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重生1984年的英国伦敦,变成了年轻的豪门继承者。   没有乱七八糟的内部斗争,也没有赶上家族兴亡的危机。   他仿佛已经看穿了未来——凭借高人一等的智商和对未来的了解,带领家族走上制霸世界的道路。   “完美”   望着镜子上那金发碧眼的帅气模样,他不禁咧嘴一笑。   就在这时,管家推门进来,恭声道:   “肯尼斯少爷,时钟塔那边来人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塔?”   http://www.hbooker.com/book/100053887 01.上来就找冠位魔术师的麻烦会不会太快了?   刚进入夏季的伦敦十分炎热,即使最高温度不会超过三十,但那仿佛置身于烤箱一般的粘稠暖意却让人浑身不舒服。   降灵科系为优等生分配的独立工房中,青年正在进行一项炼金术实验。   他有着一头凌乱的淡金色短发,五官工整,不似一般欧洲人那么粗犷,但也跟精致、俊美扯不上关系,像是介于两者间的异类。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   这就是他的名字。   作为大贵族阿奇波卢德家的下一任当主,同时也是时钟塔降灵科的天才,年仅十八岁就达到了大多数魔术师难以企及的高度。   真正的天之骄子。   无论是憎恨他的,还是嫉妒他的,抑或着羡慕他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子就该有这番成就。   没必要诧异,没必要惊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这是必定发生的结果。   然而没人知晓,就在三年前,他们眼中的天之骄子‘换人’了。   “终于成功了。”半个小时后,肯尼斯颇为惊喜地注视着眼前的烧瓶,那只是普通的烧瓶,但烧瓶里的‘东西’却不普通。   乍一看,会以为是空的。   但倘若以魔力去感应,则会感受到其中的‘重量’。   这是一种无形无色的神秘物质。   与正常人甚至都无法认知到它的存在。   在炼金术中,它被称为Materia Prima(第一原质)。   古代炼金术师们视其为原初的‘一’。有句话很有名,叫做‘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其中的‘一’指的就是它。   他们认为整个世界都是由这种物质演化而来,最终也会返本归原,恢复到初始的状态……如此,反反复复。   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夸张。   第一原质只是五大元素(地水火风空)融合再升华的产物。   升华这一过程,也同样是炼金术不可舍弃的核心理念。   肯尼斯恰巧就卡在这个步骤,对他来说五大元素的提炼和混合很简单,但‘升华’就困难了,他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搞定。   “终于又给我攻破了一个难题,接下来就可以运用这个研究成果来完成那项术式了。”肯尼斯将烧瓶放回架子上,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额前的细汗,虽然精力消耗了不少,但他那双碧绿的眼眸反而愈发明亮,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不得不说,习惯的确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要知道就在三年前,他还是与魔道无缘的普通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来到了二三十年前的欧洲,直到后来被旁人提醒,接着原身的记忆回归,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   魔术师的世界比一般社会更加现实、残酷,没有同情怜悯而言。   如果他是普通人还好,但可惜的是,被他夺舍的是魔道豪门阿奇波卢德的继承者、享誉时钟塔的天才魔术师。   为了掩盖自己是冒牌货的秘密,他不仅平时得伪装,背地里还得玩命似的‘补习’。   时光如梭,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   肯尼斯不太清楚外界是怎么评价自己的,据管家反应,好像有人管他叫研究狂,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必须得承认,一开始他是为了守住天才的名号,以及掩盖自身秘密才不得不拼命钻研魔道,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   在思考如何增强自身实力的过程中往往会遇到许多难题,而他每次攻破难题都会感到很满足、很有成就感。   就比如说眼下。   有了第一原质作为原材料,他就距离新的术式成型更进一步,届时他作为魔术师的作战能力将会得到极大提升……   突然,工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打开,只见一位身穿漆黑礼装的老者走入。   双鬓斑白,面庞有着不少皱纹,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犹如一棵青松。   他是肯尼斯的专属管家。   “肯尼斯少爷,你半个月前吩咐我调查的消息已经有下落了。”   “哦?”   闻言,肯尼斯眼前一亮,些许的倦意瞬间消失殆尽。   “人找到了?”   “是的,经过多方面调查以及派人深入刺探,差不多可以确认了。”   “在哪儿?”   “波兰与白俄罗斯交界的比亚沃韦扎原始森林。不过还有个不好的消息,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认为有必要告知于您。”   “可别告诉我,我要找的人不见了。”   肯尼斯眯起眼睛,原先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人的压力,就好像重力下沉一般,整个房间的温度不仅跟着直线狂跌,还如阳炎似的产生扭曲般的空间错乱感。   绝非幻象,当魔力拔高、凝聚到一定程度时就会造成不可思议的现象。   管家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人还在,但调查人员在森林附近发现了冠位魔术师的行迹。”   冠位。   理论上魔术师能够达到的最高阶位。   把控时钟塔十二科系的‘领主们’大多数停滞于冠位之下的色位,而刨去在任的‘领主’不谈,整个时钟塔的冠位魔术师少得可怜,游离在外的更是屈指可数。   这种立于魔术界顶端的存在,纵然不擅长战斗,也是相当棘手。   可以的话,肯尼斯并不希望与之交恶。   但现在看来,大概是无法避免了。   因为魔术师都是固执的人,他们的目的性很强,不会做无谓的事情。   尤其是冠位魔术师,那都是一群在某些领域上极端到无可救药的‘疯子’,抑或着说是‘怪物’!   倘若有冠位魔术师出现在比亚沃韦扎森林,那么毫无疑问,一定是盯上了某种事物。   以对方的眼界,能够瞧得上的事物,肯尼斯只能想到一个,而那一个恰巧也是他的目标。   “冠位啊……有趣,查清楚是谁了吗?”   “苍崎家的那位大小姐,苍崎橙子。”   “果然是她。”   肯尼斯没有半点意外。   作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知晓未来的发展。当然,那并非源于天赋,只是恰巧掌握了某些信息罢了。   其中有一条信息是这么说的:距离新的第五魔法使诞生前两年,苍崎橙子前往欧洲中部某个原始森林寻找使魔,结果找到了一头媲美龙种的黄金兽,还取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做贝奥。   肯尼斯也是半个月前才恰巧想起这件事,然后赶紧命人调查。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一九八四年,现在已经八七年了。   根据已知的时间信息推测,即使苍崎橙子抢在他前头把黄金兽拐走了,他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苍崎橙子……”   肯尼斯若有所思地念叨着那个仅仅比他大几岁的女人的名字。   苍崎家曾经诞生过魔法使,所以也算是名门,虽然上一代不成气候,但这一代却异常出色,苍崎橙子就是最佳证明。   魔道天赋出众且不说,年纪轻轻就复兴了接近灭绝的魔术基盘,使著名的卢恩符文魔术重见天日。   未来还会被协会赋予‘赤’的称号。   此外,她的人偶制作技术之高,连协会都为之垂涎,甚至最后上了【封印制定】的名单。一旦被抓住,技术被强行窃取还好说,最恐怖的是被拘禁一生,死后还要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作为激励后来者的贵重标本。   “——虽然你的未来处境很不妙,但黄金兽的归属,还是各凭本事吧。”   至少三千年神秘的黄金之狼。   仅仅发展了两千多年的现代魔术对它而言无异于水泡一戳即破。   有它在,魔术战基本是稳赢的,所以要肯尼斯放手那是不可能的。 02.苍崎橙子是个性格糟糕的人   比亚沃韦扎森林横跨波兰和白俄罗斯两国,作为欧洲仅存的原始森林,少说也有五千年历史。   而黄金兽所在的狼人部落就位于这片森林的某个角落。   在这里,高耸的岑树和菩提树差不多长到了四五十米高,巨大的林冠荫庇着由角树、蕨类植物、湿地桤木和碗状真菌组成的茂密植被。   空气稠密而清冽,处处沉寂,星鸦沙哑的嘎嘎声、俾格米猫头鹰的低啸或是一声狼嚎偶尔也会打破沉默,转而又归于平静。   肯尼斯踩在万古以来沉积的厚厚树叶上,马丁靴深深陷入其中,随后又拔出、落下,如此反复,不断向前行进。   他在得知苍崎橙子的消息后,第二天便乘坐私人飞机赶来此地。   棕色的长袖衬衫搭配耐磨的黑色皮裤,再加上马丁靴,打扮得完全就像一名普通的旅客,而事实上比亚沃韦扎森林附近的郊野营地确实很多,他进入森林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随行的调查人员。   “还有多远?能在天黑之下赶到吗?”肯尼斯先是抬起头,透过茂密的树叶缝隙看了看外边儿天色,然后望向前方带路的调查人员。   “最多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不过大人,我这边联系不上其他人……”调查人员是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回答完问题之后又面带迟疑的补充了一句。   “都联系不上了?”   肯尼斯神色不变,心里却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只有在狼人部落附近负责盯梢的那几个人。”   “没事,继续前进。”   “……了解。”   调查人员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继续前方带路。   他也好,盯梢的人也好,都是肯尼斯通过家族渠道雇佣的赏金猎人,魔术水平并不高,但在侦查、追踪、野外生存这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以他们的专业素养怎会突然之间失去联系?   很明显是出事了,或者说……遇害了。   ☆   好人和坏人到底该如何定义?   苍崎橙子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她有着明确的目的。   为了达成目的,她会使用最高效率的手段,即使那会给人带来种种不便。   故而,苍崎橙子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她仅仅只是个性格糟糕的魔术师。   除此之外,她还是个美人。   二十岁出头,便宛如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欲滴。   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马尾,上衣带有贵族气浓厚的荷叶边和宝石领结,包臀短裙下露出修长纤细的双腿,白皙端丽的面庞戴着橙色丝边的眼镜,将妩媚和飒爽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糅合在一起。   “作为晚餐来说虽然有点早,但看在我给你们送上‘大餐’的份上就让我见一见你们村子里的‘神子’如何?”   苍崎橙子用礼貌又不失熟络的口气诉说请求。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隐秘的村落。   除非是把整片森林烧光,否则一般人是根本找不到这儿的。   因为村落的居民是一群狼人。   毛发茂密,覆盖全身。   身高超过两米,四肢粗壮有力。   稍微张开嘴,就能看见那上下两排尖锐的牙齿。   像这样的狼人,苍崎橙子面前就有十头以上。   如果换做是昨日,它们绝对会以绿油油的眼瞳盯着她,直到她离开或者露出破绽,再扑上去将其杀死。   但今天不同,苍崎橙子献上了丰盛的食物,大大降低了它们的敌视心理。   咔嚓咔嚓的啃食声不绝于耳。   内脏被掏空,骨头丢得满地都是。   鲜血如泉水往外喷洒,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狼人们的毛发和利齿。   忽的。   咕噜咕噜……某个接近圆形的东西滚到了苍崎橙子脚边。   那是一颗头颅。   即使死了,依然是一副惊恐绝望的表情。   眼瞳已经消失了,大概是被哪个小狼人顺手挖去吃了吧?   如果有普通人站在她旁边的话一定会吓坏。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颗人类的头颅。   当然,并不是普通的旅客。   这点苍崎橙子能够肯定。   因为被狼人们拒绝,让她心情很是不爽,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盯着自己,于是‘顺手’将其解决,作为迟到的见面礼献给狼人部落。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人的死与她‘无关’,是狼人们下的手。   不做任何措施就开膛破肚。   真是糟糕的料理方式。   苍崎橙子瞥了眼脚边的头颅,百般无聊地想着。   这时,有一个狼人走了过来。   表面和其他狼人没有区别,但她却能感受到对方的衰弱。   “您好,长老阁下,不知可否满足我的请求。”   苍崎橙子扶了扶眼镜,笑吟吟地说道。   狼人眼中闪烁着人性化的思索色彩,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苍崎橙子也不急,就这样耐心等待。   随着时代进步,狼人族群愈发减少。   直到今日,已经所剩无几。   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开发,剥夺它们的生存空间,这还是次要的。   最大的问题是——繁殖。   狼人的繁殖很困难,十年能产下一个新生儿都会令全村人欢呼雀跃。   如果苍崎橙子的目标是它们当中某位族人,那么说什么它们都不会答应的,但苍崎橙子相见的是那个躲在山洞里不见人的高贵存在……   尽管长得和狼人很像,但在生命灵格上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就好比玻璃珠和天上的星星。   报以敬畏的同时,保持一定距离。   这就是狼人的做法。   因此,苍崎橙子即便是把黄金兽带走,它们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它们抗拒的仅仅是与人类打交道这一行为本身。   “啊对,如果你能帮忙说两句好话,我还会付出几种有助于提升受孕率的魔药。”   苍崎橙子忽然一拍手,笑容中藏着几分狡黠。   闻言,不仅狼人长老,就连其他狼人都猛地抬起头望过来,那绿油油的眼眸瞪得老大,仿佛要将她吃了一样。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找个狼人作伴的打算。不过魔药是真的,这个你们大可放心,哪怕你们没听说过我苍崎橙子的名头,但看在那份‘大餐’的份上相信我一回儿,对你们也不亏吧?”若是一般人,被这么多狼人盯着早就慌得不行了,然而苍崎橙子却还是那么游刃有余,仿佛不是在混乱的狼人村落,而是在某个上流社会的舞会上,那优雅从容的姿态让人不由心生向往。   就在狼人长老即将点头的时候,森林一侧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步伐声,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03.肯尼斯下手绝不手软   随后,从林间阴影中走出了一名青年。   淡金色的短发让人不禁联想到彷如午后慵懒的阳光。   棕色的长袖衬衫搭配长裤、厚靴,衬托出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   只见他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缓缓走近——   碧绿眼瞳平淡如水,扫过虎视眈眈的群狼,最终落在了苍崎橙子的脸上。   “橙子学姐,许久不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后辈?”   听着这一口流利的日语,稀世的人偶师眯起了眼睛,掩去眼底的愕然之色,露出优雅的笑容,缓缓道:“真令人意外,想不到能在这种偏僻的原始森林里见到时钟塔的‘天才研究狂’。”   “研究狂之称我姑且应下,但天才还是免了吧。”   肯尼斯洒然一笑,不卑不亢地做出回应。   “从二十岁出头便已达成冠位的学姐口中听到这个词实在有些讽刺。”   他年少成名,但自打三年前就开始低调了起来,现在时钟塔里名头最响亮的天才,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位风华正茂的学姐。   现在的苍子橙子还不是未来那个赫赫有名的‘伤痛之赤’。   冠位称号是源自于复兴卢恩符文的功绩,人其人偶制造技术水平距离【封印指定】的标准还很遥远。   ——尽管如此。   在莘莘学子当中,苍崎橙子仍是关注度最高的新星,不知多少魔道家族明着暗着拉拢讨好,连肯尼斯所在的阿奇波卢德家族也不例外。   拜其所赐,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打过几次交道,算得上‘熟识’,但是不是友人,那就不好说了……   至少,现在不能‘是’。   “不不不,学弟可是降灵科里公认的炼金术用的最好的人啊,就连导师们也说,或许阿斯特拉院更适合你。”   “我就当这是夸赞吧。话说回来,可否听我一句劝?”   “等等,让我猜猜——”   苍崎橙子歪着头,故作思考地想了几秒,然后口气玩味的说道:   “你也盯上了‘那个’对吧?”   “没错,所以如果橙子学姐肯放弃的话,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哪怕今后你得罪了协会,也可以来我阿奇波卢德家寻求庇护……虽然我想以学姐你的骄傲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但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肯尼斯直言不讳地说道。   “阿奇波卢德继任当主的承诺倒是让我挺心动的,只可惜,在这件事上我无法让步。”   苍崎橙子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魔术师一般都选择猫、狗、鸟等小动物作为自己的使魔,因为支配小动物的意识比较容易。像是要束缚人类的意识需要耗费大量的魔力,这样反而不符成本效益,故不必太费力就能使役的小动物最适合。   但她的情况不同。   卢恩符文的泛用性极强,作为常规作战手段无可挑剔,即使战斗经验尚浅,也可以用最笨的方法——见招拆招来应对。   那么弱点呢?没有哪个魔术系统是完美无缺的。   卢恩符文的弱点就在于,缺乏能够左右战局的‘杀招’,说是‘王牌’也可以。   因此,她需要借助使魔的力量。   而且不能是那种弱小的使魔,必须得是能够配得上她的‘王牌’。   眼下狼人村落里就有这么一个强大生物。   虽然不确定适不适合自己,但见都没见到就想让她放弃那是绝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就以魔术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肯尼斯毫不意外,当他得知对方行踪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做好了觉悟。   “这我倒不介意,不过你确定要在这儿动手吗?”   苍崎橙子耸了耸肩,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闻言,肯尼斯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片黑暗……不,是一群毛发漆黑的狼人。   不知何时,数量变得比之前更多了。   原先只有十几头,现在至少有三十头以上。   大概是把整个族群的有生力量都集中在这儿了吧?   忽的,肯尼斯眸光一凝。   在几头狼人身后的地上有几具面目全非的尸骨。   周围还有被撕碎的衣衫和被砸烂的无线电对讲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尸骨的前身便是那几个负责盯梢的赏金猎人。   “原来如此……从我身上闻到了和他们类似的气息,所以把我也当成猎物了吗?”   肯尼斯轻声低语。   “你就先陪它们玩玩吧,学姐先走一步了。”   这时,苍崎橙子狡黠一笑,迈着轻松的步子踏入村子。   那些狼人没有任何阻挡的意思。   相比起苍崎橙子,还是肯尼斯让它们感到威胁。   然而,后者却完全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只是一群苟延残喘的时代残党而已,如果你们想阻拦我,那么今天之后,世界上仅存的狼人族群又得减少一支了。”   或许它们的身体素质很强,皮毛甚至还具备轻微的魔术抗性,但那又如何?   肯尼斯这三年可不是白过的。   嗷呜!   这句话一出,狼人们顿时红了眼。   狼人长老更是发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指挥族人迅速分散开来将肯尼斯团团包围。   “我稍微有些理解你们为什么会如此衰败了。”   肯尼斯立于原地,神情淡定从容,言语中隐含讥讽之意。   “原因很简单——”   没等他说完,几头身高超过两米五的狼人便展开突袭!   它们选择的是肯尼斯的背部,也就是视野的死角。   最可怕的是,它们速度非常得迅疾,可是却一点声音都没传出……除了利爪撕裂大气造成的破空声。   “你们不会挑选对手啊。”   头也不回,仿佛压根毫无觉察。   但那可能吗?   肯尼斯话音落下的瞬间。   ——大气冻结了。   绝非比喻。   在他身后突兀地浮现出了魔法圆。   直径超过两米,无边寒意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从身后各个角度袭来的狼人们瞬间被淹没。   就连它们身后的泥土、树木也不例外。   纯白的色彩就像一道利剑,在整个天地之间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   “知道吗?我的属性是风和水,两者皆是具有流动性质的产物,而我最擅长的魔术系统就有炼金术和元素转换魔术,这意味着,只要有这一性质的产物,我就可以将其作为原材料,随心所欲地制造出各种各样的现象。”   肯尼斯嘴角上挑,余光扫视着陷入惊恐中的狼人,虽然明知它们听不太懂,但他还是出于剧情需要稍微多嘴几句。   “而最不巧的是,这个世界最多的流动物质,不是别的,正是人人都需要的空气。”   突兀地,狼人们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恐惧,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但是它们刚迈出一步,还未落下——喉咙骤然裂开,仿佛遭到无形的刀刃切割一般,鲜血如娇艳的花朵绽放开来。   其实,肯尼斯说话的同时就在释放魔力,这些魔力融入大气,被它们吸入体内,然后赶在魔力没有发散蒸发之前,作为媒介直接发动术式,最后便是这个结果。 04.也许只是失了智   某个不知位于何处的黑暗洞窟中。   阴凉的山洞内感觉舒适,类似夏日的冰窖。   整理干净的泥土地有些像是原始的神殿,散发庄严气氛。   洞窟深处,一头太过美丽的黄金兽静静趴在地上。   既非魔也非幻,它是真正的神圣之物。   神话时代的奇迹再现,当代一切神秘的天敌。   仅仅存在于此,就让所在环境产生细微的变化。   大气犹如古老的生命泉水一般澄澈,岩石构成的墙壁、地面看似粗糙,实际上却异常干净,没有半点尘土。   不单如此,连一只蚂蚁都看不到。   与其说是生命禁区,不如称之为‘圣域’。   “原来在这儿呀,终于给我找到了。”   突然,传来了声音。   黄金兽耳朵微微一动,接着睁开眼皮,显露出无比瑰丽的眼瞳,就好像缩小无数倍的璀璨星辰,其中透着些许好奇。   它扭头循声望去。   与往常不同。被阳光照得通明,彷如日轮一般洞窟入口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体格纤细得不可思议,不要说战斗了,感觉风稍微大点都能将其吹飞,可黄金兽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稀薄,却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特质’。   那,到底是什么?   它不禁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那人走了过来。   “初次见面,我叫苍崎橙子,是来找你做我的使魔的。作为回报,我会带你去见识一下外界的‘神秘’,以及……会令你感兴趣的强敌。”   黄金兽凝视着这个口出狂言的人类。   性别在它眼中毫无意义,因此它不会因为对方是女性就会产生好感。   但是——   这番话,确确实实触动了它。   作为北欧的‘森林人’,狼人有着比吸血鬼更加古老的历史,但繁殖却是个大问题。   某一天,它诞生了。   毫无征兆,极其偶然地。   如果将神代的神秘比作奄奄一息的人类,那它一定是回光返照的产物。   在狼人社会,地位最高的是银色狼人,其生命本质超越魔兽,等同于幻兽。   而它虽然外表是狼,也能自在灵活的转变姿态,但它已经不算是狼人了,而是‘类似狼人’的顶级幻想种。   从一出生就是完美无缺,不可复制的奇迹。   因此——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   它自己就是一个新的种族。   尽管如此,黄金兽却高兴不起来,   它所渡过的时间相对于神代的幻想种们来说过于短暂。   因此它不了解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欠缺。   如果自己是万能的,那么未来岂不是毫无意义?   苍崎橙子的言语恰巧就勾起了黄金兽内心深藏的迷茫。   正当它打算开口,与之交谈的时候。   忽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看样子我没有迟到。”   相比起洒脱而又不失礼节的苍崎橙子,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像是一头沉静的雄狮。   啪嗒、啪嗒。   肯尼斯踏着从容的步伐,他的每一步都仿佛经过卷尺测量,无比精准,没有丝毫偏差,淡然的姿态彰显出强烈自信。   “虽然知道它们挡不住你,但你的速度还真快呐。哦对,还有你那掩盖魔力的手法也值得称道,莫非是你新研制出来的礼装?好过分啊,居然把好东西藏在起来,只兜卖劣质品。”   “橙子学姐真会开玩笑,我有没有有礼装难道学姐的‘魔眼’看不出来吗?”   “谁知道呢。”   苍崎橙子眼镜背后的瞳孔闪烁着微弱的荧光,就像反光的精致宝石一般。虽然白皙娇艳的面容挂着笑容,但她实际上却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她的确以为肯尼斯用了礼装。   毕竟‘时钟塔研究狂’的名头就是靠他时不时对外兜售的高质量炼金产品撑起来的。   但如今再仔细一看,只能说不愧是与她其名的天才。   肯尼斯身上溢散出的魔力仅在体表循环不断,让人不禁联想到传说中的衔尾蛇,或者说——他本身便是一个封闭的魔法圆。   最恐怖的是,这并非是礼装造成的效果。   而是任何魔术师都会,却又难以精通的‘魔力控制’。   “那么无意义的闲话就到此为止,关于这头幻想种的所属,学姐准备作何处理?”   “当着别人的面讨论人家的所有权,这不太好吧?”   苍崎橙子故作犹豫的说着,嘴边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闻言,肯尼斯眯起眼睛,锋锐的目光瞥向她身后那雄壮神圣的黄金兽。   而黄金兽则是略显不满的与他对视,显然,苍崎橙子的话起到了些许效果。   “鲁格……对吧?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对你说了什么,又许下了怎样的承诺,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忽的,肯尼斯出声。   黄金兽态度冷淡,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   而苍崎橙子则是笑眯眯的当个观众,她对肯尼斯了解不深,但她知晓肯尼斯绝不是好说话的人。   不巧的是,黄金兽也有自己的骄傲。   这两个家伙碰一块儿,不吵起来就算好了。   打?如果是之前没见到黄金兽鲁格的时候,苍崎橙子还会觉得肯尼斯胜算很大,但现在……她只能摇头叹息。   幻想种可不是现代魔术师能应付的对手。   神秘会败在更强的神秘手上。   魔术师不像某些特别物种还有别的手段,他们所行使的是神秘,也只能依靠神秘,所以没有半点胜算可言。   肯尼斯无疑是天才,所以他……   “我看得出你对那个女人更有好感,所以我就不多废话了——来打一架吧,我赢了就老老实实跟我走,我输了随你处置。”   强有力的话语在洞窟里回响。   黄金兽瞪大眼睛,兽脸浮现出人性化的表情。   那是惊愕。   那是震撼。   那是不可思议。   挑战?对它?   这个人类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或者说,他莫非是失了智,分不清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   种种疑问犹如泡沫一般在脑海中疯狂堆积。   另一边,苍崎橙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万万想不到肯尼斯会提出这种要求。   盲目的自信?不,不会的,阿奇波卢德家的天才不是这种会被他人赋予的光环迷失了心智的蠢货。   换句话说……   苍崎橙子的身体僵硬了,衣衫下的肌肤激起了大片鸡皮疙瘩。 05.王牌?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你是认真的吗?”   黄金兽头一次主动发声。   它的声音充满稚气,与威武神圣的外表相比,就像个十岁出头的孩童。   至于性别,则是无法分辨。   因为这毫无意义可言。   面对这纯真的语气,肯尼斯无言地拉了拉左手的白手套。‘哐啷’——如果在他身上真的存在着对魔力的枷锁,那么打开的时候一定会是这种声音吧?   失去束缚的魔力像是沸腾的水蒸气一般向外溢散,打破了洞窟原先的氛围,就好像往水里混入了墨汁。   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无疑于是挑衅。   黄金兽不可能觉察不到。   它收敛起了多余表情,有力的四肢撑起身体,澄澈洁净的眼瞳逐渐染上冰冷的杀意。   纯粹、无暇。   不带一丝仇恨,只为赋予对手死亡。   未来的‘伤痛之赤’小姐默默地移动步伐,尽可能贴近墙壁,为两位即将大打出手的决斗者腾出足够的空间。   当她觉得‘差不多了吧’然后停下步伐的那一刹那。   肯尼斯先动了!   像是为迎面走来的人让路一般,侧开了身体。   紧接着——   一道金色的流光掠过虚空,与他擦肩而过。   太快了。   无法形容之快。   大概就跟打开手电筒,然后驱散黑暗的感觉差不多。   如果他没有提前侧开身体,一定会与之相撞。   而后果,不会比死在狼人手下的那些赏金猎人好到哪去。   因为那道流光的本体,不是别的什么,正是黄金兽。   “想不到你居然避开了。”   一击扑空,黄金兽再度口吐人言,不似人类那般深沉的它,很直白地表露出了对肯尼斯的惊讶。   按道理说,那是不可能落空的。   巧合?   不。   绝不是巧合。   苍崎橙子看得分明,刚才某一瞬间,那雄狮一般的青年眼瞳变色了。尽管无比短暂,但她却能够肯定。   “魔眼么。”   她在心底默默念叨着。   看,是人类最初的魔术。在人类五感中,视觉所处理的信息是最多的。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出现了两种魔眼。   ——给眼睛赋予各种各样能力的人工魔眼。   ——与生俱来拥有特殊力量的魔眼。   前者与魔术刻印类似,是将眼球改造成魔术回路,从而刻录特定的术式。如此一来便可以‘观视’这一行动替代咒文,直接发动事先设定好的魔术。   在魔术中,被列为‘一工程’魔术范围。   虽然魔术师们乐此不疲的在这上面投入大量精力,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人工魔眼存在在不可跨越的桎梏。   说白了,它的效力有限。   而后者——天生的魔眼就没有这条限制了。   尽管大多数效力一般,不比人工魔眼强多少,但只要是‘黄金’之上的魔眼就是千金难买的魔道瑰宝。   红与绿。这是大多数魔眼的特徵,在其之上的魔眼便是黄金、宝石……以及只存在于神话中的‘虹之魔眼’。   肯尼斯作为新世代的大贵族,未来的君主,拥有魔眼也不奇怪,关键在于‘颜色’。   如果说,他之所以能够避开黄金兽的神速扑杀是源于魔眼,那么效果就很好猜测了——未来视,或者是洞察之类的。   这一类魔眼的阶位不好轻易断言,得看具体的效力。   观测黄金兽这一类神代的幻想种,就跟跑到沙漠里瞪着天上的太阳一样差不多,甚至比这个还要夸张得多。   如果是用最低级的魔眼来‘看’,后果就是眼球焦化,变成一堆谁也认不出来的黑炭。   而‘黑’这一颜色,在炼金术中则是意味着腐朽和死亡。   肯尼斯明显使用了魔眼,但却没有产生任何副作用……至少明面上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苍崎橙子感到惊叹。   因为这证明他至少拥有黄金、乃至于宝石阶位的魔眼(Noble Color)。   如果将其散播出去,必然会在时钟塔引起强烈反响,说不定还会掀起一股‘天才归来’的热潮。   就在苍崎橙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肯尼斯面颊微不可查地鼓动了几下,身上溢散的魔力猛地收束,整个洞窟里的空气一瞬间减少了三分之一。   紧接着,在他身前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魔法阵。   结构非常精炼,没有看起来宛如繁花一般点缀着外圈内侧的神名,只有单纯由简单的线条相互交错形成,与其说是魔法阵,倒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数学公式集合体。   以炼金术的物质炼成阵为基础,行使元素转换魔术,再搭配某些‘小窍门’就能大大提升施法速度。   就像现在——   魔法阵发出了轰鸣声。   风,在咆哮。   整个山洞都被风声灌满,不存在其余杂音。   青灰色的气流一瞬间模糊了视野,宛如草原上飞驰的群狼一般朝着黄金兽席卷而去。   如果现在站在对立面的是苍崎橙子,现在大概会想着利用卢恩符文‘避祸’,这是最省力,也是最理智的判断。   但黄金兽没有这样做。   它选择的是冲锋!   速度虽然没刚才那么快,但这跟肯尼斯的魔术没有关系,纯粹只是它不想自己的攻击再被躲开,所以放慢步调,同时盯紧敌人。这样即使躲开也能及时调整动作,或者突然加快进攻的速度,总之杀死敌人的方法有很多。   只要它愿意去做,它就是无敌的。   足以碾碎岩石、刨开大地的风压从黄金兽身上毫不客气地碾了过去,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仿佛仅是一阵再普通不过的微风。   肯尼斯眉头微皱,脚下猛地出现了一个新的魔法阵,魔力灌注其中,使其效力渗入大地,产生新一轮的攻势。   轰隆隆。   尖锐的岩柱犹如雨后春笋冒出地面。   伸展的速度相当骇人,给人一种即使是钢铁也会一瞬间变成筛子的感觉。   可是依然无用。   岩柱刺在黄金兽身上,哪怕是对生物来说称得上是弱点的柔软腹部也起不到半点效果。   ——触之即碎。   就好像风化了似的。   “果然,即使经过我的‘调整’,集合两种魔术基盘的神秘也无法敌过神代的幻想种。”   见状,肯尼斯低声轻语,语气听不出惊讶,可他看起来却已是放弃抵抗了。   不仅不再继续施展精妙的混合术式,更是连躲都不躲。   在苍崎橙子眼中,肯尼斯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是‘几乎’?因为他还没有死。   只要没有死,就有可能掀开真正的底牌。   魔术师是理性生物,除了少数走入极端的疯子和压根就与正统无缘的半吊子之外基本不会干没把握的事情。   所以,这个人一定还有底牌。   能够让他拥有‘我能打败神代幻想种’这般狂妄自信的底牌。   但黄金兽不这么认为。   后肢大力蹬踏地面,利爪宛如绝世神兵一般撕裂大气。   兽瞳中充满将挑衅者杀死所带来的快意,并提前发出了胜利者的宣言。   “——结束了!”   作者留言:   (关于橙子是‘赤'而非‘橙'的称号,我是以空境日文为主。贴就不贴了,感兴趣可以去搜下。另外还有两件事,一是我不是月厨,但我是强迫症和合理党,设定方面不会乱来,所以如果大家发现文中哪里设定不对,请别着急,书评走起,不要在间贴里说,很容易引战的,一吵起来我就得删掉几十楼,真的很影响他人阅读。第二,本书是日更,至少一更,一般两更,视状态而定。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给了我很大的动力,拜谢) 06.进击的虎纹鲨鱼?   结束了?   肯尼斯轻抬眼皮,直到这一瞬间,他的脸上依然找不到恐惧,像是彻底隔绝了负面情绪一般,冷静得不可思议,冷静得反倒让旁观者感到毛骨悚然。   忽的,被他踩在脚下的岩石大地仿佛阳炎一般失去了实感,扭曲、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境界,继而起伏、翻涌。   一抹阴影悄无声息地占据地面。   那不是肯尼斯的影子,而是……兽之影。   骤然间——   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一切!   那是浪花飞溅的声音。   只见一抹庞大的身影飞跃而起,完全不管黄金兽是多么稀有的幻想种,非常粗暴地撞在了它的腹部上。   黄金兽……也就是鲁格,压根没料到肯尼斯还藏着这么一手,即使兽瞳瞪得滚圆也难以挽回再度‘失利’的下场。   伴随着爆破般的轰鸣,整个躯体砸在洞窟顶部的岩壁上,深深陷入其中,估计脱困之后,那儿会出现一个与它身体形状相似的‘天坑’。   如果是平时,黄金兽可能会恼羞成怒之下干脆把整个山洞的顶部削平,但现在——它也好,苍崎橙子也罢,谁也不会去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两者的心神、目光全被肯尼斯那边游荡徘徊的‘那个’吸引住了。   共有三对兽瞳,从上到下,层次分明。   尽管只是露出了半截身体,还有一半沉入异境化的‘魔海’之中,但它的样貌外型却不难辨认,任何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都会联想到‘鲛’。   不过它的鱼鳍更像是战斗机的羽翼,充满了刀刃般锋锐的凌厉感。体长接近十米,这已经相当于一头虎鲸了,也亏洞窟足够大,不然就会发生挺尴尬的状况。   相比起虎鲸,它的体肤很粗糙也很坚韧,乍一看说不定还会误以为是岩石或者金属浇铸而成。   银灰色的巨鲛像是在宣誓主权一般绕着肯尼斯转来转去,所到之处尽是飞溅的黑色浪花。不光是地面,就连虚空本身也是任它遨游的‘大海’。   很明显,它有着与某位蜘蛛先生相似的能力——只是存在就能把地球变化为自己所适合居住的环境、也就是物理法则的篡改。魔术师一般称其为‘固有结界’。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真正令人震撼的是它本身。   魔术师的话,只是看上一眼就能理解。   那是个体也是全体、那是全体也是个体。其实原本就没有去数清的必要。如果定要给它定个单位的话,也许该称之为【一柱】吧。   虽然有着超越幻兽的极高位格,却不能称之为‘幻想种’。   虽然拥有超乎人类的思考能力,但是受到束缚的灵体却没有自我这个概念。   因此,它是自律地、不含感情的、像暴风雨和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一般,在大地上不断散播着恐惧。   对于这种存在,人类从古代开始,就称呼它们为神或者恶魔。   在日本也有‘神鬼两面’的说法。   “……”   苍崎橙子嘴唇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再度目睹了奇迹而激动。   黄金兽是一次。   这头巨鲛又是一次。   本不应存在的怪物接连现身也就算了。   真正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头巨鲛是以灵体实质化的形式显现,换句话说,它和黄金兽不同,并不是神代的幻想种。   但也不能归咎于恶灵、妖精之流,因为规格不在一个次元。   肯尼斯没去在意身后的苍崎橙子在想些什么,他将目光投向落在不远处的黄金兽。   也许是被突然袭击打懵了,这头稀世的神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瞪大兽瞳紧盯着在他周围徘徊的巨鲛。   “——上吧,弗内乌!”   魔术战中可没有公平之说。   肯尼斯一声令下,巨鲛便摆动尾巴毫不犹豫地冲向黄金兽。   乘风破浪这个词用在它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虽然体型不及战列舰那般庞大,但它就像海啸的具现化,那暴虐的气势足以压垮一切!   看到敌人主动冲过来,黄金兽发出可怖的低吼,怒气萦绕全身,连大气都在噼里啪啦的作响。   忽的,它站了起来!   头还是狼的头,皮毛还是金色的,但体格却一口气膨胀了好几倍,直到能和巨鲛相差无几才停止。   与后肢不同,前肢变成了人类的手,尖锐的指甲就像是一截截刀刃,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黄金兽的身躯并不是由真正的血肉组成,而是灵魂物质化产物,因此能够随心所欲的变化外型。   变身成狼巨人的鲁格怒吼一声,大步上前,双手按在迎面撞来的巨鲛头部,试图以蛮力强迫它停下来。   然而,没能成功。   巨鲛的力量比它想象得还要可怕。   就好像一个人跑去拦一辆高速飞驰的机车。   鲁格差点又被撞飞。   好在用后肢死死踩在地上稳住了身形,但也遏制不住巨鲛的冲击,身躯飞快倒退,后肢在岩石地面上硬生生犁出两道沟壑,最终被拱出山洞。   这个洞窟是在地势挺高的山坡上。   黄金兽大概从没了解过自家门口的地形,故而一脚踩空。   没了着力点,它一身力量便无用处之地。   巨鲛仿佛鱼龙入海,直接顶着黄金兽的胸口一头扎进了山坡下的森林中……   轰隆隆。   肯尼斯走出洞窟,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阵激扬的沙尘,似乎有一台战车在丛林横冲直撞,无数树木因此折断、倒塌,沉闷的巨响好似连绵不绝的轰雷。   “虽然有想过你还藏着一手王牌,但没想到竟然是可匹敌幻想种的怪物。”   伴随着惊叹,一抹身影翩然而至。   ——是苍崎橙子。   “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力量,我又怎么敢盯上这头黄金兽。”   肯尼斯头也不回地说着,目光一直牢牢放在丛林里,虽然障碍物很多,但经过魔力强化的视力还是勉强捕捉到一些有用的画面。   “弗内乌……没记错的话,所罗门七十二魔神也有一柱是叫这个名字,同时也是鲛鱼的外形,这难道是你的恶趣味?”苍崎橙子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语气也很微妙,有点像是忌惮,又有像是好奇。   “停下无谓的试探吧,我可不会大大方方袒露王牌的秘密。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   肯尼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戒指是黄金制的,对应七大行星之一的太阳。   而在戒指上还镶嵌了一颗红色晶体,也就指甲盖那么大,蕴含着一种魔性的魅力,仿佛其中充斥着人世间的种种欲望。   只见肯尼斯将其套在自己的食指上并低吟道: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话音落下,戒指‘咔嚓’一声化为碎末。   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力犹如旋风萦绕全身。   与此同时。   “……?!”   苍崎橙子猛地转头望向下方丛林,眼镜的反光也无法遮掩她眼中的震惊。   在她的感知中,巨鲛的魔力突然增幅了,本来就很吓人的规格再度拔高了一个等级。   黄金兽的神秘至少有三千年,而巨鲛弗内乌就弱了不止一筹,顶破天也就是三千年。   虽然它和黄金兽一样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   不过按照神秘强弱的论调,它应该很快就会败给黄金兽才对,然而实际上是倒过来——本来还是弗内乌凭借更胜一筹的战斗技艺稍占上风,但随着魔力大幅度提升,黄金兽彻底被压制住了。   尽管具有不死性,但它已经彻底失去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防御。   诺大的原始森林被它们折腾得一团糟,好似台风、地震同时降临一般,那神话般的破坏力看得苍崎橙子眼皮直跳。   “实在太乱来了,居然通过契约,将事先储存好的大量魔力注入到使魔体内,藉此提升其作战能力。” 07.打不过打不过   在时钟塔十二科系中,降灵科地位并不高。   因为召唤术太注重技术和资源。   后者还好说,对于肯尼斯来讲根本不成问题,但前者却是一条死胡同。   随着时代进步,神秘愈发接近终焉,诸多古老的术式失传,现代魔术师们的才能和资质也都有在不断滑落。   即使有古老的技术还流传下来,也被各大魔道家族当成秘宝,宁愿烂在手里不肯让人看上一眼。   所幸肯尼斯穿越过来觉醒了某种高位的魔眼。   直到今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命名为好。   不过这双魔眼确实帮了他很多。   肯尼斯凭此阅读世界过去的‘记忆’,将有关于所罗门七十二魔神的那部分‘记忆’收集、统合,然后制成模拟灵核,最终以庞大的高质量魔力塑形。   ——至此,属于他的魔神柱诞生了。   虽然形似英灵,但毕竟采取的技术不同,弗内乌仅仅拥有少部分从者的特质,比方说:不受更高神秘性的压制,想要打败它,就得像对付从者一样,削弱它的魔力,或者破坏体内的模拟灵核。   此外,弗内乌既非劣质的赝品,亦非纯粹的复制品,而是以初代魔神柱为原型创造的‘次时代’魔神柱,只要魔力充足,继续蜕变、升华,最终赶超初代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很难……   反观黄金兽鲁格的战斗方式只能用‘仗势欺人’来形容,面对神秘性低于自身的敌人就会起到碾压效果,而对于神秘性高于自己或是不受神秘局限的敌人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就比如,现在。   巨鲛在林间游刃有余的畅游,身躯看似庞大,但它的动作却灵活得不可思议,就好像事先摸透了周围环境一般,根本没见它撞到树上去过。   尽管如此,它对森林的破坏力依然是巨大的!   但凡被它的鱼鳍稍微‘刮’了一下,几人环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便轰然倒塌,其切口处无比规整。   黄金兽·鲁格维持狼人直立的形态,在繁多的树木植被中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每到这个时候,弗内乌都会选择遁入虚空,利用【固有结界】的特性,从另一个空间接近鲁格,然后像一条真正的鲨鱼一般猛窜出‘水面’袭击鲁格。   不得不说,这是真的脏。   鲁格好几次差点被带着拖进魔海。   虽然不知道那诡异的异境之海下是什么光景,但它可不想去尝试一番。   生物的本能告诉它最好远离对方的‘主场’。   “可恶!你就只会这招吗?”   四十米往上的参天大树已经跟高楼大厦没什么区别了。   鲁格蹲伏在树枝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它知道对方听得到,也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弗内乌从不回应。   只是一味保持沉默,然后接连不断发起猛烈的攻势。   尤其在它的魔力得到进一步提升之后,速度、力道、耐久等面板属性也获得了加成,突袭成功率更是拔高三成。   鲁格已经被彻底压制了,只能单方面挨打,想还手却悲哀的发现压根无法给敌人造成有效的打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舍有得吧。   倘若它的躯体不是灵魂物质化产物,具备堪称无解的不死性,这几轮的突袭下来,它早就被弗内乌分尸了。   哗啦!   在鲁格愤怒、惊恐的注视下,巨鲛再度破水而出,而且还是从它头上出现,距离压得很死,它虽然反应过来了,但根本没有足够的闪避空间。   伴随着树干断裂的巨响,两个不同意义上的怪物宛如流星一般坠落在地,掀起恐怖的冲击波,将方圆数十米夷为平地。   ……   “你就不怕把事情闹大吗?外面的一般人可不少啊。”   洞窟外。   苍崎橙子望着几千米开外如海啸般激扬的沙尘,她已经放弃了跟肯尼斯争这个使魔的所属权,所以说起风凉话没半点心理负担。   不过她刚说完,忽的天空染上一层阴影,旋即扩散开来——   下一刻,一灰一金两道庞大的兽影从天而降。   轰!   岩石崩裂。   大量碎石恍若暴雨飞溅开来。   肯尼斯转过身,神情从容。   在他身前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魔法圆,飞来的碎石都被阻挡在外。   见状,苍崎橙子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   对于那个魔法圆来说,即使多她一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肯尼斯无语地瞅了苍崎橙子一眼,结果却换来一个‘怎么了?’的茫然表情。   懒得理会这个已经失去竞争力的女人,抬起手调动魔力,通过身前的魔法圆吹起一阵强风,把妨碍视野的尘土一口气吹走。   伴随着视野豁然开朗,那突然降临的两道兽影也现出了真面目。   在半径超过十五米的大坑里,巨鲛摆动着鱼尾,用牙齿咬住黄金狼人鲁格的身躯,将它死死按在坑底无法起身。   肯尼斯双手负在背后,不徐不疾地走到大坑的边缘,不带一丝嘲讽,很平淡地注视着还在不断挣扎的鲁格。   “你输了。”   平静地,宣告道   好似一支利箭瞬间贯穿心脏,夺走它的全部力气。   “……”   黄金兽呆住了,似乎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如果不服气的话可以继续,我有足够的时间陪你。”   肯尼斯非常大气。   因为像刚才消耗掉的戒指礼装,他身上还有三个,足以磨光鲁格的棱角。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他只能通知森林外待命的管家,把从时钟塔带来的‘备用礼装’运过来了。   “不必了,我认输。”   鲁格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   被堂堂正正击败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倘若反悔,这才是践踏幻想种的自尊。   闻言,肯尼斯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容,抬手打个响指。   收到信号,弗内乌一头钻入虚空的浪花中,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就是缔结契约。   看着黄金兽的额头被打上肯尼斯私人的刻印,虽然很快就隐没了,但苍崎橙子还是感到有些羡慕。   要是这只使魔是她的该多有好。   别说解决家族内部矛盾,全世界都大可去的。   “好了,现在该轮到学姐了。”   就在这时,肯尼斯转头望了过来。 08.门外顾问:苍崎橙子   才能、天赋、家系、血统……每个独当一面的魔术师身上都具备着这些要素,但要说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还是力量。   种种要素、种种优势。   若是无法转换为力量亦是毫无意义。   可以是术式,也可以是研究成果之类的。   但不管是什么,所谓的力量终归源于‘神秘’。   如果说常人理解的‘神秘’是未知,那么魔术师所掌控的‘神秘’即为——不可知、不可言。   这是带有某种强制性的含义。   对,不可被人知道。   知道的人越多,神秘就会消融得越快,到最后……只剩下一滩水,供人缅怀。   而随着时间推移,连水也会干枯。   ——就此,神秘消亡。   苍崎橙子从始至终一直在旁观,虽然看起来什么也没做,但她其实一直在利用‘看’这种人类史上最古老的魔术来试图剖析巨鲛弗内乌的存在形式以及唤起术式的魔术系统。   也许她是不带恶意,纯粹是遵循魔术师的求道者心理下意识去做的。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赦免的理由。   因为。   神代魔术王的魔术系统于现代重现——这个消息传出去,肯尼斯大概就没办法天天窝在工房里搞他的研究了。   此时此刻,苍崎橙子再度加深了对妹妹的不满与忿恨,如果她继承了苍崎家的魔术刻印,这会儿就可以拿魔术刻印做担保,签订自我强制证文,同时付出些卢恩符文方面的技术成果,按照肯尼斯那标准的魔术师思想(?)答应这项提议的概率在百分之七十之上。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太多了。   总之得先稳住。   苍崎橙子一边冷静计算当前的手牌,一边不动声色地反问:   “肯尼斯学弟指的是?”   “虽然之前是对立关系,但我个人对橙子学姐的才华非常欣赏,所以开门见山的说吧。”   就像朋友间谈天说地一般,肯尼斯的态度很随意,没有任何贵族架子,但他眼神、语气却很认真。   “有兴趣加入阿奇波卢德家族吗?”   “你是想在阿奇波卢德的血脉里加上我的魔术回路,这个有些难为人呐。”   似乎被他那果断的行事作风所感染,苍崎橙子也变得相当痛快。   “不,我是指——成为阿奇波卢德的门外顾问。”   肯尼斯眼皮一跳。   相比起某些落魄的魔术师贩卖自己的精X,家族内部通婚、对外联姻什么的实在太常见了,不说魔术师的世界,就是常人社会也是数不胜数。   但他对此毫无兴趣。   “门外顾问?阿奇波卢德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职位?”   “这是我私下设立。当然,不会让你白做,阿奇波卢德家和我都是你的后盾,相对的,你也得履行义务。苍崎家出身的你应该不会不理解何为‘家族义务’吧?”   “有种签了长期合同的赏金猎人的感觉。”   苍崎橙子抱臂环胸,手捏着下巴沉吟着。   本来是抱着‘付出些技术成果让肯尼斯放自己一马’的念头,但现在听了肯尼斯的说辞之后,她反而产生些许兴趣。   在被剥夺苍崎家继承者权利之前,她的学习方向一直是偏向大型魔术,也就是以仪式为主,仅凭己身来推动世间万象的细微之处,从而抵达根源,但事实上,这并不符合她的喜好。   虚幻缥缈的根源是魔术师的终极目标,苍崎橙子固然也抱有这方面的希冀,但那纯粹是求道者的本能,她更注重现在的一切。   比方说卢恩符文。   从无比瑰丽的神秘结晶到现在失去色彩的碎片。   她就一个人将其救活了。   有点类似于拼图游戏,但却不仅限于此。   世间的残留物多不胜数,其中最不完美的,也最需要去完成的,不是其他,正是自身。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苍崎橙子不介意与人合作。   付出、获得。   说穿了,人生就是在不断的‘交易’中流逝。   “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不过你的研究成果我有优先收购的权力。”   肯尼斯接着补充道。   苍崎家的人都是风属性的,注定闲不下来。   所以他从没想过要把苍崎橙子绑在身边当苦力使唤。   只要需要的时候能派的上用场就足够了。   “……具体时限呢?”   “截止到下一任家主继位。”   “这也太笼统了吧?我能拒绝吗?”   苍崎橙子不是三两句就能蒙骗的纯真少女,虽然她确实很年轻,现在才二十岁出头,放在时钟塔还能被称为‘神童’呢,但她的阅历可不浅。   这世界上长寿的魔术师太多了,凭肯尼斯的本事,不出意外也能成为其中一员,到时候一直霸占着家主的位置,岂不是要一辈子给肯尼斯打工?   纵然肯尼斯给出的条件很宽松,但苍崎橙子还是感到不太舒服。   她心里有一种预感,一旦答应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想象的重大影响。   具体好坏暂时还不得而知,相当于是赌博了。   而赌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只要不赌就绝对不会输。   苍崎橙子就是这样想的。   然而,她低估了肯尼斯的决心。   “如果你拒绝,那你就会变成幻想种的食物,就像你之前对那些赏金猎人做的事情一样。”   肯尼斯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完全没有贵族应有的那种委婉、礼节,更像是一位不容置疑的君主。   虽然他未来必定会成为十二科系之一的君主,但这两个意义不同。   所谓的君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在古时候,对魔术来说土地是很重要的,因此魔术师往往也是作为王或者贵族而拥有自己的土地。   现在的话,土地管理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王’。   “Master,我不吃人的。”   忽的,肯尼斯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没事,反正也不会拉肚子。”   “……”   望着这对主从,苍崎橙子嘴角微抽,像是强忍着某种情绪,不让其爆发。   虽然肯尼斯说的话不好听,但相比之下,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更让她心里堵得慌。   事先声明,那是黄金兽·鲁格。   由于肯尼斯出于‘方便’的考虑,就让它先变成了人型,但问题来了,没见过其他人类的它就好像不知道该给角色如何取名的作家一样茫然无措。   然后……它变成了苍崎橙子。   准确的说,是模仿。   但相似度实在太高了,无论是外表还是衣着。   这样面对面站着,给人的感觉就是在照镜子。   “……好吧,我同意了。但我有一个条件、不对是两个,第一个先让这家伙换一张脸。”   苍崎橙子指着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黄金兽,异常坚决地说道。   “成交。”   肯尼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虽说还有一个条件,但他如果做不到的话,苍崎橙子也不会提出来,能提出来就说明他办得到,能办得到的事情还要顾虑什么? 09.占便宜?不存在的   尽管在‘门外顾问’这件事上初步达成统一意见,但肯尼斯绝不会轻信这个风一样的女人。   当天,他就带着苍崎橙子乘坐私人飞机返回时钟塔。   自我强制证文在勾心斗角的魔术师社会里,定下绝对不能违反的约定时所使用,最铁面无私的契约咒术之一。   使用自己的魔术刻印机能强加于本人身上的强制诅咒,其在原则上有着任何手段都无法消除的效力。   即使契约者失去了生命,该魔术刻印也会束缚着死者的灵魂,而不会代代的继承下去,是非常危险的魔术。   对魔术师来说,递上这证文的交涉,实际上意味着最大限度的让步。   但苍崎橙子不具备魔术刻印。   她是被剥夺继承者身份的‘弃子’。   别说源流的魔术刻印了,就连分株的魔术刻印都没有。   所以,需要对‘通过魔术刻印施加诅咒效果’这项根本性的契约机能作出调整。   直接跳过魔术刻印一环,混入灵魂方面的附加术式,这样一来就能形成新的‘自我强制证文’。   不过在签订契约之前,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什么?说法?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栖息在森林里的原住民争斗造成的,我和橙子学姐只是‘凑巧’在场罢了——就这样回复协会。”   时钟塔这个名字,有两个含义。   一个不用说,自然就是指作为魔术协会的大本营。   而另一个指的是由十二科系构成的学术都市、城中之城。   除了【全体基础】是在伦敦市内,其余十一科则是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伦敦市,换句话说它们都位于近郊。   肯尼斯的住宅和工房是一体化的。   区别只在于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   他刚领着苍崎橙子回到住宅,管家就送上了一个让人心情糟糕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魔术协会发来函件,希望他和苍崎橙子配合调查。   调查什么?当然是比亚沃韦扎森林发生的破坏事件。   弗内乌和黄金兽几番争斗下来,洞窟附近十几平方公里的森林植被都遭到了程度不一的恶意毁坏,不仅如此,魔力对土地的污染也很严重。虽然没有核辐射那么夸张,但灵脉无疑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对此,肯尼斯表示这都是狼人动的手,跟他和橙子没关系。   “要不干脆把我交出去得了,就当是偿还你放我一马的恩情了。”   奢华的真皮沙发上,橙子悠然自得地翘着腿,眼瞳透着些许戏谑之色,虽然她没那么恶趣味,但能够看到肯尼斯的笑话也是挺让人愉悦的。   “没必要。类似的事件几乎每一年都有,也不见他们能处理妥当,无非是想从我这边儿找点借口好交差,如果能再讨点罚金什么的就更好了,最后万一出了事情还可以以‘大贵族胡乱行使特权’为由把责任顺势推到我身上。他们打着什么算盘我还能不知道吗?”   肯尼斯端起女仆送来的白瓷杯抿了口香醇的红茶,随后面带厌烦的说道。   “少爷,需要通知经济顾问组吗?”   管家很识趣的没去接话,转而提出自己的建议。   对阿奇波卢德家而言,只是一笔赔偿金就能解决的问题那根本不叫问题。   但他低估了肯尼斯的报复心。   “……知会索罗斯一声,让他给我盯紧了,一旦知道是哪个家族、派阀给我下绊子就在他们的经济来源上咬下一块肉。”   “竟然让你如此信任,应该也是个难得的逸才吧,不过这个名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苍崎橙子眨巴眨巴眼睛,颇为好奇的说着。   经济顾问这种机构盛行于欧洲的贵族家系,毕竟不是每个魔术师都有经商头脑,而且魔术研究也是很缺钱的。   尤其在时钟塔,各个科的经费是有限的,对于没有背景的教室、讲师来说这无疑是天降甘露。   而贵族家系就没这方面顾虑了,抛开赞助商不谈,他们也有固定的经济来源。   但讽刺的是,那些钱都来自于正常人生存的世界。   一边把自己摆在高处,拒绝与外界交流,就连一般魔术师也瞧不起,一边又得从这些对象身上捞钱。   其他贵族如此,阿奇波卢德亦然如此。   但肯尼斯绝不会小瞧普通人,即使他们很脆弱,哪怕用手指轻轻一指就会丧命(北欧诅咒)。   “索罗斯啊,他是我从外界找到的精英,虽然不会魔术,可他是经济顾问组历代以来最杰出的组长,这点毋庸置疑,也许某一天你在其他地方听到他的名字。”   “那我期待那天的到来。”   很快,管家呈上了契约文件。   那是一张足有千年历史的羊皮纸。   内容也是找专业的抄写师以稀有魔兽的鲜血书写而成。   本来还得加上双方契约者的血才能使契约成立。   不过被肯尼斯做主抹消了。   因为对于修改后的自我强制证文毫无意义。   管家把羊皮纸平整地摊开,放在华贵的桌面上。   苍崎橙子拿起契约文件,认真审阅了几遍就放下了,如果换成别人,她还会多花点时间检测羊皮纸和内容本身是否藏有欺诈式的魔术陷阱,但肯尼斯无疑是瞧不起这种低劣手段的,是的,这是身为贵族的骄傲。   魔术战再怎么低劣都无所谓,唯独正式场合决不能自损颜面。   这就是贵族家系的作风。   “好了。”   她很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   “按照契约,我能向我所服务的对象提出援助要求对吧?”   “没错。但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条件。”   肯尼斯皱眉道,这女人有些精明过头啊,才签订下契约就行使权力,虽然早晚也得‘还’,可价值就不好说了,同样的事物对不同的人来说价值也是不同的。   “那是我和你的条件,可不能混为一谈。”   苍崎橙子露出狐狸般狡黠却不讨人厌恶的笑容。   “好吧,不过在这之后我要买断你现有的卢恩符文方面的魔术专利和研究专利。”   “这个好说,只要你买得起。”   “那么我代表家族姑且听听你的‘合理’要求吧。”   肯尼斯特地强调了两个字。   但苍崎橙子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笑吟吟地说道: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不善于战斗,所以我需要一头使魔来保护自己,不知未来的家主大人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不善于战斗?为了占便宜可真敢说啊。   肯尼斯都被气笑了。   不过他也知道苍崎橙子这么说的真正目的,所以也懒得拆穿。   “话先说在前头,艾尔芙不能给你。”   “艾尔芙?”   “就是那头黄金的幻想种。鲁格是她的姓氏,艾尔芙是我给她起的新名字。日本乡间不是流传着用名字来束缚式神的手法吗?稍微借鉴了一下。当然,魔术基盘不同起不到效果,我只是觉得名字叫起来不太好听罢了。”   “妖精和太阳……吗?唔,太过贴切了,如果换成我的话,应该会叫‘贝奥’吧。”   “差太远了好吧?”   “总之请你拜托你帮我留意一下其他合适的使魔对象了。哦对,我还需要一些研究用的材料、人体工程方面的魔导书,可别拿图书馆那种糊弄我哦——回去之后我会给你发个清单,那么拜拜了。”   苍崎橙子离开了。   走得非常干脆,仿佛打从一开始就没来过这儿。   该说不愧是苍崎家的人吗?   “……去把从日本接过来的那个女孩送到她哪儿去,就说给她找了个有潜力的学生,相信她会感兴趣的。”   肯尼斯脸上同样泛起胜利者般的笑容。   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资源、经费,这些阿奇波卢德有的是。   用一些无关紧在的东西换一个将来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怎么想都是他更赚。 10.魔神表示这很好吃   位于降灵科边缘区域,几乎被山林掩盖的这座欧式庄园地下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就连在绿茵场上驰聘的球员们看到建筑设计图的尺寸也会被惊得目瞪口呆,其复杂、精妙的构造更是会令人不禁产生‘这难道是在打造迷宫吗?’的荒诞想法。   作为庄园的主人,肯尼斯此刻便身在这座唤作迷宫,实为魔术工房的地下建筑最深处。   ——那是一片恍如炼狱的世界。   头顶一片黑暗,像是倒悬的深渊之眼。   四方坚壁、宽广的地面布满数不尽的炽红纹路,每一条都有人体大小,虽然踩上去会像踩在透明平整的玻璃上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其内部却有一股‘力量’在流淌,明明只是平静的流淌,但却异常宏大,犹如瀑布直降、犹如波涛席卷。   这是龙的血。   但不是真正的龙,而是魔术意义上的龙。   换言之,灵脉。   对魔术师而言,工房的位置要么在地下,要么在高处。   区别只在于是从灵脉汲取力量,还是从大气以太汲取力量。   肯尼斯选择了和大多数魔术师一样的选择。   他的工房深达地下百米,如果不采取特殊手段,用正常方式来到这片炼狱般的世界需要花费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不仅如此,他还把不少灵脉分支迁移、集中起来,形成了这么一片炼狱般的世界。   就像从地上捡起树枝堆起来一起烧。   伦敦的土地自古以来就有为数众多的低级灵脉,不过没人能够像肯尼斯一样,用复数的低级灵脉拼凑出特级灵脉。   相比世界各地的特级灵脉而言,他拼凑出的特级灵脉小得可怜,充其量只能覆盖工房。   ——但这就足够了。   具体原因,只要站在高处往下俯瞰就能明白。   那些流淌着滚烫‘龙血’的炽红纹路并非毫无规律覆盖整个空间。   不如说相反。   这些血管一般的纹路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魔法阵的图案。   没错。   肯尼斯所做的,不仅是把灵脉收集起来发挥更大效力这么简单。   而是将收集起来的灵脉拼接成了一个‘天然’魔法阵。   每种魔术都有它擅长和不擅长的部分。   就以肯尼斯而言,银白色的巨鲛魔神确实强得离谱,可这份强大是建立在大量心血之上。   不说别的,光是眼前这个魔法阵就耗费了一年以上的时光。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魔法阵,弗内乌才能顺利诞生。   肯尼斯的唤起术式与所罗门王不同,他是用制造从者的方法来制造魔神,魔眼采集归纳的‘记忆’是模拟灵核的原材料,而真正受肉的时候则需要极其庞大的魔力。   而这是魔眼所办不到的。   因此,肯尼斯决定利用灵脉庞大的魔力为其塑形。   此时此刻,他所立足的这个大地,这个空间本身即是祭坛、即是胎盘、即是孕育奇迹的魔域!   “神秘,果真让人心潮澎湃呐。”   曾几何时,还是被迫踏上魔道之路的‘乱入者’。   如今却已走在了大多数人的前头。   肯尼斯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那有力的脉动,棱角分明的面庞被炽红的纹路所发出的辉光映照得通红。   与言语相反,他的心情平静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被‘那个’夺走了思绪吧。   这片炼狱般的世界正中央有一根柱子,直通天顶深渊,不知去往何处,亦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   看起来像是红水晶,但颜色却比血更鲜艳。   其柱内侧特地开辟出了一个‘空洞’。   在那儿,安置着彷如种子一般,但表面长满须枝的东西。   像是拥有心脏一般,时不时还会跳动一下。   魔术师的话,一瞬间就会被它夺走心神。   ——只因那是奇迹的种子。   肯尼斯静静注视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   行使魔术的关键在于心象。   心象正是开关。   做法根据魔术师的不同而多种多样。   既有人是落下幻想之铁锤,也有人是将匕首刺入心脏。意外的也有不少人是性兴奋,这种类型的话往往需要借助药物。   不过无论是怎样的心象,都是魔术师用来切换神经与魔术回路的开关。   肯尼斯的心象是开锁。   很普通的那种。   将钥匙插入,然后扭动。   行走于神秘的道路上的魔术师们,都希望有一天能够抵达那扇‘门’。   “I, order(我,命令)——”   一小节的咏唱。   仅仅一秒。   眼前的世界被翻转了。   名为‘肯尼斯’的人类变成了驱动神秘的齿轮。   猛烈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卷起漩涡。   蓝与青——两种不同的颜色相互混杂在一起。   同样沉重、压抑。   如果说蓝色是深海,那么青色便是风暴。   象徵着他的魔术属性。   空气相互倾轧,墙壁、地面都在震动。   龙血滚烫,愈发澎湃激扬,仿佛随时会造成空间崩裂,然后一股脑倾泻出来。   忽的,中央之柱光芒大盛。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灵脉中蕴含着的纯净魔力像是被卷入黑洞一般,疯狂地涌入神柱,就连大气中充盈的第五元素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肯尼斯从衣服内侧掏出了一颗鲜艳欲滴的宝石,犹如鲜血凝结而成,但又无比晶莹剔透,其瑰丽程度超越了世间一切宝石。   不是因为它被雕刻得多么精美,而是它有着任何宝石都不会有魔性魅力。   收服黄金兽艾尔芙的时候,他所用的礼装戒指上镶嵌的宝石也是这个。   在炼金术,它被称为万能灵药。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为广大熟知的名字。   其名为——贤者之石。   虽说是炼金术师们梦寐以求的圣物,但在这个世界并不及魔法那么神秘强大。至少就肯尼斯所知,阿斯特拉院储存的贤者之石就不在少数,基本都被当成研究用的稀罕材料来用。   不过他手上这块贤者之石,并非是单纯依照公元八世纪炼金术师杰柏的理论,以内部四大元素(冷热燥湿)和外部四大元素(地水火风)混合制造而成。   肯尼斯是炼金术天才,虽然他在降灵术方面取得的成就更大,可他最擅长的依然是炼金术。   就以这块贤者之石来说。   他用的材料是‘第一原质’与‘伦敦的死’。   前者以前说过,后者的话……   可能是土著居民凯尔特人的‘死’。   可能是作为征服者的罗马人的‘死’。   可能是在之后入侵的日耳曼人的‘死’。   伦敦这片土地存在于在遥远而漫长的历史长问的源头,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积累,积累的‘死’越来越多,不光是外部因素,也有它已经年迈的原因在内。   即使灵脉也有枯竭的那一天。   即使是龙也是死亡的那一天。   “来吧,让我看看效果。”   肯尼斯把这块异质的贤者之石随手丢到脚边的赤红纹路之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脚踩上去都是如履平地,但贤者之石坠地后却融入了滚烫的‘龙血’当中。   下一刻,中央之柱内侧的空洞中——   那颗奇异的种子染上了一层不详的黑气。   肯尼斯紧盯着,连眼也不敢眨。   一秒过去……半分钟过去。   直到一个小时后,种子上的黑气消失了,但表面有少部分变成了黑色。   看到这一结果,肯尼斯脸上浮现出了喜色。   “成功了!”   虽然往正在孕育的魔神之卵里注入与生命相反的‘死’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这就好像给人喂毒药一样。   但魔神不同,在所罗门王死后,七十二魔神就从‘推动正确之理的系统’变成了‘活性化的诅咒’。   肯尼斯所创造的次时代魔神并不具备推动正确之理的能力,于是他便参考七十二魔神后来的变化,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以‘死’的魔力喂养次时代魔神,促使其生命本质产生变化,激活个体独有的能力。   根据流传下来的魔导书记载,初始的七十二魔神各有不同能力,类似于神灵的权能,但层次并没有达到那种高度,就像与生俱来的‘超能力’。   如果将七十二魔神比喻成电脑系统,那么除了完整的体系和演算能力之外,还得有附带的各项功能。   肯尼斯对称霸世界没有野心,但作为个魔术师和轻微强迫症,明知自己的作品不完美,他是断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   “听到动静过来瞧瞧,果然是你在折腾啊。”   忽的,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上了年纪的大叔。   但肯尼斯回过头,却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伦敦明明正值夏季,热得不行。   可来人倒好,绿色大衣、长裤、长靴,还戴着高筒帽。   发型梳理得很好,像是中世纪的艺术家。   但整体让人感觉严谨死板。   他的名字,叫做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 11.史上最敬业的员工   严谨死板?   如果有人在肯尼斯这样评价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但却毫不意外,因为这世界上就不缺少以貌取人的蠢货。   “真少见,你竟然会不在房间里埋头研究,或者出去找别人麻烦,而是跑到我这儿。”   “别把这个地方说得跟你家一样轻巧好吗?换成是你,发现资料库着火了也会急忙赶去查看吧。”   雷夫无奈回答完后,拿下帽子放置胸前,视线越过肯尼斯,望向了中央之柱……准确的说,是那异变的种子。   “那个是怎么回事?你又对术式调整了?”   “别激动我的朋友,只是做了个小实验。”   肯尼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小实验?”   “之前送到你研究室的分析报告看了吗?”   “你是说……把死灵术那套用在魔神之卵上,使其更加接近魔导书中的形象,从而获得匹敌神灵权能的固有能力?好吧,听起来挺有道理,但请告诉我,你事先测试吗?”   “没有。”   “没有?!没有就敢拿唯一的‘卵’乱来?!见鬼!我当初怎么会跟这样的疯子签订契约!”   身穿绿色大衣的青年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别着急,我这不是成功了嘛。”   肯尼斯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耐心安抚道。   能够构建起完善的唤起术式,令七十二魔神重现于世,雷夫可谓是功不可没。   当然,他也签订了契约,比苍崎橙子更为彻底的,算是把自己卖给了肯尼斯和阿奇波卢德家族。   为了复兴过去的神秘,为了将现代的神秘更好的延续下去。   雷夫都把研究室搬到了这座地下工房,算是成了肯尼斯的‘守门人’。   论年龄,他们差不多大。   同样极具才华。   因为偶然,两人相互结识。   接着就被肯尼斯以神代的研究项目给‘拐走’了。   出身考古科的雷夫最擅长、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些,但他万万没想到所谓的‘神代研究项目’会是复兴魔术始祖的七十二魔神。   后悔?不存在的。   相反,他比肯尼斯还要积极、拼命。   如此敬业的员工上哪找去?   “呼,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想办法让其顺利进行下去。拜托等会儿给我一份完善的报告,还有关于弗内乌的使用情况,实战的话应该还是第一次,以幻想种为对手,想必会有不少有价值的数据。”   雷夫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对浪费时间的行为是极为痛恨的,所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你说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回去后会让女仆给你送去。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你的脸色跟一星期没吸血的食尸鬼一样难看。”   都说敬业的员工难找,但敬业过头也是让人操心。   肯尼斯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在研究方面,基本是他提供项目,之后由雷夫协助完成。   说起来似乎挺简单的,但实际上工作量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放在桌上的文件能直接堆到天花板。   而其中百分之八十都被雷夫一人承包了。   “没事,有了你教给我的‘切割思考’,无论是解析魔导书还是处理其他事情的效率都大大提升了。”   雷夫一副这都不算什么的淡定模样,看得肯尼斯眼皮直跳,他是真怕这家伙某天猝死在办公桌前。   “那几项研究已经走上正轨了,按部就班就好了,没必要这么拼命,难道你这辈子的梦想就仅限于七十二魔神吗?神代的神秘可不止如此,凭我的魔眼,只要满足条件,无论怎样的神秘都能‘看见’,所以说你的工作是做不完的。还是给自己放几天假,让其他人格出去溜达溜达吧。”   “……唔,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得等我搞定目前手头上的事情,哦对还有魔神之卵的观测以及弗内乌的数据分析……怎么感觉是你一直在给我找事情做啊!”   “不,我事先通知过你,是你自己没发现。”   “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叫人把东西送过来,啊啊,为什么就不能再多个脑袋,真是完全不够用啊。”   雷夫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转身离开了这片炼狱般的世界。   肯尼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入口,随后又扭头望着了那异化的种子——魔神之卵。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实验是初步成功了。   具体效果如何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只是,要从土地里汲取‘死’再制成贤者之石,过程实在太繁杂,也太耗费精力。距离与苍崎橙子签订契约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他都在忙活这件事。   “看来魔术刻印的扩展迫在眉睫啊。”   肯尼斯喃喃着。   以他目前的魔术实力,抛开魔神不谈,可以达到大部分君主的层次,也就是冠位之下的色位(Brand)。   无论是研究,还是彰显贵族的威严,多半是够用了。   但那是对于一般魔术师而言。   他绝不满足于此。   要喂养魔神就得有贤者之石,而贤者之石需要制作,制作需要时间和材料,材料不足为虑,但时间呢?   那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   为此,肯尼斯不得不变强。   只要变强才能提高效率。   至于说,为什么要如此努力……?   不必待言,自然是为了自己。   “任重而道远呐。”   很快,肯尼斯也离开了。   仅留下怀有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感叹在空气中飘荡,随之归于平静。   ……   肯尼斯回到庄园的第一件事是换套正式点的西装,然后前往系主任的办公室。   降灵科的系主任尽在君主之下,由索非亚莉一族的族长担任,同时也是他的授业导师。   原身之所以能够年少成名,也少不了这位导师的提携和指点。   这次去见导师的原因,肯尼斯已经通过个人渠道获知了。   是关于魔术师阶位的事情。   说穿了就是——他该晋升了。   至于具体原因还不好说,想必是跟艾尔芙有关。   苍崎橙子是没有多嘴泄露魔神的秘密,但艾尔芙的事情却不好隐瞒,阿奇波卢德势力庞大,相对的,稍微发生点事情就会被间谍盯上。   不过肯尼斯也没想过要隐瞒什么,他收服艾尔芙的原因就是为了打掩护,如果什么事都要弗内乌出手,那迟早都会闹得人尽皆知。   而他现在羽翼未丰,虽有家族庇护,也会麻烦缠身。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将‘王牌’亮出来,这样就没人会闲着发慌继续调查了,毕竟比顶级幻想种更强的王牌,按照常理是不存在于现代的。   “走了,艾尔芙。”   “喔!” 12.学霸的脑回路   时钟塔学派众多,但真正的派阀却仅有三个——贵族派、民主派还有一群只顾着研究什么也不管的中立派。   埃尔梅罗属于贵族派阀,更是贵族派阀中的精英。   肯尼斯五岁起便随在长辈身边,受各种知识熏陶,但说到谁对他的帮助最大,那无疑是现任降灵科系主任兼‘君主’的索菲亚利。   索非亚莉是他的授业恩师,也是启蒙导师。   虽然有着女性化的姓氏,但本人是个帅气的中年大叔,至于具体的名字已不重要,背负家族传承心血的一族之长便是当代的‘旗帜’,加上几代、几世的称号来区分与先辈才是正确叫法。   咚咚咚。   “请进。”   得到允许后,肯尼斯推门进去。   门一打开,立刻就有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   与任何已知的植物散发出的味道都不一样,乍一闻会觉得沁人心脾,但随后就会趋于平淡。   对于这种味道,肯尼斯实在太熟悉了。   由三种魔药研磨制成的香料,对魔术师效用良多。原身留下的记忆中,就有一段时期是在这种味道中渡过。   “来得真快呐肯尼斯,我还以为得等到晚上才能见到你。”   办公桌后,一位老绅士笑着道。   西装革履,礼帽烟斗。   唇上唇下蓄着漂亮的小胡子,明明已经年过四旬,但依旧帅气不减,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能与某位绿荫巨星一较高下。   “您该不会认为我真的是他们口中‘足不出户的研究狂’吧?不过……嘛,确实是正好处理完了一些事情,于是就直接过来了。”   “那么你们要喝点什么?我自制的红茶,还是我自制的咖啡?”   “咖啡吧。话说回来导师您这这个总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花心思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谁规定魔术师就不能有点与魔道无关的兴趣爱好了?”   没过一会儿,索非亚莉老绅士就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将之放在茶桌上,随后用好奇混杂着惊叹的目光打量着肯尼斯旁的金发幼女。   尽管外表年龄看起来很小,充其量只有十岁左右,然而全身每一部分都好像出自一流雕刻家之手的绝世作品,精致而又完美,挑不出丝毫瑕疵。   再配上一身纯白的哥特萝莉衣裙,其美丽程度完全超越了性别限度,甚至接近魔法的领域……   艾尔芙表现得十分文静,浑然不在乎被个老绅士狂盯着,小手捧起其中一杯咖啡,眼中闪耀着好奇之色,鼻尖一动一动的,嗅着那飘散出来的香气,然后试探性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忽的,她眼前一亮,笑容在唇边绽放,露出了可爱的犬牙,不顾烫热直接捧起来就一口气全喝光了。   最后还伸出粉嫩的舌头在嘴边舔了舔,一副回味无穷的惬意表情。   “这位就是你从比亚沃韦扎森林带出的幻想种?虽然是人型,但还是感受得到一股有别于尘世的氛围,就像是童话中的人物某一天突然降临现代,那种微妙的差异感不管是魔术师还是人类都会为之迷醉……你这一路走来想必惹来不少目光吧?”   其实在现代,幻想种并没有完全绝迹,偶尔还是能在某些古老地域的角落里能遇到,不过很少有魔术师能活着把消息传过来,抑或着就是最下位的幻想种,体内流淌着幻想种的血,但充其量只是‘后裔’,实力弱得可怜,随便从时钟塔找个精英学生都能轻而易举解决掉。   协会里谣传肯尼斯收服的据说是高位幻想种,老绅士起初不信,但被艾尔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后,他信了。   尽管天真纯粹的目光不带半点恶意,可是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似的。   “并不是所有魔术师都像您一样有着卓绝的眼力。”   肯尼斯端起瓷杯吹了吹热气,微笑着道。   “哈哈哈,别以为这样奉承我,我就会给你更多的好处。”   老绅士爽朗笑着,很随性地坐到了他正对面的沙发上。   “哦?难道导师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好消息不成?”   “确实是好消息,虽然协会前段时间还有人在背后嚼舌头说某人还没上位就开始行使特权了,但这个世界终究还得看实力,能从苍崎橙子手上抢下高位幻想种,不说别的,光是这份手段就足以让人赞叹。所以,我向协会递交了晋升申请,不出意外下一次考核名单就会有你的名字。”   “您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话虽如此,肯尼斯脸上却只有轻松之色。   “这不正合你心意吗?沉寂、低调没什么不好,但如果太久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那些曾被你压下的竞争者们和他们背后的亲族又会跳出来找你的麻烦,我可是在帮你啊。”   老绅士含笑道。   肯尼斯还没穿越过来之前,原身曾以十余岁之龄达到典位,也就是冠位、色位之下的最高位,寻常才能者们的极限。   正因如此,埃尔梅罗的源流魔术刻印才能落在他的身上。   源流魔术刻印世世代代都是由阿奇波卢德家掌管,但这不是‘绝对’的,要是万一青黄不接了,就只能在埃尔梅罗的众多亲族中挑选新的继承者。   真到那个时候,阿奇波卢德就很难保持‘龙头’地位了,更不要说与其他学派、独立家族竞争君主之位。   “好吧,我承认您说得在理,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得想想该怎么过考核了。”   “差点忘了,这位是叫……?”   “艾尔芙,艾尔芙·鲁格。”   金发少女忽的说道,神情严肃,仿佛在宣誓一般。   “别怪我没提醒你,艾尔芙小姐是不被计入考核成绩的。”   老绅士微微颌首,正色道。   “那这可就麻烦了……”   肯尼斯少见地皱起眉头,露出了不应该会在他身上出现的苦恼之色。   “等等,你别告诉我你这三年来窝在工房里,反倒把魔术修行给荒废了。”   老绅士被吓到了。   虽然十八岁接近十九岁的色位(Brand)非常可怕,对于一般魔术师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肯尼斯几年前就是典位(Pride),按道理说三年过去了,凭他的魔道资质起码也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成就色位(Brand)。   而事实上,能从冠位魔术师手上抢下高位幻想种怎么能没几把刷子?要说是苍崎橙子主动谦让,然后艾尔芙被三言两语打动旋即拜服,这确定不是在讲神话故事?   “您误会了。”   看到老绅士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肯尼斯很无辜地解释道:   “我的魔术修行自然没有荒废,只是我说的‘麻烦’是一口气夺下时钟塔最年轻的冠位魔术师的记录,这个对我来说确实挺麻烦。” 13.突然上门   仅以十八岁之龄成就魔术师理论上的最高阶位。   如果成功了,那肯定会在魔术界引起大范围的轰动。   虽然不算打破了记录,但在时钟塔绝对是独一份。   肯尼斯对自己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这世上有两种天才,一种是偏科的天才,一种是全科的天才,而他恰好就是后者。   不过每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所以他选择专精降灵与炼金术。   这两种是不同的科目,其中后者——炼金术在时钟塔并不吃香,那毕竟是阿斯特拉院的拿手好戏,时钟塔十二科系里只有少数科系的学生会辅修炼金术。   说穿了,时钟塔的炼金术跟未来橙子把卢恩专利卖给协会之后卢恩的泛滥程度差不多,几乎是最基础、大众的科目。   故而,肯尼斯的炼金术造诣放眼整个时钟塔都找不到几个比他更强的了,尤其是在‘创新’这方面,无人可超越。   他并非盲目地、照本宣科地去学习炼金术,而是把炼金术当成基石,然后往上叠加如元素转换、恶灵唤起之类的魔术。   这种做法就好像混沌魔术(Chaos Magic)。   据说在20世纪70年代,从英国的西约克郡发起的魔术体系。这体系可谓是包罗万千,除了世界各地的魔术以外还包括了古代哲学和科学理论。   换句话说,只要是用得上的统统拿来用。   因此是,混沌。   像这样毫无节制乱七八糟的存在方式正是现代性的最好体现。   肯尼斯虽说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但他不会如此夸张离谱。   他的目的仅有一个。   ——整合。   炼金术以广泛性著称,稍作整合便可完美兼容各种魔术,而魔术则不像炼金术那样注重道具。   两者整合,最直白的例子就是:   用炼金术的炼成阵替代魔术咏唱,再用魔术替代炼金术所需要的道具。   可谓是可取所长,相辅相成。   犹如螺旋状的基因,抑或着是太极。   单凭这一手,肯尼斯通过色位考核的概率有八成,之所以不是十成,而是考虑到万一那天临时有事来不及参加。   至于说冠位……   这就有点悬了。   虽然没有说不能越级评定,但坦白的说,他还差点了火候。   苍崎橙子是靠复兴卢恩符文以及她自身的卢恩符文造诣取得冠位。   肯尼斯不会卢恩符文,但他构建的魔神唤起术式系统的‘价值’绝对在卢恩符文之上,凭此拿下冠位是顺理成章的,谁也不会有异议,但这么做值得吗?   肯尼斯现在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庄园的庭院里有一颗数百年的老树,不仅高,树冠还很庞大,几乎没有缝隙可言,女仆为他搬了桌椅放在树荫下。   肯尼斯坐在那儿,一边用下午茶打发余暇时光一边考虑该怎么取得冠位的评定。   艾尔芙就没他那么多心思了,像是撒欢的小狗似的在庭院里跑来跑去,精力非常旺盛,最可怕的是还不会出汗,完全不把太阳放在眼里。   “魔神的话其实还好,有了艾尔芙,倒是不必担心太多,但总觉得颇为遗憾。”肯尼斯凝视着庭院到处乱跑追逐着蝴蝶的金发少女的背影,脑海中转过诸多念头。   魔神唤起系统老实说,并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成果,如果没有雷夫的帮助,他现在连弗内乌都没有。   魔术师是固执的,即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只是个‘半吊子’,但并不缺少上进心。   肯尼斯希望能够凭借自身的魔术造诣,抑或独立完成的研究成果夺取那顶象徵魔术师最高成就的王冠。   当然,如果实在没戏,他也不会过于执着。   毕竟他才是魔神唤起术式系统的主导者,也没人会说些什么,但他会因为轻微强迫症而纠结一段时间。   “仔细想想,貌似我的研究成果基本都和魔神有关,如果没有魔神,那些研究成果的价值便一落千丈……果然还是失策了,不该在导师面前说大话的,再拖个一年,冠位也就水到渠成了,没必要着急的。”   喝进嘴里的红茶本身是香醇可口的,但肯尼斯却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把茶杯放下。   “克利夫兰,那东西找到了吗?”   “少爷是指?”   这冷不丁一问,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三年来,少爷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吩咐他去寻找一些人或者物品。   有的他还能理解,比如说前段时间送到苍崎橙子处的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他从日本亲自接来的,据说是出身于某个没落的退魔者家系,面对阿奇波卢德的领养要求百般拒绝,最后还是动用了特殊手段才得以成功。   那个女孩虽然年龄很小,但绝对是罕见的好苗子,从小培养的话必然可以更好的适应欧洲的魔术基盘,而且不比担心忠诚度。   但除此之外还有些奇怪的东西,就比如——   “世界第一条蜕皮的蛇留下的化石。”   “呃,这个我已经命人去调查了,还从考古科雇佣了专业的团队,他们前往两河流域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真的有流传下来,那么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管家回忆了一下相关情报,谨慎地答道。   “也要盯紧地下市场和拍卖会,但凡是与大英雄有关的圣遗物统统拿下。此外,除了蜕皮化石,其余几个重点目标也不能疏忽了。”   “我明白了。”   “哦对,还有魔术刻……”   肯尼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忽然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动进入到他的感知范围,就好像在说‘我来了’一样堂而皇之地接近庄园。   “这个女人怎么跑过来了?”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时,只见一道倩影跳过庄园的围墙落入庭院内部,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穿着,然后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   显然,不止是他感应到了对方,对方也感应到了他的位置。大概是觉得‘通报、等候’的过程太麻烦就干脆直接过来。   不过这也是门卫认出了对方身份,知道是自己人,不然这会儿已经启动防御系统了。   “我的雇主阁下,你可真清闲啊。”   女人沐浴在阳光下,犹如日之女神一般耀眼。   暗红色的长发梳成一束垂放于左肩,纯白的女性衬衫搭配半身裙,简约而不失柔美。   “比不上能到处乱跑的你。”   肯尼斯掩去眼中的疑惑,平淡回应。   “别这么说嘛,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苍崎橙子悠悠说着,双手撑在桌面上,俯下身盯着肯尼斯的双眸,笑容逐渐敛去,显露出认真之色。   “准确的说,我是想要兑现当初你欠我的那个条件。”   作者留言:   哇,居然有人说我更新咸鱼,一天两更都是咸鱼,那就一更吧,然后过段时间再变成两更估计就有人夸我有节操了,我为何这么机智? 14.魔术师不需要爱情(败家玩意)!   “你确定?”   “反正留着也不会变成两个、三个,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这话要是被那些想要巴结、讨好肯尼斯的人听到了一定会对她怒目而视。   不过苍崎橙子倒也没说错。   东西总要拿来用的。   之所以留着,无非是以待不时之需,或者还没到派上用场的时候。   “哦?”   肯尼斯眉头一挑,似乎被挑起了一些兴趣。   “可别告诉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又找到了钟意的使魔候补。”   “真要这么简单的话,我就不会找上门了。”   这时女仆搬来椅子,橙子道了声谢然后坐下。   一听肯尼斯提起使魔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那么,你今天来是想要我帮什么忙?”   肯尼斯不动声色地问道。   契约协议上有一条友情援助,就是当橙子需要帮助的时候,阿奇波卢德会无条件提供援助,但这种援助并不是无限制的。   就好像三番五次朋友帮忙一样,会招人厌烦的。   不过,橙子并不是这种情况。   她大概是认为,自己的需求已经超出了阿奇波卢德的援助上限,所以干脆连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代理人都懒得知会,直接动用更上一级的‘权限——肯尼斯的承诺。   想到这些,肯尼斯不仅暗自感叹。   富有主见、极具理性。   果断、行动力拔群。   这些要素同时聚集在一个人身上,也无怪乎能有今天的成就。   橙子可不知道肯尼斯在背地里夸赞自己,只见她推了推鼻梁的橙色丝边镜框,然后说道:“魔眼蒐集列车(Rail Zeppelin),大贵族出身的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吧?”   听到这个名字,肯尼斯放下茶杯的动作稍稍一顿,神色不变。   而他身后的老管家则是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之色。   “确实听说过。怎么?你收到请柬了?”   魔眼搜集列车(Rail Zeppelin)。   顾名思义,是搜集各种魔眼的列车。   搜集的目的在于拍卖,每年都会召开,具体时间不定,行使范围虽说是整个北欧,但古怪的是几乎无人有幸目睹其姿态,简直就像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恐怖怪谈。   放眼整个时钟塔,收到过请柬的人也屈指可数,更多的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仿佛有人在暗中抹除相关的痕迹……   面对肯尼斯的问话,橙子耸了耸肩,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信封。   水晶一般的纸上按着鲜红的封蜡,那以车轮和眼球为主题的印章是遵循某种古老仪式的徽记,已拆开的封口处露出了纸张一角。   “据我所知,你不是已经拥有魔眼了吗?为何还会发给你邀请函?莫非,你是想出售自己的魔眼?”   肯尼斯瞥了眼桌上的信封,没有拿起来看,而是连续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魔眼蒐集列车只会对两种人发放邀请函,一种是有需求的,一种是被需求的。   前者不必待言,后者是魔眼持有者,也就是他们的‘拍卖品货源’,同意卖还好说,双方合作愉快,但要是拒绝了,那就只有各凭手段了。   虽说拥有魔眼是一流魔术师的证明,但魔眼蒐集列车却是只有冠位那种级别的‘怪物’才能从容应对的地方。   迄今为止,既拒绝了收购邀请,又成功活下来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对大多数魔术师来说,那个列车就跟在北欧境内到处乱跑的‘龙’没有区别,无论是被它盯上,还是主动跑进它的肚子里都是相当惊悚的事情。   但橙子的话,她是天生的魔眼拥有者,虽然不清楚具体效果,但天生的魔眼都没有太弱的,所以魔眼蒐集列车不应该会将邀请函发给她。   收购魔眼也不可能,除非橙子主动想卖,否则谁能强迫一个冠位魔术师?   “我从某个消息灵通的家伙那儿得到了某件商品的信息,然后感觉蛮符合自己心意的,所以就想拿下来。”   “那么你是想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资金啊,魔眼有多贵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橙子大大方方地表露目的。   “……”   肯尼斯嘴角微抽,他算是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找上门了。   按理说,研究经费自然是包含在协议的援助支援范畴,属于那种很普通的要求,但凡事都有个度。   之前说过,拥有魔眼是一流魔术师的证明。   光是人为制造的魔眼就能在拍卖会上卖出高价,而且那种魔眼还不能保证术式的稳定性。   由此可以看出,天生的魔眼究竟蕴含着怎样的价值。   稳定性暂且不提,单单效力就在人造之上。   时钟塔还给天生的魔眼划分了几种等级。   从低到高,最低级没有命名,而在其之上是Noble.Color,翻译过来就是高贵的颜色,魔眼蒐集列车的拍卖品最次也是这个级别,再上一级是‘黄金’,达到这种级别的,即使被【封印指定】也不奇怪。   不,应该说被协会知道了绝对会上【封印指定】的名单。   因为那既是一种浪费,也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就好像小孩子拿着珍贵的文物在街上乱跑,大人们肯定会不放心的,在他们看来放在博物馆里封存起来才是最佳处理方式。   橙子的魔眼有没有达到‘黄金’位阶不好说,但她盯上的魔眼绝对是不是凡品,如果是Noble.Color的话,阿奇波卢德提供的资金虽然有些困难,但还不至于逼迫她动用承诺。   换句话说,她盯上的魔眼少说也是‘黄金’级别的,甚至……更高。   魔眼蒐集列车名头很大,‘黄金’的魔眼在魔术界很少见,但在它的地盘上却只是高级品罢了,连压轴都算不上。   可就是‘黄金’的魔眼就能在卖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   肯尼斯记得上次在伦敦举办的不限制拍卖会上,就有这么这么一对‘黄金’的魔眼,然后经过你争我抢,最后硬生生突破一亿英镑。   如今可不是未来亿万富翁遍地都是的年代,不要说一亿了,几百万英镑就能跻身上流社会,不过距离那些真正的欧洲贵族圈子还挺远的。   罢了罢了,反正从橙子手上买来的卢恩符文专利今后能再十倍百倍的赚回来,这次就当是花钱买个舒心吧。   至少这个女人以后不会再提出这么难办的要求。   肯尼斯摇了摇头,而后开口道:   “说吧,需要多少钱。”   见他这么干脆,橙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需要……”   作者留言:   神TM一觉起来就上周榜了,我一没推荐二没章推..怎么破,我心好慌啊....能不能放我下去... 15.拉普瓦的车站   很多人只知道芬兰是‘千岛之国’,却没听说过这样的一句:芬兰没有永不终结的夏天,只有好像不会终结的夏天。   北部小城拉普瓦便是最佳写照。   一个夏季持续两个多月不说,即使到了夜晚时分,天穹依然明亮,彷如晚霞般的晨光遍洒大地,街上人来人往,路边酒吧热火朝天,许多草地上还有篝火派对。   明明已经是凌晨三点,天色也好、人们的行为举止也罢,都跟下午三点差不多。   狂欢的喧嚣声不断冲击着耳膜,火热的节日气氛似乎能够点燃每个人心中那把火。   城中一角,有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   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身材挺拔,气质卓越。   一身深蓝西装,内侧是棕色衬衫和黑色领带,与上班族一般无二,但他的双手皆戴着薄薄的白手套,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会产生赌场荷官的印象,而他……只会令人联想到指挥官之类身居高位,手握要权的大人物。   五官工整,棱角分明,但不似大多西欧人一样粗犷。   淡金色的头发齐齐向后梳去,显得十分张扬。   总体来说,是一个相当帅气的青年。   而另一个女人则是不遑多让,甚至比青年更加出彩,并非是打扮得多么美丽,恰恰相反,她的穿着只能说是一般外出的水准,可是却被她穿出了晚礼服的感觉,与其说合身,不如说她是天生的衣架子,尤其是东洋人的面孔,放在异国他乡更是具有别样的魅力。   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肯尼斯和苍崎橙子。   至于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明明只要个帮我付钱的人就够了,想不到你会亲自跟来。”   苍崎橙子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周围崭新的环境和崭新的事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喜欢新事物的她为之沉迷。   “难得碰到这种事情,不去见识见识又如何称得上是魔术师。”   肯尼斯倒没像她一样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视线随意扫过四周,口气也是很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苍崎橙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扭头看了过来,戏谑道:   “你是看上那些拍卖品了吧?”   她当初提出的要求是,找个人陪她一起去。   毕竟是在拍卖会买东西,价格并不是固定的,参照类似的案例固然可行,但也难保会有其他竞争者插足。   输一次就行了。   橙子可不想再输了。   所以她要找个专业点的‘移动钱包’。   不管多少价格,拍下来就行了。   说到底,橙子真正需要的是魔眼,而不是金钱。   但她没想到的是,肯尼斯这位‘大人物’会亲自出马。   原因?肯定不是为了她,她没这么大的面子,只有可能是肯尼斯也盯上那些魔眼了。   只不过橙子不能理解的是,肯尼斯明明也有魔眼来着,而且貌似级别不低,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想要更换?   怀着强烈的疑问,这一路上橙子没少试探,可惜肯尼斯却怎么也不肯透露口风,就说是去‘见识见识’,虽然这也很合理,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你觉得帮你买完之后我还有资金去购买其他魔眼吗?”   肯尼斯给出的解释也堪称毫无破绽。   传承九代的阿奇波卢德少说有五百年历史,虽然底蕴深厚,但对金钱的需求还是到了社会主义时期才逐渐提高,在此之前都是专注魔道,无心顾忌其他。   这种情况并不仅限于阿奇波卢德家族,其他家系也是半斤八两。   换言之,魔道贵族们有钱是有钱,但大部分是不动产,等着以后慢慢升值的,手里的流动资金不仅不多,还很紧张,因为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就以阿奇波卢德为例,拿下个‘黄金’的魔眼就是极限了,再增加就会对其他产业、研究项目造成影响。   备用资金?当然有,但那是埃尔梅罗所有亲族集体出资,相当于买保险了,现在的肯尼斯还没权利为了买魔眼就去动用这笔资金,即使提出了申请,长老会也是不会同意的。   魔眼虽好,但也比不上家族安定。   万一钱花出去被其他政敌知道了趁机阴一波,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对了,一直忘了问,贝奥……哦不对,艾尔芙哪去了?她怎么没跟着你一起过来?我还挺期待能看到她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橙子露出迷人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落在肯尼斯眼中却犹如恶魔的狞笑。   “你的恶趣味让我无言以对,居然教唆艾尔芙变成你的妹妹然后……”   “哎呀,被你知道了,不行哦,接下来的是禁止事项。”   “反正我是不会再让艾尔芙靠近你,省得把她带坏了。”   “咦?莫非就是出于这种理由才没把她带来?真是的,你这个男人的心眼真是小啊,据说降灵科系主任本来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了了之了,该不会就是看穿了你那狭隘的真面孔吧?”   “住口,再说下去我就让你喂鱼。”   “咯咯咯……”   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他们不知不觉远离喧嚣,来到一处废弃的车站。   虽然还在市内,但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橘色的阳光洒在破旧的车站地上,肉眼可见的灰尘铺满每个角落,影子静静地倾斜,充满寂寥落寞的气息。   芬兰幅员辽阔,人口稀少,但交通非常发达。   火车、飞机、公交车……即使这三种不满意,也可以乘坐游艇、用雪橇、自行车替代步行。   其中,更改路线最为频繁的交通工具无疑是火车了。   有的地区经济兴起,有的地区没落,有的地区荒废,有的地方扩建。   诸如此类的原因造成了不少火车站荒废下来。   肯尼斯和橙子眼下所处的,便是其中之一。   “起雾了呢。”   废旧的站台中,弥漫着纯白的雾气。   既不冰冷,也没有特殊的气味。   就好像幻影一般。   “嗯,看来我们来的正好。”   肯尼斯双手插在口袋,一边说着,一边眺望着锈迹斑斑的轨道另一端,那应该是列车驶入的方向,但现在却被浓雾占据,最多看清百米,再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即使用魔力强化视力亦毫无作用。   想必是一种类似于侵蚀类固有结界效果的大规模仪式现象。   不用说,这必然是某种先兆。   仿佛印证他的言语,忽的,雾的背后传来了汽笛的声音。   悠扬、洪亮,像是诉说着那漫长的历史。 16.古怪的组合   先是一道光划破白雾,随后漆黑、庞大,彷如巨龙头颅的钢铁之块冲破黑暗。   深灰色的车体每一处都是那么英武,看上去就像是航行在雾之海中的军舰一般。那姿态与在很久以前,传说中因为诅咒了神而不得不永远在海原彷徨的飞翔的荷兰人号重叠了。   列车愈行愈慢,伴随着刹车的嘶鸣声,最后停靠于站台一侧。   与那复古的结构样式相反,车身光洁亮丽,甚至能够清晰地映照出人的身影,彷如刚出厂的新品。   雅致的车门‘咔哒’一声打开。   肯尼斯和橙子先后上了列车。   转过走道,踏入车厢。   虽然外面也算不上光线昏暗,但跟车厢内部一比便落入下风了。   感觉列车的所有者压根是把高级酒店的大堂搬到了车厢里,没有多少奢华名贵的装饰和摆设,光是靠颜色搭配就营造出一种‘金碧辉煌’的氛围,就算说这个是魔术也没什么不对的。   椅子上铺着平整的红布,餐桌上摆满各种甜点、饮品、水果,还有插着鲜艳花朵的瓷瓶,不同的香气混在一起,使人心旷神怡。   “让我瞧瞧是谁来了……哎呀,想不到是您二位啊,这可真是失礼了。”   肯尼斯和橙子并不是最先到的乘客,车厢里已经有人了。   一共四人,两女两男。   其中两位女性是坐在一起,而剩下两位男性则是分开来坐,三方保持着一定距离,既不主动亲近,又没有露骨的排斥。   肯尼斯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形势,不过没等他继续观察,就见离得最近的一名男子站了起来,面露惊讶的笑道:“哎呀呀,这可不得了啊,还以为是北欧小国的卖主,没想到是两位‘大人物’。”   “你认识?”   “……雷曼家的当代家主?”   面对橙子投来的疑惑目光,肯尼斯稍微回忆了一下,结果还真给他想起来了,记得是几年前的宴会上见过,那个时候面前这个男人才刚刚接任家主之位,为了巩固地位和扩展人脉,特地找上他聊过几句,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鄙人伊斯特·雷曼。一别数年,很荣幸能够再度见到阿奇波卢德的‘未来之星’,哦对还有苍崎小姐,差点把您给忘了……”伊斯特面上浮现出热情洋溢的笑容,只见他说着说着忽的话锋一转,又盯上了一旁看热闹的橙子。   不过橙子对他这套恭维的言辞并不感兴趣,只能强撑笑容敷衍,所幸伊斯特看穿了她的不耐,很识趣地转移起了话题。   “想不到您二位私交这么好,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传言?   橙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明明肯尼斯是靠硬实力从她手里抢走了黄金兽的归属权,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她这个冠位魔术师名不副实,竟然输给阶位不如自己的魔术师,简直丢了冠位的脸。   甚至于还有人给协会写匿名投诉,说是希望魔术师的阶位评定严谨一些,以免再发生降低其信服力的事件,同时又暗示某某人的考核也许有问题,建议让其接受一轮复审。   从协会内部工作的朋友口中听说这件事之后,橙子气得一天没吃饭,暗地里动用不知道多少人脉关系调查那封匿名信的来源,然后花了几天时间把人揪出来沉入泰晤士河了。   虽然刚沉下去没多久,那个倒霉蛋就被人救起来了,但她的做法还是起到了很大的压制效果,至少对她不利的传言是少了许多,只剩下一群质疑肯尼斯的和吹捧肯尼斯的在隔空交战。   如今伊斯特又提起这件事,橙子倒是没当初那么气了,只是难免心情糟糕,望向对方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善的意味。   如果不是在魔眼蒐集列车上的话,她现在已经赏对方一颗铭刻着卢恩符文的石头了。   顺便一提,刻在上面的符文是?,也就是运势方面的诅咒。   “好了雷曼卿,不介意的话可以为我们介绍下另外几位吗?”   似乎觉察到橙子的敌意,肯尼斯不动声色地拉着她的臂弯坐下,视线犹如清风一般拂过其余三人面庞。   排除伊斯特的话,是两女一男。   先说男的。   那是与伊斯特风格相反的人,种族国家不好断言,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后半,有可能踏入三十,身材既不显得肥胖,也不显得瘦弱,有一种钢铁般的坚韧感,似乎经过严苛锻炼。   双手宽大粗糙,布满老茧,不知道整天在捶打什么,拳面凸出的指骨都被磨平了。   发型凌乱,像是从西班牙来的艺术家。   右眼戴着精致的眼罩,身上是一身漆黑简朴的神父服。   不会有错的,他是来自于圣堂教会。   如果说魔术协会是魔术界的半壁江山,那么剩下一半就是圣堂教会了。   双方理念差异极大,甚至到了矛与盾的地步,没有任何缓冲余地可言。   魔术协会想要亲自管理神秘,而圣堂教会认为除了自身以外的所有神秘都应该毁灭。   以前是怎么样就不多说了,总之现在局势安定,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有的时候还会互相合作。   若非如此,现在列车上早就血流成河了。   不过这个神父倒是比肯尼斯想象得要开朗得多,听到他对伊斯特的问话,先是用牙齿拧开香槟的酒塞,然后咧嘴道:   “还是让我自己来介绍吧。我是汉萨·赛尔班迪斯,如你们所见是圣堂教会的司祭。”   “不对吧。”   橙子忽然出声,镜片背后的眼瞳闪烁着莫名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一般司祭可不像你一样杀气这么重。”   “哎呀,不愧是冠位魔术师,眼光是很刁钻啊。啊没错,我干过一段时间的代行者。”   汉萨摸了摸头,倒也没太在意,感叹了一句就干脆表明身份。   “我就说怎么空气飘着恶臭,原来如此你之前没说真话啊。”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对话。   就像往白纸上滴了墨汁,无比突兀。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两名女性一人倒茶一人喝茶,主仆间的互动好似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不忍破坏那恬静和谐的氛围。   没错,这是一对主仆。   女仆容貌端正,一身黑白女仆装,潇洒利落,如果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绝对不低,但是——在肯尼斯看来,她就是一具种光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尤其是她的双眸,完全看不到智慧的灵光,与其说冰冷、漠然,不如说是毫无生气。   观察力细致点的人都能发现这些诡异的细节之处,但肯尼斯却没这么乐观。   原因很简单,灯下黑。   相比女仆,她所侍奉的那位女人……太过耀眼了。 17.这个男人有几把刷子   肯尼斯见过许多外貌出众的女性,但只有艾尔芙能稳压这个女人一筹,即使是橙子也无法与之媲美。   因为她还是人类。   而对方,已经超越人类了。   美有很多种,如果说艾尔芙是神圣之美,那么这个女人就是魔性之美。   