲自出马,加上那近乎散财般的银钱攻势下,也被迅速搞定,并未曾遇上什么阻力。   那些被运回来的树木都很快被重新栽种了下去,半点都没有耽搁。   看似是杂乱无章的分布在龙湖镇的各处,但是若有人能站在苍穹俯视,却能自其中隐隐察觉出某种极为玄妙的韵律,使人沉迷。   钟家祠堂乃是这个阵局的重点,乃是阵眼所在,就如那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自是要到最终才能落地。   过了三日之后,一切就绪妥当,那株桃树终于落地,被栽种在了钟家祠堂的后院中,待填好土后。   钟昊心中默算时辰,伸出手掌,贴在了桃木的躯干之上,顿时体内源源不绝的真力涌出……   以树木为基石,灌输能源,催动激活整个阵局,不是很复杂,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夺天地造化的惊世杀阵绝阵,只是一种常见的阵法。   唯一需要的,大概便是一身浑厚的根基,保证在自身催动阵局的时候,不会整个人都被抽干。   这一点,对于钟昊而言,自是不再话下,便是八百比丘尼跟楚天歌中随便一人出手,都能轻松胜任。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祠堂中那株刚刚栽种下去的桃树,枝叶间隐隐有光彩流转,妙不可言。   原先因孕育的桃树妖神魂被灭,导致的元气受损,在短短顷刻间,竟似是恢复如常。   钟昊松开了手,到这一步,这一阵局便算成了。   所有处于龙湖镇上的人,在那一瞬间间,几乎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如同风雨欲来,黑云压顶的那种沉闷感觉。   不过这异常只是一瞬。   当刚刚激活的阵势威能开始平复下去之后,一切便恢复如常,短短瞬间的异状,大多数人都感觉不出来。   “这阵法启动之后,平日间会接引吸纳天地之气,留存在阵势的各处基石节点所在,同时洗练那些布阵的树木本身,使其渐渐往灵木迈进。”   “阵势的威力也会渐渐增强,若是时间够久,日后这些树木之上未尝不能诞生出几个树灵出来,但这个过程注定是缓慢而长久的。”   见阵局已成,钟昊朝着身后的钟山、秀儿丫头轻轻讲解道。   依托天地之伟力,演化阵局奥妙。   钟昊乃是武夫,原本对这了解不多。   不过黑帝遗府中藏书不少,他也曾在自家媳妇的映像中窥见了不少此中奥妙,布下这一座小小阵势不难。   “此阵现今开启之后,龙湖镇不敢说固若金汤,坚如铁桶,但挡下等闲人仙交手的余波还是不再话下。”   “当然,若是真有人仙丧心病狂使出全力,攻伐此地,要破灭此阵也是不难,毕竟布阵的材料,也就这株桃树算得上是神异,其他都是些稀松平常之物。”   钟山老人微微点头,脸上还是很欣喜。   自家老祖宗对于人仙级数的存在不甚在意,可对于他们这些后辈而言,便是一名江湖上的九境武夫,都已经算是难得一见了。   阵局开启之后,虽说挡不住人仙,但要抵挡一两名九境武夫、练气士,却是不难。   钟山自然不会觉得这阵法,真如自家老祖宗所说的那般不堪使用。   “若日后天下大乱,龙湖镇面临刀兵,此阵法便不亚于一座坚固堡垒,不知能减少多少伤亡。”老人家在心里暗自想道。   钟昊也不理他,在龙湖镇布设阵局乃是顺手之事,他真正要做的,还是为钟家的后辈保留一条面临危急时的退路。   所以接下来,在此开辟出一道通达黑山兰若寺的门户,才是重中之重。   此举,却没有之前催动阵局那般轻松。   江南郡黑山与岭南郡龙湖之间,路程遥远,要想直接在两地开辟出一道门户来,非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不可。   哪怕是如紫气君这种已经是人仙巅峰,距离地仙仅差半步的大练气士,都做不到。   钟昊站在院子中束手微微垂目,凝神去感应黑山所在之地,那处乃是他的道场,哪怕相隔再远,只要还在此界,心神都能感应得到。   恍惚间,钟昊目光已经降临黑山。   那方圆数百里地界,似乎都在心中浮现出来,黑山依旧平静,千年树妖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八月十五妖魔大会的诸般事宜。   龟童子难得正在兰若寺中安静修行,而慈溪则在某处山窝中,耐心的照料一群小家伙,其他人的状况,也是尽收眼底。   钟昊没有多去留意,感应到了黑山之后,他猛然挥手,袖袍微抖,便有一道剑气长虹破入虚空,在瞬间贯穿遥远两地,打通了一条路径。   钟昊一掌拍落在那株桃木之上,隐隐之间,一团光晕在桃木躯干上浮现,细细看去,似乎像是一道门户的虚影,显露在这桃树的躯干上。   开始时,这道门户还如水波荡漾,显得模糊不清,随着钟昊真力灌注,随之渐渐稳固了下来。   往这门户里面看去,当真就瞧见了对面的景象,恰好便是在兰若寺的山门之前,这般动静,在黑山中也是不小,顿时便惊动了不少山中人物。   钟昊意念传递过去,在一山妖鬼的心湖中言说此事,这才止住了一场骚乱。   最终,待这道门户彻底稳固之后,钟昊眼眸微闪,挥袖之间,便将这条通道隐蔽敛去,藏在了桃树中。   这等莫测的手段,让在祠堂中围观的诸人不禁叹为观止。   “这道门户,非危急不可开启。”   一道桃符带着光晕自桃木内中缓缓浮现出来,落在了钟昊的手中,上面铭刻着繁复精美的纹路。   他瞧了一下,便递给了钟山老人,“这是开启的钥匙,若是当真到了紧急关头,将此桃符抛向这树,那道通往黑山的门户自会开启!”   钟山老人忙双手接捧过来,小心收好。 一百八十六章 在线等,挺急的!   夜里,钟氏祠堂内。   钟昊拆开了一封密信,乃是一位自称林佳之父林靠山的人送来,之前几日,他都忙着处理布设那阵局之事,未曾顾得上这封信。   眼下有了闲暇,方才想起来,便叫钟山老人取来,雪白信纸上的话不多,一张纸都还有三分之一的空白未曾书写。   钟昊看完之后,却是沉思起来,这封信的内容,丝毫没有涉及林佳,也不是她父亲林靠山写的。   而是一个名叫文子俊的人,想要邀请他前往西岭南百越山中一会,此人信中言词很是诚恳,若只是这样,自是不值得钟昊沉思。   这样随便一个人送来一封信,便想要约他会面,而且还是要他亲自上门,钟昊可没那闲工夫去搭理。   只是这文子俊在信中透露的身份,却是让钟昊起了不小的兴趣,此人赫然乃是那群逆乱大顺的乱军高层首领之一。   这样一位人物,特意差人前来送信邀他会面,自然不是喝茶聊天,结交朋友那么简单,而对于对方不曾亲身来此,钟昊也能理解。   尤其是最近大顺朝廷,已经在西岭南摸索到了这群乱党的踪迹,双方打了好几场战役,死伤不小。   这群人却顽强的抵御住了朝廷大军的围剿,硬是在那环境错综复杂的百越山中,扎下了根基。   钟昊想了一下,将那封信收了起来,露出一丝笑容,既然对方诚心相邀,便去看看也是无妨。   反正现今黑山之中,一切都在依照他原先的谋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千山妖魔大会的事情还有数个月,这一干琐事都有千年树妖操持,又有那位命脉在他掌控中的地仙在山中坐镇。   便是邪佛强势来攻黑山,也非一时半会就能拿下。   有这等缓冲时间,足以让那白骨夫人楚瑶姬借助遍布天下的鼠类给他传递消息,回山救援了。   趁此之机,便去看看这位文子俊的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打定主意之后,钟昊没有拖延。   第二日,他便动身往西岭南而去。   八百比丘尼却是在钟家住下了,按照她的说法,是她那朋友下的术法犹在,故此需要在钟家盘桓数日,驱除体内那位东瀛大阴阳师的术力。   钟昊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似乎并无那么单纯。   只是八百比丘尼说的情真意切,他也没有找到什么别的疑点,只得将此事放下,独自踏上前往西岭南的路程。   ……   同一时间,天域,某处虚无飘渺之地的镇魔殿中。   南宫月瞧见这等情况,却是脸色大变。   “好一个妖尼姑,驱除术力?哼,还真能编!”   “也就那个呆瓜的脑袋转不过弯来,当老娘看不出你这是走迂回战线,想要拿下钟家那班后辈的好感,乘机博取上位?这等伎俩,都是老娘当年玩剩下的了……”   她冷笑道:“真当老娘现在下不去,就拿你没办法了不成?”   只见南宫月伸手一抓,便有元气凝实,化作了一道青色符箓,她屈指微弹,那道青符便载着某些讯息,在这镇魔殿中一闪即逝,直接飘落去了下界某处神秘所在。   “哼哼,老娘在下面也是有人的。”   “妖尼姑,我就看看你这所谓的不死传奇,能经得起多大的折腾……”南宫月盘腿坐在莲花上,微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这样有意思么?”在她心湖中,突然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老娘的事情,你管得着么?死一边去,别来烦我,别以为你是本尊我就不敢揍你。”南宫月道。   “……”   那个声音似乎还有说什么,但南宫月已经是在默念玄咒,有浩淼伟力扫荡心湖,直接便将那位本尊排挤了出去,不去听她所言。   也在同时,南宫月的身躯莫名虚幻了一下,形似鬼魅神魂,还是即将魂飞魄散的那种。只是片刻之后,她又凝实如初。   “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要将我斩灭,不嫌晚了点么。”南宫月往某处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你到现在都始终没有想过要直接对那处下界出手。嘿,本尊,你难道就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么?”   “我们终究是一体的啊,我有的经历,你可是半点不少啊!我喜欢那个呆瓜,你当真便毫无触动么?我可不信!”   南宫月直接在那莲花上躺了下去,脸上一直灿烂的笑着,心里头正在想着那个人,然后又忍不住嘟囔道:“我眼光那么好,喜欢的人儿是个宝……”   她突然又叹了口气,道:“就是一块宝才让人不放心,时不时便要留心,不定就从哪冒出个贱婢不知死活,死皮赖脸缠着不放……唉,烦啊!”   …………   反正距离文子俊那封信送来,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日。   钟昊便也不急,独自离开龙湖镇后,一路不紧不慢的往西岭南而去。   而今天下,暗流汹涌。   而岭南郡因那乱党之事,越往西行,越能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平民百姓都是一副愁容,路上不时能瞧见成群结队的兵士,脸色肃穆。   两天以后,钟昊持着一根竹杖,在山岭间的一处溪涧驻足停下,淘了一捧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很是舒爽。   他原本想要靠在溪流旁边的一块丈许巨石上,微微眯一下,闲散惬意的休息一会。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上苍似乎都瞧不惯他那懒散的样子,愣是要给他寻点事情。   “救命啊!救命……”   “桀桀,你叫吧,放心大胆的叫,这荒郊野外,没人会听得见的。你越叫,我便越兴奋,叫吧,快叫,叫的越凄惨,越大声越好,桀桀……”   阴恻恻的笑声混杂着呼救声,在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   钟昊睁开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听听这标准的反派笑声,以及得意忘形的嘴脸,简直就是江湖侠士出门必备的打脸龙套。   那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凄惨,只是钟昊的脸色有些古怪,英雄救美的事情,自是义不容辞。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钟昊的耳边似乎都响起了曾经耳熟能详的曲调,只是他还是靠在石头上没有动弹。   请问如果被侵犯的是个男人,那正在施暴的是个姑娘。   这种情况究竟该不该出手呢…… 一百八十七章 我以后再也不女装了   “桀桀,最喜欢你这种长得俊俏又会女装的小哥哥了。”   道路的边上,一个生的高大,体型匀称的姑娘,眼睛发亮,死死盯着被她欺压在身下的那个‘漂亮’的小哥哥。   “我改,我改还不行么?我以后再也不女装了。呜呜呜……女侠,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身穿墨绿衣裙,身材婀娜,容颜秀美还要远胜世间大多数女子的男子,神色怯弱,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路遇劫匪。   不要钱,只要色,他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么?   对于这种似乎世间多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好事’,这位长得很漂亮的男子,感觉欲哭无泪。   “谁要你改了?我家山寨里头,恰好还缺一位压寨相公,你很合适,以后就跟着我吧!”高大女子眉似柳刀,英气勃发。   墨绿裙装男子使劲摇头。   虽然他神色害怕,这意图劫色的女匪手中无鞘长刀,在阳光的映照下,雪亮雪亮的,带着寒芒。   但是为了自家的清白身子,他还是坚定的摇着头,说什么都不能同意这个女匪的提议。   高大的女子微微弯腰,那圆润的脸颊,几乎贴到了那俊俏男子的面容上,“难道你喜欢男的?”   裙装男子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管你舒爽。”高大的女子说道。   她缓缓起身,那柄无鞘的雪亮长刀,被她直接扛在了肩上,有清亮的光泽在刀身上流转。就在这高大女子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那两个中年汉子,浑身都散发着难以遮掩的雄浑气机,杀机凛然,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闹剧,默不作声。   对于自家首领的举动癖好,虽然寨子里的人都很是无语,但她喜欢就好,敢于嘲笑的人,大多数都已经沦为了那柄雪寒刀下的亡魂了。   喜爱穿裙装的俊俏男子,哭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他朝那两名长得凶神恶煞的汉子看了一下,又瞧了瞧持刀的女子,怯弱的语气中带着坚毅道:   “虽然我生的貌美如花,但我绝不会屈服你的淫威之下,去当什么压寨相公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高大的女子伸出手来,抬起了那张‘娇艳如花’的面孔。   她眯着眼睛,轻声笑道:“没关系,若是太顺从了,反而没意思,我最喜欢的就是驯服你这样有着野性的烈马,这才有意思啊!”   “咔嚓!”   突如其来,枯枝被脚踩断的声音,有些刺耳,瞬间吸引了四人的目光,他们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在不远处,一个手里拄着一根翠绿竹杖的年轻人忽然出现,正朝着他们这里瞧来。   两名中年汉子心头不由一震,彼此相视了一眼,以他们超人的敏锐五感,竟是丝毫未曾发觉,这个年轻人是何时出现在哪里的。   高大女子眼眸却是一亮,上下打量瞧了钟昊,她深深觉得,今天似乎是自己的幸运日子。   以她多年练就的一双毒辣眼光,瞬息间便已经给这突然出现的人,换上了一身女装,稍微打扮一下,或许又会是一位不输与旁边这位裙装男子的‘美人’。   钟昊挠了挠头,哪怕是见过颇多世面的人,对于这高大女子那一双赤裸裸的眼睛,依旧感觉到了严重的不适应。   他摇了摇头道:“你们聊,我只是路过,顺便看看。继续聊你们的就好,不用管我。”   那个俊俏的男子,见到他的出现,瞬间便好似看到了天降的救星一般,忙在那大声招呼起来,更是直接将钟昊攀认成自己亲戚。   看那激动成花枝招展的小模样。   要不是钟昊不认识他,险些都要以为这个家伙,就是自己那早早便已经死去的老弟了。   不过,真要自家小弟敢穿成这样,他见了,绝对一个巴掌就乎过去了。   “那个……他似乎不太乐意跟你们走,要不,这位彪悍的姑娘,咱打个商量,你就放了他呗?”钟昊说道。   高大女子摇了摇头,盯着钟昊的眼神很是炙热,伸出手来,指了指他道:“你们两个,我都要了。”   她仔细瞧了瞧钟昊,又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你很适合穿红色宫裙,与他一块都归我了。放心,我这人重情,成亲之后,定会雨露均占,不会冷落了你们其中一人。”   那俊俏男子看了钟昊一眼,很是厚颜无耻的祸水东引道:“我是无所谓的。要不,大寨主,这份殊荣,你全给他吧!”   高大女子淡然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阿大、阿二,请这位相公,跟我们一同回寨子,注意点,莫要伤了人。”   说话间,她扛在肩上长刀忽然间,便已经架在了那个男子的脖颈上,“至于你,现在也跟我走。”   那两名汉子听了吩咐,同时迈步向那个突然到来的年轻人行去。   方才,钟昊无声无息间,便欺身进来,到了近前才因故意踩断一根枯枝惊动他们,由此几乎可以断定,这必然是一名高手。   所以,两个中年汉子并未曾因钟昊的年轻面貌,而有所轻视,反而心头凝重,不敢大意。   钟昊叹息了一声,只是道:“虽然我也很想要配合你们一下,让你们把握抓回山寨去当你们寨主的压寨相公,从此天天过着被‘压榨’的幸福生活。”   钟昊用手指点了一下这两个中年汉子,接着感慨道:“但是就你们这点实力,让我真的很难配合啊!”   两个在山中聚寨为匪的中年人,没去理会钟昊的疯言疯语,各自吐气,一声长喝,便已经朝着钟昊扑了上去。   因为那高大女子有交代,不许伤人。   故此两人动手,虽然气势看去凶猛,但都是收敛着劲力,以擒捉为主,意在将钟昊拿下,押回山寨去跟新继位不久的寨主成亲。   钟昊立足原地不动,却是大笑了一下:“你们面对我,居然还要留手,混江湖那么些年,眼界如此浅薄,是怎么活下来那么久的?”   他手中的竹杖抬起来,凌空点了两下。   就见那两个气势汹汹的中年汉子瞬间由出笼猛虎变作了软趴趴的猫咪,趴在那地上不见动弹了。   钟昊倒是没取他们性命,仅仅是封了他们两处大穴,顶多也就瘫痪个半天而已。   那高大女子,见此顿时大惊。   她用手指了钟昊一下,神色露出一抹凝重,“武道天人?” 一百八十八章 你难道不是想上我?   “好了,也该玩闹够了。不知现在,姑娘可还要强行掳人?”   钟昊笑了笑,对她之疑问,却是避而不谈。   那高大女子一时沉默,目光在地上那两个中年汉子身上打量了一眼,道:“既然乃是一位武道天人,这点薄面总是要给。”   “只是你有如此能为,我却未曾听过,不知能否告知,究竟乃是何方神圣呢?”   钟昊摆了摆手,缓缓行了过去,来到这高大女子与那俊俏女装男子的身旁,笑呵呵道:“不过江湖上的无名之人,不用这般探问来历。”   “我知晓你手中的刀,大有来历,已近通神,此等器物非比寻常,有大来历。但我在此,还是奉劝一句,你尚未完全掌握此刀,强行驾驭,可是有人为刀奴的隐患。”   女子神色凝重,道:“你是为这口雪寒刀而来?”   高大女子手握刀柄,瞬间气势森寒,只要眼前这对上她眼的家伙,口中吐露了半句对这口刀的贪念,她也只能是忍痛挥刀,将其斩杀。   虽然对方实力不知深浅,但她以人御使这口刀,也能破入天人领域,足以称雄。   否则,也不能在现今混乱的西岭南这边,以女子身在一伙聚众结寨的匪徒中,登上大当家的宝座。   哪怕她爹便是前任大当家也不行。   绿林之中,从来实力为尊,可不讲究什么子承父液。   钟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便连‘过山风’都忍不住从他袖子里冒出头,瞧瞧这位姑娘手中究竟握着的乃是何等‘宝刀’。   钟昊将手中的竹杖,提着轻轻比划了一下。   然后在那摇头笑道:“你的刀,是一柄好刀,可还没有好到让这天下任何人都想要的地步。我就觉得,我手中的这根随手捡来的竹杖,也很是不错。”   高大女子明显不信,从有这柄雪寒刀以来,所有知晓这柄刀来历的人,莫不对其充满着贪念,想要豪取抢夺。   至少,自她有清楚意识的这些年间,除了父亲的一班老兄弟外,外人谁不窥觑着他手中的这口魔刀。   钟昊也不理她,转头望着那个俊俏的男子,啧啧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姑娘’,难道都已经成了某种流行趋势了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是想起了自家黑山上那位女装刀者。   俊俏男子没理会钟昊的话,他退后了两步,有些警惕的盯着这个家伙,手按在胸口处,紧紧抓住衣裙。   他充满怀疑的盯着钟昊,这家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被自己的美貌所诱惑,救人之后也想要来个劫色?   不要啊!   他虽然爱女装,可还是喜欢姑娘的,若是接下来要被眼前这家伙劫色,还不如跟那个山大王去当压寨相公呢。   钟昊瞬间便自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层意思,忍不住苦笑。   他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竹杖已经很是不客气的高高举起,直接在这漂亮家伙的头上狠狠的敲了一记。   “我救你,你却以为我想上你!拜托,自恋有个度好么?想我好歹也是有媳妇的人,会看得上你?”   钟昊直接一棍将这女子装扮的男人,敲的眼冒金星,这才觉得出了口气。   他转过头来,对那高大女子笑道:“虽然这家伙自恋的有些让人想打,但是劫色也是不对的,你既然说要给我这点薄面,那便多谢过你了。若是没事,这家伙便由我带走了。”   高大女子看了一眼那个正摸着头呼痛的俊俏家伙,有些不情不愿,好不容易才能碰到一个顺眼的,就要这样放手,实在让人心有不甘呀。   只是面对钟昊,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美色当前,若能押回山寨,自然是好。   可要她为这点小事,便御使雪寒刀去与人生死相搏,她又不是男的,精虫上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钟昊见状,脸上灿烂的笑了笑,一挥手中竹杖,朝那俊俏男子作势一挥,道:“趁着人家姑娘没有改变主意,快走了。”   俊俏男子忙跳了起来,快速往前跑去。   钟昊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望着那高大女子问道:“姑娘是这西岭南的地头蛇,不知可曾知晓百越山?”   “你问这个做啥?”高大女子望着钟昊,脸上顿时有些惊疑起来。   百越山是西岭南一处地形很是复杂的山脉。   若只是如此,自是没有什么值得好惊奇的,但现今这边的人,几乎都知晓,那里聚集着大批意图颠覆大顺朝廷,想要改天换地的乱党。   莫非眼前之人,与那些百越山中客有所关联?   若是如此,那有这一身浑厚实力,倒也说得过去。   那群乱党中高手如云,否则也不会在朝廷的一再围剿之下,坚持至今,且越发壮大起来了。   高大女子的眼眸,此时不禁微微亮起,若是能经由眼前这人,与百越山那群人搭上关系,无论对她,还是对她的寨子,都是一件好事。   聚众结寨,归根究底就是匪。   跟百越山中的乱党,同样乃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眼下大顺的眼光尽数在那些乱党身上,一时没顾得上而已。   等到哪一日想起来了,不定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钟昊道:“我有事要去那处一趟,只是以前未曾到过这边,所以路况有些不熟。”   高大女子沉默了一下,道:“我为你指点前去的路径,你能帮我给那里的人带一句话么?”   钟昊看了她一眼,似乎窥透了这女子的心理,当即笑了一笑道:“举手之劳,自是可以。”   高大女子点了点头,直接从身上掏出一份折叠的地图,抛给钟昊道:“这是西岭南的地图,如果你见到了山中的人,便请你代为传达一句……”   听完这女子的话后,钟昊点了点头,笑道:“话我一定带到,但是人家愿不愿意,那便是人家的事情了,我可左右不了。”   高大女子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下还趴在地上的那两个中年人,“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他们的穴道了吧?”   钟昊挥袖间,解开了对那两人的禁锢,笑了一下,人便已经瞬间远去。   附近的一处山岭上。   那个先一步离开的俊俏男子伫立在那处,一袭墨绿衣裙随风扬起。他低下头来,轻轻抚摸一个套在他那纤细手腕上的漂亮金色手环…… 一百八十九章 避难的狐狸精   广林县是西岭南的一处小县城,这里距离百越山已是不远,钟昊在入夜时入了城中,在那县城的中心处,寻了一处酒楼。   到了此地,已经能深深感受到那一股不安的情绪,在整座城池中弥漫扩散。   有兵士在四处巡守,不时会排查盘问一个个看起来有着嫌疑的人。   在酒楼中吃饭的人数不多,彼此之间谈话,也都尽量压低着声音。   钟昊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子的菜,一个人在那里慢慢的吃着,楼梯处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看模样很是漂亮的‘姑娘’走了上来。   她在楼上四下看了一下,见到钟昊时,眼睛忍不住一亮,便往这边行了过来,也没询问,便一屁股直接坐了钟昊的对面。   “姑娘家的,不是应该矜持点么?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一口饮尽杯中酒,钟昊将酒杯放下,望着这做女子装扮的俊俏男儿,笑着说道。   被调侃一句,这穿着墨绿裙装,姿容俏丽的男子不以为意,反而眯眼笑道:“如果,我对你有意思,你愿与我欢度一宿良辰么?”   钟昊好歹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穿越者,自不会被这等言语拨弄,只是笑着道:“因为那救命之恩,你无以为报,所以终于还是决定要以身相许了么?”   “是啊!欠人恩情大如天,最难偿还救命恩,昔年白娘娘为此险些便散尽了千年道行,若是能以一宿露水情缘,便了断此番因果,我还是很愿意的。”   姿容俏丽的男子,透过窗户往下望了望,那灵动的眼睛已经瞧见了两个人似乎正在街头搜寻什么,渐渐消失在街角。   钟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问:“原来还是一只避难的小狐狸,你这是真把我当成你天命的救星了么?”   男子自窗外挪回目光,睁大了眼睛,望着钟昊道:“你知道了?”   “我眼睛又不瞎。”钟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声说道。   这名年纪轻轻,姿容俏丽好女装的男子,自钟昊第一眼看见他,便已经知晓其根底,并非是人身,乃是一只狐狸幻变而成。   至于为何一只明明生有五尾的青狐,会在那山岭间跟一个绿林女匪,在那玩大玩劫色的游戏,大概也许是这狐妖的恶趣味吧!   狐狸精伸手将酒壶自钟昊面前提过,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一口饮尽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现在开始,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你的来历了。”   他有异宝在身,浑身妖气尽敛。   便是寻常已经踏足人仙巅峰的大练气士,都未必能窥破他的伪装,现在却是被这样一个年轻人窥破了自家跟脚,让他不禁起了浓厚的好奇之心。   钟昊微微一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要是把你的狐丹都吓的吐出来了,那就不好了。”   俊俏男子皱了皱眉,嗤笑一声,道:“还真会胡吹大气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沉默了一下。   他还是询问道:“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钟昊脸上笑容灿烂,轻声说道:“江南金华府,黑山兰若寺。”   俊俏男子原本正要往嘴里灌酒,猛然停了下来,望着钟昊的脸色不禁一白,他手微抖了一下,那杯举在手中的水酒,却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俊俏男子默默将酒杯放下,整个人再无方才的惬意随性,多了一份显而易见的拘谨:“黑山老妖?”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钟昊。”钟昊笑道。   俊俏男子忍不住缩了缩脖颈,望着钟昊压制不住那心中涌起的惊惧。   传说中的那只旱魃。   自己竟然寻死坐到了他面前来,他有些慌慌张张的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中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   钟昊不置可否,只是在那安静的喝酒吃菜。   俊俏男子吞咽了一下口水,补充道:“改日若是有暇,再登门拜谢,先行告辞了。”   他整个人在这酒楼中,忽然间便化作飘渺虚无的青色雾气,自窗户间飘出,瞬息功夫便了无痕迹。   酒楼之内,不由一片哗然。   虽然人数不多,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化烟消散不见,其他人也不是瞎子,自是看得清清楚楚,顿时齐露惊容。   世间仙神之说虽是由来已久,但对大多数人而言,能见识到几位江湖中一流高手交手,已经是足以大肆吹捧之事。   这等飘渺玄奥法术,顿时将这酒楼中的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   “那个姑娘是妖怪还是神仙啊?”   “应该不是妖怪吧!否则我们那还有命在,早就全部被吃了才对啊。”   “不是妖怪,那就是神仙了。天啊!我见到神仙下凡了……等等,那个年轻人该不会也是一位神仙吧?”   “…………”   酒楼诸人彼此交头接耳,那一双双目光,时不时在钟昊身上瞄来瞄去。   钟昊也不理会,只是在那安静的边吃边喝,这等镇静的模样,反而似乎坐实了他‘神仙’的身份。   当钟昊吃饱喝足之后,正要付钱离去时。   那酒楼中身材有些微胖的掌柜,忙跑了过来,连连摆手道:“仙家驾临,乃是无上的容光,令这酒楼蓬荜生辉。这点小小银钱便不用了,算是鄙人请了。”   钟昊笑道:“从来免费的东西最是昂贵,你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利益,我吃喝付银钱,贪的是享受。既是买卖,岂有让掌柜你请的道理?这银钱还是结了吧!”   说罢!钟昊挥了挥袖子,在那桌上便出现了一些碎银子,不是很多,但付这一顿饭钱是绰绰有余了。   那位掌柜的还待再言,就见钟昊笑了一下,嗖的一下,他人便已经自这酒楼中消失,众人瞧见,不免又是一阵惊叹。   那位掌柜的则在那里,望着桌上的碎银子,连连跺脚不已,有仙家光临,还在此展露神通仙术,这对于酒楼自是天大的好事。   他已经可以想见,今日过后,酒楼宾客满座的景象了。   可惜,最终未能求的一份仙家墨宝留下,待这阵风声过后,酒楼生意恐怕又要恢复原状了。   “免费的东西最是昂贵,果然不愧是仙家,我这点小心思看来是被完全看穿了……”那位胖掌柜的摇了摇头,缓缓走回了柜台。 一百九十章 夜漫三更,城隍有邀   夜凉如水,月似白霜!   有一处大寨,位处在那距离广林县百里之外的百越山中,山水险峻而地势复杂,宛若一处避居在世外的桃源所在。   若是有懂的阴阳风水数术之人在此,观照整个寨子,必然会大为惊叹,这看似平凡朴实的寄居之地,所有的房屋看似杂乱无章,无甚出奇。   却是彼此连同,栋栋宅院都是相通,彼此间盘根错节又井然有序,自成格局隐有几分峥嵘之气,更隐成风水格局,遮蔽了一切术算法眼窥探。   这里是百越山中,那群被朝廷斥为乱党邪魔之人的聚集地之一,在这处大寨子的正中间有处大屋,屋子的主人是一位身形消瘦的潇洒儒士。   此时,这名年约四十出头的儒生,正在屋内翻阅一册古籍,借着油灯的光,可以看见被他捧在手心那册古籍的封面上那几个大字:   《钟神秀密传》!   而在他面前的桌上,还另外放有十数本看去都有些年头的书籍话本。   依次有:   《百年传奇——一代天骄剑豪的江湖》   《江南名妓口述——我与钟昊的那几夜》   《剑中神圣之争》   《钟神秀的短暂一生》   《剑神一怒为红颜》   ……这些话本书籍,皆是百余年前,流传下来的,多是一些以讹传讹,甚至冒名虚构之事。   但在传说之中,往往有着真实存在,只要抽丝剥茧,对于了解往昔传奇人物的性情脾气,还是很有帮助的。   历经了百余年,还能翻找出如此之多,关于昔年那位钟神秀的书籍,潇洒儒士显然是废了不少的心力去收集。   他叫文子俊,在百越山中这只乱党中,威望甚高,乃是几位首领级人物之一。   有人快步走进了屋内,带来了一个消息,潇洒的儒士很是欣喜,手里的书便没有再看下去了,丢回了桌上,就散乱的放在那,也没有收拾了。   这不似寻常的他。   但是那个人来了,这一点的小事,自是就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夜漫三更。   在百越山中的某处小渡口,一艘小舟载着一位潇洒的儒生顺着蜿蜒复杂的水道,缓缓离开了百越山,往那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县城行去。   …………   夜幕下,幽幽月光映照。   钟昊一袭玄衣,腰悬酒葫芦,翩然行走在这小小的城池中。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行来西岭南的这一路上,他能察觉到这里的复杂,水面起波澜,水下更是暗流涌动,诸多势力在此交汇,盘根错节。   明面上,西岭南的祸患在于百越山中的乱党,大顺朝廷对此倾注了很大的心力,可在有心人的眼里,有一方势力,也是绝对不容忽视。   朝廷只设岭南郡,为何最后会在民间成为东、西岭南,又为何会有柳清云这样的儒家大能担任这郡守之位,坐镇妖都广城。   很大程度上,都与那方势力脱不了关系。   异姓藩王自治,割据一方。   自大顺开国至今,数百年的经营,邓王府早已成了这西岭南广阔地域上的土皇帝,多数生活在此的人都只知邓王爷,不知有朝廷。   很大程度上,这已经是朝廷中不少人心中的隐忧,所以岭南才会有柳清云的坐镇。   百越山中乱党的聚集,其实未尝不跟那邓王府的放纵有所关系。   若是邓王府在这件事情上与朝廷一心。   纵使不能一举剿灭那山中的乱党,可西岭南也绝对不至于演化成如今这种近乎是三方鼎立的局面,大顺朝廷对此未必不知,可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夜幕下的广林县,街道很是冷清,几乎都见不到半个行人,在眼下的非常时期,哪怕是这样的小县城,都早已实行了宵禁。   钟昊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色平静,眼下行走的这条街道,还是很宽阔的,足以让数匹大马齐行而不显的拥挤。   而就在对面街道的对面,钟昊看到了一座城隍府,占地很广,甚至可说是逾越了规矩,超出了一个县城隍该有的排场。   就是府城隍都要有所不如,近乎要与郡城隍相提并论。   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岭南的郡城隍按照规矩,该是在广城之中,断不可能修建在此。   钟昊之所以会停下脚步,自然非是因为这座城隍庙修建的不合规矩。   而是因为,在这之前,这条街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城隍庙。   眼前这座是突然而来,直接显化在他面前的,就如同乱葬岗千年老鬼的那处虚幻阴界一般,这是一处并不存在与现世的城隍神域   换句话说,如无意外,这座城隍庙的主人,应当便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城隍庙的府门紧闭,隐隐之间,似有云雾缭绕,街道上刮起了一阵阵阴寒的风。   钟昊解下酒葫芦,缓步上前,一边饮酒一边神色平静地道:“阁下既然前来阻路,又紧闭府门作甚?”   阴风之中,有一个个穿戴盔甲的鬼卒,在城隍府门前现身,分列两旁,彼此沉默肃立,佩刀持戈,神色冷峻的盯视着钟昊。   ‘吱呀!’   那座城隍府的大门缓缓开启,有一道消瘦的模糊身影,手持一柄白毛羽扇在暗雾中自那府内缓缓度步而出。   “前方之人,不知可是昔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钟神秀,而今的黑山之主?”那道消瘦的身影走出了城隍府大门,发出声音询问。   直到他跨出大门的刹那,整个人的身影才显得清晰起来,是一个年约六旬的瘦小老人,做师爷幕僚打扮,手中羽扇轻摇。   “本就冲着钟某人来的,又何必还要明知故问呢。”钟昊淡淡说道。   那位师爷目光一闪,当即大笑出声:“既是贵客当面,那便快快有请,我家主上已在府中备有薄酒恭候大驾!”   他微微侧身,手中雪白羽扇往前一引。   钟昊往那城隍庙内中看了一眼,一般而言,仙家道场,神祗领域皆非凡俗之地,不是至交,一般没人会无缘无故便踏入他人的领域之内。   钟昊拿着酒葫芦,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介意,直接踏步往前行去,便是这一方突然拦路,疑似郡城隍的神域又如何,便是其中有何不妥。   他既然敢于进入,自然亦有信心能自里面出来…… 一百九十一章 刀礼迎宾,杀机暗藏   就在钟昊脚步往城隍庙踏去之际。   倏然间,寂静夜幕下。   只闻‘锵锵!’之声响动,那分列城隍府大门两旁鬼卒,全数手腕一动,只见一柄柄寒芒四射的利刃出鞘,彼此交错,形成一幕看去凶险的刀阵。   鬼卒迎宾,以刀为礼!   钟昊目不斜视,神态从容,跨步之间,骤见刀芒飞舞斩落而下。   纵使修行人几番磨砺,看惯生死能无惧刀阵,然在危机间,总不免会有自然反应,要闪避护身。   钟昊却是宛如未见,任由那凌冽寒芒贴身而过,前后腾飞,始终无惧无避,一派从容,甚至迈步饮酒,尽展豪气干云之姿态。   “这般大礼,倒是不差。不过,我还受得住。”放下酒葫芦,钟昊微微笑着,刀礼迎宾,称得上是浓重的礼节,但也是带有某种威胁的隐喻。   那位师爷见此,眼眸微垂,手中羽扇轻摇,那嘴角微微勾起,似在轻笑,只是那瞳孔微微收缩,心中实则暗惊,远不像表面的平静。   敢于横穿迎宾刀阵者,必有过人之处,还要对自身有着绝对的自信才行。   毕竟谁也不知布下这等迎宾礼节的主人家,究竟是存有怎样的心思。   昔年,便有军功显赫的大将自沙场归来,帝王在京都之前摆下刀阵,以为殊荣,结果横穿之后,直接被乱刀砍死,剁成了肉酱。   今夜这些迎宾的鬼卒,也都有一身不俗的修为,称得上是杀机暗藏了。   这人竟是视若无睹,完全将那些鬼卒尽数视作了空气,多年以来,这还是这位师爷所仅见。   不过他再一想眼前之人,乃是昔年江湖的一代传奇,此番重出,更是旱魃之身,无视这等阵仗,倒也说得过去。   就在这位城隍幕僚思量间,城隍府前,漫天刀光一敛,所有鬼卒尽数收刀归鞘,钟昊已经是跨过那刀阵,行至了他身前。   再要往前,便已经是要跨入城隍府邸之中了。   “贵客有请!”这位师爷回过神来,开始往前引路。   钟昊点了点头,衣摆浮动,紧随其后,走进了这座城隍府中。   待他进入之后,这城隍府的大门砰然一声,再度关闭,而那些鬼卒也在门前消散,飘忽而来,飘忽而去,不知所踪。   伴随着一阵烟雾,那显露未久的城隍府也在这条大街之上,消逝不见,原地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地方。   在那不知遁去何处的城隍府中,钟昊随在那位师爷之后,一路前去,忽而他的脚步微滞,然后只是笑了笑,便再度跟上。   便是这城隍府邸转去他处,以他之能,想要回到原先地界也是不难,便没有去在意这等小事。   那位师爷将钟昊引入城隍府,他之前所言,城隍爷在府中已经温酒,果然非是戏言,到了后院花园中的一处凉亭。   那位长得面貌威严的城隍爷亲身相迎,将他接入凉亭之内,两人之间,先是一番客套,并无实质言语。   钟昊举着酒杯,眯眼瞧着眼前这位神祗,见他周身神威缭绕,隐露皓光,一举一动间皆有莫大神威隐藏,对其实力,心中已然有数。   而其具体来历,也猜到了一二。   酒过三巡之后。   钟昊淡然开口,问道:“城隍爷特意显露神域,将我接引进来,应该不止是为了找我喝几杯水酒而已吧?有何事,不妨开口。”   这位看着也就五旬左右的城隍爷,一双眼眸,透着淡淡金霞,听了钟昊询问,轻笑道:“按理而言,你不该先问我来历,是否有何上谕传达么?”   钟昊摇了摇头,道:“上谕?在这西岭南,又有什么上谕能让邓老王爷亲身传达?”   “便是那位邪佛而今位居国师,统辖掌控了天下神祗,但我相信,西岭南这处地界,他还未曾渗透进来。否则,邓王府想来也不该是现今的样子,早该对朝廷毕恭毕敬了。”   这位城隍爷,赫然乃是这西岭南的土皇帝,那座邓王府的第一代先祖,其死后成神,虽然并非受封郡城隍。   但在多年的谋划之下,却愣是将这岭南一郡划分出了东、西两地,更是把西岭南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以钟昊所观,其实力更是要远超了一般的郡城隍,竟是有了几分神道帝君的气象,不输地仙。   这等可谓是枭雄般的人物,会甘愿居于那位邪佛国师之下?   钟昊却是不信!   否则,这岭南郡为何会有东西之分?   这位城隍爷满脸笑意,道:“邓王府世代沐浴皇恩,对朝廷从来都是恭谨,不会也不敢有二心。只是眼下朝廷羸弱,圣上一时不察,致使邪魔拜领国师之位。”   “邪魔大胆包天,染指天下神祗,更暗藏颠覆朝廷的阴谋。我岭南邓王府沐浴皇恩久矣,岂能容忍这等妖魔邪僧如此猖獗,持续蒙蔽圣听?”   “只是凭我邓王府单薄之力,实不足以铲除这等乱臣贼子,素闻钟神秀侠肝义胆,与那位国师之间,又似有所芥蒂,不知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这位昔年的邓王,而今的城隍爷,在凉亭中站起身来,对着钟昊深深一拜。   钟昊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好听的话,人人会说,这一位的潜在意思他是听明白了。   他神色从容,看了这位城隍爷一眼,似是在感慨地道:“城隍爷还真是‘忠心耿耿’,可惜,你是神祗,我为妖魔,彼此间终究阵营有别,怕是难以如你所愿了。”   钟昊不介意找人给那位邪佛添堵,但眼前这人,打从第一眼见到,便觉得不是很爽快,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勉强自己。   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犯不着还自个去给心中添堵。   被拒绝了。   这位邓城隍爷脸上神色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那透着金霞的眼眸中,还是有些晦暗不明。   虽然这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不高兴。原先的谈话气氛,一时间也变得冷然下来。   过了片刻之后。   这位邓城隍爷才哈哈一笑,暂且撇过此事不谈,另起话题询问道:“钟神秀已经在江南开山立府,不知此番前来西岭南,所谓何事呢?”   钟昊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凉亭边缘,遥望天上冷月,道:“应人之邀!”   “哦,不知是何人,竟有这般大的面子?”城隍爷状似好奇的问道。   钟昊转过身来,眼眸深邃,与这位神祗对视,“城隍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一百九十二障 五尾青狐   城隍爷骤然沉默下来。   他不在遮掩,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道:“钟神秀有意插手西岭南的局势,相助那群乱党?”   钟昊瞥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道:“我欲要如何行事,似乎无需向城隍爷禀报才是吧?”   “钟神秀名震天下,自是无需跟我这样一个泥塑木雕解释什么。只是此举,恐会让人不安,钟神秀难道就不怕因此惹祸上身?”城隍爷蹙眉道。   这话……   钟昊深深看了他一眼,长袖一挥,道:“祸从何来?是城隍爷所属的邓王府,还是朝廷,或者说,我若插手,你邓王府一系便有心要与朝廷、邪佛联手,将我铲除?”   “若是这样,钟某人可拭目以待,看你等能为究竟到何种程度……”   城隍爷沉声道:“所以,钟神秀是真要在西岭南搅弄风雨?”   伴随着这句话,城隍府中,起了寒风,天上那轮孤月的光芒暗淡,黑暗之中,似有鬼祟之物蔓延,隐露杀机。   “我如果是你,便会收敛下不该有的心思。”钟昊只是感慨一句。   他低声笑道:“城隍爷,你有估量过今夜在此动手,你将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   城隍爷攥紧了手中的酒杯,只要轻轻一摔,早已暗中潜伏的人手,便会同时出手,配合他将眼前的这只旱魃拿下。   然而,这一刻,他迟疑了。   这位城隍爷的眼眸与钟昊对视,彼此无言,却好似有彻骨的寒意在周围凝结,冻彻人心。   这一刻,这位城隍爷对自己原先信心十足的谋划,不再那么有信心了。   原本所有意图打乱他部署的过江龙,都该被摁死。   西岭南的这盘棋,只能按照他预定的方向走。   但是眼下,对面这位旱魃却让他迟疑了,按理来说,对方既然进入了他神域之中,本身便等若处在弱势。   到了这种境地,是杀是剐,都已经是他一念决定,然而心中却总有不安。   最终,城隍爷还是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未曾按照最先的计划行事。   看着钟昊的背影缓缓离去,这位神祗缓缓收回了目光,心神有些复杂,微微叹息了一声。   待送钟昊离开了城隍府。   那位师爷回转,来到了城隍爷的身旁,手中羽扇轻摇,开口道:“王爷,缘何最后还是放了他出去,日后要再寻如此机会,让他孤身踏入王爷神域,恐怕很难了。”   这位师爷幕僚,乃是这位城隍还是邓王爷,未曾封神前的老部下,所以习惯了称呼城隍为王爷。   城隍爷摇了摇头,透着金色光霞的眼眸很是深邃。   他轻声说道:“这次是我小看他了,这个人,不简单,便是能拿下他,也势必付出惨痛的代价,莫怪便连邪佛对他都似有忌惮,果然非是一般的人物。”   师爷沉默了一下,道:“王爷是不是太过抬举此人了?”   城隍爷道:“你莫要轻视了他,他即要入局西岭南,那之后要对付此人的办法还有很多。”   “王爷的意思是,让朝廷去……”   这位师爷也是聪慧之人,否则也不能在城隍身边那么多年,这里主上开了个头,他便已经想到了很多。   城隍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家底,可不能浪费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   “既然他是那群百越乱党邀请来的,那边让朝廷的人先去应付他,不管谁胜谁负,对我邓王府而言,都是好消息。”   “坐山观虎斗,确实要比咱们亲自上阵,暴露自身来的稳妥,王爷深谋远虑,属下这就去知会王府那边,让他们配合行事。”   师爷拱了拱手,转身退去了。   …………   离开了城隍府,钟昊一步跨出,重新回到了广林县城中。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一片空荡荡的,不见这突如其来的城隍府踪迹了,驻足思量了一下,钟昊轻笑出声。   这位倒是有意思,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今夜屠神的准备了,想不到对方竟然在最后关头还缩了。   “这等‘缩阳入腹’的功夫,该说果然不愧是几百年的老狐狸吗!”钟昊一边在街道上慢慢行走,口中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   然后,他便在街道的一头,看到了一只真正的狐狸精。   那位之前在酒楼中,急匆匆离去的俊俏男子,就站在了前面不远处。   他一袭墨绿衣袍,在深夜的微风中,缓缓飘荡摇摆,望着钟昊喘着粗气,那洁白的额头上有着汗珠泌出。   可以看出,他应该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搏斗,气息很是不稳,此时站在钟昊的对面,神态有些拘谨。   “寻上来的还真快,我还以为你最少要过个几日,才会找来呢!”钟昊望着他,面带微笑的说道,毫不意外这名俊俏男子的再度出现。   狐狸精化身的俊俏男子,脸上露出些笑容,道:“好巧啊!看来我们或许真是三生有缘。”   钟昊扯了扯嘴角,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勾搭到一名狐狸精,他没有媳妇之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幻想。   但是,在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一只公狐狸精。   他没好气的道:“如果给人下个标记,再来上一场‘巧遇’,便是三生有缘的话,七世怨侣什么的,这个世界上不要太多了。”   俊俏男子尴尬的笑了笑,对于自己的小手段,会被窥破,半点也不意外。毕竟眼前之人,真要论起来,也算是妖魔中的大佬人物。   他行到了钟昊的面前,笑着自我介绍道:“穆青,云雾山青狐一脉五尾狐,曾经也是白鹿洞的学生。”   狐族圣地云雾山,儒门学府白鹿洞!   钟昊有些讶然,这名好女装的公狐狸,出身来头倒是不小。而且,一只狐狸精竟然混到了儒教门下去了,也算是本事不小。   “在酒楼时,你不是因为害怕,所以急匆匆离去。现在又转过头来寻我,是为了何事呢?”钟昊迈步往前行去。   那位俊俏男子穆青忙跟上。   他道:“我眼下受人追捕,想请黑山君帮我一把。”   钟昊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轻轻一笑,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出手帮你呢?” 一百九十三章 四朵‘娇艳'金花   “这……”   穆青无言以对,是啊,别人为何要帮助自己呢?   他有些焦急,道:“你曾经不是剑侠么?侠肝义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哦,那是我一百多年前的人设,你都说是曾经了,现在卖人设有谁不崩的?我现在是旱魃,黑山妖魔之主。”钟昊道。   他没在理会这只公狐狸,踏步往前走去。   现在他的事情够多了,可没有心情给这么一只狐狸当保镖,还是只公的。   若只是顺手的事情也就罢了。   只是听听这家伙的背景,钟昊就知道那恐怕是不小的麻烦,非亲非故,为了一只公狐狸精卖力,还是算了吧!   只是钟昊不想找事,却不代表事情不会自动找上门来。   他的脚步才走了几步,迎面便有劲风扑面而来。   只见漫天白花飘舞中,四个身材肥硕,目测至少三层肥肉,穿着一袭白裙的大妈,仙影飘飘的抬着一辆小竹椅从天而降。   落在了钟昊跟那只还在他身边死缠乱打的公狐狸精面前。   “穆青,你还要往哪里逃。”   伴随着一名抬轿大妈那混杂地方土语的声音,如同雷鸣般炸响,狂风猛烈,漫天白花如雨倾泻,让整个广林县城都被笼罩在了一阵白雨中。   “嗯!排场不小,看起来就像是个大角色,你自求多福,我就失陪了。”钟昊瞧了一眼后,伸手拍了拍俊俏男子的肩膀,便要抬脚离去。   ‘嗖!’   一道飞剑由天而落,直指钟昊面门,拦阻了他的去路。   “既是穆青的同路人,便随我们一同归去。”一位大妈冷然开口。   钟昊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来,望着那四个白裙大妈以及坐在小竹轿子上的人,开口说道:“虽然你们的排场不输肾虚公子了,但是太过霸道是要遭雷劈的知不知道?”   “就不能低调点,只带走这个家伙就好吗?”   那穆青的反应,则是很快。   他妩媚而笑,紧随在钟昊的身旁,看去就像是很亲密的样子。若非拿不准钟昊的心思,看情况都恨不得直接贴身上来,直接给个搂抱了。   钟昊瞧了他一眼,伸出手来,轻微弹指,将那柄始终指着他面门的飞剑弹开。   他看着那竹椅上坐着的人说道:“飞剑还可以,实力算是不差了。”   “但是……”   钟昊伸手指了一下前方,看着那四位大妈以及被她们扛着的那人,嘟囔道:“你们知不知道,一般像你们这样肆无忌惮,不知晓畏惧的人,在电视中是注定活不过两集,小说里也是难以撑过一章的。”   “打个商量,这家伙你们要就打包带走。我呢,现在有个约会,实在没时间跟你们一块玩耍。”   “哼!疯言疯语,不知所谓。”   竹椅上的男人,年约三十出头的模样,满头乌青发丝散落,随风飘舞,他靠坐在竹椅上冷哼了一声,“既然被我们撞上了,不管你跟这穆青究竟有无关系,都别想离开了。”   “要怪,便只能怪你的运道不佳!四朵金花,给我拿下他们,一同压去见娘娘领功求赏。”   “是,尊主!”   别名‘四朵金花’的四位抬轿大妈齐声应答,将竹椅放下之后,便扑身而上,往钟昊两人攻来。   听见那名号,在瞧瞧四位白裙大妈的那三圈肥肉掩饰不住的‘苗条’身材。   钟昊嘴角抽搐,咱能好好取个名号,不要侮辱了花给人的美好映像么?   四位抬轿妇人,身材容貌虽然不怎么样,但那一身修为却是做不得假,都是足以纵横一方的高深练气士。   说时迟,那时快。   四人一动手,便见袖中白绫飘飞,来去横扫间,气劲四溢,凌厉逼人。若是由四位身材苗条的妙龄女子使出。   必是凛凛杀机之中透着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可惜,由这四位肥壮大妈挥动白绫法器,纵使身躯灵活完全不像有着三层肥肉的样子,也实在让人欣赏不起来,反而觉得莫名恐惧。   穆青见此,却是自告奋勇,朝钟昊道:“这四位交给我便好,另外那位就麻烦黑山君了,他修为精湛,乃是剑修,可要格外小心。”   狐狸精的话,看似是出于好心在提醒钟昊,实则却是在坐实他跟钟昊之间的关系,听在那追捕他的人耳中,更是肯定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眼见那四位大妈袖中各自游出一条白绫法器,在虚空中纵横交错,飞舞游曳,威势不小。   这五尾青狐不敢怠慢,苗条不似男子的身躯,倏然间跳动起来,身化一道淡淡烟雾,已经迎上了四朵金花的凌厉攻势。   他身影灵活,纤细手掌似刀,出手间,气势巍然,凌厉之姿,亦是势不可挡。   只是交手片刻,在四位大妈的围攻之下,他修为虽要胜出不少,单纯以血肉之躯迎接那四条白绫法器,终究还是吃亏。   每每触碰之间,都会有灼烧般的疼痛感。   “哼!难不成就你们有法器,我好歹也是一只狐狸精,看我尾巴攻击。”穆青怒喝了一声,他身上穿着的那一袭墨绿长裙,骤然发出了撕裂之声。   瞬间,便见这俊俏男子的身后,出现了五条毛发柔顺的深青色长尾,挥舞之间,凛然生风,分别缠绕上了一条白绫。   还剩一尾,则是伺机而动,寻到破绽,便往那四位大妈袭杀过去。   这好穿女装的公狐狸精以一敌四,不禁未落下风。   反而随着体内气机流转,那股独属狐妖的暴虐气息开始显露,充斥了整条街道,五尾青狐实力,在这瞬间尽展无疑。   四朵金花明明是以众敌寡,呈现合围之势,却反而渐落下风。   “一股子狐骚味,叫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那位一直靠坐在竹椅上的男人闭住呼吸,露出很是厌恶的神情。   就在他念动之间。   那竹椅周边的地面上,忽有异动。   只见皓光冲天而起,那处地面气息翻涌,好似喷泉涌现一般,浮现出来阴阳鱼交缠的太极图形。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顿时扩散开来。   有一青一紫两柄华丽之剑,在那太极图中,涌现出来,各自出现在这名男子左右两侧,缓缓游动,灵光流淌,给人无言的震慑…… 一百九十四章 剑十二·轮椅!   男子自竹椅上站立起来。   立即便有磅礴剑意冲霄,蔓延了整条街道。他两手一握,双剑已经在手,那目光冷冷的盯视着钟昊,道:“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我打得你束手就擒?”   一语间,尽展霸气,无其他选择。   钟昊嘴角扯动了一下,有些无奈道:“你们要找的正主不是那只狐狸精吗?干嘛就一定非要跟我过不去……”   那名男子一头乌青长发散落,随风摇摆,道:“你可以怨命,我却不能让事情在我手中出差池。这只狐狸我要带回去,你也同样。”   “你这样不仅容易没朋友,还很容易会被人打死的。”钟昊有些无奈的摇头叹息。   男子竟然笑了,道:“我知道,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所有说这种话,或者有这种心思的人,都倒在了我的剑下。”   钟昊看了被他握持在手的两柄‘紫青双剑’,有些无语,道:“有人告你剽窃么?蜀山的紫青双剑,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一个牛鼻子老道的手中。”   “我听我家山头上一个姓燕的家伙提过,前不久那位老道人还手持双剑,从蜀山一路打砸杀到了南海之滨,剑挑三十六岛剑仙,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看你的架势,也不似有着那等彪悍经历的人,那两柄剑的模样仿的也还凑合,只是一看就知道是孕养不足百年的货色。你这作假的水平,令人堪忧啊!需要回去好好深造一下。”   男子面无表情的道:“那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希望你的实力能跟你的嘴巴一样犀利,接招吧!”   他话甫落,刹那之间,整个广林县好似寂静无声,世间一切都静止了一般,便连就在旁边交手的那四朵彪悍金花与狐狸精的战斗,好像都已经远去。   剥离身躯六感,自成一方界域。   这人确实有着几分狂傲的资格。   “剑绘·江山如画!”   伴随着一声清越吟唱,月色下的长街,浮起一片梦幻般的色彩霞光,仿冒牌‘紫青双剑’在那男子手中,被催发到了某种极致,演绎出了一幕梦幻般的景象。   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对于面前这有点看不清虚实身前的玄衣年轻人,也没有任何的轻视。   修行半生,这名男子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因为骄傲、轻呼大意等原因而陨落的人了,他不会让自己也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听到了这位剑修的吟唱动手,钟昊却在那不禁有些愣了一下,望着这男子,忍不住挠了挠头咋呼一声:“似李,走错剧场的段失态!”   口中言语调侃归调侃,钟昊动作也是不慢!   他手一伸,一柄寒光闪烁的三尺长剑,由虚凝实,出现在了他掌中,虽是元气凝化,看去却跟百炼精钢锻造的毫无两样。   “既然你用出了锋海主人段春风的剑招,那我便也赐你一招非凡之剑。”   “剑十二·轮椅,去!”   一式超越凡人的巅峰之剑,瑰丽现世,浩瀚剑光,在钟昊手中浮现,威势惊天,已达地仙之下的极致,遥遥一击斩落。   那男子的江山如画剑域,应声而破!   仿冒牌‘紫青双剑’同在那凌厉扑来的剑光之下,化作齑粉,本命飞剑被毁,散发男子顿时呕吐鲜血。   纵使未曾丝毫小觑眼前之人,但是……找错了对手,挑衅了不该挑衅的人,终究还是付出了惨痛代价。   散发男子的身躯倒飞而起,刚刚才从那竹椅上站起来不足半刻间,便已经倒下了,瘫痪在那椅子上,五肢难动,意识昏迷……   “剑十二·轮椅一出,必有瘫痪,这是因果层面的剑法,不是我瘫的话,自然就是你咯!”钟昊望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散去了手中元气凝化的长剑。   “啊……尊主!”   四朵金花原本还在夹击围攻那只五尾青狐,察觉这边变故,眼角余光看见了她们尊主的那副凄惨模样,当即惊呼起来,瞬间斗志全消。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四位白裙飘飘的大妈,各自虚晃了一招后。   那肥硕的身躯全数灵活后退,来到了那竹椅的旁边,也没抛下一句狠话什么的,便挑起竹椅的杆子,抬着她们那为已经瘫痪的尊主,动作极其迅速的飘飞而去。   “哪里走。”   五尾青狐得势不愿饶人,就要奋起直追,将这伙人尽数留下。   只是他遁光刚起,就见一只大手扫落下来,直接一巴掌将他拍到了地上。   “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能动不动就妄造杀戮,你家人没教过你要平心静气,修身养性么?由她们去吧!”   钟昊一把将这只狐狸精的遁光打落,轻轻的说道。   那副模样,好似是一位大彻大悟、悲天悯人的佛门高僧,就差身披袈裟,双掌合十,诵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穆青那足以勾引男人犯罪的脸颊,听完钟昊的话之后,不禁微微扭曲。   他望着钟昊嘴唇蠕动一下,很想吼一句:‘你的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就是一剑废了一位大剑修,还将其直接弄成瘫痪,意识沉眠难醒?’   只是最后,望着钟昊的面孔,他还是没有这个胆子,只能是将这句话默默的吞了回去。   “看你神色,似乎对我的话别有见解,说出来参考一下?”钟昊望着他,状似好奇的问道。   穆青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看错了。黑山君的话乃是真知灼见,我只是深感佩服,日后定要多向您学习。”   钟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孺子可教也!”   狐狸精的脸颊顿时一阵抽搐,好一个不要脸的家伙,果然不愧是妖魔大佬,这都近乎天下无敌了。   “现在,你欠我一条命了,要记得哦。”钟昊微笑说道。   只是那笑容不知为何,让穆青这只狐狸精有些发毛。这黑山老妖不会真有断袖的癖好吧?   就在穆青深感担忧之际。   钟昊忽然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神色严肃的道:“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吗?”   穆青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这黑山老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忙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后面的五条深青色长尾早已收敛了。   只是方才化出尾巴时,墨绿衣裙上的破洞还在,破碎的布条摇摆间,两瓣雪白在夜风中若隐若现……   “啊!” 一百九十五章 颠覆大势,改天换地   广林县城东郊外,有座山头孤峰,名唤凉山。   山崖不高,林木却是森郁。   有一条河流,在山下环绕,水脉灵动,迸流往前,人在山上高台往下俯望,总有心旷神怡的感觉,故此向来都是广林县周边踏春郊游的首选之地。   清晨时分,凉山清净,还几无人迹,钟昊衣摆轻摇,踏步行至山脚下。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地道:“我说你这只狐狸,是死皮赖脸缠上我了是吧?”   “你就行行好呗,反正都已经救了我一次,又废了一位大剑修,麻烦都已经沾惹了,就好人做到底嘛?”一只灵敏青狐紧随其后,口吐人言。   钟昊淡然说道:“你是真认为,我是心慈手软之人,信不信我让你立即暴毙在我脚下。”   穆青显露原型,闻言不觉有些畏惧。   但还是倔强地道:“我离了你的身边,走不出百里,肯定就被人捉了去,既是如此,还不如黑山君在这就地将我毙了呢,至少在你手中,还能少受些痛楚。”   钟昊冷哼了一声,“然后,追捕你的人便当真要将麻烦追到我的头上来了吧!你老实交代,他人为何要追捕你?”   青狐身后此时仅有一尾显露,其余四尾都被收敛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若交代,你当真愿意庇护我?”   “爱说不说!”钟昊作势就要挥袖,将这只死缠乱打,赶都赶不走的狐狸精,直接一袖扇的远远的。   穆青见了,立即秒怂,急忙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盗取了他们口中那位娘娘晋升八尾的一桩大机缘。”   钟昊倏然止步,回过头来瞧了身后这只亦步亦趋的青狐一眼。   沉默了一下。   他开口询问:“晋升八尾的机缘,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那所谓的娘娘,乃是一只七尾狐狸,你的同族?”   狐生七尾,便是地仙。   这一脉天性又多聪慧,毋需多言,都可以想到,这必然是难缠的角色。久远之前,便曾有一只九尾狐入世,便曾搅弄的乾坤反复,举世不宁!   青狐站在那处,仰头望着钟昊,点头道:“是的!那确实是一只七尾狐狸,原本乃是六尾,但她不知自何处得到了我狐族先人盗取人间帝王龙气的禁忌秘术,藏身大顺宫廷之内,受封妃位,因而成了气候,已经长出了第七条尾巴。”   “七尾狐狸精,这难道是在效法昔年的那只九尾狐?”   钟昊不禁陷入沉思。   还记得昔时,他曾感应这世间有人承天受命,做那开劫之人,会是她吗?   钟昊沉吟了一下,望着眼前的青狐道:“我可护你一时,但归根究底,这是你们狐族之间的事情,云雾山中应该亦有大能,你何不回转你族圣地,求取庇护。”   云雾山狐族一脉超然世外,素有禁令不得擅入红尘,更是严禁接触人间帝王,这是久远前那场九尾狐祸事之后的禁令,更有三教中人时时监督。   而今那只七尾狐狸精藏身宫廷,更盗取人间帝王龙气修行,无疑犯了滔天大罪,该是已经叛逃云雾山了。   穆青道:“我也想啊!可是现今行踪暴露,再要回山,哪有那么容易,那只狐狸必然早有防范,不会让我轻易回去的。”   “好在我之前已经传出讯息了,狐族长老会应该很快会派人前来接应我,在这期间,就请黑山君暂且施以援手,日后我们狐山一定会有报答的。”   钟昊抬脚往前而行,走上了那上山的道路。他道:“要我庇护你不难,我也不管你那所谓的机缘是啥,此番欠我一桩人情,那日后不知你狐山能否应我一件事情?”   钟昊望了跟在身后的青狐一眼,接着道:“如果,你能代狐族应承,那我自会尽力。若否,那我也就只能抱歉了。”   青狐赶忙道:“自是可以,此番我立下大功,只要黑山君愿意庇护我,长老会也必然会感念大德,只要不是违背狐族禁令之事,都必有所报。”   “那好,你可要记下你今日所言。若是日后违背,我今日既然能护你,来日要讨回这桩人情也不困难。”   一人一狐在交谈中,缓缓走上了那凉山之巅。   一位身形消瘦的潇洒儒生,早已在山顶的一处四方凉台恭候。   而在那凉亭之外,还站着一位持刀的魁梧汉子,如同一尊木雕,在那垂目,脸上神色冷漠如冰,一动不动。   凉台四角皆悬挂有八角铜铃,山风轻吹,便叮当作响,清脆悦耳,洗心凝神。   这时,那位连夜自百越山中乘舟而来的潇洒儒生文子俊,见到了钟昊上来,忙满怀热忱,上前几步行出凉台迎接。   他眉眼带笑,朝钟昊行了一礼,道:“文子俊见过钟神秀前辈,感谢前辈百忙之中,仍愿亲身来西岭南一行。”   前辈?   钟昊神色有点古怪,看了看这已是中年模样的儒生,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一同踏入了凉台中。   再与那名持刀汉子擦身而过之时,青狐忽感寒冷之气,转头跟这好似门神般立在凉亭外的魁梧男子对视了一眼,忙快步跟上了钟昊的脚步。   虽然仅仅一眼,汉子身上也无气势显露,但是那淡漠的目光却让青狐感觉到了寒冷的杀意,袭心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高手!   青狐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这年头十二境的武道天人已经那么不值钱了么,竟然在这给人当门神。   “你寻我来,所为何事?”没有过多的客套,钟昊喝了口酒,望着面前的儒生,直接开门见山道。   文子俊楞了一下。   不过对于钟昊脾气,他亦是早有所了解,也不以为意,当下便道:“我找寻前辈之事,想必前辈心中早已有数。”   “而今天下纷乱,朝廷君臣多半昏庸,世道更是黑暗,我辈聚集山野,皆是想为这苍生开一条明路。”   钟昊神色如常,道:“想法或是好的,只是要想颠覆大势,做那改天换地之事,难度系数有点大!特别是如今……”   而今朝廷虽是已有倾颓之势。   然而数百年底蕴犹在,又有如同邪佛一般的各方能人,纷纷在这条老龙身上押注,要想改天换地,当真是很艰难的事情。 一百九十六章 功成不必在我   “我辈也只是尽力而为。”文子俊轻叹一声。   