一身艳红的露肩晚礼裙将她衬托得宛如盛开的红玫瑰,肩上披着厚重的毛皮大衣,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但那明显不是狼、狐狸之类的珍惜动物,极有可能是从魔兽身上扒下来的,每一丝毛发都是那么栩栩如生,仿佛还蕴含着生命一般,甜腻的魔力气息萦绕着全身。   暮色的长发直达脚后跟,带着馥郁的波浪,好似天边连绵不绝的夕阳晚霞,而脖颈露出的大片肌肤则是白皙得过分,但又不同于惨白、苍白,闪耀着牛奶般的光泽。   虽然没有戴着任何奢华的饰品,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比任何宝石都要绚烂。   女人的眼神冰冷中透着戏谑,仿佛把所有人都当成随意摆弄的玩具一样。   或者说……是在逗弄笼子里的鸟儿。   看到这种眼神,不用想也知道刚刚那尖锐的言辞肯定是出自她之口。   “是吗?”   汉萨眉头一挑,面带惊讶地抬起胳膊嗅了嗅,而后耸肩道:   “抱歉我没闻到,大概是你鼻子出问题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医生?圣堂教会的医生也是很厉害的。”   “呵,还是免了。光是看到你就让我作呕,啊,真是的~为什么会有教会的走狗上车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女人冷冷一笑,挪开视线不再去看汉萨,仿佛再多看一眼或者再与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身的玷污。   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伊斯特也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的社交手段非常过关,表面不露分毫。   “那位是莉塔小姐,旁边的是女仆艾梅奇,具体来历不清楚,但感觉不是一般的魔术师。”   伊斯特附耳过来小声道。   不一般?   这个谁都看得出来好吗?   肯尼斯脑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就见那个叫做‘莉塔’的妖艳女人扭头望了过来。   “阿奇波卢德的小鬼和据说复兴了卢恩符文的‘王冠’么,抛开那个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不说,倒是让我见识到了有趣的角色。”   “真不巧,我的看法与你相反。”   肯尼斯还没吭声,就听橙子冷冷说道:   “从踏入这个车厢开始,我就感到很不快,真想赶紧结束这场拍卖会然后走人。否则我担心某人的香水味会让我吐出来。”   虽说还有男士香水这么一说,但肯尼斯和伊斯特显然没有这种嗜好,代行者出身的汉萨神父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只剩下——   “像你这样的女人又如何能理解我的品位?即使把时间、精力,乃至于全部的心血投入到魔道当中,那也不过是作为魔术师而获得成功,刨除这点,你从头到脚都是失败者。”   莉塔的回应犹如刀刃般冷锐,本来车厢里的温度尚且称得上舒适,然而她这一出声,气温便直线狂跌,甚至有凝固的趋势。   同时,在她身上萦绕着的淡淡魔力恍如沸腾似的,就好像摇曳的阳炎,不光是大气,连空间也隐隐扭曲。   面对这惊人的压迫力,倘若是一般魔术师的话早就心率不稳,连呼吸都难以办到,可橙子却面色如常,白皙柔美的面庞浮现出淡淡讥讽之色。   她虽然败给过肯尼斯,但不代表她这个冠位真的是靠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或者是评测人员的一时疏忽取得的。   ——膨胀。   某种力量在膨胀,宛如积蓄力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一样。   从她身上同样释放出不输给对方的压迫力。   两人相互凝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相互倾轧,空无一物的虚空甚至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哪怕下一刻出现电弧,也不觉得奇怪。   “好了,到此为止,你们想把接下来的拍卖会搞砸吗?”   突兀地,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僵持的局势。   ——是肯尼斯。   只见他拉了拉手套,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仅仅如此。   那犹如水银般沉重,填满整个车厢的压力骤然消失。   就好像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但那这可能吗?   即使她们同意收手,充斥着大气中的大量魔力‘残渣’也不能一瞬间消散一空。   在众人看来,这种情况就跟炸药爆炸了,结果热量、冲击尚未扩散开来就消失了一样反常。   伊斯特很识趣地没吭声,汉萨则是生怕闹得不够大,居然吹了声口哨,那轻佻的模样与其说是神父,更像个街头混混。   橙子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伸手从果盘上拿个橙子,不用刀子,光以指甲便轻松切开表皮,那流畅的动作不知道练了多少遍。   她是领教过了肯尼斯那与阶位不符的神秘手段,所以毫不惊讶,毕竟如果真要复兴了魔术王的魔术基盘,那么无论发什么现象都很正常。   莉塔眯起狭长的美眸,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肯尼斯。   在这之前她对肯尼斯的印象就是‘阿奇波卢德家的小鬼’、‘连色位也不是的一般魔术师’,但现在不得不稍微改观了。   其他人或许感受得不太清晰,但异于常人的她却捕捉到些许痕迹。   假如将空间形容成波澜不惊的湖面,那么刚才一瞬间就是——湖面塌陷,犹如漩涡一般把她们释放出的魔力全都其吸入其中……   这个过程,不仅是快这么简单,还做得相当隐蔽。   莫非固有结界……?不对,谁能这样使用固有结界。   这个男人有几把刷子啊。   莉塔深深看了他一眼。   “也罢,同为贵族家裔,就当是作为见面礼,给你个面子。”   “那可真是谢谢了。”   肯尼斯出于礼貌笑了笑,在未达到目的之前,得尽量避免冲突,等到正事办完了……   这时,那悠扬洪亮的汽笛声再度响起。   车厢微微一颤便没了动静,但窗外沐浴着晨光的破旧车站却开始不断倒退。   这趟未知的旅程,正式开始。   (书客伪厨是真的多啊,我翻了翻最近的间贴,看到了一堆让我哭笑不得的发言,书评也是。   目前我看到的脑补党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压根就是错的,完全没去翻资料或者是被百科、旧设误导的,还有一种是拿着原文‘推理’,认为这就是对的,蘑菇都没说的设定,你就猜出来了?其中就有个被我套餐了还不服气,说打了我的脸说我恼羞成怒....还有这么秀的操作?我等级低,私信回复不了所以就在这儿说了,某人要是能看得到那就看看吧,说真的,你是我现在第一个套餐处理的,这证明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心胸狭隘。至于你那套认为是对的理论,还是拿到别的地方去说吧。   然后,就挑几个印象最深的吐槽来说。   ‘魔力不能强化眼球’,看看二世事件薄吧,强化是基础,王妃都会主任能不会吗?   ‘橙子是三原色的色位’,三原色是成就,而不是阶位,请勿挂钩。   ‘橙子是冠位人偶师色位魔术师’,这个设定哪来的先不说,反正我是通过魔夜、二世事件薄、空镜的时间线来推测橙子的事迹,你可以是当是脑补,如果能拿出更合理的说法,那我会选择采用。   ‘哪来的神秘度?什么都用神秘年份来计算不太好吧’,这个玩过魔夜,看过文本的都知道这是蘑菇自己写的,黄金兽多少年神秘,有珠的使魔多少年神秘,幻想种的分级等等我完全是按照他的设定来写。   ‘青子是会第五法的第四魔法使’我记得以前也有看过类似的言论,但我忘了出处,有哪位大佬愿意为我解惑吗?   最后再度宣誓:游戏、动画、访谈、小说,但凡与型月有关的设定我基本都会搞清楚了再写,除非剧情需要(与主角有关),否则绝不瞎几把脑补。还有,我真不是月厨!) 18.午夜私话   离开拉普瓦后,那仿佛象徵希望的晨光逐渐消散。   最终,车窗外的世界落入深渊。   只有把脸贴上去仔细看,才能隐约看清外边不断倒退的景色。   远处的天穹乌云压盖,以沉重的压抑感笼罩世界万物,肉眼可见的耀眼闪电相互交错,随之而来的雷鸣声无比低沉,仿佛在叙述着毁灭的初篇。   车厢内——   虽然经过肯尼斯的‘调解’,但双方当事人却无法释怀,汉萨与伊斯特一个光看热闹不说话一个是压根不敢吭声,导致本就不算缓和的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就在这时。   车厢门开了,身穿漆黑制服、手拿银色怀表的男子走了进来,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就像是把名为特徵之物彻底削除一般。   “欢迎各位应邀而来,在下是本次列车的车掌罗丹。”   他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并不讨人厌,但是作为人的要素无比稀薄,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和那个著名雕刻家一样的名字会让人留下印象,若是抛开这个名字,即使走之后就被人遗忘也不是不可能。   “本车将会沿着通往北方之路抵达冰之国,车程时间共三日。在此期间,诸位乘客可以欣赏展示的商品,静候第三日的拍卖会。拍下的魔眼可以即刻为您进行移植,亦可由您自行保管。另外,移植不会浪费您太多的时间,还请放心。而想要出售魔眼的客人,请您在后天——第三日的黄昏以前前往我方的工作区域。”   “——此外,若有需求、疑问,可随时呼唤乘务员,包括我本人在内所有列车工作人员将会献上无微不至的服务。”   ……   随后,众人在他的引导下来到事先安排好的客房。   “啊,总算解脱了。”   毫无半点矜持,随手脱下外套丢到一边,然后整个人摊成个‘大’字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与仿佛卸下重担浑身轻松的橙子相比,肯尼斯就有点难受了。   “为什么我得和你一个房间……”   “因为是我带你来的啊。”   这话倒没错。   但根本性的原因是一封邀请函只有一间客房。   其他客房怎样肯尼斯不知道,但他现在所处的客房并不寒酸,如果把一节车厢拆分开来,大概能整出三间左右。   沙发、桌椅、挂衣架,还有两张单人床。   家具不多,均是价格不菲的精品。   房间角落有卫生间,空间不大,看起来不会有浴缸那种美好的东西,不过洗澡应该不成问题。   放在桌面上的瓦斯灯照亮了大半房间,那橘色的光芒充满暖意,与复古的外型搭配起来,使人不禁想起遥远的中古世纪。   在布满绿苔、爬满青藤的城堡里,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的人坐在书桌前,手握羽毛笔,在羊皮纸上书写着美丽的童话故事……   “与你这样的女人共处一室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肯尼斯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坐到高级沙发上,拿起手边早已准备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从壶口流淌出的却不是红茶或者咖啡之类的高级饮品,而是热腾腾的白开水。   不过喝起来的口感倒是挺不错的,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和清香。   大概是产自哪里的高山吧。   “如果你想出去睡走廊我倒不反对。”   “为什么出去睡走廊的人不是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上司’。”   “哎呀不好,我似乎被那个莉塔下了诅咒,浑身酸软爬不起来了。”   橙子闻言,立即从旁边拿过枕头蒙住自己的脸,声音透过枕头,变得沉闷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得是真的。   看到这拙劣的表演,肯尼斯眼皮直跳。   有时候沉稳冷静,杀人放火如喝水吃饭一般随意,有的时候又像个没长大的人一样任性,简直让人怀疑这个女人有多重人格。   “不过话说回来,那几个人,你怎么看?”   肯尼斯幽幽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橙子坐了起来,盘着腿把枕头抱在怀里,虽然面带笑容,但能够感觉出她的认真。   “伊斯特没什么好说的,雷曼家是魔眼蒐集列车的常客,尽管也会出手拍下魔眼,可更多的是为了制造Faker(赝品),而不是移植到自己身上,所以只要价格超过一定限度,他就会知趣的放弃,不会随便哄抬价格。倒是那个神父,看他戴着眼罩,也不知道是卖主还是买主。”   肯尼斯翘着腿,声音低沉。也不知是不是灯光效应,那双碧绿色的眼瞳深处似有火光摇曳,让人感到一阵发憷。   “不管是卖主还是买主,只要不存在冲突的动机也没必要在意——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橙子笑吟吟地接过话茬。   “虽然是在魔眼蒐集列车上,但圣堂教会的人是不敢主动挑起事端,尤其是在知晓你我身份的前提下,他若是想搞什么小动作,那么事情就没那么好善了。”   没有冰冷的杀意和气势,肯尼斯语气平静,像是在述说着理所当然的结果,但就是这样,反倒令气氛紧张起来了。   望着那拥有雄狮般气魄的青年,橙子神秘一笑,旋即收敛起来,沉声道:   “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推断。。”   “什么?”   肯尼斯眉头一挑,有些困惑。   “我的意思是,别把人想得太简单,也别太高估自己的判断。你说的很合理,符合逻辑,可是如果你认为自己一定‘正确’的,那就犯了致命的错误。作为魔术师,你很优秀,但绝对不能抱有这种想法哦,不然你终有一日会遭遇‘无法翻身’的失败。”   橙子的语气不像是在说教,更像是在单纯的谈天说地,只不过——她的眼神非常认真,仿佛能够透过人的双眸直达内心深处,然后将这番话蕴含的意义以诅咒的形式深深烙下。   “……你又哪根神经搭错了?”   “你可以理解为前辈对后辈的指点,至于听不听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只是忽然觉得如果不说的话……挺可惜的。”   橙子推了推眼镜,笑容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可惜?   可惜什么?   肯尼斯看着她,眼中流露出这样的疑惑。   但橙子却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你已经说了伊斯特·雷曼和汉萨神父,还剩下那个莉塔,我很想听听你对她的看法。”   “抱歉,我似乎被谁的魔眼下了诅咒,大脑昏沉沉的,我先睡了。”   “……”   肯尼斯外套也懒得脱,直接翻身躺在沙发上,枕着双臂作势入睡。   目睹此景,橙子哑然无言。   歪着头想了想打消了骚扰的想法。   砰,再度倒在床上,望着那色彩单调昏沉的天花板。   不知为何,苍崎小姐感觉仿佛去了一块心病,呼吸都舒畅多了。   她没有多想,阖上了双眸。   伴随着列车规律的晃动,思绪渐渐飘向黑暗的彼岸。   而在她看不见的死角——   被誉为阿奇波卢德未来之星的青年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上,双眸凝视天花板,但却没有了焦距,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这一夜,某些人注定难以入眠。 19.窃夺之魔眼   啪嗒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到车窗上,发出扰人的声音。   据说听着有频率的声音更容易入睡,但对于肯尼斯来说,这绝对是噪音无疑。   “我猜你也该醒了。”   忽的,一道声音飘来。   肯尼斯无需抬头都知道是谁。   他揉了揉疲乏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坐起身。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促使他昨晚失眠的女人。   衣着与昨天毫无变化,但手里却捧着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的读物,大概是在打发时间吧,否则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他醒来。   “下雨了啊。”   肯尼斯看了她一眼就挪开目光,随后望向车窗外。   溅起的飞沫像雾气一样在空中飘荡,雨点密集得让人几乎看不见远处的风景。   除此之外,列车本身似乎还自带了某种阻碍外界认知,从而隐藏身形的特殊机能,如此狂躁的雨天,居然还有白雾弥漫,彷如在距离大地数万米之上的高空行驶,周遭都是云雾。   “已经进入挪威境内了,接下来就是横穿国境,前往冰岛……说起来,去冰岛能用火车吗?那不是四周环海的岛屿吗?”   通往北方之路——这是挪威的译名。   以往魔眼蒐集列车是在北欧的古老森林里活动,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把终点站定在了北欧五国最遥远的‘冰岛’。   正如橙子所言,在斯堪的纳维亚人和凯尔特人在9-10世纪间移民到冰岛之前,冰岛是除新西兰以外世界上最后一个无人居住的大岛。   四面环海,主要交通手段就是飞机和游轮,没听说过还能坐火车去冰岛的。   光是想想下火车在海面上行驶的光景就会感到荒唐。   “你昨晚不是说过‘别把魔术师想得太简单了’这种话吗?不在常理中不代表办不到,就算真的只是说着玩玩,那丢人的也不是我们,所以没什么可操心的。”   “哎呀,你居然记住了。”   被肯尼斯抓住痛脚反击了一波,橙子不仅没有尴尬,反而笑容更盛。   她还以为这个表面谦虚内心骄傲的学弟会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怎么说呢,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就好像在战场上被打败了,但私底下又赢回来一样。   “……”   肯尼斯一言不发地走进卫生间。   他能说什么?因为这是造成我失眠的‘元凶’所以印象深刻?   那岂不是会让这个女人笑得更欢。   等肯尼斯洗漱完后,两人便离开了客房。   昨晚那位车掌罗丹领路的时候有说过‘如果各位乘客有兴趣,可以早上八点用餐的时候前来餐车,届时,我们将为各位展示本次拍卖会部分商品’这样的话。   虽然不知道今日展出的商品是否是橙子感兴趣的【那个】,但终究是稀有货色,没理由不去见识见识。   列车走道的窗户更多,一排过去,全是现成的‘乐器’,雨水就像鼓手一样不知疲倦地击打玻璃,啪嗒声连成一片近乎轰鸣。   脚下是华贵的红色地毯,踩在上面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配合列车的律动,重心不稳的人随时有摔倒的可能。   肯尼斯也好,橙子也好,两人都很幸运地避免了这一悲惨遭遇,顺利抵达餐车。   一打开门就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坐在餐桌前,桌面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美食,显然并不仅局限于某个国家的饮食文化。   “嗯?”   几乎是瞬间,肯尼斯觉察到了微妙的不协调之处。   遵循本能扭头望去。   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女人。   虽然眼部被皮革缠绕,等于蒙住半张脸,但那模特般的姣好身材还是暴露了真实性别,不对——如果要应用橙子的理论,或许得脱下裤子验证一番才有资格断言吧?   她看起来很年轻,留着齐耳短发,也不知道是应用了怎样的魔术,使得她即使蒙住眼睛也能从容行动。   似乎察觉到了肯尼斯的视线,女人很有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自我介绍下,我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我叫蕾安卓。”   “你好。”   肯尼斯微微颌首,然后跟着橙子找个地方坐下。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事不宜迟,开始今日的展示吧。”   名为‘蕾安卓’的女人见他们就坐,便开口宣布道。   说罢,她打了个响指。   长条餐桌微微一震,其中部显露出空洞,但很快就被某种东西给补上了,有一种明星搭乘升降梯在演唱会上登台亮相的感觉。   虽然没有激烈的伴奏和华丽的布置,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它,牵动了每个人的心神。   那是一个圆筒形物件,体积相当于成年人大腿,除了上下两层黑色厚盖,其余部分皆是透明材质,考虑到要保存如此珍贵的东西,就算是玻璃也应该能抗住子弹射击的高强度玻璃。   内部注满了琥珀色的液体,一对鲜活的眼球浸泡其中。   光看外观,很难想象这会是将会出现在拍卖会上的商品——一种能力未知的高级魔眼。   它太普通了。   就跟一般人的眼球没有区别,唯一值得称赞的,恐怕就只有完整度吧?它看上去不像是从人的眼眶里取出来的,更像是那种精心制作的生物学样品。   “这是【窃夺之魔眼】。”   蕾安卓先是介绍了它的名字。   “它拥有读取、记录信息的功能,当然,仅限于‘看得到’的目标,状态极好,眼球的魔术回路质量上佳。上一任持有者凭借这个魔眼窃夺了不少术式,但由于信息量过大,以现有知识无法理解,于是精神崩溃,眼下已被协会收监。此外,关于商品的详细信息和评估价请阅览桌上的手册。”   肯尼斯眼角余光一扫,便将其余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橙子暂且不说,有着一颗研究者之心的她遇到任何与神秘有关的事物都会产生兴趣,伊斯特·雷曼也同样如此。   汉萨神父就比较怪异了,虽然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但他嗅到了违和感,要说是虚假的伪装也不像。   一时间想不明白的肯尼斯便暂时压下疑惑,把注意力转向了昨日那个差点跟橙子打起来的女人身上。   莉塔——这到底是本名还是姓氏无从考究,估计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确实是个充满魔性的女人。   时隔一夜再度见面,那种魅力却没有丝毫削减,依旧撩动人心。   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故意的,肯尼斯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在暗中观察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于是视线就这样对上了。   莉塔微微一怔,旋即绽放出迷人的微笑,美艳不可方物。   只见她红唇轻动,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肯尼斯根据嘴型勉强辨认出了莉塔的发音。   晚上……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小腿上。   “在有女伴的情况下看其他女人不太好吧?”   橙子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肯尼斯一个人听得到。   同时,他也听出了语气中的戏谑之意。   “少来搞怪。”   被橙子这么一搅和,肯尼斯也暂时打消了观察他人的心思,拿过手边的手册翻看起魔眼的具体介绍。   然而,心里却在思索起莉塔的用意。   总感觉这个人不是单纯在玩钓凯子的无聊把戏……   但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没办法,肯尼斯只好先将注意力放在手头上。   他此行目的,可不仅仅只是‘见识见识’。 20.滚落的眼球   商品名称:【窃夺之魔眼】   编号:M-E84135   总重量:0.25盎司   魔术回路/质:A   魔术回路/量:B   魔术回路/编成:正常   鉴定评估:状态良好   能力:读取、记录存在于在视野范围内的事物,曾被某位魔术师利用挑战的方式不断窃取对手的术式。效果发动对象仅限于一个完整的个体,根据评测员推测是通过‘拆分’的方式,将即为个体亦是整体的目标拆分成数量不等的信息片段,从而搬运至大脑,完成记录的过程。   阶位:Noble Color(高贵的颜色)   估价:八百万美元   备注:这是一个从能力上来说即使被评为‘黄金’也不为过的魔眼,但令人遗憾的是,此商品对持有者的魔力、控制力要求过高,一旦失去控制就代表慢性死亡,如果无法及时遏制,最终结果只会是大脑负荷过度导致精神崩坏以及被魔眼榨干生命力。   “这东西挺有意思。”   几番咀嚼,肯尼斯咽下嘴里的吐司面包后,然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如果不是已经盯上了其他的目标,我肯定会选择这个魔眼。”   橙子有些遗憾的说道。   毕竟,她的天才之名不是白叫的。   人偶技术也好、卢恩符文也好,这两个都是已经衰退的魔术基盘,而她却能将其复兴。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无数人感到震撼的同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才情吗?当然不。   无论想做什么,前提条件都是要有足够的实力,而橙子最拿手的除了人偶、符文之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技术。   她的一切成就均是建立在这项技术之上。   其名为——精密操作。   每个魔术师的魔术回路都有差异,其中最大的差异就是质和量。橙子的魔术回路数量只能说一般,但‘质’却高得出奇,已经到了无法言喻的程度,就好像魔术与魔法之间的差距,那是压倒性的强大。   以至于她在‘精密操作’这方面拥有极高的才能。   【窃夺之魔眼】的使用条件是很苛刻,但这对橙子来说却不算什么,如果这双魔眼落到她手上,那么将来很有可能会诞生出一个‘魔术界的百科全书’,或者被赋予‘移动的图书馆’、‘掌握千种魔术的千之魔术师’之类的称号。   最后……被协会满世界追捕。   “就算你想要也不见得能拿下。那些贵族家系既不缺钱也不缺少优秀的魔术师,虽然都不如你,但只要能够发挥出一部分价值就赚大了,也省的其他家系眼红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肯尼斯微微摇头,并不看好橙子的想法。   魔眼蒐集列车发放出去的邀请函不少,其中有几张是自由式的,也就是谁拿到谁就有参加拍卖会的资格,橙子手里的邀请函便是这种。   除此之外的邀请函都是专门发给特定的对象。   比如,时钟塔的某某君主背后的‘赞助商’。   无一例外都是有权有势的有钱人。   对,有钱才是重点。   毕竟是拍卖会,财力不够的来了也只是陪衬。   与肯尼斯、橙子等人这些收到自由邀请函亲自前往的参与者不同,那些‘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们只会在最后一日的拍卖会上出现。   至于是以怎样的方式,那就不好说了。   综合方便控制、成本低、隐蔽性这三点,通过使魔远程竞拍是最佳选择。   如此一来,即使拍下了某强力的高级魔眼,也不至于闹得广为人知,在没暴露出来之前都可以作为一张底牌。   “竟然用金钱来衡量神秘,看来不只是神秘衰退了,连魔术师的素养跟也衰退了啊。”   “这两者间存有必然的联系,你听说过‘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吗?正因为神秘衰退了,人们才会趋之若鹜,至于说为什么是金钱……只能说这就是现代的主流吧,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听说十二科系的现代魔术都被一群暴发户把持了。”   就在肯尼斯和橙子一边享用早餐一边低声交谈的时候,蕾安卓忽的拍了拍手。   “诸位,本日将会展示出两件商品,刚刚的【窃夺之魔眼】相信大家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了,为了不耽误各位的时间,现在便请上第二件商品。”   众人循声望去,餐桌中央那个封存着【窃夺之魔眼】的圆柱容器不知何时不见了,只有一个方形的空洞,而随着她话音落下,没过多久,又有一个新的圆柱容器出现了。   依然是熟悉的模样,琥珀色的液体之中浸泡着一对眼球。   然而,肯尼斯却皱起了眉头。   “诸位请看,这便是今日展示的第二件商品,由于其特殊性,它并没有专门的名字,也就是说它是第一次诞生于世,极有可能不会再有第二双相同的魔眼了。”   蕾安卓就如她的职业主持人一般,口齿流畅的介绍道。   “——根据其能力,我们姑且将其称之为【歼灭之魔眼】。它拥有破除一切魔术,并吸收、储存魔力的能力,和之前的【窃夺之魔眼】相反,为了得到这件商品我们有好几位工作人员不幸丧命。”   “但这并非关键,关键在于持有者在觉醒之前只是一介普通人,祖上从未出现过魔术师,本身连魔术回路都不具备。即便如此,他还是成功活用了无意识中储存的魔力,对身体素质施加类似于强化魔术的效果,抛开经验不足的问题,我方认为其战斗力不逊于受过狩猎特化的封印指定者专家。”   此言一出,车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伊斯特·雷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汉萨神父一如既往,那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的模样让人看得莫名气恼。   莉塔……毫无疑问,她是最奇怪的。   在蕾安卓说完后,莉塔便转头观察起了别人,仿佛比起那个魔眼,她对别人的反应更感兴趣。   ——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   肯尼斯忽然举起右手,朗声道: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有一个疑问。”   众人望了过来,橙子也是诧异地看着他。   “请说。”   蕾安卓礼貌回应。   “你说的这个魔眼,应该等级不低吧?”   “当然,根据评估,它的阶位至少为‘黄金’,如果遇到一个契合度高的使用者,必然能够发挥出‘宝石’等级的价值。”   “既然如此珍贵,那么为何没有任何防护术式?”   肯尼斯这句话说得蕾安卓有些发懵。   没有防护术式?这可能吗?能在服务上做到无微不至的地步,又岂会‘冷落’了最贵重的商品。   防盗、护理是必不可少的。   “不能理解吗?算了——”   肯尼斯喃喃说着,忽然打了个响指。   毫无征兆地,凭空掀起了一阵风,规模并不大,在有意识的操控下风被凝聚成一束,彷如无形之手一般推动了那圆柱型的容器。   无人试图阻止,因为他们也想看看肯尼斯想做些什么,而蕾安卓则是对容器的防护术式抱有足够的自信。   然而——   啪嗒一声。   容器栽倒,顶部密封的盖子也跟着掉了,琥珀色的液体浸湿了餐桌上铺着的白布,为其染上一层蜂蜜般的色彩。   而那两颗鲜活的眼珠毫无疑问,被液体带出了容器,像是弹珠一样在餐桌上滚动着…… 21.消失的魔眼   “这……?!”   虽然用皮革缠裹住上半张脸,但还是能够看出蕾安卓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人们一般将其称之为惊愕。   伊斯特、汉萨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眼睛睁大,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砰!   突然,有人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是莉塔。   只见她拍桌而起,充满魔性魅力的绝美面庞充斥着愤怒之色,眼神更是冷得吓人,这个时候被她看上一眼,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恐怕会产生死亡的错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莉塔怒视着蕾安卓。   她没有对肯尼斯发脾气,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尽管封存魔眼的容器受到材质限制,无法被施加过于强大的魔术,但其防御力度也没差劲到连个学徒级别的魔术都能造成影响的地步。   更不要说本该完全封闭——需要特殊术式才能开启的封盖竟然就这么轻易被打开了。   至于……【歼灭之魔眼】效力外泄导致了此现象发生,这基本不可能。   虽说高等级的魔眼移植相当于是把风暴、岩浆这种规模的神秘切下来封入人体,逻辑也好、合理性也罢,都被践踏得体无完肤,但魔眼蒐集列车确确实实拥有这般近乎神技的手法。   正因如此,很难想象他们会犯这种技术层面上的低级失误。   “万分抱歉,我这就去调查原因!”   蕾安卓连忙致歉。   在她主持的展示会上出现了重大失误,不管是不是她的责任,她都得拿出个让人满意的交代才行。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餐车。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莉塔勉强压下愤怒,但脸色还是好看不到哪去,这次她把目光投向了争端的元凶——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用眼睛。”   肯尼斯的回答很中肯。   他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又补充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也有一双魔眼,虽然没多大用处,充其量就是观察力细致了点,但还是‘看’到了,与之前展示的【窃夺之魔眼】相比,刚刚那玩意就跟脱光了站在大街上的裸女一样太醒目了,也太反常了。”   容器本身施加的术式是隐性的。一般这种术式的基本理念皆是‘防盗’,类似于魔术工房的陷阱、结界,目的都是为了不让他人察觉,以确保在入侵者或是窃贼行动的时候触发并激活其功能。   所以,哪怕是橙子这样出色的魔术师,在不接触容器、对容器进行检测的情况下,也是无法通过肉眼就能判断出到底有没有术式存在。   橙子亦是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唔,这东西不像假货。”   这时,橙子嘀咕道。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餐桌上滚落的眼球捡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   闻言,众人纷纷面露惊异之色。   “难道说,这真的是【歼灭之魔眼】?”   伊斯特有些急迫的问道。   在场人当中大概没有比他更想得到这双魔眼了。   “不,我的意思,这虽然是真正的眼球,但绝不是魔眼那种高级货,里面的魔术回路只能说是一般般,连人工魔眼的水平都达不到。”   橙子瞥了他一眼,解释道。   “连‘王冠’都这么说的话,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了,不过这下子事情可就大条了。”   这次出声的是汉萨神父。   他少见地摆出了正经的姿态。   众人脸色微变,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的失误,那么就意味着极有可能是失窃事件。   魔眼蒐集列车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可失窃却是第一次听说。   毕竟是被无数人所忌讳的‘灾厄’。   回顾曾经,敢在列车上闹事的人不是没有,但没人妨碍到列车的运行,或者影响到拍卖会的举办的人都消失了。   到底是死了还是被关押起来了无人可知,总之就是莫名其妙消失了。   肯尼斯没听说过这些禁忌的规则,但他知道预定商品失窃,这对拍卖会造成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话又说回来,真的是失窃吗?   “——还是先等蕾安卓小姐的交代吧。”   肯尼斯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边的面包碎屑,然后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   几乎在他刚说完,餐车的门就开了。   蕾安卓、还有昨日见过的罗丹领着几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很抱歉给各位带来不好的体验,我代表本车所有工作人员献上最真挚的歉意。”   一进来,罗丹便鞠躬致歉,言语间的诚意显露无疑。   “你知道的,我们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橙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声道。   “关于这次事件,可以初步认定为‘失窃’,具体时间不明,但应该是在我命人将需要在今日展示的商品从货仓中取出的过程中遭窃。   蕾安卓上前一步,语气严肃的说道。   “为你办事的那个工作人员呢?”   肯尼斯一针见血地问道。   “不见了。”   蕾安卓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超出众人的接受范围。   “这么说来也有内贼的可能性。”   伊斯特皱着眉头问道。   “不,绝不可能。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会背叛,说到底,他们没有那个动机和能力。”   他刚一说完,罗丹便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确实,动机和能力很关键。   但肯尼斯觉得,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从蕾安卓下定论的时候他就开始观察那些随行的工作人员。   怎么说呢,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炼金术中的人造人。   长相虽然各有差异,但存在感异常稀薄,就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表情、相同的站姿。   这种一丝不苟的姿态比军人还有可怕得多,因为在他们身上,肯尼斯看不出‘人性’。   这些人,只能说是长得和人类一样的工具罢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能让我验证一下吗?”   橙子忽然出声道。   “当然,即使您以及各位不说,我们也会请求各位配合调查,毕竟在这列车上,排除工作人员也就只有各位的嫌疑最大了。”   罗丹答应得很利索,但他这番话说得很令人不爽。   “随便你怎么怀疑,说实话,我也蛮期待这件事会如何展开。”   橙子笑了笑,毫不介意嫌疑人的身份。   只见她手里拿着那颗鲜活的眼球,起身走到了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面前。   想来,橙子也看出了这些人的本质,故而省略了请求的过程,直接把手放在那人眼眶旁边。   忽的,指尖闪烁起了荧光。   那是象徵魔力的辉光。   肯尼斯也跟着站了起来,静静看着橙子操作。   车厢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   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橙子指尖的魔力辉光消失了,转过身摆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比对完成,结论是——虽然存有细微差异,但这双眼睛应该是属于那个失踪的工作人员,至于根据我就不多说了,毕竟揭破别人秘密可是魔术师的大忌。” 22.当你凝视着书的时候,书也在凝视着你   橙子在人体工程学方面的造诣是毋容置疑的。   有了她提供的线索,接下来就是惯例的调查环节。   根据蕾安卓所言,放置货品的车厢是完好的,没有被入侵的迹象。   换句话说,【歼灭之魔眼】被盗的时间极有可能是今日早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   在那半个小时里,她命人将两件预定要展示的商品从仓库取出,然后亲自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便交给工作人员保管。   而她自己则是离开餐车,去厨房看看早餐准备的如何。毕竟太早端出来是会影响食物的口感,在不清楚乘客们何时起床的情况下,也只能掐着时间来做准备。   直到八点整,她才抵达先众人一步抵达餐车。   这么算起来蕾安卓离开得并不久,餐车内还有几位工作人员守护着商品,并协助厨师将食物端上桌。   换句话说,在她离开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有人潜入车厢将餐桌下的【歼灭之魔眼】掉包这个说法是不合逻辑的。   因为有工作人员在场,几双眼睛盯着,窃贼要如何将东西掉包?   可是,理论上存在的行窃时机也就只有这个时间段了,在那之前蕾安卓有进行过检查,确定无误才放心离开,在那之后不光蕾安卓一个人,肯尼斯等人也陆续抵达餐车。   如果那个窃贼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完成了这一出‘偷天换日’的把戏,那只能说这个窃贼太狂妄了。   明明有更好的时机,却非要选择那个时候。   就好像某些穿着白西装成天向警察炫技的怪盗。   说完这些,还有那个失踪的工作人员,蕾安卓说对方在把东西交给她的时候还活着,东西也是真品,但离开后却出事了。   难道说窃贼只是为了掉包才特地出手袭击吗?   真相扑所迷离。   对于接下来的调查肯尼斯毫无兴趣。   他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他的本职是魔术师,而不是打着魔术师旗号的侦探。   虽然失去了【歼灭之魔眼】挺可惜的,可珍贵的魔眼也不只有它一个。   黄金。   在外界会掀起腥风血雨,甚至被魔术协会下达【封印指定】的稀有魔眼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魔眼蒐集列车的拍卖会上。   更上一级的‘宝石’也作为压轴商品登场过不少次,唯有那传说中的‘虹之魔眼’一直不见踪影。   ——即便如此。   绝大多数人依然深信着,魔眼蒐集列车背后的掌控者拥有‘虹之魔眼’。   至于说为什么不拿出来买,原因很简单,那是与高位的幻想种一样理应不存于现代的神秘,稀有得宛如奇迹一般,不自用也就罢了,谁会傻傻的拿出来卖?   至少,肯尼斯是不会把艾尔芙当成商品卖出去的。   ……   早餐过后,肯尼斯拉着橙子回客房了。   本来橙子还想留下来帮忙调查的,她对有趣的事件一般都很积极,但还是被肯尼斯半强迫地拉走了。   “真是的,跑得这么快,该不会东西就是你偷的吧?”   橙子揉了揉胳膊抱怨道。   “是啊,昨晚趁你睡着了我去夜袭了他们的仓库。”   肯尼斯一屁股坐在他引以为床的真皮沙发上,随手拿起之前橙子看过的那本书翻了起来。   这书是原本就放在客房里的魔术书,内容均是魔术界常识性知识,只有刚入行的学徒会对此感兴趣,也不知道这书的主人究竟是谁,又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将它放在这间客房。   “太可怕了。”   橙子故作惊讶的捂着小嘴,但她下一句话就让肯尼斯有些胃疼了。   “明明不远处就躺着一位美女,但却偏偏跑去夜袭别人仓库,你这人的性癖可真奇怪。”   “够了,你想喂鱼吗?   “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听听你的‘理由’吧。”   “……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力见比你说废话的本事要强。”   “这是称赞吗?”   没有继续搭理这个顺杆往上爬的可恶女人,肯尼抿了抿嘴唇,沉默半晌道:   “我知道你很好奇,但这件事还是别参与的好。”   “喔?”   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语,刚拉过椅子坐下的苍崎小姐眼前一亮。   “真令人意外,居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莫非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肯尼斯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但橙子却没那么好打发。   只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指抵着下唇。   “是吗?让我想想……”   “一个小小的窃贼而已,只要还在车上早晚会被逮住,所以没什么值得在意。但还是要做好准备,那个窃贼说不定会继续行动,不管又盯上什么,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肯尼斯自顾自说道。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人类的好奇心都是被这样勾起来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听信一回儿吧。”   橙子双手摊开,一脸无奈的表情。   “毕竟到时候付钱的人是你,把你惹怒了对我没好处。”   “……”   肯尼斯只觉得太阳穴阵阵发胀。   他现在很后悔。   不过并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   现在亏损多少,日后都能连本带利赚回来。   他后悔的是——不该因为对方是学姐就给好脸的。   虽然比起上下级关系,这样更显得亲近,隐性好处也高于前者,可是肯尼斯却打心底应付不来这个女人。   或许,得把她妹妹找来治她……   想到这,肯尼斯脸色好看了许多,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这项方案的可行性。   那位未来的魔法使小姐,应该也会来时钟塔就学吧?   不知为何,橙子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狐疑地看了肯尼斯一眼,但这个时候他已经脱离思考状态并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主动提议道:   “趁现在有时间,来谈谈关于研究方面的话题吧。”   说着,合上书随手将其放在一边。   被言语所吸引了心神的橙子并没有注意到被他合上的书籍中有一闪而过的空白页。   她更不会知道,就在刚刚两人对话的时候,那张空白的书页上显现出了文字,就好像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一般,为这看似正常的氛围染上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23.单刀赴会   结果到头来,排除用餐时间,两人整整聊了一天。   这大概是肯尼斯所想不到的。   与其说是低估了橙子的知识量,不如说是低估了橙子的才能。   尽管隶属不同科系,但她还是给出不少建设性意见。   也就是说——提供一个大致的构想,然后她以此为基础搭建起框架,甚至往里填充内容,直接将其完善彻底。   肯尼斯一开始只是想打发时间,顺便转移橙子的注意力,但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拖下水了,回过神来时天都黑了。   值得一提的是,由蕾安卓、罗丹以及众多工作人员组成的调查组同样忙活了一天,虽然确定了失踪的工作人员出事地点,但现场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至于说那个工作人员本人……车厢全部找过一边了,车厢顶部也是空无一物,也就是说可能被丢到列车外头去了,而列车是在不断前进的,现在回头找也不可能。   另外,是不是被抛尸也不好说。   毁尸灭迹对普通人来说很困难,但对魔术师来说却不值一提,他们有的是办法。   因此,调查陷入了僵局。   倘若明天中午之前还没有进展,他们就得动用特殊手段了。   魔眼蒐集列车的仓库里存有各种类型的【过去视】魔眼,一个个试过去,总会有收获的。   这是蕾安卓的原话。   晚餐时间,她特地来给众人一个交代。   不过肯尼斯却从这番话里听出了别的意味。   仿佛是在试探,或者是,警告?   如果窃贼是他们之中一人,那么在听到这番话之后自然会产生危机感,从而采取一些行动,比如——逃离列车。   继续下杀手是不现实的。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撤退才是上上之选。   不过这也许只是是蕾安卓在故意钓鱼。   表面这么说,暗中却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窃贼往里面跳。   可能性有很多种,但都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共同点。   那就是……主动权正在逐渐回到列车主办方的手中。   即便窃贼成功带走了商品也无需担忧,只要确定了身份,魔眼蒐集列车背后的势力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连本带利把这笔账讨回来。   但这样一来,就只能再从收藏品中拿出一件来充数。   因为时间太紧了,距离拍卖会开始也就只剩下一天零十几个小时。   想要在赶在这之前,将失窃的商品追回,几乎是不可能的。   深夜时分。   没有惊动熟睡中的橙子,肯尼斯悄无声息离开了房间。   走廊很暗,灯都关了。   毕竟早就过了夜宵时间,属于科学所说的人类睡得最熟的时间段。   肯尼斯沿着走廊一路往前,漆黑的环境无法对他造成影响,过于柔软的地毯与规律性的列车震动亦是如此。   他的双脚像是吸附在地面上。   笔直地——   毫无迷惘地——   在漆暗狭窄的走道上行进。   与其说是鬼魅般的身影,不如说是融入黑暗中的利剑。   明明看起来走得很慢,但实际速度却快得让人讶然。   不到五分钟。   他依约抵达列车倒数第二节车厢。   这辆魔眼搜集列车在火车头之后紧接着两节车厢,然后是餐车、客厅、五节客车,最后是两件货车。   车厢里基本上是空的,只放了几个木箱和麻袋。   和其他车厢相比可以说是惊人的简陋,不过这里本来也不是为客人们准备的,而是用来放置大型货物的。   “虽然比我预想的晚了一些,但真亏你敢只身前来,我还以为你多少会通知一下那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呢。”   黑暗中,响起了声音。   明明没有光线照在身上,其身影却逐渐显露了出来,就好像赶走了笼罩在身上的黑暗一样。   夕阳般殷红的暮色长发几乎触及地面,曼妙的身躯曲线在晚礼服的衬托下,完全展现出了女性最具魅力的一面,而那妖艳容颜则是令人不禁联想到传说中蛊惑人心的魔女,光是目睹便能撩动他人内心的黑暗情绪,使其逐渐丧失理性,恨不得想要将其拥入怀中。   这世界上存在着魅惑的魔术和魔眼,但肯尼斯确信,对方并没有展露出此类能力,她仅仅只是凭借‘美’做到这种程度。   ‘美’也是一种魔术。   通过观视‘美’使自身心灵升华,据说就有家族精研此道,并望向藉此通往根源。   具体能不能办到且不说,肯尼斯当下在意的是对方那不同寻常的魅力,感觉比起白天,晚上的她更加惊艳。   要说‘提升’又并非如此,更像是展现出了真正的姿态。   换句话说,白天的她是‘不完整的’。   肯尼斯压下心头疑惑,直言不讳地说道:   “又是暗语又是文字,把我叫到这里就是想说这些吗?”   白天展示商品的时候莉塔就曾用唇语传达信息,一开始还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直到返回客房拿起那本书看的时候,   “别着急嘛,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还是说……你困了?我是不介意你来我房间哦?”   莉塔将手放在嘴边,然后沿着胸口一路往下,言语间充满挑逗的意味。   这样的动作,加上言语。   正是男性最理想的‘尤物’形象。   但肯尼斯却不为所动。   “说出你的目的。”   莉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失望之色。   “魔术师都是这么固执的吗?你也是,那个伊斯特·雷曼也是。”   “谁知道的,也许只是你的魅力还不够吧,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个整容医生吗?”   即使从她口中听到熟人的名字,肯尼斯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眸稍稍眯起,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雄狮。   一时间,空气变得压抑起来。   “继续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真的好吗?伊斯特·雷曼因为不可交出家族秘术也拿不出失窃的【歼灭之魔眼】所以让我很难办啊。”   莉塔脸上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原本颜色普通的眼瞳恍如变成了宝石一般,精致得不似人类能拥有的眼球,即使黑暗也无法掩盖其光彩。   但却莫名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比起被猛兽盯上,更接近于受到整个世界的排斥。   四周的黑暗仿佛变成了深渊。   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所以呢?”   肯尼斯不为所动。   “本来的话,应该是等那个拥有移植技术的人到了之后,通过仓库里保存的各种‘未来视’魔眼调查,但——这其实只是蕾安卓的假话。”   莉塔轻描淡写说道。   “什么意思?”   肯尼斯皱起了眉头,这是他来到这儿之后头一次有大的表情变化。   莉塔没有第一时刻回答。   她拍了拍手。   忽的,在有节奏的列车震动声中出现了杂音。   作者留言:   什么?柯南化?不存在的!我不会写那么多费脑的玩意,你们累我也累,所以——   不走常理才是型月流啊!——BY师匠。 24.列车经理萝洁安   吱嘎、吱嘎。   伴随着异样的声响,一缕皎洁的月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好似一把剑劈开黑暗。   肯尼斯不动声色地向上望去。   只见车厢顶部犹如两扇门一般缓缓打开。   不单如此,左右两面‘墙壁’也随之向后倾倒。   清冷如水的月光彷如水银泻地般淹没了黑暗,整节车厢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夜空之下。   风,肆无忌惮地吹来。   而是潮湿又带着股腥味的海风。   被夜色渲染得深沉的海面上时而卷起浪花。   不见海鸟们活泼的踪影,任凭月光如何圣洁、澄澈也无法渗透到海面之下,驱散那犹如深渊般无穷无尽的黑暗。   天地间,充斥着孤寂的气息。   汽笛轰鸣,彷如自恒古传来的号角。   列车在不断行进,即使是大海也无法阻止它。   虽然看不到最下方的车轮是如何运作的,但从感觉上来说,比起在陆地上的时候要平稳得多,仿佛是穿着溜冰鞋在冰面上潇洒滑行。   震动幅度明显下降,就算找一枚硬币竖着放着地上也不会倒下。   ——不过不见得是好事。   “时间掐得还不错吧?在这茫茫大海上,想必没有哪个魔术师能维持飞行魔术抵达陆地,换句话说,一旦出了什么事,没人能逃得了。”   仿佛炫耀一般,莉塔笑了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却不如之前那般充满魅力,不如说相当可怖。   眼眸过于睁大,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充满狂气的残虐笑容。   光是看上一眼,就有一种心脏被冻结的错觉。   即使下一刻被挖出来也不会感觉到痛楚吧?   当‘美’被颠覆时,就会产生极端的丑陋,这便是她此刻的真实写照。   “那么,来选择吧——是成为我的眷属,还是说让我把你变成这片大海上的一份子。”   “我不知道谁是窃贼,说到底,那人是否还在列车上还是个未知数。”   肯尼斯眸光闪烁,语气笃定地答道。   “臣服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你以为我是谁?那些见到你就竖旗致敬的废物吗?哦对,他们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幅面孔,估计会对女人彻底失去兴趣吧。”   “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一样,莉塔右手蒙住脸大笑起来,那种一种近乎于癫狂的笑容,指缝间露出的独眼红光大盛。   “竟然被区区一个魔术师给瞧不起了,自我承接这个席位以来还是头一回呢,我愈发中意你了。”   言罢,笑声戛然而止。   莉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那癫狂可怖的表情、气息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刚登场时那宛如贵妇一般的优雅姿态。   但是,却多了点什么。   就好像往水里滴入墨汁,某种‘异质’被打破桎梏,从她身体内侧被解放了出来。   此时此刻的她既非人类,亦非从者。   而是逐渐朝着更为偏离常识的存在转变。   不知是偶然还是错觉,夜空悬挂的那轮洁白的明月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   “——跪下拜知吾名吧!”   她大手一挥,强势而又不失威严的宣言道。   “秉承敬畏,怀抱恐惧。我乃莉塔·萝洁安,魔眼蒐集列车的经理兼股权持有者,同时也是接掌二十七祖之十五席的高贵存在!”   ——反复运送死亡的存在。   ——驱逐人类、破坏人类的使者。   在遥远的古代,每当国家与国家之间爆发大规模战斗的时候,都会出现在战场上不分敌我阵营尽情肆虐。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大战的时候,据说有一只在身体中饲养着无数野兽的怪物将沙漠染成了血血河。   到了第二次的时候,则出现了和第一次并不相同的多只怪物,在肆虐了三天三夜后才离去。   在第三次大战的时候,据说又出现了新的怪物——但这只怪物听说后来被双方阵营的将军们给讨伐了。   至于究竟是当时出现的怪物太弱了,还是说历史上的著名将军是已经超越了怪物的英雄,事到如今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那种怪物被统称为——‘死徒’。   在为数众多的吸血种当中,死徒是数量最多、整体实力最强的族裔,毫无疑问的霸主。由于他们那违背人类秩序、伦理、常识的生存方式导致了导致被世人所排斥,尤其圣堂教会更是以灭杀死徒为己任。   莉塔口中的‘二十七祖’就是圣堂教会的大敌。   在世人眼中,死徒已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恐怖存在,但很少有人知道——对于站在金字塔顶点的‘二十七祖’而言,寻常死徒的强大就如同张牙舞爪的蚂蚁,两者差距之大,宛如天之沟壑。   而莉塔·萝洁安——   报出全名的妖艳女人正是其中一员。   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七祖的席位并非依照实力划分,换言之她既有可能是名列前茅,也有可能是垫底。   但就算是垫底,能够接掌第十五席的位置,成为新一代的死徒之祖的她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毕竟,二十七祖几乎就是世界顶点的代名词。   “虽然有想过魔眼蒐集列车背后有着强大势力,但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二十七祖这种令人忌讳的‘大人物’。”   肯尼斯露出些许凝重的表情。   虽然某些极端的魔术师为了抵达根源,不惜成为死徒,藉此换取漫长的生命,但大部分魔术师还是报以排斥的心理。   其中最极端的,莫过于时钟塔贵族派领袖‘巴瑟梅罗’。   与圣堂教会不同,巴瑟梅罗每一代的继任者出于单纯的憎恶,会主动去消灭吸血鬼,即使平日里工作繁重也不例外。   “现在投降的话我也不介意饶你一命。”   撕破伪装面纱的女性死徒之祖优雅一笑。   “不,我只是想知道,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肯尼斯收起杂绪,淡淡问道。   “你是指?”   “蕾安卓的假话。”   “喔~这个啊。”   莉塔恍然大悟,然后学着肯尼斯白天的样子,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戏谑的说道:   “——据说传说中的直死之魔眼是究极的未来视,能够看穿世间万物的命运,并平等赐予死亡。我的魔眼虽然不如那玩意,但它也不是一无是处,它对危机非常敏锐。这么说的话,你大概能理解吧?也正因为这个能力,自我上位以来,圣堂教会的鹰犬始终未能成功将我讨伐,就连针对其他人的讨伐也陷入困境,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该不会是你……”   肯尼斯脸色微变。   似乎看穿了肯尼斯的想法,莉塔打断道:   “我看到的‘死亡’,并不局限于自身,就连其他人的未来也被收入眼底了。所以我会赶在事情发生之前发出警告,不过这属于死徒内部的机密,换言之——”   说到这,她故意顿了顿,似乎是特意给肯尼斯思考的时间。   但事实上,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突兀地,阴影当头笼罩下来,像是乌云遮盖了天空。   肯尼斯身上、脚下尽皆披上了一层昏暗的纱衣。   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也没有任何异质违和之处。   因为,这只是陪衬。   ‘哐当’一声,一道黑影踩碎了车厢顶部的铁皮,就好像从天而降的炮弹一般落下!   某种沉重、巨大的东西携裹着惊人气势,以及足以割裂地面的烈风,朝着背对着自己的魔术师猛砸而去! 25.魔术师与神父   激烈的呼啸声传入耳畔。   即使不回头、不转身。   肯尼斯依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无数信息通过这充斥于天地之间的大气相互交错、编织。   存乎于身躯内侧的意识……抑或着说‘星光体’,犹如明镜一般倒映着周遭一切。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   随着原本覆盖地面,人为间接创造出的阴影愈发深沉,就好像沼泽一般,充满粘稠的质感——   就在这时,车厢入口窜出一道身影。   砰!在与那个从车厢顶部跳下来的某种东西撞上之前,身影主人猛然止步,从极快到极静,之间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肆意践踏人类眼中的常识。   接着,右脚犹如螺丝钉在地面扭动,鞋底因剧烈摩擦冒出一丝丝白烟,而左脚则是随着身躯扭动横扫而出。   明明只是普通的回旋踢,甚至没有半点魔力波动,可是当力量、速度、技巧三者结合在一起,并扩大十倍、百倍之后就会变得无比恐怖。   大气被踢爆,写作脚跟后,读作战斧的肢体武器精准无误地命中了试图袭击肯尼斯的【那个】,就好像把石子抛弃来,再以枪械射击,蛮横不讲道理地改变石子的飞行轨迹,【那个】亦是如此。   从车厢顶部跃下,尚处于半空就被这一记回旋踢扫中腰部,被迫弯曲成弓的形状,紧接着——伴随着音爆和撞击混合的巨大声响以及在虚空中绽放开来的气浪涟漪,【那个】被踹飞了,像炮弹,也像从天而降的小型陨石,飞出数百米方才砸入水面,掀起十数米高的浪花。   “哟,魔术师先生,我是不是打搅你的‘约会’?”   在做完这些事后,身影主人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裤腿,一脸不正经的嬉笑表情,让人不禁以为他刚刚只是在单纯的玩耍。   “我倒不介意把这次‘约会’的机会让给你。”   肯尼斯头也不回,目光凝视着正前方的莉塔·萝洁安,不敢有一丝松懈,倒是他脚下的阴影因为阻隔物消失,阴影也消散大半,更没有之前那粘稠的质感。   只不过,谁也没注意到,当【那个】被踹飞的时候,他脚下的阴影之中浮现出了三对金黄色的兽瞳,毫无疑问,那是潜伏在那一小片的‘漆黑之海’中的猎食者。   兽瞳冰冷无情,注视着它,就像是注视着死亡本身。   倘若没有这次突发情况,想必兽瞳的主人就会展现出猎食者应有的姿态吧?   而随着【那个】的袭击失败,那三对兽瞳也沉入阴影深处,继续隐藏自己的身姿,将耐心贯彻到底。   啪嗒、啪嗒。   出手的人影走了过来。   月光洒落,显露出了面目。   一袭朴实无华的黑衣,那是连一般人也司空见惯的神父服。   既不健硕,亦不纤细。   但却不沦为平凡,反而给人一种经过严苛锻炼过的印象。   酷似艺术家的齐肩黑发,平凡的外貌搭配右眼上的精美眼罩显得颇有特点。   他是来自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名为汉萨·赛尔班德斯。   “那还是算了吧?大晚上的和死徒之祖交手,即使是我这种曾击退过强力死徒的专家也有一种想投降的冲动。”   汉萨神父走到肯尼斯边上,与他并肩而立,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约会’理解为战斗,但毫无疑问,此刻——两人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莉塔·萝洁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嫌恶的表情。   “又是你这只老鼠啊,我都懒得去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是觉得既然跑不掉不如战死更加光荣吗?”   “只能说迫于无奈之举吧,虽然想过死祖很难对付,但‘未来视’什么的这种情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能回去的话,真想照着某些人脸上来一拳。”   汉萨耸了耸肩道。   闻言,肯尼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魔眼能够读取‘世界的记忆’,分类是属于过去视。以前都是服用有助于锻炼星体投射的魔药,然后配合梦的魔术,将效果放大,同时降低大脑负担。   当然,就算不这样做,他也有着超越常人的洞察力,那是一种类似于透视,但透视对象却是信息本身的能力。   就好像盯着水面寻找游动的鱼。   肯尼斯仅仅只能看到在上层活动的鱼,而无法透过那仿佛埋葬着历史的黑暗看见躲在最下方的鱼。   白天揭破魔眼被盗这件事之前,他就观测到了容器上残留的信息,得知这件事是汉萨干的。   不过肯尼斯本来的目的就是伺机掠夺主办方珍藏的魔眼,所以不管汉萨是受人指使还是贪欲发作,都可以借他之手试探主办方的底细,没必要正义感发作挺身而出。   只是没想到莉塔·萝洁安拥有类似‘未来视’的能力,竟然不管不顾就抢先下手了,这样一来原先计划就全被打乱了。   肯尼斯不知道这位死徒之祖‘看到’了什么,但毫无疑问,这趟异国之旅只能用暴力手段为其划上句号了。   “谨慎起见我先问下,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嘛,本来计划是明天动手的。换句话说,教会的援军兼王牌只有那个时候才会出现,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了那位来自【埋葬机关】的前辈,不出意外二十分钟就会到。”   “【埋葬机关】的战力我是认可的,但仅凭我们两个想要拖住她好像有点不太现实。”   【埋葬机关】是圣堂教会的最高战力,据肯尼斯所知,每一位成员都有单独讨伐‘祖’的能力。   但,这不代表‘祖’就是任其宰割的猎物。   迄今为止被消灭的‘祖’不在少数,但真正被消灭掉、无法复活的‘祖’却屈指可数,就连圣堂教会也只能采取封印措施。   从这点上来说,死徒比从者还难对付。   因为二十七祖的真实战力并不低。刨除几位‘特例’,战斗水准高于平均等级的从者,名列前茅的甚至能与特A级的从者过过招。   只是拖住的话,还未经过‘觉醒’强化的弗内乌应该能办到,但不管怎么说二十分钟也太久了,而且这个神父也不知道水平如何,如果他真的击退过强大的死徒,那么姑且还可以指望一二,但要说完全依赖就太不理智了,人终究还得靠自己。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吧?   肯尼斯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他可不是什么‘后手’都不准备就到处惹事的愣头青。   “喂,神父——要上了!”   作者留言:   (昨晚搞剧情设定的时候发现了许多矛盾,没办法,拖了好久,真的难受,不过终究还是赶在十二点前搞定了,说不给我票的书友你们良心过意的去吗?) 26.死徒果然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哐当!   十分突兀地,响起了古怪的声音。   就好像钢铁相互碰撞。   肯尼斯和汉萨猛地循声望去,只见车厢那向后平摊开来的‘墙壁’边缘处出现了一只湿漉漉的手,看起来很白净、娇嫩,但却因为用劲过大导致青筋暴起,显得十分狰狞,五指、指甲盖深深陷入铁皮之上,令人不禁想起古代一种叫做钩爪的冷兵器。   “回来了么,真慢啊。”   莉塔·萝洁安余光一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仿佛响应她的言语,那只手的主人猛地发力,整个人倒翻而起,像个杂技演员似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平稳地落在车厢上,动作宛如流水行云,如果是在大街上表演,一定会引起一片掌声,可在这里……只会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喂喂,开玩笑的吧,被我踹飞好几十米竟然还能追上列车的速度,这家伙是属鱼的吗?”看到那道身影的面貌,纵然是汉萨这种没心没肺的乐观派都有些接受不能。   没错,爬上列车的乱入者就是试图袭击肯尼斯却被他踹飞的【那个】。   一头长发扎成几束麻花辫,身上是湿漉漉的黑白女仆装。   端正的容貌缺乏人性化色彩,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压根不存在‘表情’这种概念。   她是艾梅奇。   莉塔·萝洁安的女仆。   “属鱼是哪国的传统啊,但话说回来,我总算明白那种异样感是从何而来的。”   肯尼斯眼中闪过一抹释然。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   但限于知识面狭窄,无法得出真正的答案。   如今有了莉塔·萝洁安的先例,艾梅奇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死徒。   而且不是寻常的死徒。   承受了汉萨一脚,还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行动能力并追赶上来,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下级死徒的极限了。   “啊~啊~这下可麻烦了,同时应付两个死徒,其中一个还是二十七祖成员。真是的,明明才成为【埋葬机关】预备成员,任务难度却上升到了正式成员的级别,能回去的话我一定要申请加班费。”   汉萨挠了挠头,一副苦恼的模样。   “呵呵,还想回去?艾梅奇,去给我宰了那个臭虫。”   莉塔·萝洁安笑容冷冽,声音冻彻心扉。   得到指令的女仆小姐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不具备动态视力的一般人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几乎在艾梅奇发起攻击的同时,汉萨也不甘示弱地窜了出去。   两道身影碰撞在一起。   拳脚交错,劲风呼啸。   肢体碰撞的部位绽放出肉眼可见的涟漪,那是被震裂的大气所产生的余波。   “力气大得真不像个女孩子啊。”   汉萨咧嘴笑道。   艾梅奇则没有那么多废话,收回拳头,指甲轻轻划破另一只手的手腕,接着大力挥动那受伤的手,血液受到力的拉扯彷如喷泉一般涌出。   但却没有溅洒在地面,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汇聚成了一柄重锤,那是在冷兵器时代都挺少见的钝器。   通体血色,也没有多余的雕琢,表面非常平凡、简朴,但那体积大得惊人,锤头媲美小型棺材,握柄也有成年人脖颈那么粗,完全无法想象仅凭她那纤细的双手是如何握住发力的,难道就不觉得不适应吗?   艾梅奇用自身血液创造出的正是如此奇怪但又充满压迫力的‘大杀器’,虽然看着很怪异,与她非常不匹配,可是她挥舞起来却游刃有余,尤其是力道方面,这么一挥就掀起了骇人的狂风,那彷如楼房倾塌一般的恐怖气势几近令人窒息!   汉萨也不敢硬悍,步伐灵活交错,随意几个动作就避开了这足以砸扁一辆车的凶猛一击。   一次挥空,艾梅奇毫不在意,完全不知动摇为何物,一心就想着将主人的命令达成,为此任何因素都不在考虑范围。   ……除了,攻击。   就在她即将发起第二次攻击的空隙之间,肯尼斯抓住了这一闪而逝的机会,魔力延伸至其脚下,炼成阵骤然浮现,绽放出如星光一般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艾梅奇手上的重锤‘破碎’了,化为数根尖锐的长矛,直接将她的胸膛贯穿!   肯尼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势必要夺人性命。   利用物质转化的特性强行更改血液形态,导致女仆小姐被自己的‘武器’所伤。   这般手段虽说颇几分意思,但还不足以彻底消灭艾梅奇。   肯尼斯进一步驱动体内的魔术回路,碧蓝色的辉光萦绕全身,令人不禁联想到晴空与海洋,汹涌的魔力流正如实地把他自身的性质反映出来。   直接跳过咏唱过程,魔术式编织、成立、应效,三个步骤连成一条线,继而缩短到了极致。   一秒还是两秒?   不,也许更短。   艾梅奇的前后左右都显现出了魔法圆,犹如监牢一般封住她所有退路。   接着——   汹涌的赤炎。   形似白雾的冻气。   不可视的斩击。   尖锐的石矛。   四种不同元素形成的攻击淹没了艾梅奇。   从外面看,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不愧是时钟塔的高材生。”   汉萨冲肯尼斯竖起了个大拇指。   “别大意,那种程度的攻击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她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趁现在我就跟你说几句。那个女仆你来对付,那边那个存在感更强的交给我,没问题吧?”   肯尼斯脸色始终凝重,他的语速很快,但咬字清晰,可见是这番话并不是没有经过头脑。   “我是不介意,可你能坚持得住吗?”   汉萨边说边掏出几把类似剑柄的物体,并将其夹在双手的手指上。   于是,在下一瞬间——剑柄的上方立刻实体化为银色的刀身,从而使他的双手形成了如同巨大铁爪般的轮廓。   那正是能通过流入魔力使其启动,并从柄部实体化生成刀刃的,执行者们的基本武装之一。   “谁知道,现在也只能干了。”   肯尼斯目光锐利,犹如利矢一般射向那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死徒之祖。   说罢,一道身影冲破白烟。   是艾梅奇。   遭受了那般猛烈的轰炸,可她却完好无损,只有女仆装残破了一些,但随着魔力注入,残破的部分也在逐渐修复。   看样子,也并不是没受伤,只是恢复速度实在太快了。   作者留言:   日了,我明明定时下午三点的,书客这是... 27.鲜血淹没了世界   肯尼斯毫不理会,仿佛根本没看到她,铭刻于双肩的埃尔梅罗源流刻印在魔力激活之下浮现在肉体表面,但有衣服遮掩根本看不到,唯有脱下衣服才能看见那宛如电路板一般异常复杂却又蕴含某种规律的奇异纹路。   魔术就是神秘。   然而西元以后,人类的历史将神秘尽数驱逐了。与科学之光的扩张成反比,神秘之暗逐渐衰退了。   无论魔术师们再怎么干涉也无法将这一定数扭转。   神代的神秘已前往那遥远的彼方,现代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重现。   与个人意志、研究方向无关。   那是带有强制性的。   也是最令人绝望的。   而魔术刻印,就是为了战胜这时间的流逝,由魔术师通过幻想种的碎片,或者是骸骨、肉体的一部分花费数百年时间制造出来的‘固定化的神秘’。   它与魔术回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说魔术回路是模拟神经,存在于虚无缥缈的灵魂,那么魔术刻印就是人造器官,存在于人的肉体。   因为器官,所以非血缘者无法继承。   拥有魔术刻印的魔术师会把自己一生心血注入其中,研究成果、术式、知识、经验……甚至是执念。   故而,这既是魔道家系珍贵的至宝,也是沉重的诅咒。   不过一旦激活,就能发动记录在魔术刻印中的术式,这种高效的施法手段在魔术战中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有人说时间就是金钱,其实不然,时间就是生命。   肯尼斯脚尖轻点,仿佛失去重量一般,整个人飘了起来落到后方车厢顶部,为汉萨提供足够的战斗空间,不管怎么说,车厢还是太狭窄了。   尽管墙壁加天花板,把空间扩展了近两倍,但对于汉萨和艾梅奇而言依然是在鸟笼中跳舞。   “竟然选择独自一人来挑战我,这般胆量倒是值得夸耀。”   莉塔·萝洁安微微抬起下巴,眼瞳中倒映着夜空下的魔术师身影,她的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来吧!穷尽智慧,展现勇武,用你的表演来填满我心中无趣的空洞吧。”   “正好,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是让你来填满‘它’的胃!”   肯尼斯战意沸腾,声音高亢。   在魔术刻印的加持下,他的魔力循环比平时快了三倍之上,不过他并不准备使用任何术式。   炼金术也好、魔术也罢。   凭他现在的造诣,根本无法彻底的击溃二十七祖   说穿了,还是相性问题。   作为单纯的魔术师而言,肯尼斯和死徒的相性太差了。   在不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发生遭遇战,不要说取得胜利了,光是生存就是一个难题。   不过那终究只是假说,真正的实际情况是,他永远都不是‘孤身一人’。   肯尼斯说完那句话之后,莉塔·萝洁安突然地注意到了脚下变化。   “……?”   阴影扩大了,不止如此,还掀起了浪花。   骤然间,一抹庞大的身影破水而出。   莉塔·萝洁安虽然反应过来了,可是架不住对方暴起速度太快,腰部以下的躯体全被吞了进去,不知多少尖锐的利齿撕裂华丽的晚礼服,深深陷入娇嫩的肌肤并咬断骨架——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就被粗暴分离。   如果换做一般人,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势,即使一时半会死不了也难以活下来。   但死徒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   莉塔·萝洁安的上半身狼狈摔落在地。   只见她睁大眼睛,望着那咬断自己身躯的深海兽影。   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与恐惧、绝望、恐慌之类的负面情绪扯不上关系,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有的只是惊喜。   对,就像看到了符合心意的玩具似的,那种纯粹,却也让人恐惧的情感变化。   没过几秒,莉塔·萝洁安就站了起来。   下半身已然恢复如初,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跟着复原了。   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简直怪异之极,与其说是自我修复,更像是时间倒流回到了没受伤的状态。   见状,肯尼斯‘啧’了一声,掏出了特地为魔神准备的礼装——用加工过的贵金属和改制贤者之石为原材料打造的【王律之戒】。   它的作用类似于令咒,用完就会自毁,但换来的却是一定时间内的战力提升。   尚未经过贤者之石改造,从而达成蜕变觉醒的弗内乌本身拥有平均从者的作战能力,而在得到【王律之戒】直接性强化之后,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会有显著提升。   如果说原来是10,强化后就会变成15+。   那个‘+’是来自肯尼斯的魔力支援,说到底,弗内乌要存在还得依靠他的魔力才能维持现界状态。   莉塔·萝洁安在二十七祖中的名头并不响亮,但能成为二十七祖,至少也有平均级别以上的从者实力,换言之,是与现在的弗内乌持平的。   但事实上不能这么算。   因为——   “有趣!想不到竟然能在这个时代目睹神秘的结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幻想种,而是蕴含超越现代之神秘的魔力块……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带回去,我要让你成为死徒,成为我莉塔·萝洁安的收藏品!然后打造出一批类似的使魔征讨教会那帮混蛋,这样一来,白色翅膀的家伙也不敢再把我当成仰仗父辈余荫的小鬼了。”   这位死徒之祖再度露出了可怖的微笑,两边嘴角几乎裂到耳根,仿佛在脸上撕出一道新月般的口子。与象徵恐怖的表情相反,她的眼瞳十分美丽,那是一双高等级的魔眼,就好像宝石一般晶莹剔透,其中包含着的灼热似乎能够融合钢铁。   说话的同时,她把手伸进了胸膛。   就好像伸进水里一样,衣服、乳.房泛起波纹。   下一刻,莉塔·萝洁安把手抽了出来,一同抽出的还有那尚在跳动的心脏,但外型却和一般人不同,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刻印,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也辨认不出是语言还是某种符文,唯独可以确认的是,当这颗名为心脏实为咒物的东西出现之后,肯尼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弗内乌!   只见银鲛摆动尾鳍,宛如流星般下坠。   气势猛烈,接近十米长的躯体如果就这样砸下来的话,即使什么也不做都能粉碎一截车厢,可是还是慢了。   莉塔·萝洁安捏碎了手里的心脏。   下一刻,鲜血吞没了世界。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书!   《致四千年后》小说作者:祈耳喵   带着文明系统穿越到公元前十世纪,但幸运或不幸的是,他哪怕是死了也会再度重生到下一个时代,直至四千年后。   他从公元前活到中世纪,从文艺复兴活到工业革命,从近未来活到星际时代。他当过国王也当过先知,做过骑士也做过贵族,他是全能的艺术家、天才的发明家……   这是一部长达四千年的人类史诗——   “致四千年后的我们:”   “世界和平了吗?饥荒灭绝了吗?人们能碰到星星了吗?人类的寿命几何?地球的疆界多远?人类……还记得我们吗?”   ——发掘自地球时代·公元前十世纪,《所罗门·祈祷书》。   (未来的历史区大佬兼杠把子!) 28.反转的固有结界   那既是血,也是光。   随着那轻轻一捏,炸裂开来的心脏,刺眼的色彩宛如灭世海啸占据了整个视野。   在这般无法言喻的光景面前,高度、速度、重量、时空、五感……任何能够想到的一切,任何能够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宛如超新星爆炸。   与其说耀眼,不如说是刺眼。   只因那过于鲜红,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生物的‘生命’汇聚在一起。   庞大的质量于刹那间完成了颠覆世界的伟业!   回过神来,肯尼斯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列车车顶上了,虽然脚下的感觉还是一样坚硬,可那是干燥到极点的岩土。   头顶是铅灰浑浊的云海,庞大、沉重是每个人对它的第一印象。   沉重是因为它低垂,仿若乌云压盖一般,使天地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压抑感。   而庞大,则是因为……   即使用魔力强化眼球。   即使凝聚心神。   即使爬到最高的山。   即使拿出最好的天文望远镜。   即使穷尽人力才智,也无法看见碧蓝色的天空和星球之外的繁星。   那人人为之向往、憧憬的美丽苍穹,已经被云海遮盖,就好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又一层……将星球本身包裹起来,捂得严严实实。   现在也好,未来也罢,除非星球有朝一日化为飞灰,成为宙海尘埃,否则这片云海便会一直存在下去。   相比之下大地也好不到哪去。   目之所及,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尽是宛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令人不禁联想到所谓的‘干旱’。   可是,这并非真正的干旱。   “星球……死了?”   不知为何,肯尼斯忽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万物皆有一死,便是有‘行星血管’之称的灵脉也会逐渐丧失活力,最终枯竭消亡,可是——星球本身若是‘死’了,那么就什么也不剩了。   神秘、科技、国家、文明、灵长类、爬行类……所有存在于星球上的事物,都会随之走向终焉,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起,湮灭于时间长河之中。   没错,这就是人类自古以来口口传诵的‘末日’。   忽的。   “真是壮观的场面呐。”   有人在惊叹着。   声音很熟悉,也很近。   宛如情人耳畔厮磨般的呢喃。   肯尼斯二话不说转身挥臂,魔术刻印的辉光在衣衫之下熠熠生辉,间接加大了体内的魔力回转速度,就好像陡然启动的跑车似的,轮胎剧烈摩擦地面,而魔力剧烈沸腾,溢出体表,随着挥臂的动作被‘甩’了出去。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理当会产生直径超过五米的炎之弹才对。   “……”   肯尼斯微微一怔。   施法失败?   不对。   五小节以下的魔术都能做到省略咏唱的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也就是说——   “果然,魔术也失效了。”   视线前方,那充满魔性魅力的死徒之祖玩味的说着。   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连星球都死了,活用神秘的魔术自然没道理还存在。”   肯尼斯一瞬间便想到施法失败的主要原因。   但,还不能松懈。   因为面前这个女人——莉塔·萝洁安并非值得托付后背的友人。   “人类不存,文明消亡,连灵脉本身也尽皆枯萎,整个星球就好像一颗稍微大一点的石头,又硬又冷,又死气沉沉的……倘若真的有一天世界毁灭了,那么应该就是这般光景吧?”   莉塔·萝洁安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片可以说是崭新,也可以说是废墟的‘世界’。眼中充斥着孩童般纯粹的好奇,而好奇的背后则是饕餮般恐怖而贪婪的欲望,仿佛要把一切感兴趣的事物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方才是彻底地拥有。   “问我?你自己的‘固有结界’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肯尼斯一如既往地,对于厌恶的对象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即使知晓不能使用魔术,他的身上也不存在半分畏惧,丝毫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内心。   固有结界。   空想具现化的亚种。   用自己的心象世界去侵蚀现实。   具体应该是干涉众多事象的发生‘机率’,强行地使本来不可能的事象发生。   本来是精灵、恶魔的能力。   很少有魔术师能够通过‘魔术’的途径达成这项壮举,而二十七祖则是相反,不管是已经被封印、被歼灭了的还是存活至今、接掌席位的,许多‘祖’都持有这种能力,   异能、魔术。   目前‘固有结界’大致分为这两类。   莉塔·萝洁安属于前者还是后者,肯尼斯不敢轻易断言,也没必要考虑这个,因为这对战局起不到帮助。   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固有结界’的性能。   每个人的‘固有结界’都是不同的,就好像不存在相同纹理的树叶,只有相似,绝无相同之说。   就以眼下为例。   尽管不愿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肯尼斯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种让魔术师丧失施法能力的‘天然环境’实在太棘手了。   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的‘大源’魔力过于浓烈了,浓烈到了近乎于剧毒的程度,导致空气质量变得非常糟糕。   继续呆在这种环境之下,要不了多久,人体机能就会遭到破坏,从而死亡。   必须得想办法速战速决。   肯尼斯暗暗心想。   不过就在这时,莉塔·萝洁安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刚刚说……这是我的‘固有结界’?嗯唔,确实,这么说也没错,但我的‘固有结界’跟其他人的,尤其是魔术师的都不太一样,它是由我的魔眼‘孕育’出来的,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变种吧?”   “寻常的‘固有结界’是将所谓的心象世界具现化,而我则是喜欢把它反转过来。哦对,其实我还说谎了,我的魔眼并不是低劣的‘危机透知’而是最上位的‘死亡预知’。说到这个份上,应该不需要我再继续解释了吧?”   (还没收藏本书的童鞋拜托给个收藏!让我在收藏周榜上再滚上一周吧!) 29.沸腾吧   ‘看’是人类历史上最初的魔术。   因此,在大部分地区都存在着对邪视(Evil Eye)的恐惧,同时一些神秘性的自然现象也被作为眼睛来解释。   例如:太阳和月亮。   而固有结界不同。   眼睛看到的东西能够影响个体的三观,心象世界也包括在内,所谓的环境改变人,便是这个道理。   莉塔·萝洁安的魔眼是以‘死亡’这一概念为观测对象的未来视,就好像在文本上查找关键词一样,关键词就是‘死亡’,然后——看到了与‘死亡’有关的部分内容。   如此一来,她的心象世界必然是与此有关。   考虑到是以‘世界’为观测对象,那么在融入‘死亡’、‘未来视’两大要素之后,自然也就形成了所谓的‘终末论’。   莉塔·萝洁安眼中的世界末日究竟是什么样的,这点暂且不得而知,因为她将‘固有结界’反转了。   就好像手里拿着一面镜子,本来是朝着自己,可她却突然把镜子反过来,镜面朝向了别人。   这里没有别人,就只有她和肯尼斯。   换言之。   这片天地,其实是肯尼斯的心象世界。   “……”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对于这句话,肯尼斯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他的魔眼与莉塔·萝洁安相反,是过去视的变种,但要说到未卜先知,他绝对不弱于任何占卜师,因为他本身就了解一部分未来的‘知识’。   虽然有些地方存在着矛盾冲突,但那是因为世界线不同造成。   单从这点来说,肯尼斯就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就连什么也不干光埋头苦思如何规避世界灭亡的阿特拉斯院也得甘拜下风,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世界灭亡后会发生什么。   可以的话,肯尼斯真想把手伸进脑子里把那段记忆揪出来掐灭。   因为那个世界线的环境对他来说太恶劣了。   即使莉塔·萝洁安是用通过固有结界‘复制’,但那弥漫于失去行星机能的星球上的一切有害的、无法计测的粒子却是真实存在的。   “真想不到在那硬气的外壳下,居然有一颗悲观主义者的心,我也不是第一次用这招了,但要说到‘真实性’,没人比得过你。”   莉塔·萝洁安一脸得意的表情。   这也是当然的。   宇宙尘埃对她同样有害,但有不死性的加护,这种程度的损伤还不如拿刀砍她来的严重。   “你的废话有点多啊,要打就放马过来。”   肯尼斯淡淡道。   “打?你拿什么跟我打?不能使用魔术,唯一能与我匹敌的使魔也被关在了‘固有结界’之外,哪怕我什么也不做,最后你也会被这肮脏的空气给杀死。除非……你还藏着另一头同等级、甚至更强的使魔。”   说到最后,莉塔·萝洁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种强力的使魔即使是人工创造的,也不可能量产得出来。   第二头?   当然有,不过不在这。   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肯尼斯微微摇头,抬手遥对着莉塔·萝洁安勾了勾指头。   “我们人类做事一般是靠行动,而不是靠一堆废话,难道说除了那超越蟑螂的生命力,你们死徒就只剩下口舌之利了?”   “……我要把你剁碎,然后再缝起来,这样一来等你成为死徒之后或许就能长点记性,收敛起那让人厌恶的狂妄。”   莉塔·萝洁安恨恨说道。   接二连三的挑衅已经让她失去了耐心。   只见她振臂高呼:   “What.is.dead.may.never.die.(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   顿时,从那曼妙的躯体中爆发出恐怖的魔力波动。   就像决堤的洪水,抑或着肆虐的台风。   血色的魔力辉光转眼间染红了这片干枯大地。   并非魔术,她只是激活了‘固有结界’本身具备的功能。   忽的,大地震动了起来。   彷如有千军万马从遥远的地平线奔腾而至。   但肯尼斯余光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踪影。   就在这时——   距离肯尼斯不足五米的位置,有什么东西从地面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人手。   青黑色的体肤看上去坚硬无比,五根手指就像小刀,尖锐的指甲则是刀刃。   不只是腻烦了待在地下,还是莉塔·萝洁安催得紧。   它很快就从干枯的大地中爬了出来。   不止手臂,全身都是那种异样的青黑色。   乍看之下会被当成人类,但不同之处也有许多。   尤其是面部,眼眶空洞洞的,没有眼珠,也没有鼻子,倒是裂开的嘴巴里长着狰狞的獠牙。   它的出现仿佛起到了带头作用。   伴随着震动,越来越多的‘它’撑破地面,宛如捅了蚂蚁窝似的接二连三出现。   “食尸鬼吗?不对,外表不太像。。”   肯尼斯眼瞳闪烁着微不可查的荧光,这是开启魔眼的征兆,但是那抹荧光,似乎不止一种色彩……   许多死徒是从食尸鬼进化而来。   浑浑噩噩,没有自我意识,只懂得饮血止渴,直到补全肉体缺失的‘因子’才会找回自我,成为独挡一面的吸血种。   到了这一步,就可以说是死徒的预备役了。   他眼前这些则是莉塔·萝洁安召唤出的‘死者’,连吸血种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提线木偶。   不过在‘固有结界’的加持下,这些‘死者’都被大幅度强悍了。   虽然没有吸血种赖以成名的不死性,但它们的身体硬度非常惊人,就连钢铁也不及其分毫,威力最大的狙击枪打在身上最多也只是留下一抹白痕。   十具、百具、千具……   ‘死者’的数量在不断增加,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给我把他撕碎,尤其是那张嘴。”   莉塔·萝洁安一声令下,那些已经破土而出的‘死者’便宛如最忠诚的士兵一般毫不犹豫地冲向肯尼斯。   “我必须承认,你的战斗方法很聪明,知道把我和我的使魔隔离……虽然对于同样拥有‘固有结界’而且还是擅于‘侵蚀’的弗内乌没有作用,但看在你向我展现了固有结界的份上,我也让你见识见识阿奇波卢下一任当主的手段。”   肯尼斯扫了那群‘死者’一眼便合上双眸,右手伸进上衣西装内侧,从中掏出了一个银白色、拳头大的球状物,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他边说着,边把这个东西抛向头顶。   而这时,‘死者’已然将距离大幅度缩短。   四米?还是三米?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以它们的速度,最多两秒就能触碰到肯尼斯,然后——以最粗暴的方式完成莉塔·萝洁安交付的使命。   不过,肯尼斯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它们,两秒是在太多了,优秀的魔术师只需要一秒,乃至于半秒就能做到大多数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Fervor,meisanguis。(沸腾吧,我的血液)”   作者留言:   (奇怪了,我想说啥来着...上传的时候却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30.水银之血(向大佬致敬!)   伴随着有力的咒文咏唱,肯尼斯抛向头顶的那银白小球开始扭曲膨胀,紧接着——炸开!   成百上千的‘碎片’四散溅射,由于颜色问题,乍一看就好像下起了绵绵细雨,可事实上那却是‘夺命’的弹雨。   一时间,破空声连成一片!   似呼啸的狂风,似发怒的海潮。   完全无法想象那拳头大小的银白小球是怎么分裂出如此多的‘碎片’的。   它们刻意避开肯尼斯,仅仅以那些‘死者’为攻击对象。   砰!   离得最近的‘死者’脑袋宛如西瓜一样炸开。   身躯无力栽倒。   其余‘死者’亦然如此。   美轮美奂的银色雨幕当头笼罩。   仅仅一瞬间,‘死者’联军就遭到了重创。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肯尼斯睁开双眸时,周围三十米已经不存在除了他之外的人形生物,有的只是被射爆头颅,逐渐化为尘埃消散的残骸。   “想不到你还藏着这种杀手锏,不过你还是死定了。”   经过短暂的惊愕,莉塔·萝洁安回过神来冷笑道。   虽然肯尼斯这一手很强,让人防不胜防,可那又如何?   ‘死者’不知恐惧为何物,只要她不撤回命令或者更改命令,这些被召唤出的‘死者’就会一直战下去,直到这个虚假的心象世界毁灭了为止。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术式的效果是与魔力成正比的,那个对‘死者’造成大量杀伤的玩意显然是魔术礼装,要自如操作不仅需要高超精妙的技巧,还要有充沛的魔力。   这个世界的环境恶劣到连她都难以忍受,更不要说肯尼斯那样的一般人类了。   空气、魔力消耗、‘死者’的围杀。   种种不利因素加起来,莉塔·萝洁安想不出自己会输的理由。   确实,固有结界的维持时间普遍很短,但她若是放弃进攻,一心专注维持固有结界,怎么也能将时间延长三倍。   三倍,至少是十五分钟。   要说肯尼斯能像刚才那样操控魔术礼装狂轰乱炸十五分钟,她是打死都不信。   “死定了?就凭这群行尸走肉?”   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言语,肯尼斯笑了出来。   那笑容充满轻蔑之意。   “——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要杀我,至少也得把亚丽百种、登记在册的骑士、六位盟主、还有亚里士多德搬出来才行。”   “哈?”   莉塔·萝洁安有些纳闷,姑且算是里世界顶点的她从未听说过肯尼斯所说的名词,话虽如此,但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尤其是最后那个,光是顺着往下思考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思绪被强行中断。   肯尼斯没有解释的打算,缓缓举起右手。   随着这一动作。   大量的银色流体蜂拥而至,在他头顶形成一个球状,相比起之前体积大了不少,可能是应用了某种压缩的魔术吧。   虽然姿态强硬,但魔力消耗大也是事实。   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肯尼斯不能浪费一丝魔力。   “呼。”   吐气吸气,只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动作。   肯尼斯都感到肺部一阵灼热,就好像把内脏放在火上慢慢煎烤。   活在‘上个时代’的他并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以太。   别说十五分钟了。   哪怕五分钟对他来说都是艰巨的考验。   即便如此。   肯尼斯依然不曾畏惧。   与自信、狂妄无关。   他只知道现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像是在工房里闷头研究一样,心无旁鹫,心神专注到了极致。   大地仍在微微震动,不断有‘死者’爬出地面,无需莉塔·萝洁安的命令,就会自主行动起来,朝着肯尼斯发起冲锋,。   面对这种枯燥乏味,但确实有效的人海战术,肯尼斯的应对措施也很简单。   那就是——杀!   肯尼斯拥有即使对于魔术师来说也很稀有的二重属性‘风与水’。   此二者的共同特性是‘流动’。   故而,他选择精修连炼金术的物质转换、魔术的元素转换。   常规情况下,肯尼斯是习惯临时取材,把大气当成原材料,通过两种转换制造出各种各样的魔术现象。   这样可以将魔力消耗降至最低,施法效率还会得以提升。   单从泛用性来讲,并不亚于橙子的卢恩符文。   然而,这并非绝对的。   世界上没有万能的魔术,他集合两大魔术基盘并作出调整的‘肯尼斯流魔术’亦然如此。   于是,【月灵髓液】诞生了。   它的正体是填充了完整术式系统的水银。   如果魔术师也像童话中的巫师一样要有自己的法杖,那么【月灵髓液】就是他——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的法杖。   这个虚假的心象世界里虽然不能使用魔术,但并不禁止魔力流动和魔术礼装,前者是类似于生命体的存在,后者则是道具。   现在的肯尼斯仿佛化身为那个时代的猎鸟者,对这群前赴后继涌来的‘死者’进行无情收割。   悬浮在头顶的水银就好像他那躁动的血液一般疯狂挥舞着鞭子。   一共十八条。   大概还不足正常人手臂粗,可是却没有一具‘死者’挡得住。   这是当然的。   水银在常温下是非常沉重的液态物质,当其在高压下高速移动的时候便会拥有强大威力的运动能量。而且水银还可以随意地变换为鞭、枪、刀等各种形状,其锋利程度甚至能够凌驾于激光雷射射线之上。   为了节省魔力,肯尼斯甚至都没让它形成刀刃,只是靠着沉重的力道将靠近的‘死者’一个个抽飞。   ‘死者’都有着比钢铁还要坚硬百倍的身躯,可是在这一抽之下却被砸烂了半截身躯。   一步、两步、三步。   肯尼斯在这一片由‘死者’构成的海洋里昂首阔步。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要解决困境唯有将根源——也就是莉塔·萝洁安干掉。   “呵,有趣。”   察觉到那冰冷的杀意,莉塔·萝洁安笑了。   这个男人虽然总是惹她不快,但不得不承认,那种不畏生死只是一昧地,理所当然地,将自我意志贯彻到底的气魄确实令人惊叹。   若是放在古代,想必会成为了不起的大英雄吧? 31.黄金之影   三十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肯尼斯只花了半分钟就走完了。   考虑到他身处的环境,简直堪称恐怖。   一路走来,根本记不清到底击杀了多少‘死者’。   【月灵髓液】是自律型礼装,会根据情况自动作出反应。   当然,手动操控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眼下没有那个必要。   突破重重围杀,肯尼斯终于看到了莉塔·萝洁安的身影。   她就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与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早就料到肯尼斯会走到自己的面前。   ‘死者’数量依旧不见减少,但肯尼斯却无暇再理会这群扰人的苍蝇。   他的魔力已经见底了。   再继续强行压榨,只会透支生命力。   与魔力相反,被吸入体内的宇宙尘埃倒是越攒越多,对脏器的负担也是越来越大,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灼烧感这么简单了。   因为魔术回路、魔术刻印极限运转的关系,负担进一步加剧,最直观的体系就是全身刺痛,感觉就像放在锅里翻炒,不仅痛,还有强烈的灼烧感。   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肯尼斯把手伸进西装右侧的口袋,而后掏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赤红晶体。   贤者之石。   当然,这不是【王律之戒】和魔神所需要的那种‘特制品’,而是自古以来流传的真品,有着万能灵药之称的炼金至宝。   只见他将那一小块贤者之石攥在手心,再把手举过头顶。   狂风呼啸,强烈的魔力辉光从指缝间溢散而出。   突然,悬浮头顶的水银陡然向上拉长,像是拉面条一样,转眼便有了十来米长。   “Scalp!(斩)!”   肯尼斯罕见地,怒吼出声。   同时,手往下重重挥落!   摊开的手掌中已然不见贤者之石的踪影,显然都被化作魔力吸收、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而他现在所能使用的手段就只有——   伴随着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拉长的条状水银也随之而动!   十数米长的银色长鞭呼啸砸落。   在掠过虚空的过程中,仿佛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条状的水银硬生生压扁了。如果说刚刚是鞭子,那么现在就是有一定弧度的弯刀。   刀落!   惊雷般的轰鸣响彻天地,刀劈落的两侧同时掀起百米高的沙尘。   恐怖的冲击波肆意碾压、席卷,离得近的‘死者’被吹飞,离得远的被震得跌倒在地,场面无比壮观。   “呼……呼……”   肯尼斯不由弯下腰喘起了粗气,额头满是汗水,不止如此,如果脱下西装的话,会发现他里面的衬衫早已被浸湿。   【月灵髓液】虽强,但它的魔力消耗也不小,形态变化越激烈、规模越大,所消耗的魔力相对的也就越多。   这一击,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魔力。   魔术刻印运转到极限,本来就疼得不行的肉体更是开始吱嘎作响,好像随时都会崩裂出血,甚至散架。   不止痛楚,还有几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灼热感。   如果不是强撑着,肯尼斯现在已经瘫倒在地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周围的‘死者’全部驻足不前,像是等候调令的士兵,也不再继续发起攻击。   如果召唤者死亡,它们自然也会跟着消失。   既然没有消失,也就是说……   “真是了不起的一击,让我有点迷上你了,我是指爱情。”   沙尘散去,一抹熟悉的曼妙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莉塔·萝洁安。   这个比蟑螂还要顽强千亿倍的女人笑吟吟地看着肯尼斯,她身上的晚礼服已经不再完好,胸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直延伸至小腹之下。   显然,这是刚刚那一击所造成的伤势。   不过到底只是普通的物理性攻击,凭她的治愈能力转眼间就好了大半。   “别惹我发笑了,你也会懂那玩意?”   肯尼斯艰难地直起腰板,嘴角微微扯动,仿佛是在嘲笑她。   “谁知道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战斗是我赢了,看着之前那壮绝一击的份上,我就暂且饶恕你之前的冒犯,直接将你转化成死徒好了。庆幸吧,你是第二个被我吸血的人。”   莉塔·萝洁安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向着他走来。   每一步,都好像是死亡在逼近。   “第二个?第一个是谁?”   肯尼斯表现得很平静,仿佛已经认命了一样。   “是艾梅奇哦,就是之前你见到的那个女仆,她是我见过适应性最高的人类,不过她比你要识趣的多。”   莉塔·萝洁安回答得很痛快,大概是觉得肯尼斯迟早也会知道所以没想过隐瞒。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自己已经赢了吗?”   肯尼斯继续问道。   不过这句话却让莉塔·萝洁安猛地停下了脚步。   “哦?你还有什么杀手锏没用吗?”   她眯起眼睛,声音阴冷。   尽管对于自己的不死性有着绝对的自信,哪怕是教会,也只能采取封印措施,真正被歼灭的二十七祖屈指可数。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莉塔·萝洁安都不觉得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相比起她稍显狐疑的态度,肯尼斯就轻松许多了。   “刚刚,你好像说过,我想打赢你除非有第二头强力的使魔对吧?”   “呵~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啊,事到如今再拖延时间又能如何?【埋葬机关】的援军要二十分钟才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莫非你以为我会被你三言两语耍得团团转。”   莉塔·萝洁安不由失笑。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许并不值得自己如此在意。   虽然有着令人心折的气魄,但毕竟还太年轻了,心智还有待磨练。   别的不说,如果真的有第二头像那条巨鲛一般可敌上位死徒的使魔,干嘛不早点拿出来,非要把自己逼到这种份上。   绝非夸耀,纵然不喜欢跟个野蛮人似的肢体肉搏,但莉塔·萝洁安的身体素质依旧远超人类,如此近的距离,她只要半秒就能掏出肯尼斯的心脏。   真正的聪明人会把自己置身于这般险境中吗?显然不会。   仿佛看穿了莉塔·萝洁安的心思,肯尼斯从容淡定的整理了一下领带,如果不是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绝对看不出他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你在做什么?”   莉塔·萝洁安蹙起好看的秀眉,她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男人。   对于她的疑问,肯尼斯不加理会。   就在这时——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但事实上,这个声音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   莉塔·萝洁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的同时猛地抬起头。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金色,仿佛煌煌烈日一般。   而后,是一双眼睛。   一双不含感情的兽瞳。   如果说之前的巨鲛像是冷酷的猎杀者。   那么这双兽瞳的主人就像天神一般神圣高贵,集万千辉煌于一身! 32.崩塌的世界   ──黄金,辉耀,炽热。   不该出现在这个虚幻世界的,令人联想到太阳的光芒。   从撕裂空间到完成了一次毫无瑕疵的完美扑杀,所耗费的时间几近为零,就好像一道耀眼的金色落雷当头劈落。   犹如投石入水一般,轰鸣与尘埃交织共舞,构成那仅存于刹那间的毁灭乐章。   对肯尼斯而言,这就跟地雷爆炸没有太大区别。   “咳咳咳……”   虽然肯尼斯及时屏住呼吸,并用手臂遮挡面部,但还是不免被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忍不住剧烈咳嗽。   倏地,咽喉涌起一阵腥甜,嘴角缓缓涌出一丝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地上,染红了大地。   “尽管来得很及时,不过可以的话,我倒希望动作能在快点。”   肯尼斯随手拭去嘴边的血渍,   尘埃落尽,前方不足五米处出现了一个坑。   既不深也不大,就好像承受不住重物而塌陷的水泥路面。   细小错乱的蛛网状裂痕蔓延扩散,莉塔·萝洁安倒在最中央,四肢都被宽厚的兽爪按着。胸前的晚礼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可是显露出来的肉体却并非异性所渴望的那般白皙娇嫩,而是血肉模糊的窟窿,就好像真的被雷霆贯穿一般。   伤口完全焦黑,不过鲜血却止不住。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便在身下形成了一摊血泊。   而造成这一切,并且牢牢压制着莉塔·萝洁安的袭击者,则是一头有着黄金毛发,仿佛太阳化身的神圣之兽。   艾尔芙·鲁格。   神代回光返照的奇迹显化,媲美高位龙种的黄金兽。   同时——也是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的另一张王牌。、   “在感受到Master状态变化的时候我就在努力往这儿赶了。对了,路上还碰到个奇怪的家伙,和这个家伙的气息有点相似,但他的速度太慢了,估计得过会儿才会到。”   面对肯尼斯的抱怨,艾尔芙支支吾吾解释了一句就马上转移话题。   这家伙到底干了些什么?   肯尼斯摇了摇头,没有追根究底。   毕竟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倒是艾尔芙提到的‘那个奇怪的家伙’,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汉萨之前说的‘援兵’。   气息相似吗?   肯尼斯瞥了眼被按在地上的莉塔·萝洁安,脸上浮现出一缕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这时——   “可恶!这东西又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美丽的,恍如魔之化身的女人发出不甘地呐喊。   一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瞳已被怒气浸染,血丝布满眼球。   额头青筋暴起,狰狞的表情完全破坏了那张脸原先的美感。   她试图挣扎,试图把这个冒犯自己的野兽赶走。   但是,办不到。   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   任凭她如何发力,兽爪依旧纹丝不动。   这已经不是筋力差距的问题了,而是‘力量’这一概念压根对这个怪物不起作用!   “如你所见是从外头进来的,至于具体介绍就不必了,只能告诉你,它就是我的第二个使魔。”   肯尼斯拍了拍衣领上沾染的沙尘,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没有嘴角那一抹淡淡血渍,谁也看不出他现在状态差到了极点。   “混蛋!混蛋!混蛋!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高位的幻想种存在于世啊!”   莉塔·萝洁安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同时不断挣扎,因为四肢动不了,她就用后脑勺拼命砸地面。   那副疯狂的样子让人看得生畏。   让艾梅奇拖住那个可能会捣乱的神父,接着再把唯一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巨鲛使魔隔绝在外、   明明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剩下了就是用敌人的绝望反抗来取悦自己,最后理所当然的收割胜利果实。   ——本应如此才对。   然而,却又偏偏跳出了一头使魔。   那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高位幻想种,直接掐灭了她翻盘的希望,将她毫不留情地打入深渊,就好像古希腊戏剧经常会有的‘机械降神’,用最粗暴、不讲理的方式踏碎她的尊严。   莉塔·萝洁安不在乎落败和死亡。   在和旧友的争斗中,落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死亡……高位死徒的不死性注定了他们想死都难,便是圣堂教会终究只能采取封印措施。   换言之。   即使肯尼斯在这儿将她打倒、杀死,她早晚还会复活。   那么问题来了。   她到底在愤怒什么?   “原来,所谓的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莉塔·萝洁安绝望的想到。   未来视的魔眼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预测,一种是测定。   前者很好理解,就是综合一切已存在的信息进行推算,从而得出结论。   但这充其量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罢了。   因为打从知道的那一刻起,未来就发生了改变,所以准确率非常低。   而后者‘测定’却不同。   它是通过观测,直接固定了某条世界线。   也就是说,命运注定了。   即使过程发生变化,也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莉塔·萝洁安的未来视属于后者‘测定’   她曾不知多少次‘目睹’他人的死亡,却从未‘目睹’过自己的死亡——直到今天早上。   出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自己的死亡。   