钟昊负手笑着,在这山头上望向远方,清晨的风扑面,吹动那悬挂的铜铃,悦耳又怡神。   他说道:“如果能一直坚持初心,那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事情啊!至少,看起来你们的‘同志’并不少。”   钟昊回过头来,往那伫立在凉台外的持刀汉子看了一眼。   “同志吗?”   文子俊神色有些恍惚,然后又笑了起来,道:“很贴切的词,大家都是因为同一个志向而聚集在一起,努力为自己、也为天下众生的明天而奋斗着。当然,不可否认,前一个原因占据了很大的比例。”   钟昊也笑着说道:“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嘛!”   他伸手往前面的山河、远方的城池指了一下,“这个山河天下,非是哪一家哪一姓的,而是众生的天下,你在那封信中写的这句话,我很喜欢。虽然,很多时候这都注定只是一个空洞的口号。”   “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往这条路去奋进。”   文子俊的眼睛中闪耀着一层光芒,他带着感慨的语气道:“功成不必在我,谁又知千百年后的事情呢,便是天机神算,都不敢断言,自己窥探到的未来,便会永远的一成不变。”   钟昊点了点头,道:“我不会加入你们。但若真有必要之时,倒也不妨可以给我通个消息,或有意外之喜。”   “毕竟,大多数时候,敌人的敌人,都可以成为天然的朋友。而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与大顺朝廷之间,似乎算不上友好。当然,你也别抱太大期望,很多时候,我可未必会插手。”   文子俊叹了口气,但也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原本就觉得这是件很渺茫的事情,现在的结果,其实反而比起他最先预想的要好得多。   文子俊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所以,前辈你这算是随手落子,以备不时之需么?”   钟昊听了,先是一愣。   想了一下后,便也跟着轻笑起来,道:“算是吧!若将这万里河山比喻成棋局,眼下大顺还占尽优势,但天运已然不眷,那未来的可能性,又有谁能一手全然掌控。”   文子俊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一下,然后才轻叹道:“或许有吧!如某些拥有直接掀翻这棋局力量的人。”   钟昊饮了口酒,沉默一下,道:“那种大能人物,其实也非如你所想,行事全无顾及,很多时候,冥冥中总有力量彼此制衡。”   封神之中,通天教主事败,欲要重练地火水风,再开天地,最终还不是未成,虽然这是小说家言,未必真实如此。   但这个世间总有人心规矩的束缚,便是他身为旱魃,还不是日常压抑自己的天性,在这饮酒吹风。   文子俊听了,默默点头,神色若有所思。   “而今西岭南局势混乱,你在这个时候邀请我前来,应该不单单只是对我发出一个邀请吧?”钟昊开口询问。   文子俊点头,道:“虽然朝廷几番围剿,并未耗损我百越山多大的力量,反而更吸引了很多民间江湖的有心人士加入,力量不减反增。然而有时,十万精兵未必能抵得过一位大神通者……”   “太过自谦,一直贬低自身,便是一种虚伪了。”   钟昊伸手朝那拿刀汉子指了一下,笑着说道:“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们的底细,但管中窥豹,从你这位随身护卫的实力已是可见一斑,百越山的力量并不浅薄,且此地也非是你们的总部所在吧?”   文子俊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他们能一直持续至今,还未曾被大顺朝廷铲除,底蕴自然是有的。   钟昊继续说道:“我说过,若是必要之时,我自然不吝相助,若是真有……”   他想到了邓王府的那位城隍爷,如果是这个精通‘缩阳入腹’的老家伙,他不介意活动下手脚,毕竟昨夜其实对他就已经有点不爽了。   而且钟昊事后回想,这个死后封神的老家伙恐怕并没那么老实,不定会在暗中谋划什么。   这个时候,钟昊其实有点后悔,昨夜没有直接强拆了那座城隍府。   当然,说是后悔,其实在没有见到文子俊的面前,他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真正搀和西岭南这一摊子事情。   多半还是很大概率,只要那城隍不曾真正的给他来个摔杯为号,钟昊便会保持风度,不先惹麻烦。   而现今,至少这文子俊给他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虽非同路人,但就如先前玩笑所言,随手落一子,与其还有他背后的组织结下点情谊,日后或也有用得到的地方。   最终,这场凉山会谈完毕之后。   文子俊邀请钟昊前往百越山中,他们的据点所在,钟昊婉言谢绝,望着他们从那山下的河流中乘舟远去。   钟昊洒然一笑,玄袍大袖轻摆,领着一只青色狐狸,缓缓下山而去。在这场谈话的最后,他曾透露出了自身昨夜被城隍关照的事情,文子俊的脸色当即有些变化。   相信这应该能算得上是一份不大不小的见面礼。   便是百越山中,想来知晓文子俊邀请他前来西岭南的人都该不多,而从昨夜被他安全走出了那座城隍府。   那在暗处通风报信的人,便已经算是被邓王府这边给放弃了。   至于能不能将这个人物给挖出来,便是文子俊的本事了,钟昊可没心情去理会这种别人组织里面的狗屁倒灶事情。   “看起来,黑山君你其实也蛮好说话的嘛。那儒生未曾许你半点好处,你居然就表态愿意为他扛上那位邓王府的城隍老祖宗以及朝廷方面可能出现的大能。为何对我就那么的苛刻呢?”   青狐跟在钟昊的身后,语气有点愤愤不平。   世间之事,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若皆是相同态度待遇也就摆了,为何自家跟那叫文子俊的家伙比起来就差那么多。   求了多次,最终还为整个狐山欠下了一桩大人情,才勉强求的庇护,对比之后,这只青毛狐狸不免觉得有点憋屈。   钟昊停下脚步,低头望了他一眼,眯眼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青毛狐狸顿时在那连连点头。   “因为我看你这种女装大佬不爽,一不小心勾起别人的兴趣了,结果到了某个紧要关头,却只能互拼刺刀,钟某人这一生,最瞧不起你们这种欺骗玩弄萌新感情的人……”   “……我怎么觉得黑山君你这话有点问题?难不成是你自己曾经经历的‘美好事迹’?好啊!难怪你非要逼我化成原型,原来是有某种心理阴影……”   “滚!” 一百九十七章 凶顽不可留!   岭南郡首府,妖都广城之内,有处僻静宅院。近日,有远自帝京而来的贵客,下榻于此。   这府邸表面看去,也就是简单的富贵之家,无甚出奇,然而步入内中,却是极尽奢华。   一大清早,四朵金花便急匆匆的扛着那已经瘫痪在了竹椅上的那位尊主,走进了这宅院之内。   此时,那厅堂之内,四朵金花齐齐跪拜在地。   一位看去貌不惊人的妇人姿态慵懒的坐在那处,只是在那已经是个废人的男子身上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四朵金花则跪在那处,一直未曾起身。   府邸门外,有缓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最终似乎停在了门口。没过多久,便有一位老嬷嬷领着那岭南太守柳清云行了进来。   这位一袭青衫的儒雅老者,两鬓斑白,脸上神色间微有疲倦,似乎最近在岭南的事物让他操劳了不少。   他的目光在那四朵金花,以及瘫痪在竹椅上的那个男子身上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走到那神态慵懒的妇人近前时,柳清云拱了拱手,语气平淡的道:“岭南太守柳清云,见过娘娘。”   那语气生疏而显得冷漠,虽然看去尽了礼数,但任谁都能看出,那发出骨子中的厌恶之情。   看去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脸色如常,丝毫不受柳清云态度影响。   她抬了抬螓首,那看去与平凡脸庞极不相称,带着惑人妩媚的明亮眼眸,在这位一郡太守的身上打量了一会,慵懒的笑了笑,轻声道:“给太守大人看茶。”   那位老嬷嬷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柳清云坐了下来,望着那位瘫痪的男子,沉默许久。   他认得这个人,无常山三尊之一,一位实力不俗的大剑修,正是依附这位娘娘麾下的狗腿子,数日前两人还曾见过一面,想不到而今竟然成了这等模样。   “一招便能将这无常三尊之一的吴起重创至此,绝非一般的武道天人、大练气士能做到,便是被人奉为岭南玄门第一人的紫气君也绝无这等本事。”   “观其伤势,似是剑法造成,当今之世,有这等造诣之人……”柳清云眼眸微垂,心头掠过一个个人名。   “太守大人见多识广,不知可晓得此人是谁?”那位妇人笑容恬淡,微微拂袖,一副摆在她面前的画像,便飘然而起,悬在了柳清云的面前。   “果然是他!”   柳清云凝视着这幅一看便知是刚刚画好不久的人像图,久久没有说话。   画像上的年轻人,玄袍大袖,腰悬酒葫芦,赫然是钟昊。   那位妇人见此,轻淡问道:“难不成,便连太守大人,对此人都毫无所知?”   柳清云不答反问:“敢问娘娘,这吴起之伤,莫非便是拜此人所赐?”   “正是!”   那位妇人点了点头,道:“吴起奉了本宫之命,外出办事,却遇此人阻拦,被其重创至如斯地步,委实可恨。”   她轻轻敲了下身边案几,眉眼间露出了冷厉之色:“其人依仗神通,行事肆无忌惮,又是行走在岭南郡内,这也是你柳清云的管辖之地,想来太守大人,断不会让这等凶人就此逍遥法度之外吧?”   沉默了一下。   柳清云注视着这位妇人,轻声道:“那不知娘娘的意思是?”   妇人站起身来,缓缓渡步,道:“本宫方才还曾得一封密报,其人似与百越乱党有所勾连,此人如此凶顽,若是入了乱党,日后必是我大顺的心腹之患。本宫觉得,此人不可留……”   她转过身来,与端坐的那位岭南郡守对视,神色冷厉,眼眸阴森,隐隐然间,似乎能让人看见她身后正有七条长尾晃动。   只是一眨眼间,便已经了无踪迹,恍如错觉。   柳清云蹙眉,他抬头望着这位妇人,见对方正冷冽的盯着自己,不由暗自深叹了口气。   时至今日。   这妖孽已经放肆到了如此地步,甚至都已经敢于直接在他这位岭南太守面前显露出蛛丝马迹,毫无忌惮。   七尾狐狸,地仙中人。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紧紧握住了,若是可以,他很希望能就此一掌将这孽畜毙于掌下,然而……   这位岭南太守摇了摇头,道:“娘娘,你可知,这位钟神秀的实力根基?”   “自他重新现世至今,老臣一直都有留意,此人实力至今尚未见底,目前为止,谁也不知,这旱魃的一身能耐,究竟去到了何种程度。”   “要围剿他,便是倾尽老臣麾下整个岭南郡之力,都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妇人笑了笑,道:“本宫又没说只要你出力,太守大人只要配合就好。其他本宫自会筹谋,这次不仅是本宫手中掌握的人,还有国师也允诺会相助一臂之力,必叫他十死无生,难有翻天之力!”   柳清云心头大震,悚然而惊,这只狐狸精是什么时候跟那位入京的妖僧搅合到一块去了,为何未曾听朝中好友有信息传出,那位陛下对于这些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他不禁微微沉思,或许该是时候……   就在这边谋划算计,想要针对钟昊动手之际。   广林县城中,钟昊正带着那只青毛狐狸,在一处卖早点的摊子上坐了下来,点了一份白粥加数碟小吃,慢慢品尝。   吃着吃着,钟昊忽然招了下手,那个帮着家人一起卖早点的小姑娘,连忙跑了过来,询问道:“客官,你还需要点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奇的看了看那学着人样,趴坐在凳子上的青毛狐狸,眼眸明亮,似乎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钟昊指着前面一处被不少人围起来的告示栏,朝这小姑娘询问道:“前面是有什么事情吗?那么热闹。”   小姑娘顺着他的手望去,‘哦’了一声,道:“是陈家公子,据说是被什么妖精给迷惑住了。”   “从数天前开始,整个人便魂不守舍的,谁叫都没反应。原本挺聪慧的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活傻子。这不,就贴出告示来了,重金悬赏寻找奇人异士,给他驱邪招魂。”   说着,小姑娘还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瞧了一下钟昊,道:“客官,你不会是想要去驱邪吧?”   钟昊笑了笑,问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会驱邪招魂的人吗?”   小姑娘很是诚实,摇了摇头,“不像。”   她伸手朝某个方向指了一下,道:“不过我看那位小道爷,倒是像一位有道之士。”   远处。   之前那位曾在龙湖出现,想要去收服楚天歌的年轻道人,手持一柄拂尘,正抬脚往那处告示的方向行去。 一百九十八章 九天银丝线   暮春初夏的日头。   哪怕是早上,在岭南这边,也有了点炎热的感觉。   这位眉心有痣的茅山道士,真的很是年轻,甚至都能冠上一个少年的名头。   他轻轻一招手,隔着数丈的距离,便见那陈家粘贴出来的榜文自动脱落下来,径直飞到了他的手中。   小露了一手,那些围观的路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叹,,果然是有真本事的道人。   这年轻的道士听见了群众的惊呼,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少年人,总是难免会有这种人前显圣的嗜好,自我满足一点小心思。   “走吧!我们也去看个热闹。”钟昊摸出点零散的银钱,放在桌上,对那正跟一只肉包子较劲的穆青说道。   青毛狐狸看了面前桌上还有一半没动的小吃,有些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的肉包子一口吞下,然后又赶紧叼了两个,这才跟上钟昊的步伐。   “这有啥热闹好看的,充其量就是些小妖小魅,不识天高地厚,才敢于在这城中作怪,那个小道士的法力不浅,已经凝结金丹,乃是人仙。”   “有他出马,肯定是手到擒来,毫无悬念的事情,还不如多吃两口包子呢。”青毛狐狸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开口说道。   他虽然口吐人言,但是那声音一出口,便化作一阵缭绕的柔风,只有钟昊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要不然,一只青毛狐狸突然间开口讲话,怕是要吓坏一大群人了。   莫看他虽然在钟昊面前似乎伏低做小,可要是放到人世间去,五尾狐在当今世界,那可是不择不扣的大妖级数了。   钟昊顺着那年轻道士离开的方向走去,闻言淡然道:“看热闹的意义,便是闲极无聊的时候,给自己找点乐趣打发时间。不一定就非要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才行。”   忽然,钟昊停下了脚步,往地面看了一下,在阳光下,他的影子正在微微的晃动。   钟昊注视了一下,微微出神,似乎在聆听什么,然后啧啧有声道:“嘿嘿,想不到这一伙人居然凑到一块去了……倒是蛮有魄力的嘛!希望到时候,别让人失望哦。”   青毛狐狸走过了几步,才留意到钟昊裹足不前,不由扬起头来,有点疑惑道:“黑山君,你这是……”   钟昊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现在还有时间,先去陈家那边,看看道士捉妖去。”   那年轻道士的脚程较快,稍微耽搁了一下,便早已经没影了。若是常人,在这时候,总免不了要去寻人问路。   但这种困惑对于一只旱魃一只狐妖来说,显然是不存在的,便是那年轻道士在这功夫跑出了百里开外去,要想追上他的踪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年轻道人揭过榜文之后,走过了两处街道,便到了一处高门大户前。   给人奇怪的是,门口皆是摆设一些石狮之类的东西坐镇,而这陈府门前,却是种有两株树冠如华盖的槐树。   年轻道士见此,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槐乃是木中之鬼,阴气重而易引魂,日久年生更是比其他植物更易诞生精魅,不宜种植在房屋附近,更别说是门前了。   这种久远以来的常识,一般寻常人都知晓,没理由这好歹也算富贵人家的陈府,会无人知晓。   他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掐算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嘀咕一句:“原来如此,看来这陈府曾经肯定得过高人指点。”   “以这两株阴木来镇住自家气数,让陈家原本有郡望之家指望,却难以延绵三代的富贵之水,缓缓而流。如此虽然只是地方小富,却可延绵数个甲子……”   天地间总有运数流转,大至天地、王朝,小至家宅、个人很多时候都难免会受那无形气运的影响。   虽然也有‘人定胜天,命数可改’的说法,但很多时候,能得一份气运眷顾,比起常人总会多了许多无形的帮助,在旁人看来便有如神助。   不过凡事总有好有坏,气数也是如此,往往冲高之后便是低谷。   看破这陈府门前槐树的关窍之后,年轻道士拂尘一甩,拿着那份榜文,施施然走上台阶去。   他身穿道装,便是街边的小姑娘初见,都觉得看着就像有本事i的人,又是揭了榜文而来,很快便被恭敬的请入了陈府之内。   “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看来那个小道士很可能要吃苦头了。”   没过多久,钟昊便带着青毛狐狸同样来到了这陈府的门前,还没进去,穆青看了这户人家一眼,便闷声闷气的说道。   钟昊笑了笑,道:“我看却未必哦。”   青毛狐狸看了面前的陈府一眼,很肯定的说道:“这陈府中的那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妖怪,但我在此已经有感觉,法力绝对不在我之下。”   “那小道士虽然是人仙,腹下一粒金丹孕养的也差不多了,可是以我的法力,要压制他,绝不会太难。同样的,盘踞在这陈家的妖魔,要对付他也应该很轻松。”   钟昊摇了摇头,有些诧异的盯着穆青说道:“你该不会自己这一身的道行,都是在山中修炼出来的吧?”   “练气士的实力,法力境界虽然是关键,可只要有一件乃至数件强力法器,很容易就能扭转局面,这点连我这个习武之人都知道的常识。”   “你这只狐狸精居然还没我懂得多,你们云雾山狐族一脉,是穷到连法器都拿不出几件来么,才出了个你这么一只没见识的狐狸?”   青毛狐狸一愣,他的爪子情不自禁的碰了碰那自从化出原型之后,便已经被他以遮眼法隐逸藏起来的那个小巧金环。   就在一人一狐还在街上交谈的时候,陈府内院之中,忽然响彻了一声凄厉嘶吼,高亢如云,传遍了整座县城。   钟昊神色微动,一步跨出,整个人已经在这街上失去了踪迹。   青毛狐狸则在地面一窜,直接便如一道青色闪电,窜上了陈府那高高的墙壁,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飞速奔去。   内院之中。   年轻道士手持雪白拂尘,阳光映照下,三千银丝透着某种光泽,延长十数丈,如魔蛛织茧,牢牢将一个年轻的男子困在了其中。   在那若隐若现的银丝之间,可以看见,那个年轻男子双目赤红,浑身正散发出浓郁的……尸气! 一百九十九章 一道符箓   “仙长,请你小心些,可千万莫要伤着了我家君儿。”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员外站在年轻道士的身后,脸色有点焦急的请求道。   年轻道士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了这位陈家家主一眼,皱着眉头道:“陈员外,你是在开什么玩笑,你瞧这家伙的牙都龇出来了,你跟我说他是中邪失魂?”   他伸手朝着那被他以拂尘银丝暂时困锁住了的年轻男子说道:“是,他的魂魄确实已经没了,那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现在躯壳又活了,能动了,但谁告诉你的,这叫中邪失魂?这压根是尸变好么!”   年轻的茅山道士有点愤怒,几乎是朝着那个陈员外吼了出来:“你儿子已经死了,不管他先前的性情如何,眼下都已经是一名异类。”   “你不过一个凡人,居然将他圈养在家中,还给他喂食,现在还在这担忧,你是生怕自己一家子死的不够快么?”   年轻道士很愤怒,如果不是这户人家还算有点底线,只是用禽兽血肉给这家伙喂食,还没干出什么害命的勾当,他都有点想要一巴掌扇过去了。   那陈员外的眼神望着那被道士困住的儿子,眼神很是复杂。   他蓦然大怒起来,瞪着年轻道士道:“我儿子只是一时走了魂,迷失心窍。什么尸变,胡说八道。滚滚滚,没有本事,就别在这里信口雌黄。你走,我家不要你驱邪了。”   “来人啊!”   陈员外呼叫起来:“给我将这欺世盗名的小牛鼻子轰出去。”   年轻道士冷笑一声,道:“晚了,贫道既然进了你家的门,现在驱不驱邪可就由不得你了。郎朗乾坤之下,身为茅山门下,岂能容这嗜血之物,在眼前肆掠而置之不理。”   他一挥袖袍,顿时卷起一阵风,将那陈员外连同数名亲信家丁一同抛出老远,摔落在那地上,一个个直接当场昏厥了过去。   “吼!”   那位被困在拂尘银丝中的男子,明明好似失了智般,见此情形,不知为何突然间便发起狂来,凄厉嘶吼不已。   “嗯!”   年轻道士见此,微微蹙眉,这具尸中体内魂魄早已不存,跟楚天歌那种受旱魃影响而成,还保存着自身理智的僵尸截然不同。   按理来说,应该只有嗜血本能才对,缘何竟然还会有这等愤怒情绪,莫非是尸中残念的影响?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年轻道士望着那名被他捆着的男子,袖中便有一张黄符落下,被他捏在手中。   对付这样一具才尸变不久的行尸,对于年轻道士这种体内金丹已成的人而言,自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可谓是手到擒来。   一张镇尸符贴下,足以让他安安静静。   “茅山祖师敕令,镇!。”   黄符化光闪现,准确的贴在了那被拂尘银丝困在茧中的男子额头之上,瞬间便让这双目赤红的陈家公子全身一僵,不再挣扎抵抗。   年轻道士一招手,那拂尘法器便恢复了寻常模样,被他握持在手中。   只是到了此时,他脸上的神色不禁未见轻松,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前面的地方,耸立着一栋三层阁楼,阁楼之内,蕴藏着一股旺盛的妖邪之气,虽一直无动静,却让年轻道士感觉到了沉闷的压抑。   就好似那暴风雨将至之前的黑云压城,让人气闷难受。   这种感觉,代表着在那阁楼之内,还潜伏着一只妖孽,还是足以对他造成严重威胁的,非是简单易于之辈。   年轻道士深吸了口气,朝着那被他贴了镇尸符的男子撇了一眼,这位陈家公子的尸变,大概也是那潜藏的妖魔所弄的鬼吧?   他踏步往前行去,既然已经管了这桩闲事,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前面纵使是天王老子,也要去见识一下先。   只是走到了那阁楼的大门口,年轻道士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就在身后那陈家公子的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一只毛色柔顺的纯青狐狸,就蹲在他脚下不远。   这是?   年轻道士心头一震,他凝神感应,阁楼之内的妖邪之气毫无移动,这代表着里面的妖魔毫无动静,依旧潜藏在其中。   而青毛狐狸状似无意的轻轻瞥了他一眼,瞬间便叫这出身茅山的道人眼眸急速收缩,又是一只大妖魔,不会逊色阁楼里面那只多少。   他望着眼前的一人一狐,又回头来朝那阁楼看了一眼。   这位年轻道士犹豫了一下,这才一手立于胸前,三指竖起向天,拇指、食指弯曲相扣,朝着钟昊行了一礼,道:“茅山门下何有求,见过这位朋友。”   他看出了那只青毛狐狸的厉害,却窥不透钟昊的深浅,不过还是看出了这突然出现的一人一狐,明显就是以那玄衣年轻人为首,故此只向钟昊行礼。   钟昊微微点头,伸手便要去将那陈家公子眉宇上贴着的那张镇尸符撕了下来,何有求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阻止。   只是话到了嘴边,被那只蹲在地上的青毛狐狸看了一下,又吞咽了回去,止住了话头,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何有求惊骇起来。   只见钟昊一把将那镇尸符撕下,黄色闪耀着一层灵光的符纸,刚刚才被他拿在手里,却在瞬间变成了漆黑色,好似被燃烧过了一样。   接着这陈家内院中有徐徐清风吹过,这道何有求凝神书写的茅山镇尸符,就此化作飞灰消散。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神通使出,只是轻轻的接触,便让一道金丹人仙书写的镇尸符箓直接灰飞烟灭。   这……   何有求惊骇的盯着钟昊,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看着钟昊的目光好似在盯着一头史前巨兽,他控制不住的吞咽了一下唾沫,直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镇尸符!   顾名思义,这是一道专门针对尸体的符箓。   不管是人、妖、魔、鬼,触碰此符都跟凡物无异,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却在落到眼前男子手中瞬间便起了这等变化。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这看着像人的家伙,也是一具尸。   而且……恐怕还是那种世间最为极端可怕的尸! 两百章 书海藏妖邪   茅山祖师堂中,有两具茅山先祖流传下来的金银尸王坐镇,威力无穷,皆足以与地仙争锋,乃是茅山镇山的底蕴之一。   可即便如此,何有求所画的镇尸符,也足以将其中那具稍弱的银甲尸王镇住半息,方才会自燃。   眼前之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便使得镇尸符自毁,这人难道是?   何有求沉默了一下,一个名字缓缓浮现在脑海中,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向钟昊开口问道:“前辈姓钟?”   他瞬间改口,称呼从方才的朋友换成了前辈。   钟昊笑了笑,轻轻点头。   那陈家公子,虽然被取掉了镇尸符,然而在他面前,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可怖的气机,受到本能天性的压制,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虽然已经大致猜测到了钟昊的身份,等到确认之后。何有求依旧感觉到了一点惊悚,他深吸了口气,才将自己那翻江倒海一般的心湖平息下来。   这位年轻的茅山道人,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避过了龙湖,想不到在这西岭南还是撞见了这位。   这就好像茅山命婆婆口中常念叨的那句……孽缘啊!   我呸!   谁想要跟一具男尸扯上什么孽缘啊!要的话,那也该是来一具女尸……   何有求突然间用力地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微微垂目,心知是自己面对眼前这位‘钟神秀’,还是失去了平常心,才有这等心神溃散,胡思乱想的念头,忙屏息凝神,看着钟昊,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钟昊瞧着他,眯眼笑了下,然后道:“听起来,你似乎已经知道我了。”   曾经,那位少女道姑还提起过,因他是旱魃,可谓是尸中之尊,故此要他格外小心茅山的人。只是现在看去,这个出身茅山的年轻道士,似是对他很是畏惧。   何有求苦笑一声,难道你对自己的威名、能耐就没点数?   都已经是大佬级数的人了,能不能好好的待在某座山头窝着就好,随便出来乱逛,是很容易惊吓到别人的。   当然,这种话低下头来想想可以,是绝不能自口中吐露出来,甚至还要避免自己眼神不要去与这旱魃对视,免得直接便被窥出了心思。   他只好客套道:“前辈威名,百余年前便已经是名动江湖。而今风采更甚,天下稍有见识者,又有几人不识……”   更别说当年血魔还曾一闯茅山祖师堂,对于旱魃现世,茅山诸老都很是关注,就是态度很是暧昧,便是他这等出身茅山的人,都摸不清那几位耆老的具体心思。   而百余年前,血魔闯茅山祖师堂的事情,更是密事,哪怕是素来大嘴巴著称的某位茅山长老,对于那事,都是讳莫如深,不与人言。   钟昊喝了口酒,笑着说道:“我刚刚听你的话,似是对于嗜血之尸多有偏见。眼下也是朗朗乾坤,你要不要也来将我收了,省的肆掠祸害一方。”   何有求闻言,那脸色不由僵硬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摇头道:“前辈你说笑了,你是旱魃,跟这等无智的行尸,怎能相提并论。”   收服你?   我也想啊!   可也要道爷我有那个本事啊!   何有求在心头默默的吐槽,没那个本事还不懂扮孙子,又不是真嫌命长了,道爷我降妖除魔,驱邪镇尸,素来可都是量力而行。   青毛狐狸用很是鄙视的眼神,瞧了这道士一眼,那模样好像再说: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茅山弟子,你家祖师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只是他却似乎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之前死皮赖脸抱大腿、求庇护的场面了。   钟昊望着那位没了镇尸符,安静站着的陈家公子,笑了一下。   他接着感慨说道:“是啊!人与人之间,大有不同。这尸与尸之间,同样也是大有区别。不过,你说他无智嗜血,我却不太认同。”   何有求‘嗯’了一声,有些疑惑,没太搞懂这旱魃的意思。难道是说:这陈家公子还能抢救一下?   就如他先前对陈员外所言,这陈公子的魂魄不见,那僵尸牙都已经龇出来了,已经尸变,还要如何抢救?   当然方法倒也不是全然没有。   用他茅山秘术,寻一处上好养尸地,埋个十年八载的,要让一具行尸开灵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可那时候除了这具身体外,已经可以等同是另外一个异类生灵了啊。   钟昊看见了何有求的疑惑,只是笑笑,没有解答的意思。   他将目光望向那栋三层阁楼,惋惜道:“空有一身本事,奈何两次间接接触,都让我对你没什么好感啊!”   这句话意有所指!   何有求心中一动,这阁楼中藏匿的妖魔,是这只旱魃认识的人?   钟昊迈步上前,与他擦肩而过,往那阁楼的门户走去。   这里应该算是陈府收藏书籍的所在,门楼之上,还挂了一块匾额,上面‘书海’二字,笔走龙蛇,称得上是大家手笔了。   那原本毫无动静的‘书海’阁楼,在钟昊脚步近前的时候,倏然间门窗齐齐抖动起来。   藏匿内中的妖魔,好似受惊了一般,妖邪之气大盛,以至于凡人肉眼都能瞧出这藏书楼的不对劲来,毫无一般书楼所在隐存的浩然之气。   钟昊轻轻拂袖,似是仙人呵气。   书楼那扇紧闭的门户,轰然洞开,一股阴寒邪异的气息,瞬如江河决堤一般,自楼阁之内,倾泻而出。   虽是无形,却让感觉到的何有求以及青毛狐狸,齐齐惊悚了一下,这股阴邪之气较之方才门户未开之前,可谓是疯狂暴涨。   气势如斯,都让青毛狐狸怀疑起了自己方才的判断,这隐匿的妖魔,似乎比起预估更要难缠,已经是隐隐高出了自己一筹不止。   不过……   穆青仰着头,目光在钟昊的背影上注视了一下。   他那深青色的尾巴轻轻摇摆,心中更是升起了一丝怜悯,可惜偏偏碰上了黑山君,似乎还惹他起了一丝恼怒,这位也算是有够‘幸运’了。   钟昊抬脚,朝着‘书海’阁楼洞开的门户,踏步行了进去…… 两百零一章 玉虚番天印   就在钟昊脚步跨入门槛的瞬间。   无形腥风扑鼻而来,那旺盛的阴邪之气凝聚一处,悄然幻化出了一条碗口粗细的青色大蛇,身子盘曲,眼眸腥红,在那吞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既是警告也是恫吓。   钟昊却看都没看它一眼,目光往一侧墙壁上悬挂的一张画卷望去。   上面画的乃是一副中年道人练气图,背负双剑,盘坐山巅,那口鼻似在吐纳九天紫青玄气,看去仙风道骨,意境深远。   而就在道人盘坐之地的一侧,有株古树。   古树的枝桠上,恰好便有一条青色巨蛇缠绕,吐出蛇信,腥红眼眸盯视着那位练法的中年道人。   只是若是注意力集中的话,细细端倪,反而会有种错觉,这蛇不像是是盯着画像上的中年道人,更像是在注视画外的人。   就在钟昊看画之时,那条盘踞在阁楼中的大蛇猛然跃起,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森森,卷起一阵腥风,直接朝着他吞噬过来。   “哼!”   钟昊面色稍有不愉,挥袖之间,直接将这条元气幻化而成的青色大蛇头颅卷起,轻微抖动一下,便让它身躯消散,复归元气不见。   钟昊看都没看它一眼,只是将目光始终盯视在那画像上的中年道人身上。   这弥漫一栋阁楼的阴邪妖氛,赫然便是全部从这幅看去不凡的画像上传递而出。   不知何时。   原本一直闭目练法的那位道人睁开了眼睛,而且站了起来,正朝着钟昊望了过来,那情形显得有些诡异,破坏了画上原有的一种仙风道骨气韵。   “你是何人,竟然胆敢惊动本尊练法。”   画像上的中年道人冷然开口,声音回荡在整个阁楼中,携带着怒火,仿佛下一瞬间,便要自画像中跨步而出,给敢于冒犯自身之人一个教训。   钟昊虽然没有跟他本身照过面,但其实早有过接触,曾经在那三槐镇时,八百比丘尼请他协助处理尸染之祸,他便曾收拾过一具被人祭练的女尸,便是此人所为。   方才他便是在那陈家公子的身上,发现了类似当日那名女尸一般的气息痕迹,这才会说间接接触过。   只是之后,此人阴谋暴露,又强行破境地仙失败,便不知所踪了。没想到竟然在西岭南广林县这偏僻小城中,又发现了此人的踪迹。   钟昊看出,画像上的道人只是一缕分魂寄托,没心思与其废话,直接伸出手来,朝那画卷捏拿过去。   “大胆!”   青叶道人脸色阴沉,呵斥了一声,他屈指微引,背后双剑瞬间出鞘,破画而出,化作两道流光飞虹,朝着钟昊绞杀过来。   同时,他的身影自画卷中一步跨出,落在阁楼之内。   就在青叶道人这缕分魂落地的瞬间,便引动了那弥漫整栋阁楼的妖邪之气朝他汇聚,原本刚刚开始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快速凝聚成了实体,形成了一道化身。   面对那两道流光剑势的绞杀,钟昊只是随手一挥袖子,便将其化纳成了一团,凝聚在手中,依稀能感受到那股锋锐剑芒。   这两道飞剑,并非纯粹的元气凝结,应该是如面前的道人一般,自两柄本命灵剑之上,剥离下来的一点灵性凝聚,跟中年道人的分魂一同被封锁在了画卷之上。   如此做法,势必要极大损害飞剑本身威能不可。   如此看来,这道人所谋绝对不小,应该非是单纯的这小小陈家而已,联想到对方曾经布设阴损阵局,损人利己破境之事。   钟昊眼眸一闪,已经伸手朝着青叶道人捉拿过去。   青叶道人脸色阴鸷,先前御使的飞剑虽然被钟昊所破,然而他背后的剑鞘才是那本命飞剑的真正灵性所化。   故此屈指引动间,便又有双剑凝聚出鞘,悬在头顶,锋芒四射。   而这次,青叶道人并未急于出手,反而再度捏诀,背后那两把剑鞘如他所愿,化作两道灵光,各自投入一剑之内。   瞬间,阁楼中剑气瑰丽四射,爆冲霄汉,这栋处于陈府内宅中的‘书海’阁楼,在顷刻间解体崩裂,漫天书卷飞舞,陈府的多年收藏,就此毁于一旦。   那被何有求扫落在地上,刚刚才苏醒过来的陈员外见此情形,气急攻心,两眼发黑,又躺了下去。   两道剑光自陈府升起,明亮耀眼,纵使是青天白日,阳光强烈依旧惊动了广林县城中的不少人,齐齐仰头,指指点点。   伴随青叶道人的一声怒喝,双剑齐动,游曳飞舞,朝钟昊袭杀过来。   同一时间,他手掌擎天,猛然拍落下来。   九霄元气急速涌动,一只大手捏玄奥法印,青气缭绕,朝着陈府后院,钟昊的头顶降下,好似一座山岳威压而下,要镇压世间一切波澜。   “玉虚番天印!你是昆仑的叛逆青叶道人?”   何有求脸色微变,望着那青叶道人低呼了一声。   他不敢怠慢,忙抽身后退,手中雪白拂尘一扫,银丝蔓延,将陈员外连同那些被他击晕的家丁一块,退离了到了数十丈开外去。   青毛狐狸的动作也是不慢,几个窜动间,就已经上了远处的屋檐上待着。唯有那陈家公子,安静的站立在了钟昊身后,毫无动弹。   钟昊目光微有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中年道人,他听见了何有求的惊呼,才知这中年道人竟是与自家老姐同样,乃是出身昆仑玉虚的人。   不过,莫说是区区叛逆,便是昆仑真传在此,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不可能因自家老姐的关系,便对此人曾经造成的偌大尸染之祸就此轻轻翻过。   这青叶道人,也算天纵之姿,曾经强行破境虽未成功,可也让他窥探到了地仙的玄奥,比之世间的诸多同道大练气士,更要难缠,便是称上一句‘半步地仙’都不为过。   可就算他今日乃是本尊出手,在钟昊面前,也毫无悬念可言,何况只是一具阴邪元气凝结的化体。   钟昊只是伸手一指,便破去了他施展的数道神通。   青叶道人见势不妙,还想要遁去,他那凝聚成化身的磅礴元气疯狂涌出,身躯变得虚淡,一缕分魂就欲要顺势远遁。   然而下一刻,便闻一声惨叫。   那意图远遁的分魂,直接便被钟昊一根手指头碾灭在虚无中…… 两百零二章 天无二日   剿灭了青叶道人这缕分魂后,钟昊便一招手,将那落在地上的画卷捏拿了过来。   此物能寄托青叶的一缕分魂,自然非是寻常之物,便是在法器中也算得上是上等了,方才的争斗并未损毁其分毫。   只是此时,原本画卷上的道人成了空白,那条缠绕树上的青蛇也是同样消散不见,倒是在那山巅某处,有一只极其细小的蝼蚁。   稍不注意,可能便忽略了过去。   法器什么的,钟昊并不在乎,但看见那只艰难爬行的蝼蚁时,脸上还是露出一抹笑意。   他朝远处招了招手。   何有求有些犹豫,但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只听钟昊开口道:“你看,这便该是你口中那无智嗜血行尸的魂魄了,你可有办法将他自这画卷上取出来?”   钟昊动手,自是可以轻易毁去这幅画卷,但要自一件他人祭练的法器中将被拘禁的魂魄放出,他还真没有这些练气士精通。   何有求凝神朝钟昊手中的画卷望去,也瞧见了那只细小的蝼蚁,沉吟了一下,然后才道:“我可以尽力一试。”   话不说满,虽然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但何有求还是遵循着自己行走江湖的惯例,省的在阴沟里面翻了船,反而惹恼了这只旱魃。   钟昊点了点头,直接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了这茅山道士,道:“你若是能将他放出来,这法器就留着吧!算是给你的报酬。”   何有求闻言,笑了一下,算是有些惊喜。   这画卷法器对于钟昊而言不算什么,在何有求手中却算得上是一宝了,便是自身不用,拿去通天商铺,货卖出去,也是不菲的收入了。   而且,他从钟昊的话中,听出了这旱魃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一直紧绷的心神更是放松起来。   青毛狐狸几个跳跃来到了两人面前,望着何有求手中的画卷,有些眼热。   何有求凝神施法,将画卷捧在手中,布鞋踩踏玄妙方位,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过得片刻,他一声沉喝,伸手一引,便见一团细微光泽,自画卷中电射而出。   这茅山道士的反应很快,瞬间便自袖袍中抽出了一柄绘满符文的油纸伞,砰的微响,纸伞撑开,将那陈家公子的魂魄笼罩在了伞下。   眼下乃是青天白日,哪怕还未到最为炙热的正午。   若无这柄伞的遮护,以陈家公子原先文弱书生的魂魄,也绝对撑不过三息,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陈公子的身形有些虚无飘渺,在那伞下出现,脸上神色还有点恍惚。   过了片刻,才算缓过神来,忙朝着眼前给自己撑伞的年轻道士俯身一拜:“多谢恩公,救我脱离苦海煎熬。”   何有求微微侧身,不受他礼,开口道:“我只是将你魂魄放出,救你的另有其人。这伞你且自个拿稳了,若是被太阳照射到了,道爷……我可不管你。”   给一个男人撑伞,总觉得浑身怪怪的,何有求直接将那伞往陈公子的手中一塞,便当真不管了。   陈公子赶紧抓稳了手中伞,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你家为何会有这画卷,你又怎么会被拘了魂魄,肉身还被炼制成了僵尸。”钟昊望着他,开口询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自己尸身的影响,陈公子有些畏惧的稍微后退了两步,远离了钟昊一点。方才回道:“那画卷是我前段时日,在街上的时候,自一位过路的道人手中购买的。”   钟昊接着问道:“无缘无故,你买这画作甚?”   陈公子轻声回道:“我自小便好慕仙道,只是家中唯有我一根独苗,素来不允我外出寻访仙家,只好平日间凭着兴趣,收罗一些奇异物件。”   “这幅画据卖我的那古怪道士所言,蕴藏玄妙,有缘人若能解开,便有登仙之望,故此……”   后面的话,也无需多问。   原本以为那是一桩仙缘,谁知竟是请回了一个夺命阎罗,不禁魂魄被拘,便连尸身都被祭练成了僵尸。   若非何有求揭榜前来,又有钟昊在旁看热闹,不定过个几日,这陈府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恐将无活口。   钟昊可是曾经领教过那青叶道人为了自身破境,掀起的那一场波及无数百姓的尸染之祸,此番算计陈公子,谋害陈府应该并不单纯。   而何有求则是沉思。   过了一会。   他望着钟昊开口说道:“青叶道人昔年乃是昆仑玉虚一脉继脱俗仙子之后,迅速崛起的昆仑双壁之一。原本这等人杰得其一,便足以支撑一大宗脉。有时多了,反而更是祸端……”   钟昊眯了眯眼,微微点头。   多年江湖,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不会陌生。   昆仑玉虚曾经发生的事情其实很是老套。   脱俗仙子钟招弟避居红尘峰求证地仙之道,不问俗世之后,下一辈中迅速崛起两人,号为一时双壁,皆是天纵之才,被视为是昆仑的天骄谪仙。   若只是一人也就罢了。   所谓天无二日,两位天骄同处一个宗门,自是难免事事都被拿在一处比较,日子久了,若是不够豁达,便免不了会生怨怼。   原本上面有长辈压着,都还无甚要紧,甚至彼此有些竞争,也会被当做是良好互动。   这一切却在上代昆仑掌教突然坐化,指定了双壁中的一人继任掌教后,被迅速激化,多年暗流被一朝引爆。   为了那掌教之位,号为昆仑双壁的人,终是引来了一场宿命般的对决。   最终的结果便是,青叶盗取了一件昆仑镇山法器,就此叛逃,从此遁入魔道之中,行事无所忌惮。   而那位掌教也自封玉虚宫中,百余年间,再也没有踏出半步。   “人心总有不足,但这不是损人利己的理由。”   钟昊望着陈公子说道:“你现在也有两个选择。第一,我叫这位茅山的道长送你入幽冥,你的尸身就此焚化。第二,我将你魂体逼回身躯,但从此以后,你便是僵尸异类。”   陈公子没有什么犹豫,直接道:“我选第二个,我不要去轮回。最少,不能让我爹娘白发人送我这黑发人。”   钟昊点头,道:“路是你自己挑的,但选择是我给你的,所以丑话说在前头,你日后要是胆敢依仗自身的僵尸之身,做出些不好的事情。嘿嘿……”   钟昊只是笑了两声,也没去具体解释什么事情是不好的,一切自由心证,有时反而更能让人谨记不忘,守住心中的那道底线…… 两百零三章 大老鼠的梦想   离开了陈府。   与何有求分道扬镳,钟昊望着天色,无言地笑了笑。   然后随意在街边寻了个酒肆,灌满了腰间酒葫芦,打酒的时候,他朝着后厨里面望了一眼,便领着青毛狐狸在这城池中漫无目的的随意行走。   “黑山君,我发现你的思想是不是有点问题?”走在路上,青毛狐狸开口说道。   钟昊瞄了它一眼,道:“咋滴?就许人有邪魔外道,还不准旱魃有点底线,谁规定的?”   青毛狐狸无语。   那之前要你救我咋就那么难呢?   一路闲逛到过了晌午,日头有些猛烈的时候,钟昊正在左右张望,看哪里有吃的,他眼眸忽而一凝,望着对面的街道。   一名穿着朴素百衲僧衣的中年和尚,缓缓托钵而行,他的面容古拙,引人注目的是两道耳垂极长,像是庙里面供奉那些菩萨佛陀。   钟昊与他擦肩而过,两人身边,一个领着只青毛狐狸,一个则有一只灵巧小猴跟随,彼此间相安无事。   行过了一段距离之后,钟昊转过头去,那僧人正要拐入一条巷子,正好侧头过来,四目相对,中年托钵僧人,脸颊带笑,轻微点了点头,便进入那条巷子中不见。   钟昊沉思了一下,笑了笑不做理会。   他领着青毛狐狸径直出城,一路往前而行,最终走到了一处略显古旧的道观中,道观有主,是一个双目已盲的老道人。   听了钟昊的借宿之言,盲眼老道伸手朝着厢房的地方指了指,便不再理会,忙自个去了。   可以看出,这道观的香火不是太旺盛,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老道人守着。   正殿之内,供奉的乃是九天荡魔祖师。   “晦气!太晦气了!”青毛狐狸念念叨叨,:“世界那么大,为何非要在这投宿。这天底下哪有妖邪自个往真武荡魔天尊的地盘上撞的,避都还来不及呢。”   它提议道:“黑山君,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便是在山上吹风,我都觉得比待在这道观里舒服着呢。”   钟昊撇它一眼,道:“一个泥塑而已,亏你也是只修出了五条尾巴的狐狸,便那么没底气?”   青毛狐狸辩解道:“天下妖魔邪鬼,谁不惧这位几分,当年他在世之时,扫荡乾坤,收降诸天妖氛魔气,不知多少大神通者都遭了殃。便是我们狐族的老祖宗见了,恐怕都要抖一抖。”   钟昊没有理它,抬步往那厢房行去。   青毛狐狸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忌讳,但还是跟在他身边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它还真不敢离这只旱魃太远。   谁知道那只混入人间宫廷的狐狸派遣之人什么时候又会来到,更说不定那只狐狸还会亲自出马。   在云雾山的人没来之前,青毛狐狸打定主意,绝不离开这旱魃的百丈之外,免生意外。   夜晚,月朗星稀!   钟昊在道观中寻了本经书,就着昏黄油灯细细观摩,至午夜时,有‘呲呲’的声音从墙角传来,然后就见一只足有狸猫大小的老鼠从外面钻了进来。   它人立而起,直接走到了钟昊面前,还学着人的样子拱手做礼,只是模样显得有些惊悚,还有几分滑稽可笑。   大老鼠道:“见过黑山老爷,夫人麾下西岭南大统领有礼了。”   见到一只身材肥硕,四肢短小,浑身毛发柔顺的大老鼠在那一本正经的朝着钟昊施礼,趴在一旁的青毛狐狸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是黑山君的属下?   钟昊放下经书,笑了笑道:“合着楚夫人还给你们这些家伙依照人间朝廷规制,一个个封了官,便连东西岭南之分,都跟着照搬了。”   大老鼠闻言,嘿嘿笑了一下,扯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得意洋洋地道:“那可不,小的可也是从千百万同胞中辛苦奋斗出来,才做到了今日万万鼠之上的大统领位置。”   “请问黑山老爷找小的来,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钟昊不答反问,道:“楚夫人呢?她为何没来,而是差遣你到此听候吩咐。”   白骨夫人楚瑶姬有统御天下鼠类的神通,也能依附鼠类之身,在天下行走,先前在进陈府之前,他便与其化身见了一面,传递了一些重要情报。   原本以为,今晚她应该也会借鼠类身躯分神显化出现,没想到却是来了那么一只大老鼠。   “夫人正在全神盯住那边的情况,不得分神,所以才差遣我来听候吩咐。”大老鼠回应道。   钟昊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帮我去查一下,看看最近西岭南这边的异状,所有可能跟青叶道人有关的事情都要留心,若是能探查到他本尊所在,重重有赏!”   大老鼠的眼睛瞬间变得蹭亮蹭亮的,比起厢房中的那盏昏黄的油灯还要亮,“那黑山老爷可不可以跟夫人美言几句,将我调去金华府啊!”   钟昊哑然失笑,道:“莫说是金华府,便是让你到楚夫人的宅子里面去也是无问题,或者你想要来黑山兰若寺也行。”   “不要,不要!”   大老鼠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就要去金华府,就要在夫人身边,不要去黑山。”   “好好好,都随你。”   钟昊奇道:“为什么一定就要去到金华府楚夫人的身边,莫不成你还仰慕她不成?”   “自然!”   大老鼠义正言辞的说道:“楚夫人可是我们鼠族的女神啊。谁不仰慕,大家都以能进入金华府视为我辈的最高荣誉,我自然也不例外。”   想着楚瑶姬被全天下的老鼠视为女神的场面,便是钟昊,也不禁打从心底里面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黑山老爷且在此等候便是,小的这就去发动弟兄们,一寸寸土地的搜索,只要那青叶道人有痕迹在西岭南,便是埋地三尺,小的都会给他挖出来。”   有了钟昊的许诺,大老鼠的干劲十足,当即便告辞离去,一溜烟的功夫,便消失不见,去找寻那个传说中的青叶道人。   “这年头,不止人想着步步高升,便连老鼠都上进如斯,梦想着调入在鼠族中,等同凡人帝京的金华府,你还有什么理由,在那趴着?”钟昊斜眼瞥了那只青毛狐狸一眼。   穆青:“……” 两百零四章 你的智商已欠费   一夜好眠,到了清晨时分。   天光未亮,忽而间便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疾风劲雨催打,潺潺水流顺着屋檐淌下,如同一道雨瀑,煞是好看,水花溅落在了地上,没过多久,便让这古旧道观的庭院成了一方池潭,腿伸进去,怕不是能没过脚脖子了。   “这雨来的好是突然。”青毛狐狸尾巴摇晃,赶跑了一只不知死活围绕着它飞的苍蝇。   钟昊微微仰首,意有所指地道:“不如此,怎能暗渡陈仓啊!这雨水来的很是及时,可以遮蔽掉很多人的气息了。”   不过,仅仅是这样,可还不够。   没几个真正压得住场子的人物现身,就凭一些小杂鱼,再多也只是待宰的鸡鸭,说不定打个喷嚏都撑不住。   当然,只要有足够份量的人物现身了,哪怕再怎么遮掩,都难以隐藏,反而不如这些小杂鱼可以先一步进入西岭南。   如此看来,对方的布置距离完善还有距离,楚瑶姬那边也还没有讯息传来,一切都在按照双方设想的局面再走。   钟昊其实已经开始有点期待,那只七尾狐狸究竟能调动起多大的能耐,他久违的感觉到自身早已冷了多时的血液,似乎有点温热了。   “可别让人失望啊!否则,我可就要尝尝烤狐狸的滋味了。”钟昊望着外面的雨幕喃喃自语。   青毛狐狸全身忍不住一寒,“你……你什么意思?”   钟昊撇它一眼,道:“放心,就你,还没有接受一位旱魃给你提供烤火待遇的资格,我一只手足以将你按到这庭院的水池中淹死了。”   “你……”   青毛狐狸有些想要生气,若是别人,它早就甩脸过去,只是面前这人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还能如何,只能是乖乖选择把一口闷气给咽了下去。   它目光微扫,忽然看见了一幕奇景。   大雨之中,只见那道观庭院中的积蓄的水流荡漾起来,涟漪阵阵,中间位置层层叠高,最终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依稀可以看出乃是一个老人。   只是那脸上模糊一片,不知道是做不到控制水流精细雕琢出自身原貌,还是特意维持如此让人辨认不清的模样。   钟昊静静的看着,没有出声,眼神平淡,没有丝毫的惊异诧然,似乎早有所预料,知晓眼前的人会找上门来。   在道观的正殿门口处,盲眼的老道人不知何时搬了一条长凳,摆放在那处,一屁股坐了下去,腿搭起来,在那有节奏的一抖一抖着。   雨幕中,那个雨水凝聚而成的老人,微微转头,看了那个盲眼老道人一眼,见其似乎只是平常的道人,并无修为在身,便忽略过去,重新望向钟昊。   至于那只狐狸,从头至尾便被他彻底忽视。   “你的大难马上就要临头了,钟神秀。”雨水中的人影开口,是一个略微沙哑的苍老声音。   钟昊平淡地道:“郡太守何必这样危言耸听呢,威胁、恫吓、引导这种种话术手段就免了吧!何不直接开门见山呢!”   沉默了一下,神秘装不下去了。   那人影再度开口,这次是柳清云正常的声音:“你知道我会来,也知道了其他的事情?”   这位岭南郡太守,语气中有着一些惊疑:“是谁?你在朝廷中有安插人手,你也跟他们一样,在图谋我大顺的江山?”   钟昊摇了摇头,道:“你来这,不应该就是为了向我询问的吧!我似乎也并无什么义务要回答你。”   柳清云停顿了片刻,似在心中琢磨,然后才望着钟昊道:“老夫不知道你知晓多少事情,来此只是要告知你一件事,有人要围杀你,就在近日。”   雨势似有转小的迹象。   钟昊伸出手来,晶莹的水滴便落在了他掌心,溅射到袖摆上,他将手拿回,凝神注视着那湿润的手掌。   许久之后,钟昊才抬起头来,望着那柳清云的化身,感慨道:“郡太守还真是一个‘好人’啊!”   那语气是是在嘲讽,又好似有着几分赞叹。   只是柳清云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的雨水化身已经崩落下来,重新溅落在道观庭院中的积水中,除了那荡漾的痕迹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能证明他来过。   “岭南郡太守,他居然会给你通风报信,这……黑山君,难道柳清云是你的人?”青毛狐狸有些震惊地望着钟昊。   “你真的是狐狸精么?我怎么觉得你的存在已经严重拉低了你们这一族的平均智商了?”钟昊摇了摇头说道。   是谁说的狐狸天性聪慧来着。   青毛狐狸听了,气得简直身体所有的窍都要冒烟了。   它咬牙切齿的开始动用自己的狐狸脑袋想了一下,轰隆隆,天空中有雷霆响动,然后这只青毛狐狸,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这柳清云跟你不是一路人,但他跟那位‘娘娘’同样不是一路人。”   “他给你来通风报信,不是为了帮你。而是因为,这位儒家大能觉得,如果黑山君你在无心中踏入了那只妖狐的陷阱之中,那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干掉,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他需要的是你能有所防备,能有所反击,最好是因此而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是他想要谋求的最大利益。”   “很好。”钟昊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的智商经过充值之后,已经勉强及格,总算没有给你们狐狸精一脉历代给人的映像抹黑。”   “哼!”   穆青很是傲娇的扬了一下头,那样子若是只单纯的从狐狸的角度去看,或许称得上是可爱,美丽的少女姑娘傲娇一点也可以接受。   只是钟昊一想到这其实是一只已经修炼成精,可以幻化人形,却偏好女装的公狐狸,那种别扭的感觉,便在心里挥之不去。   他转过头来,望着那正坐在道观正殿门口,神态恬淡的盲目老道人。   钟昊嘴角顿时微微扬起,轻轻地笑了笑,忍不住摘下腰间的葫芦,仰首给自己灌了口酒,脑海中想到:“这个世界不简单的人,怎么就那么多呢。” 两百零五章 走,我们去杀人!   钟昊跟青毛狐狸在道观中,并未等候多久。   许是钟昊给予的许诺让那只大老鼠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也就一两日的功夫,竟是当真被它找寻到了青叶道人的踪迹。   某日半夜。   它不请自入,用嘴叼着一份羊皮图卷,又再度窜入了那道观的厢房之内。   大老鼠吐出了那图卷,朝着钟昊行礼作揖,喜笑颜开地道:“黑山老爷,已经找到那青叶道人的踪迹了。就在离此一百五十余里外的凤凰岭上待着呢。”   “另外,在西岭南的不少城池中,似乎都有类似陈府的事迹发生,只是都是些小县城,并没引起什么注意。”   它伸手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那卷不知自哪里摸来的地形图道:“具体情形,小的都在这份地形图中做了标注。”   钟昊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你了。”   他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今日出门时买回来的小米糕,递给这只大老鼠。   然后看着大老鼠举着那块小米糕,眼睛依旧巴巴盯着自己的模样,又笑道:“放心,我会跟楚夫人打招呼,叫她把你调去金华的。”   “小的谢过黑山大老爷!”   大老鼠大喜,当即俯首便拜,只是那身躯肥胖,四肢短小,看上去很是怪异。   “凤凰岭,那不是在凤凰城的边上,那西岭南的土皇帝邓王府便是坐落在凤凰城中,这……”望着大老鼠一摇一摆的离去,钟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陷入沉思。   岭南首府,乃是妖都广城,可是在这西岭南之地的凤凰城,却是丝毫不比广城逊色多少,甚至,在民间便有凤凰城是西岭南首府的说法。   虽不受大顺朝廷承认,也足见其在西岭南的重要地位。   “那青叶道人,又是在谋划什么,在这诸多小县城中落手步子,是想要重演当日的尸染之祸,还是准备施展更为极端的手段?”   “这其中,邓王府身为这西岭南的土皇帝,当真对他所为之事毫无察觉?还是那位城隍爷与其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所以对于此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钟昊思绪散发,从大老鼠带来的情报中,瞬间联想到很多东西。   青毛狐狸用嘴叼着大老鼠带过来的那卷地形图,一个蹿升,直接调到了钟昊面前的桌上,将那份图纸打开来了。   那是一份包含岭南全郡的地图,上面山川河流,城郭村寨皆有描绘,很是细致,并非粗糙所成,绝非是市面上所能见到,应该是自朝廷官邸之类的所在偷盗出来的。   而在那些有青叶道人插手痕迹的城镇中,都有一个红点标注在上面,一目了然。   “这似乎是一个阵势。”青毛狐狸将地图摊开,顺着桌沿转了一圈,用有些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说道。   阵法之类,素来以玄门中人最为精通,三教百家中也不乏精擅此道的高人,但妖魔之属多数都是依仗自身修行神通,对此反而不是很了解。   至少,青毛狐狸对于阵势之类,只能是模糊感觉,要单单从这一份地图中,便准确辨认出是何种阵法,这点还真是有些为难它了。   钟昊望着桌上的地图,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并无什么特别反应。   “要不,黑山君,我们去寻那个茅山道士,他身为玄门中人,对此应该很了解,或许知道这是什么阵法。”青毛狐狸提议道。   钟昊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那样太过麻烦了不是吗?”   “就如同我们吃鸡蛋,不用去追究究竟是那只老母鸡下的一样。既然已经知晓了他的藏身之地,便直接到凤凰岭去,将这青叶道人打死就好了,何必管他摆的什么阵。”   青毛狐狸闻言,瞧着钟昊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唾沫。   好吧!差点忘记了,身边这个家伙乃是一只旱魃,不该以一般常理的思维角度去想。不过,这话听听还真是霸气。   不管你在弄什么幺蛾子,我直接一拳打死你就好。   这便是大佬的行事风格么,好希望自己也能这样横行无忌,一路平推啊!   钟昊将那地图一卷,站起身来,轻笑道:“现在便走吧!”   说完之后,只见钟昊脚步一跨,直接自这厢房中隐没无踪,青毛狐狸在桌上一个跳跃,也化作一道青光,紧随他身影,往青叶道人的巢穴而去。   凤凰岭就位处凤凰城的郊外不远,或者也可以说,凤凰城便是修建在凤凰岭的下方。   相传久远前,曾有神凰自天而降,落在一处山岭上,凤凰岭因而得名,千古流传,凤凰城的名字,则是依照凤凰岭化用而来。。   百余里路径,对于钟昊而言,真不过就是数步之遥,便是因为照顾青毛狐狸的遁光,特意缓慢了下来,也没耽搁多少功夫,便现身在了凤凰岭下方。   远处,一座雄伟的古城,在夜幕中如同一只蛮荒的巨兽,安静的卧睡在地平线上,钟昊在一处山坡上,往那看了一眼,神色平淡。   在他眼中,那座凤凰城的上空笼罩了一层浓密的雪白云雾,这是凤凰城有名的一幕奇景,白云终年不散,很少有人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唯有修为精深之辈,能自这笼罩着整个凤凰城的云层中察觉到隐隐的威胁,稍不留神,便是纵横一方的大练气士,都很可能会丧命于此。   除此之外,在那城中,另有三道强横气息,各自盘踞一方,皆是非凡之辈,其中之一,正是那先前曾与钟昊有过照面的那位城隍爷。   除此之外,另有一道炽热似火的气息,暴烈而凶悍,如同一轮小太阳般,其主人绝对非是易于之辈。   还有一道气息,则隐现衰败之气,似是垂垂老朽,命不久矣。   但在衰败之气的外相中,却另有勃勃生机暗藏,似在老化之躯中,重新孕育出了一个朝气蓬勃的新我,很是奇妙。   “看来,邓王府的实力还真不浅,莫怪能在这西岭南根深蒂固,便连朝廷都只能是暂且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昊收回目光,洒然一笑,深邃眼眸朝那就在前方的凤凰岭看去…… 两百零六章 万古云霄一羽毛   钟昊的眼神,骤然凌厉起啦。   他举步往前迈去,一步迈过了数十丈山川,踏在了凤凰岭的地界上,再一步,便已经踏足到了山岭之巅。   凤凰岭的名头很响亮,以前是有神凰降落的仙迹,而近数百年年,却是因凤凰城,因那城中的邓王府。   但其本身,最高处也不过就是数十丈而已,稀松平常的紧。   让人见了,总觉得言过其实,这等乌鸦都未必会愿意拉屎的荒山野岭,何德何能,会吸引到那号称无宝不落的神凰降下,多半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钟昊踏足在凤凰岭的最高处,没过多久,一道青光划过天宇,落在了他的面前,青毛狐狸在他脚下显露出了身影。   从这里望去,整个凤凰岭的情况可谓是尽收眼底,却没有看到有什么道人存在。   青毛狐狸有些疑惑,正要开口说是不是那只大老鼠传递来的情报有误。   只是这话还没开口,它浑身毛发一炸,想也不想的便往前窜了十数丈出去,然后才转过头,朝着钟昊望来。   只见这位黑山君嘴角上,不知何时勾起了一抹讥讽笑意。   有浩瀚无穷的剑意在那修长的身影上散出,充斥了整个凤凰岭,也局限在这凤凰岭,不曾放过一寸土地,也不曾跨越半分距离。   九霄风云,随之而变,浩浩荡荡的剑意引动铅云汇聚,笼罩着整个山岭,与远处凤凰城上空的白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黑一白,各自在天穹上占据着一份自己的位置。   在凤凰岭的山腹深处,有处前古洞窟,形成了不知多少年,有奇特的光源,不知自哪里传来,让这洞窟显得很是梦幻。   此时,青叶道人盘坐在洞窟深处的一块洁白巨石上,脸上神色肃穆,甚至可说是铁青,他没有贸贸然的,便探出自己神识,仅仅是伸出手来,在前方虚空一抹。   顿时,便有灵韵光晕在这洞窟中闪烁,青叶道人前面的虚空中,一面圆镜凭空显露,将凤凰岭上山巅乃至苍穹上的场面,巨细无遗的尽数给他呈现出来。   山头上,一人负手而立,衣袍飘飞摇摆,浑身显露出不可一世的霸道气息。   剑是君子,刀为霸主。   但练剑之人,霸道起来,也绝不会逊色任何刀客。   “是他!”   青叶道人看清楚了钟昊面貌,心头当即忍不住一跳。   因为他在陈府的那一缕分魂,乃是直接被钟昊弹指捏灭,所以,青叶道人虽然早已知晓自己某一缕分裂出来的神魂出了事情,却并不知晓是钟昊出的手。   但是,青叶道人曾在麓山,在那位跌落神位的麓山娘娘身边,见过钟昊一面。故此借助圆光镜术法之力,一眼便认出了这在深夜踏足在凤凰岭山巅之人,乃是何方神圣。   昔年龙湖钟神秀,而今兰若寺的黑山君。   “黑山老妖!”   青叶道人脸色铁青,他不知自己何处出了纰漏,为何潜藏在此,依旧被这只旱魃找上门来了。   还有,为何这黑山老妖要来此地跟自己过不去?   还好,这前古洞穴之中,有一股奇异之力存在,可以遮蔽掉一切由外而来的探查,便是天机演算都不管用。   除非这只旱魃可以回溯时光,否则,便是有天大的神通,也休想找出自己,只要再有数日时间,自己的阵局便能完成。   有了之前失败的经历。   这一次,阵局血祭之力,一定能助自身踏过地仙门槛,抢先昆仑那个人一步,成就陆地神仙,让那帮老家伙瞧瞧,当初没有站在自己这边,是何其错误的选择。   “可恼的是,那姓钟的女人,竟然早一步成了地仙。否则,等我证道,定要杀上昆仑,血洗玉虚,方才能泄我当年的那口屈辱恶气。”   青叶道人恼恨的想到,神色带着扭曲,便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眸早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血色,且还在渐渐加深。   凝视深渊的人,终将被深渊所吞噬。   修炼魔法的人,自身便也将受天魔所蛊惑,一步一步往魔道坠落。   青叶道人的执念,在于地仙,只要能成,眼前危局立解,昔年昆仑双壁,终究还是他更胜一筹。为此,已经可以不惜一切。   钟昊站立在山巅之上,他确实没有在这凤凰岭上发现青叶道人的痕迹,但青叶也太高估那被奇异力量所笼罩的前古洞窟了。   地仙以下的人,或许真的什么都发现不了,直接会被误导忽略过去。   可对于已经站在这一境界的人而言,那探查不到的地方,却无疑就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就是那块竖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钟昊浑身散出浩荡剑意,彻底笼罩住了整个凤凰岭,然后开口,轻声说道:“既然你已经选好了埋葬自身的风水宝地,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下一刻。   钟昊眼眸平淡,负手而立,不见任何动作,唯有衣摆飘摇。   他脚下的凤凰岭却是开始轻微颤动起来,似是重物压下,整座山岭在这瞬间都是承受不能,泥石滚落,有要塌陷下去的极限。   轰隆隆!   巨响声中,尘瀑飞起,可谓是惊天动地。   这座传言曾有神凰降落的山岭,竟然当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   山腹之内,那个前古神秘洞窟立即不稳。   青叶道人见状,知晓情势不妙,不敢犹豫,怒喝了一声,使了个神通,身躯立即扩大到了十数丈高,双手擎天,想要以自身浑厚法力强撑。   遇到阻力。   钟昊眼眸往下一扫,讥笑道:“我要踏平这座凤凰岭,凭你修为,也想强撑?”   再一脚跺地,山岳巨震,如地龙翻身,周遭三百里同感震撼,人、鬼、神、妖齐感震惊,涌起恐惧,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就在凤凰岭不远的那座凤凰城了。   “噗!”   道人呕血不止,他佝偻起身子,用肩膀挑起那山头,努力使其不要降沉,只是那无穷重力压下,直接便让他七窍流血。   青叶发出不甘怒吼,想他也曾是昆仑仙门道脉的天骄谪仙,何等意气风发,岂能就此被镇死在这凤凰岭下。   伴随这声怒吼。   一根闪耀着神圣光辉的羽毛,自他体内窍穴中升起,竟从口腔中投射而出,浮现在他眼前缓缓旋转。   霎时间。   只见皓光四射,有神火燃起,从凤凰岭山腹之内,爆发而出,上古神凰之火瞬间笼罩了整座山岭,将其化为了一座火焰之山,升腾燃烧…… 两百零七章 垂死挣扎   凤凰翎,昆仑镇山法器之一。   正是曾经神凰在这凤凰岭上降世之时,所凋落的一片翎羽,被昆仑玉虚一位云游至此的祖师得到,前后历经十余位地仙主人,祭练了不知多久,威能可谓莫测。   百余年前,青叶道人叛逃昆仑,便将此镇山法器一并偷盗而出,他此番会选择在这凤凰岭中隐逸,便是因为此宝在这片山岭中威能更甚。   这凤凰岭山腹之中,有一点神凰遗留的火精孕育。   下面的那处前古洞窟的神秘之力,便是由此而来,凭这支凤凰翎的特性,足以将这点原本处在休眠中的神凰火精重新引燃,形成如眼下这般神凰之火升腾,无物不焚的局面。   