这一事实让她感到震怒,而非惶恐。   作为魔眼的主人,被自己的东西牵着鼻子走,这可不是贵族的风格。   在那个自己会死亡的未来画面中,莉塔·萝洁安看到肯尼斯、汉萨、还有那个【埋葬机关】的家伙。   于是,她决定提前动手。   赶在【埋葬机关】的成员到来之前,将这两个人杀了,或者拉拢到自己这边,这样一来就能规避那个未来。   ——确实。   未来发生了变化。   本该将她逼入绝境的【埋葬机关】成员没来,那个藏了一手的阴险神父被艾梅奇拖住了。   虽然肯尼斯的使魔很强,但插不上手的话就只是摆设。   谨慎起见,开启固有结界之后特地召唤‘死者’围杀肯尼斯,直到肯尼斯拿出杀手锏、魔力耗尽、气息无比虚弱,方才选择罢手。   按理说,战斗进行到这一步,胜利的曙光已经被她攥在了手上。   但那该死的命运却蛮不讲理地给了当头一棒,仿佛在彰显自己不容置疑的威严。   “动手吧艾尔芙,把她肢解了,然后带回去。二十七祖这样的研究素材可不多见,兴许还能在她身上找到不变成死徒却能无副作用延迟寿命提高人体机能的方法。”   肯尼斯已经受够了这个恶劣环境,再不出去怕是要对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艾尔芙忠实遵从了他的吩咐。   嘴一张便咬断了莉塔·萝洁安的喉咙。   顿时,歇斯底里的疯狂嘶吼戛然而止。   鲜血宛如泉水般一般喷溅。   不知是否因为遭到了更高的‘神秘’压制,伤口恢复速度不如之前那么离谱。   紧接着,艾尔芙挥动兽爪,将她完全肢解。   四肢不必待言,主干身躯也被分成三段,最可怕的是这样做竟然没有损害到珍贵的脏器。   那熟练的手法也不知道是跟哪儿学的。   肯尼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透支生命力,将其转化为魔力,然后控制【月灵髓液】将莉塔·萝洁安的尸首包裹起来。   当然,不是像买猪肉一样直接打包带走,而是特地区分开来,如果还是用卖猪肉来打比方的话就是从一个塑料袋变成了多个塑料袋,这样一来莉塔·萝洁安的不死性就受到了一定钳制。   不过这不是绝对的,毕竟不是正规的封印术式。   只要莉塔·萝洁安取回意识,她就能随时破开【月灵髓液】,所以等会儿得找苍崎橙子‘帮忙’,尽可能拖到返回时钟塔。   失去了魔力来源,又遭到来自现界的排斥,这个栩栩如生的心象世界开始摇摇欲坠。   肯尼斯抬头仰望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深灰色苍穹。   虽然只是虚幻的假象,可是,终究还是带给他不小的冲击。   “希望,不会再有下次见面的时候。”   伴随着呢喃声,事象的境界被再度颠覆。 33.贵族都是强盗   身上的钝痛将意识唤醒。   “……”   肯尼斯缓缓睁开仿佛粘在眼睛上的眼皮。   同时想抬起头——却没能办到。   如同捣弄着脑浆般的头痛与恶寒,让他发出微弱的呻.吟。   下意识的发力钝痛变成刺痛,尤其是身体内部的脏器,就像被绷带缠裹得密不透风,几乎让肯尼斯喘不上气。   忽的,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下一秒,刺痛也好、不适感也罢,全都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   ——治愈魔术。   肯尼斯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   仿佛打开某个开关,乱成一团的记忆逐渐明晰。   理智的回归,代表着能够进行正常的思考。   那种感觉就好像戳破了梦境的薄膜,大脑彻底清醒了过来。   肯尼斯又试着睁开双眸,这次很顺利的成功了。   本以为率先映入眼帘的会是陌生的天花板,但事实上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你的意志可真是强韧得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没受多大的伤,但你的脏器、身体机能都因为种种原因遭到破坏,一般人的话早就当场休克了,你倒好,这么快就醒了。”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话语,肯尼斯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脑后柔软的触感,近在咫尺却是九十度角横过来的面庞,视野外的满天星空,轻轻一嗅还能闻到一阵幽香,以及一丝海风独有的腥味。   根据已知的条件,他已经大致判断出了目前处境。   地点是倒数第二节的车厢。   及时对他施加治愈魔术的是苍崎橙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膝枕,但想来是为了方便施法吧。   一边使用治愈魔术,一边通过肢体接触,把精气过渡给对方。   只有这样,他才能这么快醒过来。   欠了个不小的人情啊。   肯尼斯默默想到。   不过说到底还是赚了。   这辆魔眼蒐集列车是莉塔·萝洁安的魔眼展览馆,收藏了不知道多少珍贵的魔眼,就连时钟塔贵族派领袖巴瑟梅罗和民主派领袖特兰贝里奥都在犹豫是否要对这个地方下手。   击败了莉塔·萝洁安,就意味着她所收藏的魔眼都将成为肯尼斯的‘战利品’。   哦对,还有她本人。   一名位列【二十七祖】的高位死徒。   作为研究素材来说,简直奢侈得过分。   被圣堂教会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打着‘神爱世人’的名头找上门讨要其归属权。   说到圣堂教会……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三个小时,再过一会儿你大概就欣赏海上日出了。”   橙子耸肩道。   “【埋葬机关】的人在哪儿?”   肯尼斯尽管极力维持平静的语调,但橙子还是听出了一丝急迫。   “放心,没人抢你的战利品。那家伙在得知目标被消灭之后就离开了,还把那个神父也带走了。真要说的话,被带走的,也就只有一只魔眼。”   “【歼灭之魔眼】?”   “对,汉萨……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收拾完那些乘务员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依靠藏在眼罩下的一只魔眼在跟莉塔·萝洁安的女仆战斗。虽然大半边身体都被撕碎了,但他的身体竟然是由大部分经过‘圣别’的机械构成,那个女仆一时不察反而被他给阴了,后来一个少年赶到,彻底奠定胜局。”   橙子想了想,简略解释了一下过程。   “至于你,则是在那之前就被艾尔芙叼着出来了,或许就因为艾尔芙,那个【埋葬机关】的成员才干脆撤退了。走之前,那个神父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说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房间床下藏着另一只【歼灭之魔眼】就当是作为补偿。”   “真是打得好算盘。”   肯尼斯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若非汉萨横插一脚,别说【歼灭之魔眼】了,莉塔·萝洁安的所有收藏都将会成为他的战利品,换句话说,汉萨是在拿他的东西来做文章。   ……如果汉萨知道肯尼斯的想法估计会气得跳脚。   这还没开打,就把所有东西都视为囊中物了,要知道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但肯尼斯才不管这些,作为有强迫症的人,好好一对魔眼少了一只,他就感觉心里不舒坦。   要么全带走,要么全留下,只有一只算怎么回事?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魔眼亦然如此。   “这事不算完。”   “你说什么?”   “没什么,话说现在列车是什么情况?”   肯尼斯灵活的转移话题。   “如你所见,停在了海面上,暂时没法开起来。”   橙子耸了耸肩道。   “连你都不行?”   “谁知道呢,我没试过。”   “乘务员呢?”   “全死了。仿佛飞蛾扑火,即使明知打不过也要上,甚至还有想要引爆列车拉着所有人一起下水的疯子,没办法我只好下杀手了,不然我也想留几个会开火车的家伙。”   “算了,这个破车就扔在这儿吧,带着艾尔芙去把‘战利品’全部收集起来,然后直接跨海返回挪威沿岸。”   肯尼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魔眼蒐集列车本身价值不大,而且还是沿着灵脉行驶,即便是开动了也无法拐弯回头,只能顺着这一条灵脉往前走,直到抵达冰岛。   然而,距离冰岛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   他现在状态依旧很差,必须尽快赶回时钟塔进行正规完善的治疗。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残留于体内的宇宙尘埃祛除。   那玩意对于人类来说不亚于慢性毒药。   时间久了,会对人体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   “哦对,那个玩意你打算怎么办?”   橙子忽的想起了什么,用手指了指了前方。   肯尼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型化的艾尔芙以及……被她当成玩具推来推去的银白球体。   那是【月灵髓液】。   其中封存着某位二十七祖的残躯。   “事情过程我已经听艾尔芙说了,只能说你的胆子真是大到没边了,居然敢只身一人面对那种怪物。不过既然赢了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之姑且是照着你的意思,用卢恩符文做了个简单的封印,但具体能持续多久、效果如何我就没把握了。”   橙子继续补充道。   “辛苦你了,只要有封印,她就不可能出的来。”   “我是不想打击你,但对于高位死徒来说,那种程度的‘监牢’还关不住她。”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关不住她的主要原因是她本身具有打破‘监牢’的力量,而如果她的力量受到一定钳制,那么自然也就出不来了。”   说罢,不等橙子继续询问,肯尼斯心中默默呼唤了一声仅有的魔神之名。   哗啦!   伴随着漆黑、不详的水花。   巨鲛猛地破水而出,将【月灵髓液】一口吞进肚子里,继而又潜入魔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地面上也没有半点水渍,仿佛一切都是虚幻。   “……原来如此,利用吸血鬼厌恶水的原理吗?确实,这样做的话,即使恢复、突破水银和封印构成的‘监牢’,又从弗内乌体内逃出来,一时半会也逃不出那片魔海,而且还会受到弗内乌的攻击。封印、环境、人为看守,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橙子不由惊叹出声。   “没办法,毕竟是珍贵的研究素材啊。比起这个,你还是快点行动吧。”   面对二十七祖,再怎么谨慎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道理,不仅肯尼斯懂,橙子也懂。   “真是会使唤人。”   橙子一边嘀咕着,一边把他的头从腿上挪开,然后再扶着靠在墙上。   “走了艾尔芙,没听到你主人说的话吗?该去收刮战利品了,眼球的话,虽然不好吃,但应该也算是亮晶晶的东西吧?”   闻言,艾尔芙双眼发亮,瞬间便将弗内乌抢走她的玩具的怨念抛之脑后,起身跟在橙子背后走入车厢。   肯尼斯则是凝望一会儿星空,而后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下一觉醒来,他希望自己能够躺在时钟塔的病床上。 34.魔眼去哪了?   从挪威到冰岛,中间隔着极其宽广的海域,而它——托尔斯港便坐落于这片海域的正中央,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中转站’。   夜深人静,海边崖壁上栖息着十来只长着翅膀会飞的动物。   乌鸦、夜莺、老鹰、鸽子、猫头鹰……   几乎都是常见,要么广为人知的动物种群,当然,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会飞。   海浪宛如巨人之手捶打崖壁,发出澎湃的声响。   亮银色的月华倾洒在它们的身上,映照出那一双双充满人性化的眼珠。   幽然的气氛搭配这一幕离奇的光景,像是在悄然着诉说孩子们所向往的幻想童话。   但,如果有普通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被吓坏的。   因为它们正在用人类最熟悉的语言进行交谈。   “关于魔眼蒐集列车消失一事,诸位有何看法?”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列车肯定是出了问题,不然按道理这个时候我们派出去的这些使魔已经上车。”   ——使魔。   根据魔术门派不同也被叫做Familia或Agathion,在东洋则被称为式神。   对一名合格的魔术师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帮手。   它可以在你专注研究腾不开手的时候帮忙处理些琐碎杂事,也可以在你不方便出面的情况下代替你出席。   后者性质更接近‘分身’,通过相连的因果线,魔术师们能够利用使魔收集情报,比如最基础的感官共享。   眼下便是最好的例子。   这些使魔们的主人本体并不在同一个地方,然而却能以这种方式进行交谈。   倒是与未来广为流行的‘视屏会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说是临时更改了路线?”   有人提出了新的看法,但很快被其他人否决。   “列车行驶时间总共就只有三天,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如果是临时更改路线,肯定会及时通知吾等。”   “我也得到确切的消息,证实了列车的确经过挪威本土,但最后却没能抵达冰岛。”   “可别告诉我是海上失事?虽说有传言说列车主人是一个死徒,但也不至于带着整节列车掉进海里。”   “好了诸位,请冷静,我这有个新的消息。”   就在众人吵闹不休的时候,一只乌鸦发出尖细的嗓音,顿时将喧嚣声压了下来。   “——我派出去的使魔在海上找到了列车。”   “什么?!”   “果然是故障了吗?”   “赶快联系列车人员!”   “见鬼,希望还能赶得上拍卖会。”   听到这个消息,几只鸟类激动得都开始扑打翅膀了。   显然,它们背后的魔术师都是对魔眼有着强烈需求和渴望的买主。   “抱歉,我的使魔并没有联系上列车人员。准确的说,在我找到列车的时候,那已经是一节空车了,列车人员全部丧命,疑似保存着魔眼的仓库也被劫掠一空,我还在列车上末尾车厢发现了明显的战斗迹象,看那魔力残留的浓度,应该是在一天以前。”   也许是因为被打断话语而感到不快,乌鸦也不拐弯抹角,一番话下来直接掐灭了它们的希望,听口气仿佛还有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与早就知道这件事有着心理准备的乌鸦不同,其余使魔……不对,应该说魔术师们都被震撼到了。   虽然也有人怀疑乌鸦‘贼喊抓贼’,但仔细想想可能性实在太低。   如果魔眼蒐集列车这么好对付,时钟塔三大贵族早就动手了,哪里轮得到他们?   “莫非是圣堂教会干的?”   确实,与魔术协会并列的教会不仅具备这样的能力,也具备合理的动机。   传言魔眼蒐集列车就是某个死徒为了炫耀自己的收藏而开办的。   虽然教会对高等级的魔眼没有太大的需求,但光是‘死徒’这个身份就足够他们出手了。   “不管是不是教会干的,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查清那批魔眼的去向!”   “没错,这是才是最主要的。”   “我倒希望是落在教会手上,这样吾等收购起来也比较容易。”   “问题是,如果【东西】是被其他人得到了呢?”   “我觉得我们同时从两边下手,一边是教会,还有一边是在我们之前上车的乘客。说起来,有在列车上发现其他魔术师的尸体吗?”   因为这一句话,动物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乌鸦身上。   只见乌鸦摇了摇头道:   “并没有乘务员以外的魔术师尸体。”   “这么说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教会带走了那批魔眼,要么那些活下来的乘客带走了那批魔眼。”   “为什么不会是列车主人带着东西撤离呢?”   有人忽的提出异议。   然后,惹来了众多不善的目光,仿佛要用视线在它身上割下肉来。   ——很正常。   如果那批魔眼真的被列车主人带走了,那么他们还有什么便宜可捡?   ‘没有坏处’与‘没有坏处,但可能得到好处’。   这两个选项之中,思维正常的都会倾向于后者。   因为前者选了也白选。   “总之,先去调查。至于后续情报,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大方共享出来,所以各凭手段吧。”   最后,一只雄武的苍鹰做出定论,为这次诡异短暂的会谈划上句号。   ☆   时钟塔本部,也就是【全体基础】科系。   拥有五大部门、七十多个小教室的最高校舍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名牌大学没什么区别,不过只要稍稍深入一点,碰倒魔兽或元素魔术失控的现场就是家常便饭。其中特别是地下的大迷宫,为了寻求神秘的残骸和幻想种的尸骸,现在还在向下进行挖掘,哪怕是高位的魔术师如果轻易踏入也不一定能平安归来。   正因如此,除了大量教学楼、研究所之外还搭设了最专业的医院。   某一间高级病房里,肯尼斯穿着白色病号服靠在床头,手上捧着一本刚被雷夫破译出来的魔术书看得是津津有味。   距离那一夜已经过去四天。   尽管他现在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但伤势已无大碍,体内的宇宙尘埃也被祛除得干干净净,只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便可康复。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不等肯尼斯出声,坐在一旁吃水果的艾尔芙就蹬蹬蹬地跑过去把门开了。   “打扰了。”   门外不是别人,正是肯尼斯的授业恩师——降灵科系主任兼‘君主’的索菲亚利。   一位典型的英国老绅士。   西装礼帽、手杖和唇上蓄着的两撮精致的胡须。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瞳中充满睿智的光彩。   “您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肯尼斯不由惊讶道。   “当然是在看望你的。”   老绅士摘下礼帽,说道。   “明明前两天才来过……难道说您打算退休了?所以时间很多?”   “退休是肯定的,但要等布拉姆成长起来才行啊,那个小子虽然也很争气,但还不足以扛起索菲亚利的名字,更别提系主任的位子了。”   布拉姆。   准确的说是布拉姆·奴萨雷·索菲亚利。   他是老绅士的亲生儿子,年龄与肯尼斯相仿,但资质、才能、天赋却不如肯尼斯甚多,恐怕还得熬个十年才有资格竞争下一任系主任的职务。   “总比那些找不到合适继承者,或者干脆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半吊子的家族要强。”   肯尼斯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看来这两天你也被烦得不轻啊。”   老绅士摸了摸下巴,神情颇有些无奈。   作者留言:   (改了下,我发现二世事件薄提到十二科系的系主任身兼君主,只有现代魔术例外。而2015的蘑菇又TM吃书了!按蘑菇的话来说,以三田为主,因此设定方面我也已三田为主,二世事件薄还没提到的我就拿以前设定来用,以上!) 35.学费不便宜   “岂止是烦得不轻。我若只是个普通的魔术师,估摸着早就被抓起来接受盘查了。”   想到最近打着各种旗号上门探病的那些人,肯尼斯不由笑出声来。   “这是肯定的,因为魔眼蒐集列车是谁都想啃的一块大蛋糕,只不过先前是被关在了大多数人所奈何不了的铁盒子里面,因此,即使贪欲作祟,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绅士微微颌首,下意识拿出了烟斗,但在肯尼斯充满戏谑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苦笑的摇了摇头把烟斗又放进兜里。   “咳,说到哪儿了?哦对,现在外面那层铁盒子没了,所有人都开始渴望得到里面的那块蛋糕。据说现在挪威外海那部分区域已经被协会封锁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搞什么名堂,就连教会那边也被拖下水了,很多人怀疑‘蛋糕’被他们拿走了,但是——”   “教会把我供出来了?”   肯尼斯神情不变。   老实说,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有些事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何况还牵扯到了教会。他和教会之间可没什么交情,指望对方帮自己打掩护,那还不如识相点去抱巴瑟梅罗的大腿。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最起码是想办法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看来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啊。”   “没办法,魔术师的圈子太小了,那些知晓内情的贪婪者们同时行动,纵然行事谨慎,也难保不露马脚。这几天下来,协会内部可谓是暗流涌动,时钟塔十二科系君主家族,不属于此列的高层干部,就连远在他国,有一定底蕴的贵族家系也不甘寂寞。继续闹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该传遍整个里世界,到时候先不说会不会出现更大的乱子,光是考虑如何收场就得难倒一大片人。”   老绅士摇头叹息。   虽说是贵族家庭出身,可他本身是个标准的学院派魔术师,对这些政治斗争向来敬而远之,但这次因为牵扯到了得意门生,故而无法置身事外。   “放心好了,等我出院后,这件事就能得到解决。”   “听说阿奇波卢德打着为庆祝你康复出院的名头邀请诸多大人物参加聚会。莫非是你授意的?”   “毕竟不能在医院窝一辈子。”   肯尼斯嘴角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不管教会有没有把他供出来,只要证明那批魔眼不在教会手里,那他被盯上就是必然的结果。   矢口否认?当然可以。   肯尼斯如果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得到那批魔眼,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   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   没有证据谁会冒险得罪阿奇波卢德家族?   要知道阿奇波卢德家族也是君主家系,不止诞生过一位君主,而且背后还有整个埃尔梅罗学派,绝非是可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但这样做实在太亏了。   魔眼本身价值在于活用效果,通过其效果创造更多的价值,这才是魔术师们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   倘若当成珍贵的收藏封存起来,那和协会的【封印指定】又有何区别?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妥当。   这等于是拿阿奇波卢德的名誉、地位来做赌注。   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势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后果不堪设想……   老绅士明显听出了他这话隐藏的含义。   “不得不承认,虽然是一步险棋,但走好了就是好棋。”   “那么,几天后的聚会您要来吗?”   “还是算了吧,我等消息就好了。”   “看来您对我信心十足啊。”   肯尼斯眉头一挑。   “与信心无关,我是只是相信你能够处理好。嗯,这趟没白来,算是稍微松了口气,我就先不打扰你休养了,好多事务还等着我操劳,真希望能早点退休啊。”   老绅士戴上帽子,拿出烟斗叼在嘴里,拄着手杖离开了。   错觉吗?走的时候,步伐要比来的时候轻快许多。   看着恩师离去的背影,肯尼斯只觉得心中暖流涌动。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敬重的老魔术师。   “不过,有一点您大概猜错了。我可没有切蛋糕与人分享的打算。”   肯尼斯眯起双眸,眼中闪烁着宛如刀刃般锋锐的寒光。   “——艾尔芙!”   他忽然喊道。   正把头埋在果篮中的金发少女猛地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嘴角还有水果的碎渣以及甜腻的水渍。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贵重的战利品忘了处理,马上通知菲尔兹,让他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真的没关系吗?医师是建议Master再休养两天……”   艾尔芙歪着头说道。   “出去后会有更多好吃的。”   “——!”   啪嗒一声,窗户被打开。   艾尔芙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窗前。   风吹起窗帘,闷热的气息争先恐后钻进来。   “记得关窗啊,笨蛋。”   ☆   当天下午,肯尼斯出院了。   虽然发出去了不少邀请函,但没收到的还是占了大多数,为了分一块蛋糕肯定会化为扰人的苍蝇找上门来。   故而,肯尼斯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本家,而是直接乘车返回自己位于降灵科领地的私人庄园。   不光是那那批魔眼,莉塔·萝洁安的尸首也被藏在庄园地下的工房里。   尽管事先做了大量工作,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所以他打算先去彻底排除这个隐患,之后再为‘聚会’做准备。   从伦敦市区到郊外所需时间并不长。   肯尼斯坐在轿车后座,闭着眼睛养神。   除了艾尔芙吃着饼干所发出的些许杂音,车内显得很是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轿车猛地一刹。   如果是寻常车辆,必然会随着强大惯性而前倾,甚至在地上打滑一段距离。   但肯尼斯所乘坐的这辆轿车事先经过针对性的改装,还施加了魔术。   只见四个轮胎里外两侧的金属轮辋浮现出了魔法圆的虚影,随后湛蓝色的辉光一闪而逝,所有惯性力量被吸收,车体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少爷,前方有人拦路,光看长相应该是人造人,数量不少,需要我向家族求援吗?”   司机有些凝重的说道。   声音传到后座,然而肯尼斯依旧闭着眼,若非指尖在胳膊上敲打着,就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艾尔芙,交给你了。”   “要全部干掉吗?”   艾尔芙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咬字模糊的问道。   “他们就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力量才会把人造人派出来,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他们的求知欲。哦对了,藏在暗中的那些钉子也别放过。”   说到这,肯尼斯睁开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毕竟,得让他们知道学费可不便宜。” 36.大概,是在散步吧?   黑暗,不断地扩散。   距离感变得模糊,仿佛置身于宇宙星空。   然而挂在天花板上的枝型吊灯却暴露了这是个房间的事实。   柔和的光芒投射下来,照亮了圆桌。   ——仅仅如此。   在这个房间,名为‘光’的概念似乎受到一定限制。   虽然亮度很足,但却无法跨过圆桌边沿,驱散其余空间的黑暗。   除了吊灯,还有一样发光源。   那是一枚精致的水晶球。   就放在圆桌的中央,与灯光相交辉映。   但如果有普通人在场定会发出惊呼,只因水晶球上浮现出了栩栩如生的画面,就好像里面装着一个小世界。   而事实上,水晶球的作用类似于投影机,另一端连接着使魔的视野。   归根结底就是‘视野共享’的另类运用罢了。   画面中,看似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车,车外是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相同面貌、相同身材的人造人。   有男有女。   但无一例外,他们手上都拿着刀枪剑戟之类的冷兵器。   经过特殊加工,虽然还没达到‘礼装’的级别,但对寻常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神兵利器了,而他们本身则是战斗特化的人造人,拥有媲美大多数幻想种的怪力,最后再植入教科书式的战斗技巧相关——   倘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发生遭遇战,就算是执行【封印指定】的‘专业人士’也得考虑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或者是采取游击战。   毕竟,与不知畏惧、痛苦的人造人硬碰硬实在不划算。   肯尼斯作为魔术师的水平尚且还是个未知数,但考虑到刚出院还需要静养的关系,应该会选择让自己的使魔出战,这也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擅长正面作战的人造人,因为大多战斗特化的使魔也是这种类型。   通过相互厮杀,从而可以确定某些事情。   不过——   “我们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忽的,黑暗中传来了犹豫的声音。   “当初集资找爱因兹贝伦购买人造人和炼金武装的时候可是一致通过了,现在才迟疑未免有辱汝之族名。”   另一片黑暗中,有人怒斥道。   “冷静点,派出去的是人造人,即使全死了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况且就算知道了,那位也不会在意。毕竟我们没有动用什么下作手段,说是袭击也是光明正大。”   “确实,我们的目的在于检验传言的真实性。”   “高位幻想种啊……真是难以想象有生之年还能目睹那般奇迹,即使被那位事后追究了,我感觉值了。”   “你们别忘记了成立联盟的最终目的。拥有高位幻想种,也就意味着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具备着击垮魔眼蒐集列车的能力,而没有资格收到‘邀请函’的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才能从他手上获取利益。”   “如果这个传言真的属实呢?”   “那些大鳄可不会大发善心带着我们一起享用美食,所以只能选择谈判,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尽量别用武力。”   “因为把我们加起来再乘以十都不可能敌得过一只高位幻想种。”   “……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应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打打杀杀?”   “……附议”   “附议。”   “附议。”   “附……咦!下车了,是那个疑似高位幻想种的少女。”   这时,有细心人注意到水晶球投影出的画面产生了变化,急忙出声提醒道。   此言一出,十数道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水晶球上。   只见水晶球里的轿车车门打开,一抹梦幻般的金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即使隔着水晶球,也能感受到她所散发出的那一股超脱世间凡尘,仿佛是由纯粹的‘幻想’具现出来的独特气息。   艾尔芙·鲁格——   这是他们通过隐秘渠道获知的名讳。   过于精致的外观,以及那奇妙的气质,任何人只要见过一眼就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而抛开这些不谈,艾尔芙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女。   若是被一般人看到了估计会痛斥肯尼斯吧?   比竟然让这么娇小的女孩去面对数十个手持武装的战士,自己却躲在车里不敢吭声。   不得不承认。   有那么一瞬间,观看水晶球的众人也产生了类似的念头。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扭转、不对,是击碎了他们的固有思维。   少女向前踏出一步,而后……变成了金色的光。   就好像贴着地面飞驰的流星。   ——吼!   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所有人脑海中却凭空响起一声咆哮,震得他们大脑颤抖,思维一度走向崩溃的边缘。   随后,那一抹快到极致的流光膨胀变大,形成威武神圣的狼首,上颌下颌大开,尖锐的獠牙恍如实质。   不光是人造人,就连宽敞的马路本身也被一口‘吞’了进去。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   就连一面倒的屠杀也算不上。   硬要描述的话,只能说是散步吧?   零食吃多了所以溜达溜达,至于那些人造人则是不小心踩到的花花草草。   不带一丝恶意、杀意,宛如白纸般纯粹,纯粹得令人毛骨悚然。   “咕咚。”   不知是谁吞咽口水的声音打破这难言的死寂。   而后众人方才惊醒过来,藏在黑暗背后的眼瞳充斥着惊惧。   一时间,倒吸凉气的声音彼此起伏。   然而下一刻,声音却突兀消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原因来自于水晶球。   准确的说,是水晶球所映照出的光景。   马路依然完好无损,并没有因为那恐怖的吞咬而遭到破坏。   反倒是人造人全消失了,仿佛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恢复人型的金发少女打了个哈欠,然后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她便找到了躲在暗中窥视的使魔。   “……”   不知为何,众人忽的遍体生寒。   错觉吗?他们感觉到自己正被一抹不含杂质的纯粹目光注视着。   隔着这么远,按理说,即使被发现了也有充足的时间转移阵地,可是这股仿佛述说着死亡的恶寒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让他们疑惑太久,对方主动揭开了答案。   少女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一样露出了笑容,嘴唇也跟着蠕动。   坦白的说,他们都不会唇语,而且光凭视觉很难分辨唇形,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儿,明明就是不懂、也看不清楚,却偏偏能够领会对方的意思。   “找到了~!”   就连那雀跃的情绪变化也能清晰传达。   如果换成平时,他们估计会表现出身为魔术师的专业性,对这个现象进行分析研究,然而眼下却没有一个有这个心思。   只因众人——全被恐惧所击垮。 37.天道有轮回   收拾了袭击者还不算完,居然又派出使魔顺藤摸瓜展开追杀——或许是被肯尼斯的狠辣手段所震慑,即使艾尔芙不在身边,接下来的路途也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顺利抵达庄园之后,肯尼斯连一口水都没喝就直接来到他亲手打造的地下工房。   借鉴现代建筑风格的魔术工房本身近乎于常人眼中的研究所。   纯白的通道看起来干净整洁,天花板上镶嵌着水晶,仅有拳头大小,每隔十米便有一颗,经过魔术加工可用于长时间的照明。   除此之外,不同用途的实验室、仓库超过五十间,占据整个工房百分之八十的空间,再然后就是最深处的【祭坛】。   普通?这是必然的,工房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满足魔术师的需求,而这所谓的需求,大多是研究方面的,因此并不像童话中的巫师城堡一样神奇诡秘。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禁止那些未得到许可的入侵者进入工房。   要做到这点很难,但又不得不做。   肯尼斯基本上把能利用上的都利用上了。   于是,这个地下工房被他打造成了表面是结构复杂的研究所,实际上却是连从者都不一定能攻得进来的‘堡垒’。   外围三重大型结界相互循环运转,遭到攻击时便会把所有魔力聚集于一点,进行针对性的防御,除非在一瞬间攻破三层,否则就会自主汲取灵脉魔力修复,工房内部的术式陷阱、大小不同的结界以及饲养的魔兽、恶灵魍魉也是多不胜数。   某种意义上来讲,内部比之外围更为难缠。   此外,肯尼斯在美利坚军方那儿订购一大批目前时代最先进的武器以及大量弹药,同时从阿特拉斯院雇来一批炼金术师对武器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最后根据家族内部的‘专家’意见尽可能把武器安装在最妥当的位置……   每当想起雷夫得知工房大致性能时所露出的那副惊愕得无以复加的呆脸,肯尼斯心底便会涌起一股愉悦感。   毕竟,造出了如此了不得的东西却不能与他人分享(显摆)甚是痛苦。   “雷夫,你还活着吗?”   无视门上挂着‘入内请敲门!!!’的木牌,肯尼斯一脚踹开了研究室的大门。   和以前一样,一开门就能看到堆得如山一样高的文件以及各种测量道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地方住着一位数学家。   地上也散落着白纸,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被撕裂的。墙角一排排书架上塞满了平均有半截食指来厚的书籍,旁边就是工作台,其杂乱程度并不逊色于正对着大门的那张红木桌。   踹门发出的声响不大,可过于突然了一些。   导致正沉迷于编写魔术公式的德国青年吓了一跳,手中的笔甚至在纸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破坏了术式和字迹整体美感,不仅如此连本来构思好的灵感也被粗暴打断。   “肯尼斯!”   回过神来后的雷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而愤怒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惊慌取缔。   原因很简单。   他这一拍,让堆得太高的文件山开始摇摇欲坠。   “哦不!”   现实没有回应雷夫的祈求,这座堆了不知道多久的文件山最终还是倒了,而且还是朝着他倒去。   嘭!   哗啦啦!   得庆幸这不是石头,不然这位严谨的德国青年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了。   话虽如此。   雷夫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半截身体被雪白的纸张掩埋,头上、衣服内侧也有七八张,感觉就像是刚从雪球里爬出来似的。   可以想象,那并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   光看他那那副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的表情就知道了。   “呃……”   肯尼斯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勉为其难露出一抹笑容,鼓掌道:   “很棒的演出,或许你可以考虑下兼职个喜剧演员什么的。”   “要我说,你才是或许该换一双魔眼,这样你就能看清挂在门上的木牌了!”   雷夫气急败坏地吼道。   “木牌?哦抱歉,我只是关心你的人身安全,毕竟让你一个人盯着【祖】总觉得不太安心。”   肯尼斯回头看了眼因为他那一脚掉在地上的木牌,然后无辜地摊手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肯尼斯!我发誓我下次在门上安装个密码锁,只有当你输出‘敲门’这个单词之后才能打开。”   “……我感觉你在糟蹋经费。”   “如果这样做能让你长点记性的话,我愿意把下半年的预算缩减十分之一。”   雷夫一边恨恨说着一边拨开掩埋自己的文件,旋即转过身,把手按在墙上,如果有肯尼斯之外的魔术师在场定然会察觉到他体内涌动的魔力流。   倏地,以他手为中心,无数条电弧般的纹路陡然扩散、激增,转眼覆盖整面墙壁。   咔咔咔——   伴随着异样的声响。   墙壁裂开了。   起初是不规则的裂痕,随着时间推移,却好像一块块拿掉拼图似的,最终一面墙壁就这样好端端消失。   在墙壁背后并非是实心的混凝土,而是一条漆黑的走廊。   做完这一切后,雷夫转过身,表情略显凝重的说道:   “虽然你的做法让我很不满,但不得不承认你的直觉是对的,那家伙从弗内乌的固有结界出来之后就很不安分,如果还想继续将其囚禁,光是加固还不够,得采用新的方法。我的建议是从【封印指定局】和圣堂教会那边下功夫,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先让我看看情况再说。”   浑然无视那幽暗的环境,肯尼斯径直踏入走廊。   虽然不太看好他这次决策,但毕竟签了契约,雷夫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走廊本身是向下倾斜,这意味着距离地表更远。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到五分钟便抵达走廊的尽头。   那是彷如容器一般的空间。   圆柱形的内部结构,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摆设。   ‘空旷’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拥挤。   因为天花板、地面、墙壁全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卢恩符文,仔细辨认的话,则会发现那些文字都是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不存在例外,也不能有例外。   除此之外,这个空间还有另一样事物,也是唯一一样称得上‘物品’的东西。   那就是‘容器’。   ——货真价实的容器。   被放置在这个圆柱形房间的正中央。   光看外型有点像鱼缸,完全透明的材质,如果不是里面住满了特殊液体,很难看出其框架。   不过框架也好、液体也罢,都是比不上浸泡在里面的那个头颅来得引人注目。   晚霞一般的艳红长发微微飘动。   尽管脖子之下空无一物,但其美丽程度丝毫不减。   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要是被一般人看到了,恐怕会不顾一切也要将其夺走吧?   然而这种天生的魅惑魔术对肯尼斯不起作用,只见他不徐不疾地走近容器。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   当肯尼斯接近到两米的时候,那个头颅猛地睁开双眸死死瞪着他,其中的冰冷、杀意、愤怒……等等诸多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宛如怒涛一般试图击垮对视者的心理防线。   啪嗒。   肯尼斯驻足于此,回以淡定的目光。   “几天不见,听说你不太安分啊,莉塔。” 38.谈判(恐吓)专家肯尼斯   这颗美丽得不似人类的头颅,不是别人,正是里世界凶名赫赫的‘二十七祖’之一的莉塔·萝洁安。   肯尼斯是会将一切可利用的都利用上的效率主义者,因此,在暂时想不到最理想的解决途径之前,先让橙子在这个地方刻满了象征‘太阳’、的符文,藉此抑制莉塔·萝洁安的不死性,然后将她的头颅存放于拥有数百年历史并且经过圣别仪式的水晶所打造的‘容器’,再注满超过二十种毒素混搭而成的药液。   如果说符文是起到抑制效果,那么后两者便是‘伤害增幅’与‘不间断对其造成伤害’。圣别仪式是教会惯用的手段之一,但绝非秘仪,肯尼斯甚至都不需要出面,只是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这件事。   而多种毒素混搭的药液,不仅利用到了‘死徒厌恶流水’这一点,还能够通过圣别的附带效果提高杀伤性。   受伤、恢复、受伤、恢复……   周而复始,无限循环,让莉塔·萝洁安永远处于一种‘受伤’的状态。   这是肯尼斯现阶段能够想出来的最好方法。   但可惜的是,这一套措施并非完美。   死徒为人所恐惧不是没有原因的,强大的力量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顽强的生命力。   传自神代的毒草、拥有可怕毒性的魔兽。   收集了足足二十余种,而后从中提炼出最精华的部分制成药液。   毫不客气的说,这种魔药光是靠近闻一闻就会让人当场毙命。   但是,莉塔·萝洁安是例外。   有些人生病了经常会说‘忍忍就过去了’,这句话对她来说同样适用。   从一开始无比难熬到现在从容面对。   可见她正在逐渐‘适应’。   就好像远古时期为了活下去而抛弃鱼鳍长出腿脚的动物一样。   通过不断的自我修复,渐渐产生了对应的抗体。   倘若没有这个水晶容器,怕是这会儿连上半身都长出来了。   一旦有了双手,做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比方说,打破这个容器。   “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次失败就丧失斗志任凭你摆布吗?”   莉塔·萝洁安的嘴唇并没有动弹,可一道冷冽中夹杂着愠怒的声音却凭空响起,宛如暴风雪一般在这间临时的‘封印室’里回旋激荡,使得本就不算特别暖和的温度直线滑落,几近结霜。   这是精神层面的波动,但凡具有思考能力的生物都能‘听’得见,也更容易受到她的情绪所感染。   只要她有那个心,不要说普通人,寻常魔术师来了也抵抗不住她的蛊惑。   “我当然不会低估你的斗志。”   肯尼斯摇了摇头,旋即话锋一转: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铁了心跟你继续较劲下去,你认为自己有几分脱困的希望?要知道虽然我本身比你弱小很多,可作为魔术师来讲,我不可能原地踏步。那头击败你的幻想种我就不说了——弗内乌,也就是那头巨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就能制造出更多,到时候就算把你放出来,你也出不了我的庄园。”   “所以呢?”   莉塔·萝洁安嘴角掀起一抹讽刺般的笑容。   “来谈谈条件吧。”   肯尼斯直言不讳道。   “除非放我出去,否则没得谈。”   莉塔·萝洁安话语中蕴藏的恨意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毕竟,这大概是她出生以来受到过最大的耻辱。   被人杀死、分尸也就罢了,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这种‘囚禁’方式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只会让她想起那些同样泡在罐子里的魔眼。   恐怕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没有完全把握再一次制住你,即使有艾尔芙,也就是那头高位幻想种的使魔在场也是一样。”   “……什么?你未免也太没自信了吧?”   “无关于自信,只是我在来之前调查了一下,发现你这家伙并没当初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由于时间紧迫,前往魔眼蒐集列车之前肯尼斯收集到的情报并不多,仅限于‘列车主人是某个死徒’这种程度,而后来住院苏醒过后,他就又动用起家族渠道调查相关信息,最后是从圣堂教会的某位主教打听到了一些秘闻。   具体内容暂且不提,总之肯尼斯是不敢小觑莉塔·萝洁安。   “虽然不知道你又听说了什么,但你要是不把我放出去就没什么可谈了。”   莉塔·萝洁安态度非常强硬。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把你交给圣堂教会了,省得你逃出来后给我找麻烦。”   要说强硬,肯尼斯也不差多少。   再怎么说主动权都掌握在他手上。   “尽管损失了一个珍贵而又完整的素体,但只要保留一定量的样本,研究照样还是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你这混蛋……!”   莉塔·萝洁安脸色终于变了。   魔术协会的整体力量绝对是高于圣堂教会的,但对于死徒而言,教会才是真正的天敌。   二十七祖表面风光,但实际上现在空缺的席位也不在少数。   为什么会空缺?这就得问教会了。   如果要在肯尼斯和教会之间选择一个,莉塔·萝洁安绝对会选择肯尼斯。   毕竟她还不想死,更不想被永远封印起来。   迄今为止,还没听出现过被封印了还能逃出来的例子。   “那么你现在意下如何?”   肯尼斯对她的愤恨表示无动于衷。   “……想要什么直接说吧你这个强盗!”   莉塔·萝洁安脸色发青,难看得能把小孩吓哭,可还是忍住了没有爆发。   毕竟落在肯尼斯手上还有一线生机,而一旦落在教会手上,二十七祖的席位必然又得空出一个了。   相对于神代联盟的三位死徒而言,她只不过是个‘仰仗父辈余荫的小姑娘’,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都不想就这样轻易失去自由乃至于生命。   “首先是魔眼的摘取、移植技术。”   肯尼斯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至于说莉塔·萝洁安的反应,也没什么好惊喜、自傲的,攥着他人的把柄都无法将其说服,那阿奇波卢德下一任当主就得换人了。   “移植技术可以交给你,但摘取不行,那是我本身的能力,没办法交给别人。”   “那么就先交出移植技术,摘取暂时不急,毕竟从你那得到的魔眼都是已经被摘取、保存起来的。”   魔眼手术一般分为摘取、移植两个步骤。   不管是要更换更强的魔眼,还是单纯是把魔眼取下来,都需要用到‘摘取’技术,而这项技术在协会是属于少部分才能接触的机密。   话虽如此,其技术含量依然比不上魔眼蒐集列车。   说白了就是手术的成功率,以及魔眼的完好程度、稳定性等等方面存有差距。   魔眼蒐集列车能够做到杜绝一切副作用。   当然,魔眼本身带来的负担那是个人问题,与技术本身无关。   肯尼斯这次收获的魔眼足有上百双,还都是已经封存妥当,不需要过多操心,直接就可以拿来移植的现成品。   摘取技术虽说珍贵,但他更需要的是完善的移植技术。   “可以交给你,不过还是那句话,得把我放出来。反正这些手段也困不住我多久,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放我出来,我答应不会对你出手。”   莉塔·萝洁安答应得很痛快,但也没忘了为自己争取筹码。   “这得看你的表现了。”   肯尼斯淡淡说着,头也不回地对雷夫招了招手。   “——雷夫,去拿个能记的东西。”   “知道了。”   闻言,雷夫立马转身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莉塔·萝洁安又开始怒吼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好的谈条件,你却不信守诺言!”   “别搞错了立场,现在你没资格跟我提条件。我只能答应你,如果你老老实实配合,我就不会把你交给圣堂教会,你对这句话有异议吗?”   肯尼斯表现得十分淡定,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气人归气人,但莉塔·萝洁安却找不出话语来反驳。   确实,这是合理的交易。   双方各有所得。   但莉塔·萝洁安总感觉自己吃了大亏。   “哦对了莉塔,从现在开始请安分一些,这样对你我都好,如果你不听劝阻,那么我就只好让艾尔芙来跟你作伴了。”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你!”   “我也发誓,再多说一句或者让我发现你不安分,我就把你移交教会”   “……”   作者留言:   (最近的剧情节奏可能会比较慢一些,毕竟距离四战还有七年,这七年除了魔夜就都是空档期了,总不能我就来个‘七年过去了'然后开始圣杯吧?这样太虎头蛇尾了,所以我想来点原创,这原创总得想吧?想总得有灵感吧?再加上我想写一个完整的型月世界,而非捞钱的无限流,所以整体篇幅会比较大,铺垫也会多一些,所以就别‘水水水'的喊了,一章得花三四个小时呢,水哪需要这么长时间?当然我也能理解某些急性子的书友,对此我建议养肥,等到上架再看,这样剧情看起来会更加连贯、顺畅。) 39.利兹城堡的宴会   莉塔·萝洁安终究还是没那个胆子跟肯尼斯对着干,等雷夫回来之后就把关于移植部分的技术交代出来了。   只不过这份技术注定是要经过反复检查、实验,直到百分百确定真的没有问题才能投入使用。   不仅如此,考虑到莉塔·萝洁安可能会暗地里偷偷搞些小动作,肯尼斯还特地动用家族资源调来了一台调整至‘君主’级别的魔术炉,将那刻在环形墙壁、地面、天花板的十几万道符文的效力强行拔高一截,这样一来即使毒素对莉塔·萝洁安不起作用,,也能进一步抑制她的不死性,令她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生长出躯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均衡’吧?   但这对莉塔·萝洁安来说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装作没有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咆哮,肯尼斯和雷夫返回了原先的研究室。   “真是的,你这样做让我以后怎么安心睡觉啊。一想到有个几近疯狂的死徒被关在下面,指不定哪天就会脱困而出,我这心里就有点发慌。”   把记载了移植技术的魔术书放在桌上,雷夫摘下帽子抹了把冷汗道。   “我如果不这样做,她的脱困几率只会更大。”   肯尼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语气幽然道。   “别看她貌似很好欺负,她畏惧的并非是我,也不是教会,而是失去自由甚至生命,而我现在的做法不就是在限制她的自由吗?所以说,她有一半是装出来的,表面降低我们的警惕,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再寻找着脱困的机会,此外我甚至怀疑她说了假话。”   “假话?”   雷夫疑惑地问道。   “是指摘取技术。”   “你的意思是……?”   “她可能担心我得到这项技术后就拿她来‘试刀’吧。”   “确实,无限接近神域级别的魔眼,不会对其动心的魔术师终究只有少数。”   对于肯尼斯的猜测,雷夫持认同态度。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莉塔·萝洁安始终是一个隐患。”   “先拖着吧,死徒也不是真的就是永生不死,除了真祖,他们都是要通过吸血来维持生命,所以只要不给她吸血,她就会愈发衰弱,到时候‘饲养’起来就方便多了。”   如果这话被莉塔·萝洁安听到绝对又要大吵大闹。   “在此之前的保险措施怎么办?”   “等过几天宴会结束了就让艾尔芙过来盯着她。不过这样一来,我的王牌就得暂时性地减少一张,第二柱魔神和魔神的觉醒,这两个计划得尽快提上日程。”   肯尼斯越说表情越严肃,可见他有多么重视这件事。   “真是的,你这嘴皮子动一动就给我找了一堆麻烦啊。”   抱怨完后,雷夫脸庞皱了皱,旋即沉吟道:   “第二柱魔神问题不大,魔神之卵已经培育出来了,剩下的就只要塑形和契约,这种事你已经做过一次了也不需要我再叮嘱。倒是魔神的觉醒,虽然你的计划案很完善,实验结果也很理想,可是需要的时间太多了,按照眼下进度,至少得半年才能使一柱魔神觉醒,而且最终能否如你所想那般拥有媲美神灵权能的固有能力还是个未知数。”   “先从弗内乌开始吧。从挪威回来之后我就感觉到它的固有结界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怀疑即使不需要人为的‘觉醒’,它们也有具有一定的成长性。”   肯尼斯忽然说出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雷夫睁大双眸,脸上充斥着惊愕之色。   “到底有没有,检查一遍就知道了。”   ——这是实在话。   没有比实践更具说服力了。   ☆   三日后。   在距离伦敦68公里被称作‘英格兰花园’的肯特郡,从地图上看像一个优雅的女性披肩,而利兹城堡就如同镶嵌在披肩上的妩媚胸针,光彩夺目。   利兹城堡的得名,有说来自于它的第一任主人,有说来自于附近一个叫利兹的村庄,不管得名如何,曾是六任皇后的私有财产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三百多年间,在皇族和贵族间几经易手,最终被阿奇波卢德拿下。   城堡修筑在湖中央,需要经由石桥通过   夜幕降临,繁星明月相交辉映,星空的光影在湖面摇曳,亦真亦幻。   城堡外部则是灯火通明,隔湖相望,仿佛点缀着一颗颗红色碎钻。   此时,宴会厅里正满溢着喧嚣的气息。   超过三百余人的贵宾共聚一堂。   大家举杯相碰,谈笑风生。   与此同时,侍者们宛如翩翩蝴蝶一般,在大大小小的群体之间来回穿梭,总是恰到好处的满足贵宾们的需求。   宴会厅二楼走廊一处隐蔽的角落,一位淡金发色的年轻人双臂架在护栏上,会令人不禁联想到蛇这种冷血生物的碧绿眼瞳淡泊如水,映照出下方众生百态。   尽管穿着打扮都和其他男性来宾没什么不同,一样是西装领带,但任何人看到他都能感受到一种卓越的气质。   优雅高贵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一种威严。   在自己的领地上,魔术师便是‘王’。   他正以自身如实诠释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巴瑟梅罗、特兰贝里奥、梅亚斯提亚……呜哇,三大派阀不仅全到齐了,多半还是领主家系和各国的魔术名门。要是这群人全死在这儿,估摸着整个里世界的格局不仅得崩塌、重组,就连现代残存的神秘也会缩水一圈。”   忽的,一阵幽香飘来。   随之响起声音悦耳动听。   但是言语内容却无法使人笑出声。   肯尼斯余光循声瞥去,然后就看见一个女人学着自己趴在护栏上。   以橙色为主调的露肩晚礼服,暗红色的长发盘在头上,毛绒绒的纯白披肩绕过脖颈,缠在肩膀和手臂上,可以说是很简单的搭配,礼裙上也没有多余的花纹或者蕾丝边,但这一套放在她身上显得无可挑剔的,端庄优雅,以及作为女性应有的曼妙曲线所带来的魅力全都彰显得淋漓尽致。   雪白的肌肤在灯光映照散发出迷人的光泽,由于俯身的动作,本就存在的沟壑愈发明显。   不过肯尼斯很快收回了目光,不带有一丝留恋。   他的这种表现让苍崎橙子颇为不满。   “难得穿得正式一些,你就没什么感想吗?”   “我的感想就是请你谨言慎行,虽然只是玩笑话,但要是被人听到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我设了个‘鸿门宴’呢。”   作者留言:   (要元旦了,首先祝大家元旦快乐,然后就是节日嘛,事情比较多,更新时间可能会不太稳定,但我会尽力保持每天两更,最低也是一更,绝不会断更,这点可以请大家放心。) 40.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开个玩笑罢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邀请这么多人。”   橙子望着下方大厅里的人群,秀美娇艳的面庞染上了些许诧异之色。   “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有那几十位大人物会收到邀请。”   “这是长辈们的意思。”   肯尼斯这句话一出,橙子顿时释然。   是了。   埃尔梅罗是矿石科的领主家系,阿奇波卢德更是埃尔梅罗家系中的本家,作为下一代的家主、学派领袖,甚至是君主的肯尼斯必然要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打响名气。   而这次宴席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肯尼斯原本的打算就是像橙子说得那样,把那些虎视眈眈的大鳄们聚集起来震慑一番。   但没成想长老会突然横插一脚,对计划做了一定整改,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三大贵族、十二领主以及相关亲族、在协会登记并活跃的诸多魔道名门全都收到了邀请函。   虽然没有全到齐,比如肯尼斯的恩师,降灵科系主任兼君主的索菲亚利(经二世事件薄确认,前文已改),但看在埃尔梅罗的面子上,百分之八十的受邀者派出了相当有分量的人物来参加这次宴会。   毫无疑问,阿奇波卢德……乃至于整个埃尔梅罗都对肯尼斯抱有极大的期待,期待他能成为出色的领袖,并带领家族走向辉煌,所以长老会才会特地做出这样的安排。   “不过你家那群老头子们就不怕把事情搞砸吗?还是说,你让我保守的秘密,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橙子是指复兴魔术王基盘的事情。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肯尼斯并没有复兴所罗门王的魔术基盘,因为说到底,所罗门王自身的力量已经超过了魔术范畴,那已经不是区区一个基盘就能概括了。   既然并非魔术基盘,自然也就没有复兴不复兴之说。   但肯尼斯参考了大圣杯召唤英灵,令从者现界的原理创造出了次时代的魔神,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最可怕的是,这种使役方法不会像魔术基盘一样受到地域限制。   “我只说了要震慑一下那些人,然后把魔眼全保下来——仅此而已,但我想他们肯定猜到了些什么才会这么做。”   肯尼斯摇了摇头道。   而事实上,到底是不是长老们的意思,他还真不敢轻易断言。   原因很简单——   长老们虽然谈不上迂腐,也不是那种讨人厌的野心家,可就是过于稳重,说穿了就是保守有余,进取不足。   这既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   不过但凡能够延续至今的魔道名门皆是家主本身拥有最高权限,长老会也好、顾问组也罢,都只是协助管理家族的帮手。   换句话说,这次长老会的决策很有可能是他父亲授意的。   不然以长老会一向的稳重风格,充其量也就是‘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不过说起来,这次来的‘大人物’还真不少。尤其是巴瑟梅罗。若要把时钟塔比作是树,那么巴瑟梅罗执掌的法政科便是根须,一般魔术师听到这个词甚至会吓得浑身发抖。而十二君主除了我父亲,还有索菲亚利导师、动物科(奇美拉)、考古科(罗克斯洛特)以及根本不曾设立君主的现代魔术科,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君主,居然来了七位,算上几个地方影响力广的名门当主,这都快赶上时钟塔最高会议了。”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接下来该怎么打发他们。”   “……仔细想想,我好像该下去致词了。”   肯尼斯眉头一挑,差点就把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说完,直起身作势离开。   不过臂弯却被一只芊芊玉手拉住了。   “——?”   肯尼斯疑惑不解地转头望去,然后就见橙子板着脸指了指他自己的手臂,然后摆了个奇怪的姿势,像是用肘尖顶人一样,把手臂弯曲了起来。   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肯尼斯还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你要揍人?”   “……没错,我要揍你。”   ☆   最终,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是一对堪称金童玉女的组合。   ——阿奇波卢德下一任当主、将一头高位幻想种收为使魔的天才魔术师。   ——接连复兴两种魔术基盘的‘幻之冠位’。   不管是肯尼斯还是苍崎橙子,他们在时钟塔、乃至于协会内部都有一定知名度。   尤其是橙子,她甚至曾以‘魔法使’后继者的身份为人所知,即使现在被剥夺了继承人的资格,可依然是众所瞩目的天之骄女。   如今两人以男伴女伴的形式出现,显然证明他们之间有着良好关系,哪怕不是所谓的情侣,也是极为亲密的好友。   不过这就让很多人想不通了。   前段时间还流传着肯尼斯和橙子争抢使魔,最终肯尼斯技高一筹得到了那只珍贵的高位幻想种,按理说橙子就算不恨他也该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可偏偏两人却反倒凑一块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抢着抢着还抢出友情来了?   就在众人表情各异的注视下,肯尼斯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上高台。   而橙子则是呆在台下,与她的导师巴鲁叶雷塔坐一起。   “想不到老身的笨徒弟竟然和埃尔梅罗的后继者走得那么近,难道说你已经被埃尔梅罗笼络了不成?”   ——伊诺莱·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   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妇,满头银发宛如狼的鬃毛,一袭鲜绿色的长袍没有独特之处,倒是她那即使坐在椅子上也挺直腰板的姿态让人印象深刻。   值得一提的是,巴鲁叶雷塔作为时钟塔三大贵族之一,与巴瑟梅罗、特兰贝里奥齐名,而她的伴侣则是现任创造科的系主任兼君主。   虽说是地位显赫之辈,但巴鲁叶雷塔和特兰贝里奥一样属于民主派,更注重于个人的能力,而非高贵的血统和家系。   肯尼斯的个人才能是有目共睹的。   正因如此,老妇并没有立刻发脾气。   ……不过距离发脾气倒也没差多远了。   毕竟是费了不少心力培养出来的优秀弟子,本身未曾没有将其拉进自己家族的想法,然而这还没成功呢,就被‘敌对’阵营摘了果子,这叫人如何能忍?   “瞧您这话说的,我只是被他雇佣了而已。”   橙子似乎一点也不畏惧自己这位导师,说起话来就跟朋友之间聊天一样随意。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对他很感兴趣,因为那是个怎么也不会让人厌烦的家伙。”   “老身也希望他能配得上你的评价,不然——”   老妇冷哼一声,目光投向了高台上那抹挺拔的身影。   “——这小子和他背后的那帮人今晚可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作者留言:   (二世事件薄提到系主任都是君主,所以姑且就当索拉她爹是君主吧,前文已经改过了,而橙子老师在原文则是对话提到过橙子离开协会前她还不是君主,所以我就脑补一下,给她找了个老伴。啊,翻了一夜的资料,到现在没睡,感觉人要变成秃子了....) 41.惊天豪赌   沐浴在宛如潮水一般袭来的目光,肯尼斯从容不迫来到台前。   没有便携式麦克风,也没有扩音器之类的机械。   然而,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好似清风一般拂过金碧辉煌的大厅。   “首先,我代表埃尔梅罗以及我个人在此献上真挚的问候,同时感谢诸位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应邀而至。”   “诚如诸位所知,举办本次晚宴的初衷是为了庆祝本人——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康复出院,但主要目的却并非如此。在揭开谜底之前,请允许我说一些题外话,关于我为何会住院,还有最近那个传言。”   寥寥几句话过后,肯尼斯直接进入正题。   既展现出了贵族应有的良好修养,还将效率主义贯彻到底。   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无人对此感到惊奇。   在场众人只关心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澄清辟谣,还是说……   考虑到贵族们一贯的政治手段,应该会选择分蛋糕,至少这样还能趁机拉拢一批盟友,增加自己的人脉底蕴,也不算太亏。   台下某些人目光闪烁不定,心里默默想到。   就在这时,肯尼斯打了个响指,然后——右手边的虚空倏地泛起涟漪,伴随着漆黑的水花,某个东西掉了下来。   在摔在地上之前,被他用手接住了。   轻松得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离得最近的巴鲁叶雷塔、橙子,以及其余地位显赫的君主们一眼就看清了【那个】的模样。   若要一言概括的话,便是透明的、盛满不明液体的圆柱形容器。   体积不大,以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可以轻松托着。   但值得关注的并非容器本身,而是被不明液体浸泡着的那一双眼球。   “可能有些人看不太清楚我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一双魔眼,据专家评估,级别为‘宝石’。”   肯尼斯这句话一出,全场顿时沸腾。   超过一半的来宾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他手上那个容器里漂浮的眼珠。   ——平淡无奇。   这是对眼珠和容器最好的描述。   但,没人会怀疑这是假的。   作为埃尔梅罗下一任掌舵者的肯尼斯不会冒着丢失信誉的风险做出这种事情。   因此众人望向那对眼珠的目光从惊愕逐渐转变为狂热。   在魔术师的圈子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拥有魔眼即是一流魔术师的证明。   虽然说得夸张离谱了一些,但魔眼对魔术师极为重要,这是不争的事实。   Noble Color。   即‘高贵的颜色’。   指的是,在天生魔眼较为强力,能够主动干涉事象变化的类型。   例如:炎烧、厄运、幻觉、束缚……   而在‘黄金’及以上的魔眼中,经常会含有现代已失传的大魔术。而到了‘宝石’和‘虹’的级别,甚至可能秘藏着大魔术以上——古今所有魔术都无法再现的神秘,说是神灵所行使的权能也不为过。   光是达到‘黄金’就会被协会盯上,由于尚未掌握完善的摘取技术,所以一般是连带整个人一起保存起来,也就是魔术师通常所说【封印指定】。   ‘黄金’尚且如此,更遑论更上一级的‘宝石’了。   这已经达到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的程度了。   再不然就是可能由某个领导着一派的君主(Lord)秘密持有。   像肯尼斯这样大大方方把‘宝石’位阶的魔眼公布于众的,以前不存在,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   因为太招摇了。   仿佛在对协会的【封印指定局】宣战。   就连执掌各大科系的君主们也被肯尼斯这一手震住了。   “他……怎么敢这样做?”   天体科系主任,Lord·阿尼姆斯菲亚眉头紧皱。   虽说不往自己难得下山一趟,但这已经超出‘惊喜’的范畴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事先跟协会通过气了吧。”   旁边的老者接过话茬沉声道。   他是降灵科副学部召唤系学部长洛克·贝尔费邦,在时钟塔也算是老资历了,即使是君主也得礼遇有加。   本来应该是他的上司Lord·索菲亚利来赴宴的,但谁知道突然又反悔了。   现在回想起来,洛克·贝尔费邦只能摇头感慨交友不慎。   “竟然一出手就是‘宝石’级别的魔眼?!”   另一头,银发的老妇人声音有些颤抖。   不过不是被吓的,而是对于目睹稀有的神秘而感到激动。   橙子倒是很淡定。   虽然她不知道肯尼斯打着什么算盘,但从魔眼蒐集列车上收刮来的魔眼无一例外都经过她之手。   该惊讶的那个时候都惊讶过了。   “请诸位安静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面对数百道仿佛要将他吞进肚子的灼热目光,肯尼斯适当开口调节气氛,附加在喉咙上的术式进一步拔高音量。   到底是出身名门,众人很快就收敛起了失态,只是心中那股深深的渴望和热情却不曾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眼下的宴会厅可说是暗流涌动,仿佛暴风雨将要来临一般,隐隐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好的,谢谢诸位配合。”   见状,肯尼斯反而露出一抹笑容,完全不受影响一般,轻松写意地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关于这个魔眼的事情。它来自于魔眼蒐集列车,可能有人没听说这个名字,但不要紧,可以将它理解为是某种特殊的地下拍卖场,它的主人是二十七祖之一的莉塔·萝洁安。”   “我可能比较倒霉,恰好撞上了教会组织讨伐行动,然而在关键主力——【埋葬机关】的成员到来之前,行动被那位死祖小姐识破,并且对列车上的乘客展开清洗,雷曼家当代家主伊斯特·雷曼因此不幸丧命。至于本人,则是依靠使魔与其周旋,最终将其击杀,而我手上这对魔眼便是当时的战利品。”   说到这,不等众人从‘击杀死祖’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肯尼斯又抛出了一个更具震撼性的炸弹。   “——不仅如此,还包括了列车上保存的所有魔眼,数量在一百以上,最次也是Noble Color,‘黄金’、‘宝石’也不是没有。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在炫耀,而是在向诸位表明我的诚意,因为我决定以个人名义拿出十对魔眼,放在埃尔梅罗名下的拍卖行出售,具体日期我会另行通知。至于剩下的魔眼,我则是打算拿出一半充实家族的宝库,另一半则是用来与诸位打个赌,就是现在,如果谁赌对了,就能一次性得到几十双魔眼。”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书!——《这一天,我突然就统治了地球》   地球君压力很大,因为它脑袋上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停泊了一整支足以摧毁它的舰队。   林宏君压力也很大,因为这支舰队是他的。   但问题是,他一个普通人,突然要求他统揽全局,号令千万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养一养还没女朋友就莫名多出来的女儿而已啊,与外星人勾心斗角,捕捉满世界拐骗少女的神秘白色动物,拦下那群为了抢个破杯子/魔方就在城市里狂轰滥炸的碳基/硅基/以太生物,绝对不是他干得了的活啊。) 42.把已经成功的事情拿来再做一遍?   毫无疑问——   今晚过后,肯尼斯的名字必然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里世界,恐怕就连躲在秘境、魔城里的二十七祖,抑或着一些隐居的老魔术师们也会被惊动。   至于会是‘20世纪末无人可超越的笑料’还是‘20世纪末无人可超越的赢家’,这就得看最终结局如何了。   尽管数十双品质上佳,甚至可能绝无仅有的魔眼很令人心动,不过到头来接受赌约的却只有寥寥数人。   肯尼斯提出的‘只有接受赌约才能观看契约文件并不得反悔’这个条件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冷静下来的众人都意识到了蹊跷之处。   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个男人会是那种为了追求刺激而不顾一切乱来的人吗?这个问题没人敢打包票,但换个角度来讲,作为下一任埃尔梅罗的掌舵者,那些背后支持他的人是绝对不会任由他肆意放纵的。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口出狂言’极有可能是建立在有必胜把握的基础上。   除此之外,肯尼斯还提出了另一个条件——接受赌约的另一方需要拿出价值不能低于‘黄金’魔眼的筹码。   虽说作为打赌来说,双方各有付出那是理所当然的,但其中对筹码的要求让众人有点无法接受。   很多人喜欢把好东西藏起来,这一点魔术师也不例外,甚至做得更夸张。   价值媲美‘黄金’魔眼的‘好东西’并非没有。   可那不是大白菜。   假如肯尼斯有着十足的把握,那就相当于是在博,用一样媲美‘黄金’魔眼的筹码去博那微小的概率。   值得吗?答案显然是否。   那些对魔眼本来需求就不大的人二话不说就打消了念头。   而那些动心的人则是忍痛放弃。   于是,最终只剩下了几个不在乎筹码、具备赌徒精神、被好奇心支配了的人接受了肯尼斯的赌约,并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随肯尼斯上楼来到了早已打理妥当的奢华议厅。   ☆   地板上铺着魔狼皮毛编织而成的纯白地毯,出自名家之手的画作宛如冠冕上的珍珠一般恰到好处的挂在墙上,既不多也不少,酝酿出一种淡淡的历史氛围。   家具、装饰全是延续巴洛克风格,即使头上悬吊着的水晶灯光芒朦胧,整个议厅依然显得富丽堂皇,一走进来就给人以‘明朗’的印象。   议厅正中央有摆放着一张长桌,肯尼斯当仁不让坐在首位,再往下是七位‘应战者’。   分别是——   创造科君主的得力臂助,同时也是橙子导师的伊诺莱·巴鲁叶雷塔·阿托洛霍姆。   天体科君主,Lord·阿尼姆斯菲亚。   植物科君主,Lord·阿谢洛特。   传承科君主,Lord·布里西桑。   芬兰名门艾德菲尔特现任当主戴安娜瑟琳塔·艾德菲尔特。   继承古老之血的中东新兴家系,尤金·加里阿斯塔。   以及……秘仪裁示局·天文台卡利昂的掌控者,瓦奥莱特·巴瑟梅罗。   虽然只来了三位君主,但这阵容依然不可小觑。   老妇人伊诺莱身份虽说稍逊其他君主一筹,但她的辈分是最高的。   而艾德菲尔特与加里阿斯塔两大家系都是靠劫掠起家。前者起源于文艺复兴时代,有着悠久的历史,后者则是在这个两个世纪前占据了中东那片‘肥沃’的土地,经济实力无比雄厚。   至于巴瑟梅罗就更不用说了,在秘仪裁示局中枢部门担任最高长官一职的瓦奥莱特虽然并非当代家主,但也是仅次于当主的核心人物。   毕竟,秘仪裁示局可是魔术协会最锋利的尖刀。   “还以为能见到不少身负大器量的有趣人物,结果到头来,却还是几个老面孔啊,真是让人扫兴。”   老妇人伊诺莱叹了口气道。   “这样难道不好?要知道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回报。”   说话的是一位金发蓝眸,宛如宝石般优雅高贵的女人。   年龄在二十岁后半,美貌虽不如艾尔芙、莉塔·萝洁安,却也是大多数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女神。   认识她的人都叫她黛安娜。   其身份是芬兰名门艾德菲尔特当代家主。   虽说年轻貌美,可事实上她已经是有着两个女儿的母亲了。   “连契约内容都没看就开始言谈胜利,该说不愧是‘世上最优美的鬣狗’吗?”   忽的,传来一声嘲讽。   是坐在斜对面的男人发出的。   西装革履,光是这样看的话就跟常人眼中的企业精英差不多。   然而他还有个‘传承科君主’的头衔。   Lord·布里西桑。   一位名副其实的君主。   所在家系同样位于名门之列。   虽然布里西桑拥有的权力不及巴瑟梅罗,但在历史和研究实绩上毫不逊色,另外因为传承的魔术性质有着超出常规的多样性,而被认为是时钟塔里留有文献最稀少的学科。   “——毕竟我不在乎输赢。”   黛安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输了又能怎样?以后再从那些只知道把‘历史’死死攥在手上直到发霉的家伙们那儿将‘好东西’夺过来就好了。”   “相信我,早晚你会品尝到自己的鲜血的滋味。”   “啊啦有那个机会的话我还真想尝试一下,但愿不会是那种腐朽到骨子里的味道。”   “我猜会是难言的恶臭,就像那些鬣狗吃的腐肉一样。”   明明是老妇人伊诺莱开的头,却莫名其妙演变了艾德菲尔特和传承科之间的口水战,转折之快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到底是名门之主和君主,谁也不想被别人当成猴子一样看笑话,没过多久两人便默契‘停战’。   见状,肯尼斯轻咳一声道:   “按照之前的约定,诸位可以先审阅赌约协议,至于赌注,我已经委派了协会负责此事,包括我的魔眼在内,所有赌注都被被暂时保管于【封印指定局】,此外巴瑟梅罗将会作为本次赌约的公证人。”   毕竟是来参加宴会的,众人不可能随身携带着过于贵重的物品,而那几十双魔眼也不是说拿就能立刻拿出来给人看的。   这一点双方都心里有数,没人提出异议。   不过——   “把‘赌注’交给【封印指定局】保管?这就好像把肉放进狮子的嘴里,你就不怕它把肉咽到肚子里去吗?”   尤金·加里阿斯塔。   继承古老中东一脉之血的新兴贵族的‘王’。   他最大的特征不是有异于欧洲人的褐色皮肤,而是那宛如野兽般凶悍暴戾的眼神。   虽说穿着西装,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披着羊皮的狼,违和感简直不要太重。   或许,他更适合某种白色的衣袍还有火箭筒……   “确实,你得担心有一定道理,但这个问题还是让这位先生来回答比较好。”   肯尼斯微微颌首,随即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男人。   从外表年龄来看并不比尤金年轻,甚至可以说更加苍老,仿佛每天都在皱着眉头苦着脸,常年累月下来导致皱纹激增,面容苍老,脊梁骨都略显弯曲。   但没人会因此而小看他,因为在他身上萦绕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一不留神说不定会将其错看成是古代人民精心打造的神像。   “自我介绍下,我是瓦奥莱特·巴瑟梅罗,秘仪裁示局·天文台卡利昂的管理者。”   魔术师们所畏惧的【封印指定局】其正式名称,便是瓦奥莱特所在的秘仪裁示局。   而天文台卡利昂则是核心部门,专门负责下达封印指令。   作为最高长官的瓦奥莱特可以说是封印指定者们最痛恨的对象。因为他本身没有掌握多么强大的魔术,但偏偏一句话就能决定大多数魔术师的生死、自由、乃至未来。   在那些追求力量、辛苦钻研魔术的魔术师眼中,他是就是不折不扣的‘毒瘤’。   正因如此,当瓦奥莱特自报家门之后,众人都绷紧了脸,气氛降到了冰点。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这会儿应该会感到些许尴尬。   不过瓦奥莱特早已习以为常,就好像自说自话一般,继续说道:“本人代表秘仪裁示局·天文台卡利昂以及巴瑟梅罗,与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阁下签订协议,我方将会派出执行者找到各位收取赌注,并为其保管。任其一方,如若完成赌约的胜利条件,可以此为凭证取出所有赌注,我方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协议的具体内容,诸位若有兴趣可调阅书库查看。”   闻言,众人纷纷陷入沉思。   有管理时钟塔秩序的巴瑟梅罗作为公证人,那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不知道埃尔梅罗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说动了他们……   “闲话就暂且到这儿,如无异议的话,还请诸位先审阅拟定好的契约。”   肯尼斯忽然出声道。   早在之前女仆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协议分发下去了。   同样是具有魔术效力的契约,一旦签下名字,即便撕毁纸张也无济于事。   最好的证据就是,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众人隐然能够感受到淡淡的魔力波动,就好像洒满银粉一般不要太显眼。   三位君主、两位当主,还有瓦奥莱特和伊诺莱这两位身份特殊的‘大人物’,仿佛经过预先演练一般,动作整齐地解开羊皮纸上的绑绳,摊开来细细阅读其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议厅里陷入了难得的沉寂。   肯尼斯闭上眼眸耐心等待众人的反应。   ……就结果而言,没有令他失望。   乒啪一声。   茶杯摔在了地上,变成了碎片,仿佛昭示着始甬者那凌乱的内心。   紧接着,有人拍桌而起。   即使闭着眼睛,肯尼斯也能感受到一道……不对,不止一道,那仅仅一道目光不至于让他产生皮肤刺痛的错觉。   “请给我们一个解释,Mr·肯尼斯,这份胡扯的玩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你想找个借口把那些烫手山芋送出去的话,应该找个更好一些的借口。”   令人意外的,率先发难的人竟然是在座众人里看起来最斯文的天体科君主,也就是Lord·阿尼姆斯菲亚。   “我不认为我拟定的契约有何不妥之处。”   肯尼斯睁开双眸,回以平静的目光。   然而他这幅姿态更让Lord·阿尼姆斯菲亚感到愤怒。   “没有任何不妥?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是说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篡改了内容?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狂言,竟然说什么要让魔术王使役的魔神在现代复苏,你还不如说你已经掌握了第六法,至少这样我还会对你抱有那么一丝期待!”   “没错没错,这才对,这才是我想看见的反应。”   虽然被人当面怒喷,但肯尼斯却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笑着鼓掌道。   “你……”   一拳打在棉花上,这就是Lord·阿尼姆斯菲亚此刻的心情写照。   “咳咳,请冷静点Lord·阿尼姆斯菲亚阁下,你的言行举止有点配不上你的身份。”   一旁的植物科君主阿谢洛特轻咳了两声提醒道。   “抱歉我失态了。”   银发的君主深吸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没等场面重归平静,肯尼斯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淡淡道:   “赌约内容诸位也都看完了,那么请签下名字吧。之后,根据赌约规定,我会在一星期内向协会证实‘所罗门王的魔神将会于现代降临’这一说法,无论成败,协会皆会对外发布申明,诸位只要耐心等待便可。”   他这样说了。   事情便已有了定论。   无法反悔,无法篡改。   赌上了一切的名誉,以及自身存在的意义。   面对宛如魔术师执念化身的青年,众人唯有怀抱着极端复杂的心情陆陆续续离开了。   没什么可说的了。   名为‘震撼’的情绪已经瓦解了他们的说话欲望。   正如肯尼斯所说的那样,只要‘等待’就好了。   其结果,将会决定这个时代的走向。   绝非夸张,它——所罗门七十二魔神正是有着这般伟力。   这个名字因所罗门王而享誉古今,也因所罗门王彻底沉寂。   它象征了一个辉煌的时代。   甚至超越了神殿,超越了创造魔术,超越了所罗门王所有伟业。   就好像铭刻于时间轴上的‘诅咒’。   即使三千年过去了,世人仍旧无法遗忘其名讳。   七天。   这是一个神奇的数字。   据说上帝花了七天创造世界。   那么肯尼斯呢?   他能在七天如他所言,使那个辉煌时代的奇迹再度复苏吗?   答——   作者留言:   (还有谁敢说我短!?四十一米的大DID见过吗?!) 43.二柱子的诞生(上)   宴会圆满结束了,但好戏却才刚刚上演。   一夜过后,‘埃尔梅罗继承者拿出几十双魔眼豪赌’的消息便如同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西欧魔术界。   反响如何,肯尼斯并不关心。   讽刺也好、吹捧也罢,那都不重要。   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制作点‘死诏·贤者之石’。   死诏——指的是蕴含‘死’之性质的魔力。   不仅是死灵术士的力量源泉,也是他所创造的次时代魔神最佳食粮。   有了这些,魔神才能逐渐蜕变、升华,达成最关键的‘觉醒’。   至于能否诞生出媲美神灵的权能,对此肯尼斯也没把握,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反正人类就是在不断的摸索中前进,而他早已做好了面对数万次、数十万次挫折的觉悟。   不过眼下,比起制作‘死诏·贤者之石’还有更重要的难题需要解决。   本世纪末最大的豪赌。   ——现在外界应该是这么叫的吧?   虽说那三位君主、两位当主,还有老妇人和台长大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但他们跟着肯尼斯上楼是众人亲眼所见。   这意味着,赌约被接下了。   如果说没人‘应战’,那么外界的关注点就会挪到肯尼斯身上,但现在有人接下了赌约,这样一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赌博亦然如此。   无需刻意调查,肯尼斯都知道现在外界有多乱,管家回来之后还跟他说时钟塔的学生里有人开盘,赔率多少不太清楚,但想来看在那些个大人物所具备的权威性份上,会朝着他们倾斜一些吧。   毕竟就算他拿出了极大的筹码,终究也只是个‘埃尔梅罗的继承者’罢了。   甚至在肯尼斯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些贵族家系都开始活用自己那颗装满阴谋论的脑袋扭曲事实,或者趁机往埃尔梅罗身上泼脏水。   而随着时间推移,此类的负面影响还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但,无论是好的反响还是坏的反响,七天之内必将迎来终结。   ……   庄园地下工房的深处,那是拥有可以欺骗自然力的不可视的守护,几乎接近妖精们所居住的异界。   尽管雷夫总是把魔窟、众神诞生之所、孕育奇迹的冥府之类夸张的词汇挂在嘴边,但肯尼斯却纯当没听到,依旧管这个地方叫做【祭坛】。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一展成果的时候了!”   一袭绿色正装的青年振臂高呼,以往的严肃早已被激动所取代。   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   为肯尼斯的‘次时代魔神创造项目’投入一切心血的男人。   继银灰巨鲛的诞生,终于又要跨出关键性的第二步。   如果成功了,魔神即可获得更强的力量。   没错,正是所谓的‘觉醒’。   本来按照常理,是应该用‘死诏·贤者之石’喂养魔神,使其慢慢蜕变,而所耗费的时间据雷夫计算至少半年。   这个时间长短并不取决于魔神,而是取决于肯尼斯。   因为只有他具有制造‘死诏·贤者之石’的能力。   而制造石头需要时间,这是最大的难题!   毕竟肯尼斯不可能像过去三年一样窝在工房里鼓捣研究。   他要继承家业,要学会如何打理家族,要等到一切步入正轨后才能安下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也得三四年。   三四年?一想到三四年要被‘琐事’缠身,肯尼斯就冷静不下来,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但他更希望能够以‘魔术师’的身份取得更大的成就。   可能连天都站在他这边吧?   宴会开始前三天,在对弗内乌进行数据测试的时候,肯尼斯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然后把想法跟雷夫一说,两个人顿时一拍即合。   虽说可能会导致整个伦敦的灵脉受到影响,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宴会开始之前,肯尼斯花了两天多的时间跑遍整个伦敦的灵脉节点。   假如用笔在地图上把他去过的地方用笔连在一起就能画出一个不规整的五芒星。   当然,肯尼斯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操纵整个伦敦的地脉,他所做的不过是利用五芒星的结构撕开伦敦的伤疤。   这是在给‘龙’的放血。   那是中世纪以后到近代被滥用的医疗技术。   通过抽取污血来让患者的生命力恢复活性化。   照着么看,肯尼斯说不定是在做一件好事,但凡事不能光看表面,伦敦土地中沉淀‘死’也会随着‘放血’而流动,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污染其他干净的灵脉。   因此,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大胆的。   要是被时钟塔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他。   但肯尼斯是会因此畏惧而退却的人吗?   显然是‘否’。   “先是放血,然后再通过五芒星的阵纹把混入了‘死’的灵脉魔力统统引导过来,注入魔神之卵。如果进行的顺利,不仅可以大幅度缩短第二柱魔神塑形的时间,还能直接令其达到‘觉醒’阶段……”   肯尼斯凝望着赤红之柱中心空洞之中那颗不时会鼓动的奇异种子,即便是他这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由紧张起来。   毕竟,时钟塔法政科不是吃干饭的。   在观测技术这方面,就连天体科也不敢拍着胸说自己是最强的。   所以说,他们迟早会发现灵脉节点上的术式痕迹,到时候计划不仅会失败,还会面临法政科的追究。   不过只要成功了。   那么一切事情就有转折的余地。   “开始吧。”   雷夫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放血’和‘引导’由我负责,以工房现有的性能要做到这点不难,就是对灵脉消耗比较大,但现在最关键还是‘孵化’。”   “我知道,我来搞定‘孵化’,顺便定下契约,免得把工房弄塌了。”   肯尼斯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魔神都是在孵化之后才能被契约,弗内乌诞生那次就差点闹出了大问题,好在他的‘切割思考’水平较高,赶在弗内乌失控之前完成了契约。   无论如此,这次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意外。   作者留言:   (我就不计较你们对我四十一米的嫉妒了,今天还是两更,下个礼拜再冲榜加更) 44.二柱子的诞生(下)   四十四根爱奥尼亚式的柱廊沐浴在午后阳光下。   轻易超过二十公尺高的大理石柱廊——即使抬头仰望也看不到尽头,以其高度支撑着雄壮的神殿屋顶。   这里可说是神殿。   大英博物馆。   就算不是魔术师,这个名字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十八世纪某位身为古代美术收藏家的医生收藏品开始,当时从英国议会、坎特伯里主教到大法官都动员起来,最后甚至掠夺起全世界的文化遗产,打造出名符其实世界第一的博物馆。   如今,日不落帝国文化精髓正被保存于此。   ——不过这充其量只是常人所能感受到的‘表面’。   魔术协会把神秘学分为十二个领域。   全体基础、个体基础、降灵、矿石、动物、传承、植物、天体、创造、诅咒、考古学、现代魔术论。   这十二个领域是决定魔术师生存形式的研究方针。   然而——   在时钟塔却存在着一个与神秘没有直接关联的科系。   那是利用时钟塔的魔术和权力介入现实社会,或是监督时钟塔秩序,使其像个完美机器一般运作起来,庸俗至极却不可或缺的集团。   法政科。   又名第十三科。   独立于所有科系之外,彷如幽灵般潜伏阴影中窥探世间的司法部。   只为时钟塔的安定和发展而存在,虽说是魔术师,但又不完全是魔术师。   魔术师们代代传承的伟大夙愿在他们眼中甚至还不如一张批准假期的文件来的有价值。   但若要称之为‘异端’又有些不妥。   或者说,太讽刺了点。   因为执掌法政科的人叫做‘巴瑟梅罗。’   魔术的奥妙不是一代就能完成的,父母一辈子钻研出的成果被子女继承,通过这种手段才能指望魔术越来越精湛。越是代代相传的魔术家系越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来看,由历史最为悠久的巴瑟梅罗作为‘院长代理’监管时钟塔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或许是故意的吧。   法政科的根据地位于大英博物馆地下,   仿佛是在说:当其他人盲目的追寻真相的时候,记住,万物皆虚,当其他的人被道德和法律所束缚,记住,万事皆允。我们行走于黑暗,服务于光明。   ……   这是一间会让人联想到水族馆的宽广房间。   一踏入其中,率先看到的必然是高五米,长十米以上的晶壁。   光滑如镜面,甚至能清晰倒影出人身上的毛细孔。   也不知道在晶壁背后是否镶嵌了灯泡,正面晶壁无时无刻不再散发出蓝幽幽的光芒,让人不禁产生一种置身于海洋深处的错觉。   这里是地脉观测室,法政科诸多分支教室之一。   跟那几个观测范围扩大至全世界的大教室比起来它的存在感并不高,唯一的作用就是监控伦敦本土的灵脉动向,每过一段时间还得统计数据上报,之后再根据数据进行调整,确保其稳定性,尽可能延续其寿命。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会发生足以动摇法政科根基的重大事件。   地脉观测室的室长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这份可笑的自信也只能持续到某人撕开伦敦之龙的伤疤为止。   叮叮叮叮……   敲铁般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动了十数名观测员。   “这是,C级警报?”   “难道又有哪条灵脉枯竭了?”   “不可能啊,昨天我统计的时候没发现有即将衰竭的灵脉。”   “可别告诉我又是十二科系中的哪个在搞实验。”   “就算有实验,事先也会提出申请。”   “……我找过了,最近一次申请是两个月前,最近并没有申请。”   “那看来就是意外了,先看看是哪边出问题,到时候直接询问附近的科系。真是的,这种不报备就乱来的事情多久没出现过了?”   “等等!不对劲啊,这是在……市内?咦,又来了!这是第二个!”   倏地,某个观测员惊呼出声。   那块蓝幽幽的晶壁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其表面浮现出了成百上千条密密麻麻的绿色线条蜿蜒交错、不分彼此。   这是伦敦市的灵脉分布图。   绿色,代表良好。   但此时此刻,却有一根……不对!是两根线条变红了!   最让人奇怪的是,那两根线条离得很远,属于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那种。   偶然吗?   正当观测员们如此心想的时候。   这三根红线出现了。   它的出现,仿佛引起了多米诺骨牌效应。   没等观测员们从‘第三条灵脉出问题’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越来越多的灵脉被染红。   从最外圈、到最内圈。   逐渐地,形成一个不规整的五芒星形状。   观测员们顿时慌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一般性.事件了,绝对有人在背地里搞鬼,但是……这里可是伦敦啊!   就在法政科忙着调查并通知其余科系协助的时候,身处【祭坛】的肯尼斯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脚下大地那惊人的‘热度’。   河流?不,那是滚烫的龙血!   被打造得异常坚固,甚至能够承受元素转换魔术轮番轰炸的地面,或者说是‘基石’,也开始摇晃起来了,幅度远超上一次实验‘死诏·贤者之石’时产生的震动。   肯尼斯甚至有一种自己正身处于火山内部的错觉。   大气渐渐变得灼热、粘稠起来,一般人若是呆在这儿,不到五分钟必然晕倒,即使送去医院也没得救,因为体内脏器已经遭到了‘死’之魔力的侵蚀,除非动用珍惜至极的秘药,否则绝无活命之理。   尽管如此,肯尼斯依然不曾退却半步。   他就站在赤红之柱面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空洞里的红色种子。   被魔术工房引导而至的‘龙之污血’正在脚下沸腾,如果把‘基石’掀开,大概会看到一片浑浊的,由血色魔力辉光汇聚而成的大海。   这个时候,这根赤红之柱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它像是针筒,先是慢慢地汲取魔力,再将其注入‘魔神之卵’。   本来的话,还需要转换、提炼之类的步骤。   但那样就太费时间了。   只要法政科愿意,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出‘元凶’。   毕竟,灵脉泄露出的魔力全流向了他的魔术工房。   这要是还不知道是谁搞的鬼,那么法政科干脆集体辞职得了。   “快了、快了……”   肯尼斯低声念叨着,仿佛在自我催眠一般。   这时,胸前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震。   他伸手掏出,那是一张纸片,上面浮现出了一行字:   “法政科已经锁定了工房了,加快速度,我只能勉强腾出一部分精力启动防御系统,估计挡不住太久。”   是雷夫。   如今身在魔术工房控制中枢的他能够做到一定程度的对外观测,虽然不如几十年后的雷达那么万能,但察觉到魔术师踪迹还是很容易的。   想必这会儿,已经有魔术师正在朝着私人庄园赶来。   法政科?不对,不可能这么快。   那么一定是法政科通知了其余部门,而离得最近的便是降灵科。   “会是你吗?索菲亚利老师……”   肯尼斯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叼着烟斗、头戴礼貌的身影。   仔细想想倒还真有可能,毕竟降灵术对地脉要求较为苛刻,即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灵脉的魔力变化也并不奇怪。   倒不如说,连这都做不到的话,那也白当了这么久的‘君主’。   “呵,要真是您就好了,有了伟大的成果,自然得跟老师一块分享,就是不知道您会感到愤怒,还是为我自豪。”   肯尼斯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而轻笑出声,脸上洋溢着由衷的期待之意。   藏了这么久,终于要展现于世人眼中。   相比自己的虚荣心,他更渴望成功的那一刻所收获的喜悦与满足。   观众们的反应?那只是饭后甜点罢了。   “那么,也该到‘你’登场的时候了。”   斩断心中杂念,碾碎脑海思绪,将己身化作构成神秘必不可少的齿轮。   仿若花开。   在肯尼斯眼中,红色种子如花苞盛放般绽开。   那其中,究竟蕴含着什么?   旁人决然不知,但他却很清楚。   那是——历史。   从始到终,贯穿整个所罗门时代的七十二柱魔神本身就好像病毒一样不断滋生出新的‘记忆’,记忆交织形成历史。   肯尼斯所做的,便是把那份沉重的历史收集起来,令其凝结、令其化为胚胎,而现在要做的则是——孵化。   在这绽放的瞬间,他一口气调动全身魔力。   魔术刻印也好、魔术回路也好。   能用的东西同样拿来用。   魔力在沸腾,在咆哮。   但在肯尼斯的精密操作下,没有半点遗漏、疏忽,像是被驯服的烈马一般虽然疯狂驰聘却不会把他这个主人给摔下来。   极限中的完美,完美中的循环。   这要是被是时钟塔那些学生看到了一定会目瞪口呆,因为光凭这一手就足以夺下‘色位’之阶了。   但这还不够,还需要最关键的引子。   “——I.do.strongly.command.thee,by.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ia,and. 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ii,Lichide,and.Ministers.of.the. 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fPrince.of.the.Seat.of.Apologia.in.the.Ninth.Legion——”   铿锵有力的咏唱在【祭坛】回荡,久久不绝。   音阶毫无误差,仿佛电子音一般固定的抑扬顿挫。   肯尼斯持续以人类语言编织的咒文。   魔术是神秘。   咒文也是神秘。   故而,他在呼唤神秘。   “O.THOU.wicked.and.disobedient.Asmody,because.thou.hast.rebelled,and.hast.not. obeyed.nor.regarded;they.being.all.glorlous.and.incomprehensible……”   由最基础的降灵祈愿转至恶魔召唤,再到妖精召唤。   三种不同,但都经过肯尼斯个人调整的召唤式被完美衔接在了一起。   陡然间,魔力宛如岩浆洪流般迸发而出!   整个【祭坛】被更深的赤色所淹没。   暴风环绕赤红之柱席卷扩散,然而,却依然遮挡不了‘魔神之卵’绽放的璀璨辉光。   它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   时间感几乎融化殆尽。   一秒感觉像一小时,一分钟感觉像一年。   高强度的魔术仪式,经常伴随时间概念的崩溃。   肯尼斯挺住了。   纵然是数十年、数百年的孤独也无法将他击垮。   于是,到了最后一刻。   塑形、契约。   两者要在同时达成。   否则就会出现大乱子。   “谨以此身,回应吾之呼唤!统帅二十个军团的不死侯爵——”   只见那颗笼罩在暴风中的‘太阳’喷涌出了大量灰烬尘埃,像是要把【祭坛】,把自己这个诞生之地将其埋葬。   然而下一刻,一抹金色光焰却突兀地燃起,接着——   宛如爆炸般,转眼烧却了一切。   作者留言:   (咒文是照搬三田的魔遣,那书虽然剧情无聊了点,但设定是真的精彩,不愧是背后站着个考据大佬。话说回来,一不小心多写了一千来字,感觉有点亏啊。) 45.庄园保卫战   “让开。”   倾注怒气的声音在庄园门前响起。   Lord·索菲亚利。   礼帽、礼服、手杖一样不落。   虽然没看到烟斗,但大概是放在口袋里。   与以往和蔼的形象相比,此时的老绅士就像是不苟言笑的铁血将军。   眸光冷锐,脸庞绷得紧紧的。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萦绕着全身,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尽管如此,挡在他面前的人依然毫不退让。   “抱歉阁下,今日闭馆不接待任何客人。”   年近六旬的老管家克利夫兰不卑不亢地说道。   一袭漆黑的装束,整洁、干净,没有半点皱褶的痕迹,加上无可挑剔的言行举止,犹如‘管家’这一概念的人格化产物。   “那个小子该不会以为只要躲起来不见人就能蒙混过关吧?”   老绅士气极反笑。   尽管法政科第一时间通知了各科系,并调集人手积极处理具体事宜,但灵脉外泄的魔力全流向降灵科这该如何解释?   时钟塔各个派阀的权势主要还是体现在教室上。   教室是通常的叫法。   确切地说,是共有的魔术工房。   既然是工房,那肯定是要选个好地方。   于是,灵脉的品质就成了重中之重。   品质越好,教室就能发展得越好。   三大贵族之一的特兰贝里奥执掌的【全体基础】就有五大教室之说,把这五大教室去掉便是五块品质极佳的灵地。   降灵科不缺少好的灵地。   这也跟所教授的学术课题的有关。   降灵术也好,召唤术也罢,本质上都是从古老的仪式发展而来。   故而对于灵地的需求尚在其他魔术师之上。   Lord·索菲亚利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外泄的魔力全都流向降灵科。   只是一条灵脉如此,并不可怕。   毕竟品质好的早被人抢先拿下了,而眼下发生暴动的无一例外,品质均为最下级,即使暴动了又如何?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就会被法政科搞定。   但现在不是一条,而是数十条,接近上百条!   其质量,用‘洪水’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仅如此,在某种程度上还受到‘污染’。   ——这才是最主要的。   不然这会儿,老绅士还呆在办公室里悠闲喝茶呢。   毕竟不管怎么说,只是单纯庞大的魔力冲刷不足以对降灵科的高品质灵脉造成影响,至于那些中下级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受益。   一想到降灵科的灵脉正在不断被‘污染’,Lord·索菲亚利的心都在滴血,同时也愈发愤怒,手杖重重落在地上,地砖迸裂。   “我最后警告一次,把路让开,或者——让那个不孝徒滚出来!”   无需刻意调查,魔力的流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所有知情者的眼中,这座庄园跟无底洞没有区别。   那些外泄的魔力全都被其所吞噬,也不知道用在了哪里。   “抱歉,未得到少爷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克利夫兰就好像顽固不化的石头,说来说去依旧是那几句。   闻言,跟随Lord·索菲亚利一起来的魔术师忍不下去了。   “说不通的话那就换一种方式——Awaken(觉醒)!”   说罢,双手一晃,仿佛变魔术一般指间多了六支装满七彩液体的试管,旋即猛地掷向管家克利夫兰。   他的手法很熟练,看得出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不过魔术战倒也没什么卑鄙不卑鄙之说。   克利夫兰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神情不变,眼中却充满冰冷。   作为‘守门人’,他不能主动出手,除非对方做出危险举动。   就比如说,现在——   砰!   毫无征兆地,六支试管骤然炸裂。   “嗯?”   魔术师先是一惊,随后露出冷笑。   作为降灵科一级讲师,位列‘典位’一阶的魔术师,他的独门绝技可没有那么简单。   忽的,半空飞溅的七彩液体宛如具有生命一般凝聚在了一起,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分裂,最终形成了数十只栩栩如生的飞鸟。   “正面突破!”   伴随着魔术师的律令,飞鸟群振动翅膀,犹如利箭般俯冲直下,向着唯一的敌人——堵在门前的老管家发起攻击。   “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能让你带进庄园。”   克利夫兰抬起眼皮,凝视着袭来的飞鸟群,负于身后的五根手指悄然弯曲。   就如同之前炸裂的试管一般,同样的情况再度上演。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飞鸟接二连三炸裂,像是被凌空射爆的水球,七彩液体溅了一地,然后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白色的轻烟随之生气。   不到两秒,地面就变得坑坑洼洼。   “不可视的结界吗?”   魔术师喃喃自语。   连续两次都没能接近对方。   这种情况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像这样搞不清对方的把戏还是头一回。   就在这时,Lord·索菲亚利突然开口道:   “不对,虽然很快,但我确实感觉到空气被撕裂了,应该是一种很锐利的东西,没有太过明显的魔力波动,大概是因为用的是魔术礼装吧。”   “原来如此,那我就可以放心动手了。”   魔术师嘴角微翘,魔术礼装很珍贵没错,不过以眼前这人的身份显然不可能持有高等级的魔术礼装,所以只要一味地进行高强度猛攻即可。   指间再度出现了新的试管,这次没有抛出,而是直接身前地上。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七彩液体溅射开来,大地再度遭到溶解,可是奇怪的是液体本身却不曾枯竭,反倒是‘站’了起来,形成六七米高的巨人。   “你的‘人工精灵’已经完善到了这般境地了啊。”   老绅士不由惊叹。   人工精灵本身是使魔的一种,用廉价的灵体加工而成,只要材料足够要多少有多少,但魔术师却将术式再编写,融入第五元素以太,使其拥有极强的变形能力,融入自身魔术属性,使其拥有媲美王水的腐蚀性。   接近战也好,相互消耗也罢。   人工精灵的优势都是显而易见的。   望着那一步一脚印走来的巨人,克利夫兰表情变得很凝重。毫无疑问,他和这个魔术师的相性非常差,如果换成其他人,不说击退、杀死,拖住还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人工精灵本身很强的腐蚀性,一两次还好,次数一旦多了,他的魔术礼装必然撑不住。   “这么大的块头就别堵在这儿了好吗?很碍眼的啊。”   就在克利夫兰思考对策的时候,一道若无其事的冷静人声插入战斗。   巨人猛地身形一滞,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非但如此,形体还有溃散的趋势。   作者留言:   (明明想好了剧情去怎么也写不出来,仿佛失去了表达能力....很难受,今天只有一更了) 46.正主来了   “什么人!”   魔术师猛地转身望去,眼瞳中迸发出强烈的怒意。   在这次事件中百分百是那位埃尔梅罗继承者的责任,因此他才想着趁着法政科插手之前将其拿下,如此一来,不仅彰显出自身强大的实力,还能顺带的捞一笔功绩。   然后到了下次位阶考核,升入‘色位’的把握就又多一分。   如果说搅局者的出现让他嗅到了一丝危机,那么当他看清对方身份之后就只剩下惊惧了。   “居然是你……!”   “搞什么啊,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我的出现难道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暗淡的红发扎成马尾,随着戏谑的言语晃来晃去,像是被风吹动的树枝。   一袭典雅的绿色礼袍勾勒出了会令大多数女性羡慕的绝美曲线。   苍崎橙子。   时钟塔屈指可数的冠位魔术师。   将两大魔术基盘复苏的,世纪末最耀眼的超新星。   在时钟塔上下忙着处理灵脉事宜的时候,她不声不响地来到了‘罪魁祸首’所在的庄园,加上那暧昧的发言,实在无法将其视为一次简单的偶然。   “虽然听说你们走得很近,但没想到连这种事也敢掺和进来,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Lord·索菲亚利似乎早已根据声音辨认出来者身份,稍稍测过身,仅以眼角余光瞥视着她。   “我可没那个胆子陪他胡闹,我来不过是为了告别罢了。”   橙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   告别?   直到这时,老绅士和魔术师才发现她身后躲着个小孩。   似乎也是东洋人。   如紫罗兰一般沉静美丽的齐肩紫发在西欧很罕见。   那怯生生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把她当成是仓鼠一样的小动物。   年龄很小,如果跟老绅士站在一块,说是爷孙也会有人相信。   除了这个陌生面孔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大行李箱,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魔术师绷着着脸稍稍松缓了一些。   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跟冠位的天才交手,因为Lord·索菲亚利本人是‘色位’阶级,而且是标准的学院派,再加上那个碍事的老管家,打起来胜算真的不高。   老绅士可不知道旁边的讲师把自己给看低了,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要把那个不肖徒揪出来问清楚。   “既然不是来搅局的那就请你立刻离开。”   “这可不行呐。”   橙子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作为朋友,远行前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如果是你想帮忙的话我倒不反对。”   “帮忙?不对吧,你们是想强闯,而我则是礼貌拜访,性质不同,做法自然也不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绅士渐渐失去了耐心,他隐约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您说呢?”   橙子微微一笑,素手挥过身前空气,留下了某种纹样的痕迹。   卢恩符文——   据说是古代,北欧的单眼神诋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所发现的魔法文字。   正因为如此,维京人会在自己的武器上刻上这些文字,皇帝为了祈祷国富民强会下令制造刻有符文的硬蓖。   这种文字广为流传,在许多的神话和传说中都可以找到它们的身影。   而在卢恩符文的魔术基盘本已衰退的现代却出现了一位天才,她将二十四字再度进行了魔术性的再生,甚至还解析了几个本来已经消失在神代得原初卢恩文字。   这个人就是苍崎橙子。   仅以符文技术而言,整个时钟塔也找不出比她更强的了。   因此,当看到浮现于虚空上并闪烁起耀眼辉光的符文,Lord·索菲亚利和那位魔术师的脸上均爬上了一缕凝重之色。   “啧,到头来还得打啊。”   魔术师恨恨低吟。   说话的同时,激起早已准备就绪的术式,令之前溅洒在地上的‘飞鸟残骸’再度凝聚起来。说到底,本身是半灵体的‘人工精灵’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就能再生,虽说会因此而削弱,但只要将分散开来的力量集中起来,那么依然能够起到一定作用。   比如说,盾牌。   进攻?他的术式生效速度虽然很快,但在被人先手,尤其还是使用卢恩符文的情况下,要做到防御就已极限了。   因符文生成的不可视冲击犹如巨人铁拳,毫不客气地将那一团挡在他身前,来不及进行更进一步形态变化的‘人工精灵’砸得稀巴烂。   具有极强溶解性的液体四散飞舞,好在魔术师和Lord·索菲亚利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个攥着受到仪式加持的护符,一个用手杖敲了下地面。   向他们溅射的液体要么被灵性物质构成的薄膜挡住,要么是莫名其妙改变了方向,似乎无形之中被某只手轻轻拨了一下。   “Connection(接续)!From.one.to.two(由一至二)!From.the.resuscitation.of.life.springs   (自生命之泉复苏)!Go.forward(昂首前进)!”   原本动弹不得的‘巨人’猛地挣脱束缚,彷如人型坦克一般大步冲向橙子,粘液不断滴落在地,把地面变得坑坑洼洼的,但随后又被它那深深的足迹所掩盖。   对它而言,人类或许就是泡沫一样的东西吧?不要说冲撞了,即使是轻轻碰一下也会给人造成极大的损伤。   橙子‘嚯~’地一声感到赞叹。   能把不被重视的人工精灵技术完善到这般境地,倒也无愧一级讲师的身份,不过——   “让这种东西接近女士,也太没绅士风度了一点吧?”   她边说边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再度睁开的双瞳闪烁着不属于人类应有的瑰丽色彩,像是寄宿着星光一般,在常人看来无比迷人,可在魔术师眼中却无异于死神之瞳。   下一秒,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巨人奔跑的身形陡然一滞,就如同之前一般动弹不得,但这次的情况要严重得多,那宛如果冻般的身躯‘啪嗒’一声崩溃了。   仿佛一盆热水浇了下来,激起大片白烟。   “什么?!”   魔术师先是一惊,随后连忙念诵咒文,企图再度‘唤醒’巨人。   “别浪费魔力了,在我眼中,它就跟死人没区别。”   这时,橙子悠悠然的说道。   “……看来你是从那个小子手里得到了一双高等级的魔眼。”   Lord·索菲亚利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笃定地说道。   “虽说契合度很高,但由于移植时间不长,控制起来还不怎么熟练,所以你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一不小心会被杀哦。”   摘下眼镜后的橙子声线虽然未变,但语气却比之前冷冽了许多,尤其说到最后的时候,更是流露出一丝杀意。   使役人工精灵的魔术师终于体会到了老管家的感受。   相性太差了。   只是卢恩符文还好说,靠着人工精灵对物质界的杀伤性勉强能够做到持平,但是加上一双对他的魔术产生克制性作用的高等级魔眼,那么就会形成一面倒的碾压。   “奈杰尔,你来对付那个守门人,苍崎橙子交给我了。”   Lord·索菲亚利叫出了魔术师的名字,语气虽淡,却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再认真考虑一下。”   魔术师奈杰尔犹豫了一下说道。   老绅士之前没动手是为了防止老管家背后偷袭,如今他打不过苍崎橙子,这也就意味着要么两人一起上要么撤退。   撤退肯定是不行的,两人一起上的话无法保证身后安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对一,由老绅士拖住橙子,而他硬闯庄园。   理论上来讲没问题。   可是苍崎橙子的出现给奈杰尔提了个醒。   确切地说,是想起了什么。   “君主阁下,那家伙身边貌似还有一头高位幻想种啊。”   没错,就是这个。   一对一的话,奈杰尔毫无畏惧。   但一想到肯尼斯可能会派出那头幻想种,他那旺盛的斗志瞬间就被扑灭了。   赢不了,绝对赢不了。   跟那种存在战斗,无异于是在挑衅神代的权威。   真打起来,要不了一个回合就得以死谢罪。   “呃……”   老绅士被噎住了。   是啊,气急攻心都把这个给忘了。   和道听途说的奈杰尔不同,他亲眼见过艾尔芙。甚至就在三天前,艾尔芙在伦敦某处大搞破坏干掉了不少人,还是他帮忙善后的。   尽管那梦幻般的身姿极具欺骗性,但艾尔芙确确实实的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伟力。   据说前不久还帮助肯尼斯打败了魔眼蒐集列车的主人——一位货真价值的死徒之祖。   要这么说的话,只要肯尼斯把艾尔芙带在身边,完全就可以学着螃蟹在伦敦横着走。想杀他除非动用些特别手段,但考虑到其谨慎程度,估摸着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与此同时,橙子笑得很愉悦。   “你们继续打吧,我决定不拦你们了。”   说着还把眼镜重新戴上,杀气什么的也都收敛起来了,现在的她就跟普通的邻家大姐姐没什么区别。   但是看到这样的她,老绅士和奈杰尔脸都黑了。   偏偏还不好说些什么。   不搅局当然是好的,可就算少了一个她也于事无补。   艾尔芙这一关绕不过去说什么都没用。   就在老绅士纠结要不要撤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魔力波动闯入感知范围。   “——!”   一瞬间,所有人转身的转身、扭头的扭头,视线齐齐投向了铁门背后的庭院。   率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是缤纷多彩的花园、水池,而是行走于纯白石料铺砌而成的宽敞大道上的那一抹身影。   “诸位是打算在我家门口开派对吗?”   肯尼斯双手负在身后,信步而来。   脸上洋溢着化不开的笑容,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作者留言:   (感谢大家理解,真的,昨天差点一拳把键盘砸了,还好今天状态还行,晚上还有一章,时间不好说,码完就发) 47.束手就擒?然而不太滑稽   “肯尼斯!你这混蛋终于出来!”   一看到正主,老绅士的脸色更黑了。   “要进来喝杯茶吗?导师。”   肯尼斯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光彩,若无其事地问道。   然后,不出所料地迎来了咆哮。   “你的脑子难道被死徒打坏了吗!”   老绅士真的被气得七窍生烟,如果不是面前隔着铁门,又有老管家挡在面前,他现在已经冲上去用手杖砸肯尼斯的脑袋了。   “不,我很清醒,所以我才会想出如此绝妙的方法。通过破坏伦敦本土少许灵脉,导致原本保持平衡的结构失调,牵引出了那沉积数千年的‘死’——其结果就是,我的付出并没有白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肯尼斯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却极度冷漠。   魔术师本就异于常人,冷静透彻只是表面,骨子里蕴藏着近乎化为实质的执着,真要想做什么事没人可以劝阻得的了。   “我对你的结果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了吗?”   老绅士深吸了口气,将愤怒压在心底。   “代价?”   肯尼斯眉头一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被一阵轰鸣声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咆哮着冲进了视野,那凶猛的势头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开死亡赛车。   一路冲刺完全不带减速,直到距离庄园大门还有三十多米的时候才猛地甩尾刹车。   强烈的惯性力彷如海浪般推动车体,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取代了发动机的轰鸣,轮胎在地上划出四道漆黑的胎痕。   仿佛事先演习了数百次一样,轿车堪堪停在众人跟前。   距离最近的橙子充其量只有两米,如果刹车再慢个一秒……也不可能把她撞飞。   与人工精灵组成的‘巨人’相比,未经魔术性加工的轿车只是稍大点的铁块罢了。   倒是紫发少女吓得脸色苍白,把头埋进了橙子怀里。   啪嗒——   车门被打开了,不对,应该说是被踹开了。   “见鬼,我以后再也不要坐你的车!”   青年一边低声咒骂一边从车里钻了出来。   暗金色的齐肩短发与碧蓝的眼睛,面容深得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有着高雅的气质。   明明是宛如绘画一般的美男子,但他此刻却面如菜色,仿佛随时要呕吐出来似的,让人莫名地产生想要离他远一些的冲动。   “别这么说嘛前辈,你看这不就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吗?”   随后,司机也跟着下车了。   蓝色太阳镜,体格超过一百九十公分。   他脖子粗壮、肩膀宽阔,夹克下的手臂也肌肉隆起,是个连笑容都像肌肉塑成的白人大汉。配戴蓝色太阳眼镜,十指戴了好几个镶上大颗宝石的戒指。全身打扮充满暴发户品味,却同时散发奇妙的统一感   金色短发的青年冷哼了一声,懒得这个性格不合的临时搭档,抬腿迈步,向着众人走来。不过当他看到橙子的时候却又身形一滞,俊美的面庞染上一层阴云。   “苍崎橙子,想不到你也在这儿,莫非这次事件也有你的‘功劳?’”   “话可不能乱说啊阿鲁巴,我只是路过罢了。”   橙子摊手道。可那透着狡黠的笑容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反而像是某种挑衅。   名为‘阿鲁巴’的青年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做什么抉择,不过一想到上头安排的指令,终究还是打消了那些小心思,视线从橙子身上挪开,继而望向庄园里头那抹彷如苍松般挺拔的身影。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奉秘仪裁示局天文台卡利昂的指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秘仪裁示局,又名【封印指定局】。   换言之,这两人极有可能就是所谓的‘执行者’。   终于还是来了。   Lord·索菲亚利默默叹了口气。   他本来还奢望是法政科派人调查,但没想到法政科会如此果断地派出‘执行者’。   据说整个协会的‘执行者’总人数也就三十人左右。   如果说巴瑟梅罗是统率魔术师的魔术师,那么‘执行者’就是制裁魔术师的魔术师了。   被他们盯上也就意味着协会下定决心要动手了。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肯尼斯手上不仅有一批贵重的魔眼,还有一头高级幻想种。   这些都在协会的‘封印指定’范畴,只不过碍于肯尼斯身后站着一个君主家系一直没有动手。   如今有了充足的借口,自然没道理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可以跟你们走。”   肯尼斯忽的出声。   其言语惊到了在场所有人,就连阿鲁巴也不例外。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阿鲁巴半信半疑地问道。   他知道对方有一头高位幻想种,所以尽管来势汹汹,但却没想过要硬着头皮强上,按照预定计划是等对方拒绝之后就干脆离开的。   毕竟有这么强力的使魔,肯尼斯本人又是心高气傲的天才,哪有会因为一句公事公办的场面话就老老实实‘投降’。   这不合逻辑。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克利夫兰,把门打开。”   肯尼斯扭头对门外的老管家说道。   “……是,少爷。”   虽然有千百般话语想说,但克利夫兰还是忍住了。   不见有任何明显举动,紧闭的铁门便‘吱嘎’一声缓缓打开。   肯尼斯径直向着轿车走去,不过在经过橙子身边时,忽的停了下来,目光瞥向她手边的小女孩。   “你是带她离开时钟塔?”   “因为我闲不住嘛,而你既然把她交给了我,自然就得负责照顾到底咯。”   “可别把人带坏了。”   ☆   大英博物馆。   对一般人来说是储藏了大量历史、文化精华的博物馆,然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这座博物馆地下藏着一片宏伟的建筑。   仅仅作为司法机构而言,规模委实夸张了一些。   数不尽的工房各有其作用,地脉观测室也是其中之一,属于不怎么起眼的那一类,不过这次事件中倒是立了大功,想必明年预算将会提升不少。   通过只有内部人员才有资格获悉的秘密渠道,肯尼斯被两位封印指定执行者带到了‘桥底’(CM3给的我也不知道这啥意思)。   这里幽禁着很多被封印指定的魔术师,也包括一些罪不可赦的危险人物,据说在某个地方的最深处,封印被被当作魔术协会第一灾难的‘恶灵’。   肯尼斯的话大概属于‘罪人’那一类,因为他目前还没有值得协会眼热的成就,故而在受到处罚之前先先被带到了审讯室。   那是一个仿佛无边无际的空间。   唯有一束光当头照下。   除此之外便是黑暗,像是置身于宇宙中。   距离感遭到模糊,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出现了点问题。   肯尼斯身上没有一件拘束用的道具,那游刃有余的姿态给人一种是来闲逛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撕裂黑暗。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关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灵脉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的。相比之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而这也是我孤身前来的主要目的。”   肯尼斯直言不讳道。   “愚昧!”   忽的,另一头传来了怒吼。   “你可知你的行为对时钟塔造成了怎样的损失吗?!十二科系之一的降灵科甚至要因此而衰退!”   “虽说只是九代家系,但到底是位列时钟塔顶点的君主家系,作为继承者的你实在有损贵族颜面,建议直接采取封禁。”   “附议。”   “附议。”   “附议。”   ……   眼看着对自身不利的意见逐渐得到统一,肯尼斯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帮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怎么该听人说话。   既然如此。   “交给你了,菲尼克斯。让这些家伙安静一点。” 48.最佳导演   世界在因简单的一句话而产生了变化。   肯尼斯头顶虚空仿佛化为海天相接的地平线,耀眼的日轮冉冉升起,受热的空气化为炙热旋风,发出杀虐般的咆哮。   澄澈的神圣光焰驱散黑暗,将诺大的审讯室照得通明。   而那些藏于阴影中的‘审判员’们也显露出了身形。   人数出奇得少,还不到十位。   有男有女,老少各异。   威严的仪态也好、贵族应有的气质也罢。   在那超脱凡俗的华美身姿面前,所谓高人一等的要素统统荡然全无。   纵然光芒刺眼,他们仍遵循魔术师渴望神秘的本能睁大眼眸,仿佛要倾注一切也要将每一瞬间铭刻于心。   呖——   嘹亮的鸣啼超越了古今所有的乐曲,世间之美有许多种,而此者便是音之美,它震动的是空气,触动得却是每个生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紧接着,日轮宛如花蕾般绽放,逆光中浮现出不应存在于人世间的神圣之姿。   超过十米长的双翼舒展开来,一只披着黄金光焰的大鸟翱翔于半空之中。炫丽的火红色尾羽,完美的体态,无不彰显鸟中之王的威名。   掌管诗词与文艺,在七十二魔神中声音最为甜美的魔神。   被冠以‘菲尼克斯’之名的神鸟降临了。   魔术师自不必待言,纵使是与魔道无缘的一般人,目睹其身姿的瞬间便能感受到‘差距’,无关于力量,乃是生命本质上的差距。   就如同地水火风一般,自然现象的具现化。   既是个体,亦是全体。   与幻想种不同,与恶魔、精灵不同,它本身是由极其庞大的魔力构成,因继承原初魔神的一切从而成为高等的独立生命。   光是存在就给人造成极大的压力。   脑髓仿佛要燃烧起来,呼吸急促到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温度过高,还是认知障碍已经分辨不清了。   唯独可以断言的是,法政科干部们失去了对自身生命的支配权。   这毫不奇怪。   菲尼克斯诞生之初可谓得天独厚,虽说在流传下来的魔术书记载中地位与弗内乌相差不大,但由于采取的孵化方式不同,或者说在土地之死的大量浇灌下,不出所料地‘觉醒’了固有能力。   只要肯尼斯有那个心,不说眼前这帮人,屠光整个法政科也是易如反掌,不过这样做对他没什么好处。   ——啪啪啪。   肯尼斯忽的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声传入众人耳中犹如晴天霹。一个个猛地回过神来,脸庞毫无血色,像是做了噩梦似的大口大口喘气,完全没有平日里应有的精明干练,倒是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诸位,生命之火差点被吹灭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让你们稍微冷静一点?”   “……”   无人回应,仿佛哑巴了一样。   这是理所当然的。   菲尼克斯的存在感太强了。   纵然低头不视,也能感受到那盘旋于头顶的庞大质量。   媲美天灾的压迫力宛如山峦压在人的心头上,与胆量无关,这是精神层面上的碾压,虽非魔术,却比魔术更为可怖。   “很好。”   肯尼斯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微微颌首。   “——瓦奥莱特阁下,你在的吧?”   话锋一转,突然叫出了一个让大多数受过封印指定的魔术师深恶痛疾的名字。   刚说完,某个席位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人型剪影。   既无厚度,亦无重量。   模糊的面貌,模糊的身形。   如果是出现在外界一定会引起‘幽灵出现了!’之类的惊叫声,但在魔术师眼中,这并非是难以理解的现象。   在遥远的东方古国曾流传着灵魂出窍的说法,而事实上,这种技术的确是存在的,例如道家阴神、佛教的星光体以及……于近代兴起的‘灵体投射’。   “虽说料想你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辈,但真正目睹后仍觉得过于梦幻了一些。”   灵体幽幽说道。   虽然无法分辨样貌,但这个声音确实是秘仪裁示局天文台卡利昂的最高长官——瓦奥莱特·巴瑟梅罗。   跟宴会那一晚比起来,他那沉稳的声音中多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你,不应该出生在这个时代的。”   “人生没有如果、假如之说,只有做得到和做不到,只有狂奔到终点或者累死在半途中,仅此而已。”   肯尼斯的回应堪称魔术师理性一面的典范。   但,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魔术师吗?   “……各种意义上你都赢了。”   灵体摇了摇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撕破脸皮强撑下去的必要了。   “按照赌约,你可以拿走属于你的战利品,申明也会由法政科发布,不过灵脉的事情无论是巴瑟梅罗还是协会都不会让步。复兴智慧王最大的成就,这是属于你的荣光,然而因此付出的代价对时钟塔而言未免过于惨重了一些,接下来你将要做好面对战争的觉悟。”   “战争吗?听起来还真吓人,不过我可没有那个心思陪你们打闹——菲尼克斯!弗内乌!”   肯尼斯笑了笑,随后忽的收敛笑容,呼唤与此身契约的两柱魔神。   呖!神鸟昂首鸣啼,双翼舞动,掀起一阵灼热焚风。   地面泛起涟漪,仿佛化为海洋一般。   突然,银灰色的巨鲛破水而出。   “被污染的灵脉就交给你们了,不必跟我客气,好好饱餐一顿吧!”   肯尼斯高亢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审讯室。   ——轰!   他一说完,菲尼克斯就扇动翅膀起飞了,那被打造得异常坚固的天花板对它来说无异于豆腐块,轻轻一撞就四分五裂了。   弗内乌则是一跃而起旋即扎入异境化的魔海中。   “原来你都算好了……”   望着各自离去的魔神,瓦奥莱特吸了口凉气。   相比起魔神,这个使役魔神的青年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   没有被力量冲昏头脑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冷静大胆的布局。   污染灵脉的人是他,但救活灵脉的人也是他。   功过相抵的同时,得以向世人展现魔神的存在与伟力。   最重要的是,协会完全奈何不了他。   因为魔神能够起到很好的震慑性效果,只要协会高层不犯傻,必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非但如此还得按照事前签订的协议对外发布申明,以此作为提取战利品的凭据。   仅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损失,反而名声也好,战利品也罢,一下子就全有了。   “——话可不能乱说,我是在进行关于魔神的研究中‘不小心’出现了失误,这才导致灵脉污染,不过我会负责善后,请放心。”   肯尼斯轻描淡写地带过,虽然瓦奥莱特说得基本没错,但这话可不能当面承认。这一次是他利用了协会、法政科还有当初参加宴会的来宾,虽说收获颇丰,但也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因此得注意谨言慎行。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战利品的话等事情结束后我会让一柱魔神过来接收,相关书面资料我也会准备好,希望到时候我的魔术专利证明能在你们的申明发布之前办下来。”   虽说是问句,但肯尼斯却没给人继续追问的机会,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一样飞了起来,转眼间便钻进头顶的大窟窿。   独留下瓦奥莱特的投射灵体与面面相觑的干部们,以及……一片狼藉的审讯室。 49.先定个小目标,赚他……嗯?这就完成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去了四天。   虽然‘四’这个数字不太吉利,但对肯尼斯来说却无异于丰收之年。   “啧啧,不愧是一方豪门和君主家系,这一出手,果然是让我大开眼界。”   宅邸二楼房间外的阳台上,穿着白色睡袍的优雅青年半躺在太阳椅上,手上拿着一张清单表格,一边翻看一边饶有兴致地说着。   这上面登记的都是他这次赢下来的赌注,用战利品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参与赌约的共有七人,分别是三位君主、两大新老豪门掌权者,还有秘仪裁示局最高干部之一的瓦奥莱特、辈分与声望相当高的老妇人伊诺莱。   其中三位君主‘贡献’了贵重的咒体。   咒物,或者说咒体。   叫法多种多样,不过基本上都是含有魔力的触媒和物品的总称。   然而,在所有神秘都在衰退的现代,能得到得咒物的质量也一路下跌,高档的咒物被以天文数字的价格交易并不稀罕。   强大的咒物能够作为制作魔术礼装的核心和较高难度术式的触媒。   因此,可以说高档咒物的持有量和派阀的权威是划等号的。   传承科君主布里西桑,那位以历史为傲,并厌痛恨芬兰名门艾德菲尔特种种‘恶行’的先生拿出的是千年前坠落于某个古国的石铁陨石,重量在五百公斤上下,虽说不具备神秘性,但用来铸造质量上乘的概念礼装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还不只是一两件,因此才被秘仪裁示局视为其价值等同于‘黄金’魔眼。   天体科君主阿尼姆斯菲亚则是交出了在十字教圣地耶路撒冷出土的黄金戒,据说曾是近三千年前某位王者的遗物。   植物科阿谢洛特的‘赌注’是记录了万灵药帕纳加配方的原典文稿。   那是凯尔特德鲁伊和女巫共同研制出的一种治疗圣物。   在初六的夜晚,用黄金之镰切下的槲寄生会拥有咒力,把那些槲寄生用女巫的大釜熬乾之后,制作的软膏具有中和一切毒性,治疗一切伤势的效果。   随着凯尔特文明灭绝,众多珍贵的知识、技术失传,万灵药的配方也残缺了七七八八,如今各个君主家系手里的万灵药基本都是‘劣质品’,不过就算是效果十不存一,依旧是保命利器。   肯尼斯只能说不愧是植物科的君主家系,连已失传的灵药配方都有,最可怕的是,竟然还敢拿出来当赌注,显然阿谢洛特手上还拿捏着比这个更贵重的珍品。   说完三位君主,接下来就是加里阿斯塔和艾德菲尔特。   一个是传承五百年的芬兰名门,一个是不超过两百年但却富得流油的中东暴发户。   而他们选择的筹码可谓是将自身风格完全凸显出来了。   前者——出自中世纪著名炼金术师帕拉塞尔苏斯之手的仪式剑。   后者——位于沙特阿拉伯境内的一块小型油田所有权。   拥有悠久历史的魔术礼装与可以产出大量黑色黄金的宝库。   这两个放到一块还真没有可比性。   不过对肯尼斯来说,毫无疑问必然是仪式剑的用处更大,因为他和帕拉塞尔苏斯擅长的都是西洋炼金术,也就是物质的转换,而非是阿特拉斯院那种以推动事项变更为主要目的的炼金术。   物质的转换无非就是元素论的运用,而仪式剑就是辅助用的礼装,虽说肯尼斯手上也有标准的仪式剑设计图,可做出来的成品肯定是比不上帕拉塞尔苏斯亲手造的,所以长久以来一直没有随身携带此类礼装。   相比之下,油田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金钱固然重要,但肯尼斯更看重自身实力,经济这方面他相信顾问组的新任组长能够在自己成为阿奇波卢德家主之后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就此,只剩下伊诺莱和瓦奥莱特。   这两人倒也算阔绰,老太太直接砸了二十个小教室,包括灵脉本身一并转让,其中既有属于创造科,也有属于全体基础的,大概是不想让出‘空子’吧,毕竟就算输了,埃尔梅罗也没办法在各个科系站稳跟脚,大有一种火力不够集中的感觉,如果都是一个科系,那么二十个小教室稍微整合一下,拧成一团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种情况肯定是该科系掌权者所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肯尼斯倒也无所谓,不行就搬回矿石科和降灵科呗,反正教室本身最具价值的是学生和灵脉,灵脉所有权捏在手里也不怕别人强抢,而大量学员可以为埃尔梅罗输送人才。   “说起来,门外顾问组也有段时间没有新人加入了,得在彻底忙碌起来之前找几个帮手才行。”肯尼斯摸了摸下巴嘀咕道。   这几天,菲尼克斯和弗内乌一直在净化灵脉,而他也清闲不到哪去。法政科不敢把被人砸了场子还利用了一番的事实暴露于人前,所以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一边暗中控制舆论,一边又以公证人的身份发布申明。   然后不出所料的,掀起了比赌约更夸张的轩然大波。   所罗门王是魔术的创造者,如果没有他,这个时代早已沦为‘科学’的一言堂。因此相比起作为神代著名王者的知名度,终究还是其种种功绩更受魔术师们敬慕。   他对魔术的影响太大了,尤其是恶魔召唤学,甚至一度成为世人对异端者赶尽杀绝的借口。   而在降灵科的菁菁学子眼中,七十二柱魔神更是绕不过的一个坎,都说学无止境,然而它却打破了这个常理,以己身形成一面墙,一面谁也打不破、绕不开、爬不过去的坚墙。   任何试图跨越的人都会撞个头破血流,然后失去希望……   如今,这项奇迹又于肯尼斯之手重现人世。   就在这四天里,不少人就曾目睹过那翱翔于天空的不死鸟,也有极个别‘幸运儿’被突兀从地底钻出来的银鲛吓到。   种种奇闻,加上法政科发布的公证人申明,足以证明这件事属实。   当然,即便如此也还有大把大把的魔术师半信半疑。   不过肯尼斯将几项关于专利认证的正式文件上交协会,而后经过反复检查,过审入库,而后被有心人知道并传播之后,舆论方面就出现了极大变动,本来是不信者居多,现在则是反了过来。   不仅如此,等到明日过后,这种趋势只会愈发明显。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明天肯尼斯的位阶评测结果就出来了。   考核什么的已经没有必要。   肯尼斯已经用实际行动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话虽如此,协会高层干部们是打心底的真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另外,考虑到时钟塔近年来人才出货率降低了不少,法政科与十二君主一致决定将首席代表的演讲时期提前,而评测结果也会在演讲上发布。   两者同时进行,比什么申明、辩解都要来得有效,此外还能顺带激发出学生们心中的热情,可谓是稳赚不亏,一石二鸟。   虽说有被利用的嫌疑,但肯尼斯毫不介意。   他当学生的日子没多少了,算是给自己留下个稍微深刻点的纪念吧。   “首席啊……我要不要准备一份演讲稿呢?”   把价值连城的清单随手放在旁边桌上,肯尼斯双手枕在脑后,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思绪渐渐飘向遥远的彼方。 50.恕我直言   首席演讲在时钟塔并不罕见,没过几年都会出现选出一个首席生,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这个位置空在那儿,任由候补者们相互竞争、厮杀。   不得不承认,法政科的运营能力确实有一手,要知道那些候补者可都是出身名门的天才,如果能够成长起来,至少得是典位、色位,冠位虽然难了点,但也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纵然存有无法补缺的短板,凭借在某一方面极端突出的才能,被评选为祭位还是没问题的。   可想而知,只要首席生人选迟迟不定,心高气傲的天才们就会不断奋起直追,从而为这个时代延续辉煌。   这一届首席生本来按道理是橙子的,因为实在没人能够跟她一较高下,然而就在时钟塔高层感到遗憾,准备认命的时候,肯尼斯这个沉寂三年的天才横空出世。   想到这儿,众位君主及讲师们感慨万千,果然上天还没有抛弃这个时代。前有苍崎橙子救活了两大魔术基盘,后有肯尼斯重现魔术王的伟业,接下来呢?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新的惊喜?如果真的接踵而至的话,那么神秘复兴将不再是妄想。   抱着这种想法的,绝不仅有寥寥数十人,应该说这是百分之九十九魔术师都希望发生的,纵然被比下去了又如何?这片天空太低了,而且还在不断下降,早晚有一天会压断他们的脊梁,让他们似蝼蚁般匍匐在地,   如今,有人站出来试图扛住这片天空,不管能否遏制其下降的趋势,这都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演讲地点选在了【全体基础】大礼堂,由于大多数学徒都要进入这个科系学习五年,所以新生入学仪式都是放在这儿进行,其余科系虽说也有,但规格、装修等等条件都要明显落后一些,毕竟预算有限,也没有太大作用,很符合魔术师一贯的思考方式。   “哇喔,看来我很有魅力啊,明明没强制要求,却来了这么多学生,貌似还有一些‘生面孔’。”肯尼斯撩开轻轻幕帘,透过一丝缝隙窥探外面,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不用说当然是后台,从这个角度放眼望去,可谓是宛如蚂蚁般的光景,密密麻麻全是人,用座无虚席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这些人自然都是来自十二科系的学生,其中不少还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毕竟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有那么一群出身低微的魔术师,自觉在时钟塔学不到真东西,或者实在待不下去就会选择申请外出学习。   至于以后会不会再回来,这就得看个人意愿了。   反正以时钟塔的放养式教育是不会在意少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确实有不少生面孔,是其他两个分部派来的交流员,不过也就是来打探情报的,毕竟你做的事情对这个时代意义重大,容不得忽视。”   说话者是一名老者,他是肯尼斯的恩师,降灵科君主·索菲亚利。   尽管之前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差点大打出手,但肯尼斯把灵脉全救回来了不说,还给他带来了巨大惊喜,让他现在面对其余君主都面上有光,   所以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啊。   “巨人之窖和移动石柩么。嗯,倒也不奇怪,一个是专攻事项变更,还想着计算出规避世界末日的方法,估计是想从我这儿找灵感吧?另一个,更没什么好说了,藐视现今的神秘,只注重西历之前的神秘,一群执着于过去的疯子,您说他们是不是来拉我上贼船的?”   肯尼斯放下幕帘转身打趣道。   “彷徨海可不是一般贼船,以他们所掌握的技术,绝对是对你有用的,我倒希望你能赶紧离开时钟塔,省的再给我惹麻烦。”   说到最后,老绅士冷哼了一声。   “导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把万灵药的原品配方抄写了一份送给您的时候您可是笑得比谁都开心。”   肯尼斯揶揄道。   “区区一份文稿就想抵得上你带给我的惊吓?”   老绅士没好气地说道。   “……”   肯尼斯哑然无言了,文稿的价值是体现在内容上的,万灵药那可是救命的神物,有了配方就能源源不断的炼制,虽然对技术、材料要求极高,但从长远角度来看,价值是远远超过一份成品的。   都说弟子跟老师学,但现在看来,反而是老绅士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比如这脸皮,感觉用【月灵髓液】都切不开。   “好了,该你上台了。”   老绅士忽的说道。   其实不需要他提醒,肯尼斯已经听到台前司仪呼唤自己的名字了,除此之外还有如潮水般袭来的掌声。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反而只剩下轻松了。”   肯尼斯站起身整理了下衣着,淡笑言罢,迈步走向通往台前的通道。   毫无疑问——   这一去,他将会正式走进整个里世界的视野,成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新星。   哗啦啦……   穿过帷幕的一瞬间,掌声变得更加清晰,视野也是豁然开朗。   肯尼斯神情不变,微笑中藏着从容,举止中透着高雅,搭配一身藏青色西装,挺拔身姿彰显无遗,不见有何独特的表现,自有一种威势萦绕全身,仿佛是在巡视自己地盘的君王,整齐倒梳的淡金色头发让人想起雄狮的鬃毛。   演讲台前早有人等候于此,那是召唤科系主任洛克·贝尔费邦,在老绅士不出席的情况,他是最适合宣布评测结果,并将代表位阶的证书交付于肯尼斯手上的人选。   开场白什么的在肯尼斯出场前已经说过了。   他只需要伸手接过证书便可。   至于位阶,那还用问么?本就有色位技术的他如今复兴了神代奇迹,若不给个冠位,明天法政科就会被投诉信淹没。   事实上,协会最高会议上甚至还有人提出,在冠位之上再拓展新的位阶,但不出所料被否决了,虽说肯尼斯目前和协会站在同一条战线,名望一损俱损,但谁也不希望肯尼斯过于强势,毕竟……他背后还有埃尔梅罗。   “谢谢。”   肯尼斯接过证书,微微鞠躬。   “不,这话该我来说,多亏你召唤科明年经费估计会增加不少。”   洛克·贝尔费邦打趣道。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握了握手。   完成任务后,洛克老爷子便抽身离去了,把这个舞台留给真正的主角。   司仪也悄然退居幕后。   这一刻,台上只剩下了肯尼斯。   他站在演讲台前,与宴会那一晚不同,这次人数不仅多了几十倍,而且也不能像那一晚那么随意。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   莫名的,肯尼斯感受到了肩上无形的重量,那不是源于视线的压力,而是视线中寄宿的感情,其中倾注着每个人发自内心的渴望。   他们在渴望什么?   召唤魔神的技术吗?   取得辉煌成就的秘密吗?   大概都有吧。   但更多的,果然还是对未来的渴望。   忽的,肯尼斯领悟到了自己此刻站在这儿的意义。   无关乎炫耀,更不是逢场作秀。   那种庸俗的东西他不需要。   不是作为首席生,不是作为埃尔梅罗继承者。   而是,作为一名纯粹的魔术师——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都是失败者。” 51.生而为人,担负其责   这话一出口,全场顿时陷入死寂,   之前因为肯尼斯出场还有些许微弱的议论声,现在则是完全消失了。   静得落针可闻,观众们瞪大眼睛盯着台上那个犹如苍松般挺拔的身影。   “这小子……!”   躲在后台的老绅士嘴角抽搐,不知说何是好。   协会之所以把冠位评定证书和首席生演讲放在一起,是为了激励那些学生,顺便平复外界谣言,然而他这个弟子似乎打算反其道而行。   这时,肯尼斯继续说道:   “也许你们有不同意见,或者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因为,名为‘神秘’的大陆正在逐渐沉入深海,而生存在陆地上的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闻言,众人沉默。   与之前的死寂不同,那是一种无法否认的悲哀。   是的,肯尼斯没有说错,那是整个里世界都知晓的事实,也是无力更改的事实。   什么也做不了?不,还有能做的,那就是强迫自己忽略这个事实,想办法去逃避,最终……把绝望留给后人。   如果这都不算失败者,那么什么才是失败者?   “——反观那群曾被我们所瞧不起的普通人却在一路高歌猛进,等到‘魔术能做到的事情科技也能做到’的那一天真正到来,魔术师的时代将彻底拉下帷幕。对,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么问题来了,在这场战争中我们能做些什么?将那个新兴的文明灭绝吗?不,我们无权干涉表世界人们的选择,况且那样也于事无补。”   最后,肯尼斯还不忘强调了一句。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一番话就引起表里世界的大战,那对人类史来说是充满灾难性的打击。   “失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什么都不做而去逃避现实,这才是我想表达的含义。我眼中的魔术师的世界,正在被迷惘和麻木所支配,沉浸于混乱中,普通的魔术师也好,贵族出身的魔术师也好,都是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苟延残喘着。”   “能力有限?这不是理由,撕开魔术师的表皮,我们是人类!弱小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前进,要么去死!深陷绝境者,没有悲观的权利。如果悲观了,就没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也没有了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是掉进深渊,与死亡为伴。你们希望,当你们死去后,你们的子孙用遗憾的语气阐述这段悲哀的历史吗?!”   经过魔术加持的声音犹如雷霆轰鸣一般撼动了整个会场,也撼动了每个听众那颗迷惘的心。   “也许你们感觉自己的努力总是徒劳无功,但不必怀疑,你们每天都离顶点更进一步。今天离顶点还遥遥无期。但通过今天的努力,积蓄了明天勇攀高峰的力量。此外,每个人的路都不同,你们有你们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那样的路并不存在。”   说着,肯尼斯放缓了语气。   “因此——对待生命,你们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要失去它。而但凡不能杀死你们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最后,我想说的是,假如我们所立足之处即将被海水淹没,那么不管会不会成功,我都会试着填平大海,同理,没有路了就走出一条路。我希望我今天的一番话能够带给诸位前进的动力,以上我的演讲到此结束,感谢诸位倾听。”   说罢,肯尼斯走出演讲台,遥遥对着台下观众鞠了一躬。   经过片刻的沉默。   啪啪。   突兀地,先是一个人的掌声。   随后像是触发了连锁效应一般。   热烈的掌声响彻大礼堂,久久不绝。   ☆   演讲过后,肯尼斯跟着老绅士返回降灵科。   本来特兰贝里奥、还有其余君主都想留他下来聊聊的,但那样做的话之后,估计一整天都别想出【全体基础】的大门了,因为想见他的师生实在太多了。   那番话在上位者看来仅仅只是值得感叹,然而对年轻一辈来说却像是磕了兴奋剂,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不说,还产生了没必要的崇拜心理。   有的是因为那发人深省的话语,有的是因为他取得的辉煌成就,有的是被他展现出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不管怎样,对他来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可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你又要乱来。”   坐在通往伦敦郊外的轿车上,老绅士有些心有余悸地抱说着。   “难道在您看来我刚才就不是在‘乱来’吗?”   一旁手撑着车窗遥望外面的青年漫不经心道。   “虽然话说得过激了一些,但协会想要的目的是达到了,甚至还有超出,所以无论如何称不上是错误的,唯独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的想法。”   “想法么……”   肯尼斯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么高尚。   但是作为一名‘半路出家’的魔术师,对现今的魔术界境况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虽然大部分人依怀揣着承古老的夙愿追求根源之涡,可是还不够,热情也好、方法也罢,振兴这个时代的条件还未满足。   需要有人站出来添一把火。   因此,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今天过后的魔术界会开始热闹起来了,但这到底是好是坏呢?衰退的神秘可不是仅凭努力这么简单的一个词汇就能阻止得了的,我相信你也心知肚明,迟早他们的热情会消退,到那时,你又该如何?”   老绅士轻叹了口气道。   “很简单。”   肯尼斯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碧绿的双瞳彻底变色,犹如万华镜一般荧光流转,眼神依旧深沉,不可捉摸,但视线本身却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仿佛……能够洞穿时空一般。   “——就像我说的那样,海水要淹没我的立足之处,那我就将它填平,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吧。” 52.真以太   在需求面前,一切理想主义都是苍白无力的。   肯尼斯虽然没有给出正确的、拯救这个时代的方式,但这就足够了,说到底只是‘预热’罢了。   况且,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   毕竟首席生演讲不是研究发布会,披着学院派的皮,有着实践派之心的肯尼斯哪怕想到了针对神秘衰退的大致构想,但在尚未得到印证之前,他绝不会脑袋一热就说出去。   那样做固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一举成名,可负面影响必然大过正面,非但与举办首席生演讲的初衷相悖,还会招来一堆骂名,而他目前偏偏能力不足,无法证明自己是对的。   类似性质的情况在世俗并不罕见。   具体到底谁对谁错,还真不好妄自断言。   但——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在事实面前,任何辩驳、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就如同那些以己身功绩书写历史的人。   因此,肯尼斯一回到庄园就钻进了书房。   那是一个由数万本书籍和环形书架组成的智慧之间。   与其说是书房,更像是个小型图书馆。   “……仅凭前人记录的杂闻就想找到【那个】的确切位置,果然有些不太现实。”肯尼斯放下记载某国秘闻的厚厚书籍,心里没有过多遗憾,伸过手把旁边的羊皮纸和钢笔拿了起来,但没有轻易动笔,而是像遇到难题的学生一般面露思索之色。   根源之涡。   那是所有魔术师的目的地,被认为是位于世界外侧的‘万物之开始与终结、记录这世上的一切、作成这世上的一切的神之座’。   在世界上流传的各种魔术系统,原本都只是从这个漩涡分出的细小支流。不同的国家有着类似的传承或神话正是为此。因为起源是相同的,只是个别吸收‘支流’加以细部角色化成为所谓的民族性。   诸如占星术、炼金术、卡巴拉、神仙道……等等为数众多的研究者们。   正是因为他们的起源相同,所以最后才会同样在心中抱持着相同的最终目标。由于他们接触到同样名为魔术根源漩涡分支出来的细流,因而会去想像——在顶点处所拥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过随着神代谢幕,神秘也开始衰退了。   就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   知道的人越多,科技越是发达,神秘衰退得也就越快。   到底是为什么?   神代和现代的差距到底在哪儿?   曾有不少魔术师经过分析提出了一种普遍能让人信服的观点——由于当时地球自转与月亮的位置关系、星球的循环产生出相克,使得世界充满了灵气,但是后来环境不知为何发生了变化,导致灵气降格,神秘也因为人类不断进步而失去了应有的力量。   就肯尼斯看来,这个观点也不能说完全错误,只能说是不够充分,被忽略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不过那也确实不是现在的魔术师所能知晓的‘秘闻’。   如今可以断言的是,神秘衰退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神代灭绝。   肯尼斯能够凭借魔眼阅读世界过去的记忆,不管是复活已死的魔术基盘,还是挽救濒临灭绝的魔术基盘都是做得到的。   但是,这样太没效率了。   填充陆地的速度不及海水淹没陆地的速度,这样一来也只是为这个时代续命罢了,而无法根本性地解决问题。   如果想要一劳永逸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神代回归。   但是眼下有两个问题摆在肯尼斯眼前。   现在的人类史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被‘固定’了,对于世俗人类来说是好事,因为人类的时代会更加稳定、繁荣,可是生存在里侧的魔术师日子就不好过了。   可以说,【那个】就是一种稳定装置,只有找到它,将它打开或者摧毁,才能大刀阔斧对这个时代进行‘手术’。   ——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令神代回归的具体方法。   肯尼斯所需要的‘神代’并非神灵漫天飞的时代,而是神代所拥有的真以太。   真以太。   总而言之就是地球持有的魔力。   也可以说是第五真说要素。   真以太是神明诞生的根源。   后来神明消失了,人类时代来临。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以太开始枯竭,最终降格为现在所知的以太。   ——这,才是神秘衰退的真相。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以太再度升格为真以太,初步还原神代的环境,神秘的流逝就会得到遏制,就像往即将枯竭的池子里不断注水,以此保持一种平衡,并且随着真以太回升,注水量还会变大。   “唔嗯……”   肯尼斯皱着眉头凝视羊皮纸上的两个单词。   一个是某件物品的名字,一个是真以太。   要令真以太复苏,或者说神代回归,必须得搞定前者,但他现在更操心的是后者,毕竟前者只是位置不确定罢了,而后者则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怎么才能让真以太复苏呢?   大圣杯肯定是不行的,本就汲取地脉大源魔力的它哪来的本事让真以太复苏?这就像是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一样不合逻辑。   不过……倒也有一试的价值。   肯尼斯默默心想。   不是直接让真以太复苏,而是作为达成这一目的某块基石。   例如——   “根源之涡。”   肯尼斯低声呢喃。   如果圣杯没有那个能力,那么就想办法让自己获得那个能力。   抵达【根源之涡】无疑是一个可行性较高的办法。   但是风险性太高了,况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达成目的。   【根源之涡】那种地方谁说的准?   能不能活得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   肯尼斯陷入了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太阳也悄无声息坠入地平线,苍穹被黑夜所支配。   忽的,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Master,那个吸血鬼又开始闹腾了,雷夫教授说光靠单纯的封印加固已经困不住她了,所以要我来问您该作何处理?”   书房没有开灯,但推门进来踏入黑暗的少女却宛如太阳般耀眼,一身红白相间的哥特萝莉装,好似纯金编织而成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长至齐腰,精致得不似人类的面容透着些许疑惑,大概是在想明明到了饭点,为何主人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烦人的事情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肯尼斯叹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灵活转动指间钢笔,语罢——落笔。   先是在‘真以太’后面画了一条线,然后写上‘圣杯·根源(暂定)’。   “——那就先去把她‘解决’了吧。” 53.发狂的吸血鬼   砰!   轰!   咚!   ……   还没到封印室,肯尼斯就听到了不小的声响,非但如此,脚下地面也跟着震动。每一次震动,通道的天花板都会如雪花般掉下些许灰尘,这还是在地下工房里,如果把这种规格的破坏力放在时钟塔里,这会儿大概已经捣毁了五六间教室了吧?   “抱、抱歉Master,是我没看好她。”   妖精般的少女紧随其后,娇小的躯体好似熔炉一般释放出恐怖的热度,但诡异的是,不论是肯尼斯也好,还是通道本身也罢,都未曾有一丝不良影响,唯一受到影响只有那些簌簌掉落、试图玷污她心目中至高存在的尘灰。   特殊的热量形成某种难以解释的立场,尘灰触碰到的一瞬间,像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直接被凭空抹消。   而非通常的蒸发。   一流魔术师的战斗是概念之间的交锋,而这种热量立场亦是如此。   虽说貌似拥有了不得的力量,但她的表现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一句话形容便是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声音软软蠕蠕的,脸庞浮现出惶恐不安的色彩,感觉稍微严厉训斥一下就会哭出来。   “不,跟你没关系,这算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但是艾尔芙是怎么回事?明明让她在旁边看着,就算逃出来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才对。”   “这个……”   少女神情一僵。   前辈偷懒跑出去找好吃的零食去了。   这话她说不出口啊。   肯尼斯余光瞥了少女一眼,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看来搞定了这件事之后还得教训一下那个怠惰的家伙。”   不等少女回话,便已走出了通道。   比起漆黑不开灯的通道,封印室可就明亮多了。   数十、数百万个符文同时发光,像是用烙印烙得一样。   何其绚丽唯美,然而下一刻——   轰!   沾染鲜血的拳头砸在墙上,牢固的墙面登时塌陷并且布满裂痕,并没有出现碎石迸溅尘灰激扬的光景,这得多亏矿石科贡献的建材。   不过比起耐揍的墙壁,还是那只拳头的主人更招人注目一些。   散乱的长发犹如遍布半边天空的凄美晚霞,惨白的面庞具有超越常人认知的魅力,然而由于那充满血丝的双眸、尖锐的獠牙与不断滴落的口水,还有萦绕全身的狂气,使其看起来份外恐怖。   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白皙的肌肤被鲜血染红,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足以让人直接流血致死,可她不仅坚持下来了,还展现出可怕的破坏力。   莉塔·萝洁安。   极其少见的上位死徒。   同时也是肯尼斯的俘虏。   此时此刻的她,就如同被饥饿控制的野兽。   “Master?”   除了莉塔·萝洁安之外,封印室里还有一个外表年龄更小的少女。   赫然是艾尔芙。   看到肯尼斯的一瞬间,气势顿时虚了。   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怎么回事?”   肯尼斯扫了眼被搞得一团糟的封印室,神色略显不悦。   让人跑出来了也就算了,居然还任由对方大肆破坏。   难道说又在故意戏耍敌人吗?   仿佛看懂了肯尼斯的眼神含义,艾尔芙急忙挥手解释道:   “我一不注意她就跑出来了,而且还在透支生命力跟我硬拼。”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肯尼斯就理解了。   艾尔芙对死徒的压制力远不如对魔术师的压制力来得高。偷袭还好说,像上次一样直接镇压的话,莉塔·萝洁安没有半点反抗能力,但现在正面交战,又动用了禁忌手段,牺牲不死性换来增幅身体素质,而这种肉搏战恰巧也是艾尔芙最苦手的。   就算成功压制了,她也没有办法阻止对方自我伤害,如果出手过重,甚至会不小心将敌人杀死,毕竟对方现在的不死性大大降低。   不管是把人杀了,还是将人压迫到自我毁灭的程度,这都是不被容许的。   所以艾尔芙也很头疼,只能尽可能拖住莉塔·萝洁安,等着主人来了再做处理。   肯尼斯正想说话,忽然感觉到一缕尖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眼角余光扫向视线源头。   紧接着,一具遍体鳞伤的女体映入眼帘。   莉塔·萝洁安。   这个死徒之祖正以布满血丝的眼瞳死死盯着他。   不带愤怒、仇恨等情绪,只有纯粹的食欲。   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补充新鲜血液了。   也许是肯尼斯给她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潜意识的将他视为优先度最高的‘食粮’。   而作为当事人的肯尼斯则是表现得很平静,也没有忌惮、凝重之类的态度,仿佛是以第三者角度看其他人的故事。   突兀地,莉塔·萝洁安朝着他扑杀而来!   尖锐呼啸骤然响起,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这是打破音障的特徵。   “沸腾吧,我的血液。”   肯尼斯双手背负,仿佛早有预料般,在莉塔·萝洁安启动的一瞬间便吟咏咒文,等到她杀到跟前的时候,礼袍大衣下摆陡然掀飞!   沉重的银白液体从中涌出,宛如花瓣一般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下一刻,鲜血淋漓的利爪撕破银白薄膜。   通过尚未修补的裂口,女吸血鬼如愿以偿发现了‘猎物’的身影。   ——本该如此才对。   但率先闯入视野的却是锐利的剑尖。   或者说,她正被一把剑指着。   “I,order(我,命令)——”   低沉地,仿佛阐述事实一般平静的声音响起。   在狭窄的薄膜内部,魔力陡然膨胀,继而被仪式剑转换为风元素构成的‘弹药’。   没有夸张的声势和耀眼的炼成阵,只有被轰飞的女吸血鬼证明了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轰!   女吸血鬼来的时候像是炮弹,去的时候也像是炮弹。   整个人砸在封印室的墙上,深深陷入其中。   一击起效,肯尼斯毫不手软,又再度挥动仪式剑。   这一次不再是元素转换的术式,而是操控着【月灵髓液】变成一团不定型的液体,在莉塔·萝洁安即将从墙面里爬出来的时候又把她给‘按’了回去,不仅如此,沉重的水银触及其肢体的刹那突然变形。   蛛网和毯子的复合结构,将张力、强韧性发挥到了极限。   女吸血鬼全身都被封住了,仅有脑袋露在外头。   不过到底是死徒,她这一挣扎,嵌入墙面上的水银顿时摇晃起来,像是即将被暴风吹走的帐篷似的,即使下一秒被掀飞也不奇怪。   肯尼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确切地说,他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   莉塔·萝洁安再强,终究得受到符文的限制,而且又失去了理智,对付这种敌人只要找对方法就不难应付。   但要令其安静下来还差了点。   故而,肯尼斯迈出了步伐,一直走到了女吸血鬼面前。   紧接着——毫不犹豫抬手一剑刺出!   水银仿佛具有自我意识一般,剑尖触碰到自身之前,便主动张开一条可容纳剑锋通过的裂口,可女吸血鬼就没这么幸运了。   噗嗤!   野兽似的嘶鸣也好,强有力的挣扎也罢。   随着这一剑,统统为其划下句号。   莉塔·萝洁安眼中的狂气消散了,使用禁忌手段、许久尚未‘进食’等等一切后遗症宛如潮水般涌现,使得她看上去就像连续一两个月睡眠不足的人一样,眼眶发黑,美丽的眼瞳充满疲倦之色,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与先前的姿态呈现出极端的反比。   不过,她望向某人的目光依旧透着化不开的恨意。   “别这样看着我,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已经被你自己杀死了。”   肯尼斯神情平静,言语中毫无愧意。   这幅姿态落入莉塔·萝洁安眼中更是怒火蹭蹭得往外冒。   “与其被你折磨,还要忍受吸血冲动,还不如干脆死了好。”   作者留言:   (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一章。) 54.人格移植   折磨、囚禁,都是次要的。   虽然奉行贵族主义,但莉塔·萝洁安并非是为了尊严和荣誉甘愿放弃一切的顽固分子。   从上次被肯尼斯胁迫交出魔眼的移植技术就可窥一斑。   真正的问题在于‘吸血冲动’。   对真祖而言是病症。   对死徒而言是生存形式。   两者区别在于能否抑制这种冲动。   真祖无疑是办得到的,可是做起来也不容易,就像受伤的人无法使用全力一样,如果使用了全力,那么伤势就会爆发,而不使用全力,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就会束手无策。   相比起来,死徒倒是不用在意这种问题,正如同人类要喝水吃饭一样,死徒也要通过吸血来补充自身不断劣化的遗传因子,从而达成不老不死。   莉塔·萝洁安虽说稀少的纯血死徒,又是【二十七祖】现任十五席,但长时间不吸血的话,还是会迎来自灭的结果。   其过程的痛苦程度远在人类饿死之上,因此,她宁愿拼死一搏,要么逃出去吸血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这样好歹死的舒服一点。   不过肯尼斯是不会任由她就这样轻易死去的,那样等于是白白糟蹋了一个极具价值的实验素材。   要知道很多研究课题都需要莉塔·萝洁安来配合。   比如以人类之躯获得无副作用的不死性、通过改善人体基因结构令魔术回路的质量再度生长及移植、解析吸血鬼体质与超能力之间的关系……   话虽如此,莉塔·萝洁安终究是个‘定时炸弹’,不让她吸血就寻死腻活,让她吸血还不知道还闹出什么乱子。   想起上次橙子离开前托管家转交的东西,肯尼斯露出一抹悠然的笑容。   “菲尼克斯,该干活了。”   闻言,莉塔·萝洁安皱起眉头。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菲尼克斯她是知道的,前两天见面的时候就被抽走了不少生命力,说是作为实验材料。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对逃离此地不抱希望。   一头搏杀能力不亚于上位死徒的银灰巨鲛外加一头绝无仅有的高位幻想种,现在又来一个比前俩个还要恐怖得多的存在,虽然不清楚根底,但无疑是眼前这个可恨男人的使魔。   这让人怎么逃?还不如死个痛快,至少这样不用忍受吸血冲动带来的痛苦。   不过就眼下来看,这个男人似乎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   莉塔·萝洁安的预感是正确的。   只见少女怀抱着一个外观精美的盒子跑到她跟前,随手打开后从中拿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瑰丽宝石,抬头看了看墙壁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似乎在想这该怎么摆放。   “你……”   肯尼斯正想说我先把人放下,结果话还说完,菲尼克斯就动作利索的把宝石一一拍进了墙面,一共六颗,距离相等,倘若用线条连接起来便是一个规整的六边形,也不知道那些宝石为什么没被拍碎。   听到主人的声音,少女扭头望来。   “怎么了?Master。”   “……不,你做得很好。”   肯尼斯摇了摇头,无视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女吸血鬼身上。   “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感受到对方饱含异样的目光,莉塔·萝洁安心中不安陡然激增。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呃……”   好像也没错。   莉塔·萝洁安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就在她愣神的时刻,肯尼斯忽然抬起手掌对准她的脸,碧蓝的魔力辉光像是被点燃的火焰一样从名为‘人类’的躯壳里向外涌现。   “续接,其一至二,由二之六,沿着循环之理奔走吧。”   镶嵌于墙壁上的宝石在魔力感染下,直接激活了事先储存的力量,从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啊!”   女吸血鬼只觉得有一股热量四面八方渗入体内,但最先产生不适反应的却不是肌肉和脏器,而是大脑。   比起针扎更胜十倍,几乎令她当场眩晕过去。   意识逐渐模糊,五感渐行渐远。   “Master。”   菲尼克斯很机灵的递上了一个洋娃娃。   没错,就是洋娃娃。   做工无比精致,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一眼看去,甚至会让人以为这是真人。   这是出自苍崎橙子之手的人偶。   肯尼斯神情凝重,接过人偶的同时,又把仪式剑从女吸血鬼体内拔了出来,不过这个过程却无比艰难。   他额头渗出了汗水。   不光是耗费力气这么简单。   更多的还是魔力消耗。   淡然。   肃穆。   这段作业就像使出浑身解数牵引渔网,每一秒一公分正确地拉动,连零点一秒的误差也没有。即使同时需要令人发狂的精密度及蛮力,肯尼斯仍持续支撑着。   终于,剑刃被完全拔出。   但并没有就此结束。   噗嗤!   剑光一闪。   剑刃再度消失。   没入人偶体躯。   但这次拔出来倒是很轻易。   “交给你了。”   肯尼斯随手把人偶抛给少女。   少女手忙脚乱接住,手上冒出了澄澈的火焰,然后按在人偶被剑刃贯穿的伤口上,当她把手再度拿开后,伤口依然消失一空。   不单如此,还有更深层次的‘调律’,消除人格与身体间的排斥反应。   被剑刃拽出的是潜藏于女吸血鬼体内的‘人格’。   类似于灵魂,但又不是灵魂。   这是肯尼斯、雷夫、橙子三人共同商讨出的办法。   那就是把莉塔·萝洁安的人格抽离本体,移植到人偶上,可以算是另类的封印。而她的身体,虽然灵魂还在,但却不会具有自我意识,只剩下本能运转,如果再以人造人技术为其塑造出新的人格,说不定还能当成助手来使唤。   毕竟,艾尔芙、菲尼克斯都不擅长处理事务。   雷夫主要负责研究方面,本来最好的人选应该是橙子,但她偏偏是闲不住的主儿。   “艾尔芙,去弄点血来,别再把事情搞砸了。”   肯尼斯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边,他现在还没真正上位,些许琐碎小事老管家就能搞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提高自身。   能力上去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真理。   作者留言:   (隔壁的四千年今天上架!首订必然八万八!手动滑稽) 55.一年后   午后和煦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木质的地板上,墙角整齐摆列着书架,上面堆满了老旧的书籍,看得出许久无人清扫,无论是书、还是书架,抑或着这间古色古香的书房本身都积了不少尘灰。   然而,在阳光映照下,却能发现地面有一串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脚印。   脚印很小,步子迈得不大。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哪个贪玩的孩子趁长辈不注意偷偷溜进来了。   沿着脚印望去,只见房间最角落的书架前放着一把椅子,少女踩在上面踮起脚尖,用手指不断挑弄某本书的下沿,一点一点地挪动其位置。   “咳咳咳——!”   积攒的尘灰随着动作掉下。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把头扭到另一边。   然而,依旧没有放弃。   究竟是单纯的倔强,还是说对那本书有着特别在意?   答案不为人知,唯一可以断言的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那本黑色封皮厚度惊人彷如记录了漫长历史的书籍没过多久便被取出。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咚咚。   门被敲响了。   “哎呀!”   也许是手太小,或者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吓到了。   一个没抓稳,书本当头砸落。   少女所能做的就只有抱头痛呼。   揉了揉通红的额头,她忽的想起了什么,书也顾不上捡,绷着脸起身跑到客厅。   这一去,便成为了少女一生难忘的梦魇。   ☆   爱尔兰西北海岸有个美丽的城市叫做‘斯莱戈’。   它是斯莱戈郡的首府。   某位著名诗人曾用‘人心所愿之土,其美永不褪衰’来形容这座港口城市。   其境内不仅有重峦叠嶂的翠绿山林,也有碧蓝悠远的大海。   在麦克德莫特火车站下了车,金发青年一身卡其色户外装束,像是前来观光的旅游,混入人流当中毫不起眼。   唯一值得在意就是他并没有携带过多的行李,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包,给人一种清爽干练的印象。   如果是生活在世界里侧的协会魔术师,一眼就能认出其身份。   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青年收获了太多的荣誉。   ——活在现代的所罗门。   不少人是这么称呼的,不过据说当事人并不感到高兴。   他的名字叫做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   时隔一年,世纪末最耀眼的新星悄然降临这片保持着百年风貌的古老土地。   “……最后一站,但愿能有所收获。”   肯尼斯遥望着街对岸的叶芝博物馆,轻声念叨着。   与一年前相比,他的变化并不大。   从表面来看,就只有发型稍作调整。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   事实上是因为这一年来多次外出考察,头发没有以前那么短,但打发胶又过于麻烦,所以干脆把头发放了下来。   除此之外,肯尼斯的气质也有所变化。   和魔力一样完美收敛于内。   走起路,像是一阵微风。   停下来,像是一汪水潭。   个人魔力蕴含的独特性质尽显无疑。   “还是先去找土地管理者打探一下。”   肯尼斯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进一步降低自身存在感。   配合魔力的精密控制,即便是一流魔术师被他近身也难以发觉。   不过这是次要的。   这幅眼镜最大的用处‘魔眼协调’。   与‘魔眼杀’可谓是相反。   一言蔽之,便是属于魔眼的辅助礼装。   这一年来肯尼斯多半时间都在打着‘考察’的名义外出寻找【那个】的下落。   所谓的【那个】,是一件亚瑟王曾经持有的圣物。   如果说圣剑是从星球内部而生,以地外入侵者为假想敌铸造出的神造武器,那么这件圣物就是为了使行星安定的某种装置。   ‘锚’、‘圣枪、’‘光辉塔’……各种各样的记述、形象让它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如今说到亚瑟王传奇,人们只会记得大名鼎鼎的选王之剑、圆桌骑士、寻找圣杯的传说。   即便是魔术师大多也不知其详。   仿佛冥冥中某种伟大意志在将它的存在从时间轴上抹去。   不过就算是真的,肯尼斯也得把它找出来。   不然的话,纵然想到了令‘真以太’复苏的万全之策也无法使用。   肯尼斯乘坐出租车来到了距离市区五公里的卡罗莫尔。   那儿有全欧洲屈指可数的史前时代遗址,确切地说墓群和巨石碑。   这个时间去的话,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到考古科的人。   在时钟塔十二科系中,考古科是唯一一个淡泊名利的科系,虽然对其他科系来说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不好跟他们打交道。   虽然很想从考古科手里扣点好东西,但眼下更重要还是圣物的线索。   肯尼斯这一年来足迹遍布英国,从名胜古迹到不知名的古城小镇,而斯莱戈当地的管理者马克雷密斯是当世为数不多的‘传承保菌者’家族,体内流淌着传自神代的古老之血,兴许知道点什么。   ……   受到结界的影响,肯尼斯早早下了车徒步前进。   放眼望去,绿草冒出新芽,树木长出绿叶,只要深深吸一口气,就能吸得满腔清爽的新绿芬芳。太阳在万里无云的空中,照耀着绿意盎然的草木。   适合让人小睡片刻的和煦日光,对其他生物来说似乎也一样可亲。绿草之间的昆虫,以及树梢上的鸟儿,都享受着太阳与大地的恩惠,舒服地发出鸣叫声。   在这片田园风光里有一座古宅。   “嗯?”   来到宅邸门口,肯尼斯忽然眯起了眼睛。   上头有着精致装饰的铁门遭到强拆,随意丢在一边。   院子里草木凌乱得有如巨熊肆虐过一般,树木也折断了好几根。   此外,大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浑浊的魔力残渣。   像是把不同的颜料放在一起搅拌过似的。   “搜索一下附近,有情况回来报告。”   肯尼斯眺望着宅邸,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错觉么?在他说完之后,大气泛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涟漪,仿佛在常人看不见的‘间隙’之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涌动。   随后,肯尼斯提了提背包,毫不犹豫地踏入庭院,沿着白石铺砌而成的小道直达宅邸。   一路无阻,任何障碍都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简直就像是在故意炫耀自己的力量,或是打着将敌人逼入绝境的算盘。   啪嗒。   踏入玄关,肯尼斯顿然止步。   并不是有人发起偷袭,而是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就躺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上。   任何人,只要进了玄关就能一眼看到。   那是一具女性尸体。   看起来还很年轻,最多三十岁。   死状相当凄惨,感觉是被野兽袭击了似的,身上很多抓挠伤,胸膛空荡荡的,甚至能够透过伤口看到染血的地毯。   心脏不用说已经不见踪影了。   肯尼斯仔细找了找,没找到类似脏器碎渣的东西,想必是被人特地取走了。   作为供血的主要器官,心脏对魔术师来说相当于魔力源泉,如果是优秀的魔术师,那么价值只会更高。   话虽如此,除了那些死灵术士和魔术使之外谁会专门收集这玩意?   “难道是冲着‘传承保菌者’的血来的?”   肯尼斯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不过现在缺乏线索,尚不能轻易断言。   忽的,某种律动通过因果线传递至内心深处化作只有他听得懂的‘声音’。   如果用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就是——   “发现可疑者。” 56.年幼的巴姐   风在峡谷中穿行,云层在天空快速飘移,使得山的颜色时暗时亮,时深时浅。当阳光出现时,山脉就如同披上了一件金灿灿的羽衣。   倏地,一缕火红的璀璨之影自天边显现,像是冉冉升起的日轮,但拉近一看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只仅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   喙如鸡,颌如燕,优柔而细长的颈部。   双翼伸展开来超过二十米,全身披着赤金色的艳丽翎羽,每一根都像是由熊熊燃烧的火焰凝聚而成,璀璨而又耀眼,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凤凰、不死鸟、安卡、太阳鸟……世界各地神话都有它的身影。   双翼平缓舒展开来,扇动的频率并不高,姿态尽显优雅,像是闲来无事散步打发时间。   然而,速度却奇快无比!   好似一道赤雷划破天际,搅动云海,带起威势惊人的火焰漩涡。   别说是追赶了,稍稍靠近一些都会瞬间化为灰烬。   若是有魔术师抬头仰望便能发现一条分割苍穹的赤红轨迹。   准确的说,是‘拥有魔术回路’或者具备灵视之类超能力的特殊认识才能‘看到’。   不过谁也不会知道,或者说想不到——   就在这只堪称奇迹化身的神鸟背上载着一个人。   完全无视那呼啸的狂风和恐怖的惯性力,肯尼斯的双脚像是扎根一般稳稳站在自家使魔背部,镜框后的眼瞳静静俯瞰着下方的苍茫大地,其深处仿佛孕育了无穷星光,流光异彩,甚是诡秘,但又有一种别致的美感。   他正在利用自己的魔眼寻找所谓的‘可疑者’。   之前将弗内乌派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来,不过对方比他想象得要机灵的多,也不知道是还有其他势力的人插手,还是说习惯使然,竟然往相反的方向放出了‘诱饵’,导致耽误了些许时间。   不过,对方绝对料想不到有菲尼克斯这种飞行速度赶超当前时代战斗机的‘交通工具’。   区区十几公里又算得了什么?   “找到了……果然,又是一枚‘棋子’,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   忽的,肯尼斯目光一凝。   下方犹如巨龙蜿蜒的公路上有一辆普普通通的货车正孤零零地行进。   他给自己加上透视魔术,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内部情况。   无需特地吩咐,神鸟已然明悟了主人的意思。   只见它双翼重重一挥,好似流星一般猛地俯冲直下。   再不见优雅,只剩下凶猛暴戾的杀意仿若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   任何敢于愚弄、挑衅主人威严的东西,必将其化作尘埃!   ……   冰冷、震动。   少女一醒过来猛地坐了起来。   然而入眼却尽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是哪儿……?”   记忆似乎出现了偏差。   她记得自己是在书房翻找父亲的藏书,然后有人突然敲门。   突兀地。   一张布满恐惧和绝望,又被鲜血点缀的面庞浮现于脑海。   少女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心脏猛地被攥住了。   因为,那张脸属于她的母亲。   ——是了。   母亲死了。   被那个莫名其妙找上门的‘客人’不由分说地杀了。   在那之后,她也被打晕抓走了。   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究竟为了什么。   就好像天灾一样来得突如其来。   无情敲碎了她对外面世界的美好向往。   “……!”   少女低下头,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强忍着没发出声音,唯独眼眶泛红,泪水不断涌出。   悲伤、愤怒相互交织。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个问题就像诅咒一样挥之不去,甚至在心底扎根,想必之后就会藉由泪水浇灌滋生出最纯粹的仇恨吧?   就在她陷入情绪泥潭中一时间难以自拔的时候,忽的——   呖!   清亮的鸣叫传来。   似乎距离很远的样子,但听起来却特别清晰。   仿佛是直接在人的脑海中响起。   少女不禁一愣。   无言的哭泣顿时戛然而止。   没等她反应过来。   伴随着极其短暂的尖锐声,黑暗的‘天空’被撕裂了。   少女下意识抬头望去,率先是看到几块纷飞的铁屑,继而是伴随着扭曲大气的热浪……降临眼前的‘神圣’。   明明连周围车厢铁皮都被融化了,可置身于这‘熔炉’中的她却毫无所觉。   只因少女失去了对身体、思考的支配权。   作为目睹奇迹的代价,这可以说是极小的代价。   尽管外形近似鸟类,但其身躯却庞大到视野装不下。   金红相间的翎羽仿佛寄宿了人世间一切美好幻想,超越现代任何艺术品,而从魔术角度出发,仅凭‘美’这一项便已初步踏入魔法的领域。   虽然要抵达根源还早得很……   但这依旧超出了少女的理解范畴。   仅仅一眼,她的意识便已支离破碎。   想要理解却无法理解。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不过没过多久,神鸟就把她弄醒了。   用利爪毫不客气地抓起,而后振翅升空。   强大的风压灌入口鼻,少女被呛得眼泪狂飙,感觉呼吸道都被一瞬间风干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   不要说孩子了,哪怕是成年人也没几个能受得了菲尼克斯的速度。   呖!   又是一声嘹亮的鸣啼。   只不过,这次是毁灭的征兆。   菲尼克斯张开尖长的嘴巴,照着蜿蜒公路上半毁的货车喷出了一团金红色的光焰,像是凝聚到极致的电浆体,那种恐怖的威势就算是用肉眼也能分辨得出来。   光焰去势极快,与其说用陨石来形容,不如说是用火器射出的炮弹。   发射之后,转头就走。完全不在乎对方死活。   两三秒后不出意外地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浓烟火光相互交织,构成毁灭的篇章,但始作俑者早已消失在了天边。   ……   很快,肯尼斯再度回到马克雷密斯家的驻地,那座遭到袭击的宅邸。   “变成人型,我需要个帮手。”   安全降落陆地之后,肯尼斯一手拎着昏过去的少女,抬头对神鸟说道。   闻言,神鸟灵动有神的双眸明显流露出了雀跃之色。   能帮得上忙的使魔才叫使魔。   菲尼克斯全身覆上了一层白光,而后像是加快融化的冰川似的逐渐变小、变小,最终定格为不足一米五的人型。   纵然放在人类当中也属于娇小那种。   但光芒散去之后,却不会有任何人说它不好。   金发飘舞,一身红白相间的哥特萝莉装,彷如洋娃娃般精致的面孔,如果艾尔芙也在的话,两人站在一起估计会让人一时半会分不清谁是谁。   因为当初选择人型的时候,菲尼克斯也是遇到了那个难题——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不知道怎么变最符合人类审美观。   明明是执掌艺术与歌唱的魔神偏偏这种事情上苦手也是颇为讽刺。   不过后来艾尔芙出现了,于是她的烦恼便消失了。   踏入屋内,肯尼斯环顾四周。   和他离开之前差不多,也没有陌生人来过。   这样就好,免得再节外生枝。   “喂,醒醒。”   把小丫头放在沙发上,肯尼斯用魔术在手上生成了一些水,然后十分恶趣味地弹到对方脸上。不过不得不承认,比起肢体接触,这种方式更‘温柔’一些。   果不其然,少女很快就有了反应。   “唔呃……”   发出了微弱的呻.吟,面上浮现出难受的表情,随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渐渐恢复焦距。   一看到面前有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性,少女脸色瞬间一变。   “别激动,你现在很安全。”   肯尼斯对少女的尖叫不感兴趣,于是抢先说道。   以防万一,他还用上了具有暗示性的魔术。   虽然谈不上催眠的程度,但效果确实很不错。   少女几近失控的情绪正在逐渐平息,眼中恐惧也在消失,仿佛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肯尼斯的语气不算温柔也算不上恶劣,只能用平淡来形容。   不过卸下心理提防的少女并不在意这点,只听她怯生生的说道:   “我……我叫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 57.各种倒霉的考古科   冷意蔓延,丝丝白雾萦绕不绝。   一具冰棺静静放在客厅中央。   里面躺着一个红发女人,长得并不算特别美丽,但却有一种罕见的温柔气质。   少女……巴泽特跪坐在冰棺旁边,小脸苍白,眼眶红肿,瞳孔看上去毫无焦距,唯独泪水默默往下流淌。   仿佛哭哑了嗓子,抑或着不想打扰逝者安宁,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颗失去生气的石头。   肯尼斯冲菲尼克斯递了个‘看好她’的眼色,然后走出玄关,扫了眼如飓风过境般一片狼藉的庭院,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   根据巴泽特所说,两天前曾有一伙陌生人上门,不知其目的,但随后没过多久父亲跟着那伙人离开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马克雷密斯家族作为当世屈指可数的‘传承保菌者’在贵族圈子里颇具名气,但本身却特别低调,几代前就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仿佛不愿被卷入里世界的黑暗漩涡。   不过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例子也不罕见。   问题的关键在于‘原因’。   肯尼斯对伸张正义不感兴趣,他只想找到老马克雷密斯打探那件圣物的下落,如果有机会的话,再把巴泽特拉进己方阵营,这样正好跟送往橙子门下进修的少女组成一对搭档。   至于揪出幕后黑手……   这事儿倒是不难,难得是如何处理。   杀了,可以获得巴泽特的好感。   不杀,可以促进巴泽特的成长。   不管怎么看都不亏。   所以,之前救人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跟踪那辆货车,而是直接出手消灭。   这是一种警告,也可以说是示威。   接下来就看对方怎么选了。   是就此收手,还是一意孤行?   ……   黑暗弥漫,浪潮声不绝于耳。   这是诺克纳瑞尔山位于斯莱戈以西8公里处的海边。   今夜,没有月亮。   压抑的乌云遮盖天穹,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发下雨。   浪潮哗啦啦的翻涌激荡,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虫鸣声为之伴奏。   忽的,一丝不应有的杂音破坏了这和谐的乐章。   那是急促的喘息声。   像是拉风箱似的。   即使是光听声音也能想象出剧烈起伏的胸膛。   咔呲。   一只脚踩断了被浪潮冲上岸的树枝。   滴滴刺眼的红色随之溅落,悄无声息地染红了砂砾。   男人拼命向前奔跑。   他全身汗流浃背,喉咙干得不能再干,两条腿也已经疲惫至极。   腿部、背部的伤口不知第几次崩裂。   治愈魔术本是他拿手好戏之一,但为了逃离险境,不得不耗费魔力强化脚力。   不过过了这么久,魔力也被榨干了。   接下来就只能靠自身意志前进。   “必须要逃出去,把情报传回时钟塔……”   男人咬紧牙关,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为了遇难的导师和同僚,他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男子的脚绊了一下。   由于脚下光线昏暗,没有注意到有一根状似突起树根的物体。   “啊!”   整个人以飞跃似的动作摔在了沙滩上。   虽说是砂砾,但剧烈的撞击依旧让男人产生了一种被人用锤子狠砸胸膛的感觉。   一瞬间,几乎窒息休克。   他并没有注意到绊倒自己的东西就像动物收起的舌头般缩进了砂砾当中。   显然,那并不是树干、石头之类的死物。   就在男人痛地喘不过气来时,一股异样的恶臭飘进鼻腔。   与下水道、腐坏的食物、残骸……等等人类已知的味道不同,那是一种极为纯粹,彷如恶意实质化的味道。   “……?!”   男人表情僵住了。   渐渐地,恐惧涌上心头。   反射性地连滚带爬想要站起来。   他不想转头,更不愿回想。   脑海中只剩下‘逃’这一念头。   责任心什么的,早就被抛之脑后。   他只想活下去。   哪怕失血过多而死也总比被……   这时十几只手臂,从砂砾里钻了出来。   虽然是人手,但皮肤毫无血色,更像是没骨头的章鱼触须。   手臂接连抓住了男人的衣服、头发与手臂。   “啊啊啊!滚开啊!”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用尽力气抗拒。   然而这些抵抗只是白费工夫。   仅仅不到十秒,男人就被拖入砂砾。   只见沙面轻轻蠕动,像是吞食猎物的蛇。   已经听不到任何嘶吼和哀鸣。   男人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在了这片平凡的沙滩上。   ……   叮咚。   门铃声响起。   躺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的肯尼斯猛地睁开眼睛,心中颇有些狐疑。   昨天才把门修好,今天就有人找上门。   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怀着这种疑惑,他起身走向玄关。   一开门,看到的不是风尘仆仆的老马克雷密斯,而是三男一女的陌生组合。   年龄都不大,最多也就刚成年。   身上有着淡淡的魔力波动,不知是携带了魔术道具还是给自己加了防护性的术式,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焦躁。   清一色的夹克、长裤,加上还有背包,给人一种要去登山、旅行的印象。   “请问找谁?”   肯尼斯不动声色地问道。   按理说,外来魔术师首先要做的就是拜访当地的管理者,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遵守,但如果要在当地行动、或者久住,跟管理者打好关系是绝对没错的。   很明显,这群年少的魔术师们和他一样是外来者。   不过看起来并不像是单纯的拜访……   门外几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是组合中唯一一名女性站了出来,很有礼貌地说道:   “您好,我们是来自时钟塔考古科的学生,请问马克雷密斯先生在家吗?”   “考古科?”   肯尼斯眉头一挑,昨天还想着兴许会碰到这群人,没想到今天就应验了。   “很抱歉,马克雷密斯先生不在。”   “那马克雷密斯夫人在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   一个健壮的大男孩忍不住问道。   “唔,可以是可以,但见到了之后可别太惊讶。”   正好肯尼斯也有一些问题想问问这些到处打洞的家伙。   少年少女们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导师们、教授一夜未归,甚至失去了联系,绝对是出事了。   像时钟塔请求支援固然可行,可问题是远水救不得近火,眼下能帮得上忙的只有身为土地管理者的马克雷密斯一家。   必须得承认,他们的想法是对的。   但,结果却和他们预想得相差甚远。   被领进屋子的众人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呈放于客厅中央的冰棺,以及安详沉睡其中的妇人。   死者,他们见过不少。   就连外表可怖的木乃伊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可同样的事情放在不同的环境,性质就会有所变化。   就以眼下为例。   明明屋外阳光明媚,气候宜人,但众人却觉得心脏被寒意构成的无形之手死死攥着,手脚冰冷、头皮发麻。   尤其是,背后还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之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男人。   话又说回来了,对方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了? 58.女王的墓?   倘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会转身就跑,但眼下已为时过晚。   ……早该想到的。   住居此地的马克雷密斯仅有三人。   家主如果不在,那就只剩下母女俩。   那么,这个青年又是谁?   等等!   众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为惊悚的事实。   那就是——为什么‘没有想到’?   按理说在保持足够警惕的情况下,见到陌生人就应该下意识去分析其身份才对。   然而在此之前,却没有一个人这么做。   无关于警惕程度的与否,更像是下意识忽略了。   或者说,遗忘?   魔术师的话,要做到这种事并不难。   如果说咒文的存在意义是自我暗示,那么对他人施加的暗示便是精神干涉。   以魔术师为施法对象,单纯的暗示性魔术效果并不好。   但,也要分人。   “好了,人也见过了,接下来该轮到我提问了。”   声音虽淡,却如同箭矢一般锐利。   无形中,刺穿了众人心脏。   怎么办?   他们相互对视,眼中透着相同的疑问。   少女深吸了口气,对同伴们打了个眼色,示意冷静,接着收敛起多余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转过身。   “等等,能解释一下这个冰棺是怎么一回事吗?”   在她说话的同时,其余三个人也都暗暗绷紧身躯,有的把手伸进口袋,有的默默观察房屋构造,试图找出最佳的逃脱路线,有的准备随时激活术式,抵挡可能到来的第一波袭击。   分工明确,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如你所见,那是马克雷密斯夫人。”   肯尼斯露出和煦的微笑。   但已然想多了的众人却觉得这个笑容很渗人。   “不过——”   忽的,肯尼斯又话锋一转,平静的眼神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冰块是我做的,但人可不是我杀的,千万别搞错了这点。还有,我必须得承认,常年跟随那些老顽固在外实习的学生确实拥有不错的战斗素养,然而那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所以把你们的警惕收起来吧,我可不想在学弟学妹面前耀武扬威,那会降低我的人格价值。”   学弟学妹?   众人愣住了。   之前还没感觉,现在再一瞧确实很年轻,看起来不比他们大多少。   忽的,其中一个同样戴眼镜的少年皱起了眉头。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应该对异性用这种搭讪方式。”   肯尼斯抱起双臂,随后耸了耸肩道。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见过我的人太多了,兴许是在哪个社交宴会上打过照面,也或者见过我的照片。”   “照片?我想起来了!”   少女突然惊呼一声,然后捂住了小嘴,望向肯尼斯的眼神不再是狐疑,而是一种见到怪物般的震惊。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世纪末的超新星,重现神代荣光的黄金之冠位(Grand)!”   就像是投石入水,气氛不再是冻结般的压抑感。   其余三人纷纷露出相似的愕然之色。   大概是没想到能有幸见到这种平日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吧?   甚至于,这一年来到处都在流传着此人的种种事迹。   尤其是那天的首席生演讲,在老一辈魔术师看来是‘思想觉悟很高’,然而却点燃了新世代(New Age)心中的激情。   在那之后,先是埃尔梅罗学派推出新的政策,对平民、落魄氏族出身的学生伸出援手,同时投入大量资源,加大培养力度,随后以特兰贝里奥为首的民主派、中立派梅亚斯提亚也是有样学样。   虽然不知道埃尔梅罗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但埃尔梅罗终究是贵族派,如果初期没有人竞争,任由它慢慢积累名望的话,早晚将会形成‘品牌效应’,到时候新世代(New Age)中的人才资源就要被垄断了。   话虽如此,就算第一时间有样学样的来,也很难跟上埃尔梅罗的节奏,肯尼斯为了这项计划不知准备了多久,可以说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其他竞争者仓促之间必然是会慢上一拍,而等到他们缓过来,埃尔梅罗就会进入下一步计划,利用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领先优势滚起雪球,落后的情况依旧不会有所改变。   至于以巴瑟梅罗为首的其他贵族家系则是持观望态度,既不捣乱也不支持,毕竟天才层出不穷对他们有利,但他们不会学埃尔梅罗去挖掘埋藏在砂砾下的金子,而是想办法把那些已挖掘出来的金子买过来。   尽管肯尼斯这一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但以那次演讲为契机,整个时钟塔已然掀起一波热潮,间接带动了整个欧洲魔术界的发展,而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越来越多的魔术师新秀毕业,这股热潮迟早会波及全世界。   不管怎么说,肯尼斯已经是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一开始没认出来,只能说眼镜和发型的效果太好了。   “昨日,我上门拜访,然后就发现马克雷密斯夫人遇害,庭院、屋内到处都有战斗痕迹,不过好在这一代的继承者没事,我花了些时间把她找了回来,不过尚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们能为我提供一些线索。”   肯尼斯没有接话,而是说起了自己所知的大致经过。   众人闻言也冷静下来了。   虽然见到大人物很令人兴奋,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我们是一个星期跟随导师们来到斯莱戈,想必您也知道,卡罗莫尔是全欧洲名列前茅的大型遗址群,我们的目的就是对其考察,争取找出新的遗迹。”   少女花了些时间组织语言,蹙着眉头说道。   “而事实上,我们确实成功了,经过导师们不懈努力,我们找出了一个尚未发现的遗迹,就在几公里外的诺克纳瑞尔山山顶。本来想试着挖掘,但却找不到入口,据导师说那儿的灵脉很混乱,所以导师们找到了马克雷密斯先生,请他协助挖掘。具体交涉过程我们也不太清楚,总之马克雷密斯先生答应了。”   原来如此。   肯尼斯微微颌首,这样一来就对的上了。   巴泽特说的‘两天前有人上门拜访’是指考古科的导师们。   老马克雷密斯之所以匆匆离家是为了帮忙。   这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然而谁也没想到偏偏有条恶狼抓住了这个空档对宅邸发起袭击。   到底是冲着遗迹去的?还是觊觎巴泽特家的秘宝?   如果只是普通的凶杀案,动机倒是好猜,但魔术师的话,不说手法,那天马行空的想法谁猜的透?就算是突然发疯到处杀人掳掠也很正常。   “本来我们是一起的,但不知道马克雷密斯先生和导师们讨论了些什么,导师没有让我们参与行动,而是叫我们在酒店里等消息。我们等了一天,然后时钟塔本部院系的教授突然发来消息,说是想问问遗迹的情况,是否要增派帮手,但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导师。”   不仅少女本人,这番话一出口,其余三人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了。   勘察遗迹并非毫无风险,魔兽、诅咒、陷阱……乃至于恶劣的环境这都是滋生风险的原因,所以他们能够理解导师们的决定,乖乖回到酒店等消息,但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出事了。   “于是你们是想从这儿入手寻找线索,如果找不到再上山对吧?”   虽说疑问句,但肯尼斯的语气十分笃定。   “是的。”   “没错。”   几人纷纷点头应声。   “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止考古科、我、土地管理者,还有其他外来魔术师来到了这片土地,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对方袭击马克雷密斯一家的原因,但我想你们导师的失联可能也与此有关。”   肯尼斯不紧不慢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有人盯上了那个遗迹?”   众人瞬间领悟了其中含义。   “也许吧,总之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了,在时钟塔的增援到来之前,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吧。我要去那座山瞧瞧,走之前我会想办法布置几层结界,就算那条恶狼又杀上门,你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应对。”   “请放心,我们绝不会给您添乱!”   众人顿时喜上眉梢。   这可谓是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冠位魔术师,而且还是有过击败二十七祖战绩的Mr·肯尼斯出手,如果已经不幸遇难也就算了,导师们若还安然无恙,其安全性必然得到极大的保障。   “等等,我也要去!”   二楼突然传来呼喊声。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头发,男孩子气十足,顶多十岁的小女孩蹲在二楼护栏背后,也不知道偷听多久了,如果不是肯尼斯说要走,她估计会一直默默装鸵鸟吧。   “不行,我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习惯。”   肯尼斯头也不抬,朝着沙发走去,看样子是去拿自己的背包和外套。   巴泽特一听顿时急了。   虽然早就料到会被拒绝,但她还是想去。   母亲死了,现在她能依靠的只有父亲,可听肯尼斯的意思,好像父亲也有生命危险,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就在巴泽特站起来准备追下楼的时候,忽的一股暖意从背部传来,明明才睡醒没多久,按理说是精神十足才对,然而她却感到一阵疲惫,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在摔在地上之前,嫩白的小手将她扶住了。   是菲尼克斯。   她通过操控生命力对其身体造成极大疲惫。   就好像不眠不休拼命运动好几天。   以小孩子的体质,估计得睡上几十个小时才会醒来。   而到了那时,一切都结束了。   “……”   众人愣愣地看着一个宛如妖精般的少女拎着一个只比自己稍小点的女孩走下楼,然后——很随意地把人丢到了沙发上。   “这个小家伙也麻烦你们照顾一下。”   肯尼斯将外套搭在肩上,一手拿起背包,用下巴示意昏迷的巴泽特。   “这个当然没问题。”   众人连忙点头,住别人家,照顾一下主人是应该的。   “哦对,差点问了,关于那个遗迹的基本资料你们知道吗?”   肯尼斯忽的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我们一开始都是跟着导师们摸索,只知道那是公元前三千年的遗迹,等到了诺克纳瑞尔山之后没过多久就被赶走了。”   四人中唯一的少女苦笑道。   “呃,我倒是知道一些……”   这时,之前觉得肯尼斯很眼熟的眼镜少年带有些许迟疑道。   此话一出,其他三个同伴立刻诧异地望了过来。   显然,眼镜少年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倒让肯尼斯产生不少期待。   “哦?说说看。”   “我是路过导师帐篷的时候,导师们恰好出来,那个时候他们正在谈话,虽然见到我的时候立刻就没说了,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   眼镜少年吞吞吐吐地说着,表情有点惊悚,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很快,包括肯尼斯在内,所有人都知晓了缘由。   “我听到一位导师说,那个遗迹好像是女王梅芙的墓……” 59.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兴趣   诺克纳瑞尔山本属于卡罗莫尔遗址群,距离巴泽特家大概有五六公里,虽然路不好走,但步行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踏入山区。   换作以往,肯尼斯并不介意锻炼身体,可眼下情况特殊,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万一能救下来的人没来得及救下来,那就白白浪费一个施恩的好机会。   要知道那可是油盐不进的考古科。   成天啥也不干满世界打洞,手头上不知道攒了多少好东西,兴许就有他需要的东西。   ——呖!   伴随着嘹亮的鸣叫声,火红的神圣之影冲天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天边。   肯尼斯顶着风盘坐在鸟背上,双眸望向前方,但瞳孔却是一片无神,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决定这趟旅程结束之后就回时钟塔着手进行‘魔术刻印拓建计划’。   魔术师的资质是天定的。   什么叫资质?聪明才智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指魔术回路。   这是存在于灵魂层面上的虚拟神经,好坏基本取决于两点——血脉和运气。   后者虚无缥缈,纵然是擅于玩弄概念的一流魔术师对此也无能为力。   但前者不同,它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才会有贵族名门。   最高是以巴瑟梅罗为首的三大贵族,接下来便是包括阿奇波卢德在内的约二十家上级贵族。   拥有这般血统的肯尼斯一出生就被检测出了一百一十条魔术回路,质量均数上乘,又有极其罕见的双属性。   哪怕按部就班顺从家族铺好的道路走下去也有不小的几率能在有生之年拿下冠位的头衔。   不过肯尼斯可不是原本那个二十多岁的神童。   采集原初魔神信息又以英灵现界技术为模板创造出的次时代魔神过于强力。   尤其是继菲尼克斯之后,弗内乌也完成了觉醒,他肩上压力更是加重了不少。   觉醒前和觉醒后的魔神那完全是两种概念。   若无特殊情况,他一般不会让两柱魔神同时实体化。   原因很简单,魔力消耗太大。   换做一般的魔术师怕是不要几分钟就会被掏空生命力。   正因如此,肯尼斯现在已经不着急召唤新的魔神了。   着急也没用,召唤出来无法负担只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魔神本就是两面性的,控制不好就是‘魔’,控制得当就是‘神’。   面对这种情况,肯尼斯甚至一度生出了死徒化的冲动,手上正好有个纯种的上级死徒,只要技术过得去,绝对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力量。   然而,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鼎鼎大名的‘魔道元帅’就是死徒,但被动和主动性质不同,何况他还得继承家族,如果死徒化了,那阿奇波卢德就得从魔术名门变成死徒贵族了。   二十七祖欢不欢迎他不知道,但魔术协会和圣堂教会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肯尼斯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比方说:魔术刻印。   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都属于概念上的器官,但两者的差异很明显,魔术刻印是人为创造出的器官,有点像是移植人体的‘魔术书’。   对魔术师本身帮助很大,从长远意义上来讲,甚至比强大的礼装更加有用,因为知识是无价的,何况它还能起到辅助礼装的作用。   魔力增幅、加速自愈……之类的被动效果就不说了,其中最具战术价值的莫过于一些已记录其中的常规魔术无需吟诵咒文就能直接发动。   肯尼斯就往里填充了不少复合型炼金术。   那是比单纯的元素转换更上一级的运用,即使是他也无法省略吟诵,所以‘稍微’对身上的魔术刻印进行了些许调整,这样一来虽然还需要吟诵咒文,但在魔术刻印的调律下,会被压缩到仅需一个单词的程度。   尽管如此,魔力短缺的问题依旧无法得到解决。   故而,肯尼斯决定在原有基础上对魔术刻印进行扩展。   初代的魔术刻印是通过幻想种或者魔术礼装的碎片埋入身体制造出来的,因此才被称为‘器官’,他的打算就是用相同材料做出新的刻印胚胎,再把‘空白’的刻印胚胎与原有的魔术刻印相融合。   为此,肯尼斯需要大量材料进行实验。   刻印制造成功后还得考虑不同材料制造出的‘刻印’与原有刻印的契合度,还有人体适应性之类的问题。   最棘手的是这件事还不能大张旗鼓得进行,就连家族那头也得瞒着,要是让长老们知道他对整个埃尔梅罗的‘源流刻印’乱来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   上次打赌赢来的‘战利品’没一个能派得上用处,好在肯尼斯一年前就想尽办法收刮了一些。   魔术礼装的碎片好弄,魔兽尸骸也好弄。   但品质不好,会影响刻印的品质。   是器官都有老化的一天,魔术刻印也不例外。   刻印修复师这个职业就是为此而生。   好的魔术刻印能延续数百年、上千年。   三大贵族、十二领主家系的源流刻印基本上里世界品质最好的了。   肯尼斯的目的在于强化魔术刻印,而非拉低它的品质,所以要采用的材料必然是要最好的。   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开始这项计划,完全是因为好的材料过于稀缺,连满足实验需求都有所不足。   他也不是没找考古科和传承科,后者还好说,付出一些魔眼,倒是交易到了满意的材料,但考古科就麻烦了。   考古科对魔眼没有太大需求,太珍贵的肯尼斯也舍不得拿出来,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在不借助家族力量的情况下,凭他的底蕴想打动那些老顽固还是差了点。   不过,这次是个好机会。   救人是顺便的,能救则救,救不了也不强求。   最主要的还是遗迹。   未经挖掘,还是新石器时代的遗迹。   如果真是女王梅芙的墓,那就真的是逮到一条大鱼了。   身为康诺特领主,率军征战八方,不知把多少英雄豪杰玩弄于鼓掌中,生平只吃过一次瘪,那还是在库兰猛犬的手上,但最终这位大名鼎鼎的光之子还是栽了,在那之后梅芙以女王的名义支配了康诺特地区数十年,死后虽然不知是否葬在那群学徒所说的‘诺克纳瑞尔山’,但她的墓室绝对寒酸不到哪去。   那群学徒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是惊悚的,而肯尼斯却巴不得那就是梅芙的墓,至于会不会还有别人盯上,或者遗迹中充满各种危险,他浑然不放在心上。   危险?那是必然的。   但那丝毫浇不灭他心中的火。   忽的,肯尼斯似乎有些理解考古科那群人为什么会蔑视权势而热衷于到处打洞了。   这种感觉确实比跟强者战斗什么的,更令人期待。   不是期待揭开历史谜团,而是期待能挖出什么好东西。   “千万可别让我失望啊……”   望着那已然清晰可见的雄武山脉。   肯尼斯轻声低语,眼瞳深处像是有火光摇曳。   作者留言:   (看一本巫师小说看得差点忘记时间.....) 60.山不在高   从高空俯瞰,映入视野中的山共有两座。   一座是诺克纳瑞尔山,一座是本布尔本山。   后者宛如披着一层绿布的方桌,峰峦的起伏曲线近乎于无,曾是著名诗人叶芝笔下充满凯尔特幻想故事的仙境。   相比起来,海拔仅有三百多米的诺克纳瑞尔山就像是骨瘦如柴的孩子,十分好认。   神鸟的双翼平平舒展开来,宛如滑翔翼一般朝着近在眼前的山顶俯冲直下。   在降落的过程中,肯尼斯凭借魔眼的洞察力将周围地形暗暗记在心里,同时也产生了几个疑问。   诺克纳瑞尔山不但‘瘦小’,环境也很奇诡,明明山腰和山脚都是茂密丛林,可到了山顶就像是畏惧,或是厌恶着什么,一眼望去可谓是寸草不生,土地本身呈现出一种沉重的浅灰色。   肯尼斯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放在手心里搓了搓,神情颇为凝重。   “这地方问题很大啊。”   明明就站在地上,但却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地脉的魔力流动。   与其说是屏蔽,更像是本来就不存在。   但这怎么可能?   他转头遥望远方,镜框背后的双眸流光溢彩。   常人眼中的世界就好比是鲜活的画卷,可在他眼中,世界却被拆分成了颜色、框架、线条、画纸……   透过表面,剖析事物的本质。   这是魔术师一直在做却不曾做到极致的事情。   因为,达到极致也就意味着‘全知’。   肯尼斯虽有魔眼,却也做不到那种程度,他只能在自己能够‘理解’的基础上尽可能去‘看’。   可以少,绝不能多。   一旦超过极限,庞大的信息量就会暴走,导致大脑烧毁。   肯尼斯将潜伏在土地里的‘星球血管(灵脉)’一点点找出来。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蹊跷之处。   爱尔兰是英国境内少有的古老土地,太大的灵脉倒是没有,但中小型的灵脉却多不胜数,比起蜘蛛网还要夸张,就好像数百、上千条缠绕在一起的蛇。   但,这座山却是例外。   每条灵脉延伸、靠近就会平白无故消失一部分。   仿佛被橡皮在纸上抹去。   最诡异的是,明明存有如此异常状况,但灵脉却还能安然无恙的运转。   那消失的一部分哪去了?   难得是被埋进了更深的地方?   肯尼斯沉思了一会儿,视线默默投向了脚下。   都说眼见为实,他想看看能不能直接揭开这座山的神秘面纱,最好是找到梅芙女王的墓室,这样也能省一番功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作为土地管理者,老马克雷密斯不至于察觉不到这里的异常状况,换言之这种异常状况可能才出现不久,抑或着……他本身就知道了,但却把事情隐瞒了下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肯尼斯的目光注视下,这座颇有神秘色彩的山也在逐渐‘分崩离析’,褪去坚固的外壳,显露出其中本质。   然后,他‘看’到了。   ——黑暗。   与之相符的某种‘东西’盘踞在山腹里,完全不知是什么,世上一切用词、用语皆无法加以定义,硬要说的话,就是‘非常识集合体’。   也许是感受到了窥探的视线,它抬起了头——   在视线对上的前一秒,肯尼斯果断闭上眼睛。   冷汗,顺着额头悄然滑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的,不知从哪儿吹起了一阵山岚。   从下巴滴落的汗水,不曾落地,瞬间被风干。   虽然没有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但肯尼斯却隐约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   在古代,地震被称为‘地龙翻身’。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仿佛山腹里,不对。   应该在更深的‘所在’,那个根本理解不了的东西正在蠕动。   话虽如此,就是用最先进的仪器也检测不出这股震动。   错觉?不,决然不是。   但不是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过了半响,肯尼斯慢慢睁开眼睛,眼瞳已然恢复平日的碧绿色。   “好险。”   他有些心有余悸。   到底什么好险也说不清,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自己似乎侥幸逃过了一劫。   “那到底什么东西?梅芙之墓的‘正体’?这个玩笑可让人笑不出来啊。”   肯尼斯试着回想之前看到的那个,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其特征,仅仅只是记着发生过这件事,不仅如此,气血还会不受控制地翻涌,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危机在身边徘徊。   莫非,就连‘知道’也是触犯禁忌?   肯尼斯实在没想到旅途的最后一站竟然会撞上铁板。   不过就算是铁板,他也没有退却的念头,反倒斗志旺盛。   生于神秘,成于神秘,逝于神秘。   这就是魔术师的一生。   肯尼斯这一年都在寻找圣物的下落,如今总算逮到条大鱼,纵使是一条对付不了的鲸鱼,他也得切下一块肉再走。   “弗内乌、菲尼克斯,去找出他们扎营的位置。”   肯尼斯一口气出动了两柱魔神。、   所幸以灵体化形式行动所消耗的魔力远远小于实体化,倒也不算太亏。   空气泛起了阵阵涟漪,昭示着魔神离去。   而他本人也没闲着,魔眼再度开启,但却不敢再往下看了,而是保持最低限度的‘卓越洞察力’,四下搜索遗迹的痕迹。   ——五分钟不到,菲尼克斯那边率先传来喜讯。   虽然没有弗内乌那么敏锐的嗅觉和作战意识,但在寻找‘活物’这方面它的优势很大。   位置并不远,就在降落地点以西两百米的密林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考古科偏偏把营地设立在了这儿。   难道他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但就算意识到了也晚了。   肯尼斯到来的时候只看到空荡荡的营地。   帐篷、篝火都在,但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个帐篷找过去,倒是找到了几个折叠桌和装满杂物的背包。   “奇怪……”   肯尼斯皱着眉头嘀咕着。   他一开始是想着考古科转移营地了,但看到这些杂物之后,这个念头就否决了,毕竟转移营地是需要这些杂物生火做饭的,而且帐篷也不可能不带走。   那么是去探寻遗迹了?也不太可能,虽然他没干过这种事情,但他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所有人一起下去万一遇到危险了谁来救?   可眼下就是一个人也找不到。   不仅如此,菲尼克斯还拉着弗内乌把所有残留了生命气息的地方全找了一遍,从浓度最高的到浓度最低的,人也好,疑似遗迹入口的山洞、缝隙也罢,全都不存在。   “Master,需要我沿着那群人来的路线找找吗?”   确实,这也算一种途径,说不定是他们原路返回了。   但肯尼斯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皱眉望着眼前诺大的营地。   此时气候宜人,云雾缭绕,带着丝丝凉意,金色的光斑像是动物的足印一般遍布四周,几十米开外还有山泉,可以说没有比这儿更适合野炊扎营了。   但,好像哪里怪怪的。   结合之前窥探到的不可名状之物,肯尼斯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寒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61.‘搬山道人'肯尼斯   哗啦。   哗啦。   ……   尘土接连扬起,逐渐形成一个坑洞。   直径超过三十米,虽然给人一种公园里的喷水池的感觉,但想必没有哪个喷水池会有这么大吧?   帐篷、架好的火堆被一扫而空,碍事的树木也消失了。   肯尼斯负手立于边缘,静静地注视着坑洞底部。   面上毫无波动,宛如一座千古不化的雕像。   铁器与砂砾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十几个‘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挖掘作业,有的挥动铲子,有的帮忙搬运,没有一丝怠惰,动作始终如一,仿佛压根不会感到疲惫。   