青叶道人一边咳血,一边大笑出声道:“黑山老妖,听说你是旱魃之身,凶悍难挡,今日便请你尝尝这上古神凰之火,看能不能烧的死你。”   钟昊陷身在凤凰岭这座火焰山之巅,丝毫未加以闪避。   闻言后,只是轻淡的道:“还行,可惜一点残火而已,纵使你有法器催动,还是比不上真正的神凰之焰,终究……只是无用之功,垂死挣扎罢了。”   青叶道人艰难仰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山岩,看到了山巅那个袖袍翻飞的人影。   神凰火中,无物不焚。   然而,对于那只旱魃,似乎真是半点威胁都没有,反而像是在招待对方进行一场火浴,越发显得潇洒随意。   “噗!”   又是一口血呕吐出来,青叶道人周身气血翻飞,凤凰翎乃是地仙之宝,要催动其所需耗费法力磅礴,纵使他修为不差,距离地仙仅有半脚的差距。   然而,这半步之差,便是天堑之别,周身法力远远不断输出。若是再这般下去,不用多久,便要耗损他元婴本源不可。   偏偏顶上压力丝毫未减,让青叶道人丝毫不得喘息。   再过瞬间,青叶道人惨叫。   凤凰岭依旧在一寸一寸往下沉,他五钻六腑同感剧痛难当,七窍流血不止,面容已经极为扭曲,他的脚也在渐渐往地面下沉去。   “双剑出鞘,杀!”   青叶道人手掌托天,怒吼一声,便有两股森寒剑光随他心念化出,交修孕养多年的本命剑器,瞬间出鞘,破开近百丈的厚重土层,往山巅那人绞杀过去。   “御剑之术,也不过如此。”眼见双剑凌厉,破开土层袭来,钟昊眼眸微眯,透着一抹寒光冷笑。   在他弹指间。   青叶道人祭出的两柄本命灵剑脆弱不堪,直接截截崩断,插在凤凰岭上,没能撑过一时三刻,便在神凰火下,融化成了一滩滩铁水,又很快气化消散,直接了无痕迹。   “啊!”   青叶目眦欲裂,本命灵剑被毁,更是重创,浑身气息更是飞速下降,整个人一袭道袍,已经完全被血浸染,体内元婴也是萎靡不振。   钟昊微微低头,随着神凰火精被青叶道人以凤凰翎引动爆发,原本遮蔽那处洞窟的神秘异力,已经逐渐消散,至少已经不能再遮挡住他的目光了。   钟昊微微俯视,犹在拼死支撑的青叶道人,摇了摇头,轻淡道:“就此结束吧!”   再一脚重重落下,青叶道人哀嚎,体内元婴竟是直接土崩瓦解。   他神通消散,十数丈的身躯瞬间恢复原状,整个人宛如一团烂泥,瘫软在地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方凤凰岭直接压下。   啪!   地动山摇,凤凰岭山腹之内的神秘洞窟,直接被填平,青叶道人可没有大圣爷的本事,做不到被镇在山下而自身无损。   整个人就好似那被拍死的蚊子一样,在这过程中,血肉模糊、粉身碎骨,永久的埋葬在了凤凰岭下。   随着他的死亡,没了那凤凰翎的催动,凤凰岭上的神凰之火,渐渐平息下去,那点神凰火精,继续收缩在山腹之内,慢慢地重新陷入沉眠之中。   轰!   就在这过程中,一点神光闪耀,自地下破土而出,那支凤凰翎环绕凤凰岭飞了三圈,最终朝远处急速遁去。   钟昊抬了抬手,原本想要截下,不过看那支神凰翎羽遁去的方向,恰是昆仑所在,既是物归原主,他想了想后,还是算了。   此时,整个凤凰岭已经下陷足足三分之一,原有的葱郁青翠,在那神凰火下,已经全数不见了。整体山岩裸露,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只被拔光了毛的火鸡,很是难看。   一道青色遁光降落,青毛狐狸落在了钟昊面前,望着眼前一幕,暗自咋舌不已,微微仰首望着钟昊的面孔,心中一颤,更是多了一层畏惧。   一位眼看就要登临地仙之境的大练气士,竟然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被直接镇死在了这座山岭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钟昊朝远处的凤凰城望去一眼,从方才至今,凤凰城中那数股强横气息被惊动之后,只是遥遥观望,丝毫不曾出手,这点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原本钟昊还曾以为,青叶道人隐遁之地距离凤凰城如此近,必然是跟邓王府,跟那位城隍爷有所勾结,或者达成了某种协议,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觉得自身棘手,最终背弃青叶道人,选择了壁上观火也不一定。   不管这一切真实情况如何,随着青叶道人的覆灭,都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钟昊自袖袍中取出那份地图,朝着青毛狐狸说道:“走吧!正主既然已经伏诛,也该是时候,去把这些收尾的工作清理了。”   西岭南的诸多小县城中,还有青叶道人原先的布置存在,自然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虽然本尊一死,他的那些分魂也就如风中残烛,注定存世不久,但若有陈家公子那样的练尸存在,却很容易生出乱象来。   青毛狐狸点了点头,难得没有说什么,紧随钟昊之后,朝着那份地图上,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小县城扑去。   久久之后。   有三道人影在凤凰岭上显露出来。   其中之一,恰是曾与钟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城隍爷。 两百零八章 贫僧三藏   “好可怕的旱魃,这凤凰岭山腹内的神凰遗留之火,竟然丝毫未能对他造成影响。”一个身影发出苍老的声音,瞧着凤凰岭的模样,有些惊惧地说道。   “魃是旱神,天生便有控火神通。赤地千里之威,便是世俗妇孺小儿都有听闻,青叶道人会有如此结果,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那位城隍爷神色倒是平淡,只是金色眼眸中忌惮之色很是明显,同时心中也有余悸后怕。   若是方才,哪怕钟昊只是在神凰之火中露出些微破绽,有虚弱迹象,他都会不顾先前的盘算,会直接亲自出手,将这旱魃除掉。   可从头到尾,那位钟神秀看去始终轻描淡写,甚至在镇死青叶道人之时,还有意无意的朝凤凰城撇过一眼,似是知晓自身盘算,这让他忌惮不由更深。   还有一道人影,则是注视这钟昊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如同一尊塑像般。   只是在他掌心,有着一团火焰正在无声燃烧,如同一轮小太阳,隐露威严,其气息与方才在凤凰岭爆发的那股神凰遗火很是相似。   “黑山君!我期待当我真正踏入地仙之后,让你尝尝真正的神凰之火,看看究竟谁才是这火中的神圣。”他心中波澜迭起。   这人最后看了一眼钟昊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直接自凤凰岭上挪移而去,遁回了凤凰城。   那道发出苍老声音的人影再度开口:“看来,他对于神凰遗火未能在钟神秀身上起到作用很是不满啊!”   城隍爷笑了一笑,道:“或许如此也好,有着这份动力,他可能还会要先那位号称岭南玄门第一人的紫气君,踏入地仙门槛,对我等霸业来说,这是好事。”   随着脱俗仙子打破天地限制,凝练元神证道以后,当今天地关门已经开始松动,世间诸多被卡在这一层次之下的人,都已经有了感应。   再过不久之后,散于三山五岳、人间红尘各处的大练气士必将陆续有人突破到那一层次,只是,与此同时,也注定将要有不少人,要倒在地仙门槛之前,身死道消。   修行之路,从来便是如此,每一重关卡,都会刷下大部分人,真正能一路到巅峰者,少之又少,最上面的风景,自古以来便注定只有少数人可以欣赏到。   钟昊领着青毛狐狸,一日间便跨越西岭南千余里地界,将那大老鼠送来的地图上所标注的红点一一拔除,未曾遗漏一处。   到了夜幕降临之时,他重新回到了广林县城的周边。   就落足在那与文子俊会面的凉山之上。   就在那凉台上,早有一名中年僧人跌坐在那处,眼眸微阖,似是在深沉的禅定妙境中,一只浑身毛发火红的猴子,很是乖巧的蹲守在这僧人的身边。   钟昊领着青毛狐狸在这凉山上现身,丝毫未曾惊动那名耳垂极长,生有菩萨佛陀之相的中年僧人。   倒是他面前那只火猴睁着灵动的眼眸,好奇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一人一狐。   钟昊微微皱眉,瞧了那个中年僧人一眼,一言不发便走入了凉亭中。   青毛狐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跟在钟昊的身边,以眼神询问:“这僧人是你对头?”   钟昊微微摇头,取下别再腰间的酒葫芦,仰首灌了一口,从这凉台往天宇望去,可见一轮孤月,悬挂天际,散发出幽幽冷光。   那只浑身毛发赤红的火猴,似乎对钟昊手中的葫芦很感兴趣,准确的说是对酒葫芦中的酒很感兴趣,看着钟昊仰首灌酒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吞咽其口水来。   更是悄然站了起来,双目放光,有蠢蠢欲动的感觉。   钟昊似有所觉,转过头来,轻轻瞧了它一下,便不做理会。   可就是这轻轻一撇,却让原本开始蠢蠢欲动的火猴如遭雷击,顿时它便重新蹲坐下来,在那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青毛狐狸瞧着它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一只小猴子,竟然也敢妄想抢夺这只旱魃手里的酒,真是不知死活。   许久之后,那位中年僧人结束了自身的晚课修行,缓缓睁开了眼眸,对于身旁多了一人一狐,并无诧异。   他伸出手来,在那只火猴的头顶抚摸了一下,只见那只猴子竟是露出一副很是舒爽的模样,微微闭上了眼睛,就那般安静地趴伏在了中年僧人的脚下。   “施主今日所为,堪称功德无量,便是赞颂一声万家生佛都不为过。贫僧在此,代这周边千里的黎民,谢过施主的义举了。”中年僧人站起来双掌合十,朝钟昊微施一礼。   他的声音很是温和,在从容不迫中,透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   钟昊神色淡然,瞧了他一眼,说道:“钟某人行事,素来只遵从自我本心,可不是为了什么万家生佛,大和尚赞缪了。”   中年僧人轻轻笑道:“世间善恶,本就该重行不重心。而今世间纷乱,更是如此,施主依从本心,行此大善,自然当得起这份赞誉了。”   钟昊蹙眉,饮了口酒道:“大和尚今夜在此等我,便是专门来与我打机锋,说禅法的?”   中年僧人摇了摇头,迈步行到了钟昊的旁边,同样仰首望着那轮孤月,轻声道:“我只是来看一看,曾经江湖有名的剑侠,变成了世人恐惧的尸魔之后,可曾有所改变?”   钟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所有的人,在时间的流逝下总难免会有所改变,谁能例外。佛陀能么?”   中年僧人脸上浮起一缕微笑,并未回答,只是道:“可贫僧观施主言行,依旧是昔年钟神秀,而非今日的妖魔。”   “跟你们这些和尚有时候说话很累,剑侠也好,妖魔也摆,终究我只是我。大和尚也是想来度我?”   中年僧人摇了摇头,道:“贫僧只能自度,不能度人。只是日前街头碰了一面,便起了些尘念,施主不必挂怀。”   “还未请教大和尚法号?”   “贫僧三藏,远自须弥佛土而来。” 两百零九章 灭尽世间万法   三藏?   钟昊听闻这个名字,眼眸刹时微微收缩,他微笑开口,道:“葬天、葬地、葬众生的三葬?”   “哈,施主说笑了。”法号三藏的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钟昊轻叹了一声,道:“原本以为,你们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出现,想不到那么快便有人回来了。”   “既然三藏法师是远自须弥佛土而来到这人世红尘,想必三教中另外两家汇聚之地世外书乡、桃源仙境,应该也有人已经自虚空返回,降落凡尘了吧!”   昔年三教百家诸脉祖师挣脱地根束缚,携洞天福地脱离尘世,远遁虚空,并非全如一盘散沙。   很多洞天福地之间都有路径相通,成为无形的羁绊,到后来,在诸多大神通者的推动之下,无数地洞天福地甚至开始彼此融合,几乎是在那虚空中再造了数个天地。   而其中名声最盛者,莫过于那儒释道三教祖师各自的汇聚之地:儒教——世外书乡,释教——须弥佛土、道教——桃源仙境。   另有百家祖师、旁门大拿、妖魔巨擎等的福地洞天,彼此间也是勾连一处,形成了广袤地域。   但终究不如儒释道三教人多势众,大神通者辈出,各自造化而成的一片天地,还是比不得三教中人各自汇聚之地的乾坤法则具备,灵机兴盛,甚至已经上接天域。   三藏法师闻言只是笑笑,并未回应钟昊的问题。   他仰望明月,眼神悲悯,脸上神色有些复杂,低颂了一声佛号,道:“量劫起,众生注定沦陷苦海,究竟何处才是彼岸呢?”   只见这修为莫测的中年僧人缓缓转身,就这般直接往凉山下行去,那只猴子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瞧了瞧钟昊手中的葫芦后,便追随僧人而去。   到了山脚下,这名僧人回过头来,朝着上面望了一眼,脸上神色淡然,只是有些感慨道:“天下浩劫,实则皆因仙佛神圣一念而起。万众此心,唯有经过量劫杀戮之后,才有菩提证道之机。但……众生何辜呢?”   最后的疑问,他仰首望天,似是叩问自心,又似在求解冥冥中的存在,终究还是没有解答。   三藏不由叹息了一声,呢喃自语道:“若叫天人分离,天域仙佛难度红尘,灭尽世间万法,从此人间不存修者,这红尘众生……能可自救否?”   轰隆!   猛然间,有霹雳旱雷炸响,似是在惊怒警告。   三藏法师神色平静,并未因此而有所慌乱。倒是那只猴子吓得抱住了他的大腿,瑟瑟发抖。   中年僧人低头瞧它一眼,似是瞧见了过往的某个桀骜身影,沉默了一下,才微微俯身,摸了摸猴子的脑袋,呢喃道:“终究,你并不是他啊!”   钟昊在山上迎风而立,瞧着那疑似盛朝太宗年间某个知名和尚的中年僧人,领着一只灵巧小猴子,渐渐远去。   青毛狐狸人立而起,就站在他的旁边,目光同样目送那和尚远去。   须弥佛土之名,世间流传不多。   但云雾山毕竟也非寻常之地,穆青曾在山中听某只老狐狸讲古的时候,曾提过那么一嘴。   故此,当三藏法师自报来自须弥佛土时,他其实有些吓住了,唯恐自身就这样被‘斩妖除魔’了,直到对方离去,方才舒缓了一口气。   钟昊淡然问道:“你觉得,这和尚如何?”   穆青回答道:“很恐怖的人,面对这和尚的时候,真觉得自己好似被扒光了一样,就那么赤裸裸的站在他的面前,太难受了。便是那只七尾妖狐,也不曾给我我这样奇怪的感觉。”   钟昊嘴角微抽,瞥了这只青毛狐狸一眼,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披了一身毛,便不是赤裸裸了?   但穆青的回答,也并没有错,这个和尚给他的感觉,确实也很不寻常。只是在这份不寻常中,不知为何,偏偏却又好似少了点什么。   钟昊摇了摇头道:“看来,这世间的局面是越来越混乱了。”   他目光朝远处看去,虚空之中,已经有人回归,不管这个三藏是不是盛朝年间的那个人,都代表着,在过往岁月中远遁虚空的那群人,已经将要陆续返回。   这人世间,注定将要再掀风波。   “也不知张须陀那几个家伙,现今如何了,可千万别死在了虚空中啊!”钟昊自言自语道。   他仰首饮酒,许多年未曾见到那几个家伙了,现在想想,还是蛮怀念的。   一晃数日。   钟昊带着青毛狐狸,在广林县城旁边那座僻静的真武道观中寄居,便是在平日间,都甚少出门,似是无所事事。   直到这日夜间,子时过后,天地在一片静谧中,忽然有一股细微诡谲的气氛,在道观的周边弥漫。   正在厢房中凝神看书的钟昊,缓缓合上了手中书籍,放在面前的桌上,昏黄油灯火光下,赫见那书页封皮上的一行字:《西游释厄传》。   “终于寻上门来了么!等的我都差点忍不住就要自己寻上门去了。嗯,现在应该差不多是时候去见见那位老人家了。”   钟昊示意青毛狐狸待在厢房中,便慢悠悠的迈出门,准备去拜访一下这间道观的主人,那位来历神秘的盲目老道人。   他已经猜测到了一些这老道人的身份,现在便要去确认一下,顺便……   “咦!”   跨出厢房大门的瞬间,钟昊不禁发出惊异的声音。   因为此时,他竟是已经站在了道观的门口,身后砰然一声响动,那道观的大门便毫不留情面的关了起来。   于此同时,在钟昊心湖中有个语气淡然的苍老声音响起:“好了,繁文缛节的礼数便免了吧!”   “看在你收留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份上,这只狐狸就暂且留在我这道观中。”   “至于其他的麻烦,你自己解决。今夜外面的阵仗不小,被打死了的话。放心,老道我免费替你超度便是。”   钟昊回首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这个老道人,还真是半点不留情面啊!   他转过身来,背对真武道观。   这一晚,大顺朝廷摆下重重杀阵,誓要诛灭旱魃这根眼中钉。   钟昊朝前踏步行去,瞬息间,便有壮阔宏伟的气势,自他修长身躯中蒸腾而起,气象惊人…… 两百一十章 围杀   夜色深沉,风声萧瑟。   凛凛杀机中,只见一人摘下腰间葫芦,仰首大灌数口,酒气四溢中,张口吐气,道一声痛快。   百年沉埋棺木中。   而今,终于再度感觉到身躯中一丝热血涌动……   “既然都已经来了,何必还藏头露尾,都出来吧!便让钟某人见识下,你等的能为,究竟去到了何种程度。”放下酒葫芦,钟昊朗声开口,声音在夜幕中传出甚远。   黑暗中,隐隐有无数寒光闪烁,兵刃锋芒,时刻在透着凌厉之气。   “杀!”   一声怒喝,便有无数道人影在夜幕中显露身形,带着视死如归的杀意,如同猛虎出笼,朝钟昊扑杀过来。   这些人,身穿黑衣,一个个眼神淡漠,皆是千锤百炼的一流高手,任何一人单独挑出来,都有武夫七境以上的修为。   无论放在江湖还是朝堂,这都是一支庞大的力量,足以让无数人闻风丧胆,只要掌控如此势力,就注定成为不可忽略的目标。   然而此时,这群人在眼下,却只是那只七尾妖狐安排的一群死士而已,全然悍不畏死,朝着钟昊扑杀过来。   “既然是求死,我便成全了你们这份决心,让你们今夜……全数葬身此地!”   钟昊身不动,自有凌厉剑意透体而出,无形无相,却是穿透空间,形成一幕最为残酷的屠杀。   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唯有破九境,晋入天人超凡领域之人,方能依稀有所感应到的磅礴剑意在虚空中纵横穿梭。   五十丈内,无常勾魂,阎王催命,绚丽的红艳景象纷飞,望着那如雷池般,难以逾越一步的五十丈距离。   纵使是再视死如归的人,心中也有寒气生出,只是到了眼前这一步,已经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后退。   前进是死,后退则是生不如死,更将累及亲朋。   别无选择,所有的人,只能挥舞着手中兵刃,朝着钟昊冲杀过去,最终在那浩浩荡荡的剑意之下,粉身碎骨、血肉不存。   虚空中,唯见点点殷红,晶莹剔特,仿佛正在下着一场磅礴血雨,大地霎时被鲜血浸染,一眼望去,让人不由心悸。   “果然是好一个心狠手辣的钟神秀啊。”   远处的一座山头上,一个身穿宫装的婀娜妇人,正站在那处临风而立,将那一切尽数看在眼中。   妇人的语气很是平淡,对于那群个个称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就此全灭,心中毫无半点情绪波动。   原本便没奢望一群蝼蚁能成事,只是想着若是如此,能让这号称钟神秀的昔日江湖剑侠,下手时感觉到稍有犹豫,牵绊半分,这便算是一招有用的棋。   可惜,钟昊开杀,哪怕是面对这样一群蝼蚁,也毫无半点手软,剑意扩散,杀伐果断,收割起来毫不留情,直接便在眨眼间,将这群死士尽数歼灭。   “哼,诛神弩,放!”   伴随一声令下,瞬息间便有万千箭矢破空,尽数朝钟昊射来。   诛神弩,乃是朝廷专门针对江湖上的强横武夫,以及世间那诸多练气士所秘密铸造而成的秘宝,便是十二境的天人武者,人仙巅峰的大练气士,都曾不乏有人在其威势下丧命   称得上是国之重器,非必要,决然不可轻动。   这只七尾狐,直接将整个岭南库藏搬空,尽数运来了此地,可谓是下了血本。   钟昊见此,却是纵声长笑:“就这种小儿玩具,也拿出来献丑,我都替你们觉得臊得慌。七尾妖狐,邪佛,既然都已经来了,有何本事不妨现身尽展,何必弄这些花样。”   说着,只见钟昊缓缓迈步向前走去,身上气势如虹,更有腾腾火焰燃起,虽然已经是半夜,四周温度也在开始飞速升高。   那诛神弩射出的箭矢,激射而至,然而还未能近他身来,便直接全数气化,消散不见。   “当真是烦啊!”   眼见一波箭矢无功,又是一波袭来,钟昊摇头轻轻叹息:“既然如此,也只好请你们一同赴黄泉,入幽冥了。”   他脚猛然一跺,大地翻腾,便有层层血红火焰飞速往外扩张,所过之地,只见草木尽毁,火中一切生灵,同归泯灭。   钟昊如同一尊火种神祗般,在那透出无穷威势。   原本还源源不绝的诛神箭,很快变得稀稀拉拉,最终那些射箭的兵卒,尽数随同先前的那群死士一块,共赴黄泉了。   “就只有这点本事,也敢玩围杀这一套。所谓的七尾妖狐,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只会暗处算计的畜生罢了!”钟昊摇头叹息。   那位婀娜妇人,站在远处,闻言不禁眼眸一厉,隐约间,身后有数目众多的雪白长尾幻化而现,摇弋多姿,遮蔽山岭。   随着这名妇人显露自身雪白七尾,顿时便有一股庞大妖气,上冲天际,搅动风云变色。   这就如同一个信号般,就在七尾狐妖释放自身妖元,引动天象之时。遥远处,又有一股势同排山倒海般的滂湃气息扶摇直上,让人心惊。   “这是……邪佛的气息!”   钟昊微微眯眼:“你果然来了啊!那么,阎君你还要藏匿到几时去呢?”   一声冷哼,高空现诡谲的气息,阎君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云端,在他手中,还牵扯着一根漆黑的锁链,在那虚空如轻若无物,随风浮动。   三位地仙的法力气息,在这一刻彼此交融,浩浩荡荡形成合围之势,教人心惊色变不已。   就在这关头,又见那夜幕中升起了一团光辉,清亮似水,一股沛然正气涌现,开始还只是人仙巅峰级数。   然而短短几息过后,便强盛了无数倍,竟然直接就此一步跨入到了地仙境界。   便是一身气势比起前面的那三人远远不如,可毕竟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仙中人了,自然不容小觑。   这最后现身之人,乃是一位儒雅老者,正是那岭南太守柳清云。   这位老儒此时掌中托着一方大印,虽自身修为只能算是人仙巅峰。但在这岭南郡,他掌一方大印,便等若是地仙坐镇自家道场中,足以暂时将自身实力提升一个台阶。 两百一十一章 援手   “钟神秀,本宫能一次请动那么多人,看来也当真是你命中注定,气数已尽。可惜了,千年未必能出一具旱魃,今夜,将就此陨落。而这一次,你绝对不会再有从土里爬起来的机会。”   那名宫装妇人踏足远处山崖,玉手微挽青丝,妩媚的笑了笑,原本遮掩真实面貌的障眼法撤去,显露真容。   明媚皓齿,倾国绝色,不外如是!   也唯有如此美人,才能踏足宫闱,迷惑君王兴风作浪。   四位地仙级数的人物,各自占据一方,便是不曾出手,那股压迫都已经足以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钟昊轻轻走动,似是闲庭迈步,对那近乎凝固的气氛,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   他微微仰首,轻笑道:“阵仗很大,决心也是不小,能笼络到如此多人,该说你果然很卖力,也不枉我在这专门等了那么多天。”   他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朝着那位阎君望去,道:“我还以为你会像个老鼠一样,从此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再不敢光明正大露面了。”   顿了一顿,钟昊又低声嘀咕起来:“不对,不应该将把你比喻成老鼠了,这未免有点侮辱了楚夫人的那些小可爱了。”   他眼睛有意无意的朝着阎君的大腿瞄去,赞叹一句:“恢复的真不错。”   “你……”   阎君被他撩拨的心头火起,眼神透着森森寒芒,似乎回想起了当日被人直接撕裂大腿的痛楚,身上杀意顿时暴涨。   只是瞬间又被他竭力压制下去,平复心绪,最终只是从鼻中发出了一声重重冷哼,不欲做那口舌之争。   柳清云望着钟昊的眼神则有着几分复杂,他既希望今夜过后,这只旱魃能就此消失,也希望他能在这围杀之局中展露出不凡神通,重创那妖妃、邪佛。   如今来看,前一个目标似无悬念,后一个目标几无希望,让这位老儒暗自叹息,世间果然难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虽是如此,他也绝无可能会帮助这只旱魃。   跟妖妃、邪佛相比,与乱党似是有所牵扯的旱魃,在目前来说,威胁要远胜至少还算站在朝廷一方的妖妃、邪佛之上。   眼下的内部矛盾,日后还能再去徐徐图之,还有机会拨乱反正,可是若叫乱党如星火燎原一般遍地开花,那对于朝廷来说来说,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多言无益,既非同路之人,早在定下围杀之局时,今夜便已无转圜余地。如此,何必还要废话呢,动手吧!”远处,邪佛的声音遥遥传来。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步跨出,邪佛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钟昊的视线中,一步一步自远处山顶踏莲而来。   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似惊鸿。   钟昊举目望去,只见虚空中一株株鲜艳似火的红莲彼此相接,自远处山顶上凭空出现。   随着邪佛动作,这条红莲铺就的道路飞速延长,等他脚步落地,站在了钟昊面前二十丈处时,已经长达千余丈红莲道这才缓缓消散。   钟昊仰首饮酒,洒然而笑,道:“确实如此,多言无益!那今日钟某人便在此,请诸位幽冥黄泉一行。”   那位驻足山巅的宫装妇人,闻言放声讥笑道:“小小旱魃,不识天数,还妄图抗争大势,如此口出狂言。”   “便让本宫教你,这天下水深,绝非是命好养练出一副旱魃之身,便足以横行。不过,这种道理,你此时纵使知晓,也是晚了。受死来吧!”   伴随这妇人的厉喝讥讽之声,她身上气机再度爆发。   下一瞬间,在那山头上便不见了宫装妇人的身影。   在原地唯有一只如同山岳大小的巨大白狐,趴伏在那山岭之巅,七条雪白巨尾如一根根通天神柱,摇弋晃动间,是遮蔽天幕的恐怖景象。   这只化出原型后,巨大如前古蛮荒凶兽的巨狐,仰首发出一声咆哮,声震三千里,乾坤动荡,惊骇世间万万人。   随着雪白巨狐的咆哮声,它自那山岭上一跃而下,七尾齐动,暴虐凶性勃发,毫无先前宫装妇人模样时的美艳姿态,尽显妖魔狰狞本色,朝着钟昊扑杀过来。   柳清云手托郡守大印,驻足在虚空中,一袭儒士衣袂飘摇,在这只七尾巨狐出手之时,那老脸上神色满是严肃。   他不敢怠慢,赶紧伸手作势,掌心往下轻压,天地瞬间凝固,山川大地形如千年精铁,坚固难摧。   这位岭南郡太守,今日到此,首要目的,并非是对钟昊出手,而是凭借他自身之能,护住这岭南一郡,不至于在这场涉及地仙大神通者的生死争斗中,被摧毁的满目苍夷。   否则,这数人间的争斗,神通尽出之下,便是打的千里陆沉,群山崩毁都毫不稀奇。   或许他人并不在乎这等情况,他这位岭南郡太守,却绝不能容许这等事情在自己眼皮地下发生,相比于围杀钟昊,此事才是他心头的重中之重。   眼见七尾妖狐已经出击,阎君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   随着心念一动,他手中握着的那根乌黑锁链法器就要顺势出手,配合妖狐,彻底绞杀那位夺了他师兄‘黑帝’遗留的在仙府中,那血井造化的旱魃。   然而,就在阎君欲要出手的瞬间,忽感心头一寒,猛然警觉,停下了手中动作:“什么人,藏头露尾,给本君滚出来。”   阎君的声音冰寒,心神更是动荡。   方才那瞬间,一缕莫名杀机缠绕而来,如果他挥动了手中索魂链,隐与暗处的某个宵小之辈,必将发动雷霆一击,给予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一声轻叹响起,带着惋惜的语气,似乎充满了对自己没有沉住气的懊恼。   夜色中,只见一条人影由虚而实,缓缓出现在了阎君面前不远处。   千年老鬼依旧一袭黑袍罩身,望着阎君笑眯眯的道:“初次见面,老朽鬼圣,看在同是鬼道中人,打个商量,我们就在这看个热闹,你不动,我便不动如何?” 两百一十二章 造化钟神秀   “昔年你族先辈,那只在青史中留下无尽骂名的九尾狐有通天彻地之能,为求再进一步,受命于天,祸乱朝纲,荼毒黎民,引发动乱,掀起无量劫数,最终都尚且自食恶果。”   “可笑你不过区区七尾道行,竟也敢沾染此等因果,当真是利令智昏,可怜也可悲啊!”   面对那只七尾巨狐的强势扑杀,钟昊摇头叹息,他将酒葫芦放置在腰间别好。   “今日,我便叫你知晓,何谓造化钟神秀。青颜出鞘,阴阳割昏晓!”   只见钟昊手指微凝,轻轻一引,腰间那赤红如血的葫芦轻微晃动了一下,一抹惊鸿已经顺势流淌而出。   被藏纳在葫芦中多日的青颜剑一出,便拖曳出长长的雪白虹光,明亮刺眼,剑气冲霄,磅礴威势,让人心惊。   一剑流出,却让天地色变,叫那深沉的夜幕,骤然间变得明亮,千里地界,黑夜化成白昼。   更有磅礴剑气铺天盖地。   七尾妖狐还未临近钟昊之身,便已经遭受那股威能浩大的剑气压迫围攻,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毫无死角。   那青颜剑光挥洒,漫天嗡鸣,似那夏日闷雷滚滚,更似怒海浪涛,遮天蔽日,置身其中便如驾驭一艘小舟,岌岌可危,有随时倾覆之危。   七尾妖狐惊怒,那剑气逼近,锋芒锐利难挡,只是稍微擦身而过,便是漫天雪白毛发夹杂血红飞洒,纵使它七尾横飞,纵横交错,依旧难以完全化消那磅礴剑气。   雪亮剑光,式无穷尽。   衍化之中时有剑气会消散,但在钟昊的催动之下,剑光的衍生速度,要远远超过消散的速度。   持续不久,原本便已经很是繁密的雪亮剑光,更加升涨,以七尾妖狐为中心,层层挤压,不断压缩着它闪避腾挪的空间。   七尾妖狐眼神中透露暴躁情绪,又怒又惊,不用多久,那凌厉剑光势必将无处不在,盈冲天地……   到时,必有惊天动地之变,直接碾压之下,纵使它是地仙,恐怕都要付出惨痛代价不可。   七尾妖狐一腔怒火,猛然回首怒吼道:“邪佛,阎君、你们还不出手?若本宫在他手中重创,错过今夜良机,再要诛灭这只旱魃,将难上加难!更甚者,你等都可能要死在他手上。”   “还有柳清云,今夜钟神秀若不死,你拼命护持这片土地又有何用,终将落入那群百越余孽手中,你苦心维持的这番局面,不过是徒为他人做了嫁衣而已。”   阎君身形不动,在那自乱葬岗中跑出来的千年老鬼注视之下,双方各自保持静默姿态,丝毫未去理会其他事情。   邪佛站立在不远处,面对这只七尾妖狐的叫嚷,则仅仅是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容。   他开口道:“原来,娘娘你也有心急如焚的时候啊!既然娘娘都已经如此诚心恳求了,贫僧倒也不好再作壁上观。”   话甫落,他已经出手,带着僧帽的脑后如世尊佛陀般,升起一轮大日光晕,耀眼夺目,只是那佛陀的脑后,乃是觉悟圆满之光。   而邪佛脑后的光晕,却是猩红血色,诡谲难言,如同一轮血日行空。   那腥红血光照大千,隐隐间,天地更有千佛颂音禅唱响起。   只是若是有人仔细去听这佛音,便能听出全是靡靡之音,其中颠倒正法,乃是妖魔歧途,心神更是将受此影响,就此沦落。   到了极致,自身魂灵难守皮囊,会不由自主飘出,朝邪佛顶礼膜拜,汇入那轮血日之中,增强这位由佛入魔的僧者法力。   柳清云没去理会七尾妖狐的叫嚣,反而朝着邪佛怒喝了一声:“国师,你做什么。”   原来他虽出手护持一片陆地山川,并化消散逸而出的余波,可并未隔绝声响,随着邪佛出手,血日照耀大千,诸佛诵念邪音。   一瞬间,传遍三千里地界,无数凡人皆闻此音,顿时陷入魔障之中,情不自禁跟随诵念起来。   更甚者,离得较近的,如那广林县城中的近十万百姓,在一念间,便有将近半数意志不坚者,魂灵飘出,似川流入海,顺着冥冥中的感应,纷纷朝邪佛所在汇聚过来。   远远望去。   那些魂灵就好似无数的萤火虫,各自闪耀着不同的光彩,朝着邪佛汇聚过来。若无意外,最终都将被那轮血日所吞噬,成为邪佛法力的一部分。   “出手之前,还要顺势捞上一笔,当真打的好算盘。只是在钟某人面前玩弄这等手段,怎能让你如意!”钟昊眼眸神光湛湛,嗤笑一声。   “荡胸生层云!”   一声轻吟,只见青颜剑势一转,跃升天域,沛然剑气爆冲四野,就像万千层层叠叠的小剑,朝着邪佛激射而去,杀力之大,势不可挡。   “嗯!”   邪佛微蹙眉头,瞧出钟昊使出的这剑招不同寻常,一时顾不得收拢那些游离而来的魂灵,双掌相合,迸射出万道血光,在那澎湃剑光中,护住了周身无损。   “唉,贫僧还未真正出手,给了钟神秀你时间,解决眼前的敌手。奈何,你非要如此相逼。以一敌二,你就真有如此自信?太过盲目自大,可是这世间枭雄败亡的主因啊!”   化解了钟昊剑招,邪佛轻轻叹息一声,似乎方才真是在为钟昊考虑。   而就在那短暂的交锋中。   在那天地间流转的诸佛诵念邪音之声消退,柳清云趁此机会,一挥袖袍,卷起习习清风,将那些无辜被卷入这场争斗的老百姓魂灵,尽数送回了各自身躯。   邪佛看了他一眼,啧啧有声道:“啧啧!太守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   “哼!国师如若再要这般波及无辜,今夜柳清云在此,少不得要跟你就此讨教一番。”柳清云直接怒目而视。   邪佛脸颊带笑,在脑后那轮血日衬托下,显得很是邪异。   他回应道:“有机会的!不过,还是请太守大人早日做出突破,真正凝练出元神。”   “如现今这般,纯粹倚靠外力短暂强行提升自身实力,最多也就能糊弄糊弄地仙以下的人物,对于真正的地仙中人而言,不成元神,终究只是蝼蚁之辈。”   言罢,这位大顺国师眼见那只七尾妖狐在钟昊青颜剑下,已经颓败之势明显,终于不再摸鱼,轻微抬手,提运法力,隔空朝钟昊轰出了一掌。   百里山河,猛然震荡。   只见一道灿然掌印横空击出,气象雄浑,浩荡无匹,尽显一代邪佛之威…… 两百一十三章 卖队友,我是专业的!   邪佛总算真正出手,顿时解了七尾妖狐之危。   只见妖狐身躯庞大,七尾挥动,近乎遮天蔽日,邪佛击出一掌后,脑后那轮红日光芒更是大盛,蔓延开来。   看去虽无显赫威势,然而在那腥红光芒笼罩之下,钟昊挥洒而出的重重凌厉剑气,尽数被化消与无形。   两人联手之下,一时间内压制住了钟昊那磅礴的剑气,看去胜负的天平,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产生了倾泻。   