这是当然的——   它们虽然有着人类外型,但本质上是肯尼斯用泥土临时塑造出的元素生命体,没有思想和智慧,只会听从指令行事,作为廉价的劳动力来说足以称得上优秀。   “已经十来米深了,墓室真的在下面吗?”   蹲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菲尼克斯颇为失望的嘀咕着。   “我从没说过墓室在下面。”   一直沉默不语扮演雕像的淡金发青年冷不丁出声道。   “诶?”   菲尼克斯表情一滞,旋即仰起小脸,茫然问道:   “您难道不是因为发现了墓室才这么干的?”   “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肯尼斯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以往无所不利的魔眼无法随意动用,而眼下恰巧又缺乏足够的线索,要说考古科那群人原路返回他是万万不信,毕竟就算原路返回也不可能把帐篷这些东西抛下,若是遭遇危险不得已而为之倒还说得过去,但问题是附近并没有战斗痕迹。   换句话说,那群人可能是‘凭空消失’了。   这种情况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对于魔术师来说就不一定了。   涉及到‘空间’范畴的神话传说多不胜数,别的不说,固有结界便是其中一种,而但凡符合标准的基本都被划入‘空间制御’的类别。   就以苹果为例子,不管是谁家种的、是何名牌、出自哪国,只要还是本质不变就一概定义为苹果。   不过空间制御是以‘高难度’著称,一般魔术师还真学不会,而他也未曾听说过考古科有精擅此道的专家。   如果说那群学者的消失真的是因为空间转移,但问题只有可能是出在土地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看着坑洞越来越深,肯尼斯甚至怀疑这样挖下去会不会把那玩意挖出来。   深度已经超过三十米,人掉下去摔断腿都是运气好。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坑洞底部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金铁交戈。   “菲尼克斯。”   “是!”   肯尼斯一声令下,少女顿时毫不犹豫地跳进坑洞。   三十余米的高度对她根本不算什么。   几乎是身影一闪就稳稳落地,接着连忙冲到挖出异样声响的元素生命体旁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土层刨开。   土层很薄,轻轻一抹便显露出了坚硬粗糙的漆黑岩壁。   质地上与一般的石头没有区别,真要说的话,就是摸起来特别冰冷,如果闭上眼的话说不定会错认为是冰块。   “这是,魔力的波动?”   菲尼克斯忽的眼前一亮,连忙通过因果线把这儿的情况传递给主人。   不到半分钟,肯尼斯也来到了坑洞底部。   “居然藏得这么深。”   看着那仅露出冰山一角的岩壁,肯尼斯有些庆幸自己的执着。   “Master要找的就是这个吗?”   “这个还不好说。”   土里埋着石头并不算稀奇,哪怕石头本身蕴藏着魔力也是一样。   矿石本身就具有‘易储存’的性质,长久的思念、魔力……根据不同的种类,性质也会出现微妙的差异。   所以,还需要着手检测一下。   从种类判断性质,再从性质推断其用途。   岩壁很粗糙,给人的感觉是表面覆上了一层砂砾,乍看起来是黑色,实则为深蓝色,   这是一种挺少见的火山岩。   谈不上稀有、贵重,只是……肯尼斯记得在英国威尔特郡的巨石阵也是由这种矿石构成的。   虽然现代考古学者都认为这是新石器时代末期至青铜时代的原始人的手笔,事实上倒也没错,只是那些所谓的‘原始人’并非愚昧无知的野人,相反,那是凯尔特神话中传奇色彩最为浓重的德鲁伊。   德鲁伊的法术十分注重于与自然之间的联系,据说后来被会罗马军队打败也是因为自毁根基,污染了森林。   当下世界上最为著名的巨石阵是在威尔特郡,但除此之外,仍有不少巨石阵分布于英国境内,这些都是德鲁伊曾经用过的祭坛,亦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这个数量不一般啊。”   肯尼斯拍了拍手站起身,眉头紧皱。   他刚刚试着以这块岩石为媒介激活魔力,引起附近岩石共鸣,藉此推断这个巨石阵的规模,但结果却让他有些诧异。   不说眼前这块,周边百米内竟然还埋藏着数十块岩石。   像是按着模板切割出来的一样,明明表面如此凹凸不平,但重量、规格却所差无几。   非但如此,它们的摆放位置也有讲究。   从最外圈到最内圈,一共三层,形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螺旋。   在凯尔特文化中,‘圆’被视为一切神秘的开端,对此肯尼斯并不感到稀奇,他惊讶的是这个巨石阵的规模以及……螺旋。   虽然每块巨石仅有两人高,搬运起来不难,但可别忘了,这是在三十米之下的地底。   就算把土地挖开,照着标记一个个埋进去那也是一项大工程。   而且还得把灵脉变迁、地壳移动的因素考虑进去。   另一方面,‘螺旋’是德鲁伊中后期开始盛行的,确切地说是三重螺旋,这个标记能够将‘圆’的力量更好地发挥出来,稳定性也能得到提升。   或许就因为螺旋的排列方式,这个巨石阵才会被‘固定’了数千年不曾变化。   如果是的,那么该不该把它们挖出来呢?   肯尼斯现在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岩石本身蕴藏魔力这一点来看,巨石阵本身还在运作。   如果把它拆分了,会造成什么结果?   想到那个盘踞在山腹里不知何物的鬼东西,肯尼斯眉头愈发紧皱,他很怀疑这个巨石阵的用途就是用来封印那个玩意的,而考古科那群学者却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梅芙之墓的消息,然后……就没然后了,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等等,不对,还漏了一个人。”   突然,肯尼斯心中一动,眼中染上一层冷意。   差点把那个袭杀马克雷密斯家的人给忘了。   如果有他(她)在背后搞鬼,考古科的学者遭害倒也不奇怪。   想到这,肯尼斯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宝石扔到地上,继而使用飞行魔术离开坑洞,紧接着又命令菲尼克斯变回原形带着自己飞上高空。   “Master,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先看着。”   肯尼斯坐在鸟背上,淡淡道。   很快,菲尼克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轰!   坑洞内部发生了爆炸。   像是往里扔了个手雷。   火光满溢而出,里面的元素生物被炸得七零八落,烟尘弥漫充盈。   突然!整个山顶都开始摇撼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土而出,其中酝酿着一股恐怖无匹的魔力波动,如果用现代火器来形容,这股程度的魔力波动怕是能够把这座山瞬间夷为平地。   但,最后并没有发生爆炸。   那股魔力找到了宣泄口。   就是肯尼斯之前命元素生物挖掘的坑洞。   魔力化作风暴,疯狂喷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漏气的气球。   本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的菲尼克斯顿时傻眼了。   “Master,您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不知道那巨石阵是干什么用的那就把它炸了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 62.黄雀在后?   山岚呼啸,即使隔了百米之源,肯尼斯的衣襟仍在猎猎作响,眸中神光内敛,面色沉静地眺望着那个一手造成的大坑。   火光虽然是消失了,但尘雾却未曾散去,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灰蒙蒙的气流卷起漩涡,发出近乎雷鸣般的骇人声响。   这是因为巨石阵的‘节点’遭到破坏,导致原本维持平衡的魔力全都失控暴走。   其庞大的质量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好在有了个宣泄口,不然一旦从内部引爆,不仅诺克纳瑞尔山会被抹平,附近地脉也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后果就是不出五十年,斯莱戈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Master,您该不会直接炸了一条灵脉吧?”   感受着激烈的风势,菲尼克斯全身升腾起赤金色的炙炎,将大部分魔力风暴蒸发殆尽,同时还不忘抱怨一声。   “不,是这座山本身汲取了太多的灵脉魔力,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但那无疑是跟之前被挖出的石头有关,我把那石头炸了,于是……嗯,漏了。”   肯尼斯还记得之前开启魔眼观察附近地势的时候,所发现的灵脉的‘神隐’现象,如果把这两件怪事联系到一起,那么就能说得通了。   消失的灵脉是被巨石阵掩盖了,这样做是为了汲取其魔力,至于用到了哪去就不好说了,他总觉得不太可能是封印。   毕竟在古代,德鲁伊曾是凯尔特人的司祭,所谓司祭就是执掌祭祀之人。   巨石阵则是祭坛。   对,祭坛。   在魔术上被称为德鲁伊之环。   别名亦为圆形石林(STONEHENGE)。   而非是封印用的法阵。   它本身不具备这种性质,即使被强加上类似效果的术式,效果也好不到哪去。   “……对德鲁伊来说,矿物、槲寄生、月光、螺旋都是魔力来源,但都算不上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祭品。”   肯尼斯凝视着那宛如狰狞龙口,不断喷吐龙息的坑洞,就在他说话的过程中,风势变得更大了,时不时还会带来一些古怪的声响,像是摩擦、又像是撕裂,让人心里不禁发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大概是祭祀对象吧?”   “【那个】?”   菲尼克斯不由一愣,没有魔眼的它压根不知道肯尼斯是在指谁,肯尼斯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因为——   “出来了。”   语罢,一股惊人的压力降临。   大气像是被污染了似的,染上一层不详的阴霾,看起来极为浑浊。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肯尼斯授意挖出的坑洞。   灰蒙蒙的气流不知何时消散了,感觉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只见一股近乎实质化的‘黑暗’从中满溢而出。   像是没骨头的人,一点一点地蠕动,一点一点地从那个狭窄的洞里爬出来。   如同一阵雾霭。   那吞噬一切的,毁灭一切的,黑色的雾流一转眼便蔓延开来,占据了整个山顶。   但诡异的是,它并没有踏进密林,仅仅只是在没有树木、没有花草,荒凉的浅灰色土地上徘徊游荡,彷如被困在盒子里的烟尘。   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个事实,黑雾像是心脏一样搏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会凝聚几分,本来就是黑色,如今更是给人一种连视线都会被吞噬的错觉。   极致的黑,实质的暗。   外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或者说……蠕动。   肯尼斯已经闭上了眼睛,把精神寄托在菲尼克斯身上,与其视觉相连接,透过它的双瞳观测那团诡异的黑暗。   “从魔力性质来看,有点像东洋流传的‘鬼’。”   肯尼斯自言自语道。   所谓的‘鬼’,是东洋那边的叫法。   事实上,只是包含负面情绪意志的灵体。   但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使死去了也一样。   而眼前覆盖整个山顶的‘黑影’虽然也是散发着极度不详,甚至连看上一眼都会感到大脑刺痛的气息,但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宛如天堑。   如果把它放出去,对人类的威胁性将会远远大于海啸、火山喷发等自然灾害。   但是让肯尼斯搞不懂的是,它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自古以来的祭祀意义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求雨或是乞求丰收等获得神的保护而进行的祭祀。而另一种祭祀是为了让发怒的神和怨灵不要再继续下去而进行的祈祷。   目前的情况应该属于后者。   只是,这完全不符合德鲁伊的风格。   他们的祭祀是神圣的、洁净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怨恨、愤怒、悲伤……这些极端的负面情绪一向与橡树贤者们无缘。   “难道是梅芙女王?”   肯尼斯忽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的话的确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算了,既然放出来了就不可能再让它钻回去——菲尼克斯,给我把它烧成灰。”只要收拾掉这个各种意义上都很碍眼的东西,肯尼斯就能放心使用魔眼了。   得到指令的神鸟发出嘹亮的鸣啼,甚至冲散了云层,周身火焰大盛,自身躯溢散而出的魔力化为极致的光和热,大气扭曲沸腾,其威势骇人之极,彷如悬挂于空的第二颗太阳。   双翼一展,便好似流星陨石一般冲杀而去!   盘踞山顶的黑影像是察觉到了致命危机,一下子‘站’了起来,没错……就是‘站’,如人类一般长出了双脚,而上半身则是化为一只巨手,朝着菲尼克斯抓去,不管是造型还是给人的印象都显得无比诡异。   “嗯?”   忽的,肯尼斯通过菲尼克斯的视野瞥见了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看不清是男是女,甚至是不是人类都还是个未知数。   动作特别利索,一下子便钻入了那个坑洞。   见状,肯尼斯眉头一挑。   “想捡便宜?”   毫不犹豫地,从神鸟背上跳了下去。   “菲尼克斯,这里就交给你了,杀不死就给我拖住,别让这玩意来捣乱。”   “了解!”   为了避免战斗余波过大伤到主人,菲尼克斯很机智的临时变招,宛如最优秀的飞机驾驶员一般猛地一个侧身,避开黑影那一抓,径直从黑影头上飞过,一边振翅一边发起骚扰式袭击,将其注意力吸引过来。   另一边,肯尼斯则是亲身享受了一次自由落体。   直到落地前一秒才发动魔术消除落地的冲击力,并用风推动自己飞快前进,不过三四米的功夫就来到坑洞旁。   往里一瞧,没有灰蒙蒙的气流,以魔力强化过的视觉可以看清坑洞底部的情况。   没有人的身影,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但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坑洞底部有一条漆黑的罅隙。   不知通往何处,无比幽深。   肯尼斯往里丢了几颗宝石用于照明和检索不明生物,接着从背部里翻出了仪式剑握在手上,方便行使魔术。   宝石丢进去之后,没有传来声响。   也不知道术式发动了没有。   肯尼斯眯起眼睛,瞳孔深处浮现出绚丽的色彩。   映入眼中的世界被一层一层剥开,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碎片般的‘黑暗’。   那是罅隙的真面目。   但却不是上面那个和菲尼克斯大战的黑影,而且与某处空间相连的缺口。   具体通向哪儿不太清楚,但总归来说,他一开始的推测看来是正确的。   那群考古科的学者,真的是被转移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退却的道理了。   肯尼斯不带半点踌躇,一脚踏入罅隙。   触及‘黑暗’的瞬间,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大气骤然扭曲——   半秒过后,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留下几个不太明显的脚印,证明此地曾有人来过。 63.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抹阳光透过茂密的叶丛,好像一缕缕纤细的金条在空气里抖动。地面又松又软,密密地覆盖着一层暗黄色的被露水雾气浸湿的落叶。   啪嗒——   厚实的鞋底踩了上去,溅起少许水珠。   也许是被声响惊动,旁边草丛里突然窜出了一头通体漆黑的魔兽。比狮子更为雄壮的体魄,没有眼睛,却有一双大嘴,上下两对獠牙彷如吸血鬼那般锋锐,毛发宛如燃烧起来似的飘舞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如果是那些正在时钟塔进修的学生们遇到了,恐怕一瞬间就会被夺走战斗的勇气,然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碍事。”   伴随着冷冽的声音,一抹银光于虚空中一闪而逝。   那是一把剑。   其刃深红,恍如水晶。   阳光铺洒下来也无法渗透,像是被某种特殊力量阻碍在外,不允许任何杂质渗入,永远恒定为极致的纯粹状态。   就连剑柄和护手也是极为精致,用不知何材质的丝布包裹,又镶嵌了宝石。   比起砍杀切物,它更适合挂在收藏室的墙上供人观赏。   要说是艺术品也没错,至少对普通人而言是这样的。   但,这把剑落在魔术师手上却比斩铁如泥的宝刀更为令人惊悚。   就好比——眼下。   只是轻轻一挥,便好似有一双无形之手伸进虚空疯狂搅动,狂暴的飓风犹如千百把钢刀,不过刹那间,连碰都没碰到,那头狰狞魔兽就被无情绞杀,血雾轰然绽放,染红附近的灌木丛与铺在地面上的枯叶。   青年径直离去,看也不看一眼。   这种情况自他来到此地已经发生了不下十起。   一开始还略有兴致的收集了点血肉打算带回去研究,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无用功之举。   因为这些魔兽仅不过是普通物种,只是不知道到吃了些什么才产生异化,研究价值并不高,至少入不了他的眼。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肯尼斯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有心激活魔眼进行观测,可是每当他想要透析这片天地的时候,心底总会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管炼金术师还是降灵术师,对精神强度要求都比较苛刻,阿特拉斯院甚至还有‘精通高速思考与习得分割思考并达到至少三次’的招生规则。使役恶灵更是相当危险的作业,一不留神生命力反被掠夺一空的例子在降灵科每年均有十几起,当然,那皆是一些好高骛远又家底殷实的贵族子嗣。   肯尼斯作为名副其实的冠位魔术师,即使不用魔眼,对危险的感知力依然远在一般魔术师之上,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迄今为止还没失误过一次。   况且有那团使人捉摸不透的‘黑影’例子在前,就算这儿再出现类似的东西也丝毫不奇怪。   ……话虽如此,最好还是别出现了。   “哟!”   正当他思绪急转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佻的招呼声。   肯尼斯猛地抬头望去,镜框背后的双瞳浮现出不属于尘世的光彩,虽说受直觉所限制,但他可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之人,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后果什么的等到之后再说。   该说是‘因’还是‘果’呢?   果不其然,预感成真了。   一抹猩红的影子当头劈落,就算说这是雷电也会有人信。   太快了!   没有哪个人类能反应得过来。   若是只是单纯的‘快’也就罢了,力道亦是无比骇人。   宛如流星一般贯穿大气。   破空声犹如雷鸣在心中炸响!   生死关头,肯尼斯的战斗意识被激发到了极限,握在右手的仪式剑只来得及向前稍稍挥动,也就是转动个手腕罢了,幅度很小,但足以激活魔术。   只见剑尖迸发出强烈的风。   这本是应该凝聚、压缩起来再射出去的不可视魔弹。   但肯尼斯却跳过了这两个步骤,完全把它当成了推进器来用。   借着这股反冲击力,加上强化魔术带来的增幅效果,就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绑在他身上然后由许多人同时拉动,猛地向后跃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肯尼斯隐约听到了一声‘咦?’,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砰嗵。   落道过大导致背部率先落地,好在肯尼斯有学过基本的防身术,顺势使出战术翻滚卸去冲击力,而后稳住身形半蹲在地,神情警惕地直视前方。   他还以为对方一击落空会对地面造成破坏,然后借着尘土掩护再度发起攻击,可是对方对力道的把控有点强得离谱,一看打不中就放弃了,貌似还很轻松的样子。   虽然肯尼斯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办到的,但对方现在就站在他原先的位置。   那是一名蓝发青年。   头发向上梳起,脑后还留着个辫子,宛如狼尾。   棱角分明的面庞仿佛是照着女性心目中最完美的模型雕刻出来的。   冷峻、又透着淡淡的不羁野性。   身材挺拔硕长,随意地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印象。   一身蓝色衣袍略显紧身,肩部、胯部、腿部都有铠甲,不知取自于哪种物种身上的纯白绒毛坎肩缠绕着强健有力的臂膀,不过却不复刚被制作出来时的干净,上面沾染了血,甚至都已凝结成块,呈现出充满死气的暗红色。   不仅如此,身躯各部位也有程度不一的血渍。   右手抓着一把轻松超过两米,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宛如血管一般充满不详气息的长枪。   毫无疑问,刚刚惊鸿一瞥所目击到的红影就是这把枪。   虽然这个形象十分接近记忆中某个人,但肯尼斯可没有挨打不还手的习惯。   只见他冷着脸从地上站起,魔力沿着某种优美的韵律萦绕全身,恍如披上一层碧蓝的纱衣,魔眼维持第一阶段,视野中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就连魔力流动、一丝眼神变化也不例外。   正待挥剑试探,蓝发青年突然开口道: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派来的探子。”   “我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是谁,但你如果是为了验证这件事而偷袭的话,那我只能说你摊上大事了。”   “偷袭?不对吧,我可是先出声再动手。”   “那么作为回礼我就数到三再动手好了。”   肯尼斯看似温和微微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眼中却有凶光一闪而过,紧接着——   “三!”   大力摆臂,剑刃随之撕裂大气。   战斗再开! 64.冲澡   大风骤起,呼啸声宛如龙咆。   视野变得模糊,这一刻,蓝发青年的对手不再是肯尼斯,而是由不可视的冲击、利刃所构成的双重风灾!   “呵!”   野狼般的青年露出一抹无畏的笑容,眼中绽放出灼热的战意,脚下轻轻一蹬,徒留少许尘埃扬起,人已化作一道蓝色的电光冲了出去。   虽然仅是一次极为短暂的交锋,但对方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战斗方式,为了限制他的速度与致命的枪术,选择采用无死角的大范围覆盖式打击。   不过那又如何?   直接突破就好了。   强健有力的体魄缠绕着密度极高的魔力,像是一台人型战车一般横冲直撞,猛烈的风灾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充其量就是受到粘滞性和单方向冲击的影响,速度延缓了少许。   ——但这就够了。   抓住得来不易的机会,肯尼斯快速咏唱咒文,仪式剑再度挥落,加上之前的动作恰好形成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他当然不会圣堂教会的洗礼咏唱。   这是发动复合型大魔术的必须步骤。   肯尼斯很早以前就在魔术刻印记录了几个复合型的大魔术,本来那是需要特定的媒介、仪式阵以及超过十秒的咒文咏唱才能使用,是平日里所用的‘炼金·元素转换’的更上级运用。   目前他没有那个精力去简化完善,但是把术式记录在魔术刻印里,再通过魔术刻印来激活就能大幅度降低施法难度。   瞥见敌人第二次挥剑,蓝发青年心中突生警兆。   他感受到头上传来强烈的魔力波动。   就好像有陨石砸下来一样,那种庞大的质感令天地间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蓝发青年猛地抬头望去,只见数十米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正在旋转的巨大魔法阵,保守估计直径超过五十米。   绽放着比星空更加苍蓝深邃的魔力辉光,格外耀眼。   魔法阵缓缓旋转,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吞噬这个世界的大源魔力,接着构筑出一个又一个的魔法阵,直到填满所有空间。   乍一看,彷如被拆开后的钟表内部。   精密,而又充满美感。   “收起獠牙好好洗个澡吧,狂犬。”   肯尼斯撩起一抹冷冽的笑容,旋即脚下像是踩爆了气球似的,铺着潮湿枯叶的土地轰然塌陷,形成一个水缸大的浅坑,而他整个人则是被空气炸裂的冲击力带到了天上。   以这句话为开端,悬挂于天穹的魔法阵轰然咆哮。   无尽的洪水宛如神之铁拳当头砸落!   地上尽数声音全被掩盖,比乌云更加暗沉的阴影笼罩大地,仿佛歌颂着天灾的到来。   “开什么玩笑!”   面对着骇人光景,蓝发青年纵然心比天高也打不起对抗的心思,想也不想就转身奔逃。   没过几秒,大水顺从重力砸落在地。   轰!   那到底是水花声还是雷鸣,已经分辨不清了。   有些连肯尼斯也没见过的高大树木直接被砸得四分五裂,看似厚实的大地也被砸出‘缺口’,数不尽的泥土、碎石……一切的污秽残渣尽皆被大水冲走。   “真是壮观啊。”   肯尼斯悬浮于阵外半空,如果被某些未开化的原始民族看到了,再结合这一幕光景,估计会把他误认为是给世人降下天罚的神灵。   “效果比预想得要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缘故吧。”   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肯尼斯就感觉到大源魔力比之前所在的现代世界要活跃充裕,因此他才会选择使用这个术式。   术式全名为‘广域复合型元素转换’,看起来威力很猛,实际上他本身消耗并不大,真正消耗的魔力只是用来创造了魔法阵,剩下的都是魔法阵自主运作的结果。   其原理类似于风力发电。   通过旋转的‘力’将附近大气汇聚起来,然后将蕴含在大气之中的以太作为仪式的动力源,而大气本身则是现成的材料,如此一来便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   不过这个术式也不是没有缺陷。   如果以太不够多,或者在空气稀薄的地方。   那么效果就会大幅度降低。   但反过来说,以太如果够多,空气足够充足。   效果将会大幅度提升。   这也是为什么肯尼斯总想着让真以太复苏。   他本身魔术水平并不弱,只不过是被环境限制住了,很多灵感无法得以实现,很多术式效果也不理想。   就比如这个广域复合型元素转换术式,放在外界,肯尼斯不光得消耗魔力描绘魔法阵,还得往里拼命倒贴魔力,不然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也不知道那家伙死了没。”   望着那被大水冲得七零八落宛如水塘一般浑浊的大地,肯尼斯喃喃自语。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见到那个人,按道理早在公元前就已经死了才对,除非是用英灵召唤,否则绝无存世之理,可他确实见到的,而且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从者,难道说那个巨石阵的功能是把人送到遥远的过去?   ……不,绝不可能。   时间旅行可是魔法领域的技术,哪怕有灵脉支持,加上德鲁伊的巨石阵也没可能把人直接送到公元前一二世纪。   因为越往前所需要耗费的魔力就越多。   一口气跨越两千年历史,所需要的魔力根本无法想象。   绝对问题。   肯尼斯皱起眉头,流光溢彩的双瞳眺望天边。   他的魔眼按理说是最高的‘虹’级,但受限于硬件问题,难以发挥到极致,就连阅读世界过去的记忆,也是配合昂贵的魔药在睡梦中进行,这也是当前极限了。他将其称为‘第三阶段’,常规下无法动用,而接下来的‘第二阶段’便是透析世界。   格式塔——   主要是心理学和现象学使用的“整体”理论。比如人听音乐的时候,不是在听记录在乐谱上的一个个音符,而是听‘整体’的旋律。又比如看着面前的沙发之时,不是去具体捕捉木制的沙发脚、黑色的皮革和沙发扶手等等,而是认识‘整体’的沙发。   人的大脑不是分解世界,而是把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接受。肯尼斯则是反其道而行,将世界拆分,然后慢慢地摸清‘情报’的结构,从而达到获悉一切的效果。   但这么做存有风险,那就是一旦遇到不能理解的、超出三观之外,或者信息量极大的事物,那么就会被烧坏大脑。   一旦发生,最轻也会对精神造成创伤,需要长时间调养,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落下心理阴影。   肯尼斯神色变幻不定,有心想要‘看清’这个世界,但本能却在冥冥中提醒自己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比那个黑影更加恐怖的生物?   “算了,还是找人问问吧。”   肯尼斯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压下冲动,仪式剑轻轻一挥,悬挂于顶的魔法阵旋即消散,陆地已经没法行走了,他只能降低高度一边飞一边寻找那位似曾相似的枪兵身影。   虽然无法进一步挥发魔眼效力,但仅凭第一阶段的效力就不比C级千里眼逊色。   没过多久,人便找到了。   这也得怪他穿得太显眼了。   肯尼斯远远地就看到蓝发青年坐在一截折断的树干上,浑身又湿又脏,像是刚从泥沼里钻出来似的,甚至小腿以下还泡在浑浊的水里。   似乎察觉到了敌人的气息,蓝发青年猛地抬头望去,然后就看到那个说要给他洗澡的可恶混蛋慢悠悠地飞过来。   占了便宜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看到对方脸色发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肯尼斯连忙说道。   “有什么话打过再说!”   蓝发青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然而,正当他打算动手的时候,忽的脸色一变。   “不好,有人过来了。”   “人数似乎很多。”   肯尼斯也感觉到了,起码有数百人正在接近,气息有点古怪,但强度比普通人高得多,就好像大人和婴儿一样。   而且,还有一股惊人的肃杀之气。   “是那个女人的部下,赶紧走,被围住可就糟糕了。”   说罢,蓝发青年立刻起身朝着反方向奔跑。   他这一跑,肯尼斯也不得不跟上,毕竟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起那群不知根底的人以及时不时提起的‘那个女人’,还是这个打过一架了解不少底细的‘对手’更让人放心。   作者留言:   (祝大家出梅林!(黑着脸)) 65.夺牛记   两人走后没多久就有一群身着甲胄的骑士策马而至,望着这一片洪水泛滥的残酷光景,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因为今天并没有下雨,附近有的水源充其量也就是小溪,哪怕是掘开一个口子引水灌溉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可怕的破坏力,更重要的是,最近的水源距离这儿有一公里以上,就算要发洪水也不该是这片土地先遭灾。   “大源魔力少了很多,残留的气息相当混杂。”   同行的一名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人鼻头微耸,接着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音量不大,仅有旁边几位看起来像领导者和副官的骑士听见。   “能看出是谁干的吗?”   最前方的骑士头也不回地问道。   虽非踏足魔道之人,但有关神秘的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大源魔力的减少就意味着有人借助大源魔力行使术法,而一般情况下,德鲁伊是不可能糟蹋森林的,所以必然是发生了激斗,不然气息混杂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其中一方是我们的老熟人。”   黑袍人低声笑了笑,笑声中既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忿恨。   旁边几个骑士则是脸色发白,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库兰的猛犬么……”   领头者深吸了口气,如果是几年前,他会嗤笑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发起邀战,以彰显自己的勇武,可现在……虽未失去一战的胆气,但他已知其结果、   ——惨败然后死。   没有第二个的选项。   不仅他一人如此,其他同僚亦是如此。   平时总是吹嘘着自己多么强大,然而一提到那个人,喉咙和心脏就会像被攥紧似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女王大人一意孤行,他多么希望能跟对方举杯畅饮。   “战争……吾等仅为了一头牛厮杀,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了。”   领头者摇头自嘲。   不过既然开战了就没有退却的道理,骑士的信念就是贯彻胜利,哭也好悔恨也罢都等到之后再说。   “走!回去禀报女王!”   ☆   肯尼斯和蓝发青年一前一后疾行二十多分钟才停下来。   “到了这儿差不多就安全了。”   蓝发青年随手将红枪插入地里,犹如切豆腐一般半点阻碍都感觉不到,而他本人则是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取下腰间水壶仰头畅饮。   趁他喝水隙间,肯尼斯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   绿草好似一片毯子铺在脚下,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密林,这里是一个山坡,环境十分优美,没有扰人的灌木丛,只有几块大石头或横或竖立在那儿,比起通常的乱石堆来说干净得多,极为适合野炊露营。   “你平常就住在这儿?”   肯尼斯瞥了眼石头上燃尽的火堆,还有旁边放着的被切割整齐的肉块和干净的兽皮,不动声色地问道。   “也没呆太久,过几天就得寻找下一个落脚地。”   蓝发青年放下水壶擦了擦嘴角,答完之后用不乏审视意味的目光打量着肯尼斯。   “喂,你是从哪儿来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德鲁伊,穿得也很奇怪,气质有点像贵族,难道是来自另一片大陆?”   “你猜对了。”   肯尼斯轻松摊手道。   “我是个旅者,喜欢到处跑,你看我的背包就知道了。”   “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别跟那个女人扯上关系我就不介意,虽然并非德鲁伊,但你的术法倒是让我眼前一亮,怎样?有没有兴趣当个宫廷法师?你来自其他大陆,可能没听说过我,别看我一副寒酸样子,其实我在阿尔斯特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真巧,我在我那儿也有几分话语权,如果你跟我一块回去,权力、财富,乃至于女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嘁,你在耍我吧?”   蓝发青年有些不爽。   虽然他看得出对方并非虚心假意,但总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看你怎么理解了。”   肯尼斯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把背包放在一边,自我介绍道:   “我叫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一名炼金术师,你可以叫我肯尼斯。”   看着他脸上不失礼貌的笑容,蓝发青年撇了撇嘴道:   “库·丘林,直接叫我库丘林就好。”   肯尼斯眉头微动,虽然心中已有算计,但听这个名字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眼前之人绝非虚影,因为虚影是不可能有那般威势,可要说这一步踏出来到了公元前的神话时代,实在是让人难以释怀。   “恕我好奇,请问你说得那个女人是谁?”   怀着种种疑问,他出声问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既任性又喜欢耍小聪明的康诺特女王。”   自称库丘林的青年叹了口气道。   “早知道她会挑起战争,我就该直接把她杀了。”   “那个女人确实经常会做出一些让人胃疼的事儿,但想杀她可没那么容易。”   回想起相关的传说事迹,肯尼斯不由得有些同情眼前的青年。   虽然有自己作死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让一位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就那样被算计死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可不是嘛,以前我还有几分把握,但现在那个女人似乎预料到了会有人暗杀,也不呆在王宫,成天乘着战车跟着军队行动,一点破绽都抓不到。”   看着库丘林那一副苦恼的表情,肯尼斯就知道他一定是吃过亏。   不过肯尼斯毫不惊讶。   尽管作为‘爱尔兰的光之子’而言,库丘林有着无可匹敌的勇武,但梅芙女王也不是小角色,性格缺陷归性格缺陷,她人并不笨,身边又有能人异士,自身也掌握了不少棘手的秘仪术法以及大量珍贵的魔道秘宝。   单打独斗,库丘林无疑是占优的。   然而对方偏偏以势压人,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库丘林处于压倒性的不利。   “这么了解,你该不会一直在找他们的麻烦吧?”   肯尼斯故作诧异的说道。   “这话我爱听,没错,就是我在找他们的麻烦。”   库丘林咧嘴笑道,眼瞳深处寄宿着某种强烈的信念。   “直到他们撤兵或者我战死为止,我都不会罢手的,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他们的德鲁伊鼻子很灵,一旦发现我的踪迹就会派人来围剿我。”   “阿尔斯特的军队呢?以你的本事,就算不领军,作为先锋领军冲杀还是能行的,至少比这种骚扰战的作用要强。”   肯尼斯有些不解。   “阿尔斯特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提起这个问题,蓝发青年攥紧了拳头,冷声道:   “都怪梅芙那个该死的女人,一开始是打算集结三个国家的军队直接压垮阿尔斯特的,但被我三番五次阻扰之后就分兵了,让其他两个国家以不同方向攻打阿尔斯特的边境。阿尔斯特的战士再怎么不畏生死,勇猛无敌,终究人数有限。”   “如今光是抵挡两国进攻就已经很艰难了,我所在的这条边境线上虽然也有驻军,但那是最后的防线,而且人数也不多,跟着我一起进攻只会被击溃,骚扰也不行,我一个人他们抓不住我,但人多了行动起来会很麻烦,还不如固守城墙,这样至少还占据几分优势。”   “你就打算这样持续下去?”   “不然呢?我现在只希望阿尔斯特能在他们打入境内之前把其他两路敌人击退,这样一来就能腾出手来跟梅芙决一死战。”   希望吗?   肯尼斯摇了摇头,沉默无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通过时间旅行来到了过去,但无论是真是假,历史都不会改变,阿尔斯特必然落败。   即使库丘林拼尽全力也避免不了这个结局。   那么,他该怎么做呢?   帮忙?那无非从一个笨蛋变成两个而已,于事无补。   还不如利用自己的优势,尽可能地挖掘这个时代的潜在价值。   虽说是神代末期,但亚瑟王时期还要在这儿之后,兴许能够抢在他(她)之前得到那件圣物,再不济也能获取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然后回到自己的时代就能省下很多力气。   可是……就这样走了,真的好吗?   作者留言:   (编辑忽然跟我说,你周五要上架了。我都蒙了,本来是想拖到三月再上架的,毕竟我的更新速度我自己心里清楚,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能存一些稿子了,大家也能多看一些免费章节,但没办法,编辑说继续拖下去就没推荐位了,得裸奔上架,这就太伤了,所以向大家道个歉,本书周五上架,爆更有点困难,两更打底吧,首订的话不强求,大家若是赏脸我就受着,不赏脸我也认了,只能说我写得也就不过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66.各有算计   “世界尽头的塔?”   库丘林深深皱起眉头,眼中充满思索之色。   脑中记忆被翻来覆去找了数十遍,仍旧一无所获。   “抱歉,你说的那些我没听说过,或许你该去找德鲁伊们问问。”   “这样啊。”   肯尼斯有点遗憾。   距离他来到这儿已经有数个小时。   这段时间里,他和库丘林一直在聊谈。   有阿尔斯特的人文风情,有魔道知识,也有一些未曾被后人记录下来的历史秘辛……虽不知真假,但肯尼斯还是怀着几分期待提起了关于那件圣物的话题,试图从库丘林口中得知其下落。   然而别说是线索了,库丘林连听都没听说过,仿佛压根就不存在这么个东西。   这个结果让肯尼斯心情颇为沉重。   库丘林作为凯尔特屈指可数的大英雄,体内流淌着诸多神灵的血,家庭背景相当惊人,又曾得到影之国盟主传授技艺,已是这个时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连他都不知道的话,其他就更别说了。   纵然是德鲁伊,怕是也只有极个别身居高位的大贤者才会知晓。   不过要见到他们何其之难?   “除了德鲁伊之外,其实你还可以去找其他人,别的我不敢说了,只要不是谣传,而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有个人绝对知道,我敢打包票。”   库丘林似乎也明白肯尼斯的顾虑,于是摸着下巴继续道。   “如果连那个人都不知道,那你就干脆放弃吧。”   “哦?”   听他这么说,肯尼斯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名字。   紧接着,库丘林咧嘴笑道:   “我可没夸大其词啊,因为那家伙是我的师傅,就算来自异国的你也该听说过影之国盟主的大名吧?”   “如果是她的话,说得夸张一点反倒是实话。不过要见到她可比找德鲁伊贤者难多了。”   影之国。   那是未来某一天将会从常世分离出去的魔境,眼下虽然位于阿尔斯特境内,但在地图上不存在,只能自己脚踏实地去找,就是这么的诡异。   而所谓的‘她’是指这个魔境的主人,其名为斯卡哈,以人类之躯弑杀大量人类强者、神灵、恶魔等等超凡存在,藉此跨入神域的绝代强者。   同样是半神,但她和库丘林这等流着神之血的半神不同,时间无法将她磨灭,她死不了,也没人能够杀得死她,只能一直活着,活到世界的终焉。   不知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有意为之,这位逼格远超梅芙的女王迄今为止培养出不少优秀的魔术师和战士。   不过据说抵达影之国需要渡过一段漫长且艰辛的旅程。   十个人去求学,十个人都会葬身于半途。   一百个人去求学,九十九个人都会葬身于半途。   肯尼斯虽说是现代屈指可数的冠位魔术师,能打赢他的唯有魔法使和二十七祖某些怪物,但要说轻而易举就能抵达影之国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影之国还不好说……   “你如果要去,我可以用卢恩符文给你画一张地图,虽然不敢保证绝无差错,但只要方向不出错就一定能到。”   库丘林可谓是慷慨之极。   但要是接受了,这个人情可就欠大了。   而且还是欠了没处还的那种。   肯尼斯少见地犹豫了。   如果要他留下来与其并肩作战,那实在不符合魔术师的价值观,但占便宜这种恶习更是嗤之以鼻。   所以——   “来定个作战计划吧。”   肯尼斯突然说道。   “作战?什么作战?”   库丘林一头雾水。   “当然是阻扰梅芙的行军,这不是你一直想做又正在做的事儿吗?”没等他回话,肯尼斯解释道:“地图是一定得要,但我一直遵从等价交换的原则,加上之前的慷慨解答,我决定帮你一次,就一次,不管成败和效果好坏,帮完我就走。”   “何必呢。”   库丘林听了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叹了口气。   “加上你一个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把那个女人给得罪了,除非把她给杀了,否则事后一定会找你清算的。”   “她想清算那就尽管来吧。”   肯尼斯耸了耸肩一点也不虚。   干完这一票就去影之国,梅芙还敢跑到影之国撒野不成?   再不济就以菲尼克斯为媒介,通过反召唤仪式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也是他特地布置的后手。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话说到这种份上,库丘林实在拉不下脸来拒绝,但也没抱太大希望,   放下兵器,他也是一名出色的施法者。   只是梅芙拉拢了不少强者,有德鲁伊也有巨人,魔术起不到太好的效果,所以只能凭借个人勇武杀敌。   “我想先了解一下附近的地形。”   肯尼斯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让人看得心底隐隐发寒。   库丘林懂的道理,他自然也懂。   不过战争从来就不是哪一方人多就一定能赢。   ☆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一片钢铁洪流正在徐徐推进。   绿草被踏平,碎石被碾碎。   一切阻挡之物尽皆被横扫一空。   宛如雷鸣的步伐声整齐又响亮,冰冷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这是一支人数超过十万的精锐部队。   有骑兵、有步兵……若是细分,能够划分出许多兵种。   看起来十分魁梧的身躯披着或轻或重的铠甲,甲胄表面擦得十分光亮,阳光铺洒下来,这片钢铁洪流犹如一片繁星般熠熠生辉。   就在这片繁星中央,有一辆极为奢华的战车。   由几匹神骏的黑色独角兽拉着,看起来只有房车大小,但若是踏入其中便能发现内部远比预料中的要宽阔,像是把一座行宫塞进去似的。   如血一般的地毯从入口处一直延伸至最深处的王座。   薄纱似瀑布倾泻而下将其掩盖,唯有下方的阶梯显于人前。   十数位衣着各异,气质不凡的男女分成立于两侧。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那就是,女王的臣子。   啪!   突然,一声鞭子抽打声响起。   “听说找到了库丘林的踪迹?”   幕帘后传来了慵懒的嗓音。   清脆悦耳,让人不禁联想起天真烂漫的邻家少女。   透过朦胧的薄纱,可以隐约看到坐在王座上的美丽身影。   虽然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但光是那个身影轮廓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是的,不过不止是库丘林,吾等等人还发现了其余不明人士的踪迹,双方似乎发生了争斗,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一名身披重甲的高大骑士出列,半跪在地,低着头禀报道。   他就是之前带人赶赴现场调查的领头者。   “那么人呢?”   “还在进一步排查当中,属下打算以事端现场为中心拉起一条包围圈,跟随大部队一同行动,只要库丘林出现,就必然要先突破包围圈,而当他接近大部队的时候,我们就能及时作出反应将他抓捕。”   “我记得类似的办法之前不是用过一次吗?”   幕帘后的女人狐疑地问道。   没等半跪在地的骑士回话,忽的,站在最末端的一个身披黑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长着络腮胡,头发很长,又挂着两个黑眼圈,就像整天窝在工房里玩命研究的魔术师。   “这件事就由臣下来办吧。”   他跪在骑士身后,声音出奇得有充满知性。   “唔,我记得你是前两天被弗格斯领回来的魔术师?叫什么来着?”   “回女王,臣下名为海因里希·泽普特。”   “那就交给你了,泽普特。”   女人单手拄着下巴,随口说道。   大概是没抱什么希望吧。   毕竟类似的情况发生了不下十次,但没有一次成功,想必这次也是一样。   “必不辜负您的期待。”   泽普特低着头,掩去了眼中深藏那一抹轻松。   只要借助梅芙的军力,这个时代就没有人能阻挡他,不管是著名的大英雄,抑或着……那位响誉现代的时钟塔天才。   墓中秘宝,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作者留言:   (上架前最后一章,我继续码字,争取白天上架来个三更) 67.杀她一个回马枪   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夜。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穿行于林间,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火把,明亮的火光连成一片,所到之处黑暗尽皆退避三舍,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时而还要抬头观察树冠,似乎担心对方会藏在头顶偷袭。   倏地,一阵强风从密林深处吹来。   像是被浸入水中,火把上的火瞬间熄灭。   警戒——二字尚未喊出,裂帛般的声响便接连响起,只见士兵们的喉部如血花般绽放,风再一吹,大好头颅随之而落。   鲜血肆意喷洒,昭示着逝去的生机。   等人全倒下之后,数十米开外某棵几人环抱不过来的黑樟树后走出了一名青年。   淡金色的头发,一身现代随处可见的卡其色户外运动装,身后背着不算特别麻烦的背包,如果趴在地上,眼力不咋地的人怕是会直接忽略过去。   “平时追兵也是这么多的吗?这是第几批了?”   他注视着那些尸体,好似喃喃自语。   不过下一刻却有人接过了话茬。   “应该是第五批吧,给我一种他们又在策划着什么的感觉。”   库丘林一边说着一边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   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犹如狸猫一般轻盈。   “不管他们在策划什么,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抵达预定地点,不然计划就无法顺利施展。”   这不是两军对垒,想赢就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界是两国交界,放在现代应该叫做‘斯莱戈郡’。   没错,就是诺克纳瑞尔山所在的那个斯莱戈郡。   肯尼斯本打算向某位能把人生生骂死的军师学习一二,通过借助外力来打击敌军,但这片土地的环境条件实在太好,仅有湖泊、小溪,没有那种掘开河口就能淹死一帮人的大河,也没有稍微刺激下就会喷发的火山。   去罗西斯角倒是能利用大海,只不过那距离梅芙大军的行军路线太远,他们至少得拐个一百一十度的弯才能抵达,不过那里只有村庄,没有阿尔斯特的皇宫,即使用库丘林作为诱饵,他们也不可能上当。   于是肯尼斯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   不过他没有百分百把握,需要前往实地考察。   确定之后再布置下一步计划。   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梅芙大军之前,先行到达目的地。   “话是这么说,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女人一定又想到了什么别出心裁的鬼主意。”回想起过去的交锋,库丘林脸色不太好看,虽然总是他占了便宜,但说真的,他拿对方还真没什么办法,那点便宜无非是面上好看点罢了。   “放轻松点,你可不是孤身奋战,至少现在不是。”   肯尼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况还有我的使魔盯着,就算真有什么阴招,我们也能提前有个准备。”   “也对,走吧。”   这么一说,库丘林倒是安心了不少。   ……   两人连夜赶路,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天穹便褪去墨色,朦胧的晨光铺洒大地,林间雾气弥漫,好似仙境。   然而他们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   “不对劲。”   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肯尼斯皱着眉头念叨。   一旁的库丘林也是深以为然。   “无论怎么掩藏、绕远路,他们似乎都能掌握我们的行踪,不过仅仅只是派出少数士兵,连拖延时间的作用都起不到,无非是送死,但要说巧合又不太像。”   “德鲁伊在占卜方面也挺有一手,会不会是梅芙恰好请来了一位擅长此道的德鲁伊?”   “不好说,但这种情况绝对不对劲,最好先解决掉这个可能存在的隐患再前往目的地,放着不管的话,可能我们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追上来,这样就少了出其不意的优势,效果会减少一半。”   “交给我。”   库丘林露出野兽般的笑容。   “让我去把那个人给宰了,做这种事我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我不赞同,万一是陷阱就糟糕了。”   肯尼斯摇了摇头否决道。   库丘林是怎么走向末路的?还不是放虎归山,抓了梅芙不杀,最后把人逼得恼羞成怒,抓住那几个禁制的破绽,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打死,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梅芙可能还不知道库丘林的禁制,但这也说不准,以她的性子,如果有机会逮住库丘林,她是绝对不会放弃。   肯尼斯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采取‘赌’的方式,而现在还没到需要‘赌’这种时候。   “你拿着这个,我在里面加入远距离念话的术式,我们就用这个联络。”   肯尼斯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手掌大的水晶,上面布满刻印,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晶抛给库丘林。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分头行动,我想办法吸引大军注意力,同时制造混乱,你找机会从侧翼突袭,能杀就把梅芙杀了,不能杀就把她身边的幕僚解决。无论成败,十分钟后立刻撤退,有问题吗?”   “这样做,难道就能解决隐患?”   这个时期的库丘林到底还不成熟,一时半会无法理解肯尼斯的用心。   不过这也怪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能不能解决隐患不好说,线索太少,无法布置针对性计划,所以主要目的延缓他们的行军速度,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这就像是两人在赛跑,一个人拼命追,边追还一边骚扰,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呢?很简单,突然停下来把人绊倒就好了。   也许形容得有点不太妥当,但肯尼斯如今就是这种想法。   “我知道了,我会尽可能多杀几个。”   库丘林也没问肯尼斯要怎么制造混乱,只是攥紧枪杆,眼中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看得出他这回儿是真的打算拼尽全力搏一搏了。   作者留言:   (不好意思到早上才睡,又不能定时,发得晚了点) 68.水淹七军(上)   与库丘林分开之后,肯尼斯再度放出了大量低级灵,以杂灵为媒介行使奇迹本就是降灵术的基础,而他则是用这些肉眼不可见的杂灵充当眼线,若是被敌方施法者所察觉,反而可以起到吸引注意力的效果。   不管是现代战争还是古代战争,情报都是重中之重。   以散布的灵体加上早早潜伏于梅芙大军附近监视的使魔,肯尼斯彷如鬼魅一般,紧贴着树冠低空滑行,漂浮魔术的魔力消耗议远不如飞行魔术,而他还在自己身上缠绕着数层风元素构成的‘外衣’,不仅能够改变光线的折射率,使自身看起来宛如隐身,还可以借助外界大气流动,让单纯的漂浮演变为滑行。   如果某位稀世的人偶师在场,大概发出‘你的魔术什么时候变得像女人一样精细了?’之类与其是感叹不如说是打趣的言论。   然而事实上,肯尼斯只是为了节省魔力。   毕竟接下来要做的大动作,不出意外要挥霍体内六到九成的魔力,而仅存的一成,并不是因为‘已经挥霍够了’,而是‘必须得留下一定量的魔力以确保自身安全。’   后世的斯莱戈小镇与冬木市很像,大海宛如画家的笔尖在地图上蜿蜒、扩展,将城市一分为二,往腹地深入,还能欣赏到吉尔湖的风光。   不过梅芙大军注定不会绕远路,他们选择的是横跨斯莱戈。   如今这块土地还是未经开垦的荒野山林,没有城镇也没有村庄,与后世相比,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条川流不息的大河。   只可惜规模太小,若是架起桥来也不过七八十米宽,即使有环境加成,肯尼斯也不认为凭借区区一条河以及广域复合型魔术就能一举葬送梅芙十万大军,毕竟梅芙手底下那些施法者并不是吃干饭的。   神代的魔术师远比现代魔术师来得强大,不仅是环境问题,还有知识、技术、底蕴等等因素在里头,尤其是在对灵脉的使役上面,德鲁伊的优势实在太大了,肯尼斯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的广域复合型魔术刚发动,立马就有个德鲁伊跳出来打断仪式运转。   并非不可能,基于类感魔术的原理采取干涉措施,这种技术在现代东南亚地区广为流传,不过一般是作为诅咒来用。   望着面前在晨光熏染下呈现出粼粼柔光的河面,肯尼斯心中思绪急转。   他一开始是打算找个有利地形,然后放出弗内乌激活其‘权能’重创梅芙先头部队,想办法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最好是让梅芙增派人手,这样一来后方总体战力势必下降,而库丘林的得手几率得以增加。   如今有条河摆在面前,不利用的话实在有些浪费。   渐渐的,肯尼斯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更加完善的计划。   ……   两个小时后,天色已然大亮。   无边无际的荒野,一片翠绿,被最光一照,像是刷了一层金粉,随着阵阵的晨风,掀起了碧波金浪。   忽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野兽们仿佛感受到天灾来临一般四散奔逃。   没过多久,一支钢铁洪自地平线尽头席卷而至。   他们是康诺特的军队,也是仅忠于梅芙女王一人的剑与盾。   数万骑兵像是狂风一般呼啸飞驰,被切割成数十块的步兵方阵随之推进,没有一点凌乱,没有一丝多余的喧闹,肃杀冰冷的气势凝聚在一起,给人一种极为沉重的压抑感,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头狰狞的钢铁巨兽,任何试图阻碍的事物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撕裂、碾碎!   海因里希·泽普特骑着高头大马,望向士兵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炙热。   泽普特一族代代致力于实现‘死者复苏’的奇迹,但若要将其归咎于‘死灵术士’又不太妥当,因为死灵术士追求的是极致的死,并从中汲取满足自身需求的力量,并非是使生命复苏,说到底,这已经是从根本上否决死灵术的理念。   然而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通常,‘将死者复活’这一奇迹是指——‘灵魂和肉体的复活’。无论哪个都是不能舍弃的东西。如果灵魂没有复活的话,就只是会动的行尸走肉而已,如果肉体没有复活的话,就和腐烂的食尸鬼或者低级杂灵毫无区别。   泽普特一族既不是名门,历史底蕴也不够,虽然有着伟大的理想,但最终还是‘走偏’了,不知从哪一代开始,渐渐认为‘灵魂什么的先不管了’然后把研究重心转移到复活完整的肉体上面。   但,失败了。   因为一开始走偏了,所以怎么也无法成功。   于是,泽普特一族退而求次,从‘复活完整的肉体’变成‘通过拼接,填满尸体的缺陷,使之获得生物机能’。   尽管是成功了,可是这已经不是死者复苏,而是怪物创造。   就这样,技术传承到了海因里希·泽普特这一代。   纵然意识到了根本的问题所在,可他毫无‘悔改’之意。   魔术也好、奇迹也罢,这都不是海因里希想要的。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创造出最完美无缺的生命。   由于研究需要,他经常用普通人来做实验,或者是储存‘材料’,这种做法自然引起了协会的敌视。   但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差呢?   在被封印指定的执行者逮到之前,海因里希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个消息——爱尔兰的梅芙之墓里埋藏着能够创造生命的秘宝。   来到这个诡异世界之后,海因里希第一时间开始到处挖掘,结果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一个魁梧大汉,好在对方为人爽快豪放,没过多久便同意将他引荐给梅芙女王。   “只要抓住库丘林就获取梅芙女王的信任和重视,如此一来,距离得到那件秘宝便会更进一步。”海因里希·泽普特不由露出一抹笑容,最近几日他将以前制造出的某种擅长捕捉气味的‘小宠物’交给那位骑士阁下,据说已经掌握了库丘林的行踪,也包括那位重演神代奇迹的天才魔术师,虽然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搅到一块去的,但只要盯紧了,任凭对方如何才华横溢也掀不起风浪。   就在这时,异变产生了。   作者留言:   (第二更,我争取在十二点前赶出第三更!) 69.水淹七军(中)   嗡——伴随着奇异的脉动。   在谁也看不到的河底,由几何图形及数字的图案组成的魔法阵正在闪耀。   像是挣脱开了无形的枷锁,庞大的魔力宛如火山喷发!   一个、两个、三个……魔力引起连锁反应,类似的魔法阵彷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显现,河面随之卷起漩涡。   大地开始躁动不安,比起先前大军压境的时候更为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冲出来一样。   “不好!”   随先头部队一起行动的一名样貌美丽的女性德鲁伊脸色骤然大变,连忙对身边指挥官喊道:   “赶紧让士兵后撤!”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如果被肯尼斯知道了估计会赞扬一句‘不愧是得天独厚的德鲁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早在布置计划的时候,肯尼斯就已把这点考虑进去了,就算梅芙的先头部队能及时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   因为,真正的攻击并非来自河面。   轰!   地面崩裂,直径接近两米的水柱冲天而起。   站在附近的士兵瞬间被掀飞   没等先头部队反应过来,同样的情况又在其他地方出现,一点规律也找不到,几乎每一秒都有士兵遭殃。   多半是轻伤、重伤,只有极个别倒霉的被水柱带到天上然后摔下来摔死,或者是被水柱的冲击力震碎五脏六腑。   先头部队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混乱的边缘,一抹湿漉漉的身影从水里钻出来。   他有着和一般士兵相同的着装,面貌平淡无奇,但眼瞳中却是流光溢彩,犹如寄宿着一片星空,深邃而又瑰丽。   只见这个颇为古怪的士兵低着头,手上也没有武器,就在人群中到处跑,看起来就像无头苍蝇似的,但若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朝着先头部队的中央本阵靠拢。   某种不可见的东西在他身上流淌。   那是类似风的流动。   那是类似水的流动。   ——风水。   在中国被如此称呼的思想,这个人将其体现在自己身体上。   五感彷如拂去尘埃擦拭干净的明镜,清晰地倒映出外界的一切。   数万人搅和在一起,犹如一大团蠕虫,四面八方随时随地都有人相撞、绊倒,还有粗壮的水柱拔地而起,但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在混乱的大军中从容穿行,每一步都像计算好了似的,实在避不开就抬头望去,凡是与之对视的士兵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这是最基本的暗示,若是通过魔眼释放,效果会比加强数倍不止。   “……”   接近了。   越来越接近了。   ‘士兵’嘴唇微动,似乎在祈祷神明保佑。   军官也好,士兵也罢。   谁也没有理会他。   即使注意到了,下一刻也会忽略。   彷如战场上的幽灵。   倏地,一股不太明显的魔力浮现于体表。   从魔术师的视角看来,像是披着一层碧蓝色的纱衣。   可是现在没有哪个施法者会在意他,他已经事先调查过了,先头部队仅有一名德鲁伊,那是为了搭建桥梁才被梅芙派来的。   如今那位德鲁伊正在忙着阻止暴动的地脉,根本没工夫理会其他。   这就是机会。   人为创造出来的机会。   ‘士兵’露出了冰冷的笑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宝石,以不可视的风之魔弹将其射向天空。   终究材质有限,刚到半空,宝石便承受不住冲击,骤然碎裂。   汹涌的魔力宛如炸药般爆发。   “什么!?”   那位女性德鲁伊惊愕地抬头望去,紧接着,就看到一抹辉光绽放,无数线条、刻印、数字随之铺展开来,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巨大魔法阵。   只见魔法阵徐徐旋转,产生莫大的牵引力,仿佛吃不饱的黑洞一般疯狂掠夺周遭的大源魔力。   女性德鲁伊看得冷汗直流,虽然看不出这个魔法阵的原理,但是心底涌现的危机感却不是错觉。   平息地脉什么的先放一边,必须先打断这个仪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她立刻高举魔杖。   那是用上千年古树的枝桠做的‘活手杖’。   不要说现代,放在这个时候也是蛮稀有的礼装。   过去学过的种种知识从心头流过,她很快便想出了打断仪式的最佳办法。   充满生命气息的魔力涌出——   倏地,一抹银光从她身后袭来!   “——?!”   女性德鲁伊虽然察觉到了危机,但终究不是精擅战斗的实战派,意识跟不上变化,身体就更别说了。   银光当头劈落,既有长鞭的灵活,又有刀剑的锐利。   一瞬间,连人带马被斩成两段。   余势不绝坠落在地,产生极大的破坏,碎石烟尘席卷开来,又夹杂着一些鲜血碎末。   一时间,连先头部队的本阵也陷入了混乱状态。   没等士兵们和被卷入尘土中的军官缓过神来,新的一轮攻击又接踵而至,时机掐得非常精准,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轰隆隆!   天空在咆哮。   大气在嘶鸣。   质量大得离谱的海水以名符其实的怒涛之势从魔法阵中倾泻而下。   这幅壮烈的光景足以令人产生一种世界即将毁灭的预感。要是被那个海啸正面吞食的话,就连钢铁也只能落得被压垮击溃的下场。   库丘林倘若在场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   因为这比他经历的那次规模要大得多。   ——这不奇怪。   地脉暴动,使魔力外泄、水气激增,魔法阵正好将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拿过来用,威力增加是理所当然的。   但梅芙不知道啊。   先头部队出现骚动的时候,她就惊动了,以为是库丘林又打上来,于是匆匆踏出战车,但库丘林没看到,却看到这样一幕极为壮观的光景:   远处的天空被庞大魔法阵笼罩,大水从中百米高空倾泻而下,以凶猛的势头落在先头部队所在位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剧烈摇撼,也不知道崩裂到了何种程度,浪花随之激起,形成骇人的海啸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数万精锐组成的先头部队一瞬间便被冲垮,而这却只是个开始。   作者留言:   (还是没赶上,不过也没关系,书客是到早上六点算一天....话说我之前出现了个漏洞,库丘林的禁制里有不能靠近火堆,我好像写了他的落脚点有火堆...啊,大家就当做没看见吧!) 70.水淹七军(下)   眼看大水来势汹汹,数十丈高宛如巨人的大手一般,大有要将自己和大军一口气拍死的趋势,梅芙又气又急,长鞭重重抽在战车上。   “谁都好,快给我想想办法,你们想被泡成一堆咸鱼吗?!”   一旁的幕僚和将军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说话。   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很明显,这件事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畴了。   哪怕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德鲁伊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在所有人都混乱不安甚至有的都丢弃兵器逃跑的情况下,他的行动就像黑夜中的一抹闪电,极为招人注目。   “噢噢噢噢噢——!来跟我弗格斯·马克·罗伊过过招吧!”   伴随着斗志激昂的吼叫声,他拔出了背后的武器。   那难道是剑吗?   虽然有握柄,但剑刃部分却是螺旋状,像是一大块钢铁被人生生拧成了麻花,如果放在现代估计会被人认为是谁的恶趣味,竟然把钻头做成这种样子。   再仔细一看,持有这件武器的人也是挺奇怪的。   短短的黑发、眯成一条的双眸,给人一种憨厚沉稳的印象。   裸露大半的上半身满是如同千锤百炼一般的肌肉,胸前有三道不知什么野兽划拉的伤疤,凭添几分勇武之气,下半身是深绿色的长裤,腰间缠裹着长长的红带,随着奔跑的动作激烈舞动。   也许是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他连鞋也来不及穿,但他的速度却比骑兵还要快,转眼间就距离大水不到百米。   魁梧壮汉突然停了下来,强烈惯性力使他的脚掌掀飞一片草皮,在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紧接着——   一股恐怖的魔力从躯壳里喷涌而出!   犹如熔岩般灼热。   犹如雷霆般狂暴。   立足之处因承受不住这股魔力洪流的洗礼而轰然塌陷。   弗格斯双手紧握剑柄,将其举过头顶,魔力沿着强健臂弯注入其中,螺旋剑身未动,实质化的魔力却缠裹着剑身并剧烈旋转起来,辉光璀璨绚烂,彷如龙卷风一般直冲云霄,在旁人看来,就连湛蓝的苍穹似乎也被这股看似龙卷风,实则为螺旋的剑气所撕裂。   “去吧!卡拉德波加!!”   下一秒,剑气化为剑光挥落。   奔腾咆哮的洪水被毫不留情地劈开,感觉比切豆腐还要容易,而当剑光余势不绝地落在地上的时候。   轰隆——   虹光夺走了一切的色彩。   爆裂的魔力奔流互相交缠,巨大的爆炸声犹如龙的咆哮般高声嘶吼。   眼前的一切,皆在无尽的螺旋绞杀中化为尘埃溃散并飞扬于天空之上。   ……   当刺眼的光芒消失,所有人揉了揉眼睛,再度放眼望去,天空还是那么蓝,大地还是那么辽阔,但却不能称之为草原了,眼前只有被灼热高温烧得发黑的焦土……以及,让人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   像是被人用勺子在表面挖走一块的蛋糕。   好好的草原变成了荒凉的盆地。   用于制造洪水的巨大魔法阵也消失了,显然是被剑光顺便破坏,而暴动的地脉下场倒是好一点,只是被遭到了重创,没法再继续肆虐。   不仅如此,阻挡大军前进的那条连通大海的河流同样受到了地形的影响,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像是人打肿了似的,但却令人难以发笑。   “啊啊~好像闹得有点过火了。”   弗格斯望着被自己一剑砍翻的悲惨大地,不由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些许懊恼之色,不过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回去找梅芙说说话,挽救大军于危难,梅芙应该会非常高兴,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不用在自己的帐篷里过夜了。   刚一转身,忽然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被盯上了似的,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这个声音让弗格斯不禁想起梅芙手里的鞭子。   不过危险程度却不是一个级别的!   下意识地绷紧身躯,螺旋剑高高扬起,往后挥去。   叮!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犹如金铁交戈。   “——?”   弗格斯虽然第一时间转过身,将一切变化纳入眼中,但他却不太能理解袭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看到一抹银光闪过,乍看像是长鞭,又细又长,如灵蛇般扭动着,另一端接连着空无一物的虚空。   一击不中,袭击者似乎失去了偷袭的兴致。   于是乎,在弗格斯愕然的注视下,虚空好似幕帘被撩起,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中走出,身后是一片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光景——没有太阳的天空被乌云笼罩,漆黑暗沉的汪洋望不见尽头,使人不禁想起《圣经》中的灭世洪水。   “不愧是凯尔特赫赫有名的魔剑使,轻松就把我花了两个小时布置的连锁攻势一举破坏。”   肯尼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面对这个时代少数能与库丘林并驾齐驱的大英雄,纵然有魔神傍身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武器的威力摆在这儿,如果不是大水砸下来的时候躲进了弗内乌的固有结界,他现在已经被螺旋剑的剑光轰杀成渣了。   只能说运气好,逃过一劫。   “没见的脸,你是阿尔斯特请来的援兵?”   弗格斯回过神来,打量着肯尼斯,疑惑地问道。   他在阿尔斯特呆得时间也不短,但却没见过肯尼斯,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康诺特女王残暴无良,人人得而诛之,我的目标就是杀死梅芙,从根源上平息这场可笑的战争。”   肯尼斯故意装出一副被战争迫害的正义人士的模样,愤愤不平地说道。   “……”   弗格斯握紧剑柄,陷入了沉默。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场可笑的战争,可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作为库丘林的养父,每次库丘林袭击大军,他都只能避而不战,装作不知道,或者带着人到处溜达,免得梅芙催促自己出战。   尽管如此——   “啊,你说得很对,可是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梅芙,这是弗格斯·马克·罗伊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来吧,不知名的魔术师啊,来战吧!真正的勇士就要用鲜血与刀刃来说话!”   “正合我意。”   肯尼斯身上魔力陡然膨胀开来。   没有这个家伙守在梅芙身边,谁能挡得住绕后偷袭的库丘林?   不过前提是,他得拖住对方……   作者留言:   (本书书友群——614887519——群名:肯主任的魔术工房) 71.这就是凯尔特流的切后排战术!   “那个混蛋,这不闹得挺欢畅的么。”   大军后方侧翼,不足千米之远的密林。   打扮得好似猎人一般的蓝发青年潜伏于草堆之中,气息缓慢而又平和,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唯独眸光尖锐如电,令人不敢直视。   他扭动脖颈,目光转向梅芙大军正前方,虽然一场大水把那位任性女王先头部队给灭了七七八八,但这还不够。   这支大军本身梅芙亲手拉起来了,绝大多数是她用自己的血液,再加上过去采集的战士的遗传因子量产出来的。   只要有充足的魔力,她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补充大量兵源。   所以这次作战计划的主要针对目标,还是梅芙本人。   眼下,那位新认识的同伴已经初步取得成功……不,不对,应该说成果已经超过了预计,因为‘那个混蛋’也被引过去了。   弗格斯·马克·罗伊。   持有螺旋魔剑的大英雄。   既是他养父,亦是他的挚友。   若是平时,库丘林不介意跟这般勇士过过招,挥发自己的战斗热情,但在这种场合交手,只会让他感到愤怒。   被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是真正的战士所无法忍受的。   可是偏偏弗格斯就是那个性子,库丘林也是很头疼。   不过那个死脑筋的混蛋现在被引到了别的地方,不用自相残杀,同时还少了一块拦路石,梅芙身边再没有能够与他硬碰硬的狠角色。   “嗯?”   忽的,库丘林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他看到有个骑士离开本阵,率领不少部下正朝着他的方向过来。   “暴露了吗?”   想到之前跟肯尼斯一起行动时发生的种种情况,库丘林嘴角咧开,露出一抹冷笑。   “算了,反正早晚都要打,就一起收拾了。”   杀气渐渐升腾,体内的血液仿佛也受到感染逐渐升温。   炙热、澎湃的某种情绪在胸腔里咆哮。   突然地,双脚一蹬,人如猎豹般冲了出去。   快如闪电,气势隐而不发。   通常而言,骑兵对步兵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然而,现在情况却颠倒了过来。   战马感受到了危机而发出嘶鸣,骑在马背上的骑兵还没反应过来,一抹红影便从他胸前穿过!   呐喊、嘶吼、哀嚎不绝于耳。   但更多的,还是钢铁交戈相撞的声音。   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好似疾风骤雨。   悬挂于骑兵侧翼的旗帜被鲜血染红了一面又一面。   鲜红的枪刃时而贯穿大气,时而鞭打大地,干净利落地收割眼前的生命。无论是人,马匹,也不管是枪矛、打刀还是盔甲,全部犹如纸糊的一般,被刀刃的锋利撕裂切碎了!   “库·丘林!”   领头的骑士双眼充.血,看着部下纷纷死去,二话不说就便下了战马,然后拔出身后接近一人高的大剑冲上去。   海因里希·泽普特将能够追踪库丘林的‘小宠物’交给了他,而他也确实掌握了对方行踪,可是真正交锋之后,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有的只是惊悚与愤怒,以及……不愿去承认的无力。   全身缠绕着魔力,其中想必倾注了全部的斗志。   这是最基本的强化魔术,与魔术师的用法不同,是将生命潜能激发出来,从而达成强化的效果。   虽然没有肌肉隆起撑破甲胄,但他的速度和力量确实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大概平日里也没少练习这项技术。   一剑劈落,好似晴天霹雳。   但,毫无意义。   库丘林没有使用魔力,完全依靠本身的怪力就将大剑磕飞,旋即又一枪刺出,仿佛不需要收招、蓄力。   这与其说是精妙,不如说是离谱的枪术让骑士绝望的笑了出来。   “不愧是……”   话没说完,喉部绽放出一朵血花。   库丘林如风一般从骑士身边掠过,朝着大军后方继续进攻。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念头,那就是——‘杀’!   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枪如豪雨,凿穿残余的骑兵,宛如虎入羊群一般笔直地杀入步兵方阵。   没有哪个士兵能够挡得住库丘林一击。   哪怕只是随手一甩,也能抽爆大气,把围上来的几个士兵内脏轰碎。   这样一支细长的,给人十分脆弱的魔枪,在他手上彻底化作死神的镰刀!   “给我上!用你们的身体给我挡住!绝不能让敌人惊扰女王陛下!”   几个指挥官发出咆哮,甚至有的亲自出战,只不过却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脑袋就被戳爆了,看得周围士兵不由呼吸一滞,但紧接着,就被这股气势所感染,名为理性的那根弦崩断了,全都开始不要命地围上去。   就如同指挥官所说的那样,打不中就扑上去,用人数压榨对方的活跃空间,这样一来那把可怕的魔枪便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嘁!”   库丘林眉头一皱,这样可不行,虽然这些杂鱼是肯定拖不住他,但梅芙那边一旦做好准备,想杀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即,长枪横扫而出,再度逼退一波士兵。   左手趁机在虚空描绘出多个符文。   那是他的师傅,斯卡哈传授的卢恩符文魔术。   符文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突然——   轰!   烈焰宛如火山般喷涌而出,以他为中心,周围十数米都被炙热的高温炎流所吞没,不少士兵葬身火海。   正当其他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抹身影冲出烈焰,出现在半空中,遵循重力拉扯坠落,但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踩在某个士兵的脑袋上,借此一跃而起!   当初他正是凭借这一跳,跨越影之国最后的屏障,成为斯卡哈真正意义上的弟子。   其名为鲑鱼跳。   一口气来到数十米高的半空,库丘林一瞬间便找到了那辆奢华的战场,甚至于,看见了站在战车外平台上那一抹可恨的倩影。   很美,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拒绝不了那女神般的美貌。   小巧的身姿虽然无法称之为高挑,但却纤细、匀称,仿佛在诠释何为‘完美’。   这一刻——   他看到了她。   她也看到了他。   不同阵营的两人,视线相交。   “用你的死,来为这场战争划下句号吧!突破吧!死翔之枪!”   懒得去理会对方的目光包含着怎样的情绪,库丘林就像瞄准了敌方的狙击手,上身、右手向后拉车,犹如拉满弦的劲弓,而那把魔枪则是锐不可挡的利矢。   伴随着震撼人心的怒吼与汹涌的魔力波动,魔枪被大力掷出!   打破音障,于虚空掀起阵阵涟漪。   魔枪不再是魔枪,而是化作一抹血色流光,笔直地,朝着战车激射而去!   作者留言:   (群号在书评区,另外说下更新的事情,我会尽力每天两更,再不济也有一更,悬赏加更的话得等等,至少是到了魔夜、四战的时候。现在写太快,质量没法保证,会崩的。) 72.突然降临的大恐怖!   倾注全部魔力与杀意的一击,既躲不了,也挡不了。   说到底,这把枪本来就是用来‘投掷’的。   因此,被这把魔枪所瞄准就等同于到鬼门关报道。   梅芙身边的幕僚纷纷出手。   有的是德鲁伊,有的是女巫,有的深海巫师,有的是魔术师……   一时间,众多于后世失传的秘法咒术不要钱地丢出来,试图阻止那抹流光的接近。   但是——失败了。   几个德鲁伊联手构筑的重重结界被突破。   精通凯尔特魔术的女巫以槲寄生为媒介再现北欧的弑神之枪与之碰撞,犹如瑰丽的琉璃一般粉碎。   深海巫师高举权杖,奇形怪状又散发出可怖气息的食人巨鹰展翅迎上,好似飞蛾扑火,一声哀鸣过后,仅留下几根沾染紫血的残破羽毛随风飞舞。   眼看着那一抹象徵破灭的流光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立于战车上的梅芙终于变了脸色,但并没有流露出绝望、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不如说恰好相反,她笑了,笑得是那么动人,结合女神般的面孔和惹人怜爱的双眸,足以迷倒万千大好男儿。   “……?!”   像是突然遇到了某种极度危险的事物似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渗入骨髓,不止是手脚冰凉这么简单,库丘林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本该是一辈子都跟后悔无缘的他头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似乎,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可是又搞不清缘由。   库丘林迫切地希望时间于此定格。   只可惜现实一向只会落井下石。   一秒,也可能是半秒……   在众多幕僚、将军、士兵惊恐的注视下,那一抹血色流光精准无比地穿过梅芙胸膛。   ——轰!   魔枪携带的动能与魔力同时爆发,伴随着狂暴的冲击波与撕裂耳膜的轰鸣,周遭数十米的人也好、物也罢,即便是大地本身都被卷入其中,尘浪激扬,好似海啸般掀起十几丈高。   库丘林稳稳落到地上,周围士兵连续倒退了好几步。   恐惧?不对,应该是迷茫才对。   没人再去在意这个‘凶残的刺客’,所有人纷纷转头望向那烟尘笼罩的所在,睁大双眸,怀着紧张的心情等待结果。   那位集上天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王陛下难道就这样死了?   ……   剑光粉碎大地,狂风高呼刺耳尖叫。   以战斗双方为中心,接二连三的恐怖攻势肆意蹂躏大地。   被吹起的砂砾、泥土化为尘埃消逝无踪。   忽的,手持螺旋剑的魁梧壮汉动作微微一滞,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对一般人来说大概连发   现都很难,可是他所面对的非但不是人,还是一头银灰色的巨鲛!   三对黄铜色的兽眼从上自下排列,其中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仅有冰冷的杀意。   体长超过二十米,宛如岩石般的银灰色皮肤布满鱼鳞,锋锐的鱼鳍好似战斗机的羽翼,如果以高速撞到某件物体,一定会被当成豆腐一样切开。   虽说是在陆地上,却依旧乘风破浪。   大地也好、虚空也罢,所到之处皆为魔海。   双方已经争斗了有一会儿,尽管一直是它稳占上风,可是对方手中武器过于厉害,只要抵挡不住就立马斩出几道霓虹剑光将它逼退。   话虽如此,银鲛却一点也不着急。   真正的捕猎者从不缺少耐心。   何况主人的命令是‘拖住,然后找机会杀死’,哪个更优先,一眼了然。   眼看敌人露出不该有的破绽,银鲛二话不说就扑杀上去。   它的本能没有预警就代表这不是陷阱。   野兽的战斗思维就是如此直接。   而事实证明,银鲛的决定是正确的。   它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咬断弗格斯的上半身,但弗格斯的反应也很快,下意识向后一仰,有些类似于东方的铁板桥,只不过战斗终究是战斗,敢于走神就得付出点代价。   ——嘶啦!   伴随着裂帛般的声音。   鲜血飞溅。   “呃啊!   弗格斯不由发出一声闷哼,憨厚的面庞布满汗水,有的是因为激战而流,有的是因为剧痛而流。   他反射性地瞅了眼伤口,脸色更加不好看。   受伤的是右手。   但不是什么皮外伤,整条右臂包括持有的螺旋剑都被对方一口叼走了。   “怎么了?魔剑使哟,正值壮年竟然会犯战斗中走神这种低级失误,是觉得我的弗内乌不够格,还是说你有意寻死?”   不远处,肯尼斯抱臂而立,那副悠闲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来战斗的。   银鲛在空中溜达了一圈,然后便降落到他的身边,张开吐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剑。   赫然是弗格斯先前持有的螺旋剑。   至于那只手臂,估计是被消化了吧。   剑掉了下来,尖锐的剑身没入泥泞的土地。   肯尼斯随手将其拔出,试着挥动,却发现这把剑不光是大,而且还很重了,他平时也没少锻炼,防身术课程至少是过了及格线,但是不用强化魔术的话,一只手还真没办法把螺旋剑举过头顶。   自己果然没有习武天赋。   肯尼斯暗叹一声,把剑又放入原来的位置。   弗格斯并不知道肯尼斯在想什么,甚至连嘲讽之言都抛之脑后,只见他捂着鲜血流淌的右肩,转身望向康诺特大军后方。   那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让银鲛有些蠢蠢欲动,正准备再度发起进攻却被肯尼斯拦了下来。   “先等等。”   话音刚落,从大军后方远远传来一声巨响。   感受到那熟悉的魔力波动,肯尼斯眉头一挑,面露了然之色。   看来是库丘林动手了,而且貌似还放了大招。   弗格斯之所以会犯那种低级失误,想必是比他早一步察觉到了异状。   但是——   “已经迟了。”   肯尼斯眺望着大军后方,淡淡说道。   “既然用出了这一招,那就说明库丘林有着十足的把握,与之前的洪水不同,尽管同样是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她的身边可没有第二个‘你’。”   这个‘你’,指的自然是弗格斯·马克·罗伊。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弗格斯头也不回地说着,语气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沉重。   “我早该想到的,以库丘林的风格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只是……我不愿去想,我还是太懦弱了,总想着‘要是怎么样怎么样’就好了,结果,果然我的运气果然没有那么好啊。”   言罢,长叹了口气,大有一种心灰意冷的的感觉。   肯尼斯摇了摇头,以他的立场没资格去安慰别人,更何况这次作战计划还是出自于他之手。   梅芙不出所料,应该已经死了。   该说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吗?本想在诺克纳瑞尔山与梅芙大军一决雌雄的。   根据他的计算,那个‘黑影’也好,巨石阵也罢,极有可能是在梅芙之前的时代就存在了。   换言之,只要在梅芙大军到来的时候把‘黑影’放出来,再搭配与今天类似的战术,便有八成几率能让对方全军覆灭。   但这个计划如今貌似是用不上了。   ……   突兀地。   一股庞大的冲击宛如爆炸骤然显现。   并以思考般的速度席卷、蔓延。   “……?!”   肯尼斯没能反应过来,这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冲击便穿透了他的身影。   细胞、神经、骨髓、肌肉、骨骼,乃至于灵魂……构成生命的所有要素,在这一瞬间甚至出现了崩散的趋势。   时间感被渐渐磨灭,不知过去了多久,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对此时的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倏地,一缕异样的气息如雾如幻,好似轻烟一样升腾。   风一吹,便扩散至地平线的尽头。   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刹那,肯尼斯猛地惊醒过来,像是做了噩梦,额前满是冷汗,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心脏仍在噗通噗嗵得狂跳。   “喂,弗……”   看到弗格斯还傻傻站在那儿,肯尼斯皱起眉头,试着叫了一声,但话还没说完,他不经意间瞥见一幕惊悚的光景。   由于弗格斯阻止得及时,那场大水只是灭了梅芙的先头部队,打底还有五万以上的人马存活,可是……现在人没了。   并不是突然消失,而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大军后方飘来了一阵朦胧的黑雾,说起来,那真的是‘黑色’吗?总觉得那只是一层伪装的‘外壳’。   但凡被黑雾笼罩,士兵都会如尘沙一般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人消散之后,黑雾就会壮大几分,流动的速度也会加快。   不过让肯尼斯感到惊悚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隐藏在黑雾中的,某种【东西】。   虽然看不到,一丝轮廓、身影都看不到,但是他能够感受得到某种活物的气息。   雾气已经笼罩了相当大的范围。   可跟这股气息一比,宛如砂砾一般渺小。   浩瀚、无垠。   又蕴含着某种大恐怖。   肯尼斯只觉得感到大脑昏沉,仿佛光是意识到这点就已经透支了大量脑力。   “不能这样下去了,得赶紧离开这儿。”   尽管担忧库丘林的安危,但他现在人就在大军后方,如果没有及时跑掉,估计下场也跟那些士兵一样,被黑雾‘吞吃’了。   肯尼斯立刻爬上弗内乌背上,也许是感知力远超人类的关系,弗内乌不断通过主从之间的魔力因果线传递‘恐慌的’情绪。   竟然连魔神都感到恐慌,这到底是又碰到了什么鬼东西了。   肯尼斯暗自打定主意,这次要能逃出去,以后再出门必须找天体科的专家占卜一下,若是‘凶’就窝在工房里。   找那件圣物很重要,但命更重要。   正准备让弗内乌载着自己离开,肯尼斯忽的感觉肩上一沉,明明没有东西,但某种沉重感却压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这是什么。   是‘视线’。   那个鬼东西注意到他了。   肯尼斯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失去意识。   也许那是和‘黑影’性质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完全不在同个层次,之间相差了至少半个次元,觉醒后的魔神也不可能敌得过。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跑。   不能回头,回头就会被‘吃掉’。   距离什么的,对那种鬼东西来说没有意义,能把那么庞大的质量藏在那么渺小的黑雾中,仿佛那些黑雾仅是用来窥视人间的‘罅隙’。   “弗内乌,加快速度,去诺克纳瑞尔山!”   对方似乎对他产生了兴趣,视线一直没有挪开,纵然随同弗内乌潜入魔海,视线依然不曾消失。   肯尼斯紧抿着嘴唇,汗流进眼睛也没空去擦,目光死死看着前方。   终于,在他的魔力消耗过半的时候。   熟悉的山头映入眼帘……   作者留言:   (昨天上传的时候大概是不小心删了几个字,真不是故意断章!另外,本书书友群群号在书评区,重要的事情说两遍,明天就不说了。) 73.披着人皮的‘深渊'   与曾经见到的诺克纳瑞尔山不同,那本该寸草不生的荒凉山顶有一块巨大的岩石。   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若不仔细分辨,拉远了看怕是会将其错认是尖峭山峰。   “弗内乌,靠近那块石头。”   得到新的指令,体魄比一年前增加了一倍的银灰色巨鲛大力摆动尾鳍,像是启动二段推进装置,本就快如疾风的速度再度拉高一截。   在寻常人看来,最多只能摸捉到一抹虚影,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巨鲛彷如迫降的民航客机,载着肯尼斯一头扎进山林。   在这里,参天大树比比皆是,但却连触碰巨鲛御体的资格都没有,光是前进所带起的气浪余波就把眼前的障碍物统统击溃。   ——噗嗵!   与鱼龙入海别无二般。   漆黑水花溅起十来丈高,可都没有弄湿地面,如果要从魔术角度来讲,就是在短时间内将两个坐标重叠在一起,使得构筑森罗万象的境界模糊化。   虽然相当于是在侵蚀世界,但却又不会给世界带来恶劣影响。   找遍全世界估计也就只有弗内乌做得到。即使是栖息于南美洲的某位蜘蛛先生也不行,因为它做不来这种精细活,更加没必要对自己的‘固有结界’的威力加以约束。   肯尼斯找准时机从弗内乌身上跳了下去,一手如火纯青的漂浮魔术将他送到了岩石顶端。   这块石头真的很大,像一顶帽子盖在山头上。   “果然是这样。”   肯尼斯蹲伏在地,手一摸,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这块大得不像样的古怪岩石和导致他来到这个古怪世界的岩石是相同材质,甚至连其中沉淀的魔力波动都是分毫不差,只不过‘质量’差距很大。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当时他发现的那个被埋在地下深处的‘螺旋巨石阵’的本体就是这块巨大岩石。   肯尼斯毫不犹豫激活魔眼,直接进入第二阶段的‘透析’。   虽然‘黑雾’暂时还没跟上来,但那股视线依旧紧盯着他不放,像是彻底锁定了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单纯的‘看着’,无视人类的躯壳,直接从精神层面加以观测。   老实说,这简直比诅咒还要令人绝望。   肯尼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出现一双眼睛。   一双,犹如深渊一般的眼睛。   ……那真的能称之为‘眼’吗?   瞳孔、睫毛什么的这些统统没有。   只有黑暗,无穷的黑暗。   抬头是黑暗,低头也是黑暗。   好似置身于深海之中,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时无刻不再挤压着自己。   而在这种情况下,遭到针对的则是变成了‘精神’。   一不留神便会被吞没同化。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会不会像是做梦一样,在另一个世界中惊醒过来?   肯尼斯不敢去尝试,也不想去尝试。   他展现出了一名优秀魔术师应有的专注力!   在这种状态下,用于自我暗示的咒文都显得多余。   然后,他看到了——   刻印。   数不清的刻印。   也许是某种符号,也许是某种文字。   至少肯尼斯从未见过,更不明白那究竟有什么含义。   他只知道,这些刻印并非被人刻在岩石表面或者内部,而是这块巨石本身就是由高密度的刻印构成。   用刻印生成刻印、用刻印作为刻印的载体……   这种技术简直匪夷所思。   就如同‘鸡生蛋蛋生鸡’一样,到底是先有的刻印?还是先有的载体?没有载体,刻印就无法存在,但没有刻印,就没办法生成刻印。   完全是一种悖论。   如果把这块石头被橙子知道了,估计就算让她嫁入阿奇波卢德家,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肯尼斯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意。   因为这些刻印就如同细胞一样不断激增、死亡——在如此循环当中,某种‘东西’正在悄然孕育着。   而且就在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身后忽的传来幽幽一叹。   “没想到竟然被人发现了御体所在。”   “……”   肯尼斯绷着脸,慢慢地,像是被人用枪指着一样很小心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儿。   相隔不过十来米,不过这的确是不会给人造成多大心理压力的安全距离。   他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名少女。   樱色的齐腰长发,容姿有如臻至完美的艺术品。   身上穿着单薄的雪白礼服,不得不说和她很搭配。   其美貌让观者不由自主地会产生保护欲。   达到高贵领域的纤细则招致观者无意识的忠诚与献身。   不媚、不骄,一切似乎理应如此般的绝代佳人。   仿佛只存在于英雄故事中的美丽公主。   但是……她的身上有着致命的缺陷。   并不是伤疤、断肢那种令人遗憾的缺陷,而是会让人感到惊悚的缺陷。   少女没有眼球。   虽然坦然睁大双眸,但眼眶之中却是一片黑暗。   即使是‘光’也驱散不了的黑暗。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宇宙中最神秘的黑洞。   可是当黑洞出现在人类的眼眶里,那种巨大的视觉冲击是语言所难以描述的。   不仅如此,少女微笑起来,露出的也不是牙齿,而是一抹‘漆黑的月牙’,像是把整个宇宙吃进了肚子里似的。   不过肯尼斯更倾向于她是披着人皮的‘深渊’。   “你是谁?”   “奇怪,你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才会找到这里来吗?”   少女的嗓音很甜美。   如果不去看她的眼睛和嘴巴,大多数男人都会乐意与其交谈。   肯尼斯的视线只集中她脖颈之下部位,虽然有点失礼,但这样也能避免对方突然发起袭击而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什么’?”   “我是康诺特女王,你可以叫我梅芙。”   “虽然我并不太了解那个女人,但她才不可能是你这种怪物。”   肯尼斯丝毫不惧的说道。   说来也奇怪,虽然依旧被对方直直的盯着,但压抑感却没有先前那么重了。   难道是因为‘未知变成了已知’?   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要知道没有哪个魔术师会对此抱有期待。   “怪物?真是失礼呢,为什么不能把我称之为‘神灵’呢?明明你们人类也不了解神灵,却依然愿意把它们叫做神灵,而在相同情况下,‘我’却是怪物?你难道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少女微笑着,就像只知道微笑一样的微笑着。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诡异。   让人好奇的同时又不敢去深究。   如果‘神秘’也分种类,那她绝对是‘恐怖的神秘’。   作者留言:   (早上六点前还有一章,不过大家可以明早起来看!) 74.播种天下的大宏愿?   统治这个时代的并不是人类。   而是神明们。   天空有神,大地有神,海洋也有神。   爱有神,恨有神,战争和死亡也有神。   自然法则就是神明们挥舞的权能。   可以说世界既是神的东西,又是神本身。   流传至今的世界各地的传说或信仰、宗教中的神明们是否是同一批仍然众说纷纭——但至少,现代的魔术师们,将传说的大部分视为对神代的解释。   爱尔兰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乱战之地,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千年,不过由于凯尔特的民俗传统过于追求‘隐秘’,又遭到其他文明入侵,如今早已失传,仅留下零散的神话传说。   这些神话传说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五次入侵、阿尔斯特传说、费奥纳骑士团。   库丘林所在时代便是处于第二阶段。   那么,梅芙呢?   按理说她是和库丘林同时代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虽然我没见过真正的神灵,但我至少知道神灵是自然的化身,可你不是,你只是个‘怪异’,披着人皮的‘怪异’。”   彷如阐述事实一般,肯尼斯十分平静地说着。   可他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   水银宛如灵蛇一般贴着肌肤,从袖口慢慢钻出来。   未等对方回话,他又继续说道:   “你猜,我能不能将脚下这块石头,并且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一同切成两段。”   “我猜你做不到。”   拥有梅芙外表的少女轻声说道。   空洞洞的眼眶,时而张开的嘴巴,其中亦是纯粹的‘黑暗’。   这样的‘她’说出来的话,就如同饱含恶意的诅咒一般,酝酿出一种极度不详的氛围,沐浴在这种氛围当中,无异于是陷入泥沼,但又比泥沼更加可怕。   因为受到污染的,不单单是身体,还有精神……   即使是肯尼斯,也隐隐感到有些力有不逮。   但,决不能在此倒下。   “确实,仅凭【月灵髓液】还无法突破概念层面的防护,不过我曾见过类似的石头,它被分成了许多块,换言之,这玩意也不是‘绝对’切不开的,只要找对方法就好了。”   此话一出,少女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但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疑惑。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似乎不太能理解肯尼斯为何如此针对自己。   “好处就是我试探出了你的态度。”   肯尼斯出乎意料地笑道,水银‘听话’地又缩回了袖子里。   “我对你的来历很有兴趣,不介意聊聊吧?”   “……你想知道就只有这个吗?不过很可惜,即使告诉你,你也无法理解,除非你能成为‘我’的司祭。”   “司祭?说得你好像真的是神灵一样。”   “‘我’确实是神灵,虽然外表看着是梅芙,但实际上,‘我’和梅芙是里表两侧的关系,你知道起源吗?”   “你想说,梅芙是你的转世?”   肯尼斯皱起眉头。   “不对,梅芙就是梅芙,只不过她的体内……不,应该说,如今这座岛上诸多住民的体内都流着‘我’的血。那是与魔术回路一般,是处于概念上的血,不会稀释,只会传播得越来越广,而拥有‘我’之血的即是‘我’的子嗣,‘我’可以通过他们观测这个世界,也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完成某些事情。也许你不知道,神代很快就会拉下帷幕,舞台上的主角只能是人了,神灵今后只能高高在上成为传说,而本来就不被抑制力所欢迎的‘我’更是连待在这颗星球上的权力都没有。”   “‘我’不想就这样被驱逐,所以,‘我’借鉴了来自附近星球上的一位高等存在所用的方法——让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只有他们还存在,那么‘我’的意志便能一直留在这颗星球上。”   少女一边说一边微微仰起下巴,用那空洞的双眸眺望着天空,仿佛能够透过蓝天白云,直接看清宇宙星空。   尽管她的语气带有丝丝哀叹,但肯尼斯绝不会产生半点怜惜之情。   说到底,这就是入侵。   而是不是单纯的抢夺地盘。   真要照着她说得发展下去,终有一天她能够取代灵长类抑制力,成为具有‘自我意识’的抑制力。   不管是神灵也好,怪异也罢。   若是成为他人的子嗣,那么人类还是人类吗?   肯尼斯似乎有点明白‘黑影’和螺旋巨石阵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对方暴露了。   抑制力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做的越多,越容易被发现、被针对倒是真的。   历史上的梅芙据说是在洗澡的时候被人暗杀。   而且还是被奶酪砸死的。   这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梅芙的死显然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交锋应该是在诺克纳瑞尔山。   作为‘蛋壳’的巨石被砸碎,里面正在孕育的某种‘东西’被迫提前出世。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了现代仅留下螺旋巨石阵深埋地底,镇压着那个诡异的‘黑影’。   如果说那个‘黑影’就是巨石里孕育的,那么未免也太弱了点。   与肯尼斯之前从战场上所感受到的‘气息’差距太大,大到已经无法计算了,就好比一滴水和汪洋大海。   不仅是在质量方面,层次上的差距也很明显。   如果眼前的‘梅芙’真的是神明,那么‘黑影’最多也就是普通的眷属。   可听她的意思,巨石里孕育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说,因为被迫出世,又遭到重创所以才沦落到那般境地?   肯尼斯思绪电转,表面不动声色地问道:   “恕我好奇,能问下这块石头的来历吗?”   “你好奇的方向还真奇怪,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刚刚说的话提出质疑。”   少女似乎有些诧异。   “你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再问下去,不就得要成为你的‘司祭’才行吗?我可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   “不打算考虑一下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赋予你究极的知识,而你只需要守护‘我’,直到御体出生——”   “御体是什么?”   肯尼斯顺势问道。   “……足以承载‘我’的化身的容器,对‘我’来说很重要。”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肯尼斯心里打鼓的时候,终于回答了。   容器。   这对魔术师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在十字教文化泛滥的现代,许多魔术师都把‘天使’认为是力之容器。   通过给不确定的魔力赋予天使这一名称,来将其利用在魔术上,从而延伸出所谓的‘天使召唤术’。   她所说的容器,大概也能称为‘力之容器’,不过要承载的,而非魔术,乃是她自身。   “如果提前出世了,会如何?”   肯尼斯再度发问。   “失去成长性,也可以说是,失去了作为容器的资格。”   少女的回答与他推测得基本吻合。   没错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   肯尼斯深吸了口气。   所谓的梅芙之墓,既可以说是假的,也可以说是真的。   因为葬得不是梅芙本人,而是她体内的‘怪异’。   ‘黑影’是失去成长性的失败品。   所以仅凭螺旋巨石阵就能压住它。   这连‘封印’都谈不上,相当于是把它放在棺材里,再找个棺材板把它盖住,让它出不来而已。   从这就可以看得出,当初打碎巨石的人是多么没把它放在眼里。   毕竟,真正需要重视的是眼前这个披着梅芙外皮的‘怪异’。   只不过就算是抑制力恐怕也是其束手无策,虽然本体早就被驱逐到星球之外,但正如她所说,只要‘血脉’还在,她的意志就不会消失。   即使打碎巨石,毁了一个容器的成长性,迟早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或许,就在现代世界的某处角落,新的容器正在悄然孕育着。   “我该消失了。”   少女忽的说道。   “嗯?”   肯尼斯眉头一挑。   “我的气息如果被太多人知道,星球的抑制力便会发现,但是‘我’又想见见你,所以‘我’把当时在场的人全部同化了。话虽如此,继续以‘已死之人’的身份活动,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   说到这,少女深深地看了肯尼斯一眼,那黑洞洞的眼眶比骷髅还要骇人,即使撇开视线,避免与其对视,肯尼斯依旧感到一阵寒意,从灵魂深处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人冻结。   如果对方选择这个时候动手,他怕是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只能指望潜伏于魔海中的弗内乌能够保护自己。   不过就算是觉醒后的魔神,估计也难以招架。   只是对方应该不会再动手。   一次就罢了,第二次。   被发现的几率会增加不止一倍。   为了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无需紧张,我只再问一次,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司祭’。”   少女忽然开口。   “为什么执着于我?”   这个必须要问清楚。   只有问清楚了才能改正。   肯尼斯可不想跟这种存在扯上关系。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书!——《冬木万事屋事件簿》)   故事,始于1992年,日本兵库县冬木市未远川旁。   那里,座落着一间和式小院,名为竹取万事屋事务所。   那里,居住着一位终日裹着棉被,满是糖分与草莓牛奶味的万事屋老板。   “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人吗?”竹取结弦蜷缩在被炉中,看着窗外的蓝天,双眼放光,“远坂时辰这种!”   “迂腐、老实、好骗、新世界的范伟!你知道我骗走他闺女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就三个字:‘——谢谢啊!'”   ——   第一卷:东京都恶灵事件(已完结)   第二卷:圣杯战争/纳粹的复仇(进行中) 75.差点错过了好几个亿   虚无变得淡薄起来。   混沌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收缩成秩序之形,并转变为感觉情报。   ……   “Master快醒醒!”   充斥着忧虑的呼喊声由远到近。   肯尼斯无神的瞳孔渐渐恢复焦距。   看世界也不再是一片模糊。   “菲尼克斯?”   “太好了,终于醒了,刚刚怎么叫您都没反应,念话也行不通,都快把我吓坏了。”   “……”   看到菲尼克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肯尼斯无言地环顾四周。   这里,好像是个巨大的洞窟。   比起艾尔芙以前住的那个,各方面都要强得多。   头顶是半个椭圆形岩壁,像是巨大的锅盖。   脚下是用平整砖块铺砌而成的地面,一直延伸到百米之外,形状与岩壁相似,这么看来倒可以用‘圆筒’来形容这个洞窟。   广场的最边缘,伫立着六根石柱,直入头顶岩壁,仿佛是作为空间的‘支撑点’,石柱与石柱间的距离就如同魔法阵一样均衡。   除此之外,还有一辆既像是马车、又像是战车的大型代步器械。   在这诺大的、空荡荡的空间里显得极为惹眼。   只要不是瞎子,来到这儿的每一个人,几乎第一眼就会注意到。   体积比起大巴而言相当略小一些。   虽然看上去是用岩石雕刻出来的样品,但小到纹路、大到整体结构,每一处皆是精美绝伦。古代的马车车厢说得不好听就是有窗口的铁盒子,而这辆的车厢却被打造成犹如宝盒一般精美,高雅的图案、纹路构成一副高雅的画卷,尽显皇家气派。   ——但也仅限于此了。   六只高过腰际的车轮好似齿轮般狰狞,尖锐的突刺从中心探出,宛如獠牙般骇人。   坚硬厚实的‘铠甲’把车体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车底自不必说,就连车厢外也竖立一层挡板,仿佛众星拱月一般捧着将其捧在手里。   拉车的是六匹神骏的独角兽,通体漆黑,毛发宛如熊熊燃烧的炙炎,姿势各有不同,有的抬起前蹄,作长嘶状,有的用蹄子刨地,凶悍的目光像是随时要对敌人发起突袭……   “Master认得那个怪车?”   菲尼克斯顺着肯尼斯的视线望去,然后疑惑地问道。   “不认识,第一次见。”   肯尼斯摇了摇头,他没说谎,确实是头一次见,不然也不会被那奢华与凶悍并存的古怪造型所吸引目光。   不过,神鸟少女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绷紧了脸。   “我找到Master的时候,Master就躺在车内,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我就把Master搬到外边来试试。”   “……什么?”   肯尼斯皱起眉头。   一抹虹光自瞳孔中悄然绽放。   顿时,视野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次他‘看’到了。   有一股深沉的魔力在车身上缓缓流动。   没有源头,就好像跗骨之蛆一般。   而那辆车、包括拉车的独角兽在内,也不是什么栩栩如生的石雕。虽然里里外外都是石头,但材质却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矿石,真要说的话就是——‘岩石的拟化’。   这种情况在传说中也不少见。   不说希腊神话的美杜莎用一双能够施加石化诅咒的魔眼,埃及也有一种生活在沙漠中的怪物,外形类似蜥蜴或蛇,头有鸡冠,有邪眼。博物志中提到的小小的王也是指它,据说与其对视的人都会被石化,因此埃及人盛行起了佩戴有‘荷鲁斯之眼’的护符,据说可以打破蜥怪的邪视。   肯尼斯从地上爬起,朝着那辆疑似中了石化诅咒的战车走去,菲尼克斯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那个‘黑影’呢?”   肯尼斯头也不回地问道。   “呃,我就是从那个坑里的坑进来的,一踏进来就被‘转移’到了这里,那个‘黑影’已经被我烧死了,它似乎跟我的相性很不好,我用火直接灼烧它的生命力,它打不过我还想跑,但被我扇了几下翅膀,残留的生命力就被我一口气吹飞了!”   平日里是一副柔柔弱弱,很好欺负的样子,但一说起跟战斗有关的事情,菲尼克斯就神采飞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不过倒也不是净说些废话,拜她所赐,肯尼斯大致理清了过程。   但现在有个问题。   如果说这个地方就是‘黑影’栖息的所在地,那么之前他所经历的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幻觉?   不,绝对不是。   “……”   肯尼斯低头瞥了眼袖口,一抹银光若隐若现。   那是他特地藏在身上的【月灵髓液】。   凭借【月灵髓液】,他改变外貌潜入梅芙的先头部队,袭杀一名德鲁伊法师,把对方的指挥部搞得乱七八糟,接着召唤大水一口气将其覆灭。   在此之前,他都是把【月灵髓液】放在背包里,就连跟库丘林战斗的时候亦是如此。   难道说,幻觉还能让他像梦游一样从背包里把【月灵髓液】拿出来藏在身上?   ——这明显不可能。   况且,体内的魔力确实消耗了很多。   “弗内乌。”   “臣在。”   某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当中。   不成文字,也没有语言之分。   如同被认知到的‘概念’本身。   “之前发生的一切,你还有印象吗?”   “自然,每一次与您并肩奋战皆是臣的勋章,即便是时间也无法在上面留下锈迹。”   “我知道了。”   连弗内乌都记得,那就基本不可能是幻觉了。   想到这,肯尼斯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战车,脚下轻轻一蹬,跳到车厢前的平台上,那是驾车人的座位,不过考虑到独角兽的灵性,就算没有驾车人,它们也能很好地完成主人的每一个指令。   “咦?”   肯尼斯忍不住眉头一挑,他想进车厢瞧瞧,但车厢的门完全被封死了。   “喂,菲尼克斯,你确定是在这里头发现我的?”   “是啊。”   “你自己上来看看。”   “?。”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小脸满是疑惑。   不过还是听从主人的吩咐,乖乖爬上车。   “诶!?奇怪,为什么?”   看到那封死的大门,菲尼克斯彻底愣住了。   回过神来,连忙上下其手,到处摸索,试图找出那个让她在主人面前丢脸的可恶机关。   ……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Master~我真没有撒谎。”   少女眼泪汪汪的扭头望了过来,看得肯尼斯很是无奈,跟弗内乌比起来,菲尼克斯的心态实在太差了。   这是为什么他平时总喜欢使唤菲尼克斯,因为弗内乌更适合做一把藏在暗处的尖刀。   “别沮丧了,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这辆车本身的机制,当满足一定条件,我就能从中出来,但是再想进去就不行了。”   “什么!?”   菲尼克斯像是突闻噩耗一般,露出一脸绝望之色。   “之前把Master带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很多金光闪闪的宝物,还有一堆不认识但生命气息很足的瓶瓶罐罐,难道那些都不能带出来吗?”   不知是少女心性还是本来秉性如此,她很喜欢宝物,不过不是收进自己的小仓库,而是将其献给自家主人,因为这件事没少给肯尼斯惹麻烦。   而除了这个,她还有一种习惯,那就收集生命力旺盛的事物,找到之后然后‘吸啊吸’,这就是她平日里的休闲方式。   “……”   肯尼斯眼皮直跳,他似乎差点就错过了好几个亿。   但这也怪不了他。   用魔眼观测,车厢内部就像万华镜一般旋转,无数颜色、无数碎片混杂在一起,看得是眼花缭乱,哪里晓得里面到底有什么?   “菲尼克斯,先把这东西搬回时钟塔,回去之后再慢慢研究,总之一定要撬开它!” 76.第一位弟子   为了避免跟即将到来的考古科调查组扯皮,肯尼斯先让菲尼克斯把战车带回去,接着又亲力亲为将山腹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   事实证明,努力不会辜负欧洲人。   肯尼斯又在广场边缘的六根石柱上取得新的收获。   石柱本身没有价值,有价值的是铭刻于石柱表面的刻印。   一看到这个刻印,他就不禁回想起那块巨大岩石。   据‘梅芙’所说那是孕育容器的胎盘。   而肯尼斯也确实看到了。   凭借魔眼,看到了岩石里数不尽的刻印,以及……某种正在蠢动的东西。   那时的刻印与眼下的刻印,风格如出一辙。   就是数量差距太大了。   刻在每根石柱上的刻印仅有不到十枚,总共加起来也才不到六十。   而肯尼斯当时看到的,至少是按‘亿’来计算的。   他严重怀疑自己会掉进‘那个世界’不单单是因为被空间转移到了战车车厢里,从而激发出某种特殊机制,应该还和这些石柱、以及环境本身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么大的空间,就算想搬也搬不走。   无奈之下,只好用月灵髓液将石柱上的刻印削下来,再将其放入弗内乌的肚子里。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被考古科在背后嚼舌头,肯尼斯根本不在乎,这次‘仗义出手’虽然人没救下来,但毕竟是尽力了,加上冠位、领主家系继承人的身份,考古科不仅不敢往他身上甩锅,反而还得谢谢他,不然在调查的过程中碰到‘黑影’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甚至‘黑影’还算不上什么,充其量就是一个发育不良被抛弃的弃子,以考古科的知识量牺牲一批人之后还是有很大把握能搞定对方,但是万一跟他一样陷入‘那个世界’了怎么办?   肯尼斯已经确定了,那是一个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真的’的世界。   用某种手段把一段历史或者说含有那段历史的信息本身截留下来,再保存到战车车厢里,以灵脉、刻印、石柱……构建起来的阵势为辅,制造出一个类似于固有结界的空间,最后历史重演。   ……也不对,这么算起来,魔力根本不够。   肯尼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下,反正只要破解战车的秘密,一切就都一清二楚了。   实在不行,魔眼的‘第三阶段’也可以派得上用场。   搜完诺克纳瑞尔山,肯尼斯没有罢手,而是选择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虽然很想把埋在地下的螺旋巨石阵挖出来带走,但实在太麻烦了,况且上面也没有刻印。   他要找的,不是宝藏。   而是那个疑似袭杀马克雷密斯一家的黑手的落脚点。   远程操控他人,又窥视梅芙之墓。   这显然是早有预谋。   以魔术师一贯的秉性,肯定要找个临时工房来做准备,即使计划败露,一时间无法脱身,也能就近暂避风头。   综合以上种种因素,肯尼斯有九成把握,那家伙的工房一定就在附近。   他倒不是想报复……事实上就算想报复也没机会了,对方先他一步进入那个世界,而今又没出来,用耳垂想也知道不是死在里面就是被困在里面,不会有第三个可能。   ……   直到第二天早上,肯尼斯才姗姗回到马克雷密斯住宅。   不过还没进门,他就被拦住了。   “请问是Mr·肯尼斯吗?”   两个穿着便服的男人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知道这个名字却认不出我,作为守门人,你们的职业素养还有待提升。”   肯尼斯扫了他们两眼,淡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确认了什么,渐渐放下警惕。   这时,其中一人苦笑道:   “万分抱歉,主要是发现了一些特殊情况,我们这才不得不小心,至于具体的,您还是先进去吧,我们副主任会跟您解释。”   “副主任?想不到连这种‘大人物’都亲自跑过来了。”   肯尼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不愧是考古科。   要是其他科系遇到这种事,最多也就让一两个高级讲师来处理,岂会直接出动二把手。   是想安抚人心?还是说,真的很重视这件事?   越过两名门卫,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踏入屋内。   客厅的灯还是亮着,三五个人或站或坐,正在商讨着什么,看一个个略显疲倦的样子,显然讨论了有段时间。   “早安诸位,没有打扰吧?”   “不,不如说我们一直在等你,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们就该出发了。”   坐在沙发上的一位瘦小的黑人老头开口道。   声音比起外表要年轻一二十岁,明明音量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他叫约翰。没有姓氏,连名字也是几年前随便起的,兴许明天就再换一个,人们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考古科副主任’。   除此之外,最多再加上‘辛勤’的前缀。   系主任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他在忙里忙外,甚至有传言说他是系主任从不知道哪个墓穴里挖出来的木乃伊,然后经历一番能写出百万长篇的波折,最后与其签订契约,代替自己处理事务。   “之前听门卫说,诸位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确切地说,不是麻烦,而是线索。”   其中一位高级讲师摇头道。   “我们在考察团落脚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线索,我们怀疑有人偷偷混入了考察团当中……不,也可能不是人,总之很古怪。”   “原来如此。”   肯尼斯顿时释然。   “来交换情报吧,Mr·肯尼斯。你来的比我们两天,又特地出去了一趟,以你的本事想必掌握了不少线索,作为交换的筹码,我向你许诺——考古科若要对外出售某样东西,埃尔梅罗有优先购买权。”   约翰沉声道,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没问题。”   肯尼斯见好就收。   话虽如此,要他全盘托出是不可能的。   他只稍微简述了一下这两天的经历,其中不少重要细节,例如‘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还有相关分析之类的一概跳过,实在跳不过去就将其模糊化。   一通下来,约翰等人就只知道肯尼斯在诺克纳瑞尔山上发现了遗迹,不过是‘空’的,然后不甘心就扩大搜索范围,结果找到了一个名为‘海因里希·泽普特’的魔术师建立的工房,从中发现老马克雷密斯和众多考察团讲师的尸体。   这简直是明摆着糊弄人。   对啊遗迹是空的,不过是被你搬空的。   就在他们暗自腹诽的时候,肯尼斯突然问道:   “对了,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还在这儿吧?”   “她正在楼上,我们打算等到确认她父亲行踪之后再决定她的去留,任由一个历史底蕴极深又是珍惜的传承保菌者家族没落,这种事情即使是对派阀斗争不感兴趣的考古科也是无法接受的。”   约翰义正言辞道。   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吸收巴泽特进考古科。   不过肯尼斯可不会任由对方得逞。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当她的监护人好了,正好,我也想收个弟子。”   “……我还奇怪,贵族派的人,还是年纪轻轻的‘冠位’,什么时候变得热心肠起来了,原来是盯上马克雷密斯家唯一的后裔。”   约翰深深看了肯尼斯一眼,沉声道。   “没道理知道有一块金子埋在地里不去把它挖出来吧?”   肯尼斯微笑着,但眼神却很认真。   为了确定老马克雷密斯的行踪,他忙活了一夜,结果不出所料海因里希·泽普特的工房里找到了尸体。   说白了,那就是堆满残骸的仓库。   有人的,也有动物的,也有合成兽的。   光进去都要花费一些功夫。   因为海因里希安排了不少合成兽守在工房外。   每一头的外型都很抽象,有无数只手、会潜伏在地下的巨大肉块,也有顶着狮子头,背后有公羊头、前胸有蛇头的‘人’……   也不知道海因里希从哪儿得来的灵感,有的时候连不懂这方面艺术的肯尼斯都不由惊叹。   不过论战斗力,还不如‘色位’阶级的魔术师。   他直接以【月灵髓液】一路砍过去,现场一片狼藉。   约翰和其他几位高级讲师大概挺得住,但其他人去了可就不好说了,但愿不会吐到胃反酸。   花了这么大功夫,尽管在工房里另有收获。   但肯尼斯的主要目的还是巴泽特。   说什么也不能让出去。   ……   最终——   由于缺乏有力的竞争者,考古科又不想为了一个优秀的好苗子得罪肯尼斯,因此肯尼斯很轻易的就获得了巴泽特的‘监护权’,至于其本人的意愿,那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失去双亲、无依无靠,沉浸在悲伤中的她来说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虽然她是浑浑噩噩的,但肯尼斯可很清醒。   作为监护者和未来的老师,有些事是必须得做的。   首先——   马克雷密斯一族的遗产继承人依然是巴泽特,相关手续、以及身份办理之类的琐事自有阿奇波卢德的专业人士去解决。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老马克雷密斯身上的魔术刻印被破坏得很严重,即使以当前最先进的技术回收,也只能回收三成有余。   于是乎,除了要安抚巴泽特幼小的心灵,肯尼斯还得寻找优秀的刻印修复师来,虽然不知道最终能修复多少,但总比不修要好。   再加上战车,以及一些因为缺少了他的协助而无法进一步展开的研究项目……可以想象,肯尼斯接下来的生活会很‘充实’。   作者留言:   (每到收尾是最麻烦的,这段剧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一些坑也埋下了,接下来是魔夜,难受……感觉魔夜没啥好写的,还说要加更……我怕是把自己给奶死了!) 77.【她】的意志将会与血同存   “听说你这趟出去又是一次‘大丰收’?”   午后的温暖阳光透过大型落地窗,在书房地上映出一个个方块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飘荡着细微的、恍如云雾一般的尘砾。   在光线所触及不到的另一侧,师徒二人各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面前茶几摆放着做工精致,且美味的茶饮糕点。   肯尼斯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吹了吹,旋即道:   “要说收获是有,但大不大就不好说了。因为这一趟出去,主要目的并没有达成,所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放弃吧,你的理想很伟大,但现实已经残酷到满足不了你的需求了,再怎么做也是无用功,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多去进一步推动魔术发展,至少……这样能让‘神秘之花’开得更加灿烂一些。”   老绅士语气平静,像是在阐述某种事实一般。   他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想做些什么,早在一年前,两人就因为这件事进行过不止一次的交谈,但可惜的是,即使贵为‘君主’,他也对此无能为力。   “这可不像是一个老师该说的话啊。”   肯尼斯既没有激烈反驳,也没有保持沉默,而是从容微笑,仿佛早料到对方会这样说似的。   “……算了,换个话题吧,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你那几个使魔围绕一个古怪的战车石雕又是放火又是洒水的,这是在做什么?”   “那是我这趟最大的收获……嗯,不出所料的话。”   “考古科这次遭人暗害引起的反响很大,现在一边整顿一边加大对爱尔兰那边的遗址挖掘力度。话说回来,真的梅芙的墓室吗?那个女人在历史上也是谜团重重,死因更是仿佛在讽刺世人,具体隐情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据说在爱尔兰出现了不少目睹‘梅芙现身’的案例。”   老绅士说的这件事情,肯尼斯回来之后也调查过,可以说,这并非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反而还被当成是胡言乱语,因为一点根据都没有,目击者现在一个都找不到,而目击时间、地点等等一切架构真实性的要素统统没有,就好像跳过了过程,直接把结果扔了出来,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   爱尔兰、威尔士,这两个地方都是凯尔特文化残留物最多的地方,妖精传说也是因此而盛行。   比如换走鞋子,擅自打扫房间这种天真无邪的故事。   比如调换儿(Changeling),神隐这种严肃的故事。   据说被妖精拐走的人类,大部分都再也无法适应人类的常识,就连魔术师群体也难以接纳。   因为,那些人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达到了连魔术都无法触及的,遥远的彼岸。   可那绝非单纯的好事,倒更像是坠入深渊。   肯尼斯的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例子。   【现代魔术科】系主任Dr·哈特雷斯。   作为诺利吉养子的那个男人,曾经就被妖精掳走,虽然又回来了,但作为人类而言极为重要的心脏却被偷走了……   “确实是梅芙的墓,不过与多数人所想象的不同。那是一个‘坑’,一个掉进去就出不来的坑。”肯尼斯摇了摇头,没有多讲。   他起初以为那是杀死梅芙的‘某些人’的阴谋,企图埋葬任何试图了解那段历史秘辛的‘盗墓者’,可是回到伦敦静下心来沉思了几天,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这应该是某种警示才对。   把历史封存起来,再将‘盗墓者’送进去。   若想出来,必须得满足某个契机。   什么也不做,光是‘等待’,那么历史则会不断得循环。   而打破这个循环的最好方法就是令其崩坏。   “梅芙的墓……和梅芙的死么。”   肯尼斯思绪飘远。   假如真的是某种警示,那么作为警示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打算邀请自己的成为司祭,却又来不及说明缘由的‘怪异。’   “哦对。”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老绅士有些困惑的皱眉道:   “我来之前,有跟一位在传承科的老友提到这件事,他说他以前去过一趟爱尔兰,在当地民间考察凯尔特残留的遗址,然后来到附近的村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村落里的人并不欢迎他,可他脾气很古怪,表面装作走了,晚上又偷偷潜入,结果就发现整个村落里的全消失了。”   “妖精的神隐现象?”   肯尼斯眉头一挑。   “不好说。”老绅士摇了摇头,保持着不解又混杂着凝重的表情继续道:“我那位老友发现人全消失了,就开始调查,他找遍了整个村落,然后在村子后面的小山坳里找到一个不大的湖泊。他走过去一看,发现人全躺在湖底,没有一个活着。他当时还以为是当地某种生祭,于是就跳进了湖里。”   “……您这位老友的好奇心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肯尼斯有些无语。   “是啊,所以他丢了一双腿,现在只能用义肢。”   老绅士没好气地说着,还狠狠瞪了肯尼斯一眼,仿佛是在警告他‘看到没这就是鲜活的例子,以后少惹事知道吗?’。   “说起义肢,我正在尝试着改良万能灵药的配方,已经接近成功了,到时候您可以拿一剂给您那位老朋友试试,效果绝对很好,区区断肢,完全可以用人造人技术配合本人细胞再长出一双,如果交给我来做手术,我能保证绝对没有半点后遗症。”   肯尼斯装作一副热心肠的样子,看得老绅士嘴角直抽抽。   “你这家伙……算了,继续之前没说完的。呃,说到哪儿了?”   “跳进湖里。”   “哦对,他跳进湖里,想用魔术把尸体捞上来,但是失败了。”   “原因呢?”   “他没说,我问的时候,他是摇头不语,只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回过神来就发现躺在村子外面,天已经亮了,膝盖以下的腿消失,但血也没有流,最古怪的是,村子里的人居然还都活着,最后还是他们将我那位老友送到医院,接着他再委托族人将自己接回去。”   “你真的相信对方什么都不记得了?”   肯尼斯虽然没有见过老绅士挂在嘴边的那位老友,但他总感觉对方隐瞒了什么。   “谁知道呢,毕竟人都自己的秘密,他不说,我也没办法逼迫他。”   老绅士摇了摇头,倒是看得很开。   “那他之后没有再回去?”   “没有,这我也问了,他的回答很坚决,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辈子也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话说回来,这又跟梅芙有什么关系?”   肯尼斯叹了口气,感觉被老绅士给忽悠了。   “当然有关系了,不过……怎么说好呢。”   Lord·索菲亚利露出一脸微妙的表情。   “我那老友他跟我,送他去医院的村民,在离开之前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肯尼斯用手肘撑着沙发扶手,然后托着腮,一副兴趣乏乏的样子。   “切勿拒绝、切勿遗忘,康诺特女王的邀请函永远有效,她的意志将会与血同存——这样一句话。”   “……” 78.‘复活'的战车与梅芙的‘珍藏'   这一天,侍从、女仆们隐约感到庄园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但却不知从何而来,唯独老管家克利夫兰以及一帮使魔知道是主人(少爷)心情不佳,原因猜不出来,不过应该与上门拜访的那位君主阁下有关。   难道是师徒之间闹矛盾了吗?   就在众人暗自猜测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肯尼斯来到了庭院。   “复原还需要多久?”   他瞪着眼前宏伟的战车。   这是这一趟爱尔兰之旅最大的收获之一,视情况,这个‘之一’很可能会被去掉。   不过,要复原并非易事。   与‘黑影’常年处于同一个环境,战车逐渐受到侵蚀,就如同慢性毒药一样,两千年下来,已然形成某种强力诅咒。   经过商讨,肯尼斯最终决定让菲尼克斯帮忙,利用能够转换生死的双极之炎祛除战车上的诅咒。   为了加快效率,他从圣堂教会那儿买了大量的圣水,吩咐艾尔芙从旁协助,又把战车搬到庭院里晒太阳,阳光的驱邪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   三管齐下,除了容易被误以为是‘两个使魔围着造型古怪的战车石雕喷火洒水玩得不亦乐乎’之外,效果异常显著。   “应该快了吧……”   艾尔芙和菲尼克斯,两个除了穿着、气质之外不同,长得如同双胞胎一般的少女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因为她们的主人现在脸色不太好看,确切地说是阴云密布,感觉随时都会打雷发怒。   “……”   肯尼斯开启魔眼,发现战车残留的魔力确实没剩多少了。   “加把劲,争取一个小时内搞定,晚上给让厨师给你们加餐。”   加餐?   听到这俩字,两个少女顿时双眼放光。   说来也怪,明明是不需要像人类一样进食,最多就是魔神需要魔力供应,可是试着吃过了一次之后就都不可自拔了,仿佛尝过血的真祖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几位大厨差点累瘫,她们都还叫嚣着没吃饱,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肯尼斯狠狠教训一顿,并且限定了每天的食物份额。   话虽如此,肯尼斯倒不至于在这方面过于小气,他限制的食物份额对于常人来说那是一天下来不停吃也吃不完的。   而这已经是厨师们的极限了,毕竟好的料理是需要时间,为了这事儿,肯尼斯还从外面特招了不少厨师。   本来厨房里是几位主厨固定准备三餐,做完就可以各干各的了,既没压力又能领高额工资,可现在倒好,接近二十位主厨轮班,其他帮厨就不用说了,人数更是在这之上。   艾尔芙和菲尼克斯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对她们来说,反正每天的份额是固定的,多几个人做菜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加餐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进食冲动(?)’的刺激下,两个好似双胞胎实则连种族都不一样的少女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干劲。   虽然已是傍晚时分,阳光的驱邪效果衰减不少,但效率反而上升了。   这让一旁站着看的肯尼斯感到无言以对。   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老绅士转述的那位老友的故事,在故事的末尾所提到的那句话,是导致他心情沉重的主要原因。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肯尼斯却觉得是在对自己说的。   尤其是后半句。   ——意志与血共存。   他就记得,那个‘怪异’说过类似的话。   “是盯上我了么……”   肯尼斯并不怀疑对方的能力,毕竟他在那个被封存了某段历史的世界里所经历的的一切并非虚假,这也就意味着,在封存那段历史的时候,对方的一部分也跟着被封存,或者说是‘复制’?从术式原理来分析,应该更接近于后者,但无论是真是假,‘与对方拥有相同性质’这点是不会变的。   一旦被‘看到’,就算是真的去了平行世界怕也躲不开。   因为那个‘怪异’是凌驾于现有的次元之上,说是神灵也未尝不可,但在他看来,就算是神那也是‘邪崇之神’,或者‘外侵之神’。   肯尼斯眼中眸光闪烁。   按理说,越是强大就越是显眼。   这么看来,对方与‘抑制力’的较量可能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但到底是多早呢?   若是从‘播种’的角度来思考,莫非是凯尔特神话最早的五次入侵?   就在他脑补的过程中,时间快速流逝——   “Master!快看快看!它‘活’过来了!”   忽的,传来了雀跃的叫喊声。   肯尼斯定睛一看,只见战车不知何时褪去了死气沉沉的烟灰色,变得鲜活了起来,如果说之前还是石雕,那么现在就是栩栩如生的艺术品。   充满奢华、高雅的同时,又宛如一头长满刺的钢铁巨兽。   传说中,梅芙的美丽程度等同于女神,但她又会手持武器上阵杀敌。   如果这辆战车真的是她的座驾,那么有这幅‘尊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活过来的可不止是战车本身,还有拉车的六头独角兽。   毛发漆黑,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   赤红的双瞳不仅恢复神采,还充满暴虐之色。   独角兽。   那是西欧文化圈中少数知名度能够与龙并驾齐驱的幻想种。   按照现代魔术师的划分,属于‘幻兽’的一种,但并不以战斗力出彩,更多的是作为‘圣洁之兽’而被人所知。   而在魔术师眼中,与其说是‘圣洁之兽’不如说是会跑的实验材料,虽说猎杀独角兽会招来厄运,甚至不被动物所喜,等于是拉了半个大自然的仇恨,不过这并不能打消魔术师的贪婪之心。   不要说在现代了,即使在古代,独角兽也是少得可怜,几乎每一次出现都能缔造一段浪漫的故事,然后……要么被魔术师杀死,要么在魔术师手下逃走,只有这两种选项。   肯尼斯也没见过独角兽,据文献记载,神代退居二线的时候,那群渴望平稳生活的幻想种们早早搬到世界里侧去了。   不过,他现在确实是见到了。   虽然是……极为反常的黑色独角兽。   “又是诅咒?还是某种咒术影响?总不能是学天使一样堕落吧?没听说这样的先例。”   肯尼斯捏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几头黑独角兽。   他准备等到搞清楚战车的秘密之后,就抓一头来研究一下。   正好一年前制定的【人造死徒量产计划】已经陷入僵局,说不定能从它们身上找到新的突破口。   也许是感觉到了危险,抑或着是被‘冻’了这么多年实在气到不行,黑独角兽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肯尼斯。   他是在场唯一的人类。   至于菲尼克斯和艾尔芙,本能告诉它们这是比自己更强大的生物。   说穿了,就是找软柿子捏。   不过很可惜,肯尼斯就算是柿子,也没软到能让它们随意揉捏的程度。   “弗内乌——!”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意。   肯尼面无表情,抢在黑独角兽发动攻击之前抬手高呼。   他可不想让这些家伙因为愚蠢的争斗而毁坏这辆好不容易‘复活’的战车。   话音落罢。   骤然掀起了一阵狂风。   大气咆哮轰鸣,以太卷起漩涡。   好像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头。   知晓主人心意的巨鲛刻意以震撼的方式现身,那超过二十米的鱼身从半空中一跃而起,朝着地面上的黑独角兽砸去。   根本不用撕咬等等多余的动作。   说到底,这根本不是战斗。   未觉醒之前就能稳压艾尔芙一头的巨鲛早已今非昔比,面对区区几头连高位幻想种都不是的幻兽,只需要碾过去就好了!   肯尼斯不知道那些独角兽此刻现在是什么感觉,想必那应该不比一座山当头落下差到哪去吧?   暴虐、杀意,全消失了。   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一个个匍匐在地颤颤发抖。   ——噗嗵!   在即将撞上的时候,巨鲛展开了自己的固有结界,再度扎入魔海,伴随着十来丈高的漆黑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就连虚空本身也恢复原状。   虽然地上是湿漉漉的,不过那跟弗内乌没关系,通常情况下魔海是无法干涉现界的。   肯尼斯无视那些被吓懵了的独角兽,直接跳上战车来到车厢门前。   与一般需要低头俯身才能进入的,车厢的门至少三米高,宽是两米多,即使两三个人同时进去也不会觉得拥挤。   门是铁质的,看起来很厚重,门上雕刻着许多精美、复杂的图案,只见肯尼斯抬手轻轻一推,本来极为细小的缝隙顿时扩大,两扇门向里敞开。   里面很暗,犹如怪兽的胃袋。   但肯尼斯却毫不犹豫迈入其中。   魔眼不知何时悄然开启,充满神秘色彩的流光在瞳孔中熠熠生辉。   借着‘第一阶段’赋予的超常洞察力,他很容易地看清了车厢内部的环境。   空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像是装进了一个宫殿。   头顶悬挂满了精美的琉璃灯,尤其以最中央那一盏最为惹眼,好似百花盛开一般,纵然没有点亮,仍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脚下是能陷至脚踝的地毯,布满整个大厅。   放眼望去,左右两面墙上既有古老的浮雕油画,又有华丽的深红帷幔作为衬托。   在这个比网球场还要大的空间深处,肯尼斯看到了扶摇直上的阶梯,以及……最高处空荡荡的王座。   那是用水晶和宝石所打造的王座,与其说庄严肃穆,不如说是精致,就像展览馆里的工艺品。   不仅如此。   房间角落还堆满大量箱子,箱子没锁,因为装得实在太多了,根本盖不上。   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如同满溢出来的水一样,撒得周围满地都是。   除了箱子,还有一个同样用水晶打造的架子,上面摆满了菲尼克斯说过的瓶瓶罐罐,但他并没感觉到什么生命气息。   “……”   肯尼斯进一步催动魔眼。   进入‘第二阶段’,视野顿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车厢内部犹如巨大的多棱形宝石,把整个空间包拢起来,稳定性高得令人发指,一点也不像是通过空间制御技术将原有的空间扩展出来的,更像是自然存在的空间。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固有结界。   “嗯?”   当目光扫过王座时,肯尼斯神情一凝。   那个被他认为是‘精致的工艺品’的王座表面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   不,不对。   那不是什么流光。   而是数以万亿的高密度文字在以闪电般的速度循环流动。   乍一看,就好似流光溢彩。   突然!   像是触发了某种隐藏机制。   文字所形成的信息洪流藉由‘目视’涌入大脑。   “唔呃!”   肯尼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眼睛也因为刺痛而不得不闭上。   但信息流的灌输却没有因此而停歇,仿佛要以这种夸张的方式将他的大脑塞满。   “Master!”   守在门口的艾尔芙、菲尼克斯一听到动静,连教训那些黑独角兽也顾不上,连忙冲进车厢里。   “我没事……”   肯尼斯揉着太阳穴,眉头拧在一块,鬓角隐约有汗水渗出,尽管脑袋阵阵发胀,但他的‘切割思考’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Master?”   菲尼克斯一边询问一边警惕打量四周。   “唔,只能说被德鲁伊稍微‘坑’了一下吧……真是的,那个口耳相传的传统习俗真是糟糕透了。”   肯尼斯叹了口气。   稍微整理了一下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些信息。   其中一部分是关于梅芙之墓的秘辛,总体来讲和他的推测区别不大。   大致是某天,从神灵那儿得到启示,发现有来自岛外的入侵者残存了下来,并企图将整个爱尔兰人民变成失去理智的奴隶。   于是,热爱和平与宁静的德鲁伊们高举反旗,在库丘林死后,找到了一位勇士,并辅助他暗杀梅芙,并将梅芙尸体烧毁,借助骨灰发动术式,找到诺克纳瑞尔山上正在孕育的邪恶之子,之后双方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最终,巨石崩毁,邪恶之子被德鲁伊死死困在山上。   正当他们准备下杀手的时候,有一位大贤者得到了启示,知道即使杀死敌人也无法根绝祸源,于是找来梅芙生前用过的战车,对其进行改造,又集合众人之力从历史的记录上上拷贝了一截下来,利用战车内部的‘固有结界’特性,把拷贝下来的历史封存进去,变成了‘事件若不结束便会永远循环’的拟态妖精境。   埋在地下的螺旋巨石阵是入口,也是不让邪恶之子出来的封印。   这样一来,门卫也有了。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   至于剩下的,德鲁伊们的哀叹与祈祷,肯尼斯则是浑然不放在心上,要他去跟对方死磕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对方不给他活路。   再说了,光是各种悲天悯人有什么用?给点线索给点情报好吗?!   肯尼斯翻完全部信息,有关于对方来历的,就只知道‘那是来自岛外的入侵者,疑似与某个深海种族有牵连’。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较量?   “……到头来就只有一些失传的凯尔特魔术还有这辆战车的价值是最大的。”   虽然对极度重视隐秘,但德鲁伊们到底还知道要马跑就得给马吃草的道理,除了当年的秘辛,还留下了珍贵的魔道知识,也许放在当时不算什么,但在现代便是‘失传的秘仪’。   “以后教给巴泽特好了。”   肯尼斯暗暗盘算。   他自己主要还是专精西洋炼金术。   即使是要更进一步,也得从‘物质转换’这方面入手,凯尔特的魔术系统帮不了他太多,不过对于巴泽特来说就不一样了。   ‘传承保菌者’换言之就是神代遗族,恰好还是爱尔兰,凯尔特文化最盛行的古老之地,巴泽特体内说不定就有某位德鲁伊的血脉,学习凯尔特魔术再适合不过。   至于说这辆战车。   功能主要在于战斗,算上那六匹因为不亲近自己而被梅芙一怒之下将其改造的黑独角兽,作战能力尚在从者的B级宝具之上,但比起魔神来说仍是差距甚远。   因此肯尼斯更在意战车内部的‘宝藏’。   宝箱里盛放的珍宝品质均数上乘,随便拿一件出去拍卖都够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舒舒服服活个十几二十年,而对魔术师来说,其中大半贵金属、稀有矿物都能作为极佳的咒物、媒介。   全加起来,虽然不如上次收获的那批高质量魔眼,但也能让君主家系眼热不已。   同样放在墙角边缘的,还有放着瓶瓶罐罐的水晶架。   望着那些同样精美的容器,肯尼斯表情有些古怪。   他算是知道菲尼克斯指的‘生命气息十足’是什么意思了。   数量不多,仅有三十来个。   每一个容器里都封存了梅芙那个时代的英雄之血。   有库丘林的,也有弗格斯·马克·罗伊的。   其他人虽然没有他们两个那么知名,但都是有在传说中登场过的英杰。   这是梅芙特地收集的。   目的是,为了创造大量的优秀士兵,顺便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因为除了库丘林之外,每个人都曾被她所征服。   ……各种意义上的征服。   “唔,看来我的人造死徒计划得做出点改变了。”   肯尼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着。 79.问题学生   “……一般来说,一种魔术体系只能建立在一种基础理论之上。这是因为最初的每一种魔术体系就是在单一的思想基础下经过其独特的发展历史而形成。”   “……而像卡巴拉、占星术、数秘术这样的由相似的思想体系产生的魔术系统尽管能够便相互融合,但是根据完全不同的思想所创造出的魔术系统混杂在一起只会破坏魔术系统原本的特色,这样一来,魔术基盘便无法成立……”   充满理性,像是在阐述事实一般的声音在诺大的扇形教室中回荡。   数十位学生正在认真听课。   抛开家室背景、出身地、姓名等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要素不谈,他们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轻。   非同寻常的年轻。   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而最小的,看起来就跟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差不多。   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正是那个‘最小’的。根据学生登记表上的年纪,她今年还不到八岁。   齐耳长的紫红色短发,合衬的中性制服,看起来就像个假小子。   她拄着下巴,盯着讲师身后写满文字符号以及大小魔法阵样式的黑板,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儿了。   来到伦敦已有一个多月。   从最初的悲伤、麻木到适应新的生活。   变化之快就连让巴泽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是经历了那么刻骨铭心的事情,甚至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母亲死去后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却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坐在这儿听课?   “……”   巴泽特攥紧手中的钢笔,眼中浮现出些许迷茫。   难道真的就如师傅说的那样,她只是‘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也更为坚强,是天生的魔术师之卵’吗?   刚来到伦敦的时候是终日浑浑噩噩。   充满幻想的美好生活在母亲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化为乌有,之后虽然勉强自己打起了精神,但随着父亲的死讯传来,顿时便有一种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绝望与恐惧,将她的身心啃噬殆尽。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把她找来,宣布要收她为弟子。   不是那种呼来喝去的‘打杂的’,而是要继承衣钵的正式传人,所以给我打起精神来,从明天开始你就没有发呆的时间了——师傅如此说道。   而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把人丢进完全封闭的小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书桌,上面放在六七本能把人砸晕过去的厚重书籍以及……一沓试卷,每一张都是课题,而答案则藏在书里。   再引用一次师傅的话——   “只要翻书就能找到的答案,就跟送分一样,好歹你也是魔术家系出身,虽然很短,但也接受过正统的魔术教育,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魔术作业’都搞不定,那你就干脆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   也许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她难得没有再继续浑浑噩噩下去,而是为了人身自由开始反抗。   不过她的这种做法,却让那个男人露出了微笑,仿佛很满意她的态度,可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甚至又不由分说地强加了新的规则:前三天固定三餐,想吃多少都可以,但三天后就得用写完的试卷来兑换食物,而且答案不能有错,不然食物减半。   ……   虽然仅仅只在那个小房间里呆了不到半个月,但巴泽特已经对那个地方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因为,她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是女仆把食物放在面前,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巴泽特并不知道,她的那位监护人兼师傅在食物里加了会让人上瘾却又能轻易抹消的魔药,同时还不忘通过言行举止行使暗示魔术,藉此淡化她内心的负面情绪。   她只知道很饿,然后就吃了。   三天转瞬即逝。   女仆虽然会按时敲门,但却没有送任何食物,因为需要试卷兑换。   不到一天,巴泽特就屈服于饥饿之下。   尊严、悲伤什么的,全被抛之脑后。   只是疯狂地翻书找答案、填写试卷,再用试卷兑换食物。   重复、重复、重复……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巴泽特记不清,也没那个功夫去记。   从那个地狱般的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似乎一时半会无法适应没有试卷的生活。   虽然讽刺,但能够活着出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是错觉吗?总感觉,食物没有在小房间里那么诱人了,美味还是很美味,可是却不会使人不可自拔。   由于和那个男人生闷气,巴泽特也只能把疑问压在心里。   在那之后,轻松的日子才过去一天,那个打着师傅的名义实则在行恶魔之事的家伙又找到了她。   看到她露出恐慌的表情,对方笑得很欣慰,仿佛是在说‘看吧,这种方法不是很有效吗?’然后可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忙,随口.交代了几句就让人把她领到了学校。   对于学校,巴泽特并不陌生。   父母虽然是标准的隐秘主义者,但并不会阻止她去了解现代社会、正常人的生活。   不过她要上的学校,是专门培养魔术师的学校。   时钟塔。   魔术界的大本营,又有‘最高学府’之美誉。   巴泽特就读的是十二科系的【全体基础】。虽然不必像大多数人一样进修五年,但在某人认为她的基础知识足够充实之前,她得一直待在这儿,而且每一堂课都不能少,不然讲师就会去汇报给师傅。   而后果就是闲暇时间被叫回降灵科的私人庄园,接受苛刻的专门辅导。   不过巴泽特本来就没有想逃课的心思,毕竟比起在那个小房里渡过的苦日子而言,这种日子已经算是‘悠闲’的了,专门辅助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老师!”   突然,教室里响起了第二个声音。   巴泽特回过神来,不露声色地用余光观察情况。   第一个观察对象是下方讲台的讲师。   课上发呆和逃课,虽然是后者性质更恶劣,可前者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违背了师傅将自己送到这个地方的目的。   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跟师傅说。   不过很快,巴泽特就松懈了下来,因为讲师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一脸厌烦……嗯?厌烦?   她顺着讲师的目光,好奇望去。   只见隔了两排,距离颇远的某个位置上升起了一只手。   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   长得普普通通,穿得普普通通。   给人的印象也是普普通通。   仿佛暗示着,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但,巴泽特对这个人印象颇深。   因为——   “又是你啊……维尔维特。”   讲师一脸‘怎么又来’的厌烦表情,不过到底是顾忌到自己的名声和奖金,硬是按捺住了骂人的冲动,冷冷道:   “请问你对我的讲课有什么不满吗?”   “不,老师,我对您丰富的知识量感到钦佩不已,所以我希望能从您这儿解惑。”   少年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不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真诚地说道。   即使是年轻、幼稚的学生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积极上进的劲头。   不过大多数人皆是冷眼旁观。   只要在【全体基础】待过一段时间,或多或少都能了解到一些事情,比如这位维尔维特先生是个标准的‘问题生’。   当然,在时钟塔并不缺少这类人,但只有天才方有资格对现有的规则说‘不’。   而他却恰好相反,平庸到无药可救,即使保持着那股劲头走到寿命的尽头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术师。   不仅如此,他还会经常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了解一下魔术刻印的基本知识,我觉得也许参考一下它的机能,将魔术式记录、固定下来,如果再进一步发展,可以提前准备好不同系统的魔术式,这样就能同时使用不同系统的魔术,也不会因为基础理念的不同而产生冲突。”   ——就像这样。   “……”   望着对方仿佛找到通往希望的道路一般的兴奋目光,讲师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作者留言:   (啊,二世出第六卷了,我只看了一点,现在正忙着复习魔夜,如果三田又扔出什么新的设定来打我的脸,还望各位谅解一下。) 80.魔术师没有爱情之第二弹!   尽管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颖观点,但稍微有点见识的都不会将其当真。   因为难度高到与收益不成正比。   众人感到很失望。   本以为这家伙瞎猫碰上死耗子,终于是提出了颇具价值的论调,结果到头来还是单纯的‘臆想症’。   刚升起的期待遭到打破,心情自然是充满不快的。   那位讲师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全体基础】的授课是义务制的。   毕竟教得是基础,是往其他科系输送新鲜血液的‘主要渠道’。因此,把持【全体基础】的民主派领袖、三大贵族之一的特兰贝里奥与其他君主签订了协议,定期派遣名下的讲师去【全体基础】进行义务授课,相当于是在分担压力,同时也有利于拉拢一些好苗子。   他就是从其他科系派来的一名普通的三级讲师。   平日里有其他同僚轮换,还有上头增发的资源奖励,按理说是一件又轻松又有油水的‘肥差’,可是偏偏每到他讲课的时候,这个叫做‘维尔维特’的小鬼总会跳出来问些奇怪的问题让他经常下不来台。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术业有专攻,我对这方面不了解,建议你去请教其他讲师。”本着‘要倒霉一起倒霉’的伟大思想,讲师干笑着道。   闻言,少年道了声谢,旋即失望地坐下。   不过看他那不甘心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放弃那个在众人看来‘愚不可及’的想法。   ……   在教室的另一角。   巴泽特单手托腮,余光打量着那个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少年,眼中透着疑惑之色。   在【全体基础】进修的这段时间,她也听说了一些对方的‘丰功伟绩’,但依旧不是很能理解。   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   魔术只钟爱才能者。   就连那个讨人厌的师傅也说过‘我是因为你的血和你的才能才会收你为徒,而非是对你的身世产生怜悯与同情’这种很伤少女心的冷酷话语。   是叫什么维尔维特来着?   总之,这个人没有才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而他本人也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之举?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在挑衅贵族的地位吗?   难道他没注意到旁人那充满恶意的目光吗?   真是一个——   ……   “蠢货!”   庄园的书房中传来了咆哮。   虽然没有释放魔力的迹象,但空间里依旧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   男人跪在地上,苍白的脸庞布满汗水,身体隐隐在颤抖。   到底是因为那股压力,还是因为眼前之人那宛如君王一般不可违背的威严,已经完全分辨不清了。   他只能暗自祈祷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间书房。   “少爷。”   现在唯一敢说话的,就只有一旁站着的老管家克利夫兰。   “现在加派人手应该还来得及把东西追回来。”   “追?”   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办公桌后的青年嗤笑一声。   不过倒是收敛起了怒气,变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唯独目光还充满冰冷。   “已经晚了,失手了一次,爱因兹贝伦必然会加倍警惕,虽然也不是敌不过,但等援兵赶过去,他们早就把东西送到城里了。”   说到这,肯尼斯恨不得冲到康沃尔去把那儿的负责人给剁了。   不过可惜的是,对方已经死了。   下手的是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   “让他们在康沃尔寻找亚瑟的剑鞘,结果没找到也就罢了,连盯梢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竟然让人在眼皮底子把剑鞘挖出来运走了,而且还擅自带人半途截杀,最丢人的是,东西没抢到,反而被打得溃不成军。”   对于那个负责人,肯尼斯简直无言以对。   他并不怀疑对方的忠诚和能力。   只不过,人心终究难测。   因为他快要接任阿奇波卢德当主之位,所以不止是外界的人在找他拉关系,就连埃尔梅罗内部也有不少人眼巴巴地想要为他效力、想要上位,好让家族地位得到提升,毕竟阿奇波卢德的亲族实在有些多,不然也构不成埃尔梅罗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谨慎起见,肯尼斯还特地派出本家的魔术师来执行这次任务。   结果没想到因为立功心切,反而不仅把任务搞砸了,自己也死在人造人的‘花拳绣腿’之下。   “算了,这个先略过不谈,先想办法确认爱因兹贝伦那群人的位置,如果能在今天之内把人找到,应该还有机会把东西追回来。”   到底是快要成为‘大贵族’的人,肯尼斯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布置任务。   “保证不会令您失望!”   跪在地上的男人连忙站起身,咬着牙做出保证,然后立马转身离去。   听着关门声,老管家想了想问道:   “少爷,要不要试试和爱因兹贝伦本家那边儿沟通一下?付出些代价,把圣遗物换回来。”   “我倒是不介意拉下面子,但爱因兹贝伦那群人造人的乖张程度可不比考古科、传承科的老古董逊色,再加上那是他们准备用于圣杯战争的王牌,关系到一族的夙愿,除非拿出更高档的圣遗物,否则他们是绝不可能放手的。”   站在落地窗前,肯尼斯透过玻璃望着庭院里的繁花盛景,语气始终保持在一个调上,没有情绪波动,与之前发怒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可惜了,如果不是用于圣杯战争的话,倒是可以用前不久在美索不达米亚收购的化石来交换。”   “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如果他们愿意换那是最好,毕竟留在手上也没什么用,而换来的剑鞘反倒可以作为制造魔术刻印的原材料。”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我来办吧,对付那些不知变通光有蛮力的人造人,我的魔术礼装比较占据优势。”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主动请缨道。   “确实,看来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肯尼斯想了想,转过身说道。   “没什么麻烦的,为少爷服务本就是我的职责,何况随着少爷马上就要成为家主大人,到时候再想为您服务,可就轮不到我了。”   克利夫兰行了一礼,自我调侃道。   “家主啊……”   肯尼斯拉过椅子坐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脸上不仅没有喜意,反而略带愁绪。   “说起来,长老那边,还有我父母那边还有催促吗?”   “您是指婚约的事情吗?”   “对。”   “唔,可以说从少爷你旅行回来就一直在催,只是我知道少爷不喜欢听,而且又忙着和雷夫先生进行各项研究,所以就没提,不过看样子,如果持续无视下去,可能老当主他们会直接帮您定下来。”   克利夫兰苦笑着道。   作为肯尼斯的‘传话筒’,他平时的压力也不小。   “……”   肯尼斯脸色更差了。   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差点跟启蒙恩师Lord·索菲亚利的女儿定下婚约。   甚至双方都见过面了。   肯尼斯清楚记得,那是个有着火红头发,英姿飒爽的美丽女性,只不过对方看他的眼神很平淡,有种‘怎样都好了’的感觉。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跟这个女人绝对处不来。   所以宁愿冒着得罪恩师的风险,强硬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因为这件事,长老们和父母那边也在发牢骚,让肯尼斯一度不敢回本家,只能在降灵科边缘买下一栋庄园当工房,努力钻研魔术,好给人制造出一种‘这是个不知七情六欲的魔术疯子’的印象。   这样一来,大家脸上也能好看一点。   不过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世。   什么时候结婚可以慢慢商量,但婚约是要定下来的,不然那些‘性能极佳’又具有强大背景的母体就要被抢光了。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原因,即便肯尼斯现在是冠位魔术师,名望、影响力与日俱增,甚至有望在二十五岁之前从老君主手上接过矿石科的大旗,但也无法改变先代们的决定,除非——决裂。   但为了这种鸡肋般的事情决裂真的好吗?   肯尼斯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抗拒,明明对于联姻其实倒也没什么恶感……   “少爷,我看你这次是躲不过去了,要不然就先定下来吧,以后还可以找个借口解除婚约。毕竟你现在离终点还远着呢,今后的成就只会更加辉煌,娶一个与自己不对等的女人,这种联姻是失败的,我相信先代们也会支持你的做法。”   老管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人选呢?该不会要我对巴瑟梅罗那个几岁大的小公主下手吗?”   “呃,我个人倒是没意见,不过巴瑟梅罗那边儿不太好沟通。”   “……开个玩笑罢了。”   肯尼斯向后仰去,靠着椅背,脸上笑容逐渐消失,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人选是问题。   最好是找一个能够提前商量好的,以后能再解除婚约的。   “——橙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肯尼斯冷不丁地问道。   “上次寄来的信件地址是巴基斯坦那边。”   克利夫兰下意识回答道,旋即猛地反应过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少爷,您该不会是想……”   “很抱歉你猜错了,虽说我也想那么做,不过那个女人不可能帮忙的,她要答应了,那她指不定哪天就多个‘被人甩掉的可怜虫’的头衔。好歹是挚友,退一步说,就算她愿意帮忙,我还不会答应呢。”   肯尼斯摇了摇头道。   “确实,不过少爷,那你为何要特地问苍崎小姐的行踪?”   老管家更加疑惑了。   “因为我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日本。”   说着,肯尼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者留言:   (经过某位大佬指点,以后更新窝会尽量放在白天) 81.这就尴尬了   指尖在书页上摩挲,少女的心神完全沉浸于知识的海洋里。   这里是时钟塔的阅读室。   如果把书籍、书架全撤掉,就是一个充满古典气派的金色大厅。   找不到灯具之类的影子,仿佛是由大厅本身的装潢构成光源。   阅读室中的书大多是经过前人解读再加以注释的魔术书,任何一本扔到外界都会被神秘学爱好者们奉为‘圣经’。虽说没有过于高深精妙的术式,但其中包含的种种理论相当全面,覆盖了当前已知的大半神话、宗教信仰、魔术系统……   对于刚踏入魔道的初学者而言,阅读室就是‘第二个教室’,而这些承载了宝贵知识的书籍则是老师。   即使是五代、六代的贵族家系出身的学生也会想尽办法从讲师手中取得权限,在闲暇时间进入阅读室扩充自己的知识面。   巴泽特在魔道上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对魔道的求知欲以及专注力还不够……至少肯尼斯在看来是这样的。   因此,肯尼斯又给她布置了新的‘魔术作业’。   那就是——看书。   这样既能丰富知识,又能锻炼专注力。   一举两得。   巴泽特对此表示‘师傅难得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反正又不需要做试卷,看书打发时间什么的她以前在家里也没少干。   ……   十分突兀地,心底涌出莫名的悸动。   巴泽特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把书合上。   “到时间了么……真快啊。”   阅读室是封闭的,看书的话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一不小心错过饭点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就根据生物钟,对自身施加了自我暗示,只要到点了就会有‘提醒’。   虽然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小技巧,不过师傅对此评价却是‘太粗糙了’,然后传授了一种颇为复杂的术式,能够帮助魔术师调节身体机能,生物钟自然不必待言,甚至受伤了也能及时止血什么的……类似的衍生功能大概有二三十种,总之被师傅下了死命令说是必须要掌握的技巧,免得以后因为过于依赖现代科技而出现一些不必要的失误。   语气之严厉,让巴泽特一度猜测师傅以前是不是在这件事上吃过亏。   “您好,请帮我登记一下。”   “《巫术的一般理论、献祭的性质与功能   》……好了,已经登记完毕,请务必在十月三号之前返还。”   “知道了,谢谢。”   “很高兴为您服务。”   办理好了借书手续,巴泽特抱着书,在管理者颇有些讨好意味的欢送下踏出圆拱形的金色大门。   通过略显幽暗的走廊,在阅读室的入口处,巴泽特不经意间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不过那个家伙处境似乎不太妙,被守在阅读室入口处的门卫拦了下来。   “我找巴罗尔讲师申请的权限明明还没有过期,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所以说,巴罗尔讲师已经调到其他部门去了,而本科系的阅读室只能必须要本科系的讲师批下的‘权限’才有效,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啊。”   门卫很无奈的摊了摊手,叹气道。   可巴泽特却感觉到了对方的语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个规定我当然在学生手册上看到过,不过巴罗尔讲师今天才被调任,现在东西都还在办公室里没搬走,就算是失效,那应该是明天之后的事情了!”   少年苦口婆心地解释着。   略显呆板的蘑菇头,加上不足一米五的身高,完全看不出已经有十三岁了。   “够了,韦伯·维尔维特先生,请别再为难我们了好吗?规矩就是规矩,如果有意见你可以去法政科投诉我们。”   另一个门卫显然受够了他的‘无理取闹’,不耐烦地说道。   “我……”   少年气得涨红了脸,不过即便是怒视着别人也没有半点威慑力可言,反而让人不禁哑然失笑。   “噗嗤——”   笑声突然响起。   虽然音量不大,但离得这么近,想听不见就难。   韦伯·维尔维特还有两名门卫愣了一下,继而循声望去。   然后就看到在通往阅读室的走廊,也就是门卫身后把守的‘要道’里侧站着一个少女。   不……应该说是幼女。   手上抱着一本书。   穿得很正经,没有美丽到让人迷恋的程度。   但是,看清是谁之后。   本来觉得被旁人看热闹,心情颇有些不快的门卫顿时脸色一变,之前组织好的言语全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在时钟塔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贵族子弟。   三代、四代的的魔术家系根本称不上贵族,而五代、六代的充其量是来自外界的‘乡下贵族’,而在时钟塔能够拿得了奖学金的,大多是是六代之上的名门子弟,他们才配得上‘贵族’的头衔。   眼前的少女虽然据说也是家族历史悠久的名门之后,但这个并不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先不说她目前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成就,就算是名门,那也是没落的名门,过于优秀的才能反而会招来毁灭。   ……不过,这个说法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背后有一座硬到不行的大靠山。   “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   门卫转身露出的空当,也让韦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表情颇有些难看。   虽然遭人嗤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可他除了攥紧拳头当做没听到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确切地说,是不敢做。   当然,倒也没必要因此而觉得尊严扫地。   因为不敢惹对方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巴泽特没有显赫的家室,也没有表现首屈一指的才能。   但她是‘那个男人’的弟子。   只要知道这点,整个【全体基础】上到讲师下到学生就没有一个敢对她伸爪子。   即使嫉妒,即使怀有恶意。   也得乖乖地隐藏起来。   因为出头鸟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况且能被‘那个男人’收为弟子,显然也不是好欺负的对象。   尽管年龄尚小,入学不足三个月。   但‘天才’的名头已经开始在一些学生圈子盛行起来了。   不出意外,又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抱歉,我刚刚打了个哈欠,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看到三人同时望向自己,巴泽特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哈欠?你管那个叫‘哈欠’?   不说门外,就连韦伯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当然没有,话说马克雷密斯小姐是要出去吃饭了吗?真是勤奋啊,竟然在阅读室里呆了一下午。”   其中一名门卫讪笑着,试图转移话题。   “是要出去吃饭了,不过看到你们好像在争吵着什么,有些好奇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呃……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不不不,这跟您没关系,都怪这小子把出口给挡住了,我们这就把他赶走。”   “哈?等等,这怎么就是我的错了?”   韦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门卫一只手给拎了起,虽然很努力的在挣扎,但就他那个发育不良的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能挣脱得开,感觉就像在给别人挠痒痒似的。   门卫就这样拎着他,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然后随手那么一丢。   ……姑且本着人道主义没有把他往楼梯口丢,不然以韦伯的身子骨估计得摔个半残。   “哎哟!”   话虽如此,屁股与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亲密接.吻。   韦伯仍旧痛呼出声。   “别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砍下了一条手臂呢。”   忽的,一个稚嫩却颇具压迫力的声音传入耳中。   韦伯身子一僵,抬头望去,只见那个抱着书的少女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现在走廊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韦伯现在才体会到那两个门卫的好。   有他们在场,至少不会让他感到像这样这样尴尬无措。   “那个……”   “正式介绍下,我是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或许以后还在在中间加个‘埃尔梅罗’,不过那也是等我能够独当一面了才行。”   “呃,我叫……”   “我知道你叫韦伯·维尔维特。你没必要按照我的规矩来,说到底你并没有接受正统的魔术教育,况且还是你平时那种蠢样让人看得比较顺眼。”   “不等等,哪有你这样的正统魔术师啊,说话比单纯的辱骂还要让人难以释怀。”   韦伯反应过来,一脸纠结的说道。   “诶?”   巴泽特歪了歪头。   “平时师傅就是用这种口气来教训我的,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唔……”   虽然没有被直言抨击,但韦伯莫名感到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师傅吗……真好呢。”   “你在说什么?”   “不,什么也没有。呼——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在巴泽特疑惑的注视下,韦伯拍了拍没多少灰尘的衣裤站起身。   “是啊,让我看了一出挺有趣的笑话。”   “喂……”   “所以作为报酬,这个就暂时借给你好了。”   巴泽特一边说一边将某个卡片状的东西塞到对方怀里。   “下个星期记得还我。”   撂下一句便转身走下楼梯。   “……”   韦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少女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卡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胸口堵得慌,但是又跟之前的感受所不同。   对方给他的是进入阅读室的‘权限’,外型和银行卡相似,不过表面刻着繁杂的纹路,以学生的本事是无法仿制的。   而且最主要的——   “这是身份绑定的,你借我我也用不了啊!” 82.要不,咱们十年后再练练?   夜色在天地间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伦敦郊外,依山而建的私人庄园此刻灯火通明,客厅里更是宛若白昼。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   肯尼斯正坐在沙发上与人攀谈,看到被女仆领进来的弟子,不由露出古怪的表情,虽然料想过有不怕死的,但真的发生之后依然不免感到一阵惊奇。   “不,不是您想得那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   巴泽特用小手捂着通红的脑门,讪讪笑道。   在半路上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做的蠢事,因为过于尴尬所以忍不住用手里的书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结果把脑门拍红了什么的,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比起这个——师傅,为什么突然把我叫回来?”   “放心吧,是好事。”   肯尼斯略有深意的看了少女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就算被人欺负了也无所谓,只要将‘那个’交给她,过不了多久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了。   “……?”   巴泽特没吭声,但心里却在腹诽不已。   就在这时,除了肯尼斯之外,另外一个同样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口道:   “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位可爱的小徒弟吗?”   柔美的嗓音,混杂着少许打趣的意味。   巴泽特其实早就注意到对方了,不过一直没敢用正眼去看。   ——太耀眼了。   她并不否认自己的见识浅薄,可是她依旧有信心断言,对方的魅力已经达到了人类上限,那不单单是由样貌来决定的,那是一种整体上的美,无与伦比的和谐感,每一分都是无可挑剔,仅仅是坐在那儿就如同一副唯美的画卷。   深红的披肩长发大概能够到腰部,一身在当下这个时代显得颇为新潮的深绿裹裙,彰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   对方是从东洋来的吗?样貌与欧洲人有明显的不同,但那端正的容姿还是精细得有些过分了。   白皙的肤色倒是很像欧洲人,不过绝对不是混血,而是她本身就有的。   因为就算是欧洲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娇嫩的肌肤,毛细孔实在是太小了,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不用对眼球用上‘强化’估计很难看清。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之外,那些‘看不见’的部分亦是毫无破绽。   比如说气质。   虽然没有表现出多么强势的姿态,相反,她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柔、平易近人,可是坐在这儿却如同耀眼的宝石一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没必要对初次见面的人用魅惑魔术吧?感觉你到别的国家走了一遭,趣味变得更加低级了。”   头顶微微一沉,巴泽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师傅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听到他所说的话,不由面露惊恐地望向那个女人。   虽然还是那么的美丽,但却没有了那种为之沉醉其中的趋势。   魅惑魔术?   魔术师都具有一定的抗魔力,按理说魅惑、暗示这一类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术式效果会比较差,甚至根本起不到作用,反而会使人产生防备之心。若要加大效果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样一来前置步骤就会比较多,难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可对方倒好,什么也没有做,就只是对视了一眼……等等,对视了一眼?   巴泽特僵住了。   她分明记得对视了一眼,可是却记不清对方当时的眼神,甚至连瞳色,不对……比起这些还要更多,应该说关于眼睛的信息统统都被潜意识地忽略掉了。   就连对方戴着一副眼镜也是到现在才注意到。   就算不是魅惑魔术,对方也肯定用了些怪招……   太可怕。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竟然敢在那个师傅面前对她做这种事情。   这对魔术师来说,难道不是意味着‘挑衅’吗?   连初入魔道的自己都懂得这些基本常识,她不相信对方会不懂。   而且最可怕的是,明明被拆穿了,不仅没有要求饶的样子,还故作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什么叫变得更加低级了?我可从来没有有过‘低级趣味’。”   “胡说八道的本事也变强了。”   “我只不过是听说是你的弟子所以想要打好关系而已。”   女人一脸无辜地说道。   “少来了,你所谓的‘只不过’是想试探我这位弟子的本事罢了。但是得让你失望了,我这几个月可没教会她什么复杂的术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过个十年,我相信她的表现会让你感到满意的。”   肯尼斯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还是免了。”   女人认怂的速度得比巴泽特想象中还要快,她本以为对方至少要客套几句,或者十分硬气的表示我等着,毕竟刚刚轻易中招让她自己都对自己有些没信心了。   十年看着很久,但是考虑到对方是能够跟师傅坐在一起的魔术师,身份、天赋、实力就算不如师傅那也比一般的魔术师强得多,她在进步的同时对方也不会原地打转。   话虽如此,可这个人还是主动认怂了,甚至没有一点羞愧的迹象。   “我是不清楚你的执教水平如何,不过以你的本事,就算不照着正常的方式来,也能把她培养得一个强者,所以还是免了,我可不是实战派的魔术师,对于无意义的斗争想来不感兴趣。”   “看到了吗?巴泽特,这就是魔术师,希望你以后也能像她一样理性,至于其他的,嗯,还是不要学为好。”   肯尼斯没有接过话茬,而是转头望向发呆的少女。   “真过分,明明之前还说有机会在符文学上指点一下呢。”   女人撅起嘴唇,虽说语气幽怨,但巴泽特却看见到她眼中浓郁的笑意,想起之前对自己下的暗手加上那番认可师傅却贬低自己自身天赋的发言,一时不忿,话语脱口而出。   “才不需要你来指点!有师傅来教我就够了!”   “……”   女人似乎被惊到了,扶了下眼镜,眯起眼睛打量起巴泽特,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算是正眼相看。   “嗯~虽然魔力运用得相当粗糙,也看不出有多少魔术回路,又有怎样的天赋属性,不过看在那头红发的份上,我就姑且认可你吧。话又说回来,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会是你的师傅了。”   巴泽特憋得小脸通红。   什么叫看着头发的份上?   这话也说得太奇怪了吧?   还有——   “早些时候遇到你我不会成为你的弟子的!”   “那可说不准,命运这种东西是很会折腾人的。”   女人笑眯眯的说着,一抹追忆之色在眼中一闪而逝。   “嗯对,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苍崎橙子,你师傅的友人,不过是损友大于挚友就是了。”   这个名字巴泽特听说过。   但凡在有人吹嘘师傅的光辉事迹的时候,十次里总有那么三四次会提及一名女性魔术师,虽然基本是配角,用来衬托师傅的强大,但并不代表她是弱者。   不如说相反,只有强者才能用来衬托强者,弱者没有提及的意义。   貌似是与师傅同届……不对,应该更大一些,是学姐来着,身份是来自东洋的魔术名门,还是魔法使的后人,成名早在师傅之前,二十岁出头便是冠位魔术师,风头可谓一时无两,被认为是时钟塔当时最出色的天才。   可惜后来碰到了师傅,双方产生纠葛,而后师傅异军突起,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使魔——一头绝无仅有的高位幻想种,不出意外,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头了。   从正常角度来考虑,发生了这种事,双方即使不结下死仇,也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可偏偏却凑到了一块,连在重要场合都是结伴同行。   巴泽特并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后时钟塔里就有学生暗中开盘,赌他们到底会什么时候结婚,然后没过几天,那个开盘的人就被打晕后扔进了泰晤士河,好在没有闹出人命……   作者留言:   (呃,这两张试着从小巴姐的视角来写,感觉比平时写得舒服多了,难道这才是真·主角?!) 83.拜师礼   “那么,一些无趣的场面话就暂且到这儿吧。”   肯尼斯拍了拍手,掌声不仅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还起到某种指令的作用。   啪嗒、啪嗒……   客厅外传来脚步声。   橙子端着茶杯,用余光随意地扫了一眼。   来人很快就走入她的视野。   那是一个女仆。   看起来颇为厚沉的黑白女仆装,蓬松的裙摆甚至长至小腿,连穿着是怎样的鞋子都看不清。   暮色的长发盘在脑后,仅有几缕从耳畔垂落。   脸上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   惨白底色,与白皙的肤色倒是挺搭的。。   可那花纹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将人类的喜怒哀乐完全融合了一起,越看越觉得栩栩如生,犹如深藏众生百态。   “……”   橙子秀眉微蹙,眼中透着少许疑虑。   先不说那个面具引人注目,但说对方本身就已经足以让她在意。   是气息么?还是其他什么?总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以前在哪里遇到过。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女仆已然走近,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行礼退下。   一举一动皆是如同教科书般标准。   唯独,缺乏生气。   犹如一具会动的尸体。   “嚯喔~”   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橙子翘起被单薄丝袜包裹的美腿,脸上挂着趣味十足的笑容,但什么也没说。   “巴泽特。”   “呃……是!”   少女正盯着茶几上盒子思考这是什么东西,突然听到师傅叫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挺直腰板。   “从我收你为徒到现在,已有三个多月。你在这段时间里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对于你能在短短几个月内走出阴影,初步具备成为魔术师的良好品质,我感到很欣慰。”   肯尼斯单手拄着下巴,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   “虽说我自己现在都还是个学生,能否有教导他人的能力尚且是个未知数,不过我还是受不了无药可救的瑕疵品。换句话说,就算是第一个弟子,如果在这段时间内的表现无法让我满意,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你舍弃。”   “……”   巴泽特身体一僵。   老实说,虽然这个师傅兼监护人偶尔会布置一些让人头疼不已的作业,但比起这个,她更不想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无依无靠,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绝望与恐惧。   “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给你提个醒,魔术师的道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许你现在令我满意,但以后可说不准。当然,我的个人意见倒是其次,真正遭受损失的还是你自己。所谓魔道,是只能自己来走,我所能做的,只有搀扶着你让你学会如何行走,而不能将你抱着送到终点,记住了吗?巴泽特。”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   看着少女那坚定的表情,肯尼斯微微一笑,旋即用手指轻点虚空。   伴随着无形扩散开来,犹如涟漪一般的魔力波动。   茶几上放着的盒子突然发出‘嗤’的一声,听起来就像打开了摇晃许久的可乐似的,淡白色的雾气从微微开启的缝隙之中泄了出来。   并不多,很快便随之消散。   “——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那么作为师傅的话,也该遵照规矩送你一件礼物作为‘拜师礼’。不过比较头疼的是,我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在众多收藏中挑了件‘上等货’。倘若你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术师,那么这个东西想来是必不可少的吧?”   “这是,送给我的?”   巴泽特有些受宠若惊。   拜师礼什么的从来没想过。   即使肯尼斯不给,她也不会有所怨言,毕竟光是现在的生活就已经让她十分满足了。   “打开瞧瞧吧。”   肯尼斯很期待她看到礼物本体时的反应,应该会吓到吧?   少女并没察觉到自家师傅的‘险恶用心’,反而十分感动地跑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雾气萦绕,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一样。   而在盒子内部则是放着一个圆柱型容器。   容器里注满琥珀色的液体,其中浸泡着一对……眼球?   巴泽特傻眼了。   在打开之前她想过师傅很有可能为自己准备了强大的礼装、咒物,再不济也是记录珍贵术式的魔术书,唯独没想到会是——   “哦?魔眼么,你这个当师傅的可真大方。”   橙子打趣道。   所谓的魔眼自然就是有着半独立魔术回路的器官,一般分为天生和人造两种,无论是稀有程度还是强度都是前者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不过也因为与生俱来的强大魔眼太少了,所以后者也是相当受欢迎。   巴泽特在这段时间内别的没干就光看书了,魔术界的种种常识都一清二楚,赫赫有名的魔眼自然没理会不了解。   她望向容器的目光中充满震惊。   虽然不是每一个优秀的魔术师都具有魔眼,但具有强大魔眼的,绝大多数都是优秀的魔术师。   师傅,竟然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作为‘拜师礼’送给自己。   这实在是大方得有些过分了。   “区区一双魔眼,放着不用就是单纯稀有的眼珠子罢了。所谓工具,就是要将其交给合适的人,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肯尼斯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这双魔眼会适合这个小姑娘?”   “不适合的话再换一双不就好了。”   “……你以为是在买鞋子吗?”   看着肯尼斯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橙子不禁嘴角抽搐。   “开个玩笑,我的眼光有出错过吗?你大概不知道,这双魔眼可不是经过你之手缴获来的那些。”   “不,等等。之前你不是还说是从你的收藏里挑出来的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没说完整,我收藏的仅仅只是其中一颗魔眼罢了。”   肯尼斯淡淡说道。   “只是一颗?”   不仅是橙子,连巴泽特也愣了下。   魔眼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要说只有一颗,那么只有可能是另外一颗坏死,不得不通过手术将其摘除,没听说过还会有完整的魔眼分成两颗被不同的人持有。   “它的名字你应该很熟悉才对。要知道就是因为它,才会引起那一战。”   “什么?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说’。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从教会手里把它买回来,但对我来说没有多大作用,放在收藏室里又太浪费了。”   肯尼斯耸了耸肩道。   他是无所谓,但橙子却被他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你这也太……”   “好了,既然你来都来了,那就顺便搭把手。除了魔眼,还有从巴泽特父亲身上回收的魔术刻印需要移植,正好你对人体工程学拿手,调律这块就交给你了。”   作者留言:   (看了一宿的FSN,感觉脑子乱糟糟的,满是狗叫声和狗粮散发出的香味,容我睡上一觉,晚上再来码今天的第二更) 84.说吧,你想和谁开战?   空气中飘荡着些许类似香料的气味,甜甜的使人不由沉醉,若是在魔药学这方面有所建树的魔术师或许能够从中辨认出十数种不同的药草。   但那也只是旁枝末节,德鲁伊的‘万能灵药’可不是光用鼻子就将配方解析出来的,更何况在回到时钟塔的几个月里,肯尼斯早已将其成功改良。   而效果,虽然无法断言一定超越原版,但至少在某些方面,作用是比原版更好的。   就比如说眼下——   “这样就搞定了。”   肯尼斯摘下手套,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   像是手术台一样的高架上,不到十岁的幼女睡得正香。   身上仅有一件露出四个口子,宛如布袋一般松松垮垮的单衣。   娇嫩的右肩覆盖了一层鲜绿的奇妙物质,看起来像是泥土,可又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靠近了还能嗅到好闻的香气,仿佛置身于森林之中,草木花蕾的清香完美糅合在一起,仅仅闻着这股香气,就会令人感到大脑一清,疲惫全部一扫而空,就连体内的生命活性也有小幅度的提升。   除了手臂,少女的眼部也被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在那儿经过长时间魔药浸泡处理的绷带下,也覆上了与手臂相同的奇异物质。   “你对你这个徒弟可真好啊,明明有从那个女人嘴里撬出来的完美移植技术,你却还用上了这么多珍惜材料,又是德鲁伊的药膏,又是把我拉过来打下手……哦,差点忘了还有‘她’,这么算起来,应该是两位冠位魔术师加上一个二十七祖……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这么好的待遇怕是整个时钟塔都找不出第二例了。”   一旁坐在椅子上小歇的苍崎橙子忍不住打趣道。   说着,还瞟了眼像个石雕似的伫在门口,脸上带着奇怪面具的女仆。   “不,莉塔现在已经不是‘二十七祖’了,据我收购的情报显示,那些个高位死徒前些日子在不知道哪个地方举办会议,说什么没人晓得,但会议结束后,死徒圈子就流传起了某位死徒女性被剥夺席位的消息。”   肯尼斯走到窗前,一边用魔术制造出的清水洗手一边淡然回应道。   “喔?我还以为你把她的人格转移出来之后,会再编织出新的人格,然后伪造成她本人去搞风搞雨呢。”   “也不是没这样想过,但问题是,编织出的人格不具备本人的记忆,还有人格与精神、肉体的契合性,如果不将其解决,那么就算移植了新的人格,也没办法将她本来具有的能力完美发挥出来。”   “嘛,毕竟我们当初商讨的时候是以‘人格转移’为要点,没想到更远的事情。”   橙子摊了摊手,旋即又好奇问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算不上解决吧……”   肯尼斯皱起眉头,手上沾染的水珠悄无声息地蒸发殆尽,只见他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目光投向了那个戴着诡异面具,安静不语的女仆。   “她本来具有的能力,除了魔眼之外,使用起来都还很困难,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进展。你是知道的,本来死徒就具有超越人类的身体素质,据说白翼公就是以吸血鬼本身的能力为傲,而蔑视那些喜欢耍花招的死徒。考虑到莉塔本来也是纯血的死徒,肉体潜力应该比普通的死徒要强得多,所以我特收集了大量关于空手搏击、武器使用等技巧知识,将其注入她现有的人格,然后顺带的,把现有的人格进行优化升级。”   “这样一来,只需要不断战斗,她就能如人类一样积累经验,补充数据库,从而达到不断进步的效果。我甚至还教会了她‘分割思考’,虽然进度稍慢,但再过个几年,通过阿特拉斯院的入学考核应该不成问题。”   分割思考是亚特拉斯学院的炼金术师的基本技能。   以房间比喻成人脑的思考的话,普通人只有一个房间,分割思考则可以划分出多个空间作独立思考。   亚特拉斯学院的炼金术师至少可以做出三个分割思考,能做到五个的已经是天才,据说最优秀的亚特拉斯学院院长可以达到八个。   而这些思考的房间能互相交换情报进行并列运算,而且有相乘的效果。以电脑的概念来说,四个分割思考相等於256bit运算能力。   单纯的运算的话速度或许跟现代的机械接近,但如果是解明一些形而上的定义,还是具有逻辑思维能力的人类更占优。   直到今年为止,肯尼斯只能做到四个切割思考。   以后固然还能继续进步,可最终也只是‘普通的天才’的程度。   不过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毕竟他志不在此。   “超人般的身体素质,加上不死性,高速运算还有丰富的战斗技巧……我忽然觉得,如果你把那双【歼灭之魔眼】给她的话,那么就算是来自境界记录带(Ghostliner)的从者也不一定能够取胜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橙子嘴边笑意渐浓。   “呐,你这个女仆如果不急着用,能不能先借我一段时间?”   “哦?”   肯尼斯表情古怪地看向她。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你上门肯定不止是‘顺道来拜访友人’这么简单。”   “毕竟你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啊,遇到困难不找你找谁?”   橙子倒没有一丝羞愧,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总之回客厅再说吧——莉塔,把巴泽特回房间。”   ……   时隔数个小时,已是夜里十一二点。   客厅依然亮如白昼,奢华不减。   肯尼斯和橙子坐下后,侍者及时地端上茶饮,而后知趣地退下。   一时间,诺大的客厅中仅剩下两人独处。   “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了,你是想跟谁开战?”   肯尼斯率先打破沉默。   虽说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作者留言:   (呃,这是四号的第二更!已经没过六点,所以我的全勤还是保住了!) 85.橙子的复仇计划   橙子眯起眼眸,和回到庄园就摘下眼镜的肯尼斯不同,她的眼镜是时刻都戴着,除了近视眼的因素之外,更有切换人格的作用。   肯尼斯毫不怀疑,如果是摘下眼镜后的橙子,现在怕是得用冰冷的目光瞪视自己了。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深藏心底的秘密被人知晓。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记得有告诉过第二个人,还是说你的魔眼已经能够看穿未来了?”   “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露出马脚了。打着环游世界的旗号,到处惹事生非,死在你手上的魔术师足有几十人,遭到重创甚至被完全击溃的魔术组织更是一只手也数不过来。知道吗?协会内部已经有人开始商讨对你下达【封印指定】了,不过不是恶意的,而是充满‘善意’的——对,他们认为你已经初步具有被保存起来的价值了。”   肯尼斯轻声述说,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听说他们还找到了你的老师,那位曾经跟我打赌输了的老妇人,想探探她的口风,结果她不仅没有替你说话,反而是表示强烈支持。如何?是不是很惊讶?”   “……是啊,惊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橙子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   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静。   与其说是早就料到了,不如说是找回了魔术师的理性。   如果是基于魔术师的角度来看待此事。   那么——   “倒还真像老师的风格。”   “你们师徒间的事情我不想掺和,总之协会那边我已经帮你压下去了。”   “哦?什么时候,那群政客这么好说话了?你该不会是把他们都买通了吧?不,不对,这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我跟你不一样,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去做,我只是跟他们说——苍崎橙子已经是埃尔梅罗的人了。”   想起了当时那群人仿佛吃了苍蝇一般难看却又不敢再继续叫嚣的嘴脸,肯尼斯不由笑出声来。   “你啊……”   橙子一脸无语。   “你这样做就不怕以后别人给你下绊子?”   “真是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说得好像,即使我什么也不做,我的‘路’就会一帆风顺似的。”   “这倒也是。不过这样一来欠你的人情就越来越大了。”   “没事,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还。”   肯尼斯微笑着,优雅而又从容。   可在橙子看来他却比奸商还要狡诈。   “算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债多不愁,反正都要还,那么多还一点少还一点也什么区别。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吧,你没猜错,我是打算跟人开战,不过那是我私人的事情,不希望无关者插手,找你只是为了借一些东西来补充我的战力。”   橙子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下去,轻叹了口气,主动坦白自己的目的。   “补充?到了你这种程度,还需要补充?”   肯尼斯故作诧异的问道。   “可不是我高抬你,别的不说,光凭你那双魔眼就能击溃百分之九十九的魔术师了。”   “确实,黄金的魔眼,还是我原先拥有的魔眼的更上一级,运用起来比其他的魔眼持有者更占优势,也跟我很搭配,加上一些底牌,即使我是‘不擅长战斗’的那一类魔术师,能打败我的也没多少。只不过,偏偏对方就是你没提到的那个‘百分之一’。”   橙子的神情谈不上凝重,但语气却是很认真,看得出她没有撒谎。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对方的身份吗?”   肯尼斯眉头一挑,很感兴趣的问道。   “当然介意——”   橙子挺起胸膛,但说完气势又跌了下去,很是无奈地摊手道: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我就算不告诉你,接下来你也会跟踪调查,通过我了解情报。所以还是先把话说明白一点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其实,我是打算回日本,回到我的故乡三咲市。现在苍崎家的后继者,也就是我的妹妹就住在那儿。”   “妹妹?哦对,这一代的苍崎家确实有两个人。”   肯尼斯装作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几年前,我的祖父。苍崎家的‘魔法’持有者,祂剥夺了我的继承者资格,然后交给了我的妹妹青子。在那之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去过一趟。”   “那么你现在打算回去,是想……复仇?重新夺回成为魔法使的资格?”   “要说没想过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现在确实对那个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就连恨意也是那么淡薄。”   肯尼斯的话语似乎牵动了橙子的思绪,她慢慢倾靠在沙发背上,视线透过镜片凝视着天花板上的琉璃水晶灯。   耀眼的光晕中,仿佛有无数画面纷飞流逝。   “话虽如此,我还是恨着她,但跟其他的都没关系,只是单纯的,想用过去一贯的方式,为我们之间这种愚蠢的宿命划上句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她有她的路,我也有我的路,至于唯一的路,正确的路,那并不存在,因此才是‘魔法’啊。可她和我不一样,‘魔法’更眷顾她一些,毫不客气的说,只要她愿意就能轻而易举走上那条唯一的路,但她偏偏就是不去做。”   说到这,橙子的声音变得极为冰冷。   明明没有摘下眼镜切换人格,但那种愤怒的气息却犹如暴风雪一般席卷整个客厅,让人打心底感到不寒而栗。   “抛开魔术师的身份,作为人类而言,她的这种做法令我恼火得不行,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被轻易夺走也就罢了,偏偏还摆出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所以我要把她最重视的一切一点点摧毁殆尽,直到她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为止。”   “我不想对别人的想法指手画脚,不过听你的意思,你的妹妹似乎还不是魔法使?”   肯尼斯抿了口红茶,十分冷静地问道。   他的冷静似乎也感染到了对方。   只见橙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接着坐直身体,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淡然样子,仿佛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以我对她的理解,她现在应该还不是魔法使。就好比正常人与魔术师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会轻易跨过那条线。”   “那么,你想要补充战力,是为了好应对跨过那条线之后的她么?”   “不,她也许会成为魔法使,但她还太稚嫩了,即使是‘魔法’那也是由人来使用,虽然我也不知道苍崎家的‘魔法’是什么效果,但凭她那半吊子的水准,即使让她学会了,又能如何?”   橙子冷哼了一声,言语中毫无遮掩地流露出轻蔑的意味。似乎在聊起自己的妹妹时,她的情绪波动总会较为明显,换做平时,哪怕再怎么不屑,也不可能如此表现得如此露骨。   “那可说不准。‘魔法’之所以是‘魔法’,就因为它的本质是超越人理的奇迹,所以建议你不要用常识来考虑。”   肯尼斯出奇地提出了异议。   “是啊,谨慎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眼下缺乏情报,无法策划有效的应对方案,也只能保持乐观的态度了。相比起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我现在更在意另外一个人。”   橙子说着,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另一个人?我听说你在离家出走的时候,你的祖父被你杀了,虽然我觉得魔法使并没有那么简单被杀,但我想你指的‘另一个人’应该不会是祂吧?”   “不,那个怪物就算是年迈得走不动路被杀了,也没那么容易死。总而言之,还得暗中调查一下才好对祂下手,但我真正在意的并非是祖父,而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一直住在三咲市,不会离开,也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如果我要对青子动手,就势必会把她牵扯进来,因此我要做提前做好准备。”   “有意思,连你都如此严阵以待,看样子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肯尼斯眉头一挑,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确实很了不得,那家伙是个魔女,虽然和我一样是个喜欢把事情交给使魔来做的人偶师,但她的使魔等级太高了,而且还有着种种棘手的特性。虽然我至今做了不少准备,可要打倒她还很困难,而一旦失手,我就必死无疑,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帮忙。”   说到那个人,橙子也是赞叹不已。   态度比起对待苍崎青子的时候好转太多了。   简直让人怀疑到底到底哪个才是亲妹妹……   “原来如此,事情我已经大概了解清楚了。放心好了,我会保守秘密,也不会介入你们姐妹之间的恩怨,不过帮忙的话,是想从我这儿借人?”   肯尼斯微微颌首,旋即淡声问道。   “艾尔芙。”   橙子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可以的话,请把它借给我。”   自从肯尼斯拥有两柱觉醒后的魔神,身边战力大增,已经不太需要把这只黄金兽整天带在身边了,毕竟又不能灵体化,虽然也算不上累赘,不过平时一般是把艾尔芙放在庄园让她陪莉塔练手,增加双方的作战经验,磨练战斗意识。   要说借给橙子,倒也不会损失什么,反而还能进一步获得橙子的好感,但是——   “还不够。” 86.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卖闺蜜?   还不够?   结合之前的话来理解,应该是指‘只借出艾尔芙一人还不够’,但对肯尼斯了解颇深的橙子可不会这么傻傻地认为他有这么大方。   就结果而言,橙子的判断没有错。   “你要借艾尔芙没问题,但我也有一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肯尼斯放下茶杯,双手环胸,正色道。   “条件是吗?说来听听。”   橙子毫不惊讶。不如说,肯尼斯什么条件都没有,她才会觉得不正常。   “要说条件也谈不上——是这样的,我家里最近正催着我定下婚约。”   肯尼斯沉吟了一会儿,有点苦恼地说道。   闻言,橙子身体一抖,仿佛遇到痴汉一般目瞪口呆地望向他。   “所以你这家伙终于对我下手了吗?”   “……别误会,我对结婚没兴趣,更没想过对你的下手。说到底,你根本就不适合当个贤妻良母。”   肯尼斯语气很严肃,但这话说出来却让橙子气得眉毛直抖动。   “虽然我是有求于人,但你这话让我听得很不爽啊。”   “如果惹你生气了,那我道歉,不过话是不会收回去的,因为事实就是事实。”   “……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一定会把你按在地上揍一顿。”   也许是意识到根本奈何不了对方,橙子只能悻悻作罢。   “继续之前没说完的。我家的先代们在这件事上不断催促,而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所以至少想自己来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与其提前定下私人协议,免得以后解除婚约的时候闹出什么乱子。”   肯尼斯简单解释了一下。   接着,果不其然地招来了一道充满鄙夷的目光。   “作为魔术师而言,我是能够理解你的苦衷,不过老实说,这种好骗又好欺负的女人并不好找。毕竟是要配得上你的,而符合这种条件的,谁也不会任凭你摆布吧?”   “你说的没错,但不好找可不代表找不到。”   “难不成你想……?!”   似乎想到了什么,橙子整个人僵住了。   “我也是听完你说的话才突然间想到的。”   肯尼斯貌似无辜的解释道。   “那么,你是想要青子?”   尽管感觉他是早有预谋,但比起这个,橙子更关心是不是青子,如果是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在跟青子交战的时候,即使能有机会杀死对方,她也必须要手下留情了。   毕竟,肯尼斯需要的是活着的‘婚约者’。   这就如同天才的定义一般。   ——只有活着的天才,才是天才。   “不,你们苍崎家的人都是闲不下来的主儿,况且,不管是你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对我来说都不好。”   肯尼斯手指轻点沙发扶手,沉吟道。   她们姐妹俩之间必有一战。   如果橙子赢了,那就代表青子死了。   而如果橙子输了,那就代表青子极有可能成为了魔法使。   想要和一名魔法使谈条件,并非不可。   可也要分情况,这种事情百分九十九的几率会谈崩。   除非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但那些手段肯尼斯不屑为之。   他不只是一名魔术师,更是一名贵族。   虽然执着于古老的传统,不见得是好事,可生而为人,总要有些担当。   肯尼斯希望能够通过正常的交涉来搞定这件事。   至于该付出的代价,他是绝对不会少给一分一毫。   “也就是说,你是想要找有珠?”   橙子表情愈发古怪,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却又不敢当面笑出来一样。   “爱丽丝?的确很符合魔女的风格。如今的魔女已经基本见不到了,更遑论是纯血的,如果能找到一个纯血的魔女作为未婚妻,想必先代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高兴吧,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纯血魔女,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比起我那不成器的妹妹还要难说话,不,应该说是难以沟通。”   “……如果要真的是纯血魔女,协议什么的完全可以舍弃。如此稀有的存在,放过实在太可惜了。”   肯尼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语气虽轻,却能听出他的决心。   “虽然我不介意你对有珠出手,但我建议你最好转换下思维方式,以你那种魔术师的风格,去了一定会吃闭门羹的。”   橙子好心提醒道。   不过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脸上捉狭的笑容,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还有,我觉得我的计划需要变动一下。”   “哦?”   “改成让有珠离开三咲市,这样一来她就无法干涉我和青子之间的决斗,我也不用找你借艾尔芙。最重要的是,这并不会妨碍到你此行的目的。”   “你倒是很会见缝插针啊。”   肯尼斯摇了摇头,感叹道。   橙子的做法就跟借刀杀人没两样。   而且这样一来,欠下的人情债也不如之前‘借人’那么多,顶多就是‘让朋友出门的时候绕下远路顺便带点东西’的程度罢了。   “那么你的答案呢?”   橙子笑吟吟地问道。   现在在知道肯尼斯的目的之后,她反而不着急了,即使肯尼斯不答应,她也能跟在后面捡便宜。   毕竟,那位自小一块长大的‘玩伴’是什么性格,她可是一清二楚。   要说两人不会产生矛盾激突,橙子说什么也不信。   而只要两人打起来,就没人可以保护那个愚蠢的妹妹了。   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揉捏?   “……”   肯尼斯深深看了橙子一眼,摆出一副‘不得不承认,这次是你比较强’的样子,事实上笑意在胸腔里沸腾起来了。   因为就算橙子不说,他也要去三咲市走一趟。   不过他料到橙子一定会上门,所以故意等了这么长时间。   这样的话,橙子又要欠下一笔人情债。   而且最主要的是,与那个魔女展开交涉的时候,也可以把仇恨全转移给橙子,即使橙子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可谓是一举两得。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过两天就出发去三咲市。但愿那位魔女小姐能有几把刷子,我可是正想借她之手实验一下我这一年多来的研究成果。”   肯尼斯故意叹了口气,接着适当表露出作为实战派魔术师应具备的斗志。   “我等待你的好消息。”   橙子笑容愈发灿烂,完全不知自己已经掉进了对方的坑里。 87.对有珠宝具——搬家!   虽然成功让那个精明狡诈的女人掉进了坑里,但肯尼斯并没有闲心去洋洋得意,别看他嘴上说得轻巧,实际上心中那根弦早已绷紧。   “……尚未在协会登记的魔术系统,以及精擅这个魔术系统的纯血魔女,再加上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打破精神障碍成为魔法使的苍崎青子。”   老实说,这一战可不好打。   肯尼斯手捧着讲义,一边审阅文件上的内容,一边皱眉深思。   一缕似乎由白炽灯放射的光芒从身后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恰好落在他手里的文件上——这便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地下深处,宛如深渊之魔城的工房有不少实验室,而相对的,也有不少与之关联的观测室。   肯尼斯现在就在其中一间观测室里,身上的衣装已不是与橙子见面时穿的那套便装,而是一件做工精良却显得异常朴素的藏青色礼服。   由于时间较晚,橙子便在他的庄园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便匆匆离去,很明显是在为接下来的‘复仇’做准备。   毕竟肯尼斯的出手对象是另有其人,而非她的妹妹,因此到头来,姐妹之间仍会有一战。   肯尼斯倒没有橙子那么夸张的执念,只不过既然撂下了‘狠话’,加上先代们步步紧逼,他这边也无法太敷衍了事。   ……不,考虑到对方两人的特异性,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三咲市的土地管理者是苍崎青子与久远寺有珠两人。虽然三咲市的灵地已经从协会的登记簿上除名了,但该有的一些‘特权’依然健在。   当然,‘主场优势’什么的倒还是其次。   真正需要重视的,是久远寺有珠那有别于现有主流体系的童话魔术……严格来说,甚至不能称之为魔术,应该说咒术才对。   太过异常、太过梦幻,就如同人们对魔法的美好幻想的具现化。   在这方面,肯尼斯所知道的也不多。   说到底,他的体内并没有流淌着高贵的月之血脉。   截止到目前,手上的情报基本上是橙子‘友情赞助’。   当然,那个女人并没有这么慷慨大方,所谓的友情赞助也只是用来回馈欠下的人情债,虽然看起来不多,但这也是相对而言,如果肯尼斯这一趟能够满载而归,那么这一次拉他下水(自以为)的人情债就算是抵消了。   正因如此,橙子可谓是不留余力,基本上能说的情报都说了,不能说的……肯尼斯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   “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使魔,只有三个能称之为王牌。唔,难怪连那个女人都得跑来找我借艾尔芙和莉塔,遇到这种敌人,如果不找对方法,正面抗衡的话即使是冠位魔术师也只有败落这一条路可走。”   哒哒哒……   指尖在椅背上敲打,在这个落针可闻的昏暗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沐浴于阴影中的青年脸上浮现出思索之色。   对抗方法并非没有,以他目前的手牌,加上敌我之间的情报差距,此长彼消,优势实在太大了,这都打不赢的话,那他就干脆老老实实听从族老们的安排得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久远寺有珠,而是苍崎青子。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橙子提供的情报不多,到底是不想说还是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关于这点,肯尼斯并不在意,理所当然的向他人索求,无果继而怨愤,此乃毁人器量的大忌。   但是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苍崎青子,作为橙子的妹妹虽然魔术才能很差劲,再学个十年怕也不及橙子一半,可她的身体里寄宿着魔法。   魔术与魔法的区别,这是常识中的常识,没什么好再提的。   关键在于,青子已经‘拥有’了魔法。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继承的,是连带着魔术刻印吗?还是血脉的觉醒?总之,她现在就是一个不稳定炸弹。   就如同橙子所形容的那样,明明随时都能走上那条‘正确’的路,但却怎么也不踏出那第一步,依旧是我行我素的过着‘正常’生活。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被其他魔术师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少人吐血三升,从此远离魔道,像一条咸鱼似的郁郁而终。   不说别人,肯尼斯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即使是把魔术视为工具的魔术使,也不会对更好的工具抱有抗拒之心。   “……这个定时炸弹果然还是留给橙子去面对吧。”   肯尼斯脑海中思绪转动。   很快,一个大致的作战方案就此形成。   接下来是行动人选。   弗内乌、菲尼克斯自不必待言,虽然两者同时显现,魔力消耗会很大,但只要提前准备一些贤者之石,应付几次高强度作战还是不成问题的。   艾尔芙也得带上,不管久远寺有珠的魔术有多么棘手,它到底还是属于神秘的范畴,面对年份不如自己的敌人,艾尔芙没有会输的道理。   事实上,有她在已经可以确保胜利了,只是苍崎青子那个定时炸弹让人很不安心。   虽然不清楚苍崎家的魔法正体为何,又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效果,但奇迹就是奇迹,小看它绝对会吃大亏。   在原本肯尼斯的计划中,弗内乌和菲尼克斯就是为苍崎青子准备的敌人,但现在想想,还是不太放心。   “看样子,莉塔也得带上。”   肯尼斯站起身,把讲义放在椅子上,顺着唯一一缕炫白的光线,来到百叶窗前,手轻拉吊线,顿时——整个观测室里的黑暗被瞬间驱散。   百叶窗后是一面巨大的玻璃,长度超过二十米,像是水族馆里的展览走廊,不过玻璃后可没有一滴水,有的只是异常空旷的广场。   上下四个角对齐,长宽分毫不差,犹如一个白色的铁盒子。   观测室的窗口便在广场某侧最上方,居高临下,可以轻松将内部光景收入眼底。   但也仅限于魔术师。   因为正常人看到此刻所发生的一幕,只会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   砰、砰、砰……   两道虚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相互交错,每一次接触都会令虚空绽放出一圈圈涟漪,即使隔着玻璃什么也听不到,但脑海中却会不由自主地脑补出类似的音效。   