七尾妖狐见此转变,心情从暴虐躁怒中化为欣喜。   顿时将开始那份对邪佛的不满暂且压下,娇笑中开口赞叹一句:“国师果然不愧是积年地仙,神通伟力不同凡俗。”   “莫要高兴太早了,钟神秀可不只有你眼前所见这点能为。”邪佛淡然开口,并未因这一时的优势而得意。   七尾妖狐银铃般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传出甚远。   她眼眸余光瞥了一下正与阎君对峙的千年老鬼,道:“看来,我们的计划早已泄露,这只旱魃早有准备,请了援手。可惜,这援手只是一名羸弱的鬼道地仙,也无意生死争斗,只是出面牵制住了阎君。”   “纵使柳清云、阎君不出手,只要国师大人全力以赴,相信仅凭你我之力,今夜要铲除这只旱魃也非是什么困难的……”   七尾妖狐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咽喉中没有再说,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突然间便莫名的自心头涌现。   如果她现在乃是原先人身模样,那绝美的脸庞上必然已经隐隐乏白。   “会当凌绝顶。”   以一敌二,剑势受挫,钟昊心神不为所动,神色依旧淡然自若,并未受到影响。伴随一声长喝,他伸手握住了那悬浮在身前的青颜剑,脚在地面重重一跺。   顿时,只见一道修长人影似一道惊鸿,直接拔地而起,纵身跃上了无尽高空,近乎到了一个能伸手摘星探月的高度。   钟昊身临虚空,手中青颜,剑运杀伐之招,全力施为,刹那之间,天地气息翻涌,乾坤山河变色,浩荡剑气如滚滚浪涛,竟是宛如一片末日景象。   七尾妖狐骇然失色,心湖中波涛骇浪。   自从修成地仙以来,首度升起了置身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它的双目变得赤红,疯狂提运法力,想要摆脱那钟神秀的锁定,避过那势必崩天裂地的一剑。   七尾巨狐转过头来,想要让邪佛出手,替它分担缓解部分压力,却见邪佛脸上若有所思,无声无息间,他的身影竟是悄然化去。   那熟练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心光遁法,充分表明了他早有准备,见势不妙便有要卖了队友的坚定决心。   临走之前。   这位邪佛身上,更是法力吞吐,那腥红光晕中幻化出了七枚鲜红似血的长钉,呼啸破空,直接朝着七尾妖狐的七条粗长尾巴钉去,要彻底将这只妖狐钉在原地。   “啊!邪佛,你不得好死。”   怒吼咒骂中,七尾妖狐发出凄厉惨叫,纵使它已经拼命闪避。   然而本就受钟昊雄浑剑势的无形压制,已经难以腾挪身躯,再被邪佛有心针对算计,七尾仅有三尾得以幸免,另外四条长尾被那血红长钉钉在了大地上。   “唉,贫僧其实也是诚心跟娘娘合作,想要解决掉这只旱魃,毕竟,他也曾坏过贫僧之事,若能解决,自是念头通达。只是依照现今情势看来,今夜要在此彻底诛灭他,当真要有拼搏生死的决心啊!”   “若是只有这一个选择,贫僧自当尽心尽力。但朝堂之上,同样不需要有太多派系,便是两个都嫌太多了。”   “眼下既然另有一个选择,能让贫僧有所收获,还无需太过冒险,那又何必非要执着在这旱魃身上不可呢。所以……娘娘请珍重了,黄泉路上,好走不送。”   抛下了这最后的一句话,邪佛的身影,便直接遁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后,几乎就在邪佛遁去的刹那间,九霄云天之下,传下朗声清音:   “一览众山小!”   就见一道璀璨的惊世剑光冲刷而下,气象骇人之极,足以让地仙胆寒。瞬间从七尾妖狐的头颅刺下,径直贯穿了这只狐狸精的整个身躯。   ‘噼里啪啦’地爆响声中。   这妖狐的周身骨骼,在那刀冲入体内的剑气威势中,全数尽碎。   如同一滩烂泥般,就此瘫软在了地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雪白的肉山,上面还着血迹,只剩下了一口气息,元神已经破裂,死期不远。   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从钟昊跃升高空,释放杀招,再到原本与七尾妖狐联手的邪佛经过审时度势之后,忽然翻脸,脱身遁去前,还出手暗算了这只狐狸精一把,都不过是发生在短暂数息之间的。   钟昊足尖落地。   仰首瞧了那瘫痪在身前的七尾妖狐一眼,哪怕是已经瘫痪在地,这只狐狸精的身躯原型依旧要远远高出钟昊身躯。   他咧咧嘴,摘下了别在腰间的酒葫芦,给自己灌了口酒。   这才微微笑道:“还真是有点意思。难怪月儿会要我小心这个秃驴,如此行事反复,见势不妙瞬间便转变主意,卖队友也就算了,甚至直接就暗下阴手。   “啧啧,该说果然不愧是名号中有个邪字的秃驴嘛。”   “不过,邪佛的法力每次相见都要暴涨一截,此事有点不同寻常。是他昔年的境界犹在,所以眼下正在迅速重回过往巅峰修为的缘故吗?”   钟昊眼眸微露思索之色,只是很快便被打断。   因为不远处,原本还处于对峙摸鱼状态的两位鬼道地仙,此时,赫然已经交上手了。   却是在方才钟昊剑斩妖狐的惊变中,千年老鬼愣神间,迅速反映了过来,眼见阎君身前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下一瞬就欲要学那邪佛逃离而去。   若是钟昊仍旧在与人争斗,千年老鬼自是会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任由这位阴世黄泉之主就此遁走,他也乐得轻松。   眼下情况突变,再要放水便有点说不过去了。   千年老鬼心起念头,立即便运起自身玄阴法力,施展摄魂锁魄之术,将那阎君死死缠住在那,不得脱身…… 两百一十四章 我有一阵   钟昊微微抬头,眯眼望去。   千年老鬼虽然修行明显不如阎君,但毕竟也是地仙中人,积累颇深,眼下放弃摸鱼,使出真本事来,一时半会间,阎君也都奈何不了他,更无法脱身遁走。   见此情况,钟昊步履微动,便要上前去。   这时,那瘫软在地上的七尾妖狐,催运体内仅余的法力,重新化作了原先那宫装妇人的模样。   即便浑身可见污血,奄奄一息,依旧难以遮蔽她那满是魅惑的绝色容颜。   “哈哈哈!好一个邪佛,你以为本宫死了,便……呕,便能以国师的身份一手遮天,将整个大顺王朝掌握在自己手里?哈哈哈,当真是痴心妄想……”   这位祸乱宫闱,插手朝政大事的妖妃,临死之际,一边呕血,一边显得有些癫狂的喃喃自语。   钟昊停驻了脚步,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眉头微蹙。   仿佛是回光返照般,这瘫软在泥地上的宫装妇人,苍白的脸色意外有了些许红润,她眼眸微转,最终盯视着钟昊的脸庞,展露出诡谲的笑容。   “钟神秀,我败了,可也算解脱了。而你们会在不久的将来,一一下来陪我的。她……要回归了,这神州浩土,大顺天下、亿万黎民,都将再度在她的妖威之下,选择卑躬屈膝,俯首臣服。”   她神色透着一些狂热,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位已经修成地仙境的狐妖脸上,会出现这种如同最为虔诚的凡人,见到自身虔诚信奉的神祗模样   钟昊默不作声,手中紧握青颜剑,直接一剑朝着这只七尾狐狸精顺势劈下,毫无半分留情。   凌厉剑光一闪间。   这位妖妃直接被一分为二,斩成了两截残躯,血水横流,原本便已经算是油尽灯枯之时,勉力才支撑着最后一口气。   这一剑落下之后,便再无半点气息,就此彻底身死陨落。   至于她临死之前的那些言语,钟昊并未放在心上,无论真也好、假也好,未来的事情都用不着现在去烦恼。   便是真有什么绝世妖魔又如何,将来的量劫中,那些将要自虚空回归的那些老怪物注定层出不穷,便是天塌地陷,日子还不是要照样过下去。   钟昊剑斩妖狐,再度迈步,往千年老鬼与阎君交手之处走了过去。   行至半途时。   他微微转身,往那位一直在以自身法力,护住周边山川地域的老儒看去。   钟昊开口轻声道:“今夜围杀之事,看在太守一番辛劳的份上,我可不予追究。然而,俗话说:‘凡事可一不可再’,若再有下回,钟某青颜剑下,定诛不饶!”   言罢,钟昊便不再理会这位岭南郡太守,提三尺青锋,朝阎君踏步行去。   柳清云看他背影,神色略有复杂,他看了看那位已经奔赴死途,命数灭绝的君王宠妃,心里头有喜有忧。   喜者,自是这样一位搅乱皇家宫闱,弄得朝局动荡不安的人,就在眼前,死的不能再死了,仅为此事,便值得浮一大白。   忧者,却是发现不管是钟昊还是那位国师大人,其两人真正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身原先的估算,偏偏这二人都可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日后该要如何去应付?   这边柳清云已经在开始考虑以后的问题了。   而那边,被千年老鬼缠住的阎君,却渐渐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尤其是见到钟昊正踏步而来,更添几分慌乱。   此时,这位阴世黄泉之主,心头不禁暗自后悔。   当初不该因怀着一腔被钟昊夺走黑帝遗府机缘的怨恨,便答应前来参与这场誓要围杀剿灭旱魃的行动,导致了自身眼下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钟昊提剑,越见逼近!   阎君心神中一时杂念纷起,他的双眸亲眼见证了七尾妖狐的凄惨下场,他虽然要比那位妖妃稍微强大一点,可其实也有限。   既然妖妃已经伏诛,以他的实力,恐怕也决计难以在钟昊的手中讨到好去。   忙虚晃一招后。   阎君口中念念有词,最终手中那乌黑锁链脱手而出,如蛟龙活化,朝着千年老鬼困了过去。   他也不待收回这件上乘法器,趁着千年老鬼一时被困,忙身躯一动,便化作了一阵依稀白雾飘散,朝着远处急速飞遁离去。   “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是真当我这旱魃是死人?”钟昊见状,停驻脚步,脸上冷冷一笑。   随着他心念转动,一步跨出,便已经直接到阎君的前面去了。   只见钟昊在一处山崖上现身,看了一眼自己遁来的方向,神色淡漠,等了约莫数息之后,方才见到阎君急遁而来。   钟昊伸手一抓,就见得虚空凝固,一缕缕剑气涌动间,化作无数璀璨小剑,以阎君为中心,密布足足三十里,任凭阎君如何穿梭闪避,都难以从其中脱身。   “我凝练剑气锋芒千万缕,笼罩方圆三十里地界,一人成阵。今夜,若是阎君你能自其中破阵而出,我便既往不咎,任你脱身离去。”钟昊站在山崖上开口说道。   这一剑阵,其实乃是钟昊近期参悟所创,还不曾有过实战。阎君乃是地仙,他便欲要借此机会,看看这剑阵诸般变化,可还有疏漏之处需要补足。   原本正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那剑阵中四处乱飞乱闯的阎君,听闻钟昊此言,稳住身影,立身在了那剑阵的中心处,四处探望。   举凡是阵,多半都有阵眼所在。   一般而言,只要寻觅到了阵眼,要破去一座阵,便已经不难。至少,比起不知阵眼所在位置时,要容易了许多。   虽说一般剑阵与山水阵法是有所不同,但基本规律依旧是如此。   只是,任凭阎君如何去看,都难以分辨出眼下这座因钟昊一人之力,而缔结成形,覆盖方圆三十里的剑阵,究竟是何等阵法。   他多年的见识,在这时,也丝毫未能给予半点帮助,只觉得在那剑气锋芒环绕,心神胆魄都受磨砺,难以自持。   钟昊饮了口酒,便盘腿在那山崖上一屁股做了下来,果真未曾在出手。   他仰首望了望,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   再过不久,便是天明时分。   若到那时,阎君还未能自这剑阵中脱身而出,那便可以永远都不用出来了…… 两百一十五章 止戈流,开阵!   千年老鬼终于挣脱了阎君那件法器的束缚,手中提着那条乌黑锁链,神色有些凝重,踏上了钟昊盘坐的那处山崖。   他看了一眼那座剑阵,眼眸中闪过一丝忌惮。   千年老鬼转身,面向钟昊开口感叹道:“我现在都有点分不清跟你结盟,究竟是该庆幸还是该咒骂了。这才多久时间,你竟然就招惹了数位地仙来围杀你,还真是够有本事的。”   钟昊神色有点无辜,饮了口酒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看我这么一个好相处的人呢,为什么就都非要跟我过不去?”   你好相处?   千年老鬼嘴角抽搐,很想用手中的锁链,直接将这面前这家伙吊起来暴打一顿,若是可以的话。   钟昊眯眼瞧了这老鬼一眼,询问道:“怎么了,看你脸上的神色似是有点不对。”   千年老鬼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来,将那得自阎君的乌黑锁链摆放到了钟昊的面前。   钟昊有些疑惑,不清楚这个老鬼弄的是什么名堂。   “这是幽冥阴司的制式法器,素来是用来拷拿恶鬼之物,配合阴司法咒,有莫大的威能。炼制此物的镔铁,更是阴司铁围山特有之物。”   千年老鬼解释了一下,最后总结:“这位阴世黄泉之主,看来来历很不单纯。”   毕竟是有着鬼圣名号的鬼道地仙,千年老鬼的见识渊博,这条乌黑锁链一落到他手中,还没半刻钟,便已经被他瞧出了来历。   钟昊微微眯眼,举起葫芦饮了口酒,对此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无太大意外,原先他便曾猜测过,阎君很可能是出身阴土,从幽冥中偷渡而来。   只是他手中会有专属阴司的制式法器,还是让钟昊有些讶然,这位阴世黄泉之主,难不成还跟幽冥阴司有所瓜葛?   在那座庞大囊括方圆三十里的剑阵之内。   只见璀璨光芒涌动,化作万千凌厉剑器,纵横交错,锋芒无双,便是被轻轻擦过,都有剧烈疼痛直透神魂。   阎君全神应对,一张口,便喷出一道黝黑幽泉,环绕周身作为护罩,将自身元神护在其中,开始飞速推衍起眼前这阵法的门道来。   随着时间推移。   阎君逐渐焦躁,他在心中推衍良久,始终还是未能窥出这座剑阵的破绽,每每以为找到了一条路径,然而顺势推衍下去,却发现总是一条绝路。   若是自身寻此而动,最终怕是难脱死厄。   “还有一刻钟,便将日出破晓,今夜便算结束了。”   钟昊的声音自剑阵之外幽幽传来,让阎君心头大跳,他原本用来遮掩面容的术法,在这一刻出现波动,隐隐竟是能可窥透到一张清秀的脸庞。   阎君深吸口气,停下了推衍的举动。   既然已经明知是无用之功,便不必为此再徒耗心神。   他脸上的障眼法此时也已经完全撤去,既然无法推衍算出这剑阵的破绽生路遁出,便只能选择强行突破了。   这种时候,便也顾不得遮掩自身面孔了,法力损耗节约一分便多一分破阵而出的把握。   从外表上看,这阎君本人的面貌,确实算得上是清秀,也就是一个十数岁的少年模样,若仅依照面相来看。   这应该是一个有着几分内敛,性格沉静的小奶狗少年。   然而,就在阎君清秀面孔的额头上,却有一个仿佛染血般鲜红的古怪阴文,让人望去显得怵目惊心,诡谲难言,给这只小奶狗少年,带上了一种阴恻邪气的感觉。   “罪愆阴文,这阎君是幽冥逃犯!”山崖上,千年老鬼看见阎君面孔的刹那,浑身一震,很是震惊。   “嗯!”   钟昊放下酒葫芦,看了那沦落在剑阵中的阎君一眼,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原来不仅是幽冥来客,还是一只胆敢越狱逃离的恶魂啊。”   “莫怪终年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障眼法,原来是怕被人窥破了来历。”   千年老鬼还是很震惊,犹豫了一下,方才道:“能逃出阴司地狱者,绝非寻常之恶鬼幽魂,便是我辈中人陷身其中,也绝难逃出。这位阴世黄泉之主修为虽在我之上,但也应该没有这个能力。”   钟昊有些不以为然,笑道:“若是阴司生变,地狱中走脱那么一两个幽魂恶鬼,也是常理之事,不足为奇。说不定这位阎君便是碰到了这种好运道……”   “不过……”   钟昊话锋一转,脸上笑意盈盈,口中语气却是森寒地道:“他今日入我剑阵之中,却没那么好的运道。”   “按理而言,我在黑帝遗府中,得了他一份馈赠,对我帮助不小。顾念这点情谊,对于他的师弟,该要网开一面。”   “但此人几次三番寻我挑衅,放过他,实在让我心中念头不畅,也只好日后等见了那位黑帝时,再致上一份真诚的歉意了。”   顺便,再教训一下这个在月儿口中得了‘惊才绝艳’四字评语的家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   嗯,就那么愉悦的决定了。   钟昊脑海中念头飞快闪过,微微点头颌首。   那边剑阵之中,阎君深吸口气,微阖双目,距离天明的时刻已经越加接近了,他身上渐有宏伟气息升腾,周身法力运转到了极致。   修行路上,武力,也是一种证道方式。   既不能寻觅到生路脱出剑阵,那便彻底打破它,叫那只狂妄自大的旱魃看看,他阎君也是堂堂得了地仙位业之人。   岂是他本尊不出手,依仗区区一座剑阵,便能困死在此的。   阎君心中气生,运转一身庞大法力,在那金阳破晓的前一瞬,悍然出手。   这一刻,整个天地突然陷入了某种静寂中,磅礴法力凝聚在阎君手掌间,虚空承受不能,隐隐乏起涟漪,似乎下一瞬间,便将被他打破。   然而,这座囊括了周边三十里的剑阵,倏然生变,以还要远超阎君元神感应的速度,朝他所在收缩。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   眨眼不到的功夫,一座庞大剑阵便已经缩小到了阎君身周一丈以内,就仿佛天塌地陷,万物归于混沌一般。   位处剑阵中心的阎君,连苦苦支撑都做不到,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直接在刹那之间元神崩碎,就此烟消云散……   金阳破晓,光芒瞬息照耀山河。   天地间,却已再无这位阴世黄泉之主的半点痕迹残留。 两百一十六章 金毛玉面九尾狐   山崖之上。   千年老鬼见了阎君下场,心神巨震,久久无言。一夜之间,陨落两位地仙,皆是在同一人手中丧命,便是历数千年,都难见此等壮举。   那一座剑阵,杀伐冲天,更是融汇了无数剑道妙理在其中。   虽是初创,有着瑕疵,可也已经隐隐露出绝世峥嵘,若能继续完善,将来未必不能跟那几座世间最为玄妙的阵法相提并论。   即便是眼下的初创剑阵,也已经非是如他与阎君这样修为的地仙,单枪匹马所能破去。   千年老鬼估算,若是以自身修为作为标准,恐怕至少要两位同道一起出手,才有可能破去这座剑阵。   若要凭借一人之力,破此阵法而保自身无事,那位先一步遁走的邪佛可能有此能耐,昆仑那位脱俗仙子虽还未见识过,但能强势打破天地限制而成地仙,或许也有这种实力。   千年老鬼喟叹一声,道:“百年传说钟神秀,果然有惊世之能,我远远不如也。”   这一刻,他神色意外的有些萧瑟。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还未破除玄真子封印之前,这老鬼未尝没有想过等自身出去之后,定要做那一方之霸,横行无忌,好好出一出这被封印千年的憋屈。   而现实是他栖身在乱葬岗中,见天下风云渐起,反而熄了那份争雄的心思。毕竟,活着不好么?   这段时间,千年老鬼见到了每一位地仙级数的人物,修行似乎都要在他之上。   这哪里像是什么天地灵机消退的时代,他总觉得便是千年前那纷乱的年代,都没有如今来的可怕。   千年老鬼叹息了一声,便跟钟昊拱了拱手,告辞而去,回自身老巢去了。   钟昊目送他遁光离去,双眼朝远处望去。   随着阎君身死,那位岭南郡太守默默收回了法力,他朝那位妖妃的尸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没做理会,一步跨出,径直回了广城郡守府。   钟昊回到了那座道观前,大门正好敞开,一道青光越过了他的身影,落在了那位被分为两截的妖妃尸骸前。   青毛狐狸幻化出了人身,依旧是一袭裙装,身材曲线玲珑,比女子还要女子。   只是此时,这个长着一副盛世美颜的绝色‘女子’,那姣好面容上,神色透着几分哀伤。   不管如何,纵使这位妖妃背叛了云雾山千百年来的规矩,她终究还是一只狐狸精,是一只长出了七条尾巴的狐狸精。   穆青蹲了下来,将这妖妃拼凑完整,然后拦腰抱了起来,走到了恶钟昊的面前,有些伤感道:“黑山君,我想带她回云雾山,不知……”   虽然这妖妃归根究底乃是狐族,但毕竟是钟昊打死的,算是他的战利品,一位地仙遗体,哪怕已经死去,都有很大的作用。   若是落在茅山这等精善练尸秘法,或者是妖魔中采取血炼法门的人物手中,都不亚于是一场天大的机缘了。   穆青有些忐忑,担忧钟昊会直接拒绝。   沉默片刻。   钟昊眼眸盯视他看了好一会,又往他手中的那具被拼凑完整的妖妃尸骸看了一眼,才道:“随便,不过你可别忘了,自己曾经答应我的承诺。”   七尾妖狐已死,她的党羽得知消息之后,必然大乱,多半会被那邪佛顺势收编为己用。   这种时候,没人会继续前来追捕穆青这只狐狸精,便是离去归山,脱离钟昊的庇护应该也无虞,毕竟他好歹也是一只五尾狐,实力在地仙以下,也算顶尖。   穆青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会跟长老们提的。我们狐族不轻易承若,可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却也不会反悔,纵使长老们对此有所意见,凭我此番功勋,也足以堵住他们的嘴了。”   说完,他便要抱着妖妃就此离去。   只是行了数步之后,这比真正女子还要美丽的人儿,又回过身来,朝着钟昊轻声说道:“她本来只是六尾狐,也曾有过天真灿烂的时候,我不知晓她为何选择违背狐族禁令,但是……”   穆青停顿了一下,似乎还在思索有些事情是不是该说出来。   最终还是吐露了一点口风:“狐族偷盗帝王龙气修行的法门,云雾山中早已失传,或许那位庇护我狐族圣山的娘娘知晓,但她绝不可能泄漏。除此之外,就唯有海外东瀛倭国尚有流传……”   钟昊心中顿时一动,想起了一个有关东瀛的狐妖传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东瀛传说中的那只玉面金毛九尾狐?”   穆青神色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钟昊若有所思,想起了七尾妖狐死前的那些话,传闻中那只名唤藻女,又被称为‘玉藻前’的九尾狐,正是出自神州浩土。   似乎是蒙难而流落到了海外东瀛,最终成了那倭国传说中的大妖怪,因为不甘寂寞,在东瀛兴风作乱,最终被那岛国的阴阳师、僧侣、武士联合起来给消灭掉了。   如果妖妃死前所言不虚,那九尾狐被消灭的传说便被推翻了,她不仅还活着,而且已经有意要重返神州了。   “果然是千古多事之秋,量劫起,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冒!”钟昊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狐生七尾,便已经是地仙,到了九尾境界,更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莫怪先前妖妃提到这位时,脸上会是那种近乎狂热信徒般的神色。   如果东瀛倭国的那只九尾狐,当真便是那只曾经在青史上留下过千古骂名的狐狸精,那这一切便能说的通了。   “先前我还怀疑,妖妃便是我曾经感应到的那个承天受命的开劫之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否则她气运加身,绝不会在还未完成天命之前,便如此轻易死在我手中。”   “那么,会是那只曾经已经成功掀起过一波劫数的那只九尾狐吗?还是其实另有其人呢?”   钟昊心中有万千思绪闪过。   穆青没有多做停留,抱着妖妃,一道青色遁光纵地而起,往远处的云雾山飞掠而去,钟昊望着那遁光远去,回过神来,便要进入那道观中。   只是等钟昊转过身来,却是一愣,身后那还有什么道观,仅有一片空地,原先坐落在此的真武道观,连同那位目盲老道人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钟昊嘴角微微抽搐,好吧!这位大人物还真是云海隐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琢磨啊…… 两百一十七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江南艳阳高照,那天气开始日渐炎热起来,金华府附近,尤其如此,已有近月上苍未曾落下滴雨,与往年相比,多少显得有几分异常。   黑山中,平静如昔,这种时节,正是满山葱翠,繁花似锦的时候。   兰若寺的匾额,微有倾泻,那浓密的林木间,洒下点点斑驳光影,随风摇摆而微微挪动,引的一些刚刚开灵的鸟儿在那地上追逐。   龟童子一身墨绿衣衫,蹲坐在山门前的一株古木下,在他对面,则趴着那被钟昊叫燕赤霞自广城银龙巷中带回来的小槐树精——槐林!   两人正全神灌注在脚下,一群蚂蚁在树荫下分作两队,正在那展开着一场激烈而又残酷的厮杀。   “哼哼哼!这局我赢定了。”   “你的蚁卒已经明显处在劣势的境地了,再过不久,我的火蚁精兵,便能直捣黄龙,将你的蚁族歼灭、歼灭、再歼灭,斩草除根,一只不留……”   槐林注视着脚下的局势变化,很是欣喜,瞥了龟童子一眼,得意的说道。   “呵呵!”   龟童子嗤笑以对,趾高气昂的说道:“一时的失利而已,算得了什么,我挑选的蚁族,怎么可能输,没听过残血爆种么?等下看吧,转机就在眼前,等着傻眼吧!愚蠢的树精。”   槐林抬起头来,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龟童子,小嘴微撇。   他往兰若寺后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细声道:“死王八,注意你的言词用语哦。小心姥姥折腾完那个和尚后,突然起了念头,想要来点新鲜的,就你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他的折腾,而且……”   槐林仰首望了望天,平淡说道:“现在可是白天哦。”   “他敢!”   龟童子眼睛一瞪,很是硬气的道:“龟爷可是老爷面前的红人,跟随老爷鞍前马后的情谊深厚,岂是那树妖敢动的。”   “他肛和尚,或者和尚肛他也好,都是两厢情愿,敢对龟爷起心思,信不信我让他尝尝‘五雷轰顶’这道龟爷拿手好菜。”   “切……嘴炮强者,有本事你就真去啊!”   就在这一树一龟喋喋不休在这树荫下闲扯淡的时候,被他们围在当中的那两拨蚂蚁间的胜负已经将要分出。   龟童子扫了一眼,见情势不妙,心中开始有些焦急起来,他忽然抬起头来。朝槐林身后望去,脸上露出很是惊喜的神色。   “老爷,你回山了。”   槐林闻言,顿时惊诧而起,忙往身后望去,却是空空如也,并未见到钟昊的身影,他左右巡视一番,疑惑的转过头来,道:“老爷在哪里呢,我怎么没见到。”   “哦!”   龟童子将手背到身后,口中胡侃道:“或许是我看花眼了吧!”   槐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低下头来,口中发出了一声惨叫:“啊!我的火蚁精兵!”   龟童子神色不变,安慰道:“古有圣人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用在蚂蚁身上也是可以的。”   “唉,莫名其妙突遭横祸惨死,我知道你伤心,但还是请节哀吧!走,我们再去寻一窝,重新比过就是。”   槐林瞬间变脸,怒吼道:“还不是你这只死王八下的手。眼看要输了,就直接掀翻桌子,忒没赌品了。”   “喂!你可别胡说八道哦。”龟童子好似被踩到尾巴一样,快速跳跃起来,脸色愤怒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亲手拍死它们了。”   槐林幽幽的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讲出来的,我只说是你下的手,可没说过是被你用巴掌拍死的。”   “愚蠢的树精,小心你的言词,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龟童子语气一变,阴恻恻地道。   他一只手动了动,掌心有紫色电弧闪烁,隐露威势。   “没赌品就是没赌品,还怕人说?”   “来啊!互相伤害啊!会玄门雷法很了不起吗?真以为小爷我怕了你不成。惊鸿出鞘,随我诛妖灭魔!”   槐林愤怒起来,可爱的小脸憋的通红,怒吼一声后,腰间悬挂的锦囊中,便有一道逼人的金锐之气透出,环绕在他瘦小的身躯周边飞旋。   “哼哼!”   龟童子状似不屑的笑了笑,道:“拜了燕赤霞做干爹,得了一把破剑,便连自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诛妖灭魔,你怎么不去自杀了。”   “啊!气煞我了,看剑!”   槐林气的哇哇大叫,那柄燕赤霞早年所练的飞剑瞬间随他心意,宛如飞霜电蛇,朝龟童子削去。   “剑是好剑,可惜你修为不足,能奈我何。”龟童子大笑起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屈指轻弹,便将那道飞剑弹开。   他早已凝练妖丹,是人仙。   虽然槐林自从到了黑山之后,莫名受了燕赤霞的青睐,手把手传授了这只槐树精上乘的蜀地剑仙法门,还赐下了自己早年所祭练的剑器,可终究自身法力薄弱,远不如龟童子。   故此,那抹流光惊鸿之剑,只能是被龟童子戏弄与鼓掌间,槐林虽是气的连连跳脚,脸红脖子粗的,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就这样在打闹间,渐渐开始离开了兰若寺的范围,开始往山下的地方移动。   一路上,有被两人惊动的山野妖怪,见到两人的样子,都是避了开去,不去理会,类似这样的事情,近段时间,在黑山中已经是发生过多次了。   尤其是在蛇女慈溪母性大发,天天为她所饲养的那一窝小可爱忙碌,而无暇顾及龟童子的时候。   他便开始时不时的撩拨一下槐林,然后两人就会像这样上演一幕全武行。   怪哉的是。   无论怎样的火气矛盾,到了第二天,两人便又好似全部忘却,又会愉悦的玩在一块,然后继续同样的斗争开始。   也就在这份玩闹中,槐林的修为稳步上升。   剑仙之道上的进展,便是燕赤霞每每在验收之际,都要赞不绝口,说自己算是捡到宝了。日后,槐林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指望,足以传他之衣钵了。   龟童子边战边退,时不时点出槐林飞剑的一处破绽,然后便见这只小槐树妖,很快醒悟,开始修补漏洞,驭剑之法,渐入玄妙。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快到黑山脚下了,一个腰间悬挂葫芦的修长身影,自远处迈步而来,正好到了龟童子的身后。   槐林瞧见,吓了一跳,忙将飞剑收回剑囊之中,小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高声呼喊道:“老爷,你回来了。”   龟童子嗤笑出声:“这都是你家龟爷玩剩下的手段了,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老爷现在不定在哪家姑娘的闺房里面翻云覆雨、风流快活呢!哪有可能那么早回来……”   “哦!是吗?我怎么都不晓得自己有在谁家姑娘闺房待着,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呢?”   一个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龟童子瞬间全身僵硬,他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钟昊打了个招呼。   “老爷,原来你真回来了啊!”   钟昊伸手,在他的脑袋瓜上敲了一个板栗,道:“再敢胡乱编排老爷我,就罚你去给我开山。省的你精力充沛,就会在这给我胡乱编排八卦。还好你家夫人现在不在,否则,依着她的性子,非把你炖了不可。”   龟童子笑嘻嘻地道:“没事,我原形真身大,寻常一锅炖不下。”   ……   “哦,是吗?”   “我记得似乎哪里有个乾坤鼎来着,被我丢哪去了呢?”天域上界,南宫月葱白修长玉指点了点太阳穴,嘀咕了一句。 两百一十八章 观星望气   钟昊回来黑山。   最先有所察觉的,不是山脚下嬉闹搏斗的龟童子跟槐林,而是山中的那位地仙温阳山人。   他睁开眼眸,自静修中回过神来,感应到那熟悉的磅礴气柱由远而近,来到了黑山脚下。不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阳山人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衫,踏出了他在这黑山中一处幽静山峰开辟出来的洞府,在门外,侍立着两个童儿,身上有淡淡妖气散逸。   “见过山人。”   两个黑山中土生土长化形而成的妖魔童儿,见到温阳山人自洞府中出来,忙俯身见礼,声音中还隐隐带了几分畏惧。   被一位地仙挑中,成为侍奉左右的童儿。   对于妖魔而言,自是一步登天的机缘,可机缘中也有危机,凡人尚且有伴君如伴虎的警句流传于世,何况是一尊身负莫大伟力,举手投足皆有崩毁山川陆地的地仙。   稍不顺心,便是被任意打杀了,都没处说理去。   好在的是,这位温阳山人乃是黑山老爷的附庸,虽然有些难以近人,但在黑山中还是遵守着黑山大老爷的规矩,不会乱来。   温阳山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动身欲要去往兰若寺中朝见那只刚刚回山的旱魃。   行了几步之后,他忽然停顿下来,转过头来朝身后两个童儿言道:“我洞府中,有一册三阳法卷,能洗练根骨,驱除妖气,你二人可拿来观摩研习,悉心参悟。”   天上掉下馅饼,砸在两个童儿的身上,让他们一时头晕目眩不已,忙赶紧双双跪拜叩谢,等再抬起头时,这位温阳山人已经不见踪迹。   两个童儿各自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神色中,看到了狂喜之色。   兰若寺大殿之内。   虽是白日,却也是烛火常亮,一盏盏油灯被点燃,散出灵光,烛光遍布,驱散人心黑暗,钟昊踏步进来之时,有些讶然这番变化。   便是他抢夺自佛陀位置,常坐的那莲台也被置换,由寻常石莲变作了一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黑莲。   此物最是清心凝神,便是一小块都是祭练抵御心魔法器的上等宝材,那么大一整块墨玉,更可称的上是无价之宝。   竟是就此直接被雕琢成了一朵供人盘坐的黑莲,若是有那识货的高人在,定是要大骂‘暴殄天物’不可。   “这是那树妖的珍藏,据说是他本体根须扩张蔓延,意外在黑山某处发现的,也亏得他舍得贡献出来,给老爷你雕铸成座莲。这家伙算是下大血本了。”   还有那遍布大殿的八十一盏佛油灵灯,也是千年树妖的手笔,原本是这兰若寺地宫中的物件,皆是佛家之物。   