地、墙、天花板。   除了观测室的玻璃窗口之外,尽是激烈交锋留下的痕迹。   明明是用上了抗打击能力很强的钢材,又经过一轮又一轮强化魔术的洗礼、固化,按理说就算用手雷轰炸也最多留下一片焦痕,而不会使得整个广场变得坑坑洼洼的。   不过比起高昂的修理费,肯尼斯更关注这两个家伙的成果。   自从莉塔的新人格被编织出来后,就和艾尔芙一直在进行实战训练,偶尔还会出去找一些流浪魔术师练练手。   莉塔姑且不论,艾尔芙的进步空间也不小。   她本身是灵魂物质化产物,因此可以随意变换外型,但这只是附带的,灵魂物质化的她相当于是一台永动机,不仅难以杀死,持续作战力还很高。   因此,肯尼斯要磨练的是她的战斗意识、精神韧性,以及对力量的控制,从而提高出力。   不过这样下去,艾尔芙终究只能对劣于自身的神秘耀武扬威,一旦遇到不受自己压制的敌人,那她就是只是一头强大的魔兽罢了。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强大的体魄已然强悍,可是换个角度来想,能够不受她压制的敌人,不是极弱的就是极强的,倘若是后者,那又岂是区区体魄就能打倒的?   目前看来,肯尼斯的一番苦心并没有白费。   在严格督促下,两人进步都很明显。   “如果算上莉塔,那现在我的手里就有四张王牌……不对,是五张。”   忽的,肯尼斯露出一抹似有深意的微笑。   橙子虽然没有提供关于青子和魔法的情报,不过在橙子上门之前,他就一直在为此事做准备。   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如果用上了,那就能起到奇效。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攻击类型’的王牌,而是偏向于自保的应急措施。   如果能够在‘魔法’之下保住性命,那么称之为‘王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时——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少爷,您吩咐的东西全准备好了,请问什么时候出发?”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直接出发,家里那边想必也是急不可耐了吧?”   肯尼斯转过身望向推门进来的老管家,言语中多有讽刺之意。   “是啊。”   克利夫兰无奈苦笑道。   “一听到少爷您又要出门,以为您是在无声抗议,于是催得更紧了,甚至长老们已经开始给您物色对象了。”   “这么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算是吧,话说您这趟出去……呃,应该是‘相亲’吧?为什么这事不让族里那边知道呢?”   “你也知道我是去‘相亲’,要是被他们知道对方是适龄的纯血魔女,估计就要演变成直接抢人了。虽然我本来就要去抢人,但我还是很尊重个人意愿的,对方如果真的不愿意,那我也不会对她本人用强。”   肯尼斯耸了耸肩,如果被橙子听到这话一定会觉得他很绅士,但是——   “——我听橙子说,久远寺有珠现在住的房子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也是最重视的事物。你觉得如果把她的房子搬到伦敦来,她会不会也跟着过来?。”   “???” 88.苍崎青子的直觉总是意外的准   狭长,如伤疤一般位于太平洋板块和亚欧板块的国家——   其名为日本。   三咲市坐落在日本的中部,也就是当地人习惯称之为‘关东’的地区。   它的前身是更次一级的三咲町,后来经过十年的大力发展,总算是稍微像点样子。   地势平坦的周边建起高楼,老旧的房屋面临拆迁命运,在一群想做出业绩的官僚们带领下,原本充满田园风光的三咲町变成了半都市化的三咲市。   至今未变的,只有森林、丘陵、山地这些地带。由于发展起来太耗费资金,又会遭到留恋故土风貌的市民们强力反对,于是暂且搁置了下来。   蒙蒙细雨,沙沙地下,像一根根透明的银针,从天上掉下来,装点千山万壑,又似璀璨的珍珠,纷纷而落,镶嵌着绿野大地。   苍崎青子撑着红色的雨伞,一边走在被雨水打湿显得昏沉的街道上,一边思考自己今晚该吃什么。   虽然回去跟那位同居人一块用餐已是常态,但最近市中心那边刚开了一家回转寿司店,不去尝尝的话实在太可惜。   如果是在东京,大可不必考虑这些,因为新奇的店铺多到数不过来,今天开张明天倒闭,犹如血液循环一般,永远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青子曾经就在东京待过一段时间,确切地说,是中学毕业之后跑去了东京,将国立大学作为目标而开始在酒吧打工,每天奔波着,谨慎、努力实现着自己的梦想。   可是她小小的梦想却因为姐姐突然的离家出走而破灭了。   被祖父叫回来继承家业,烂摊子全一股脑地塞过来。   还要和一个性格别扭的家伙同居,向她学习魔术……正常人的话,估计会以为是大卫·科波菲尔那种戏法,然而事实上是有别于科学体系,自古以来就流传着的‘奇迹’。   但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只有使用魔术的过程能称之为‘奇迹’,而结果则是科学也能做到的事情。   严格来讲,青子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外汉,她知道这些,也知道表世界之下还有魔术师生存的里世界,只是那些原本应该是她的姐姐该去面对、去承担的。   虽然每天仍旧过着上学放学,看似平静的高中生活,可是青子背地里却没有那个轻松,那些觉得她一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生气的家伙绝对想象不到她到底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学习魔术不到两年,哪怕非常努力去学,可是青子并不具有魔术师所渴望的‘资质’,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没有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成为独当一面的魔术师。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青子很头疼。   那就是三咲市的灵地过于优秀,总会有不少外来的流浪魔术师试图从她手上夺走管理权。   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跟那些人斗智斗勇,好在有个亦师亦友的同居人在,不然她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   魔术师之间的斗争,就如同古罗马斗技场里的角斗士对决一样残酷。   ……说来惭愧,虽然是和外来流浪魔术师发生了不少冲突,但迄今为止连个人都没杀过,那些‘找茬’的都被那位同居人解决了。   不过青子坚信自己已经做好了觉悟,下次一定能下得了手。   既然是踏上这条路,那就避免不了做这种事,与其踌躇迟疑,不如早点将主动权抓在手里,这才是她的风格。   ——叮铃铃。   伴随着挂在门扶手上的响铃声,青子提着雨伞踏入店门。   店内是标准的日式风格,布局则是类似于酒吧那样,长长地、会转弯的吧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精致的寿司,光看就觉得很美味。   空气中飘荡着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青子不禁咽了口口水,连忙把雨伞放进门后的架子,然后快步来到吧台前。   这家店还是蛮大的,除了吧台,还有不小的空间,摆放着六七副干净的桌椅。   回转寿司在东京那样的大都市里比比皆是,不过在三咲市是第一家,加上价格平民化,来捧场的人倒是蛮多的。   吧台前已经坐满了,也就其他位子有空着的。   也许是第一次来运气比较好,青子正犯愁的时候就有人吃饱付账离开,空出来的位置恰好是在吧台前。   眼疾手快?不,这种情况应该叫眼疾脚快。   比起大脑,身体更快做出反应。   “哦哦哦……!”   近距离这么一看,从眼前滴溜溜过去的寿司就如同五彩缤纷的花蕾,青子心中不由涌起强烈的感动。   终于,找回了点以前平凡的生活。   “诶等等——”   光顾着感动,有一盘爱吃的手握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眼皮底下溜走。   此时再起身去拿已经晚了,她的手不够长,除非离开座位追上去,不过那样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而且有损形象。   女孩子再怎么贪吃也不能做出有损形象的事情。   青子只能眼巴巴看着,暗自祈祷厨师还会再做一份,或者没人对那盘寿司感兴趣,然后绕了一圈再回到自己面前。   不过她的第二希望破灭了。   有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把那盘寿司端了起来,然后——   放在她的面前。   “诶?”   青子傻眼了,就在半秒去她还在腹诽那只手的主人希望对方吃完就拉肚子,难道说被人看透想法了?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她连忙道谢。   “举手之劳。”   还真的是举手之劳。青子心底嘀咕着,同时眼中闪烁着讶异之色。   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旁边坐着个外国人。   看起来还很年轻,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不看外表八成会以为是正宗的日本人。   最多二十岁上下吧?淡金色的头发,偏西欧化的面部轮廓,戴着一副很有学者气息的黑框眼镜,外面套了件领边带毛绒的黑大衣,里侧应该是衬衫吧?   给人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沉稳感,对企业老板来说,如果有这种员工应该是再放心不过了,而从正常人的角度来思考,如果有这样的朋友那一定是靠得住的。   不过青子总觉得莫名的,有些不太协调。   与外表无关,但又十分微妙,让人说不上来。   难道是因为外国人的身份?不对,虽然这座城市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个外国人,但也不能因为这点就觉得人家奇怪。   就在青子神游天外的时候,青年已经吃完一个寿司将其咽下肚子,头也没转的点评道:   “这家寿司的味道还行,初来贵地能够品尝到这样的食物,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作是良好的开局了。”   作者留言:   (窝想宰了草十郎,大家有何看法?) 89.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法吗?   这算是搭讪吗?   如果换一个人,苍崎青子可能会这么认为,毕竟毫不夸张的说,她在学校里的人气已经达到了一种‘不表现得硬气霸道一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男生黏上来’的程度。   不过这个人所表现的态度,却让她不禁想起了那位同居人。   与其说冷漠,不如说是淡泊。   既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   说话来的话不夹杂任何目的性,只是在单纯地发表感想。   若是将森罗万象当成是湖泊,那么他就是一滴水,落下来——溅起圈圈涟漪,而后消散平息,犹如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苍崎青子忽然明白了。   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奇怪。   而是因为拥有常人所不具备的那种完美的协调感,才会让人感觉到‘怪’。   难道是一位精通呼吸法的武术家吗?   虽然一个外国人会擅长东洋古老技术显得十分违和,不过除此之外,苍崎青子一时间也想不到第二种答案了。   因为她曾听人说过,东洋的呼吸法是能够使人如星体一般循环,以内在的‘圆’对应外在的‘圆’什么的,具体她也记不太清楚,总之只要达到‘掌握’的境界,那就可以拥有完美无缺的协调感。   补缺、乃至于无漏,这就是呼吸法的精髓。   好奇之下,苍崎青子偷偷以余光观察对方。   只不过看了一会儿就沮丧的放弃了,以她那浅薄的眼力见根本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   “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似乎察觉到了视线,青年转过头疑惑地问道。   比想象得还要敏锐啊这个人。   苍崎青子暗暗一惊,装着很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   “不,没事。只是有些惊讶为什么会有外国人来到这种乡下小镇,还有您的日语说得真好,一定是学习了很久吧?”   “还好吧,我的职业本来就对语言掌握要求得比较苛刻,相比起其他语种来讲,日语的难度并不高。”   职业?   苍崎青子眨巴眨巴眼睛,不禁开始思考跟语言有关的职业。   莫非是做翻译工作的?   “不对哦。”   青年忽然说道,同时往嘴里塞了块寿司。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苍崎青子有些不满地反驳道。   “不用说也能看得出来——嘛,这也算是出门在外必须得掌握的一门技巧吧?总之而言,我是一名旅者,请多关照。”   青年喝了口水,转过头笑着道。   “……”   苍崎青子无语地看着他。   旅者?   如果满世界溜达的那种旅者,会多种语言,观察力又很细致,这也说得过去,可总感觉莫名的不爽。   有种被耍的感觉?   不,也不对,应该没有撒谎。   退一步说,对方也没必要对她撒谎。   骗她有什么好处吗?   话虽如此,那种沸腾起来的烦躁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   反正已经习惯了。   其他学生都说‘苍崎总是在生气’,这里头是有百分之九十是偏见,但有百分之十是正确的。   苍崎青子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慢性头痛之类的病了。   对好多无害的事情产生反感。   就像是幼稚的小孩子在任性发脾气。   当然,这一点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她只不过是性格使然,讨厌一些麻烦的事情,又因为压力过大导致脾气不太好罢了。   对,就是这样!   “不介意的话,能……”   “不能!”   “……我好像还没说完。”   “你肯定是想问我的名字对不对,抱歉,不能。”   看着对方脸上的淡定瓦解,取而代之是愕然的表情,苍崎青子只觉得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吃进嘴里的寿司都变得更加美味了。   但下一刻,青年说出的话让她差点没噎死。   “不,其实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这个城市的事情。”   “咳咳!”   “给,水。”   “……呼,还以为会死。”   苍崎青子拍了拍颇具规模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吃自己国家的料理结果被噎死。   如果真的发生了,不止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之谈,更是会成为魔术界的笑柄吧?   “放心,我会急救,这种程度是死不了的。”   青年貌似好心的安慰道,然而却招来了少女怒视,仿佛在说这还不都怪你。   “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先说好,我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也不多,而且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学生,太久远太隐秘的事情还是别来问我比较好。”   苍崎青子单手拄着下巴,郁闷地说道。   同时目光紧盯着吧台,大概是寻找与自己的胃有缘分的食物。   “学生的话反倒应该更了解才是,因为我想问的是,关于这个城市流传的魔女……”   此话一出口。   苍崎青子动作顿时一僵,正准备拿盘子的手更是停在半空中。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快速把企图逃跑的盘子抢了下来,接着很平静地答道:   “那只是普通的都市怪谈罢了,虽然很多人津津乐道,不过用耳垂想来也知道是假的。话说回来,魔女什么的也未免太老土了,都什么时代了还在流行这种糊弄人的花样,所以说才是乡下啊。”   “不,这可不一定啊。”   青年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哦?难道你认为是真的?”   苍崎青子猛地转过头,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对方。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这会儿被压垮气势无话可说了,但青年却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仿佛不存在会有动摇他内心的事物。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法的存在吗?”   “……”   即使不照镜子,苍崎青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僵硬。   大脑有些乱,但整理思绪还是做到的。   ……好吧。   看样子这个自称旅者的家伙,应该是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关于魔术的信息,更甚至是见过真正的魔术师,但那个魔术师没有将他的记忆清除或者干脆灭口。   总之不管如何这都是挺严重的事故。   被魔术协会知道了,估计这个家伙就没办法再到处乱跑了。   因为不管是她所学的魔术,还是常人所知道的魔术,都要遵从隐秘的原则。前者被知道了,就会失去力量,后者被知道了就会失去魅力。   道理是相同的,但后果却没得比。   所以一般情况下,对于凑巧得知魔术存在的普通人是直接灭口,实在不能杀那就消除记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作者留言:   (呃,大家的意见我都看了,总之还是神隐的提议最高,而且我仔细想了想,貌似这个时间段...草十郎还在山上和熊搏斗...) 90.我的朋友跟你长得挺像的   苍崎青子本来想早点结束和陌生人的交谈,但现在不行,她必须得确认对方到底对魔术了解到怎样的程度,倘若超过了那条线,那么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要做些什么了……   “那个,你说的魔法该不会是神话传说里的东西吧?”   少女深吸了口气,干笑着问道。   装傻。   如果她的同居人看到她这幅模样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   但没办法啊,不这样难道还偷偷摸摸跟着对方然后找机会将其打翻在地再进行逼问吗?似乎,这样也挺不错的。   好!苍崎青子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家伙不老实交代的话,等会儿就这么办。   “哦?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青年似乎很高兴。   “……不感兴趣,非常的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魔法。难不成你见过?”   苍崎青子黑着脸,语气冷冽。   她装不下去了。   说到底她本就不擅长演戏和套话。   而对方偏偏又看似无意的戳到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   “没见过。”   青年耸了耸肩。   这个答案,再加上这个散漫的态度,苍崎青子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恨不得撸起袖子往那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庞来上一拳。   “不过我在伦敦上学的时候听人说起来,所以就趁着假期就过来了……嘛,别这样看着我,我也觉得这种做法很傻,不过人生在世,总会一些想做的事情,现在忍住了以后说不定会后悔。”   “是很蠢哦这种行为,尤其是,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个告诉你魔法的家伙不是在骗你?”   “那个女人不会骗人的。”   青年十分笃定地说道。   苍崎青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她怕是会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要知道一般被骗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她的笑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本来就长得很漂亮,笑起来对男性杀伤力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   察觉到这一点,苍崎青子连忙收起笑声,不过眼中仍是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那位朋友虽然偶尔不太着调,但可信度还是比较高,毕竟她就出身于这个国家,而且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也蛮近的。”   青年淡淡笑着,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迹象。   “哦?这么巧?”   苍崎青子有些惊讶,据她所在三咲市里的人连出去的人都很少,更别提是出国了。   而且看样子,年龄还不是很大。   莫非是那几个地主家里的女儿出去留学了?   “说起来,你们两个人的样貌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不过也可能是我见过的东方人太少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青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诶?”   苍崎青子脸上的表情再度冻结,筷子夹着的寿司也‘啪嗒’一声掉在了盘里。   “总之她跟我说,这个地方居住着魔女,不过我还是认为有必要亲自过来确认一下。。”   青年似乎没注意到少女的异状,继续说道。   “恕我好奇,能告诉我您那位朋友的外貌特征吗?我觉得我们也许认识。”   嘴上说着认识,但苍崎青子却是绷着脸,说出的话也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个,为什么不问名字?一般都是这样比较方便吧?”   “不,还是算了,如果真的是认识的,那么听到那个名字只会令我感到……呃,心情复杂。”   “好吧,我那位朋友有一头深红色的长发,瞳色也是,长得很漂亮。”   ……   砰!   秀气白嫩的小手拍在桌上,发出吓人的响声。   不过倒也惊扰不到邻居。   因为住在这儿的只有两个人。   苍崎青子,以及她的同居者——   一位真正的魔女。   “然后我那份寿司呢?”   沙发上,少女平淡地问道。   她有着一头漆黑透亮的齐肩短发,而肌肤则是异常白皙,两者形成强烈的视觉反比。   一身会令人不禁联想起修女服的纯黑长衣。   面容工整而精致,看起来年龄并不大,比起苍崎青子更为娇小一些,如果坐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就如同人偶一般。   “都什么时候了有珠你还关心其他事,要知道那个蠢货可是冲着你来的!”   苍崎青子心疼地看了看自己拍得通红的手,然后十分着急地说道。   “你不也是说对方是个蠢货吗?既然是蠢货,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称为‘有珠’的黑衣少女语气依旧,仿佛不懂何为情绪变化。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带回来的是一份普通的便当。”   “还、还不是被那家伙给惊到了,满脑子都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阴谋,又是回忆当初她带给我的耻辱,回过神来就到白犬冢了,没办法只好又跑去最近的餐馆帮你带了一份。我发誓,绝对绝对不是故意不想帮你带寿司的!”   “……那么,那个你说的蠢货现在在哪儿?”   “啊这个,我还没吃完他就跑了,虽然我也赶紧付钱追了上去,但没找到人。”   苍崎青子抱着手臂,一脸的郁闷之色。   她想不通为什么下雨天还能跑得这么快,难道是预料到自己会有危险?不不不,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打破常规。   “不要紧,如果他是冲着我来的,迟早会找上白犬冢。”   黑发少女——久远寺有珠拿起放在一旁的书,翻开了有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边看边说:   “等待的过程中,我会让‘六便士之歌’去找。只可惜是在寿司店那种公众场合,残留的气息过于杂乱,无法准确捕捉到那个人的气息,不然就可以省下很多事了。”   “呃,好吧好吧,是我的疏忽。”   苍崎青子抓了抓头发,叹气道。   追丢了人不算什么,关键是明明有机会往对方身上做点记号什么的,可她却没有做。   “话说回来,你有告诉那个人关于我的情报吗?”   “当然没有!我的嘴巴可是很严的。”   “……看来不一定能等得到了。”   有珠微微摇头,似乎对自己这个同居者的智商感到失望。   不要说她了,意识到这点的苍崎青子也是恨不得回到过去敲自己的脑袋。   白犬冢。   这是位于三咲市中心的丘陵地带的名字。   森林是白犬冢的主旋律,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人靠近这个地方的,即使是有通往山坡顶端的宽敞道路也一样。   在附近的居民看来,这个地方就是不祥之地。   再加上时不时因为苍崎青子的魔术失误而造成的不良影响,导致这座明明看上去很高档、美观的洋宅已经变成了所谓的‘鬼屋’,亦或者是‘魔女之家’。   不管怎样,都是常人所不愿接触的禁忌。   如果那个家伙跑去找其他人打听到了这些消息,很有可能会吓得不敢来,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告诉对方具体的地址,再稍微夸大其词一些,比如传说这里住着美艳的魔女,见到了就能得她的芳心什么的……   “对了,你有问对方叫什么,还有你姐姐的具体消息吗?”   忽的,指尖停滞。   有珠抬起头,用黑珍珠般剔透的双眸凝视着苍崎青子。   “……”   “到底是对方的语言功底太强,还是说你变笨了。这个问题就让魔术作业来回答吧。”   “等等!之前布置的我还没完成呢!”   “那正好,就当成是没有及时完成的惩罚吧。我记得最后时限是在晚上八点,现在已经八点十分了,你有异议吗?苍崎。”   “……没有。”   吐出这俩字,未来的魔法使小姐生无可恋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看到她这幅不成器的样子,有珠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打消了加大作业量的念头,眼下还是先想办法解决掉那个不稳定因素,与苍崎的姐姐有交情,这种人绝不可能只是‘知晓魔术的一般人’这么简单。   不过倘若是魔术师的话,结界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乍看之下觉得很平常,但蹊跷之处比比皆是。   “……明天,看来得出去一趟了。”   (图为久远寺有珠,青子下次再贴) 91.睡什么觉起来嗨!   处于泡沫经济末期的三咲市距离‘不夜城’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十二点过后,街道上基本看不见人影。   尤其是白犬冢旁边的中央公园,由于曾发生过不少诡异的事件,比如说被裂口女拦路什么的,以至于一到傍晚,这个地方就会变成人迹罕至的深渊入口。   不巧的是,肯尼斯现在就在这个地方。   虽然套了一件接近膝盖长的毛呢大衣,但胸前却是敞开的,只有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衣领因冰冷夜风的吹拂而摆动,下身的裤子看起来厚不到哪去。   眼下正值冬季,即使今夜没有下雨甚至下雪,温度依旧是比白天低得多,已经到了就算裹着厚厚的衣服出门都会觉得是受罪的地步。   当然,肯尼斯不是将武艺练至肺腑,使身体机能蜕变,乃至寒暑不侵的‘达人’,但对于魔术师而言,身体管理是基本中的基本,只是驱寒保暖而已,作为炼金术师,在衣服上施加类似的术式无非动动手指的事情。   嗡——   倏地,奇异的震动从胸前传来。   肯尼斯睁开眼帘,镜框后的瞳孔好似一汪古井无波的深潭,如果青子见了大概会气得跳脚,因为两人在回转寿司屋里巧遇过,但是却被他用语言技巧耍得团团转,末了想要动手还把人追丢了。   不过跟见面的时候,肯尼斯的气质变化相当明显,说得通俗易懂一些,就是从人畜无害的一般人变成了奉行理性主义的魔术师。   全身萦绕着一股神秘而幽邃的气息,也就只有冰冷的夜风敢于在他身边徘徊。   “时间到了么。”   肯尼斯嘴角微动,手指探入衬衫胸前口袋,从中夹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金色徽章。尽管徽章本身的制作工艺足以令人惊叹,但相较之下,还是镶嵌于正中央的三色晶体更加惹眼。   赤。   青。   黄。   也就是俗称的‘三原色’。   不能再分解,但却能混合出所有颜色,因此作为魔术的触媒而言,可称之为‘万金油’。   “莉塔,准备得怎么样了?”   肯尼斯把徽章放在嘴边,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展开入侵战。”   只见徽章上的宝石闪烁着异样光晕,其中似有云雾翻腾,然后——无任何情绪波动的女声随之响起。   倘若被摩托罗拉公司的马丁·库帕看到这一幕想必会怀疑人生吧。   辛辛苦苦打造出的‘砖块手机’,本以为是划时代产物,可是从便利性来讲却比不上一枚小小的徽章。   “那么按照原定计划行动。我希望能在天亮之前听到五个支点都被拔除的好消息。”   “了解。”   宝石中同时响起复数的声音。   光晕消失,一切重归平静。   唯有夜风时而带来哀怨的呼啸。   肯尼斯眺望着公园外的山影轮廓,那是附近人们口中的‘白犬冢’,虽说被重重森林包围,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就住在地势最高的坡顶。   这个时间段,若无意外应该正在睡觉。   可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了。   “醒来吧,我的睡美人,夜晚才是最适合魔女的舞台。那么,你会给我带来怎样的表演呢?”   充满恶趣味的笑声随风飘远。   ☆   她正在做梦。   一个很熟悉、很温暖的梦。   父亲牵着自己的手,在洋馆的庭院中散步。   清晨的白雾很浓,虽说英国的气候就是这样,但她却不讨厌这点。   世间万物沐浴在雾中,有一种置身于童话仙境的感觉。   缤纷的花草时而摇曳,时而绽放。   父亲用低沉的嗓音叙说着关于母亲生前的故事,在说到快乐的事情时,总会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笑容、笑声……那是她所感到陌生的东西,明明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可是一点排斥感、违和感都没有。   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这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是她仅有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然而,上天似乎却在和她对着干,很突然地,梦被粗暴打碎,意识被强行拽回到了现实当中。   魔女的闺房并没有独特之处,真要找出什么不同,那就是书比较多,而且保暖措施做得非常好。   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睡的大床上,久远寺有珠猛地睁开双眸,一瞬间的恍惚过后,白皙精致的俏脸爬上了少许愤怒之色,以及……淡不可见的震惊。   “结界的支点,竟然被拔除了。”   守护着三咲市的结界大致有两个。   一个是张设在咲市一带能偶勘测魔力、魔术动向的大结界。   这能帮助她们掌握并监视外来者,也是管理者应具备的‘权限’。   由于是苍崎家的先祖搭设的,从技术上来讲,目前应该没有人能够从根本上消除大结界。   而另一个则是从土地的灵脉中产生的,管理这种力量的小结界。   凭借刻在大地上的五个支点,保持其内部循环的五芒星阵。   只要人为地管理其源头的流向,就能最大限度借用整个城市的地脉魔力。   支点以久远寺宅为中心一共有五个。若是这些全部被破坏的话,那么她们作为土地管理者这一事实就将变成文字上的虚名了。   失去了主场优势的话,那就只能凭借个人实力来与侵略者作斗争。   有珠暂且不提,还未成熟的青子之所以能死守住这块管理地,很大程度上都得依赖这两个结界。   尤其是苍崎家的侦测网更可以说是她的生命线。   但现在,大结界不仅产生了反应,就连那支配全城地脉的五个支点也被破坏了一个。   “不行,得赶紧通知——”   有珠罕见地心生焦躁,虽然以往也有流浪魔术师对她们发起进攻,可是跟这次比起来,完全就是小打小闹。   魔女的预感正在不断示警,从未有过的不安宛如潮水般蔓延全身。   正当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通知青子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   “有珠!不好了!”   一身睡衣的苍崎青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看到她那副样子,感觉就连走廊上徘徊的幽灵也会被她吓跑。   “我已经醒了,还有记得敲门好吗?”   有珠冷冷瞟了她一眼。   “等到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会跟你道歉啦,话说回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我怎么感觉对方不像是单独行动的流浪魔术师。”   “是不是单独行动的不好说,但棘手是肯定的。”   “我们要立刻赶过去吗?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支点所在,但有一就有二,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不然万一支点全被拔除可就糟糕了。”   青子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神情焦急在原地来回渡步。   “现在不确定对方下一个目标会是哪个支点,所以还是先想办法掌握对方的动向比较好。”   有珠淡淡说着,手拂过眼前的虚空。   犹如无形的湖泊,空气荡起一圈圈涟漪,并从中浮现出一面装饰华丽的巨大镜子。   ——午睡之镜(Second Ticket)。   在她所拥有的众多‘玩具’中也算是相当实用的那一类。   尽管没有破坏力可言,但在监视方面是首屈一指。   可在洋馆与三咲市全境这两者之间随意切换,不过一旦切换,就意味着其中一方的警备力度会下降许多。   有珠平时都用镜子保护洋馆,把监视的工作交给苍崎家的大结界。如果大结界检查到了魔术式的发动,或者单纯魔力的波动,她就会切换到‘三咲市模式’,进一步精确掌握敌人的动向。   再加上‘六便士之歌’形成的二十四只灰琼鸟时刻在市内巡逻,哪怕是受过狩猎特化的魔术师也躲不过她的眼睛。   “嗯?”   正准备切换模式,有珠忽的秀眉一蹙,脸色有些阴沉。   “怎么了?”   青子疑惑地问道。   “看样子……敌人没打算给我们思考对策的时间。”   有珠轻声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   从镜面中映照出的,并非是她本人以及卧室的样子。   而是洋馆外的光景。   老旧的道路被淡白色的雾气笼罩。   一端通往山下,一端通往洋馆大门。   路旁两侧是茂密森林,又有生锈的围栏耸立。   不要说现在是夜晚,即使是白天,估计也没几个人敢靠近这种宛如鬼屋一般的荒僻之地。   不过,她们却看到了——   老化严重的道路尽头,淡白色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轮廓。   作者留言:   (本来上午就能更新的,结果睡过头不说,键盘还进水了,买又得花时间,结果拖拖拉拉搞到了下午。不过没关系,照样还是两更!绝不摸鱼!) 92.论战车的正确使用方式   那是童话中偶尔会出现的光景。   茂盛苍郁的森林。   一条羊肠小道。   以及,行驶中的马车与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堡。   对于前两者,青子没什么可说的,虽然道路破是破了点,生锈的栅栏也挺破坏气氛的,连带着环境给人的印象也变得阴森恐怖,但跟后两者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洋馆与城堡之间没什么对比性。   毕竟规模上存在着致命的差距,不过从舒适度的方面来讲却毫不逊色。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   真正令她接受不能的是那个‘马车’。   话说回来,那真的能叫做马车吗?   庞大的车体比她上学乘坐的公车还大一圈,精美的车厢宛如巨大的宝箱,被厚重的铁甲包拢起来,犹如身披铠甲的战乙女,走在最前头的是六头看似骏马的怪物。   ……对,就是怪物。   通体漆黑的毛发好似摇曳不灭的地狱烈火。   头顶有一根粗壮的独角,表面布满螺旋的纹路。   闪烁着红光的兽瞳充满暴虐之意,光是与之对视就会令人不寒而栗,有种连身体到灵魂都被冻僵的感觉。   “……呐,有珠。你听说过黑色的独角兽吗?”   “没听说过。”   有珠老实摇头。   她继承的‘玩具’虽多,但却没有真正的独角兽。   只因那是稀世的幻兽,早在很久之前便举族迁移到世界里侧去了,如今能找到的,最多也就是拥有独角兽血脉的魔兽。   不过就算是有现存的独角兽,那也绝不可能是黑色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等着坐在上面的家伙到门口来敲门吗?”   青子面色古怪的问道。   “……我先用镜子困住对方,趁这个时间,先把衣服换好,我可不想就这样让自己暴露在寒风中。”   有珠沉默了一会儿道。   她比较畏冷。   所以室内保暖措施做得相当到位,不仅如此,除了必要的上学之外,一般不会踏出门外半步。   虽然眼下有可疑人士逼近,但是想轻易闯入洋馆是不可能的。   午睡之镜其实不是守护三咲市而只是守护久远寺有珠一个人的‘童话怪物’。   制造出扭曲物理法则的雾气,将人引诱到镜子里的世界,然后基本上就是任由她宰割。   是困还是杀,全在一念之间。   如果被困在里面,那么只有打碎镜子才能逃出生天。   “敌人都打上门了,第一件事居然是换衣服么……”   青子无语地看着有珠。   虽然说得有道理,但这是不是从容过头了。   “你也可以就这样穿着出门。”   有珠转过头,对她投去冰冷的视线。   “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感冒发烧我是不会照顾你的。”   “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青子瞟了眼窗外,虽然没有再下雨,但一想到白天就那么冷,她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看你才是从容过头了,还不赶紧——不好!”   有珠蹙着眉头,正准备赶青子出去。   突然,她注意到镜子中出现的那辆怪车开始加速!   那六头姑且暂称是黑独角兽的生物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巨力,拉着庞大沉重的车体,居然拥有媲美猎豹的爆发力。   有珠反应也不慢,立刻伸手拂过镜面,只见镜中画面中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眼看着就要把整条道路完全笼罩。   就在这时,六头独角兽昂首嘶鸣,眼瞳红光大盛。   此时,它们不再是作为个体存在。   而是这辆来自神代的女王战车的一部分。   ——魔力,收束。   ——魔力,膨胀。   漆黑的,光凭肉眼就能感觉到不详的魔力骤然爆发!   犹如龙卷风的暴风突如其来降临,刚刚浓郁起来的雾气被摧枯拉朽地吹散,   道路经受不住战车的碾压,碎石如雨飞溅,尘埃取代了雾气的地位,但在那勇猛无匹的恐怖气势之下,仍是微不足道的背景。   虽然有铁门挡着,而洋馆本身也比战车大得多,但它所展现出的那种破坏力以及威势,却让有珠不禁产生了一种‘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的话,自己无比珍惜的房子会被毫不留情凿穿’的强烈预感。   而魔女的预感向来是很准的。   “有珠——!”   青子也被吓了一跳。   “……”   有珠没吭声,她紧咬着嘴唇,甚至都快咬出血了。   与娇小体格不符的巨大魔力沿着白嫩的手臂注入镜子。   只见镜子里的雾气不仅加快增殖速度,还有意识地汇聚在一起,扭曲物理法则,形成单纯而强力的结界,挡在战车前方。   而原先搭设在洋馆外的防御系统也随之启动!   土地管理者的优势于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被破坏了一个支点,但大多数魔力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流到白犬冢,以这股庞大的魔力作为后盾,由无数结界、陷阱构成的防御系统强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   从魔术师的视角来看,这座洋馆如今已被浓郁到宛如潮汐一般的魔力所笼罩,变得若隐若现,像是藏在云端里,又似远在此世的彼岸。   这是由于对物理法则的篡改过于严重,以至于连带着空间也极其不稳定。   换言之,洋馆以及土地本身,正处于一种随时从世界表侧摘出去的暧昧状态。   在遥远的神代,古老的凯尔特大地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即使离开世界表侧,最终会到达的,只有镜子里的虚幻世界。   由于作为媒介的镜子在自己手上,所以躲进里面的话,就会产生一种悖论。   死循环、不可破解,则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这也是久远寺有珠最后的退路。   但这样做无异于是把阵地拱手相让,即使活下来,也很难从敌人手中再把阵地、把三咲市的管理权夺回来。   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下去。   不为其他,只为捍卫魔女的尊严,还有——绝不容许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被敌人践踏!   话虽如此。   雾气构成的结界却没有她的决心那么坚固。   一瞬间,便被战车凿穿。   那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模样了。   不间断释放出大量魔力,犹如身缠风暴一般的战车看上去就像天灾显化。   镜子的效力发挥是需要时间的,但它偏偏抓住了这个破绽,一口气突破重重云雾结界,可谓是势如破竹。   ——轰!   数十米的距离转瞬而至。   六头黑独角兽率先撞在了洋馆最外侧的结界上,发出惊人的巨响! 93.放狗咬人VS关门打狗   近乎雷鸣般的巨响渗透洋馆,传入卧室。   地板也随之轻微震动,再加之镜面上呈现出的激烈画面,让两人深刻意识到致命的危机已然化作刀刃架在她们的脖颈上。   “——青子!”   “啊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虽然同居时间还不到两年,但经过长期手把手的魔术指导,又时不时共同对抗外敌,早已培养出了良好的默契。   恶劣的境况就摆在眼前,结合对有珠的实力了解,她一开口,苍崎青子就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   ——反击。   与其说是最佳选择,不如说是除了这个别无他法。   洋馆外的大结界虽然暂时挡住了敌人的步伐,可是防御这种东西终究是属于‘被动’的一方,而敌人的攻击势头明显更盛,被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半分钟?还是二十秒?   不,结界越是薄弱越会加快崩溃时间,有点滚雪球的感觉,所以只会比这个时间更短!   同样的道理,若是洋馆本身防御强大降低,被突破也会变得更加容易。   在这种不利的状况下,也只有反击才有希望扳回一城。   有珠继承的‘玩具’准确来说全是以‘童话’为主题的怪物,若以魔术角度来讲,则是被归类于‘使魔’的范畴。   其数量多不胜数,但能称之为‘王牌’的却仅有三个。   桥。   油。   以及……苍崎青子最讨厌的‘犬’。   童话的怪物有时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才能唤起,而非是持续存在。   ‘桥’就是最好的例子。   尽管是有珠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可眼下缺乏条件,暂时无法唤起,‘油’的话虽然能用,只不过与镜子一样,发挥效力是需要时间的,而她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于是乎,摆在眼前的只剩下‘犬’这一个选择。   ‘犬’被关在一楼走廊深处的房间,若无有珠的命令是不会随便跑出来,但要是有珠忘了定期喂食,它就会自己偷偷溜出来觅食。   苍崎青子之所以讨厌它,就是因为半年前差点被它‘吃’掉,那一瞬间的恐惧与绝望,至今她还记忆犹新。   恨吗?或许吧,不过最值得恨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恨自己过于弱小。   站在房门前,青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脸色变幻不定,但一想到有珠正在一个人苦苦支撑,顿时就有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犹豫也好,畏惧也罢,全都被燃烧殆尽。   “啊啊!不管了!给我滚出来,你这条疯狗!”   砰地一下,房门被一脚踹开。   说到底,区区一个房间,不可能关得住有珠的三大王牌之一的‘犬’,它只不过是碍于有珠的命令而老实呆在这儿罢了。   门一开,青子便感觉到肌肤一阵刺痛。   冷,极致的冷。   但与温度无关,而是一种死亡迫近的寒意所导致。   眼前视野亦被看似无害的浓雾所笼罩。   那些雾,就好像闻到肉味的野兽一样朝着青子铺天盖地疯涌过来!   “有珠说你的食物在外面!”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青子还是自暴自弃般的喊了一声,接着就闭上眼睛,像个石雕似的全身僵硬地伫在原地。   只听到耳边有呼啸的风声,却没有疼痛感袭来。   过了两三秒,声音也消失了。   青子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不由扶着门框松了口气,满脸的余悸和庆幸,也许在‘犬’的眼里,看家护院比吃掉主人的同居者更重要,但对她而言,依旧是有一种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的感觉。   没有过多沉浸于无意义的情绪当中,她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然后就急匆匆来到窗前。   放眼望去,尽是令人心惊的光景。   从地脉喷涌而出的魔力潮汐宛如夏日烟火似的,耀眼辉光不仅照亮半边天,也把洋馆外的庭院、森林、腐朽的马路笼罩进去,浓郁的夜色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但这并不是最惹眼的。   最惹眼的是庭院门外正在展开的攻防战。   ‘犬’的加入,大大缓解了压力。   不再是单方面被压着打,从浓雾中诞生的怪物宛如噬人风暴一般咆哮着,向着那辆战车扑杀而去!   就在这时——   那奢华豪放的车厢突然车门大开。   以青子的视角望去,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黑幕。   忽的,黑幕‘动’了。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去搅拌,黑幕如水一般开始旋转,呈现出漩涡的姿态,看似缓慢,但却极具吞噬性,仿佛连视线、心神、乃至于魂魄都要被拉扯进去。   ‘犬’——   正式名称为蔷薇的猎犬,当然也可以再加上一个‘纯白’的前缀,不过这并不能给它带来什么帮助。   布满狰狞利齿却没有头颅、肢体的白雾怪物本想先吃掉生命力最旺盛的黑独角兽,可它一靠过去就被车厢制造出的恐怖力场强行拽到了车门边上,接着就被车门中那黑暗的漩涡一鼓作气吞了进去,没有半点反击、挣扎的余地。   这干净利落的惨败让趴在窗口的苍崎青子看得脸都绿了。   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吗?   吃人不成反被吃,更讽刺的是,对猎犬印象极为恶劣的她却偏偏笑不出来。   青子眼巴巴地看着车厢,暗自祈祷猎犬能从内部给敌人造成致命打击,可是随着车门一关,独角兽们再度对结界展开猛攻,两下半就把最外层的结界凿穿,她就知道那条‘废狗’十有八成是指望不上了。   “……果然还得靠自己。”   青子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接着毅然决然地冲出洋馆。   一出玄关,冰冷的夜风就毫不留情地殴打她的娇躯。   “可恶!不管你是谁这个场子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仅穿着睡衣和拖鞋,被冻得脸色发青,全身不断发抖,这种遭遇还是出生以来头一回。   青子一边自暴自弃般的碎碎念着,一边在庭院里到处寻找着能够扭转局面的‘道具’。   当然,洋馆里并没有像一些特工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地下、仓库、夹板等等地方藏着枪械什么的。   青子要找的是,虽然也是可以叫做‘枪’,但射出来却不是子弹,而是水。   “——终于找到了!真是的,竟然放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有珠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在耳边传来第二声咔嚓声,意味着第二层结界被突破的时候,青子如愿以偿地在日光室外的花圃丛下面找到了洒水枪。   她手忙脚乱地把喷头和水管接起来,再把水龙头拧开,然后提着洒水枪冲到铁门前,朝着外面哗啦啦地喷水。   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黑独角兽怕水,或者想用激流来逼走对方。   那还不如一个魔弹来得有用。   青子的目的在于创造出一个对有珠有利的环境。   “有珠——!听得到吗!”   没有回应,但是青子敏锐地感觉到,夜色似乎变得更浓了,空气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重压,虽然本就是黑夜,可是在这一刻,‘夜’的要素却被强化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隐约的,听到了铃铛的脆响声。   伴随着那充满淡淡乡愁的旋律,动听的歌谣在夜空回荡。   London.Bridge.is.broken.down, Broken.down,Broken.down……   (伦敦桥要倒了,要倒了,要倒了)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Broken down。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 lady……   (伦敦桥要倒了,要倒了,要倒了,伦敦桥要倒了,我美丽的淑女)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Wood and clay,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My fair lady……   (用木头、泥土、木头和泥土把它盖好,用木头和泥土把它盖好,我美丽的淑女)   ……   现实呈现出了与悦耳歌声相反的残暴一面。   大地摇撼,宛如火山喷发一般,压抑、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   紧接着,地面开始隆起。   并非是裂开,而是土地本身改变了姿态。   犹如往里大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膨胀、成型。   转眼之间——   一个高达数十米,拥有巨人姿态的童话怪物出现了。   明明只是以木头、石头、泥土创造出来的使魔,但那仿佛集中了大自然的雄伟气派于一身般的风貌,实在让人不由得为之赞叹。   额头上有用各色颜料涂鸦而成的“EMETH”字样……只是错误百出,那字样也不过是约定俗成的点缀罢了。   它就是桥之巨人,或者是Falling Down,也可以称其为伦敦桥。   要将它召唤出来必须要在有河流的地方。   洋馆附近虽然没有天然河川,但那终究只是魔术概念,并不是一定要是河流,准确的说只要有大量的水,再赋予‘流动’的意义,这样就能构成‘河流’。   “不得不说帮了大忙,青子。”   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苍崎青子回头一瞧,只见有珠正朝着自己走来。   身上除了单薄的睡衣就只有一件外套,虽然语气如常,但身体却在瑟瑟发抖,脸色也是冻得发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说你既然怕冷就别出来啦。”   “不要紧,很快就结束了——”   少女冷得嘴唇都在哆嗦,但从中发出的指令依旧清晰果决。   “桥,交给你了。把它给我砸烂,”   ——吼!   回应主人期望,巨人发出沉闷的咆哮,挥动比半边身体还大的粗壮手臂,朝着正在逞凶的战车重重砸去。 94.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桥之巨人没有千奇百怪的能力。   它是纯粹暴力的化身,就如同倒塌的伦敦桥一样,以超规格的重量与物理破坏力将目标碾压成渣。   故而,此一击无可匹敌!   可就在这时——   “到此为止。”   属于第三者的声音降临了。   没有丝毫预兆,就连从哪儿传来都分辨不出。   有珠和青子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非作假。   桥之巨人那由泥土、树木、混凝土构筑而成的手臂非常庞大,几乎顶得上它大半截身体,乍一看真会以为是举起一座桥砸下来。   力量、速度,皆是无可挑剔,即使战车再快,也没办法掉头逃离它的攻击范围,然而桥之巨人这势猛力沉的一击却没有命中。   手臂停在了半空……不,确切地说,是被挡下来了。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感觉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可她们却能无比肯定,那只巨手下方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   最好的证据就是空气中激荡的涟漪,与其说像是无形的湖面,不如说像是无形的屏障。桥之巨人的一记重锤力量何其之大,想要挡下来绝非易事,但这面疑似屏障的无形之物,却以某种精妙的手法,把冲击力全部吸收、化解了。   “……”   有珠面庞毫无血色,嘴唇在颤抖。   不是因为受冷,也不是因为桥之巨人的失利,这一状况固然令人惊愕,可是跟‘那个’比起来却算不了什么。   她不知道青子发现了没有,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幻觉。   总之,她隐约感觉到在那儿疑似屏障的正下方,也可以说是战车的正上方,两者间隔之间存在着某种‘活物’。   其质量极其庞大,单单是所感知到的那一部分就凌驾于桥之巨人之上。   ……没由来的,有珠想到了深海。   她感觉这是最接近【那个】本质的答案。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种程度的实力,绝不是什么流浪魔术师,你是盯上苍崎家的‘魔法’了吗?”   在有珠陷入难言的震惊时,青子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喊道。   “魔法?那确实也是令人神往的东西,不过很抱歉,我目前对这个兴趣不大。话又说回来,纯血的魔女确实名不虚传,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还能表现得如此出色,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不属于她们二人的陌生声音再度响起,虽然这次有认真竖起耳朵倾听,但依然找不出声源所在,就连想要分辨其性别、年龄都做不到。   唯一的收获就是,对方的语气充满了欣赏之意。   可这并非是她们所想要的。   欣赏?   只有胜利者才有余裕干这种事。   “……”   有珠身体也不抖了,只见她攥紧拳头,俏脸布满寒霜。   被人打上家门,还被如此点评,即使嘴上说得再好听,对她而言亦是此生难以忘怀的耻辱。   “总而言之,打招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夜就到这儿吧。”   声音的主人继续说道。   黑独角们接连打了个响鼻,杀意、暴躁之类的负面情绪全收敛起来,犹如飓风般缠裹车体的魔力也随之散去,踏着一片狼藉的大地,调转车头,一副从哪来回哪去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有珠顿时急了。   “等等!把蔷薇猎犬还给我!”   青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同居者如此失态,但现在可不是调笑的时候。   即使是干脆利落地败下阵来了,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把有珠的使魔带走。   只见她深吸了口气,撸起袖子,默默激活手臂上的魔术刻印,体内潺潺流动的魔力也在逐渐升温。   天气什么的,已经没空去在意了。   “那个使魔我先收下了,如果你们能够守住剩余的支点,那么还给你们也未尝不可。”   声音的主人轻笑着道。   看到战车渐行渐远,有珠咬牙下令:   “桥,至少将那辆车拦下来!”   “我也来帮忙。”   青子毫不犹豫地冲出大门。   解救蔷薇猎犬是真的,但更多的,还是要试探出敌人的根底,如果能够毁掉那辆车就更好了。   经过这次交战,暴露出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如今可依托洋馆打防守战,可如果到了其他地方呢?   对方要破坏支点,她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一旦离开洋馆,没有了高强度的防御,得拿什么来抵挡战车的冲锋?   不过只要趁此机会把战车摧毁,烦恼也就迎刃而解。   “小心!”   背后突然传来有珠的惊叫。   青子不由一愣,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影从林子里窜了出来,犹如离弦之箭扑向自己。   “这又是什么东西——!”   虽然情况发生得很突然,可她的反射神经却不弱。   魔力自体内循环,苍蓝的辉光一层层缠绕于手腕之上。   不需要吟唱咒文。   只要把魔力像汽油一样点燃,再射出去就好了。   这是青子最至今学过的魔术中,和她相性最好,也是最拿手的‘魔弹’。   一抹苍蓝的光影从指尖激射而出,完全不比子弹慢多少。   被打中要害的话,无疑会当场毙命。   但是——   伴随着‘叮’地一声脆响,魔弹被击飞了。   青子看得分明,那是一把日本刀。   持刀者,是一个穿着深紫色紧身制服的女性,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唯独那双毫无波动,空洞的双眸暴露在外。   持刀女的速度非常快,完全不像是人能有的速度,动作亦是无比流畅灵活,把青子基于不甘接着射出去的魔弹统统击飞,同时迅速缩短双方的距离。   区区十来米,转瞬即至。   “糟糕!”   等到青子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了。   清冷的刀锋当头劈落!   不过,疼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   青子瞪大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锋,不禁咽了口唾沫。   “杀了她,青子!”   “……了解。”   听到同居人的声音,青子反射性回头一看,然后就看到有珠的左眼闪烁着不详红光,视线紧盯着持刀女。   魔眼。   这并非是陌生的词汇。   虽然是第一次见识有珠的魔眼,但她那样优秀的魔术师拥有魔眼是理所当然的,青子毫不惊讶,只是咬着牙,抬手朝着突袭自己的敌人头部发射出一颗耀眼的魔弹!   没有任何节外生枝。   似乎就连藏在暗中的第三者也支持她的做法。   持刀女的脑袋就好像西瓜似的炸裂开来,红的白的,污秽的液体溅了青子一身,连脸上也有不少。   “……”   青子无言地放下手臂,呆呆望着眼前的无头尸。   杀人了。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可是这条鲜活的生命已然被她的双手夺走。   觉悟什么的,早在决定成为魔术师的时候就做好了,所以她很冷静,心率也是十分平稳,只是一时间还没适应罢了。   “青子——!快躲开!”   躲开?   为什么?   敌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青子一瞬间冒出了诸多念头,然而现实却和她预料的相反,轻微的破空声传入耳畔,她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正是这一步,救了她自己一命。   但这并不能使她心情平伏下来。   “为……什么?”   青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尸体,明明已经是尸体了才对,连头都没有了,但为什么还能挥刀?   不!等等。   她突然发现,对方脖颈伤口部分肌肉正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似的。   一瞬间,强烈的恶寒击穿胸膛。   ——轰!   下一刻,青子不用再为此烦恼了。   视野被沉重的黑影占据,巨响淹没一切杂音。   地面摇晃起来,裂痕蔓延。   青子又是倒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那黑影的正体是一只手。   有泥土、有石块、也有木头……   那是桥之巨人的另一只手。   比起右臂稍小一些,落下的力度也很‘轻’。   像是按死一只蚂蚁似的。   “受伤了?”   “没事,只是皮外伤。”   青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划伤的肩膀,得亏刚刚后退了一步,不然被划伤的就不是肩膀而是喉咙了。   在魔术刻印的自动疗愈下,血不仅止住了,伤口也在愈合,不出几分钟就会彻底消失,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对了,那个战车呢?”   “趁我关注你这边的时候溜走了。”   有珠眺望着通往山坡下的道路尽头,淡淡说道。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青子懊恼地叹了口气,显然对自己的表现极不满意。   “不,你今夜已经做得够好了,没有你的话,现在我们恐怕都已经死在那些怪物的践踏之下了。至于‘犬’……再夺回来就好了。”   经过青子这一出,有珠也算是冷静下来了。   “——桥,辛苦你了,争取下次为你准备更好的舞台。”   她抬头望向那小山般庞大的使魔。   语罢,桥之巨人的身体逐渐溃散,满目疮痍的大地被重新填补上,只是散落一地的碎石、木头却还需要人来清理,不然放在门口过于脏乱。   巨人一消失,视野便豁然开朗。   青子一脸凝重地盯着面前的大坑,坑底是一片混杂着衣服碎片的血肉,已经找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但即便是变成了这样,那些血肉仍在蠕动。   “有珠,这是……?”   “应该是所谓的死徒吧,等级看起来不高,不过——”   有珠瞥了眼那些血肉,眼中闪烁着疑惑之色。   “祂的生命力正在急速衰退,这点很奇怪,因为就算是最低级的死徒,也不该是‘如此’弱小。与其说是死徒,更像是拥有死徒力量的食尸鬼,但食尸鬼不可能拥有这么高的知性与技巧。”   “算了,既然已经确定死亡,那就先回屋吧,再继续待下去我一定会生病的。”   “……是啊,而且还有关于敌人的事情需要商量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笨蛋是不会生病的,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分明是谣传……站住!好好听人说话啊你这家伙!”   (你们要的青子) 95.决定了,我要把她带回家   “干得不错。”   透过窗外,肯尼斯望着那被染成些许金橘色的天边,虽然脸上无动于衷,但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称赞之意。   这是一间不大的民居,单人床、小圆桌,木地板和三角形的天花板,是电影中较常出现的顶层阁楼。   三咲市地方周边很穷苦,他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了满意的落脚点。   考虑到把常人牵连进来不太好,所以连暗示性魔术都没有用,直接用高昂的价格从原主人的手里买了下来,至于原主人则是拿着钱很是高兴跑到市区里寻找新的住所去了。   有了这笔钱,那一家人未来十年想来会过得很滋润。   在肯尼斯身旁,是以老管家克利夫兰为首的‘支点拔除部队’,除了莉塔之外,还有八名魔术师,都是他观察许久才决定招揽来的【门外顾问组】基层人员,位阶大多是在‘祭位’,个别是‘典位’,如果有大量资源支持,进入‘色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像橙子、雷夫则是更高一级的干部。   能力固然重要,但【门外顾问组】的阶级主要还得看贡献。   橙子在卢恩符文方面的研究成果十有六七都上交了,以此换取大量的经费还有研究材料,虽说是各需所需,但依然视为‘贡献’,这是双方价值观的差异所导致的结果。   雷夫没什么可说的,他那不求回报的敬业程度就连肯尼斯这个当老板的都想给他放假。   “BOSS,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奈杰尔·赛沃德没有多余的奉承之言,也没有故作谦虚,而是直截了当地询问新的任务内容。   他是八名魔术师中少有的炼金术师,位阶在‘典位’。当初肯尼斯为了赢下赌约,不惜牺牲伦敦灵脉也要召唤菲尼克斯的时候,就是他和Lord·索菲亚利找到庄园去兴师问罪,结果被老管家克利夫兰拦在门前不得寸进,即将成功的时候又有橙子横插一脚。   在肯尼斯成为冠位名声大噪之后,奈杰尔终日心慌慌的,担心肯尼斯跑来清算。就在他想要离开伦敦的时候,肯尼斯给他发来了邀请函,邀请他加入【门外顾问组】,又摆出优厚的福利待遇,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其他人虽然没吭声,但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想法。   但凡答应加入【门外顾问组的】基本上都是为了福利,作为只属于肯尼斯一人的‘工作室’,【门外顾问组】的规矩并不苛刻,只要求在需要的时候听从命令,其余时间不干涉成员私生活,工作年限也有三年制、五年制等等……供人选择,不用担心被一生奴役。   待遇方面,不仅有固定薪酬,视任务难度还有额外的奖励,最主要的是就算名义上不属于埃尔梅罗,他们也能通过肯尼斯这个老板的关系享受到埃尔梅罗带来的一些好处。   对于那些有能力,又不想在某个贵族家系一棵树上吊死的魔术师来说,肯尼斯的【门外顾问组】简直是天堂。   不过这样做也有个潜在隐患,那就是会影响其他贵族家系的‘血液循环’。   说白了,就是人心作怪。   都知道肯尼斯这儿待遇好,谁还会接受别人的招揽?就算要接受,提出的条件相对而言也会比平常要高许多。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那么得罪的人就海了去。   在尚未达到不受他人制衡的高度之前,肯尼斯觉得还是稳一些比较好。   他倒是可以轻松跳过这个坑,但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埃尔梅罗可就要掉坑里了。   “接下来,你们的工作就是做好准备,等候时机。”   肯尼斯望着愈来愈明媚的天色,淡淡说道。   “少爷,您已经决定要用哪一套后续方案了?”   一旁沏茶的克利夫兰诧异问道。   “是啊。”   肯尼斯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用于引流灵脉魔力的支点共有五个,分别位于三咲市最边缘的局部地区,若是拿出地图,用笔将五个点连起来,便会形成一个规整的五芒星。   不过越是远离市区就越是荒无人烟,再结合完善的隐蔽措施,可以说即使是一流的魔术师也不可能在被大结界侦查到之前确定支点所在,更别提将其拔除了。   连灵脉魔力都能加以操纵的支点绝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但,那是基于‘不了解’的前提之下。   如果是对支点、乃至于结界本身的构造、术式的原理种种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的话,那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万物皆有破绽,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凭借第二阶段的魔眼,肯尼斯仅花了半天时间就确定了五个支点的位置,然后让三咲市外待命已久的克利夫兰和莉塔等人趁夜发动进攻,以至于当太阳升起,黎明的曙光划破夜空的那一刻到来之前,五个支点便已‘易主’。   ……对,易主。   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破坏。   肯尼斯想要拔除的,是有珠和青子的‘权限’。   只是单纯的破坏,对他来说很容易。   甚至不需要肯尼斯出手。   只要把支点存在的破绽,以及利用这个破绽摧毁支点的方法告诉莉塔等人,他们自会呈上一份满意的战果。   ——可那样就没意义了。   归根结底,他的目标并不是夺取三咲市的土地管理权,也不是打败有珠和青子,而是来‘相亲’的,既然如此自然少不了试探。   让黑独角兽战车上门挑衅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而支点的异变,则是必要的准备。   不过他要真想夺取支点的控制权,有珠和青子就算会知道,也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因此,这么做的目的仅是在于‘提个醒’罢了。   让她们意识到有敌人出现,但为了避免她们会赶去支点搞破坏,肯尼斯特地让战车前去堵门,同时完成考验的目的。   不满意或者满意。   为此,肯尼斯准备了两种后续方案。   如果不满意,他就会利用支点营造出‘五个支点仅被破坏了一个’的假象,引诱有珠和青子离开洋馆分头前往实地勘察剩余的支点,不分开不要紧,最多就是再费点事罢了,反正要引走一个方法实在太多了。   只要她们分开,肯尼斯就能强行把有珠绑走,完成与橙子的约定,也不用担心青子这颗定时炸弹会当着自己的面爆炸。   ——这是第一种后续方案。   而第二种,也就是在‘满意’的情况下,肯尼斯就得想办法把人‘哄’去伦敦了。   正如来之前所说的那样。   洋馆是很好的诱饵,但搬走却没那么容易。   五个支点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上,这不光是为了上一种后续方案做准备,更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搬走洋馆。   洋馆所在的白犬冢是三咲市的中心,也是魔力汇聚之所在,用地脉学的术语来说就是‘龙穴’。   搬房子势必要牵动地基,加上要‘神不知鬼不觉’、‘原封不动’,难度可谓是大大激增,不动用魔术手段是绝对办不到的,而动摇魔术手段又会使‘龙穴’受到影响。   暴露的风险、魔力的失控……要消灭这些不稳定因素,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通过五个支点把灵脉掌控在自己手里。   凭肯尼斯在地脉学上的造诣,做到这点不难。   难的是,如何避免打草惊蛇又能把人引出洋馆,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偷运’洋馆。   都说越复杂的计划,容错率就越低。   于是乎,肯尼斯便以第一种后续方案为原型构建了第二种后续方案。   还是用支点来钓鱼。   夺取五个支点的控制权,让有珠和青子产生一种‘五个支点刚刚被拔除了一个,只要守住剩下的支点,我们一定能赢’的错觉,迫使她们在外头疲于奔命,再抓住这个空档派人把房子搬走。   这两种方案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难了,如果没有魔眼,首先第一步——掌握支点,同时还要做到把有珠和青子瞒在鼓里,随心所欲地欺骗她们,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么好吃的东西。   就算有魔眼,肯尼斯依然谨慎十足,就连‘支点拔除部队’也是被安排在三咲市外待命,免得被大结界所察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擅长对魔力的精密控制。   魔术师能够感觉到魔力的流动,藉此判断对方是否为魔术师。   当初争夺艾尔芙的时候,橙子就被吓了一跳,魔力收束到与常人无异的程度,可想而知肯尼斯的魔力控制技巧何等高明。   眼下成功掌握了五个支点,然后就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到底是采取第一种后续方案,还是第二种后续方案。   老管家克利夫兰本以为自家少爷要思考一阵子,然而这才一夜的功夫,就说已经想好了,这让他不免有些诧异。   一般来说,能这么快做出决定,要么特地满意,要么是特别不满意。   肯尼斯的眼光不可能低。   考虑到日本那落后的魔术环境,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在老管家打算出言安慰几句的时候,肯尼斯仿佛猜出他心思一般,十分认真的说道:   “决定了,我要把她带回家。所以接下来,开始第二种后续方案吧。”   作者留言:   (下午还有一更,今天恢复两更,无意外会一直两更下去,虽然放在晚上会更好一些,但勤奋又体贴的我还是觉得码完就发比较好。) 96.决定了,这次我要赢!   就在肯尼斯发表宣言的时候,久远寺邸的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喝红茶的黑发少女突然鼻子一痒,忍不住想要打喷嚏,但问题是一口茶水正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如果打出来了肯定会喷得满地都是,最可怕的是现在青子就坐在旁边,如果被她看到了,肯定会大加嘲讽。   念及于此,有珠憋得俏脸通红,好不容易才把茶水咽下去,但也被呛得连连咳嗽,不停用小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有珠?难道我又不经意间戳中了你的笑点?”   青子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己的同居人。   这一年多的相处,她也算是对有珠的生活习性、个人爱好之类的了解颇深,其中还好说,唯独‘笑点’让她始终摸不着头脑。   有的时候,明明是很普通、很正经在谈话,结果有珠就会突然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反应,简单来说就是自控力跟不上本能。   不过这种偶尔的反差也是的有珠可爱之处。   “……只是不小心呛到了而已。”   有珠拿起餐纸擦了擦嘴角,装着若无其事的说道。   “是吗?该不会是感冒了吧?别逞强啦,我又不会嘲笑你。”   “嘲笑别人就等于是在嘲笑自己。”   “呃。”   青子无语凝噎。   虽然她现在是坐在沙发上,但身上却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充满魄力的美貌也因为面颊发红而多了几分醉态般的柔弱感。   是的,她生病了。   好在及时吃了有珠亲自配的魔女秘药,不然这会儿怕是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都是穿着睡衣出门吹风,偏偏就只有我中招了!好歹我平时也有一些锻炼,而你却总像一只猫一样窝在那儿动也不动,太不公平了!有珠,你说你是不是对自己用了什么避灾祛毒的咒术?”   “……并没有这回事,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你在外活动的时间比我长一些。”   有珠转过头去,仿佛掩饰自己的表情一般,淡淡说道。   “算了,还是继续商讨作战方案吧。虽然眼下不适合说些丧气话,但我感觉我们胜算很低。”   青子的表情很严肃,又有说不出的忧虑。   只是配上裹着被子装鸵鸟般的形象显得有些莫名的喜感。   “你的直觉很对,胜算确实很低。有心算无心,被打个措手不及很正常,但最主要的还是掌握对方的行踪。”   一提起那个未知的敌人,有珠就不禁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宛如人偶般工整的面庞染上一层阴霾。   她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三大王牌之一的猎犬被俘获,虽然看起来是对方故意布下的陷阱,料到她会先派出猎犬,才会让那辆战车上门挑衅,但失败就是失败,拿非战之罪来安慰自己,这不是久远寺有珠的风格。   “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能避开苍崎家的结界的侦查,要说遭到破坏,那明显不可能。那是你祖父布置的结界,连我的母亲也无法触及,已经维持了数百年之久,即使会出问题也不至于偏偏选在这几天。”   “这一点我也很纳闷,难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隐形法?”   “不好说,从支点被破坏到敌人找上门,之间间隔的时间太短了,很明显敌人不是单独行动。”   “这就更麻烦了,明明是我们的主场,结果却反而被‘包围’了。”   青子皱着眉头,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大结界也真是的,明明昨夜还能找得到,但打那之后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被敌人打上门,支点又被破坏,我还真会被它骗过去,认为敌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这只能证明,对方找到了屏蔽结界感知的方法。但我想应该会有一些限制,比如仅在一定范围内生效,超出这个范围大肆行动的话,大结界就会产生反应。”   有珠沉默了一会儿,试着分析道。   苍崎家的结界是出自青子的祖父,一位真正的魔法使之手。   即便是在魔术水平上超过他的魔术师,也难以做到完全隐藏自己的魔力,更不要说同时存在复数的魔术师。   此外,换另一个角度思考。   如果对方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昨夜为何是从三咲市之外触发大结界的警备?有这种本事,完全可以潜伏在市内,做足准备再拔除支点,何必搞出一副‘里应外合’的样子。   有珠并不知道因为肯尼斯夺取了五个支点的控制权,利用三咲市的灵脉魔力掩盖己方的行踪,她现在正为这种情报不对等而产生的逻辑矛盾而感到苦恼。   “但愿吧。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家伙到底会是什么人?要说是盯上苍崎家传承的魔法,给我的感觉又不太像,但如果不是盯上魔法,那这个三咲市还有什么值得这些家伙兴师动众?难道是传说中的‘二十七祖’?你看,昨晚敌人留下的‘弃子’,不就是吸血鬼嘛。”   “……‘二十七祖’的可能性的确很大,那个战车……不像是概念武装和魔术礼装,但魔力却很强大,还找来六头与众不同的独角兽拉车,就算是时钟塔的大贵族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不会吧?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有珠这番话一出口,青子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学习魔术不到两年,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比如‘二十七祖’是站在世界顶端的存在,不老不死、麾下还有庞大的势力,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名单上名列前茅的一方霸主云云。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不过就算是强大的死徒,也没什么好怕的,正面对决我可不怕任何人。”   有珠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青子,仿佛在对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态度感到不满。   昨晚吃了大亏不假,但还远远没到不战而降的程度,相反,她现在斗志异常高昂,心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烧。   “唔嗯。”   青子一边沉思一边嘀咕起来。   “虽然三大王牌仅剩其二,不过找到有利的环境,倒是有机会将其一举歼灭。这么一算,其实我们的胜算起码还有五成。”   “但是有利的地形可不好找,昨晚能够召唤‘桥’已经是万幸,对方既然知道了‘桥’的召唤条件,那就不太可能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剩下四个支点只有一个地方是有天然河川的,我建议我们还是以那个支点为阵地,打防守战比较妥当。”   “这么看来,其他三个支点只能放弃了。”   “毕竟我们人手、战力严重不足,而敌人是有备而来,各方面又要优于我们。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等到支点被完全拔除,这个地方就会变成困住我们的牢笼,所以必须要主动出击,率先占据有利地形,守住支点,同时尽可能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有珠的眼神很坚定,某种压抑的气息在她身上汇聚,形成一种强烈的信念,或许她在常人眼中是易碎的人偶,可就算是人偶,到了战斗中也能像流星一样绽放出刹那间的芳华。   固执、倔强的守护着魔女的骄傲,虽然那是无意义的东西,可对她来说却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除了这个房子之外仅有的‘纪念品’了。   “青子,话先说在前头,这场攻防战会很严峻,对方肯定也不会漏掉这个破绽,我们得赶在对方找到支点并破坏之前过去,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所以就呆在家里吧,免得被一些无关人等闯进来。”   “不可能!”   闻言,青子就像触电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被子从身上脱落,露出那被汗水稍稍浸湿了的睡衣,超出同龄人的姣好身材彰显无遗,不过跟她本人爆发出那股惊人的气势相比就有些为之失色了。   “我知道我的魔术水平很差,战斗意识、经验什么的也都上不了台面,但这是立场问题,我是苍崎家的继承者,在有外敌侵犯的情况下,别说是生病了,就算腿断了,我也会坐着轮椅赶过去,没有轮椅就爬过去!总而言之,我会让他们品尝到小瞧苍崎家继承人的苦果!”   “青子……你莫非是想……”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珠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惊愕。   青子以仿佛出了口闷气一般清爽的笑容作为回应。   “我们一定会赢的,有珠。”   总以略超于同龄人的成熟与理性来处理一切,可实际上,她——苍崎青子说到底只是一个会哭会笑,会因为自身的弱小和错误而愧恨的人类,一个偶尔会被冲动支配身心,不顾后果也要坚持到底的‘愚者’。   不管敌人是什么人。   二十七祖也好,其余不知名的豪强也罢。   只要用了‘那个’就一定没有会输的道理。   虽然那不是她所期望的,可如果真的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她不会有半点犹豫。   ……毕竟早就做好了觉悟不是么。   先渡过眼前的难关,至于后果什么的,之后再去想办法解决就好了!   (既然两人都发过了,那就来张合照好了) 97.记得要嘴下留情啊   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带病出战终究是兵家大忌。   在有珠的盯视下,青子苦着脸又灌下一瓶药剂。   老实说,光看那又青又红,红得发黑,青得发紫的奇异液体,她就觉得胃里不住翻腾,尤其这还是大剂量,味道比起之前喝得浓郁好几倍。   一进口腔,青子差点被刺激得呕出来,但偏偏有个人在旁边监督,也只好含着泪硬生生吞下去。   味道固然是绕不过去的坎,不过也没哪个魔女会想着去解决这种鸡肋般的问题,效果才是最关键的。   事实证明,这药没白吃。   半个小时不到,青子的烧全降下去了。没有继续发热出汗,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精神面貌也有明显的改善,只是表情却好不到哪去……   黑着脸,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要是被学校里的师生们看到,大概会为那个惹怒她的人默哀几分钟,因为‘铁腕的学生会长’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出发吧,有珠!”   明明是一件纯白羽绒服、棕色的长裤、齐膝的长靴——如此简单的冬装,但却被青子穿出了一种身披战甲的感觉。   加上那番气势十足的宣言,哪怕说她要踏出房门走上战场也会有人信。   而实际上,倒也没错。   她确实要去战斗,而且还是赌上生命、尊严的一战。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珠低声嘟囔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那一层不变的洋馆。   白色调的帽子、大衣,搭配厚厚的黑色裤袜以及手套,两种被誉为永恒经典的颜色的魅力在她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明明是相反的两种极端,却没有一丝违和感,反倒是显得异常协调,那是一种易碎的梦幻之美。   “毕竟这次的对手可不是以前那些跳梁小丑,会不安也是很正常的。”   青子理所当然地说着。   “也许吧。”   一想到昨夜交锋所窥探到的敌人实力的冰山一角,有珠看似无动于衷,心情却愈发沉重。   ……   三咲市周边某个寒酸的民居阁楼里。   肯尼斯正在倾听【门外顾问组】成员的汇报。   “……终于肯出发了吗?那么照原计划行动,把人盯紧,确定其目的地之后通知克利夫兰。”   战争打得都是情报。   夺取了五个支点之后,凭他的本事,可以在某种程度可以反制苍崎家的大结界,说得直白点,就是‘欺骗’,骗过大结界的感知,这样一来己方人马就能在三咲市内自由行动。   这次调来的【门外顾问组】八位魔术师被肯尼斯派到白犬冢附近监视青子和有珠的动向,如果她们出门,就会有分出两个人跟上去,其余人负责‘偷家’。   但这个‘偷家’的时机得掌握好,因为一旦开始行动,动静肯定小不了,大结界这关就过不去,再加上有珠可能留在宅邸的一些隐藏手段,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基本不可能。   所以在行动的时候,要把人死死拖住。   至于有珠和青子选择主动出击,这一点肯尼斯早已料到。就连附近有天然河川的‘支点’也是特地准备好的烟雾弹,只是不确定她们会不会上钩罢了。   因此,跟踪是必不可少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看她们会去哪个支点。   总体来说,还是陶川……也就是附近有天然河川的那个支点几率更大一些。   不过就算青子和有珠不走寻常路,选择了别的支点也不怕。   肯尼斯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直升机。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十分钟,战斗人员就能空降三咲市任何一处地方。   而青子和有珠坐得是公交,即使让她们先出发,也不可能比直升机更快抵达现场。   “好了,我也该出发了。”   肯尼斯嘀咕着,拎起椅背上的双排扣黑大衣,利索地穿上,又往脖子上缠了围巾,再戴上一副黑框眼镜,顿时一股文艺青年的感觉就出来。   他倒不是怕冷,只是要和‘相亲对象’见面,还是要正式一点比较好。   肯尼斯走下楼,一踏出民居便有呼啸劲风铺面而来,把他那不算长,勉强遮住眉毛的淡金色头发吹得纷飞。   那是螺旋桨搅乱的大气。   只见一架通体漆黑,印有埃尔梅罗族徽的直升机正停在路中央。   扰人的声音被术式自动遮蔽,肯尼斯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面容冷肃地走入机舱。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老管家克利夫兰。   在他进来之前,机舱里已经有人了。   是艾尔芙与莉塔。   莉塔倒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见到主人主动问好,艾尔芙就没她这么老实了,一看到肯尼斯就双眼发亮。   当然,与性.欲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闲得发慌了。   “Master!我们是不是要去跟厉害的家伙战斗了?”   “没错,过一会儿可要好好表现。不过记得注意分寸,别把人杀了。”   肯尼斯找个位置坐下,像摸小狗似的摸了摸艾尔芙的头,认真叮嘱道。   青子和有珠是双人组合,所以他这边也准备了双人组来迎战。   二对二,还都是女性(?),还有比这更公平的吗?   “要是对方太弱了,没收住手怎么办?”   艾尔芙有点郁闷。   被扔在庄园一年多,除了吃就是睡,要不然就是陪莉塔那个毫无人情味可言的闷罐子实战,难得出去一趟也是积累战斗经验,收拾一些弱者。   这回儿好不容易能跟着主人一起出来,又能与被主人称为强者的对手战斗,这本是两件很快乐的事情,可偏偏不能全力以赴,这就很难受了。   其他事好说,唯独在这件事上,肯尼斯是不会有半分纵容。   “给我听好了艾尔芙,即使再弱,你也不能把人杀了。没有‘如果’、‘可能’‘万一’这些不确定因素,要是搞砸了,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青子和有珠,前者是橙子预定的对手,还是未来需要拉拢的强大战力,死在这儿实在太可惜了,而后者——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他看中‘相亲对象’。   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他回去十有八成要跟其他贵族家系抛出的‘橄榄枝联姻,家族那边已经拖不下去了。   所以,哪怕有珠本人不愿意,肯尼斯也要把人带回去。   至于之后是签订协议,还是想办法攻略,那是之后的事情了,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作者留言:   (啊,又淘到一本能看的书,结果拖到晚上才码字。呃,十二点前肯定还有一章,大家不要慌) 98.主角总是会被针对……虽然是原来的   陶川——   对附近的人来说,那只是有一座铁路高架桥,下面有条潺潺溪流的河岸。   但对有珠和青子来说,那却是重要的阵地。   此时,黎明才拉开序幕。   天色略显阴沉,就连阳光也难以渗透那沉闷厚重的云雾。   到处弥漫着湿冷的气息,给人一种随时要下雨,或者降雪的感觉。   公交车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   没办法,她们只能多走一段路。   有珠抬头望了眼头上,看的不是天空,而是纷飞的鸟群。   这是六便士之歌(Six sing chocolate)制造出的使魔。   共有二十四只灰琼鸟。   本体是魔力炼成的巧克力,融化了可以作为‘金疮药’的替代品。   有珠平时都是让它们在城市里巡逻,不过大结界时灵时不灵的,让人无法放下心来,所以干脆将其集结起来,负责周边地区的侦查工作。   “情况如何,有珠?”   青子脸上有着化不开的凝重,目光四下嫂网,警惕地打量四周。   “没在跟了。”   有珠微微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在乘坐公交车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有人在后面跟踪,只不过抱着引蛇出洞的想法就按捺住了动手的想法,结果对方倒好,跟到一半就突然撤了。   难道是意识到了危险?也不对,凭昨夜的表现来看,不存在畏惧的道理。   那么只剩下‘监视’这一个答案了。   敌人也许是想借助她们之手,确定其他支点所在位置。   不过为什么不跟到底呢?   这一点让人很奇怪。   “青子,去检查结界,我来负责周围的警戒。”   虽然想不通,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下去。   “我知道了。”   青子微微颌首,离开公路,沿着草坡滑到河岸边上的石滩上。支点就在不远处高架桥下方的某根柱子下面。   柱子,有‘支撑’之意。   不管是作为高架桥的支点,还是结界的支点,它的坚固性都是毋容置疑的。   再加上类似的柱子过于繁多,即使是知道支点在这儿,也会因为隐蔽性的问题而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定真正的支点所在。   寒风呼啸,打在脸上,犹如真正的冰雹,让人皮肉隐隐生疼,又有几分冷意渗入骨髓,好不舒服。   就在青子向着高架桥正下方走去的过程中,突然——   “青子,头上!”   “什么——!?”   青子惊到了,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一抹身影出现在高架桥上。   魔力的感知明明毫无异常,使魔也没有回馈情报,到底是从哪儿冒来的?!   没来得及想通这些疑问,对方就发动了进攻,那种速度简直快到让人绝望,就像是一道闪电劈下来。   青子所能做的只有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几乎同时,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宛如潮水般袭来。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本以为会摔得很惨,然而有珠及时使用悬浮魔术消除她了身上的冲击力,对女巫、魔女而言这本就是拿手好戏。   “可恶……好疼!”   青子脸色很阴沉,眼中闪烁着怒火。   虽然屁股和后背得救了,但她感觉自己的双臂火辣辣地疼,毫无疑问,已经骨裂了。   敌人没有继续发起进攻,拜其所赐,这回儿倒是看得很清楚。   一身黑色紧身衣,脸上带着面具,夕阳般鲜红又带点金橙色的艳丽头发盘在脑后,从那诱惑力十足的身材看来明显是个女性。   而这个打扮,她昨夜也见过。   就是那个持刀差点把她给杀了的吸血鬼。   不过两者之间似乎差异很大。   透过面具,那双眼瞳正绽放着瑰丽的色彩。   全身溢散出的杀气感觉比呼啸的寒风还要冷冽。   作为生物的本能正在不断发出警报。   试图劝说她远离对方。   就好像遇到了天敌似的。   ——叮铃。   突然,不和氛围的铃铛声响起。   青子循声望去,只见河岸上的有珠抛出一颗做工精致的猫铃。   铃铛掉在地上宛如入水的石子一般,激起圈圈涟漪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所有的童话,一切的不可思议都会被允许。   比魔法更接近魔法,久远寺有珠的魔术。   顿时,一股奇异的律动以少女脚下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蔓延,将眼前的天地收入囊中。   如果把青子的魔术手法比作是西部牛仔的连射,那么有珠的就是戏法大师的障眼法。它会冲进观看者意识的夹缝中,对其进行大胆而鲜活并且毫无缺陷的攻击,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天空,并没有变成黑夜。   它只是染上了‘黑夜’的色彩罢了,在常人看来可能就是觉得天比之前暗淡了几分,蒙上一层阴霾而已,但说到底,反正马上就要下雨或者降雪了,再恶劣一些也没什么差别。   ——染色。   这在魔术中是相当关键的要素。   就好比卢恩符文,对承载物的染色程度将决定术式的效果。   有珠在这方面做的已经不能单单用‘出色’来形容了。   仅仅一个猫铃,一次性媒介罢了。   竟然就创造出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场域。   要是被那些注重用大规模仪式推动事象发展的专家们看到了估计会心灰意冷吧。   “青子!”   有珠左眼不知何时染上不详的血色,这是魔眼,也是童话魔术的产物,其材料是魔女的历史,其作用是束缚。   经过夜之饕宴(diddle diddle)的加成,魔眼的效果也会得到质的升华,如果说通常是‘束缚’,那么现在就是‘缝纫’。   用视线,把人缝起来。   “交给我了!”   早在洋馆里就制定过一些战术。   有珠到底不擅长战斗,真正的破坏性魔术极少。   所以,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就由她的魔眼来束缚敌人,为青子提供良好的输出空间。   青子和有珠相反,她对破坏性魔术之外的魔术完全没辙的类型。   尽管只是魔弹,但经过数秘纹的加工、蓄力,也能拥有比坦克主炮还要强的火力!   “刻印、接续——直流数纹、一层、两层——三层预备,射角决定,魔弹——!”   ‘发射’两个字还没出口。   下一刻——   一只金色的兽爪,破腹而出。   刺眼的色彩以大气为白纸,肆意渲染…… 99.这一手甩锅就很灵性   “……骗人的吧?”   过于强烈的疼痛反倒让人感到麻木。   青子瞳孔有些涣散。   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部位。   与她想象中的‘冷兵器’不同,那是一只黄金兽爪。   五根指甲好似刀尖一般映着冷光,使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金色的毛发却不曾沾染半滴鲜血,依旧是那么柔顺、干净,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圣’不会被凡间之物所玷污一般。   噗嗤!   没等她看够,那只兽爪又缩了回去。   再度溅起一大片鲜艳的血花。   “青子!”   河岸上的有珠侧过头目睹此景,不由神色骤变,冷漠不复,只剩下满腔惊怒。   顾不得再以魔眼压制那个不明身份的面具女,忙不迭滑下草坡,快步来到青子身边,扶住她的上半身。   这时,几只灰琼鸟从天而降,变成了一块块巧克力掉在有珠的掌心。   有珠把巧克力贴在青子的小腹、背部,碰到血的瞬间,巧克力便融化成浆,堵住伤口,令其不再流血。   至于脏器所受到的损伤,魔术刻印会自动搞定。   有珠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黑白骰子扔到地上,然后就出现了两头酷似存钱罐,约一米来长,身穿绅士礼服,既像是猪又像是牛的古怪生物。   “半斤会保护好主人的。”   “八两也是。”   它们一前一后,将有珠、青子夹在中间,与偷袭者和面具女相互对峙。   “青子,还好吧?”   有珠低声问道。   “老实说不太好,伤势恢复需要一段时间,真是糟透了。”   青子脸色略显苍白,但好在有珠救助及时,再加上魔术刻印的治愈魔术效果相当给力,只要不剧烈运动,过个几分钟,站起来走动完全没问题。   但问题是,敌人会放过这样大好机会吗?   “是很糟糕呢……”   有珠喃喃着,目光死死盯着青子身后。   约二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个金发少女。   一身做工精致的白色哥特萝莉裙,头上扎着可爱的红蝴蝶结,妖精般的容貌拥有无视年龄、性别的可怕魅力。   不光如此,她的气质也很独特。   光是站在那儿,就有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像是把二次元的人物放到了三次元的世界,已经不是单纯的画风问题了,而是存在形式的差异、生命位格上的差距!   看到她,仿佛就能够明白‘神灵’究竟一种怎样的东西。   面对有珠尖锐、冰冷的目光,金发少女若无其事地舔了舔自己白净的手指,接着露出嫌弃的表情。   尽管那只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有珠很清楚,刚刚就是这只是贯穿了青子的身体。   那种感觉……   就好像拉长的面条似的,隔着二十多米,把手臂当成箭矢来用,这难道是肢体改造的魔术吗?   “抱歉,青子……是我的失误。”   有珠没有把责任推到灰琼鸟的头上,‘六便士之歌’的侦查方式很单一,只能用眼睛来看,而要瞒过眼睛、掩藏身形的魔术多不胜数,所以主要责任还在于她。   ……应该早点展开夜之饕宴(diddle diddle)的!   有珠紧攥着拳头,对自己那迟钝的战斗意识感到极度不满。   但比起这个,她现在更痛恨那个幕后黑手。   “出来,我知道你在。”   有珠的声音既低沉又冰冷,像是夜晚呼啸的暴风雪,把天地间的一切尽皆葬于黑暗之中。   ……   忽的,一缕陌生的魔力波动闯入感知。   有珠猛地转头望去,只见河岸上,也就是她原先所在的位置,空间宛如窗帘一样被人拉开,显露出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   没怎么打理,略显散乱的淡金色头发,透着几分不羁。   典型的欧洲人,容貌中等偏上。   穿着一身与常人无异,最多是价格昂贵一些的冬季便服。   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看到他的第一眼会让人联想到文艺青年。   但仔细一看,就能感觉到那种卓尔不群的高雅气质。   贵族?要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像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更多体现出的是一种君主般的威严!   “是你……?!”   有珠还没吭声,青子就惊叫了起来,因为过于激动扯到伤口,疼得嘴角一抽一抽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宣泄怨念。   “青子,是你的熟人?”   “这家伙就是昨天我跟你说过的在寿司店里遇到的可疑者。”   青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用视线把对方瞪死,本来还挺苍白的脸蛋因愤怒而涨红。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是被人耍了。”   有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往她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就在青子气急不已,想要反驳的时候,河岸上的青年——肯尼斯忽然插嘴道:   “抱歉打断一下,我并没有戏耍或者欺骗青子小姐。”   “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并无此意,我是在阐述事实。”   “胡说,你明明说你自己是个学生来着!”   “是的,我目前就读于伦敦时钟塔降灵科。”   “你说你是旅者!”   “是的,请了长假,时常在外旅行,刚刚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游遍英伦三岛。”   “你说你没见过魔术!”   “不,当时的原话是‘我没见过魔法’。”   “……”   青子表情僵硬,思绪疯狂转动,回忆当晚发生过的一切,企图从中找出对方的破绽。   然而,注定是徒劳无功。   擅长多种语言?这是魔术师的基本功。   至于那位与她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的‘女性朋友’,毫无疑问是苍崎橙子,因为她也在时钟塔进修,相互之间认识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后对方会来到三咲市,也是因为苍崎橙子透露出了关于有珠的情报……   尽管没能找出漏洞,但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可恶,果然还是那个笨蛋姐姐在背后搞鬼!”   “……”   听到青子的碎碎念,有珠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简而言之,就是那位‘青梅竹马’的旧友想给自己的妹妹找点麻烦,所以就把对方‘糊弄’到了三咲市。   不仅如此,想必还透露了不少情报。   比如:她的童话魔术以及使魔的能力、大结界的支点所在位置……   否则无法解释这种种蹊跷之处。   三咲市可是她们的主场,按理说,就算对方再强,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才对。   这只能证明,对方掌握了大量对她们不利的情报。   所以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橙子……”   作者留言:   (别问是啥书了,飞卢的,我看了几十万字津津有味,但看到最新一部分的时候就有一种吃到最后发现盘底有屎的感觉,难受死我了....果然还是起点稍微靠谱一些,虽然自嗨严重了一点,但主要还是耐看,待我去垃圾堆里刨刨,看看有没啥能吃的再介绍给大家。) 100.有钱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有珠有些无法理解。   凭橙子的骄傲,绝不可能让别人来帮自己报仇。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了解三咲市两大结界,对她知根知底,如今远在他乡,符合这三个条件的除了橙子没别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橙子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个人会盯上自己?   也许青子会觉得对方被橙子糊弄了,但有珠绝不这么认为。   从迄今为止表现出的实力来看,显然不是‘二十七祖’之流,但想必也是站在魔术师顶点的少数人之一,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好唬骗的?   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明白橙子是在借刀杀人,不说魔术师,没有那个人喜欢被利用,可对方偏偏就是来了。   这只能说明,这两个人之间要么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么……橙子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不得不提供情报。   后者的概率比较低,因为橙子作为魔术师的能力还有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和青子不一样,她不仅懂得明哲保身,还会把麻烦事处理得漂漂亮亮的,简直就是最理想的魔术师。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这两人签了什么协议,而且还是与自己有关的,不然就凭刚刚那一下,就能抓爆青子的心脏。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有珠冷声问道:   “你是苍崎橙子请来的打手吗?”   “不。”   青年洒然一笑,手放于胸前,优雅行礼。   “我名为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橙子是我的好友,这次前来三咲市,虽然离不开她的‘指点’,但我本人的收获也不小,所以应该说是各需所需。”   “埃尔梅罗……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有珠眼睛一眯,缓缓道。   “时钟塔矿石科的君主家系,阿奇波卢德是本家。这么说来,你就是阿奇波卢德这一代的继承人。”   “是这样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没什么。”   肯尼斯摇了摇头。   老实说,比起阿奇波卢德继承者的身份,他作为冠位魔术师的种种事迹更加有名。   不过有珠不知道也不奇怪。   毕竟日本地处偏僻,更不要说常年在三咲市这种乡下隐居,加上对魔术界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有了解那种情报渠道,没听说过他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很好,多一张底牌总没坏处。   表现欲、虚荣心太强的魔术师往往没有好结果。   “那个女人究竟让你干什么来了?还有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青子在有珠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来,目光凌厉的瞪着肯尼斯质问道。   她没听说什么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她现在只关心自己那个笨蛋姐姐和眼前的敌人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   “橙子大概是想报仇吧。”   肯尼斯摊了摊手,毫不遮掩地说道。   “但我不会对你们下杀手,你的命已经被橙子预定了,至于我……正如我告诉过你一样,我是为三咲市的魔女而来。”   “有珠?”   青子闻言一愣,望向自己的同居者,果不其然,有珠脸色不太好看。   “话先说在前头,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妥协的。”   她干脆了当地做出宣言。   “哦哦,这样啊。”   肯尼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看似无辜却又狡诈的笑容。   “可是我已经快成功了,那么你要怎么办?”   “?”   没等有珠想明白,忽然一阵强烈的悸动袭上心头。   “这是……?!”   她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怎么了有珠?”   “……洋馆的结界被打破了。”   “这——”   青子一阵愕然。   洋馆的结界?作为有珠的工房和她所珍惜的父母遗产,理所当然被设下了多不胜数的结界,就连笼罩白犬冢的茂密森林也是防御系统的一部分。   结界被打破,也就意味着有人入侵。   难道说,敌人的真正目的是洋馆?   这也太奇怪了吧,那个房子只是有珠的父亲从英国搬过来的,本身没什么特殊之处,换言之敌人盯上的是藏在洋馆里的东西?   莫非她所不知道的什么魔女的秘宝?   “……”   突然,一阵轻微的声音传入耳畔。   青子猛地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有珠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面部完全被阴影和发丝遮掩,唯有动听的轻哼响起。   那是美妙古老的歌谣,但其中包含着的情感,却是充满杀意与愤怒!   是了。   比起丢了什么,有珠更讨厌的是有陌生人闯入自己的家里,擅自触碰她所珍惜的事物。   轰隆隆!   不远处的高架桥塌了。   像是被人硬生生揉了一团的橡皮泥。   无数钢筋、水泥、土块相互混杂、摩擦,依循着某种规律逐渐改变形状,如果还是用橡皮泥来比喻,那么就是把橡皮泥塞进凹陷的模板里,使其——成型!   “——!”   双脚踏入河溪,水花溅起十来丈高,但水声却敌不过‘它’那从体内传来,好似雷鸣一般的轰响。   伦敦桥的化身,久远寺有珠三大王牌之一的桥之巨人强势登场。   由于增加了‘铁’的要素,它的面貌也发生了较大改变。   不仅块头更大了,身体也越来越接近人型,双臂完全由钢筋混凝土构成。   头颅与胸膛一体化,熟读各国神话的人见了估计会想到东洋某位的无冕战神。   “桥之巨人么,这么近一看,果然很壮观。”   明知有珠是愤而出手,但肯尼斯却没有半点畏惧,从容的笑容宛如嘲讽一般挂在脸上。   “桥、半斤八两!”   “得令!”   “了解了!”   有珠一声令下,三头使魔同时动手。   不过却不是只针对肯尼斯一人,被称为‘半斤八两’的两个怪模怪样的生物分别朝着莉塔和艾尔芙冲去,显然是想要限制住对方的行动,免得干扰桥之巨人的攻势。   桥之巨人抬起双臂,照准了肯尼斯所在的地方重重拍落!   “……”   肯尼斯神色不变,张开右手,空气陡然泛起涟漪,接着一把好似古代原始人用过的石刀落入掌心。   弗内乌的胃袋很特殊,有一部分‘虚数属性’,能够像异次元口袋一样存放一些东西。   当然,体积不能太大,而且还得是不易损坏的‘死物’。   魔眼的话,得存入容器才能放进去,不然会坏死。   至于他手上这把石刀,就不需要顾忌太多了。   因为……只是一次性用品罢了。   把魔力注入石刀,再对准从天而降的双拳。   ——仅此而已。   然而,相当荒唐的一幕发生了。   看似平淡无奇的石刀表面骤然开裂,无数的裂缝迸发出无穷且耀眼夺目的光。   没有过度的收束、凝聚。   只是纯粹的,像是火山爆发一般肆意喷薄!   天地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一片白色。   有珠创造的‘主场’也被摧枯拉朽地击溃。   她的夜之饕宴(diddle diddle)最怕的就是人造光。   等到余波平息,视野恢复。   环境虽然还是那个环境,但桥之巨人的上半身却不见了,只剩下两只腿,像柱子似的没入水中,随着整体结构的崩溃,那两条腿也在有珠呆然的注视下轰塌,一大堆‘碎片’沉入河底,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她的桥之巨人,就这样被.干掉了?   不仅如此,‘半斤八两’——两个负责牵制莉塔和艾尔芙的使魔也输了,被毫不留情地拆成碎片。   仅仅一个照面,她这边包括‘主场’在内就损失了四个童话怪物。   半斤八两的失败倒是早有所料,关键是‘桥’。   童话魔术的特异性被称为‘传承防御’,说得简单一些就是‘游戏规则’,每个使魔都有自己的弱点,想打败它们只能遵从规则。   桥之巨人的弱点仅有一个,那就完全摧毁本体,但是面对有着数百年神秘的伦敦桥化身、世上屈指可数的超级魔像,现代武器和现存的绝大部分魔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点,青子也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她现在也被吓到了。   “有珠……”   “那是中国传说中的破山剑,号称一剑就能斩断山脉,但也仅限于挥出一剑,用完就会销毁,是一次性的概念武装。”   有珠忽然出声打断,并向草坡上的肯尼斯投去冰冷的目光。   “——我说得没错吧?”   “不愧是纯血的魔女,知识底蕴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肯尼斯丢掉手里只剩下握柄的石刀,一边鼓掌一边说道。   突然,又话锋一转。   “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之前用的这个只不过是找人订购的仿制品,一直想试试有没有量产的价值,但没找到合适的实验对象,你的桥之巨人倒是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拜其所赐,我决定回去之后下一笔大的订单。”   “可恶的有钱人……”   青子嘴角抽搐,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光看这个威力就知道肯定不便宜,制作工艺也不简单,可对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想用就用,想买就买,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无视青子的抱怨,肯尼斯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   “——来做个交易吧,久远寺有珠,这是你唯一能够守护你那栋房子的机会。”   作者留言:   (终于一百章了,截图留念!) 101.被唬住了的青子   “……”   有珠轻咬着下唇,脸色变幻不断。   看得出,她在犹豫。   犹豫要不要妥协。   一边是父母留下的遗产,一边是魔女的自尊。   