只是昔年兰若寺破败之后,一切物产最终都被千年树妖继承,眼下拿出来贡献,自是存了讨好钟昊的意思在内。   龟童子紧随钟昊之后踏入大殿中,见自家老爷留意到了那黑莲,不待钟昊开口询问,便已经先一步道出了其中变化缘由。   钟昊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只树妖到也算是有心了。”   没过多久。   那温阳山人便来到了殿内,拜过这位黑山老妖。   钟昊端坐黑莲之上,望着他神色淡然,开口询问道:“看来,你已经开始习惯在黑山潜修的日子了。不知近日,你代替我坐镇山中,可有什么异常?”   温阳山人坐在一张蒲团上,面向钟昊,微微仰头,道:“黑山中一切如常,有山主你的威名在外,哪还会有什么宵小之辈,敢于在黑山生乱,岂非是寿星公上吊,嫌自个命长了。”   “不过……”   这位满头灰发的地仙话锋一转,道:“我倒是得了一个消息,传闻琅琊剑宫在那玄门圣地紫霄山太乙峰上召开了瑶台除魔大会。”   温阳山人一边说着,一边瞧着钟昊的脸色,继续说道:“而他们所欲要诛除的这个魔,指的正是山主你……”   钟昊闻言,不禁微微眯眼,深深的看了温阳山人一眼,道:“此事应是玄门隐秘之事,你是自何处得来的消息?”   温阳山人摇了摇头道:“原本这是隐秘,但那日瑶台除魔会上突生变故,琅琊剑宫一位地仙中人当场被人击毙,影响太大,便遮掩不住了。”   “嗯!”   钟昊心头思量,眼眸中渐有凌厉之光。   却听温阳山人继续言道:“那位击毙琅琊剑宫太上长老的女子,听闻正是昆仑玉虚的脱俗仙子。”   钟昊神色微变,突兀想起了那夜,钟招弟在埋骨山头,说要去处理点琐事的情形,勾连串通起来之后,他不禁沉默了一下。   所以,她所谓的处理一些琐事,便是去往紫霄山太乙瑶台,破坏琅琊剑宫的除魔大会?   钟昊自怀中摸出那滴晶莹之泪,摊在掌心细细端倪了片刻,他嘴角微微弧起,脸上笑了笑,心中有一股暖流涌过。   温阳山人朝钟昊拱了拱手,随后识趣的自殿内离去。   “如此行事,你可知会为自己染上多少麻烦啊!”钟昊低声自语一句,叹了口气,将那泪珠重新小心妥善地收好。   是夜!   钟昊站在黑山最高峰之上,负手观星,龟童蛇女分立左右,各自静默。身为武者剑侠,观星前知后算本非钟昊所长,旱魃更是不属三界六道,难窥命数。   但他那双旱魃之眼,却能望气,能隐知几分祸福之事。   实际上,武者晋入高深境界之后,灵觉强大,往往也都会有觉险而避之能,故此有种说法叫做:“金风未动蝉先觉”。   只是不如高明的练气士,前知后算,来的清晰明了。   “那是……”   今夜原本是皓月生辉,繁星明亮,却突生烟云,遮掩大半天幕,钟昊皱起眉头,朝着远处望去。   远处的一座城池中。   此时,正有丝丝缕缕阴冥之气在窜升,冲霄而起,其气诡异,幽微透血,显露出一些不好的征兆。   钟昊望了许久,忽而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他轻声自语道:“世间不平事,何其之多也。便是想管都管不过来,但是直接就在我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这黑山老妖放在眼中了呢?” 两百一十九章 密谋   翌日。   白骨夫人楚瑶姬自金华府中赶来,踏上了黑山,在那大殿之内,见了钟昊俯身微施一礼,便笑言道:“山主好生了得,一夜间便令两名地仙陨落,让人惊骇之余,更觉叹服。”   钟昊目光温和,道:“一切还要多谢你的情报,让我预先有所应对,才有此结果,否则有心算无心之下,妖妃笼络数位地仙围杀我的策略,未必不能成功。”   楚瑶姬笑了笑,道:“这是我份所当为,岂敢居功。我相信以山主之能,便是落入陷阱,只要放手施为,也是如此结局。”   妖妃、邪佛等人,本就只是松散联盟。   彼此间便连誓约都不曾订立,毫无约束的结果便是一盘散沙,不能摧枯拉朽,一举将钟昊诛杀,真到需要搏命的时候,便各自保留,甚至如邪佛般直接临阵而退。   如此围杀,初看还觉震撼,事后回想,未免给人几分荒缪错觉。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钟昊自身的实力确实强悍,便是面对数位地仙,依旧能震慑住场面,反而让对方心中打鼓。   钟昊微微一笑,略过这个话题不谈。   只是顺嘴提了一句:“你麾下那只西岭南的大老鼠,此次在西岭南办事用心,也算居功不小。它似有意要调往金华,随侍你之左右,不知楚夫人……”   楚瑶姬抿嘴轻笑,烟波流传,显露几分妇人风韵,道:“此时,那家伙早已到了金华府,依照脚程,比起山主你回来的速度,还快了半日。”   说到这,她又给了钟昊一个白眼,道:“山主你要给予赏赐,便直接自己给就好了,倒把我拿出来做人情。”   “眼下西岭南局势混乱,那边的情报,最近正是能卖好价的时候。”   “我的大统领直接撂挑子不干,跑路来了金花,导致下面一阵混乱,让我不得不分出一缕神魂兼顾,等选出新的大统领来,才能解脱。”   钟昊闻言,只得哈哈一笑。   过了片刻,结束闲谈。   钟昊神色一肃,开口道:“琅琊剑宫的情报,你该一直都有留心才对,此番他们折陨了一位地仙,你觉得这是否是个机会呢。”   楚瑶姬闻言,娇躯微震,眼眸中闪过一缕仇恨之色。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道:“情况还暂且不明,据我所知,琅琊剑宫分为五脉,百余年前因血魔之乱,至少有三位地仙祖师自虚空回归驻世。”   “后来,天地灵机重新消退也未曾归去,想要将那俗世皇权赋予的统领玄门之权,变作事实,做那玄门真正领袖。”   “其中,在紫霄山太乙瑶台被脱俗仙子击毙的那位剑仙最常在人前露面,却也是那三人中,修为最为浅薄的。另外两人一直只在山门之内潜修,少有问世,一身修为究竟去到了何种程度,尚且不知……”   这位白骨夫人虽然对琅琊剑宫有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恨不得将其道统覆灭,满门屠尽,一如当年的她家所遭遇的厄难。   但楚瑶姬也并非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便不管不顾定要去一心寻仇、实则找死的人。   若要比喻的话,或许称她为一条潜伏在阴暗中的毒蛇更为恰当,不动则已,一动便要一击致命。   钟昊听出了她不赞同的语气,微微眯眼,道:“看来,或许我该要尽快找个机会亲身一探琅琊剑宫,将其底细摸透才行。”   眼下的时机,还不成熟,便是在于对琅琊剑宫的情报了解的太少,依照之前千年老鬼探查的结果来看,其中必有绝世地仙级数的人物。   可惜,这点情报还是太过笼统了,如云遮雾罩,难以窥透其真实面貌,很有必要真实一探琅琊剑宫的情势。   楚瑶姬蹙眉,道:“只是山主此举,未免有些冒险了。”   钟昊摇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万全之策。眼下琅琊剑宫已经折陨了一位地仙,正是时机,而且……”   而且现在虚空中已经有人返回这个天地,再要拖延下去,形势反而会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再要对付琅琊剑宫,就真没那么容易了。   这些,钟昊并未跟楚瑶姬说,但以她的聪明才智,不难体会。   眼见钟昊定下了注意,她便不再相劝,转而思索自己该要如何行事,才能配合钟昊,至少要将可能的威胁降至最低。   其实,若是钟家姐弟联手,莫说是一探情报底细,便是直接杀上琅琊剑宫都未必不行。   当然,楚瑶姬也只是如此想想而已,可不敢提出来。   那位脱俗仙子毕竟是昆仑玉虚的人,瑶台除魔会上的事情还能解释说是护短。   要真与钟昊联手杀上琅琊剑宫,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会引起玄门众怒,便是昆仑玉虚,到时都未必能容得下她。   不用想也知道,黑山老妖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若是能将那两位地仙,调离一位便好了。”   楚瑶姬喃喃自语,她脑海中这时忽有一道电光闪过,瞬间便有了一个主意,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行之后,便吐露出来,跟钟昊商量起来。   听完楚瑶姬所述计划,钟昊眼眸也是一亮,微微点头,道:“如此似是可行,尝试一番也无不可。甚至,若是计划顺利的话,不妨直接动手……”   他手在脖颈间微微一抹,双目闪过寒芒,含义明显。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去准备了,山主也可叫其他人注意留心。”楚瑶姬便要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钟昊抬起手来,示意她暂等一下。   “山主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楚瑶姬脸上的神色微有疑惑。   钟昊点头,一挥袖袍,裹挟着这位白骨妇人自兰若寺大殿之内,到了那被他命名为接天峰的黑山最高峰上。   他朝着遥远处的一座古老城池,伸手指去,道:“昨夜我观星望气,见那处气息异常,不知楚夫人可知是何缘故?”   楚瑶姬一袭白裙摇摆,往那处望了一眼,有些疑惑道:“那是钱塘所在,江南首府之地,素来藏龙卧虎,一般应该不会有什么情况才对。”   她神色思索道:“既然是望气有异,想来定是近日间的变化,先前我全神留意妖妃等人动向,忽略了他事。等我回去之后,探查一番再给山主你一个答复吧!”   “算了,不用了。”   钟昊摆了摆手,道:“我也就随口一问,你先处理琅琊剑宫的事情吧!那钱塘府的情况,便让我亲身一行,去看看究竟是何方鬼神,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两百二十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入夜时分。   钟昊携龟童蛇女下了黑山,径直迈步往钱塘府而去,半夜跋涉,到达那千年古城时,已是子夜时分。   钟昊踏足一株高大古树,眺望前方城池,通过自身旱魃魔眼看着,只觉得前方阴气升腾,聚拢八方铅云在高空翻滚不休。   整个钱塘府城都透出一股阴沉肃杀之气,不似人间,更像是幽冥阴城,城门紧闭,静寂中更给人几分诡谲感觉。   钟昊笑笑,不以为意。   一切异状,唯有睁开旱魃魔眼可见,常人视觉中的天地一片清朗,今夜更是繁星漫天,更有难得的夏日晚风,正是一个很舒爽的夜晚。   龟童子站在树下,仰起头来望着自家老爷,道:“老爷,最多不过就是阴魔邪祟作乱,随便让燕赤霞等人出来走一趟,便足以清扫一片。好端端的,你干嘛非要自己亲自来啊。”   钟昊自树上跳了下来,道:“左右无事,便当做是出门游玩呗。”他瞧了这只乌龟一眼:“怎么,你不喜欢下山,想在山上呆着?”   龟童子听了,怕钟昊下一句就要开口赶他回去,忙连连摆手,摇了摇头,道:“不不不,小的可没这意思,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慈溪在旁看他那样,暗自叹了口气,开口道:“老爷你是怀疑事不单纯,这其中可能别有阴谋算计?”   钟昊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的机敏反应,总是让他格外喜欢。当然,龟童子或许看似有些缺心眼,但本性其实不坏,也算质朴。   否则,也没那个福分拜入那位老道人的门下,还被亲口承认一句不成器的徒弟。   这话听来虽是贬义。   但却是真正被目盲老道人承认了彼此的师徒关系,钟昊隐约猜到了那位老道人的来历,若是真如他所想,这可是一份世间不知多少人都求而不得的天大福源了。   关于他曾见到了那位目盲老道人的经历。   钟昊并未跟龟童蛇女提起,既然那位大人物未曾在他这两个徒儿跟前露面,想是自有考量,他便也就不去多嘴了。   钟昊望着那前方的城池,幽幽说道:“事情未必如我所想,只是很多时候,总是要多一个心眼才好,尤其是在现今这日渐混乱的局势中。”   慈溪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唯有龟童子在一旁傻愣愣的看着两人交谈,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不过他也不去追问,反正历来动脑子的事情,都有慈溪代劳了,他再怎么开动脑筋,都没有慈溪转动的快,龟童子早已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呢。   自家媳妇有脑子,不就等于自己有脑子嘛!倒是在修行上,他变得刻苦了不少,既然无法以智服人,如老爷所说,以力(物理)服人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三千大道,最后总是殊途同归嘛!   在钱塘府外,约莫五六里处,有处孤僻的庄子,前后并无人家,靠近山林,给人阴森感觉,走进前去看,才会发现原来是一处给客死之人暂且留存的义庄。   夜色已深。   钟昊领着龟童蛇女,途径于此,便在这留驻,准备明日再进那钱塘府。   古来义庄大多都是善心人凑钱搭建,有的地方会雇人看守,但大多数还是只有几副棺木彼此做伴。   这处义庄便是如此,并无阳间活人看守,一推开那扇大门,便看见里面左右各有一排薄木棺材,皆离地三尺,摆放在长凳上。   龟童子走在最前面,伸手在面前扇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这义庄中的味道是真不好闻,像这类所在,历来都是阴煞气重,是阴阳交界之所,世人多有避讳。   龟童子身为妖灵,自然不会惧怕什么游魂野鬼,只是在心里不住的嘀咕,自家老爷这都是啥品味,就算是妖魔异类,也放不着非要跟一堆死尸住在一块吧!   莫不成是自家老爷怪癖犯了,想要来这找个同类聊天解闷,拜托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僵……尸啊!   龟童子脑海中的念头还在转着,他便一眼瞧见了这处义庄最里面摆放的一口红木寿材,鲜艳似血。   在这三更半夜的,整个棺木都好似在散发着一种幽幽荧光,显得诡异,更有浓厚的阴气透出,让人浑身凉飕飕的,好似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好吧!   还真特么的有具僵尸留存在这啊!   龟童子嘴角微动,捏了个法诀,在这义庄中卷起一阵清风,将其中的那股腐烂尸臭驱散,这才当先一步踏入了义庄中。   主仆三人,在这义庄中间席地而坐,都没有去理会那口红木棺材,若是就此平安无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自是一夜无话。   偏偏到了后半夜,那口红馆便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先是在义庄中卷起了阵阵阴风,见钟昊三人各自倚靠一处,闭目休憩,始终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渐渐放肆起来。   阴风渐大。   只见那红馆顶盖微微挪动,有极致的森寒阴煞之气,自棺木中透出,蔓延了整座义庄,好似天时逆转,炎热夏日,瞬间化作了数九寒冬。   有深深的叹息声,在这义庄中回荡,细细辩听,可以发现正是自那红馆中传出,显得几分恐怖。   若是常人在此境地中,免不了会被冻醒,然后吓得大骇,忙连滚带爬的远离这处义庄。以往,这棺木中的存在便是以此方法,吓退了不少寄宿于此的人。   使得这处义庄,渐有闹鬼传闻流出,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哪个傻大胆敢于在此留宿了。想不到今夜醒来之后,却又发现了三个活人。   棺木中的存在,等待了片刻,却见那一大两小却是睡得安安稳稳,毫无半分受到那寒冷影响的迹象。   到此刻,那红馆中的存在,终究有了几分不耐,那棺盖瞬间被掀翻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身穿大红衣袍的女子,猛然自棺木中坐起。   若要给她这一幕下个定语,那敏捷的动作,或许可以用一句古人的诗来形容,那便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两百二十一章 痴心女子负心汉   幽幽一道白月光。   自那义庄屋顶破损的缝隙投射进来,恰好照射在这自棺木中做起的女子脸上。   年岁不大,约二八,称不上绝色,可也非随处可见,容颜算是上等,就是此时的脸庞上唇红面白,不见血色,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她顶上带着凤披霞冠,带着珠光宝气,身上穿着的那件大红裙装,绣花织工繁复而精美,是一件嫁衣。   只是这一身原本很是喜庆的装扮,在此时,在此地,看去反而显得鬼气森森,很是惊悚。   嫁衣女尸自棺木中跳跃而起,一双鲜红的绣花鞋,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面上。   她侧目往那熟睡在义庄中的一大两小看去,细细端倪了一下。   只见那穿着绣花鞋的小巧足尖,轻轻点地,整个人便飘逸的来到了义庄的中间,她眼眸在慈溪、龟童子的身上依次而过,最终投射到了钟昊的面孔上。   嫁衣女尸微微咧嘴,似在娇笑,然而无声。在她唇齿之间,有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雪白蛆虫,正在里面‘可爱’地翻滚。   她跳跃到了钟昊的面前,微微低头,感觉到很是奇怪,为何这人居然能睡的这般死,便是她释放的阴寒煞气,都未曾将他冻醒。   不过,从容貌身形上看,这人倒是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了   看了一会之后。   这嫁衣女尸似乎对钟昊起了兴趣,几番犹豫之后,她秀丽的脸庞,开始渐渐朝着钟昊凑近……   倏然。   钟昊原本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同时开口道:“如果我是你,现在便该是好好的在棺木中躺着,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啊!   嫁衣女尸张大了嘴巴,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条可爱的蛆虫从她的嘴里,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足尖轻点,整个人已经本能的做出反应,飞速地往后撤去。   “慈溪,看来我们老爷的魅力不小,便连这荒郊野外义庄中的女尸,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一亲芳泽’。”龟童子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目光还往地上的那条蛆虫看了一下。   慈溪也睁开了眼睛,可爱的小脸上微微带笑。   那具嫁衣女尸望着三人,已经明白过来他们非是凡人。   她倚靠在那墙角处,双手伸出,十根葱白细指上,有黑色的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上面还有一层诡异的黑色雾气缭绕。   整个人在跃跃欲试,似乎一见情况不对,便准备开始搏命了。   “咦!”   这时,慈溪的目光注视在这具女尸的腹部。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大红嫁衣裁剪得体,符合身材,将女尸的玲珑曲线展现的恰到好处,却也因此,微微隆起的腹部,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老爷,是一尸两命,肚子里面那个已经长成了,怨念深重,尚且是活胎,若是诞下,必是妖邪魔星。”   尸、鬼皆是死物,一般不会有孕。   可这世间总有万一,若有这种情况,依旧能被母体诞下的生灵,天生便为妖邪异类,受天地所唾弃,难为六道苍生所容。   对于妖魔道中人而言,若是寻获好生栽培,便是一位不输与玄门谪仙种子的人物,是有望天魔大道的人杰。   传闻中,在百家诸子还活跃的年代,便有一位如此出身的魔道枭雄大佬,便连诸子圣贤对其都颇有几分忌惮。   其传下的魔门一支,数千年流传下来,总是时隐时现,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曾掀起过大大小小不少的风波。   嫁衣女尸似乎知道慈溪在说什么,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森寒的光芒。   她一边伸手微微抚摸着肚子,安抚下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一边张嘴,衍生出了两颗獠牙,在那频频示威,只是她或许是顾及不知钟昊三人底细,并未直接动手。   钟昊微微蹙眉,道:“我们只是今晚在这借住一宿,并无意要冒犯。”   从方才的连番举动来看,这具嫁衣女尸似乎只是想要将人从这义庄中赶走,并无意取人性命的意思,且钟昊身为旱魃,可谓是这世间尸祖级数的人物。   自然也能分辨得出,这名嫁衣女子虽然尸变,但还并没有吸食过生灵之血,这或许是跟她才尸变不久,还未曾被体内那股嗜血本能所影响有关。   但凭这也足以看出,这女尸的禀性其实不坏,至少不是什么化身僵尸异类之后,便彻底忘却自身过往的人。   嫁衣女尸依旧在那龇牙咧嘴,并未因钟昊的一句解释,便放下自身戒备。   钟昊叹了口气,原本被他收敛在身躯中的尸气散出一小缕,弥漫在这座义庄中,顿时便让那嫁衣女尸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   她感受到那股对于僵尸而言,堪称无上存在的尸气,直接承受不住,情不自禁的朝着钟昊跪拜了下去,浑身在那瑟瑟发抖起来……   片刻之后。   钟昊站在义庄之内,望着面前开口讲述了自身一番悲惨境遇的女尸,忍不住轻轻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这世间有多少可怜人,或许便有多少可恨之人。   前面说过,这被停留在义庄的尸体,多是一些客死异乡之人,这具嫁衣女尸也不例外,同样也并非是这钱塘府人。   她因家乡蒙了一场大难,故此一路迢迢,不远千里跋涉,挺着肚子来到这钱塘府,便是为了寻夫而来。   可惜,就跟世间大多数的悲剧一样,嫁衣女尸的那位夫婿,偶然得了平步青云的机缘,便背离了这自幼青梅竹马的糟糠之妻,入赘高门大户之家。   原本是想要两头欺瞒,两边兼顾,不想被这糟糠之妻意外寻上门来,真相大白。   那大户人家雷霆大发,当场就要其夫婿做出抉择,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男子一纸休书,将这嫁衣女尸就此弃离。   这还不止。   那大户家的女子生性善妒,她见了嫁衣女尸身怀六甲,心有不甘,便趁着夜色使人将其一条白绫勒死在了荒郊野外……   “岂有此理,一对奸夫淫妇,端是可恶之极。若是叫我遇见,定要杀了,一泄心头愤恨!”龟童子听完之后,脸上满是愤慨,一巴掌直接拍在旁边的棺木上,砰砰作响。   慈溪神色幽幽,望着女尸身上的那一袭嫁衣,开口说道:“其实,不管是你还是他,都知道你注定不能活下去了,对吧?可你到最后,却还是不能忘记那人……”   否则,这女尸的身上,不会到了最后一刻,穿的还是自己出嫁之时的这袭大红衣裳…… 两百二十二章我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天明时分。   钟昊携龟童蛇女自这义庄中行出。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那名嫁衣女尸已经重新躺回了棺柩之内,钟昊沉默一下,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龟童子嘴里则在嘟囔,“别让我见到那对奸夫淫妇,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龟爷的‘五雷轰顶’正在告诉我,它已经饥渴难耐……”   慈溪则轻声说道:“是个可怜人,但她腹中胎儿的事情不小,将来怕是还另有磨难在等着她。”   钟昊眼眸微垂,不言不语,挥了挥袖子,当先一步,往钱塘府迈步而去。   “老爷看来是真有点生气了,那对奸夫淫妇的后果,估计很严重。”龟童子细声跟慈溪说道。   慈溪给了他一个白眼,迈动脚步跟上钟昊的节奏。龟童子忍不住挠了挠脑袋,自己这是又说错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吧!   他还在思索间,眼见前面两人已经渐行渐远,忙迈开大步,赶紧跟了上去。   钱塘府作为江南郡的首府,千年古城,自是一片繁华景象。   钟昊三人入城之后,只见那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甚至不乏有人乘骑异兽,驾驭法器,而周边的百姓对此情形,则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钟昊则是一挑眉头,自踏入这座古老城池之中,他在夜间所见的异状,似乎便全然消失,难觅踪迹。   如此一来,反倒更添了几分扑朔迷离,显得事情并不单纯。   不过,对于这件事,钟昊也不急。   况且,以他这几日观星望气的情形来看,便是对方白天选择了蛰伏,夜晚之后,也必然会重新活跃起来。   左右一时闲暇无事。   钟昊便在路上寻了个人,探问起前往钱塘知府官邸的路径来,既然心中有气不平,自是要去寻个由头,让自己心情舒畅了。   盏茶功夫过后。   钟昊便带着龟童蛇女,来到了那钱塘知府的府邸门前不远。   他站在街道上,睁开旱魃魔眼朝那官邸望去,隐约间能见高耸的府邸之上有云雾缭绕,隐隐形成一只云雀的模样。   这却是代表朝廷官运眷顾之地,寻常鬼神术法难侵。   若是王朝鼎盛之年,几乎可说是万邪辟易。有官身的儒家修者练气士,更能籍此发挥出远超自身根基的实力,就如那位岭南郡守柳清云一般。   不过眼下,这只从侧面代表着朝廷在这钱塘几分气数的云雀,显得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钟昊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两小,步上台阶,径直往这钱塘知府的官邸里面行去。   有那守门的差役见状,忙伸手一拦。   不过,他或许是瞧着钟昊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止神态,都有几分不凡姿态。   故此,这位差役的态度还是不错,朝钟昊开口询问,也带有几分礼节,“这位公子不知从何而来,到这有何贵干?”   龟童子这时上前一步,高声道:“我家老爷说了,今日这知府官邸流年不利,命数冲犯玄冥煞星,注定将有血光之灾。”   那位差役当即便在那愣住了。   他见过猖獗之人,可却还真从未见过能猖獗至此的,一派江湖三流术士的口吻,竟然胆大包天,直接诓骗到这钱塘父母官的宅邸来了。   这是活腻歪了,想要寻死么?   那何不干脆去找棵歪脖子树,直接吊死在上面,来的快捷省事呢。   这位差役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心中升起一股被戏弄的恼怒,直接吐了口痰,伸手往龟童子身上一推,口中直接便骂骂咧咧起来。   这差役原本是想要一把将龟童子直接推开,却没想到自己的手刚刚碰过去,便觉得一股浑然大力,自面前这小童身上反冲而来。   他脚步不稳,整个人直接就被震的往后倒飞起来,滚落到了地上,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了一会,便直接晕死在了那门槛边上。   这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他人注意,有四五位同样穿着差役服饰的男子,一个个手持兵刃,冲了过来。   龟童子脚步迈动间,那小小的拳头,直接王八乱打,一拳一个,就那么眨眼的功夫,便让这群人,尽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手上的劲道控制的恰到好处,虽说是将这伙差役尽数敲晕在地,实际上却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地伤势,也就是稍微有一点皮肉之痛。   一举扫除了这官邸门口拦路的障碍。   龟童子拍了拍手,转过身来,面朝向钟昊跟慈溪,那张脸上喜笑颜开地道:“好了,老爷,现在可以进去了。”   三人一路前行,有龟童子这人仙境妖灵在前威风凛凛地开路,便是这知府官邸中有中三境的武道高手出面,也难以将他们的脚步拖慢半分下来。   当真是势如摧枯拉朽,无可抵挡。   直到……   一声清越嗡鸣乍响,凌厉剑气鼓荡,破空袭杀而来,这才让龟童子开路的脚步迟缓下来。   ‘叮!’   拳剑碰撞之后,只见一柄长剑落地,插地三寸,那雪亮的剑身正在微微颤动,更映射那刺眼阳光,晃瞎人眼,让人难以直视。   “大胆妖魔,竟敢擅闯官家府邸,是活的不耐烦了么?”有一个冷峻的声音遥遥传来,只见一名青年身如电挚,自知府府邸后宅飞纵而出。   站在了那插地长剑的剑柄之上,身影巍然,尽显一身不凡气势。   龟童子倒退了一步,难得的装逼机会就这样被人给破坏了。   深感在慈溪面前丢了面子,龟童子望着那青年,眼眸中几乎要冒火,不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天人武者,就很了不起么。”   他呸了一声,道:“不过是偷袭的小人,今日瞧你家龟爷怎么教你做人。五雷律令,电来!”   言罢,不待那青年发话,只见龟童子双手猛然往上空用力一扯,便有两道电蛇凭空劈落,被他紧紧抓在手中。   顿时,便见龟童子那两个小小的拳头上,有一层雷霆电光缭绕闪烁。   他足尖点地,直接一跃而起,挥动那双拳头,打出自身独创的王八拳,势若千钧,朝着那青年用力砸去。   这年头,法系不点出肉搏的天赋,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两百二十三章 ‘老丈人'心态   一位天人剑客,一名人仙妖修,在这知府官邸内,彼此招来式往,恰是棋逢对手,一时间难分高下。   青年剑客手中三尺青锋挥洒,只见点点寒芒绽出似梅,气劲凌厉。   龟童子的拳头加持术法,紫电青弧湛湛,每一拳砸出,皆有电光爆闪,伴随雷鸣,滋滋作响,震慑人心。   钟昊看着那青年的剑路,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龟童子猛地一拳,将那青年的剑器砸开,身影辗转腾挪,双手飞速交替轰击,一拳拳轰击过去,伴随阵阵雷鸣声轰隆,气势凌人。   想要以快打快,结束这场争斗,在慈溪的面前挽救自己英勇神姿。   可惜,那名青年的剑路凌厉慎密,泼水不入,不时更有凌厉杀招反击,让他无可奈何之余,还需小心谨慎,才能避免上演败敌不成,反而自身受创的尴尬局面。   小姑娘慈溪见状,眉头微蹙,轻声道:“老爷,要不我也出手,配合他将此人速速拿下?”   钟昊摆了摆手,往前踏出一步,恰逢龟童子被那青年突然变得猛烈的剑路逼迫,正往后倒退。   钟昊一掌贴在龟童子后背上,助其稳住身形,同时挥动袖摆,凭空卷起一股沛然大力,将那逼杀而至的青年直接扇飞出数丈开外去了。   龟童子还待上前再战这名青年,钟昊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头,重似万钧神岳仙山,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老爷?”   龟童子呼唤一声,稚嫩的声音中还透着一些疑惑不解。   钟昊声音温和,轻淡地道:“好了,你先收手吧!”   龟童子脸上虽有些许不甘愿,但还是乖乖‘哦’了一声,飞身退回到了钟昊的身后。   钟昊一袭玄袍,负手在后,注视这那名青年,恰好与其那双带着惊骇的眼眸对上。   钟昊脸上浮现一抹追忆的神色,开口道:“时隔多年,想不到再见青圣剑诀,会是在一名小辈的身上。年轻人,李青圣是你什么人?”   那年纪轻轻,便已经踏足武道天人境的青年闻言之后,细细端倪着钟昊,心头忍不住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看似年轻的人是谁?   竟然开口便是直呼自家祖师名讳,毫无仰慕畏惧,如同一个平常的称呼一般,是江湖上历经百余年沧桑,返老返童之后的老怪物。   还是山上哪家仙门道脉与自家祖师有旧的大练气士?   “你是何人,竟这般称呼我家祖师?”这青年的心中念头急转如电,他脸上却是一片冷峻,反而朝钟昊喝问道。   “原来是李青圣的徒子徒孙。”   钟昊微微颌首,然后又轻笑道:“今天我要来这管一桩闲事,虽然不知你跟这钱塘知府有何瓜葛。但看在李青圣往昔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太过以大欺小。这样吧,我出一招,你若能接下,此事我便不再过问。”   青年神色很是凝重,想到刚刚对方拂袖间的那股沛然大力,他手握长剑,深吸口气,如临大敌,开口道:“请前辈赐教。”   钟昊轻轻一笑,只见他右手剑指微扬,缓缓朝前点出。   下一刻,那青年满脸惊骇,如见鬼魅。   他足尖点地,身影急速后退。   然而,钟昊那透指而出的剑气虹光,却是凌厉无双,就如同那清晨一缕光透过窗户,射在了他肩膀上。   一声闷哼。   青年背后爆开一朵鲜艳红花,殷红的血自体内潺潺而流,他一手拄剑,单膝跪地,那渗入骨髓的疼,让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不已。   轰隆一声巨响,在他身后的一栋楼阁,轰然倒塌,掀起了漫天的尘瀑   “你……”   青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有惊怒有惧怕,也有愕然,作为受招者,除了钟昊之外,没人比他更为清楚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剑指威能。   钟昊发出的那一缕剑光,在穿透青年肩膀的同时,分散了大半渗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之中,仅有小半威能透出,便直接摧毁了一座占地不小的阁楼。   若是直接全数在他身体内引爆,恐怕……此时的他已经化作了漫天血雨,尸骨无存了。   这青年在后怕之余,更有惊诧,因那渗入四肢百骸的剑气作祟,让他浑身如同遭受万千蚂蚁啃咬一般,瘙痒难耐,浑身颤抖。   仅仅片刻功夫,便已经浑身汗如雨下了。   这种感觉,青年并不陌生,与他当年随同自家母亲一同踏上青圣崖,拜入那天下武林剑道圣地之后,接受师尊真元洗髓的感觉,跟现今状况如出一辙。   只是而今他武道已成天人,一身筋骨早已经过了千锤百炼,要何等修为之人,才能替他在此根基之上伐毛洗髓?   “你终究是晚辈,初次见面,这便算是我赠你的见面之礼了。好生在此感悟吧!”钟昊轻笑出声,便迈开步伐,继续往这知府官邸的内院行去。   他赐这青年一场伐毛洗髓的造化,口中说出的原因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却是让他在此动弹不得,莫要碍事。   “且慢……”   那青年在体内那剑气造成的蚀骨之痛,混杂常人难以忍受的瘙痒下,浑身衣衫早已湿透,仍旧勉力开口。   “嗯!”   钟昊眉头一挑,注视着他。   “晚辈青圣崖谢青山,还未……请教前辈名号?”谢青山额头冒汗,近乎一字一顿的询问道。   谢青山?   钟昊莫名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细细一想之后,他眼神中顿时透着一点古怪之色,仔细瞧了瞧这青年一眼。   原来这个小子,便是让武帝城那张丫头离家逃婚的对象啊。   钟昊心中嘀咕,要是早知道,刚刚就直接一掌拍死好了,想必便是张须陀那家伙见到了都要替他鼓掌。   李青圣的后辈,居然还想迎娶他老张家的闺女,若是被那个武夫知晓,怕不是要跳脚起来大骂。   若是在当年,便是直接闹上青圣崖去也未可知。   钟昊叹息一声,可惜刚刚把话说满了,现在却是不好再下手。   只得冷哼了一声,道:“黑山钟昊,你且记下了,日后若要寻回今天这一剑之仇,我欢迎之至。”   “钟……钟神秀!”   谢青山显然已经听过了江湖上的传闻,顿时便知晓了钟昊的身份,一时惊愕的几乎忘却了身体的折磨…… 两百二十四章 钟神秀的‘桃花劫'   钟昊只是晒然一笑,没有回应,领着龟童蛇女往那庭院深处行去。   而谢青山在震惊过后,也只能是默默在那单膝跪地,全力承受着体内那剑气的波涛汹涌,无孔不入,等待着这场天降的机缘被自身消化。   只是在他心头,却难免纳闷,想这钟神秀乃是何等人物,为何会要来这跟一位钱塘知府为难?   一地的父母官员,在百姓的心中自是积威深重。   可在江湖豪杰的眼里,也不外如是。   更别说是在如钟神秀这般与他青圣崖祖师齐名的大人物眼里,恐怕真就跟那随手便能捏死的蝼蚁无甚两样。   任谢青山想破头来,也料想不到,这一切其实不过就是某人,在那郊外义庄中听了一个故事所引发的后果而已。   到了内宅后院的花园中。   一位身穿官服的俊俏男子早已站立在那处,更有十数身材魁梧,皆有几分不俗武艺的大汉在他身后,各持棍棒刀兵,望着踏步而来的主仆三人,蠢蠢欲动。   他微微伸手,暂且止住了身后人的动作,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钟昊在他们面前约三四丈的距离停下了脚步,他望着眼前这身穿官服的男子,开口询问道:“你便是那梁成德?”   那在嫁衣女尸的故事中,贪图富贵,抛妻弃子,酿成一尸两命悲剧的男主人公,便是名唤梁成德。   他因攀上高枝,被那大顺朝廷户部侍郎的小女看中,便入赘女家,依仗着这位老丈人在官场上的庞大能耐,年纪轻轻,已经是坐上了这江南钱塘知府的位置,正四品的官身。   “正是鄙人,不知贵客登门拜访,是有何指教?”梁成德双手抱拳道。   他好似不知钟昊主仆三人乃是一路打进他官邸般,神色不见怒容,甚至开口时,还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有很强大的感染力。   “笑面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嫁衣女尸喜欢上那么一个家伙,也算是瞎了眼,最后还把自己弄的惨兮兮,命都丢了那么可怜。”   龟童子细声在慈溪的耳边嘀咕,更将自己的袖子挽起,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心性薄凉的家伙。   慈溪没去理他,她狭长的眼睛,往前边一处阁楼的二层望去。   那处正站着一位浑身裹着精美绸缎的少妇,带着一个老嬷嬷,在那居高临下往下望来,那还算有几分姿色的面孔上,带着盛气凌人的怒容。   “这应该那位就是招了梁成德入赘,善妒心狠的那位侍郎之女,单从那面相上看,都不像是个好相与的。”慈溪心里头默默想到。   钟昊望着眼前这位钱塘知府,轻声道:“梁成德,你可还记得自己那位青梅竹马的结发妻么?”   梁成德的脸色瞬间大变,有些苍白,身子更是摇晃了一下,第一时间,他便矢口否认,强自笑道:“你说什么,我不懂贵客的意思。”   钟昊的神色有些意兴阑珊,轻飘飘的道:“唉,明明能相守,缘何如此不珍惜。你可知,这世间有人……”   他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下去,转而言道:“那秀娟姑娘至死都还惦念着你,不忘你们的结发情缘。她被人勒死时,穿着那袭她出嫁时曾穿过的大红衣袍,难道,对你便无半点触动……”   “住口!”   那站在阁楼上的少妇脸色有些阴沉,怒喝了一声,嗓音尖锐。   她死死的盯住了钟昊,脸上有着几分扭曲:“哪里来的冒头鬼,仗着自身有几分武力便想学人打抱不平,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乃是什么地方,给我死去。”   她一挥手,早有暗中埋伏的人马,搭弓射箭。   瞬间只闻破空声响,气劲雄浑带着嗡嗡呼啸声,数十根专门针对武者修士的特殊箭矢破空而来,将钟昊三人笼罩在一波箭雨之中,声势可谓骇人。   若是闪避不及,必是满身插满箭矢,形同刺猬的下场。这是除了钟昊主仆三人之外,几乎所有目睹这一幕之人的想法。   那位侍郎之女更是满脸冷笑,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找上门来之人的凄惨下场。那些箭矢皆是特殊打造,便是武者的护身气罩,都能直接撕裂穿透。   然而,就在她跟大部分人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却让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那些激射而去的箭矢,临近钟昊三丈之地的时候,便全数好似射入了那高悬的太阳中,直接气化。   眨眼功夫间,便完全消逝不见,好似从未有过这一波箭矢射出般。   钟昊摇了摇头,便是那只七尾狐狸精化身的妖妃专门请调,能诛杀武道十二境天人的诛神弩,都对他无效。   何况是这些比诛神弩还要低了数个层级的东西呢。   “好强悍的火属真元,莫怪敢来这里撒野,便连姑娘你的外甥,那位青圣崖的天之骄子都败了,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啊!”   站在少妇身后的那位嬷嬷,这时阴恻恻的开口。   她的面容枯槁,身材瘦小,看去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老妪样子。   但却少有人知,她其实乃是一名左道练气士,有着种种莫测手段,是那位三朝元老,官至大顺朝户部侍郎的大人,手中紧握的一张牌。   几十年来替他清除了不知多少敌人,更曾是这位侍郎小女的乳娘。   只是她前些年的修行出了差错,一身将近缔结元婴的强悍修为尽毁,整个人更是从驻颜有术的仙家变成了现今面貌枯槁的嬷嬷。   这才离了京都侍郎府,到了江南这里来养老。   “难道,这堂堂知府官邸,便无一个能制的住这猖狂凶徒的人吗?”少妇咬牙切齿的道。那个女人怎么就阴魂不散,便是死了都还能给人带来麻烦。   “姑娘不用着急,既然他踏入了这官邸中,便已经注定要死在这里,谁来,都改变不了这已经既定的命运了。”这位嬷嬷阴沉笑道。   少妇眼睛不由一亮,急忙问道:“乳娘,难道你的法力已经恢复了?”   老嬷嬷摇了摇头,满是沟渠的老脸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点外道小手段而已,不过要擒下这人已经是足够了。”   “这小子看去拥有一身浑厚的火属真元,嘿嘿……,想来,只要乳娘将他采补榨干,体内伤势必能复原,不定还能顺势直接往前踏出一步,跻身成为元婴境的大练气士。”   这老妪说着说着。   那眼眸中都快渗出幽光来了,就好似一只在那春天里发情的母猫,终于遇见了那命中注定能让它浑身舒爽酸软的棉签一般……   作者留言:   ps:月初摆个碗,求票求刀片! 两百二十五章 浴火重生   那老妪与户部侍郎小女的对话,虽然是在远处阁楼之上,可并无特意遮掩,便是修为到了上三境之人,想听都不难,何况是钟昊这只旱魃。   龟童子跟慈溪对视一眼,忍不住咧嘴笑了,又不敢发出声音,憋的很是辛苦,差点连眼泪都出来了。   同时,又暗自摇头,替那位老妪感到悲哀。   即将缔结元婴的练气士,哪怕是左道中人,依旧能称得上一声大修士了。   即便这老妪走火入魔,一身法力溃散,可有着外道手段,恢复一时半刻的巅峰状态,足以解决世间大部分难事,这也难怪她会如此自信。   可惜,这修行路上,最怕的就是有那么个‘万一’存在,最大的危险往往便是来自与有眼不识泰山。   很不幸,这老妪在人生的低谷中,便恰好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她的话刚刚才吐露出来。   钟昊的神色便阴沉下来,他轻轻抬手,动作很是随意,可是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只见那站在户部侍郎小女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好似被山岳压下一般。   没见什么动静哀嚎,直接便成了一滩烂泥,那位妇人打扮的户部侍郎小女张大嘴巴,神色惊恐的发出了大叫声。   钟昊蹙眉,轻声吩咐道:“把他们两个丢去那处义庄,如何处理,便让那位苦主自己决定,我们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龟童子撅了噘嘴,按照他的想法,自是一巴掌拍死这对奸夫淫妇最为解气也最为省事。不过,既然是老爷的吩咐,他照办便是。   他往前跨出一步,抖了抖那墨绿色的小袖子,便有一条青碧的藤绳自他袖袍间划出,很是纤细,却有着极为璀璨的光泽。   这根碧藤是他软磨硬泡,愣是从那只千年树妖本体上缠绕的藤蔓中截取炼制而成的‘捆仙索’。   能在那株不男不女的老树妖身上攀附不知多少年,日夜吸收树妖散逸的精气,这藤蔓早非凡物。   不过受限与龟童子自身的炼制水平,还未能完全发挥出这上好材料的特性,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有待他日后进一步的炼制。   不过,就算只是眼下的半成品‘捆仙索’,要拿来对付人仙以下的家伙,也是一捆一个准,绝无被走脱的道理。   梁成德手无搏鸡之力,只是一介羸弱的文人出身。   而那位让他攀上高枝的侍郎之女。   虽然自幼因为家室,对于练武修仙都有所涉猎,可下不了苦工,也就是个三脚猫的程度,应付几个小毛贼都嫌勉强,何况是龟童子这样的结丹‘大妖’,自然没什么悬念,便直接被他一举擒获。   正当他要依着钟昊吩咐,将这对奸夫淫妇送去那位嫁衣女尸所在的义庄时,钱塘府城某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叹息声。   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远处响起:“钟神秀如此对待一位朝廷命官,究竟是意欲何为呢?自古仙魔皆有忌讳,局外之人不以非凡鬼神之力涉及朝廷中事,更是某种不成文的底线。”   钟昊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便由得这样一位抛妻弃子之人,薄凉无情之人做这一地的父母官员?既然朝廷无眼,事无公道,那也怨不得他人‘以武犯禁’。”   那苍老的声音无奈的笑了笑,只是劝道:“非无公道,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日后……”   钟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淡然道:“你儒门的道理就去讲给你儒门的人听,钟某人从来就是江湖草莽,眼下更是异类,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我今日觉得窝心藏火,便以我的方式让自己心情舒畅……”   “如果,你有不同意见,可以尽管用拳头来讲,钟某在此一并接下了便是。”   言罢,钟昊挥了挥手,让龟童子带着梁成德跟那少妇离去,莫管其他。   一位两鬓白班的老儒生站在一株桃树下,沉默许久,几番卷起袖子,欲要出手,最后都放下了。   老儒生抬眼望着眼前满树嫣红桃花,轻轻叹息着,这位一袭青衫的老儒伸出手来,一片花瓣自树上落下,落在了他的掌心。   在他身后,一位全身雪白的男子,手拿折扇,微微沉思。   此时开口说道:“老师,若是放任不管,任由这妖魔就此劫走一位朝廷四品官员以及妻子,莫说可想而知的那位侍郎之怒,对于朝廷而言,也是有损威严。”   身为江南郡太守的老儒,手掌轻轻握起,将那片桃花花瓣小心的握在掌心。   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费心栽培的学生道:“董贤忠他要怒便让他怒去吧。若是当真了不起,便叫他亲身去灭了这位黑山之主。”   “至于朝廷威严,呵……安云啊!眼下的大顺朝廷,在这些世外仙魔的眼中,哪还有什么威严在呢?”   白衣男子蹙眉,他口中呢喃道:“陛下病重,缠绵榻上多年来,越加痴迷求问鬼神长生之事,已无早年英武之姿。”   “先是纳自言有双修成仙法的狐精入宫,赐妃位,又听信邪佛神通广大之言,封其国师。”   “听闻近日,有个不知自哪里冒出来的什么穹窿山铁竹真人,上京设醮演法,自言有长生不老之丹方,便又为其特设护国法丈一职,位等国师,专职炼制不死仙丹,如此种种,已是……”   说道此处,他看了自己老师一眼,却是说不下去了。   身为江南郡守的老儒生,反倒是没有他那么多的顾及,直接开口道:“已是有那千古青史中,那被衰竭气运遮眼,做出种种荒唐事的亡国昏君迹象……大顺江山将倾!”   “唉!”   老儒生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不由望向了某个方向。   那里还有着大顺朝最后的希望,是他以及如岭南太守柳清云等心向朝廷的老臣,依附支撑起大顺的信念所在。   若是不能从朝政下手,彻底清除顽疾,让这条垂死老龙重新恢复活力。   那或许便该下那最后的一剂猛药,浴火重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两百二十六章 血浓于水   “老爷,已经将那两个人丢入了义庄中。”钱塘府城中一处颇为僻静的华楼中,龟童子自城外赶回复命。   钟昊淡淡的点了点头,也不去问那梁成德夫妇两人的下场,都已经帮到这个份上了,若是那个嫁衣女尸依旧念及往日旧情而心软,那日后也无再相助的必要。   人若不知吸取教训。   宁愿在同一个坑中栽倒两次、三次……那外人再如何因同情而去伸出援手,都是徒劳无功。   这种人,素来便是钟昊最不待见的人之一。   他在这楼中静坐,钱塘城中却着实生了一场不小的波澜。   一位朝廷大官就这般莫名失踪,被人擒获不知去了何处,纵使当时撞见的人不多,都是知府官邸中的人。   可梁成德乃是此地的父母官,每日的公务不小,这突然消失足以产生严重的后果,使得人心惶惶了。   不过,这一切的波澜,都在那位江南郡太守的手腕压制下,很快就变得悄无声息。   便是有知情人明知钟昊就在这钱塘城中,也被要求视而不见,纯粹将其当成空气,更不允许透露在知府官邸中的事情。   这钱塘府,就好似从未有过那么一位四品官员的存在般,让很多人心中打鼓,知晓事不寻常,又不得不各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夜幕降临。   谢青山站在知府官邸的屋顶上,默默注视着脚下变得悄无声息的宅院,暗自叹息。   此时的他,经过那一番剑气洗髓,已经是有了几分在原先的境界上,更近一步的把握,可是想到那位曾与自家祖师争锋的钟神秀,依旧是高山仰止,难以揣摩深浅。   谢青山将手中的一壶酒自屋檐上往地面洒落,算是祭奠自己的那位与母亲同父异母的小姨。虽是如此,但谢青山的心中,对于钟昊却并无多少恨意。   他父母之间的那桩姻缘,本就不是那位远在帝京的老侍郎所赞成,彼此间算是断了关系多年。   而这位小姨,也是在他母亲离家之后才生诞出来,比之谢青山的年岁大不到哪里去,自是没有多少感情在。   此次,他也不过是因为前往武帝城,恰好顺路才会来此拜访,却没想到竟是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漆黑的晚上。   若是在往日,这座知府官邸本该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才对。然而现今,却是一片死寂,没了丝毫的人气,让人心中不禁油然而生感慨。   有一缕微弱的阴寒气息,在府邸中流窜,在这初夏,带起了一阵寒风,并在渐渐的强盛着,最后几乎笼罩了整个官邸。   谢青山微微蹙眉。   他居高临下,瞧见在那院子中,一个佝偻的身影虚幻不真,在那飘荡着,那是一只幽魂怨鬼,但却不是一般的游魂野鬼,已经算是阴神之类。   “是你!”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谢青山显得有些意外。   这个佝偻的老妪,在他去见那位小姨的时候,便一直随侍在其身边左右,当时他眼拙,竟然没有瞧出,这居然还是一位人仙境练气士。   唯有凝练金丹者,死后才有这等凝实的阴神,不登人仙境,严格来算死后都只有虚幻魂魄,最多也就是个孤魂野鬼。   非得要多年修持,才能凝实魂魄成阴神。   谢青山望着这老妪,神色一片漠然道:“你不下幽冥阴土,还逗留此地作甚?难不成还想要寻仇?”   这老妪被钟神秀拍死了,还能留的这阴神在,谢青山不认为会是她命大,只可能是那位钟神秀留手了,并未将事情彻底做绝,给了她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老妪站在内院,身影还是有些模糊的,虽然钟昊拿捏分寸,未曾对她阴神施以重手,但也不会太过小心,只是控制在了不至于让她彻底魂飞魄散就是了。   这老妪仰首望着这位青圣崖的天之骄子,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喜的。   因为这个人不论是脸型还是神态,都跟他的娘亲是极为的相似。   而她在那老侍郎府上时,便与那倔强的女子不对付,自然对于她的儿子同样没什么好感。但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生了一个好儿子。   “你的小姨死了,难道你就不想要替她报仇吗?”老妪声音沙哑地问道,语气有些伤感。   外人都只以为她是侍郎小女的乳娘,可没生养过的女子哪来的乳?   没有人知道那位侍郎小女的生母是谁。   同样的,世上也从未有人关心过这位乳娘的孩子在哪里,便是那个一直喝着她的奶长大的娇蛮小姐亦是如此。   老妪原本以为,自己能就这样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直到终老,却从未想过,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   “报仇?找谁报仇,是钟神秀?还是那原先已经死在她手里一次的那具女尸?”谢青山嗤笑一声说道。   “杀人者,终究被人杀,这本就是江湖中自古不变的宿命。”   虽然事情发生的世间还不长,可谢青山已经了解了他想要了解的一切,同时也明白了钟神秀为何上门针对一个‘小小的朝廷四品官’的原因。   对于这件事情,就他本心来说,其实很认同钟神秀的做法。   当然,如果他当真是在钟昊之前知晓此事,或许更大的可能是对此事不闻不问,并从此疏远那位小姨,老死不相来往。   要让自己做到如钟神秀这般,就谢青山扪心自问,他还真做不到,那毕竟是他娘的亲妹妹。   老妪站在那处,神色有些阴沉:“可她不是江湖人,她只是一个被人娇惯了的大小姐而已,本性不坏。她还是你小姨,血浓于水的亲人。”   “然后呢?”   谢青山反问:“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是吗?”   老妪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之后,她一咬牙,再度开口,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只要……”   “锵!”   一声剑吟,寒霜剑出,无匹剑意充斥在天地之间。   谢青山手中三尺剑,指向下面那老妪的阴神,冷冷地道:“如果你想魂飞魄散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看出谢青山内敛的森寒杀意,老妪收回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谢青山收剑归鞘,再未看她一眼,足尖轻点,纵身上九霄,瞬间远去。   老妪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的身影,眼神怨毒,那阴神之体在这知府官邸中扭曲不定,最后卷起一阵阴风,往帝京的方向去了。   她要去找那个人。   她的女儿绝不会就此白死…… 两百二十七章 极乐宫主   夜近三更。   有风自幽微阴暗之处而起,‘呼啦啦、呼啦啦~’吹遍了整个钱塘府,丝丝缕缕的阴冥之气从城中各处浮现,飘摇而上了高空。   “梆,梆梆!”   巡夜的更夫,开始敲响了三更天锣鼓声,一下一下的梆声,在空辽寂静的街道上传出甚远甚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关窗,防偷防盗!”老更夫那沙哑沧桑的声音,在钱塘府的夜晚响了很多年。   走过了一个拐角,他打更的节奏如常,念叨‘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语调依旧,只是他的人,却在那里裹足不前了。   带着斗笠的老更夫微微仰头,朝着上空望去,目光所及,只见一张玉榻自天缓缓而落,最终停在了他前面的街道上。   有奇异的香氛在往四周弥漫扩散,给人目眩神迷的感觉,能让人在不觉进入香甜梦境之中,一觉好眠!   玉榻之上有人,只是帘幕遮掩,只依稀能看见模糊的玲珑曲线,难以窥见其真实容貌。   “属下参见宫主。”老更夫垂首跪地,恭谨地道。   “刘全,事情办的如何了?”   慵懒侧躺在那张玉榻上的人儿轻声询问,即便不见其容貌,只听声音依旧让人能感觉到脑海中仿佛轰然一声,身体本能地以‘微微一硬’作为致礼。   相比自身这幅老迈身体的本能反应,老更夫心中却是一惊,脑壳上瞬间便有汗水溢出,他垂首于地,丝毫不敢抬头去望那玉榻上的‘尤物’。   只是在那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回禀宫主,在你闭关这半月,属下都已经布置妥当,眼下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嗯!很好,许高镛那只老狐狸的反应如何,现在应该已经也差不多察觉到不对劲了吧?”玉榻上的人儿勾起嘴角,露出笑颜,只是有些冷冽。   老更夫回应道:“江南郡守府中并无什么动静,只是近日,郡太守门下最为得意的那位学生自白鹿洞游学归来,正在他府中做客。”   “哦!看来是已经察觉到了。”那位宫主垂下双眸,轻声自语。   “另外,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宫主。”老更夫语气恭敬地道。   “说。”   “钱塘知府梁成德夫妇,无故不知所踪,属下觉得有异,故此寻人探查了一番,发现了似乎有黑山那位插手的迹象。”   “嗯——!”   听闻老更夫口述之言后,那原本慵懒躺在玉榻上的人儿倏然间坐起,眼眸凌厉。   空辽街道上凭空刮起了一阵阴风,混杂着浓厚血腥的味道,又有数不清的男人哭嚎之音,自阴暗中响起,飘渺无定,气氛一时诡谲可怖。   “你可探听仔细了?”   这位宫主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之色,那和尚不是说那一位身在岭南郡,正与那群乱党接触么,何时回来江南了?   难道是那死秃驴在诓骗我?   虽说富贵多半难免险中求,可要是捞不到那份泼天福源呢?   此前白莲教的前车之鉴犹在,由不得她不对此极为敏感。   老更夫有些战战兢兢的道:“属下搜魂的手段,宫主你是了解的,万不敢在此事上有所疏漏。”   玉榻上的人一挥手,帘幕瞬间被掀开,幽暗的街道似乎一亮,一位仅身披薄纱的女子站起身来。   老更夫低下头,只见到了那洁白无瑕的玉足踩踏在地面上,似乎有着某种诱惑的魔力,让人注视着难以挪开目光……   女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响起,“先暂且停止一切行动,不得本宫主谕令,凡我极乐宫门徒不准擅自行动。”   “宫主!”   老更夫听闻此言,忍不住抬起头来,那老脸上满是震惊地道:“可是我们已经在钱塘府投入了大量资源,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此时停下,那岂非……”   练气修行之人,给予世人的映像多半淡泊名利,无视钱财,可那仅仅只是因为世人手中的东西,不足以被这般身有伟力之人看在眼内。   对于与自身修行息息相关的东西,莫说是人仙、地仙,便是上界之人都是趋之若鹜,否则这世间量劫何来?   极乐宫愿意在这钱塘府下重注,自是因此地有一份天大机缘,现今贸然停下原先计划,等于之前耗费巨大代价的布置投入,全部就这样打了水漂。   便是以极乐宫这多年的底蕴,没在此事上捞回本,也等若是在自己地身上割了一大块肉下来,足以疼上好一段时间了。   “住嘴!”   这位容颜貌美的极乐宫主冷然喝道:“本宫主岂会不知,可要没有了命在,那就是万般皆休。”   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乐宫主的脸上,却是布满了难以遏制的心疼。   身为一方之主,她有富贵险中求的拼搏念头,也不乏有壮士断腕,及时止损的决心。   可这一刻,极乐宫主想到为了此事而投下的精力、资源,依旧还是不能完全控制自身的情绪。   “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了。那个秃驴明明说会将黑山老妖给我拖在岭南那边,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可恶,果然,这世间的秃驴都不可信!”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去帝京将那食言而肥的秃驴脑袋给摘了,亏她为此还搭进去了一件极乐宫的秘宝献给那邪佛国师,便是想让他能多费点心。   可惜的是,注定也是打了水漂。   若非祖师还困在杀生石中,那只受命混入宫闱的狐狸精又跟她之间不对付,她又何至于要去求那么一个外人。   话说,岭南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为何黑山老妖会突然脱身,出现在江南,她在极乐宫中闭关的这段时日,是又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故吗?   极乐宫主闭上眼眸,平复心情,并开始逐一理清自身的杂乱头绪。   原先的布置,肯定不能继续,她与那位白莲教主的实力,最多算是在伯仲之间,甚至可能还要逊色对方一筹,一旦撞在那黑山老妖的手中,必无幸免。   若此番在这钱塘府,寻觅到了那份足以让她证道地仙的机缘,等成功之后,极乐宫主或许还有几分心思,敢去与那只旱魃过过招。   现在她却不想寻死,只是想到那即将到手的地仙业位就这样丢了,她心中又很是不甘。   “可恶至极的秃驴,在哪坐化不好,偏偏要选在这钱塘府。”她心中不愉,便将那位数百年前遗留机缘在此的佛家大罗汉也给怨上了。   最后,极乐宫主气闷地躺回玉榻之上,转挪间,便不知去向。   而老更夫则等她走了以后,才敢自地上站起来,沉默了一下,心情复杂地继续自己的打更事业。   空旷的街道上很快便无了人迹。   也就在此时,一处屋檐下,忽然有如水般的涟漪乏起,钟昊领着龟童蛇女自虚空之中,遁出现世。   钟昊朝那老更夫的方向指了一下,龟童蛇女会意,直接跟了上去。   而钟昊则微微阖眼,凝神感应那极乐宫主遁往的方向,最后一步跨出,身影在这钱塘府中消失不见…… 两百二十八章 桃花庵中桃花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极乐宫主施展大法,转挪乾坤,自钱塘府城内离去之后,没过多久,她那玉榻便在一处人稀罕至的雄山峻岭中浮现。   就在那下面的青山峻岭间,有处远离尘世人烟的庵堂,周围满种桃花。   此时,正值盛放之期,便见在满山桃红掩映之中,若隐隐现一座飞檐翘角的庵寺,在那庵堂的匾额上,则以龙飞凤舞的字体书写了三个烫金大字‘桃花庵’。   极乐宫主的玉榻落入其中,并未引起这庵堂中看似清修的那些尼姑多大的反应。   实际上,这‘桃花庵’压根便不是什么正经的佛家清静之地,而是左道旁门中极乐宫的一处分支。   极乐宫主到了此地,自是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处供她自己消遣欢愉的别宫。   庵堂自外面看还似模似样,有几分清修之地的样子,进入内中,却一改朴素,变得富丽堂皇起来,极乐宫主侧躺在榻上,脸上的神色烦忧郁结。   一名年过半百,在此主持这座庵堂的貌美中年女尼,侍立在旁,见此很懂得为自家宫主‘分忧’。   她拍了拍手掌,便见一处墙壁骤然翻转,有数名赤身裸体的俊俏男子自其中鱼贯而出。   “宫主,这些个‘零嘴’都已经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一个个技巧都已经锻炼娴熟。我在调、教之时特意锁了他等精关,故此眼下皆还是纯阳童身,未曾泄露那人身最纯的一点真阳,还请宫主享用。”   这貌美女尼脸颊带笑,望着极乐宫主轻轻说道。   极乐宫主微微睁眼,在这些不着寸缕的俊俏男子身上逐个打量一番,微微点头,眉宇间郁结之气稍去。   “这么多年来,还是你妙缘最为懂的本宫主心思,若是极乐宫中人人皆有你这般心思灵巧,何愁我宗脉不兴。”   她躺在榻上,身上若隐若现的那层轻衫微微掀开,傲人胸峰耸立,刹时庵堂之内春光大泄。   那些最大年纪看去也不过二十的俊俏男子,一个个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往那宽阔的床榻靠去。   这一去,便是步入风流绝命,极乐欢愉的死途……   极乐宫中修行之法,传自那只九尾狐,讲究的便是在极乐中登临仙境,这本是玄门中的双修妙法,不失为一种证道法门。   只是极乐宫在此道中走入了歧路之上,行得是损人以利己的路数。   说白了,便是在采补之中,让自身法力修为进阶,一般凡夫俗子,便是皮囊生的再是好看,体内精气也不堪采补。   对于极乐宫主这样已经触摸到了那地仙门槛的大练气士而言,这数名脸庞生的俊俏的男子,大概也就那一点未泄的先天元阳还能凑合。   只能勉强算个‘零嘴’,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也就短短时间中,在那张宽阔床榻之上,便多出了几具枯骨,极乐宫主舔了舔嘴唇,脸颊上还是微带几分欲求不满的神态。   她微叹口气,挥手之间,将这数名男子的尸骸尽数扫落到了地面上。   “这些人眼下对本宫主,已经是半点作用也无了。以后,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极乐宫主侧躺,神态微有几分迷蒙的朝着妙缘女尼说道。   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白骨,她又是一阵心烦。   极乐宫主索性自榻上坐了起来,“可惜,那些蜀山、昆仑、天师府等宗脉的天之骄子轻易动不得,一动那些老家伙必定拿着自家的镇山法器便直接找上门来了。”   “否则,那些受各大宗脉看中的谪仙种子,皆有一副无上仙根佛骨,多是清净琉璃之身,若是能勾引数个,我未尝不能直接跨过那层界限……”   当然,最好的选择,其实还是钱塘府的那桩机缘。   数百年前的那佛门秃驴,法力高深,一身修行未破童身,在圆寂坐化时,将自家那千锤百炼的不坏金身,沉入那钱塘江心,永镇江潮水患。   此后数百载,江南果真再未有大的水灾,便是龙蛇之属都不敢随意在那钱塘江中兴风作乱。   若是让她得了那和尚遗蜕的不坏金身。   只需与其一夕欢愉,采纳到那秃驴留驻在不坏金身中的雄浑精元,极乐宫主便有极大把握,自身能籍此而凝练不灭元神。   甚至,那秃驴金身中的精元,还能助她缩短多年时光的积累,直接在地仙之路上,走出很长的一段路程。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得到那和尚的不坏金身的基础上,虽然传言那和尚的金身,便在钱塘江心处。   但极乐宫主前后在那条江中搜索过多遍,始终遍寻不得,最后焚香祷告,才自祖师处得了一线灵启,   这才有了极乐宫想要在钱塘府布局,血祭那一城苍生,在这阳间造就一处炼狱,到时那众多横死之人必定怨念冲天。   如此,便足以引动沉在钱塘江中的那具不灭金身,感应着邪魔之气而自动现世,那便是她的机缘造化到了。   可惜,这一切阴谋算计,最终都砸在了那只意外突然回到岭南的旱魃手中,即便对方似乎并未出手搅局。   只是想想之前那白莲教主徐鸿儒的下场,极乐宫主便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抱有万一的心态,真要如此去险中拼搏。   最后的可能,便是断送自身的性命。   “可恶!”   极乐宫主心里头,越想越是生气,能明白大局形式,懂的取舍是一回事,如何让自身从那种近乎得而复失的极端心态中平复下来,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深吸了口气之后,那美丽的眼眸中有光芒闪动,吩咐道:   “妙缘,替我摆香案,遥祭祖师。那位邪佛靠不住,眼下只能是寻求祖师帮助了。”   “最好是能求的一卷祖师法旨赐下,让那只七尾狐助我一臂之力。只要她能帮我拖住那黑山老妖,那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我要证道依旧有希望……”   妙缘女尼行了一礼,道:“好的,我这就下去安排,只是宫主,恕我多嘴问上一句,那妖妃素来自持是祖师钦点入大顺宫廷之人,便欲要凌驾我极乐宫之上。此事,她当真会出手么?”   极乐宫主冷笑道:“只要有祖师法旨降下,出不出手便由不得她了,你去准备便是,我先沐浴更衣。”   妙缘女尼一礼之后,便转身退去安排……   而此时。   就在这桃花庵之外的某处山岭上,钟昊伴随一阵光华落地,已经循着极乐宫主的气息,来至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