无论哪个都不想舍弃。   可眼下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上,不做出选择是不行的。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拿别人珍贵的东西做要挟,这就是贵族的行事作风吗?”   见好闺蜜被如此欺负,青子怒不可歇。   “我并没有要挟的意思,即使魔女小姐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我也不会去恶意损坏他人所珍视的事物。”   肯尼斯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不损坏不代表不能做点什么’——这就你的潜台词对吧?我可不会再被你这个把真话当谎言来说的欺诈师耍得团团转了!”   “那你很棒哦。”   “……!”   看到对方脸上欣慰的笑容,青子只觉得脑袋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冷静,青子。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只要你动手,他就有理由违背和你姐姐的约定,对你下杀手。”   有珠低声安慰道。   “反正迟早也要打,那就干脆先在这儿解决掉一个好了!”   无论是眼前的困境,还是即将回归的‘复仇者’,都不是青子这个半吊子魔术师能够应付得了的,平时总会出手帮忙的有珠这次也自身难保。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现在保住了一条命,早晚也会被那个笨蛋姐姐夺取,如果要等到那个时候再掀开‘底牌’虽然不是不可以,但眼下的困境该如何解决?任由有珠被对方任意拿捏吗?   正如之前所说,迟早也要打,那早点用晚点用又有什么区别?   那不是一次性道具,也不是用了一次就会付出惨痛代价,导致无法短时间内动用第二次的秘术。   那是一扇门,推开那扇门她的人生就会被颠覆。   从此不再是作为纯粹的魔术师……   “你确定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提问的不是有珠,而是肯尼斯。   他双手放进大衣口袋,气定神闲地俯视着青子。   彷如坐在王座上,静候挑战者上门的魔王。   没有恐怖的重压环绕于身畔,也没有要使用术式的征兆。   看似破绽百出,但却让人心神不安。   “你怕了吗?”   青子故意嘲讽道。   “怕?”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肯尼斯嗤笑一声。   “‘魔法’什么的我虽然没见过,但终究也只是更高的神秘,既然如此,那就用足以媲美‘魔法’的神秘,甚至是凌驾于‘魔法’之上的神秘来抗衡不就好了?我会堂堂正正出现在你们面前,又岂会没点准备?可别太小瞧魔术师了,苍崎家的小丫头。”   “那就试试看吧。”   既然打定心思要用,青子又岂会因区区几句话动摇。   就在她准备动手的时候,有珠按在了她的肩膀。   “等等,青子。”   “……?”   没有任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在转头的那一瞬间,青子就理解了有珠的意思。   即使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是假的,但总归来讲也比‘语言’来得要有信服力。   在右侧,隔了二十多米的岩滩上。   一名金发幼女站在那儿。   青子知道她是之前偷袭自己的元凶。   不过相比起这点,如今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变化。   那身做工精良的哥特萝莉装与肌肤相融,随即生出大片金色的毛发,头部、肢体也随之变形,头上长出耳朵,四肢弯曲落地,体型比先前大了三四倍……   不过短短几秒,姿态便已定型。   幼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身长超过三米,坐在地上都比人高的黄金之狼!   这番变化之大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   “……”   有珠和青子失去了言语。   她们并不是因为‘少女变成狼’这种事情而震撼。   而是因为,那神圣雄壮的姿态。   以及……铺天盖地袭来,犹如侵蚀皮肤般的压迫感!   即使是半吊子的魔术师。   即使是不通魔道的一般人。   在见到它的瞬间,就能明白——   那是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遥不可及的奇迹的化身。   “艾尔芙。”   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只见黄金狼迈出前腿朝着主人所在的方向走去,姿态优雅而不失灵动,不带半点烟火之气,有珠和青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渡步至那个青年身边,乖乖地盘坐在地,低着头任其抚摸自己的前额,甚至还很人性化的露出了享受之色。   “……给你们介绍一下,祂是我从白俄罗斯的森林里带出来的狼,以魔术师的立场来说,就是幻想种吧。不过像祂这样的幻想种,大概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头……不,就算是在遥远的,已悲情退场的神代,它也是少有的上级物种,能与之媲美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几头叫得出名字的龙了。”   肯尼斯一边摸着艾尔芙那令人爱不释手的柔顺毛发,一边淡淡叙述着。   “桥之巨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英国处于罗马支配下的公园一事迹,换算一下,至少上千年的历史。神秘这种东西,当超过一千年的时候,就已经无异于魔法了,而在当前时代,既流传上千年又还能保持机能,不曾衰败的魔术,基本上不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不用破山剑那种不受神秘影响,仅以性能著称的概念礼装,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魔术师都会败在它的手上——即使是我,也不例外。”   “不过,艾尔芙就不同了。它的神秘远高于桥之巨人,即使是‘魔法’的特异性,对它也不起效,即便你掌握了‘魔法’,想要赢它,依旧得各凭手段。”   “所以你要想好了,我虽然答应过橙子不对你下杀手,可如果你自己不识趣的话,那我也就只能奉陪到底。恰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们苍崎家流传至今的‘魔法’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很有杀伤力。   当知道自己依仗的王牌也难以击溃敌人,青子内心不由动摇了。   魔术师们无比羡慕的‘魔法’,其实就寄宿在她的体内。   可是,不能说用就用。   最初的魔法是没有附加条件的。束缚住青子的不过是精神上的创伤,是给世上仅有的五个特权所加诸的精神枷锁。因此,她的姐姐橙子才会对不成熟的妹妹予以嘲笑,嘲笑她的弱小。以人的身躯不能背负‘魔法’,还不如一把利剑来的作用大。   青子所谓的觉悟,说到底也属于‘冲动’的范畴,   她本来已经酝酿了很久,眼看随时都能发酵,强行打碎束缚自己的无形枷锁,但却被肯尼斯硬生生把压下去的‘理性’拽了回来。   人一旦开始思考,就会越想越多,从而导致杂念缠身。   所以有的时候,‘单纯’反而才是最好的……   捕捉到青子的表情变化,肯尼斯心中暗自发笑。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儿啊,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个擅长用真实编造谎言的欺诈师。   却还是一时半会跳不出原来的固定思维。   艾尔芙确实能与‘魔法’一战,但前提是祂还保留着那份‘特异性’。   完美无缺的奇迹,只要败过一次,就不再是完美无缺的了。   只是单纯的‘奇迹’。   固然,还能够轻松碾压当世魔术师,横扫现代。   但是面对‘魔法’,却只能凭借个人本事去硬拼,换句话说,如果青子要和艾尔芙战斗,占据优势的也只会是青子。   但,她们并不知道艾尔芙‘输过’一次,有珠也没有提醒,而是采取默认的态度,正是这幅态度间接感染了青子。   可能她本人不这么认为,但在肯尼斯这个局外者看来,她还是太过于依赖自己这位良师益友了。   “……说出你的交易内容。”   忽的,有珠幽幽出声。 102.就这样入手了一只未婚妻(节日快乐!)   风,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朵朵梅花般的雪,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久远寺有珠伫立于这片看似唯美却又冷酷无情的天地之间,头顶的帽子、肩上,已经攒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尽管是一如既往的目视前方,但她的双眼却没有焦距。   这里是白犬冢,三咲市的中心,都市化的步伐不曾触及的地貌。   茂密森林被逐渐染上一层素白银妆,因昨夜战斗而损坏的道路依旧是满目苍夷,坑坑洼洼、遍布裂痕,不小心一点的话摔上一跤也是很正常的。   而在道路的尽头,被少女视为一生归宿的‘家’却消失了。   正如字面含义,彻底人间蒸发了。   只留下一片足以用来踢足球的辽阔空地,还有色彩缤纷的花圃。   如果没有这些花圃,她甚至会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青子一边叹服般说着,一边朝着有珠走来。   即使听到了他人声音,有珠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失去生命的人偶一样,倘若放在漫画里,估计会变成灰白的石像,然后风一吹,化作纷飞的碎末……   “有珠……”   看到好闺蜜这个样子,青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虽然回到白犬冢之前那个男人就说过‘房子我先收下了’这种话,但等到真正亲眼见到之后,依然不免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   连她都愣了好一会儿。   至于有珠……已经像这样发呆半个多小时了,如果不叫醒她,也不知道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恐怕到明天都有可能。   青子心情很矛盾,虽然这一趟出去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犯低级失误,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又拖了后腿,没有帮上一点忙,就像女主角身边的路人角色一样微不足道。   她讨厌逃避,所以才会接受苍崎家继承者应承受的命运,努力朝着优秀的魔术师这个目标奋斗,然而这一次——她却逃避了。   因为不这样,有珠很有可能就会失去她最珍视的房子……   “那个笨蛋姐姐真是有够狠的,竟然连这种消息都提供了。”   如果可以,青子恨不得现在就照着某人的脸蛋来上一拳。   那个叫做‘肯尼斯’的男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洋馆‘偷’了,然后又提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条件。   说是要迎娶有珠,还厚颜无耻地说自己这一趟其实是来相亲的,又说对于有珠昨夜那临危不乱的表现感到很满意……简直让青子怒火中烧,如果不是顾忌到对方手里有有珠的房子作为‘人质’,她绝对要动手杀人。   至于打得过打不过,那得打了才知道。   总归来讲,对方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有珠回英国跟他定下婚约。   原因什么的,也都说得很清楚。   大致来说就是长辈那头催婚催得很紧,但又不想这么早结婚,所以就退而求次,试图找个自己看得上眼的对象,先把这事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许久未见的好友——苍崎橙子‘恰好’提供了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就动身前来三咲市。   虽然逻辑清晰,大局观满分。   但青子仍然不理解对方的想法,难道英国的魔术师都是这样‘相亲’加‘求婚’的吗?   “青子,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了……”   沉默许久的有珠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颇有些沙哑,尽管很平静,但青子却听得出其中的苦涩。   “有珠,你真的要答应那个荒谬的条件?”   “虽然荒谬,但也只能接受了。毕竟只是用于应付外人的婚约而已,我会尝试着跟那个人私底下定好互不侵犯的公平协议,这样一来,我所损失的就只有人身自由,作为魔术战的败者一方所要付出的代价而言,已经很宽容了。”   “因为他大可趁我上学的时候对我展开袭击,以他的实力,我赢不了也逃不了。可以说,虽然他做得事情很过分,但他至少还留给我一定的周旋余地。”   青子本来还想说‘你就不怕跟他回去之后出点什么意外?’但听到这话,顿时便陷入沉默。   确实,肯尼斯要是愿意的话,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看上眼了找个机会动手把人绑回去结婚生子就好了,干嘛还要特地用有珠最珍视的‘房子’作为要挟?   房子固然珍贵,但有珠自己也很珍贵。   要房子还是要自己?这根本就是无解题。   没办法选择。   但,她还是答应了。   因为有珠知道,即使拒绝,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动用武力——强行绑人,这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乎——   在‘糟’与‘更糟’之间,有珠选择了前者。   “相比起我,你还是考虑一下如何过你姐姐这关吧。我这边暂时不要紧,以那个人表现出的性格来看,虽然做事让我很不愉快,但只要定下婚约,帮他应付过去,他应该不会再对我不利。况且,英国是我的故乡,洋馆本来也是从英国搬过来的,所以没什么好不习惯的,加上去了伦敦我还可以到时钟塔进修,足以替代礼园的学生生活——真要说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是那幼稚的自尊心不容许我向人低头罢了。”   从愤怒到沮丧,从顽抗到妥协。   本以为会无比生气,然后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跟对拼个你死我活,但偏偏那个人的手段太高明了,就连冲动的青子也被压住没有爆发。   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可思议。   “……说到底都是橙子害的,为了复仇,为了不让你帮我,竟然用了这种手段。听那人说,今天应该就会到,等我把她解决了,再想办法救你出来。”   青子握紧拳头,咬牙道。   现在洋馆还在对方手里,有珠必须要回一趟英国,但只要把洋馆的所有权夺回来,之后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看到青子这幅坚决的样子,有珠只能暗自叹息。   她也不想受制于人。   但吃进嘴里的肉哪有这么容易吐出来。   对方一定会逼着她签订协议,就算她不想签也不行,不想签的话等到青子来救她,估计早就大局已定,所以签是一定要签,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全自身。   只不过对方不会忽略青子这个不稳定因素,也不会对她放心,定然会在协议里加上一条关于限制人身自由的条例,到时候就算青子把人杀了,效力也依然健在。   救?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选项。   青子到底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等她冷静下来也能想到这点,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说为好,免得干扰到她的状态。   只有愤怒的青子才是最可怕的。   嘴上不说,其实有珠心里也对那个把自己给卖了的旧闺蜜怨念极深。   虽然不能亲自动手有点遗憾,但青子也算是半个徒弟,借她之手教训对方也差不了多少。 103.那我看她是来不了了   火焰在壁炉中燃烧,木头噼里啪啦的响,热气升腾,努力抵御着从屋外渗入的寒意。   在熊熊火光映照之下,光影蔓延到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宛如起舞一般,随着跃动的火焰而摇曳。   屋子并不大,墙壁、地板……就连家具都是木质的,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可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皑皑雪景。   雪,还在不断地下。   像是要掩盖整个大地。   肯尼斯坐在椅子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悠闲翘着腿,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窗外那美丽的雪景。   木屋与雪,这种组合让人不由想起一些故事里,住在雪山上的猎人。   可谓是别有一番风趣。   ——咚咚。   敲了两下门,随后门外有人说道:   “少爷,久远寺小姐来了。”   是克利夫兰的声音。   “带她过来。”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   一名黑发的少女走了进来,   白色调的短大衣,头戴有蝴蝶结白色绒帽,与她漆黑的眼睛和头发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却没有任何的不协调感,那种童话故事般的气质,美得不可方物。   老管家没跟进来,他知趣地把门带上,默默退下。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一时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柴火的哀鸣。   “先坐吧。”   肯尼斯率先打破沉寂,又为其倒上一杯咖啡。   “……”   有珠一言不发地坐在肯尼斯对面的空椅子上。   瞥了眼桌上的茶杯,不由秀眉微蹙。   并非是讨厌咖啡,而是她注意到,桌上有三个明显被用过的茶杯。   一个是肯尼斯,一个是刚刚倒的。   还有一个……是谁的?   “你来的比我预料得要更早一些,不过这也提高了我对你的评价。我讨厌聪明的女人,但如果是自己人的话,就不一样了。”   肯尼斯忽然道。   “我虽然是来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条件任你摆布,因为这只是一场交易。。”   有珠把注意力从茶杯上移到桌对面的青年身上,目光冷锐,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她的体型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偏于纤细,但她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势却比那些常年身居高位的所谓大人物还要来的有压迫力。   如果换一个人和她对峙,想必已经满头冷汗说不出来话了。   但对于肯尼斯而言,也就是这种程度而言。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身后大衣里掏出一份被红绳捆住的羊皮纸,将其放在桌前。   “契约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只需要签了就行。”   “……”   有珠脸颊僵硬,虽然她本来就是面无表情,不仔细也看不出变化,但她的眼中却蒙上一层阴霾。   本想试着夺回一些主导权,但肯尼斯这态度,却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有珠沉着脸,打开羊皮纸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都做好了要跟对方扯皮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发现仅有寥寥几句话。   大意就是——   除了婚约方面要接受安排,只要不离开伦敦,她想干什么都行。   “……”   有珠眨巴眨巴眼睛,无言地抬头望向对方。   这个条件是不是太宽松了点?   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肯尼斯耸了耸肩道:   “一开始,我只想找个合适的对象,把族内的催婚应付过去罢了,不过我现在稍微改变主意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有珠顿时警惕了起来。   经过最近几次或明或暗的交手,她算是领教到对方的厉害之处了。   即使橙子不提供情报,输的几率依旧占据大半。   因为对方就是这么一个难缠的角色。   与这个人比起来,她和青子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   “别这样瞪着我,我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肯尼斯貌似无辜的辩解道,但有珠仍是一脸怀疑之色。   没办法,青子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容不得她不小心谨慎。   “好吧我坦白。”   大概是敌不过有珠的瞪视,肯尼斯故作叹息地说道:   “其实,我是突然觉得,埃尔梅罗有你这样一个女主人也蛮好的。”   “我是不会对你这种人动心的。”   有珠并没有因为这近乎表白一般的暧昧言语而心慌意乱,肯尼斯刚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做出宣言。   “为什么?”   肯尼斯似乎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丝毫不惊讶,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   “与不喜欢的事物保持距离是理所当然的。”   “唔,感觉论吗?这倒是符合魔女一概的风格,据我调查,你的父亲是与魔道无缘的一般人,而你的母亲则是纯血魔女,按理说本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但却偏偏走到了一起。这在出身于贵族家系的我看来,就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实在是太奇妙,与其说是命运女神的垂青,不如说是恶作剧。”   “——够了!”   有珠突然打断道。   她的眼神就像要把人生生洞穿的利剑一般,充满冰冷的杀气。   “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我父母的事情指手画脚。”   “……真的好吗?在心里筑起高墙,像个幼稚的孩子似的,倔强的守护着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同时,并拒绝新的变化。”   肯尼斯注视着茶杯中扩散的涟漪,十分淡定地说道。   “我怎么做也不需要别人来教我。”   “不,我的目的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人啊,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没办法一直原地踏步,只要不断思考,不断的活下去,无论是在哪个环境,都会被动的承受外界影响,所以你的做法是无意义的,而我,也不是绝对没有胜算。”   “……”   有珠沉默着,撇过头去,似乎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想再多跟他说半句话。   见状,肯尼斯很想笑,但又怕把人激怒了,所以只好忍着。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可爱的反应。   “算了,剩下的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先签订契约,签完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橙子吗?”   有珠低喃着,余光瞥了眼桌上那个被用过的第三个茶杯。   “是啊,知道你不会来碍事,高兴得眉飞色舞,甚至提前发表了胜利宣言,还说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婚礼?我不记得要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订婚仪式而已。”   “……那我看她是来不了了。”   作者留言:   (今天啥日子大家也知道,本来我还是可以挤出第二更的,但没办法,偏偏在这种忙碌的日子里卡文,所以今天就只有一更,容我缓一缓理一理思绪,再来搞定最后的魔夜) 104.有雪的季节,总是少不了争斗   深夜零点的游乐园,就是沐浴于阴影中的死域。   入口处耸立着夺人眼球、豪华炫丽的旋转木马。   如同翻腾的龙一般把游乐园周围包裹起来的过山车。   挑战当时的建筑技术极限的摩天轮以及超大型迷宫城堡……   种种加起来,占地面积有三十五万平方米。   这番壮举放在十年前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游乐园的拥有者,本想将它打造成三咲市一处重要的标志性建筑物,然而初期的辉煌遮盖了大量隐患。   完全不需要同行打压,光是那一连串暴露出来的缺陷就让人忙得焦头烂额。   随着业绩不断下滑,终于,到了1986年。   三咲市唯一一座游乐园,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   游乐园正门那生锈又古老的大锁根本挡不住魔弹的一击。   哐当一声就被破开了。   苍崎青子绷着脸,大步踏入。   这里的地图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烂熟于心,无视路边的指示标,径直来到中央广场。   到达之前就先看到了以阴天的夜晚为背景,凹凸无序,焕发着威严和异彩的城堡耸立在那里。   埋葬着往日之梦的游乐园中第一大建筑物。   如果说过山车和摩天轮是‘动’的游乐设施的话,那么城堡就是‘静’。   KistyLand的三大标志性建筑之一,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导致这个乐园关闭的魔之建筑。   一般的话,游乐园的迷宫分为两大类。   建的很广大使来访者迷路的大迷宫和,靠着交错的光影使来访者迷路的镜子屋。   而这个城堡,则是将两种融合在一起。   纵深超过一百米,内部还分成三层结构。   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的迷宫全部用镜子装饰,就算是熟练的人想要走出来也要三十分钟。就是这么复杂和宽广。   与其说是为人带来快乐的娱乐设施,不如说是唤醒人们内心深处恐惧的魔境。   去过一次的人,有不少会患上镜子恐惧症,乃至于对游乐园本身都心生排斥之意。   沿着四通八达的宽阔人行道。   青子就像挑战魔王的勇者一半来到城堡前的小广场。   在魔力加持下,五感被强化到了她当前技术水平所能达到的极致。   不过,这是……有些无用功。   有没有埋伏不知道,但邀请青子来的人,并没有躲在暗处,而是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台阶上,仗着台阶带来的一些高度优势,单手撑着纤细腰肢,宛如俯视般的望着她。   “来得真快呐,不过这也证明你的警惕性太低了。就好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呆头鹅似的,随随便便就闯入他人阵地,如果不是我发出的邀请函,而你又是我的妹妹,现在估计尸体都烂在路上被野狗叼走了吧?”   感叹过后便是一连串的嘲讽,让青子额头暴起青筋。   所谓的邀请函,是她在家里收到的信件。   苍崎家本身就是陶川的地主。   即使有珠的房子被偷走了,她也还有地方可以住。   不过就在她思考对策的时候,突然有个跟她长得极其相似,还打扮得像个滑稽小丑的人偶打着‘送信’的名号找上门。   ……之后不必多说,自然是打了个爽。   到现在她还觉得身上一些地方酸疼不已。   “我才惊讶呢,还以为你会选个怎样的地方作为你的墓地,没想到是游乐园。怎么?是想找回被祖父狂训而丢失的童年?”   “不,这是为你准备的。你不觉得这个堆积着生锈的幻想尸骸的地方跟你很像吗?既然无法承其所重,那就干脆摘下来好了,连带你那脆弱的生命一起。”   “……说了半天,果然还是冲着苍崎家的魔法来的吗?还以为你多少有点进步,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还没看开,高估你了,笨蛋姐姐。”   “是有点不甘心呐,不过那跟复仇没什么关系,只是作为魔术师应有的好奇心使然。要说高估,我也太高估你了,青子。被逼到那种份上,居然还没有半点作为,到底是那个男人太厉害了,还是你的器量比我预料得还要不堪?。”   长发甩动,带着丝丝清雅的芬芳。   与青子颇有几分相似,但风格却截然相反,更加成熟化的女魔术师抱臂而立,托着那下作的r量,眯起好看的眼眸,半嘲讽半试探的说道。   肯尼斯没告诉她事情过程,她只知道肯尼斯成功挪走了笨蛋妹妹的靠山。   说到底。   虽然彼此间各有所得,但橙子还是不免有存有几分利用肯尼斯去试探青子的念想。   如果青子在肯尼斯的压迫下掌握了真正的‘魔法’,那她这边就得改变一下计划方案了。   可是没想到,居然‘什么也没发生’……   这还是她那个本能大于理性的妹妹吗?   青子不能使用魔法。   在橙子看来,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祖父施加的‘防止奇迹发生’的术式,还有一个就是精神障碍。   前者理论上是最好解决的,而后者,则是说跨越也可以跨越过去的。   正因如此,橙子才会对青子的不成熟感到恼火。   可现在看来,似乎原因又并非如此。   难道还存在着其他未知的限制?   如果是,那么今天青子怕是就走不出这个游乐园了。   “还敢提这事!”   青子心底积攒已久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撩拨起来了。   “几年没见,你这家伙真是无耻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为了一己私欲,把其他人扯进来不说,还让有珠不明不白地受罪,跟你做朋友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虽然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比起这个,橙子更想看到妹妹那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故意摆出一副‘你还年轻’样子,理直气壮地道:   “什么叫不明不白的受罪,我可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朋友份上,帮她找了一段好姻缘。”   “那你怎么不去嫁!哦,我知道了,是你年龄太大,又长得丑,还性格恶劣,所以人家看不上你。”   “……作为遗言来说,还真是别具一格呐。”   “可不是嘛,等你死后,我会把这段话刻在你的墓碑上的。”   寒冷的空气中,姐妹两人无言对视,近乎一致的眼神相互碰撞、摩擦,迸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意。   毫无征兆地——   青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见状,橙子秀眉一挑。   没有出声,下一刻,从左手边侧面袭来了十几颗脑袋大的青色魔弹。   宛如连珠火球似的疾飞而至。   时机、术式发动速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看得出青子与有珠分开之后没少琢磨该如何教训自己的姐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几个小时前在家门外与送信人偶的一战,积累了经验,收获了灵感。   不过在橙子眼里也就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眼睛一闭一睁,再轻轻一瞥。   那绚烂的魔弹攻势就如同阳光下的冰块一般化为无序的魔力残渣。   躲在路边草丛里的青子不由‘啧’了一声,眉头紧锁,神情无比凝重。   她刚刚是用了隐身术法,加上有珠走之前临时做的‘童话玩具’,相互配合,想要打橙子一个出其不意,但事实证明,橙子可不仅仅只是痴长她几岁这么简单。   “魔眼么……”   青子看得很清楚,就在刚才,橙子的眼瞳出现了异变。   像是盈满金色的云雾,又好似金色的星光。   总归来讲,那都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   青子是知道的,自己姐姐有着天生的魔眼,甚至以前为了回报祖父的期望努力过头导致视力不得不戴上眼镜。   可是现在,橙子脸上没有眼镜,而那双魔眼似乎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一种以前所感觉不到的威慑力……   尤其是被视线扫过藏身之所的时候,莫名的压力就好像要把整个空间就压碎一般。   作者留言:   (下一更,应该七点前能搞定....顺便来一张有珠未来的睡衣图...手动滑稽) 105.真英雄,以眼杀人!   这一战不好打啊。   青子默默心想。   不过,能赢。   在强烈的信念浇灌下,身体里那些无形的神经以恐怖的高速回转,魔力在激增。   她的魔术回路虽然【量】不尽人意,但【质】却超乎想象地高,相同数量的魔术回路,其他魔术师是普通的汽车,她则是最先进的跑车。   这就是胜机所在!   “……接续,交流数纹模式。”   她低声念诵属于咒文,手臂烙印的魔术刻印,包含奇迹的苍崎家的心血结晶绽放出与其个人性质相符的青色辉光,将周围照得通亮。   同时,那明显的魔力反应也被守在城堡门前的橙子轻易捕捉到了。   “真是的,连藏都不会藏,简直令人火大。”   虽然确定了目标所在,但橙子反而皱起眉头。   才能什么的她才管不着,她只知道,自己忍受不了这个背负着与自己相同血液的女人用这种低劣笨拙的方式战斗。   抬起手,玉指凌空虚划。   动作迅捷而又娴熟。   卢恩符文的使用离不开载体,但到了橙子这种境界,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因为连空气、乃至于空间本身都是她挥洒笔墨的‘纸张’。   魔力被精确分割、注入符文,无可挑剔的一手术式构筑,宛如艺术一般。   Nauthiz——   Isa——   Thurisaz——   只见广场上呼啸着,仿佛在看戏的寒风被强行聚合起来,朝着路边阴暗的草丛席卷而起,所到之处皆化为冰霜,好似一条洁白之径。   然而,在触碰到草丛砖块的瞬间。   数十、数百的尖刺冲天而起,宛如荆棘一般将那方圆十几米的空间完全笼罩其中,因为过于密集,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座冰山耸立在那儿。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青子一个鱼跃从灌木丛中扑出,免去了做成人肉刺身的命运。   视野剧烈旋转,身体在地上翻滚。   一身干净的红黑裙子被弄脏,但她毫不介怀。   看似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掉出一枚青色的猫铃。   那是有珠送给她的临别礼物,同时也是用来击败橙子的关键性道具。   当然,青子并不会童话咒术。   她能做到的,就只有用力踩碎这个猫铃。   咔嚓!   夹杂着清脆之音的破碎声响起。   骤然间,凭空掀起了一阵无形之风。   然,在触及到环境的刹那,便染上了黑夜的色彩。   形成足以遮掩视线的漆黑之风,转眼席卷了整个小广场。   “——刻印负荷发动,限定百分之一百五十。”   这既不是一工程也不是二工程,而是三工程以上的魔力压缩。   单是用收集、生成这些青色的以太进行简单的攻击就能击出相当于十吨的重量。而若是通过魔术刻印进行加工,将它们的效果相乘进行扫射的话,就连橙子身后的城堡外壳都会变得千疮百孔,如果不小心打断几根关键性的柱子,或许还会就此轰塌。   “魔弹形式——发射!”   用力扣下心象世界的扳机,把整个人当成机械构成的枪炮。   杀气、敌意……以及作为魔弹材料必不可少的充沛魔力。   统统的一切,通过从指尖展开的复合魔法阵,化作暴风咆哮一般的魔弹激射而出!   威力自不必待言,连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好几倍,无限逼近音速。   这套作战方案,是青子自己想出来的。   然后经过有珠的完善,又提供了些道具,才得以发挥出这般效果。   见招拆招敌不过,那就干脆赌上全部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就是青子的想法。   火力、快节奏。   这就是射手的战斗风格。   不过光是这样,胜率依然不高。   因此,还得加入一些出其不意的要素。   第一波佯攻的主要目的就是‘欺骗’。   故意暴露有珠给的道具,再不温不火地发射一些魔弹,让橙子以为是在试探。   被逼出掩体也是预料之中,或者说,她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没什么比‘狼狈逃窜的敌人不得已使用其他道具继续拖延时间’这一表象更加具有欺骗性了。   橙子绝对想不到,她并没有借此重新躲起来,而是在最短时间内.射出最大威力的魔弹……   短短几十米只需要零点几秒。   踩碎猫铃的同时,青子已经用眼睛牢牢记住橙子所在的位置,即使印象模糊,魔术刻印也会依循着记忆对身体进行下意识地调整,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曾说,在使用魔术的时候,魔术师本人就是机械罢了。   从黑风掀起,到魔弹释放,中间仅隔了一点五秒。   以橙子那凡事都要经过理性思考的作风来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她意识到危机从而逃跑。   说到底,魔弹这种东西本就是注重射速和火力,射速能带来一定的隐蔽性,因此在发射出去之前很难根据魔力反应来判断魔弹火力。   无法判断,也就意味着无法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对策。   虽然用‘看’也能多少捕捉到一些信息,可是青子用上了有珠的猫铃,导致双方都丢失了视野,这也是为了针对橙子的魔眼。   据有珠透露,橙子的魔眼有着束缚的功能。   这对一名‘射手’太不利了。   虽然根据之前的佯攻来看,效果好像和有珠描述的不太一样,但也没关系,魔眼是需要视野的,没有视野无异于瞎子。   如此一来,就要比拼战斗意识了。   以橙子的谨慎,在丢失视野的时候,除了疑惑之外,肯定还会采取一些防护手段,不过就这短短一点五秒的时间里,她能做出抵御自己倾注一切制造出的魔弹的结界吗?   答案显然是——否。   胜利近在眼前,但青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某种沉甸甸的情绪压在肩上,像是要让她跪倒在地忏悔一般。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   她这样低声轻语着。   然而,下一刻。   极具个人特色的柔美嗓音倏然响起。   “啊啦,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那充满恶意的语调,即使化成灰,青子也能认得出来。   正因如此,她感到匪夷所思。   这时——   受夜色渲染的黑风平息了。   按理说,还能再吹一会儿的,即使要消失,也没有这么快才对。   然而在青子眼前,那灰蒙蒙的黑风却以一种极为反常的速度消散、平息,仿佛作用在它身上的时间加快了数十倍……   丢失的视野再度回归。   广场依旧是那个广场,地上积了的雪出现了一条空径,从青子的身前,延伸至城堡的门口。   那是魔弹的冲击力造成的。   可是,该有的破坏力去哪儿了?   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痕迹之外,一切都跟之前毫无区别。   那个身披红色坎肩,宛如贵妇人一般的魔术师正以戏谑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得提高一些对你的评价,抛开那个挺有趣的战术不谈,你个人的实力也让我蛮惊讶的。青子,相信我,继续发展下去,你迟早能够成为超一流射手的。”   “……”   青子绷紧脸庞,像是做噩梦般的,死死凝视着自己的姐姐。   仿佛在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子,作为魔术师你还远远不够成熟,面对比自己更强的敌人,竟然先一步丢完底牌,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是有几分效果,如果没有这双眼睛在,我大概就只能动用另一张王牌了。”   橙子收起了多余的情绪,极度冷淡地说道。   “看来情报出错了,你的魔眼,并不是原来那双了。”   青子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恢复冷静。   “毕竟性能才是最关键的,我现在这双魔眼,是我原来那双魔眼的上级,名为【制约之魔眼】。至于具体的含义,以及它具有的效力,你就自己慢慢猜吧,不过前提是——你还有那个闲心的话。”   语罢,橙子微微眯起双眸,望向青子的视线瞬间被赋予了特殊的力量。   噗通——   本就耗尽魔力,累得不行的青子一下子跪倒在地。   脸色发白,嘴巴张大,想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但却怎么也办不到。   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开始吱嘎作响。   一股不同于纯粹重压的古怪压力作用在身上,不仅是身体……她觉得就连精神、灵魂也受到影响,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按住,不断地发力,直到将构成‘苍崎青子’这个人的全部要素全部碾碎为止……   青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魔弹起不到作用。   所谓的‘制约’,其实就是概念上的压制。   束缚是没有杀伤力可言的,但压制却不一样。   它是和‘强化魔术’相反。   威力小的魔弹被瞥上一眼就会直接丧失威力,威力大的魔弹则是被强行削弱。刚刚她射出去的魔弹,想必也是被削弱了很多,所以才会被橙子身上的防护术式挡下来。   至于为什么不受丢失视野的影响。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黑风根本没有波及到橙子。   橙子一直用视线注视着前方,不仅风吹不过来,透过风射来的魔弹,在闯入视野的时候也会受到影响。   “青子,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隐情,但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再不用的话,真的会死哦。”   橙子做出无情的宣言。   作者留言:   (晚了半个小时,以后真的不能随便乱奶...) 106.第五魔法使的诞生   “——魔法这种东西,真的就这么难以触碰吗?”   游乐园并非是建在荒僻无人的郊区,它就坐落于町内,与住宅区仅隔着一片人工绿化带,翻过外墙走上几分钟便能离开这个堆积着废弃幻想的垃圾堆,重返红尘俗世。   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加长轿车,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不靠近很难发现,像是匍匐于阴影中的幽灵。   看起来扁长的车体,内部却异常宽敞,即使平均身高的成年人站起来,头也碰不到车顶,给人的感觉就像往车里塞进了一个房间,而且还是相当奢华的那种。   地毯、酒柜、真皮沙发……若是在无意识中被转移到这里,醒来之后说不定会误以为来到了哪儿的高级沙龙。   肯尼斯就坐在沙发上,后背陷入柔软的腰枕,悠然地翘着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   车内顶部有一处不自然的凸起,那是某种经过炼金改造过的仪器,同样镶入了宝石,使得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但比起颜值来讲,还是性能最为重要。   看似布满碎钻般的表面其实全是凹陷的孔,孔不断地向外溢散出淡淡的光芒,在特定的术式引导下,编织出了一幅精细的画面,并犹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定格于半空中。   画面上是一对姐妹在战斗,先是言语交锋,再是斗智斗勇,打得简直比好莱坞大片还要精彩,不过到底还是姐姐技高一筹,仅凭一双魔眼就让妹妹一番苦心付之一炬。   局势已明朗化。   妹妹情况极其不妙,看那痛苦到隐隐扭曲的表情,以及时不时抽搐的娇躯,就知道她正在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如果再不赶紧做点什么,迎接她必将是死亡的怀抱。   “魔法是罪业,追求且不说,‘拥有’便是无法被世界容忍的禁忌——因此,若要使用魔法,便等同于与世界为敌。在那苍茫浩瀚的伟力面前,人类的意志,就好像尘埃一样微不足道。我虽然知道这些,但我依旧想象不到,青子究竟承担着怎样的压力,那是只有她本人才知道的事情,旁人所能做的,就只有‘看着’而已。”   在肯尼斯斜对面的沙发上,驭使童话的魔女——久远寺有珠轻启唇瓣,清冷纤薄的声音好似霜风扑面,虽然不是夏天,但依然给耳朵带来舒适的享受。   和肯尼斯一样,她也在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仪器投影出的画面。   那是由潜伏于附近的使魔拍摄出来的,可以说是现场直播。   眼看着挚友受苦,而自己却帮不上忙。   有珠此时的心情也是蛮复杂的。   不得不承认,青子已经做得足够出色了。   完全不像平日里学习魔术的时候那么笨拙。   但魔术师的战斗,不是看谁状态更好就能赢,情报工作也是很重要的,有了情报才能策划出最稳妥的作战方案。   青子这样,说得好听是打出了自己的风格,说得难听点就是赌博。   赢了就是大胜,输了就是大败。   如今看来,她的运气显然糟糕透了。   橙子不仅有底牌,还是那种‘几率很低’的底牌。   天生的魔眼何其珍贵,不知多少魔术师可望而不可得,最终退而求次,想办法给自己置办一对人工魔眼。   橙子的魔眼等级虽然不算高,但对魔术师来说相性才是最重要的,何况还有大量的使用经验即使给她一双更高级的魔眼她也不一定肯换。   但,谁也想不到橙子运气如此之好,能够找到一双正好‘适合’自己又等级高的魔眼。   这就让人很头疼了。   “虽然理性希望赶紧死了好,但欲望却在为她摇旗助威。说起来……真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能将那双魔眼发挥到这般程度,怪不得连‘宝石’的魔眼都不要,只要一双‘黄金’的魔眼。明明都没试过,也不知道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莫非是女性的直觉?还是说她事先找了天体科的人占卜?”   肯尼斯这儿感叹不已,旁边的有珠则是扭头瞥了他一眼。   “橙子的魔眼,是你提供的?”   “也不算,那是我们共同的战利品。”   “……看来你们的交情很不错。”   “交情是一回事,这对姐妹俩的决斗,如果没有人在旁边阻止,绝对会出现死者,而这一代的苍崎家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仅出了个冠位魔术师,还有个候补魔法使,无论哪个死了,对这个时代来说都是损失。”   “青子已经快死了。”   “所以?”   “……”   有珠沉默不语。   听肯尼斯的意思,似乎想让自己开口求他   不过,这对有珠来说显然难度过高。   那么要眼睁睁看着青子死吗?   尽管早就打定主意不介入姐妹俩的纷争,但她内心还是希望青子能活下来。   矛盾的心情在翻腾,使人烦躁不已。   有珠深吸了口气,正想要开口,突然听到肯尼斯说了一句‘来了’。   那短短一个词汇当中,究竟包含着多少种感情?   犹如晨钟暮鼓一般在车内回荡。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身为魔术师对【】的敏感度过高,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已经无所谓了。   她只知道,自己看到了。   从清晰无比的画面上,目睹到了奇迹。   即使是艾尔芙也不曾带给她如此大的震撼。   “那就是……苍崎家的‘魔法’吗?”   ……   这就是,苍崎家的魔法吗?   青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   魔眼带来的‘压制’对她完全不起作用。   说来,纯属讽刺。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魔术刻印相当于一种辅助礼装。   但实际上,恰好相反。   魔术师本身才是为了将魔术刻印代代传承下去而准备的容器。   人类惧怕死亡,是因为求生本能。   而魔术刻印同样也有类似的机能。   当宿主受伤、濒临死亡的时候,就会自主提供魔力,并激发治愈魔术。   她,本该会死的。   即使魔术刻印也救不了她。   但在濒临死亡,意识陷入空白的刹那。   求生本能犹如在沙漠中遇难的旅者一般,盲目渴望着水源,而治疗魔术就是一盏明灯,几乎是不加思考的就将意识投入手臂的魔术刻印之中。   心神,如巨岩般下沉。   然后就好像命运使然似的,触碰到了最深处的‘那个’。   魔术是人类智慧所及之尽头的世界。   魔法是不被那其中的任一所涵盖的,属天之外的孤独存在。   ——初始的一改变了全部。   ——后续的二认同了更多。   ——承接的三展示了未来。   ——维系的四隐藏了自身。   于是,终结的第五早已失去了意义。   所谓魔术就是对历史的钻研。   人所造业善恶,星之循环往复,皆命中所定。   然魔法却是诸天之外神的定夺。   人与星都被排除在其外的业力,这世上到底是哪些人,又为何,将之作为奇迹来敬仰赞颂?   赤裸的罪恶。   所谓魔法,是作为人类敌人的存在。   所以,孕育新魔法的存在,必定会被红影抹杀。   回想起曾经多次目睹,却又很快忘怀的那红色的身影,青子头一次没有感觉到恶寒。   因为,她跨过了那道坎。   碎渣般的觉悟,再度拼接起来。   往昔的回忆,童年的噩梦,筑起牢不可破的心之高墙。   魔法,那是不能有一丝迷茫、踌躇,还要有匹敌行星的傲慢,方能达成的至高罪业。   再度找回的意识,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我’还是‘我’,然而却在向着星之彼岸奔走。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红影挡在前面。   用恶毒的语言拼命阻扰着她前进的步伐。   即便如此,青子也没有在意,   非死亦非生。   非想非非想。   有也好,没有也罢。   过去的记忆在淡化,未来的记忆在加深。   唯有这颗纯粹的心还满怀激昂。   “以昭显秩序的吾之名义在此宣告!”   嘹亮的声音划破夜空。   宏大的魔法阵在少女脚下铺展开来。   明明跟固有结界没关系,但是她所在的这片被覆盖了的大地却犹如万华镜般,景色来回变幻。   春夏秋冬、风雨霜雪。   像是对电视机按了快进键似的。   “……”   橙子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她凝望着青子创造出的那片与众不同的宏伟光景。   在那儿不断被覆盖、重写的风景中,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家人,更多的是……青子她自己。   明明眼睛都跟不上风景的变幻速度,但橙子却奇妙得能够‘理解’。   那是一个无比短暂幼稚的故事。   少女抱着死去的猫咪向身为魔法使的祖父哭诉却遭到拒绝,因此……   呵,原来如此。   就是这样才被选中了吗。   从外表来看,那应该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吧。   想不到,早在那个时候,命运就已抛弃了自己,也抛弃了青子。   ……   全身细胞都在悲鸣,但这种程度的痛楚,早在继承魔法的时候就已经体会了无数次。   这份疼痛和孤独,都是为了以肉身到达根源所付出的代价。   因此,没什么可畏惧的。   她早已听够了那些‘不能’。   不管是与世界为敌,还是人类的灭亡。   早该被扔进记忆的垃圾堆。   如果死亡也逃避不了的话,那就认真去面对吧!   “——皆归于正!”   青色的魔力洪流凭空卷起,宛如龙卷形状的风暴,肆意蹂躏着被白雪覆盖的小广场,也在将这个世界本身束缚着她的枷锁打破。   作者留言:   (呃,刨到一本还行的粮草,字数有点多,七十万,所以看了大白天才开始码字,对不住了,今天只有一更。书名叫做《重生日本之以剑称圣》....起点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关于青子的第五法,原著是借用草十郎的时间,但现在没有草十郎,所以就自力更生吧!) 107.青子的逆袭(上)   广场上的积雪全被青色旋风卷上天空,然而挣脱重力还没过去多久,风便渐渐平息,只剩下絮乱的气流带着雪之碎末起舞纷飞,犹如到了樱花绽放的季节。   再由那星罗棋布的璀璨星空作为背景画板,更是凭添几分梦幻般的氛围。   橙子睁大双眸,死死盯着远处那抹似曾相似的身影。   这就是,苍崎家的魔法?   她的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明明展开了如此宏大的魔法阵,又有空间倾轧悲鸣,显露出壮观的风景,可魔力却没什么变化。   简直就像一场美好的梦。   若要将其称之为‘魔法’倒也不是不行,但距离她的期待值差距颇大。   “你好像很不满意。”   远处的身影似乎看穿了橙子的想法,幽幽开口道。   “这算什么?变装魔法吗?可别告诉我,那个老家伙一直藏着掖着的魔法就是这种玩意。”   橙子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与之前相比,青子就只有外表有所改变。   偏棕色的长发变成了仿佛在发光一般的艳丽红发,原本的红黑打底裤裙也被露肩短袖、牛仔裤所取代。   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宛如女武神一般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我想你可能有所误会,不过也无所谓了,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青子没有因讽刺而发怒,依旧是那副淡然的面孔。   但,似乎却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少了点什么?还是多了点什么?   一时间,橙子难以得出正确的结论,唯一能够断言的就是,除了外表,在青子身上必然发生了某种她所不了解的变化。   那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焦躁的同时,也产生少许对未知的恐惧。   “虽说有些失望,但你既然鼓起勇气掀开了最后的底牌,那我也让你瞧瞧我这段时间来的成果吧,可别吓得把舌头咬断了,笨蛋青子!”   背部的魔术刻印随着强势的宣言开始发热、升温。   就算没有苍崎家的魔术刻印,橙子依然凭借着从创造科学到的技术自力更生,制作出适合自己的魔术刻印。   性能方面,比起记录魔术知识,更倾向于存储魔力以及辅助术式的发动,换言之就是一种刻印形式的辅助礼装。   大气沸腾,相互倾轧发出刺耳的悲鸣,宛如火山喷发一般,一股恐怖的热浪凭空而起,将纷飞的雪花瞬间蒸发不说,还为黑夜带来一抹不应有的炙红之色!   先是一簇火苗,旋即以烈火燎原之势飞快膨胀——   突然,那团剧烈沸腾的火焰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之后是另一只、头部、身躯……像是打破外壳诞生于世的幼兽。   然而那个外型,却很接近于‘人’。   岩浆般粘稠的躯体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如果将外型缩小化,那么应该就是施瓦辛格那般魁梧,圆嘟嘟的脑袋正面有着三条大小不一的罅隙,像是笑脸面具一般诡异中透着可怖与狰狞。   四肢异常粗壮,不过却不能单单用‘手’和‘脚’来描述,它的双臂末梢是凝聚到实质化的火焰尖柱,下身被熊熊烈火笼罩,像是披着一层战裙。   也不知是如何移动的,只见这头岩浆巨兽犹如滑冰一般无比迅疾的杀向青子!   地面承受不住那般高温而融化下陷,使得它所到之处尽化为焦土沟壑。   “……来这招么。”   灼热的大气肆意吹起那头艳丽的红发。   青子喃喃着,右手如炮台般举起,掌心正对着疾驰而来的怪物。   “回路,接续。”   短促的咒文,带来的却是超乎想象的变动。   魔术回路转动速度比起过去快了数百、数千倍,最可怕的是,完全没有给肉体造成负担的迹象。   魔力激增,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青子像是整个人都在燃烧一般,庞大到让大多数魔术师难望其项背的魔力沿着手臂,展开一道道精密的术式阵,相互叠加、紧密靠拢,像是火箭推进器似的,即使是最普通的魔弹,由她之手释放出来,却比单兵肩扛式火箭筒的威力还要更胜一筹。   而这样的魔弹,青子在一秒钟内发射了二十几颗。   火焰巨人机动性再强也敌不过魔弹的飞行速度,对青子来说这就只是个会动的靶子而已。   或许也知道躲不开,它就干脆用双臂交叉护住上身,然后迎头撞进弹幕之中。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   岩浆般的躯体瞬间粉身碎骨,大量岩浆般的粘稠燃烧物质如雨滴般四散飞落,把平整的小广场变成千疮百孔的蜂巢。   这般溶解效果,怕是更胜过奈杰尔的人工精灵。   看到巨人被轻易瞬秒,橙子眼皮直跳。   开玩笑的吧,虽说不是以防御力著称,但光是那火焰之躯就足以免疫掉大部分破坏性魔术,也是她绞尽脑汁制造出的‘王牌使魔’。   但是看看青子都做了些什么?   光是魔术回路运转,就能够令物质界受到冲击,魔力激增的速度更是匪夷所思。   凭借那份魔力所释放出的魔弹,威力自是不必待言。   可是,为什么?   魔术回路明明没有增加,为什么实力会有这么大的提升?   “啧。”   橙子压下心底不安,继续驱动外设刻印,远程操纵火焰巨人发进攻。   无论被打败多少次,被击溃多少次。   只要火焰巨人的‘祭坛’还在,只要使役者的魔力没耗尽,它就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说是‘无限重生’也未尝不可。   一边以火焰巨人从正面发起猛攻,一边激活魔眼的效力,企图以视线牵制青子的行动。   但就在这时——   青子猛地一跃而起,脚下绽放的魔法阵将她本人当做魔弹发射到数十米的半空。   优美轻盈的身姿如同专业的体操运动员一般。   不过下一刻,她就变成了轰炸机。   “接续——”   环绕于双臂的魔法阵,辉光灿烂,如同齿轮般飞快旋转,带动着体内的魔力形成完美的循环。   “模式转换,魔弹投射。”   以这句话为开端,群星开始坠落!   作者留言:   (我发现一旦摸鱼就会上瘾....这个习惯要不得,等会儿还有一更,说不准啥时候,但肯定不会拖到凌晨去……大概!) 108.青子的逆袭(下)   如果将其描述成流星,那么此时此刻,划破夜空的流星未免太多了。   整个小广场都被青子视为攻击对象,混杂大源以太与小源魔力的魔弹就好像古代战争中常见的漫天箭矢,但落在地上,其声势却骇人听闻。   轰鸣、轰鸣,还是轰鸣……   只剩下纯粹的爆炸声为激扬的尘埃巨浪还有绽裂的火光狂呼。   青子眼瞳中充斥着极致的冷酷,没有因为对环境造成巨大的破坏而有所动摇,非但如此,还故意摆动双臂,尽可能地让魔弹覆盖视野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橙子身后的城堡也不例外。   虽然没进去过,但以她的行事作风,既然都对环境下手了,又怎么会漏掉魔术工房这么重要的东西?对魔术师来说,临时的工房不单是落脚点,更是守护自己的堡垒和阵地。   宁杀错不放过。   绝不给她半点拖延时间的机会!   靠着术式带来的推进力,青子在半空中滞留了半分钟,而地毯式的魔弹轰炸也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像是有沙尘暴经过似的,到处飘散着尘埃沙粒,给视野带来严重的影响。   广场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砖,只剩下坑坑洼洼的焦土,比之干枯的戈壁还要凄惨得多,路边的树木也被波及,引起了小范围的火灾。   至于被青子着重‘照顾’的迷宫城堡,则是在她停手之前就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淹没了在沙尘当中。   姑且可称之为牢固的城堡尚且如此,作为肉体凡胎的橙子又能如何?   “……”   青子屏住呼吸,朝着废墟走去。   就算橙子被轰成渣了,她也要找出其骨灰。   一步。   两步   三步……   逐渐接近。   尘埃终究敌不过牛顿的诅咒,缓缓下沉,视野开始明朗化。   然后——   啪嗒。脚步猛地止住。   青子无言地注视着地上的身影。   “……这就是你的成长吗,单细胞生物,就算长大了也是个除了破坏和作弊之外都不会的家伙。”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女魔术师嘴唇微动,发出沙哑虚弱的声音。   残破的衣装,右臂、左腿皆不翼而飞,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不要钱似的流淌,在身下积攒了一摊血泊。   这样下去,即使不给她最后一击,想必过不了多久也是死路一条。   “作弊么……要这么说也没错,用过去的时间换未来的时间,因此我对你可谓是了如指掌。就以刚刚那个术式来说,你花了几个小时把卢恩符文刻满了整个广场,从而打造出能够让使魔不断复活重生的‘祭坛’。还有,你刚刚大概是用魔眼抵抗我的魔弹才勉强保住了半条命,不过不管你还藏着什么底牌,以你现在的状态,谈那些也没意义。”   说到这,青子语气一顿,极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看来你打得还算不错的份上,姑且给你一个留下遗言的机会。”   “……真是的,竟然被一个半吊子夸奖了,我这个冠位魔术师当得也真失败。”   话虽如此。   但就是这个半吊子,在经过个人限定的时间旅行之后,仅凭魔术就以压倒性的方式战胜了自己。   所谓时间旅行。   正如字面含义是操纵时间的魔法。   肉体年龄不变,唯独精神年龄成长。   就在之前她还说过,青子早晚会成为超一流的射手。   结果呢,这不就出现了么?   改变的既不是魔力,也不是强大的术式,而是——经验。   虽然有‘先知’优势,但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一战准备了好久?   所以在这点上,双方是平等的。   青子之所以能赢,仅仅是因为她更强罢了。   “呐,你到底挪用了多少年?”   “八年。”   “原来如此,没想到苍崎家的魔法是以时间旅行作为切入点。不过就算过了八年,你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长进,真叫人担心。”   “没长进真是抱歉了啊,谁让唯一的挚友被你害的不得不嫁人了。”   “那是迟早的事情,过了这么久都没看开,看样子你也被那个家伙祸害得不浅。”   “……遗言说完了吗?”   “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   橙子突然很想看看青子现在的表情,不过遗憾的是,她根本抬不起头来。   “可别再问些莫名其妙的。”   “我想问下,触碰那扇门的感想。”   苍崎家的魔法固然还有许多隐情,但那与橙子无关。   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而那个人恰好就在面前,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问个清楚,作为魔术师的一生大概会被就此否定吧。   “……”   青子一言不发。   魔法是罪业,散播是不被允许的。   而与根源有关的一切知识、感想也是不可言说的禁忌。   不过看在是姐姐临死前的遗愿的份上,多少透露一些还是没问题。   “我没有‘进去’,我在门前逃了。感觉跨进去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如此,与第一法一样,是‘结果’么。罪孽更大了啊,这样下去早晚要跟第一法决出个高下吧……不过魔法的继承就是道路的继承,【】果然就在这里对吧?”   “你早就盯上它了?”   “没有理由放过不是吗?”   橙子嘴角扯动,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青子看不到,也不想去理解。   只见她抬起右手,魔力回路开始运转,犹如摆渡人船头挂着的响铃一般发出充满韵律的震鸣。   术式阵拓展,灿烂而又绚丽的辉光,为满身鲜血的橙子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   犹豫、踌躇、迟疑……等等负面情绪皆侵染不了青子的内心,她的内心就像一块明镜,澄澈而又透亮。   “永别了,姐。”   说罢,魔弹疾飞,炸开橙子的头颅——本该如此才对。   但就在这时,地面突然浮现出大片阴影,犹如逐渐渗透画纸的墨汁一般。   ——哗啦!   水声,响起。   宛如轰雷般震耳欲聋。   漆黑的浪涛掀起数十丈之高,异常壮观。   青子所能做就只有使用‘魔法’来保护自己。   “主观轴,固定!”   身体虽然还在物质界,但水花也好,紧接着破水而出的庞然大物都对她无法造成影响,因为她根本就不存在于眼下的时间轴。   被当成幻影一样随意穿梭是一种什么感受,青子还来不及体会,那头庞然大物便又沉入水中,连带着她那重伤的姐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少许异样的涟漪在地面上扩散。   啪嗒、啪嗒……   不加遮掩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青子不转头也知道是谁。   不如说,当发生了之前那一幕的瞬间,她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背着未婚妻来救别的女人真的好吗?” 109.被未来的自己给坑了   “我要真想救她,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有人回应道。   那是一个年轻,但让人觉得十分沉稳的男声。   说话的同时,脚步声消失了。   并非是顾忌青子突然暴起杀人而被迫止步,而是因为——他所在的位置,正好与青子一开始所在的位置重叠了。   青子本人则是处于废墟旁边,如果时间倒流的话,那么也就是橙子所在的位置。   立场,颠倒。   对话的双方也变了。   但,气氛依旧紧张,甚至于火药味比之前更加浓郁。   完全没有一场战斗结束后应有的松懈。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为接下来的决战预热。   “但你还是出手了,无论是一次,还是两次,你的决定都没有任何变化,对你来说,她就这么重要吗?”   青子头也不回,语气听不出情绪波动,如果无视掉那个男声,她看起来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缅怀逝去的旧友。   “在把她的潜在价值榨干净之前,她还不能死。更何况,欠我的那几笔债还没还清,若是再算上这次,我想她大概这辈子都得给我打工了,这么大的好处岂能错过?”   “所以,你把她弄哪去了?”   “扔给你那位挚友了。不出意外,明早你就能看到一个新鲜的活蹦乱跳的苍崎橙子——当然,前提是你没有睡懒觉。”   “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也没有一丝睡意。”   青子边说边转过身,拳头攥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冷冽的视线犹如魔弹一般充满攻击性。   尘埃早已散去多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淡金色头发的青年。   除了一直躲在车里看戏的肯尼斯还会是谁?   “熬夜对皮肤不好。”   肯尼斯仿佛感受不到那份敌意,继续扯着毫无相干的话题说道。   那份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青子不由眯起眼眸,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更重一分。   “不要紧,我会在五分钟能把你解决掉。”   “我只是来捡尸的,你们有什么仇怨我不知道,但现在胜负已经分出来了,继续纠缠不休,虽说也是女人一贯的风格,但苍崎青子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   肯尼斯若无其事地说着,心里却打起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警惕。   瞎子也能看得出青子对他的敌意很重。   原因倒不难猜,想来是与时间旅行有关。   青子是靠经验打败橙子不假,但经验说到底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她真正获得是未来八年的记忆。   虽然解除魔法之后,本人会彻底遗忘。   但在这之前,站在这儿的是拥有未来八年记忆的苍崎青子。   精神年龄的成长,带来的变化是隐性的。   不过能够肯定,她的心性一定得到了很大的锻炼,不太可能会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记恨他八年,换言之——这份敌意是来自未来。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利用‘先知先觉’占了这么多的便宜,终于也到了该他吃亏的时候。   “真是抱歉了,我就是那种肤浅的女人。”   青子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不过,有一点要申明。这跟姐姐没关系,我们的仇怨,在我对她下杀手的那一瞬间就结束了,虽然失败了,但我想杀她的决心不是假的,所以我跟她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如果她再来复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现在想清算的是我们之间的账,就算结束之后,什么都会记得,我也要出口气才行。”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你可得想好。拥有记忆,但身体跟不上成长,是不足以对我造成什么威胁的。还是说,打败了橙子就让你得意忘形了?”   肯尼斯声音虽轻,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少来吓唬我!你这套把戏我已经看透了。”   青子冷哼一声道。   “嗯对,你和那个笨蛋姐姐不同,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说到底她就只是个学院派,泛用性极强的卢恩符文到了她手上都变成了解决魔术研究的‘万能钥匙’,这样的她就算是再过八年也不堪一击。而你是大名鼎鼎的‘魔神使’,自协会建立以来的最强魔术师,冠位中的冠位,号称一人可敌二十七祖——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你还太弱小了。”   “容我多嘴问一句,在你的记忆中,今夜的我莫非输给你?”   肯尼斯闻言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问道。   “……不,你只是把人救走了,并没有现身。所以我故意陪那个笨蛋多聊了几句,看看你会不会自己现身。”   青子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回答了。   “不愧是魔法啊,连被固定的未来都能加以改变。你就不怕因为偏移了原先的轨迹而发生些不得了的事故吗?”   肯尼斯惊叹出声,眼中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之色。   还好。   底牌没有暴露。   看来青子的时间旅行,开拓出的世界线中,姐妹俩的战斗结束得非常快,快到他的底牌前置条件未达成,所以他没有现身,而是派魔神直接救走了橙子。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由于青子的刻意之举,战斗时间被延长,导致他的底牌得以‘完成’。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大大方方现身。   毕竟白天才把人得罪了,眼下青子气势如虹,又有魔法护身,他又不是战斗狂,没必要去触那个霉头。   “有什么好怕的?魔法解除之后,我就会忘记一切,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等到那个时候再去解决就好了。”   青子的发言堪称任性至极,不过这才像个触犯禁忌的‘犯罪者’。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吸血鬼女仆和金毛犬都不在,真亏你敢出现在我面前,算算时间,你身边也就两头下级魔神,这种程度还没办法对我造成威胁。”   “……我决定了,今天过后要跟你划清距离,免得给其他世界线的我造成麻烦。真是的,关乎魔术师性命的底牌信息都能泄露出去,到底在搞什么鬼?”   肯尼斯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废话说完了吗?”   不知为何,青子神色变得更冷。   “看来这一战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真是的,又要损失一件贵重的收藏。”   肯尼斯摇了摇头,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打。   不过看样子就算他认输,青子也不会放过他。   只能说,造化弄人。   “少来跟我哭穷,你这个混蛋有钱人。”   不提钱还好,一提钱青子就忍不住摩拳擦掌。   “放心好,看在有珠的份上,我不会杀你。”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肯尼斯收敛起笑容。   “看在橙子和有珠的份上,我会尽力手下留情的。”   一时间,大气像是灌了铅似的,整片空间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空气流动愈发缓慢,几近凝滞。   战斗,一触即发。   作者留言:   (检讨!必须检讨!我摸鱼了,我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但……不得不说,摸鱼是真的爽!感觉比起写小说,我更适合看小说!——逃!) 110.我这一炮下去你可能会死   八年时间看起来很长,但对于一个研究成果都需要好几代来完成的魔术师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大部分学生都要在【全体基础】呆上五年,之后再去其他科系进修,算下来,八年时间还不够他们毕业的呢。   但,苍崎青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两人对峙不到五秒,只见她突然脚下一动,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   危机感陡然袭来,宛如无情的箭矢贯穿心脏。   肯尼斯立即拔出腰后的仪式剑,也不管能不能砍到人,连带着剑鞘大力一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银色精巧的剑鞘从坚硬的固体瞬间转换为液体,并以子弹般速度的变幻形状,像是俄罗斯套娃似的,将他重重叠叠笼罩起来。   这是肯尼斯迄今为止打造出的最优秀的一件礼装。   借鉴了古代的埃阿斯之盾设计的防御模式。   就以防御力而论,哪怕是坦克主炮也轰不穿。   下一刻。   青子突兀地出现在了【月灵髓液】之外,一道道术式阵环绕于右臂,纹身般的刻印绽放出如雷霆般的耀眼光芒。   拧腰——挥拳!   在不懂武术的外行人看来,她的动作很流畅,充满了暴力美感。   然而却不知道这一拳究竟包含了多少种发力技巧。   哪怕不用最拿手的卡巴拉数纹法,也不用魔力强化,这一拳下去,照样能把人脑壳砸碎。   闪耀的多重术式阵在青子挥拳的瞬间猛地收束,像是臂铠一样紧紧缠裹着手臂。   白嫩的拳头砸落,水银薄膜顿时凹陷下去,泛起阵阵涟漪,企图利用张力化解拳头附带的冲击,但是——   噗!   一秒不到便被打穿。   因承受不住暴力打击而崩溃的水银如溅起的水花。   最外层——破。   第二层——破。   第三层——破。   ……   第七层——破。   肯尼斯最新研究出来的防御模式,在青子面前宛如玻璃般脆弱。   不过他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月灵髓液】终究只是礼装,用来对付魔法使过于勉强。   防御的精髓在于抓住机会反击。   缠裹着青色辉光的重拳在肯尼斯脸上——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落空了。   青子的手从他头部穿了过去。   像是与本就不存在的幻影为敌。   肯尼斯毫发无伤不说,还在青子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际,立刻采取反击。   心象世界反转,打开通往神秘之路的无形之锁。   魔术回路运转速度瞬间呈直线上升,虽然不如青子那般超乎常理,但架不住数量多,魔力储存量大,拼爆发力他可不会虚谁。   沸腾的魔力如滚滚血液般萦绕全身,像是披上一层碧蓝的光焰纱衣。   无需咒文,仅仅念头一动。   形体崩溃的【月灵髓液】便在短短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陷入静止状态,紧接着,变换、分裂、压缩、凝结——紧密相扣的术式工程完全可以用流水行云来描述。   青子挥出去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月灵髓液】就化为无数钢针,以她为中心,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交叉溅射!   “——主观轴,固定!”   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青子也只能通过跳跃时间轴来避开这波攻势。   水银钢针也全都落空了。   这一幕,与发生在肯尼斯身上的情况何其相似。   青子‘啧’了一声,脚底绽放出新的术式阵,将重力反转、增幅,使她整个人如火箭般一飞冲天,脱离攻击范围。   “接续——负荷启动,情报体填充,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五十!”   背对星空,青子那矫健、优美的身姿几乎融入夜色,渗透着荧光的艳红长发飞舞,左手紧握右腕,固定瞄准下方敌人所在位置。   随着清冷的嗓音,她体内的魔术回路就像暴走一般发出轰鸣,近乎实质化的魔力流如电火花席卷体表。   一道道精密如钟表的卡巴拉术式阵于正前方接连绽放。   “……填充完毕!③号特种魔弹,数量为一,发射!”   伴随后续咒文,绚烂辉耀的十几道术式阵,先是拉伸,继而猛地收束,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炮台’。   没错,那就是炮台!   当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刹那。   ——轰!   炽白又带着青色,堪比水缸大小的魔弹迸射而出。   远远望去,像是划破夜空的流星。   肯尼斯终于知道那股贯穿心脏的危机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顾不得收起【月灵髓液】,连忙激活魔术刻印中的简易术式,轻柔的风如无形之手,托着他飞快倒退。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有错   那颗颇显独特的魔弹坠落在地之后,没有引起任何爆炸,因为但凡与之接触的事物都消失了,像是从世界的记忆中被抹去。   一瞬间,地上就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如果魔力充足的话,估摸着能把这颗星球打穿。   与其说恐怖,不如说是惊悚。   肯尼斯冷汗都冒出来了。   “怎么不躲了?呆在那条鱼的固有结界里,不是比任何庇护所都要安全么?”   充满嘲讽意味的女声从天而降。   他抬头一瞧,只见青子如羽毛一般飘在半空,冷笑着俯视自己。   “那是什么招数?看起来不像是苍崎家的魔法。”   “告诉你也没关系,那是我为了对付你这种拥有乱七八糟能力的使魔而特地开发的‘特种弹’,至于能力……自己猜去吧,我只能说,如果你刚刚没躲开,就算你藏在别的空间,也会被轰得连渣也不剩。”   “用十七岁的苍崎青子的肉体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到底是浪费了多少才能啊。如果是从小培养,说不定连橙子都比不上你。”   “能从你嘴里听到奉承话真是难得。虽然不想杀你,但以我的战斗方式而言,一不小心失手了也属正常,为了你的后半生着想,还是乖乖认输吧。”   “这可不行,来都来了,就算打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认输,因为我还有个实验要完成。”   肯尼斯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淡定说着。   “实验?”   青子忽的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她的表情变了。   “怎么可能,你的眼睛……?!” 111.肯尼斯的‘时间旅行'   犹如时光倒流,相似的情景在眼前再度上演。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她不是那个被自家姐姐单方面吊起来打的弱者,对方也不是自家姐姐所能企及的大魔术师。   不过——   “怎么可能……”   青子那绝美面庞爬上了愕然之色。   这也难怪。   她拥有未来的经验与记忆,对肯尼斯的了解仅次于未来的有珠,按理说肯尼斯的一切手段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才对。   然而,意外偏偏就是发生了。   肯尼斯用于直视青子的双瞳染上了不属于人类的色彩。   像是转动的时钟一般,边缘处有精妙复杂的花纹,给人一种魔法阵外圈铭文的感觉,但一般来说,那些铭文的本意是神灵名讳,而他的情况则是属于‘鬼画符’,虽然看不懂,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可却显得异常别致,与内部交叉相错,如指针般的神秘条纹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比起什么美瞳都要精致得多。   任何人,见过一次就都会铭刻于心。   肯尼斯拥有魔眼这件事青子不仅知道,还见过很多回。   然而她所见到的,和现在肯尼斯展现出来的,并非是同一种魔眼。   “你在惊讶什么?从决定改变未来的那一刻起,你应该早就做好觉悟了才对。”   肯尼斯脸上看不出喜怒,好似局外者一般的淡淡说道。   “……确实,犯了不该犯的低级错误。真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染上了跟你打交道就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毛病。”   青子做了个深呼吸,看起来是恢复冷静了,但就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莉塔的透化摘取,配合完善的移植技术和大量的魔眼储存,确实是想怎么换都行。那么——然后呢?仅凭一双最高不过‘宝石’的魔眼,就想扭转局势吗?”   “能不能扭转不知道,不过总得试试。说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换上这双魔眼,又为什么会故意等到那个女人濒死一线才出现。”   肯尼斯一边轻声叙说,一边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青子再熟悉不过了,嘴上说着没把握的话,但如果真是没把握的话,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去做,反过来说——当他摆出这种态度的时候就要开始检讨自己是否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就好像双方下棋一样,表面上是均势,但其实却算漏了一步,若不及时意识到错误加以挽回,那么失败便是必然的结果。   没等青子回话,肯尼斯就自顾自揭明答案。   “因为我在思考。把所看到的一切统统记下来,然后——”   咔嚓。   黑框眼镜被捏碎了。   肯尼斯抬手把额前凌乱的刘海撩起,用手代替梳子,把头发向后抚平,看起来比发胶还好使。   接着,只见他下巴微微抬起,眼中绽放出妖异的辉光,犹如发光的魔法阵一般。   “用这双眼睛进行解析。”   像是投石入水,青子的冷静被打破了。   “【窃夺之魔眼】……”   “哦?你也听说过吗?也是,如此出彩的能力,不应该被埋没。”   “……差点又被你骗了。最高不过‘黄金’,与姐姐相等的魔眼,特地换上了又能如何?莫非换一个人来用,就能‘偷走’苍崎家的魔法吗?”   青子黑着脸。   她不禁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居然被肯尼斯用一头幻想种吓住了。   不然何必‘牺牲’有珠?直接怼上去就是,如果洋馆被毁,那就利用苍崎家的魔法,把洋馆毁坏的时间丢到遥远的未来去就好了,完全没必要受制于人。   “二、三、四倒还有一丝希望,但‘五’是是绝无半点可能,因为那根本不是能够学习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使用真正的魔法,我又如何能‘偷’?’”   肯尼斯十分坦然的说道。   “那你……”   青子想问‘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但说到一半却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僵在脸上。   苍崎家的魔法是以时间旅行为切入点,但时间旅行却并非是五大法之一。   说到底,第二法也包含了时间旅行。   从最古之初流传下来的五大法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至高奇迹。   所以没道理再把时间旅行称之为‘魔法’。   它充其量,也就是魔法级别的魔术。   类似的例子在现代有很多。   比如,多重次元曲折的魔剑。   比如,超过千年历史的幻想种。   ……   如果从‘科学无法实现’这一点来算,那么空间制御的典型——瞬间移动也是魔法级别的技术。   不过正因为太多了,技术含量也没有高到可称之为‘奇迹之果’的程度,所以绝大部分都被刨除魔法领域,降格为所谓的大魔术、大仪式。   青子到现在就用行使过一种奇迹。   那就是——时间旅行。   “你这家伙……”   青子面颊抽搐,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惊的。   “故意磨磨蹭蹭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躲在暗处窃夺‘时间旅行’的技术吗?”   “虽然只是堪称‘基础’等级的技术,但终究还是属于魔法领域的奇迹,别说理解了,光是记下来就让我大脑差点爆炸。”   肯尼斯的言下之意就是承认自己一直在附近看戏。   这不是什么秘密,青子掌握魔法之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潜伏监视的使魔,否则也不会跟橙子废话那么久,想着把他引出来。   不过青子万万没想到,肯尼斯的真正目的居然是她所拥有的魔法。   “就算被你记住了又如何,哪怕只是时间旅行,也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握的,更何况——你有足够的‘旅费’吗?”   青子绷着脸,体表浮现出少许耀眼的电弧,那是魔力沸腾的特征,也是她准备动手的信号。   虽然理性否定了肯尼斯的几率,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些问题我都解决了。”   肯尼斯微微一笑。   仿佛以以这个笑容为信号。   忽的,一股庞大纯净的魔力反应宛如火山喷发一般从正下方传来!   并不是来自于肯尼斯。   他的魔力储存量再多也不及其百万分之一。   如果真的是火山喷发,不光是这座占地三十五万平方的游乐园,就连三咲市也要被抹去一半。   “灵脉暴动?!不对,这是灵脉变迁。”   到底了增长了八年见识,青子几乎瞬间就理解了现状。   但这不代表她能够轻易接受。   “肆意改变灵脉的流动轨迹,把魔力汇集点迁移到了游乐园,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日本唯一的特级灵地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肯尼斯没有理会青子的愤怒。   这时,从他胸口衣服里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嗓音。   “少爷,【门外顾问组】的行动人员就位了。”   “我看到了,让他们把支点稳住,魔力导流不许出现一丁点的偏差。”   毕竟是临时的灵脉变迁,相当于搭弓拉弦,要一直拉着,不然魔力中心又会回到白犬冢。   徽章不再出声,估计克利夫兰正忙着联系其他人。   肯尼斯耸了耸肩,一脸戏谑的看向青子。   “不好意思,筹集‘旅费’花了不少时间,幸好有你陪我聊天,不然可就麻烦。”   “用苍崎家的灵脉来对付我这个苍崎家的继承者,还真符合你的行事作风。不过我就不信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凭一双魔眼在没人教的情况下学会时间旅行。”   青子睁大眼睛,冷冷地瞪着他。   “学不会不代表不能用。”   现实印证了肯尼斯那似有深意的话语。   只见他的身下陡然铺展开了庞大的魔法阵。   辉光绚烂耀眼,仿佛有碧蓝的大海汹涌奔腾,又似苍穹翻涌。   让无数魔术师为之绝望的天灾般的魔力冲天而起。   这幅光景,与青子的‘觉醒’何其相似。   但不是没有代价。   ——咔嚓。   肯尼斯那双充满神异的双瞳突然出现了不应有的裂痕,好似承受不住重压而濒临碎裂的玻璃!   以此为破灭的开端。   刺眼鲜血在眼眶汇聚,继而循着重力拉扯,如泪水般滑落脸庞。 112.致未来的我:你的身体先借我用用   剧痛,不出所料地接踵而至。   像是往眼睛里插入两支烧到发红的烙铁,然后在大脑里搅来搅去。   那种感觉,完全打破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虽然很想直接断开与眼部神经以及魔术回路的联系,但这样做的话,术式就没办法再持续下去。   除了坚持,别无他选。   剧痛如洪水般袭来,无情淹没肯尼斯的意识。   在那一瞬间,别说是‘产生想死的冲动’,就连分心、转移注意力都是天方夜谭。   理性之弦崩断,构成人格的情报集合体也在逐渐朝着无底深渊走去。   行使奇迹绝非易事。   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学会,因此只能凭借魔眼的特性,将目睹的‘信息’全部储存起来,再以灵脉魔力驱动魔眼,强制性的令内部储存的‘信息’具现化。   说得简单点就是——   肯尼斯把【窃夺之魔眼】当成了‘一次性的魔术刻印’。   魔眼和魔术刻印的性质本身就很接近,再加上【窃夺之魔眼】的特性,失败的几率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那仅限于计划前半部分。   到了后半部分,危险性便如坐火箭般直线上升。   因为魔眼的‘信息’是通过观视来采集,接着储存在人的大脑里。   驱动魔眼,将未经过系统性整合的‘信息’强行具现化,即使是对魔术一无所知的正常人也能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是的,没错——理论上行得通,但在那包含奇迹的庞大‘信息’流面前,人的大脑就好像豆腐一样脆弱。   倘若要打个比方,那便是天塌下来了,而有人去试图扛起这片天。   当然,并不是没人做得到。   但那些成功例子是绝不包括肯尼斯。   构成人类三大要素,精神、肉体、灵魂,他都是属于正常范畴,因此——   强行坚持只会烧坏自己的脑神经,然后引起人格崩溃、身体机能絮乱……等连锁反应,最终走向生命的尽头。   “你这个疯子!还不快停下来!哪有你这样用魔法的!”   隐约间,肯尼斯听到了某人的呐喊。   像是划破黑夜的一缕曙光。   被岩浆般的痛楚近乎碾碎的意识稍微恢复了几分清醒。   疯子?   或许吧。   但,他从不干没把握的事情。   “我,命令——!”   伴随着那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庄严宣告。   由大量的几何图形和数字构成的魔法阵犹如冉冉新生的‘小世界’爆发出绚烂耀眼的光芒。   无色的魔力向着金色转变。   仿佛天地颠倒,金色的瀑布倒悬倾泻。   光在溢散,透过魔法圆的外圈,如盛满的水杯向外溢出。   大气发出着高亢的嘶鸣。   之前遭到魔弹地毯式轰炸,变得惨不忍睹的大地再度迎来一记重拳!   泥土层层碎裂,并向着四面八方扩展,犹如噬人的深渊正在侵蚀着物质世界。   以魔法阵为中心将沙石瓦砾吹飞、又将其烧成灰烬消去。   肆虐的破坏,肆意的碾压。   宛如对世界宣战。   然而——   余波、那只是余波。   构成魔法的这个力量,这个强行地将事象现象唤起的力量是如此过分的强大,以至于其剩余的反作用力也会像这样毫不留情地蹂躏着周围的事物。   无论是朝着夜空喷薄的金色魔力流,还是那疯狂撕咬附近事物的暴风,这些都是接下来将要出现的现象那微不足道的前兆。   青子不得不拉开距离。   她那通过术式阵的推动力在天空随意移动的技术,如果放在平时,那一定是相当亮眼,值得花费笔墨大肆吹捧一番,只不过眼下,与肯尼斯制造出的动静相比,实在太不起眼了。   “……”   青子呆呆地望着那个笼罩小广场和附近绿化带的壮观魔法阵,有千百般话语在胸腔酝酿,但却说不出口。   竟然真的用出来了。   虽然还没完成,但那关键的一步是跨出去了。   就算肯尼斯之后躺在病床上变成植物人,或者暴毙当场,也改变不了他‘成功’的事实。   无数疑问填满了整个大脑,但却得不到解答。   除了发呆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就在这时——   肆意冲刷天地的光之洪流开始收束。   像是把分散的力量汇聚起来一般。   越是收束,质量越是提升。   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道好似日轮般耀眼夺目的光柱!   而光柱正下方,便是这一切变化的始甬者——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   在他脚下,再也看不到仪式阵的痕迹。   像是到了白天,遇到太阳就自动龟缩起来的群星。   虽然看不见,但地脉的魔力还在源源不断流入他的身体里。   那庞大的质量让人看得就心惊肉跳,可肯尼斯倒好,来者不拒全吃了,体内像是无底洞一般,魔力注入其中,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水花。   咔嚓——   突然,又是微不可查的碎裂声。   这次毁得相当严重。   也不再流血,两颗眼球彻底失去光彩,像是关上了灯的灯泡,没有半点生气,更没有焦距可言,其表面布满无数裂痕,感觉稍稍一碰就会变成碎片从眼眶脱落。   肯尼斯缓缓闭上双眸。   笼罩全身的光柱随之收束。   最终,将他整个人完全覆盖。   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个人型,但包括衣服在内,全都披上一层炽金色的‘外衣’。   有点像是平时魔力放出时的光景。   但规格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肯尼斯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五感正在变得模糊,可是意识却极为反常的变得愈发敏锐,像是经过精心护理、打磨的宝石。   奇妙的感悟浮上心头,如同修行者的顿悟一般。   但他很清楚,自己并非是得到了未来的记忆。   这些感悟,是来自于身体……   时间看似过去很久,实际上还不到五秒,肯尼斯身上的光之外衣化为无数流萤随风纷飞,真正的他——再度显现于世。   与之不同的是,衣着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原来怎样先不提,如今是换上了一身黑白相间的修身长袍。   看起来和风衣很像,衣摆长至小腿,脑后还有兜帽。   表面描绘着大量繁杂的奇怪符号,像是彩带一般,绕着长袍一圈又一圈,形成多个莫比乌斯之环,胸前描绘着埃尔梅罗的族徽。十指戴着用各种金属和血色之石制成的戒指,其工艺让人不禁想到爱尔兰岛的妖精。同样是那么的精美,有着与现实风格不符的的梦幻气息。   脸上的血泪痕消失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面庞比先前要多了几分沧桑感,人也好像变高了,即使相对来说还是年轻,但绝不会有人把他当成年轻人来看待。   浑身隐约流露出一股近乎硝烟战火般的残酷气息,但又充满了学者的知性与沉稳。   极度的矛盾被糅合在一起,如同‘圆’一般完美循环。   普通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对于魔术师来说,他的存在就像是行走人间的神祗化身,光是用眼睛去看、去认知,都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战栗。   恐惧?   不。   那只是单纯的位格压制罢了。   ——咕咚。   远处半空中观望的青色魔法使略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虽然长相没什么变化,但这瞒不过她的眼睛。   看到那身衣袍,心跳就不禁加快。   再看到脸庞、那细微的举止,以及流露出的那股气息……   青子只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情绪激烈作斗争的同时,她也明白了。   为什么,肯尼斯能够成功。   他在赌。   赌未来的自己能够接受得了‘时间旅行’的负担。   这样一来,术式便能够得到成立。   也就是‘时间旅行’才能这样冒险,换成其他的奇迹,再怎么坚持都没有意义。   不过现在再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竟然,偷来了未来的身体时间……”   青子面颊抽搐,虽然肯尼斯不像她一样得到了未来的记忆,但这对她来说反而更加棘手。   毕竟肯尼斯是魔术师,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未来的记忆也没办法一口气把实力翻上几番,但‘肉体年龄增长’就不一样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幅姿态的肯尼斯拥有怎样的力量。 113.名为肯尼斯的魔术师   “——模式转换,二档!”   手臂上的魔术刻印霹雳巴拉冒着电火花,奔涌不休的魔力将身体包裹起来,伴随着短促的咒文与脚底如花蕾般绽放的术式阵,青色的魔法使像是从水里蹦跶出去的鱼,不仅脱离现有时间轴,就连物质界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瞬间移动?   不,她是潜入了只有她才认知得到的时间罅隙,利用罅隙和物质界之间不同的时间流速,变相地拥有媲美云耀的机动性!   那是何等惊人的神速。   即使知道,也反应不过来。   所谓的‘预判’,在她面前就好比随手丢进垃圾桶里的纸巾一样,用完就可以丢了,没有半点保留的意义。   森罗万象的境界在视野中变得模糊,好似五颜六色的画布,唯有那一抹屹立于大地之上的身影,如明灯般瞩目耀眼。   青子屏住呼吸,眼瞳深处寄宿着高昂的战斗意志,像是有炙热的火苗在不断摇曳,极具压迫感,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她的手腕环绕着一道道术式阵,令人不禁联想到隔壁古国的一种叫做铁线拳的武术。   “序列:④号特种弹,术式兵装固定。”   庞大魔力倾注其中,使之光芒大盛。   一正一反。术式阵以此规律飞快旋转,犹如刀刃摩擦一般,发出‘滋滋滋’刺耳的鸣叫。   足以让一流的魔术师花费十天半月,还得集中精神,小心翼翼才有可能完成的漫长仪式,对青子而言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给我——趴下!”   空间如阳炎升腾般隐隐扭曲,红发飞舞的少女极为突兀地蹿到了肯尼斯跟前,似乎变大庞大许多,被青之辉光与螺旋的术式阵缠裹着的右拳大力轰向他的面门。   虽然还是一开始的套路,但她这次选用的术式是专门针对空间制御的。   之前打不到肯尼斯是因为躲进了弗内乌的固有结界。   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弊处。   好处自然是能够保障自身安全,而弊处是展开了固有结界的弗内乌无法出面作战,因为它一旦离开,固有结界也会随之移动。   不过就算弗内乌静止不动,展开的固有结界也并非是牢不可破的‘绝对防御’。   说到底,其原理是‘侵蚀’。   通过侵蚀,将物质界的一部分纳入自己的支配之下。   而她选定的术式,则是能够扭曲事象,让本就不是很稳定的固有结界失效,这样一来肯尼斯也就无法躲过这一击。   青子的想法很好,但是——她的拳头却被稳稳接住。   那是一只白净的手。   修长的五指分辨戴着五个戒指。   乍一看会让人想到暴发户,但戴在那只手上,却有一种神圣高贵的气息,仿佛应该被描绘在圣经扉页上供人膜拜。   “……!”   青子罕见地神色大变,像是一般人看到鬼怪一样,脸庞上浮现出的不是单纯的震惊或是愤怒,而是一种难言的惊悚。   是的,惊悚。   要问为什么。   看看肯尼斯就知道了。   站在原地的他依旧闭着眼睛。   右手轻抬,以掌心挡住了袭向面门的重拳。   ——本该如此才对。   可实际上肯尼斯的手掌并没有触碰到青子的肌肤。   有一条虚幻的手臂,与他的手臂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长得完全不一样,说是半透明的臂铠也会有人相信。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任何人一看就能明白。   惨白的肌肤,修长纤柔的五指,仿佛用鲜血涂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如双刃剑的剑尖一般……   妖异,而又魔性。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诱惑人心堕落的魔女,那么这只手臂的主人必然是其中之一。   虽然术式阵仍在激烈旋转,像是钻头一样坚持不懈地向前突进,魔力掀起飓风,一遍又一遍撕裂大地,声势、威能之简直骇人听闻。   可是,不管青子如何用劲,都没办法再让右拳前进一毫米,甚至连挣脱都办不到,像是用力过猛陷入木头里拔不出来的斧子。   “可恶!”   没工夫再走神了,作为近身战专家,青子很清楚攻击失利被制住的下场。   暗骂一声,主动放弃对术式的控制。   少了主人驾驭的庞大魔力就好像炸药一样轰然爆炸!   汹涌的爆炎席卷八方,肆意蹂躏大地。   突然,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余波范围。   ——是青子。   她的样子比橙子还要惨不忍睹。   灰头土脸不说,手臂被炸断,身体正面几乎是一片焦黑,什么是内脏、什么是骨骼,即使法医来了也难以分辨。   老实说,她还能活着站在这儿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全身上下的伤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治愈’,不如说是时间倒流。   “嘶……好疼啊。”   连衣服都恢复如初的少女甩了甩又长出来的右臂,回想起之前尝到的痛楚,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白。   幸好保存了之前的时间,可以回档再来。   不然的话,就算用数秘纹抵消一部分伤害也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去。   “那家伙……真的仅仅只是借来了未来的‘肉体’吗?”   青子凝视着眼前的惨烈火海,滚滚热浪拍在脸上,连汗毛都要烧着了,但她仿佛感觉不到一半,口中喃喃自语着。   刚刚那只虚幻的手,她似乎有印象。   但又不敢确定。   没道理啊,只是肉体变化而已,不可能就连那些东西也一起跟过来。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奇迹不是免费的,借用的时间越多,付出的魔力就越多,即便有苍崎家的灵脉作为后盾,要将那些东西再现出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肯尼斯压根就不会时间旅行。   他所做的只是在‘模仿’。   把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   这可不是一般的术式。在了解尚且浅薄的情况下,对其进行细微的调整与改动,将‘精神’变成‘肉体’——仅仅如此,他就无愧于天才之名。   但否定了这一可能性,那刚刚那一幕又该怎么解释?   据青子所知,拥有那副姿态时候的肯尼斯对时间旅行并不在行,说到底,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路子。   没等青子得出正确的结论。   倏地,岩浆般粘稠翻涌的火海中浮现出一抹漆黑的人型剪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亡灵,仅仅映入眼帘就使人心悸不已,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青子眼中染上一层阴霾,拳头攥得嘎嘎响。   明明占据了天大的优势却眼看着要被扳回一城,这次失败了,以后再想找收拾对方的机会可就难了,毕竟魔法解除后,记忆是不会留下来的。   啪嗒……   啪嗒……   踩着富有规律的步伐。   青年踏出火海,精美绝伦的黑袍下摆因热浪吹拂而翻飞,双眸依旧紧闭,不过气势却愈发凝视,像这样走来,就如同席卷人间的深渊。   “喂,你这家伙到底‘偷’了多少年!”   青子受不了疑问的纠缠不休,冷着脸高声质问。   肯尼斯停下步伐,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不比紧张,跟你肯定没得比。”   “这可不算是回答。”   “六年左右吧。”   “……给你挑了个最好的时间啊。”   虽然看到他那样子心里就有了答案,但在得到当事人的承认后,青子还是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得发紧。   “真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肯尼斯笑容愈发明显。   “本来只是想探探未来的路,提前做好准备,缩短成长的时间,没想到收获远远超出预料,足以称得上是惊喜大礼包了。”   “也就只有你会这样钻空子……”   青子简直无言以对。   之前也说过,时间旅行解除后,她的记忆就会被消除。   但,那是因为她的‘精神年龄得到了成长’。   如果是肉体,那么消除的就只有肉体变化,通过肉体获得的感悟不在这范围之内。   肯尼斯企图利用这个不算漏洞的漏洞,从未来的身体获取成长情报,并以此为参考对象,让自己今后的路走得更顺一些。   虽然有可能被烧坏大脑,但他到底是成功了。   其中不乏有赌博成分,可是更多的是还是对自己的信心。   肯尼斯相信未来的自己一定能够承受时间旅行带来的负担。   而未来的他,也以确切的成果回馈自身信任。   尽管没有获得记忆,但在青子看来,现在的肯尼斯也好,未来的肯尼斯也罢,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管何时何地,他就是他。   一个名为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将某种谁也理解不了的信念贯彻始终的魔术师。 114.我看他是真的看上你了   外界过于强烈的魔力反应,将她的意识从漆黑的混沌之海中捞了出来。   大脑连接上神经,再度接管身体的控制权。   浑浑噩噩的思维逐渐恢复清醒。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但只成功了一半。   确切地说,是只有一只眼睛听从指挥,而另一只眼则是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似的,完全动弹不得。   一缕朦胧的光芒撕裂黑暗。   刺眼。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视网膜倒映出的世界,与之前的黑暗相比,仿佛陷入五彩缤纷的花园当中。   久违的实感让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虽然身体状态很差,可全身细胞却在欢欣雀跃。   “这么快就醒了,看来青子下手还是太轻了。”   声音,突然闯入耳畔。   像是一缕冷风拂过脑海,荡起道道涟漪。   连带着整个意识都清醒了不少。   苍崎橙子转动仅剩的独眼,循声望去。   然后就看到斜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发少女。   尽管有很多年没见了,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身份。   “……是你啊,久远寺。”   从喉咙挤出的嗓音,沙哑而又虚弱。   “真丢人呐,橙子。被自己的妹妹教训得如此凄惨,需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好让你欣赏一下你自己此刻的尊容吗?”   漆黑的魔女姿态优雅,彷如人偶一般坐在沙发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眼神却充满了快意。   “……不必了,我很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   作为人体工程学方面的专家,橙子闭着眼睛都能在脑子里描绘出自身的结构图,再根据反馈而来的情报加以调整,自然而然就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本该被炸断的一手一脚,竟然又回来了。   至于其他受伤的部分,考虑到那紧致的束缚感,应该是被打上了绷带。   拜其所赐,她现在大半边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躺在这儿当一具活着的木乃伊。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适,不如说还很惬意。   被打上绷带的部分,像是有手在给她按摩推拿、活血化瘀,本来应该是酸痛伴随着舒爽,然而由于可能是某种药物带来的疗效,有一种冰凉凉的感觉盖过了酸痛,只剩下舒爽。   忽的,橙子心中一动,试着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果不其然,很快就捕捉到一缕熟悉的芳香。   那是有着‘万应灵药’之称,后来又被某人以特殊技术加以改良过的德鲁伊秘药,对人体修复、治愈的效果尚在真品之上,用‘活死人生白骨’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你们的关系看来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有珠冷不丁地说道。   “啊啦,你是在嫉妒吗?想不到才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的感情就变得如此要好了,莫非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情.药。”   虽然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但橙子还是凭借着三言两语就把有珠的火气挑起来了。   “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从车里丢出去。”   有珠那冰冷的视线,就好像要把人活生生冻成冰块。   “怎么?难道你还没做好成为未来的君主夫人的心理准备吗?”   橙子笑吟吟地说着。   “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打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路人。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不会因此付出我的感情。”   有珠轻轻倚靠着沙发背,语气虽淡,但却异常认真。   仿佛,是在宣誓一般。   “真的?”   橙子发出细微的嗤笑。   “那我可要高兴得跳起来了。”   “……你是认真的?”   有珠微微蹙起眉头,凭她的眼力见,自然能够分辨橙子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坦白地说,我很欣赏他。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人生伴侣,那他就是唯一的选择,不过人生没什么如果,借用你刚刚那一句话——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起,顶多只能成为挚友,但你不同,你已经跨过了我无法跨过去的槛……”   橙子眯起唯一能用的右眼,一边注视着车内的顶棚,一边用悠扬的语调叙述着。   不知为何,明明语调没有问题,但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总让人心情很压抑,仿佛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她发出自嘲的笑声。   “轻轻松松就拥有了我所没有的东西,偏偏还不当一回事。虽然也不能怪你们,不过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   有珠忽然发现眼前的女人变得很陌生,并非是那种随着年龄增长,又太久没见而产生的疏远感造成的陌生,而是……她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她。   “久远寺,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跟他接触,那么你最好离他远远的,不然以你那看似丰富却实则浅薄的阅历和稚嫩的思想,早晚会栽在他的手上,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橙子貌似好心的说道。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她不说还好,一说有珠就来气。   “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又怎么会找上我?”   “这点我不否认,不过我也是好意啊。你想啊,就算是魔女也要嫁人的,既然要嫁为何不找个条件好的呢?难道你要一辈子窝在你那个小房子里,等着有缘人上门吗?”   “……橙子,老实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对吧?”   “你指什么?”   橙子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魔女的诅咒。”   有珠冷冷吐出了让人一听就浑身发冷的名词。   “让我猜猜,你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先把我踢出局,再与青子公平交战,而后等到他知道了诅咒,就会主动与我解除婚约,到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   “……”   橙子沉默了。   正当有珠觉得她是默认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   “我的确没有告诉过他诅咒的事情,不过我敢保证,肯尼斯一定知道这件事。”   “什么?”   有珠不禁一怔。   “他家是传承九代的大贵族,比起你们纯血魔女一脉也不遑多让,作为历代最出色的继承者,他又怎么可能不会事先调查一下自己未婚妻的底细呢?所以——”   橙子幽幽叹了口气。   “他,恐怕是真的看上你了。”   “……” 115.摧枯拉朽   肯尼斯并不知道橙子已经醒了还在背后一个劲地送助攻,他现在正忙着跟青子一边做‘实战演习,一边收集情报数据,为今后的实力发展奠定基础。   如果可以,他希望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慢慢研究。   不过‘奇迹’的持续时间是有限的。   以魔眼为媒介,构筑‘时间旅行’的框架,再以灵脉的高质量魔力强行催动——这种使用方式的弊端很明显,那就是不够稳定。   为了不耽误宝贵的时间,肯尼斯干脆拿青子当陪练对象。   没什么比实战更有助于人成长。   一句‘认输吧,必须得承认,现在是我比较强’,就让青子愤而出手,根本不用过多废话,一上来就直接火力全开。   五颜六色的魔弹犹如冰雹般往下砸,本就饱受摧残的大地再度造成重创。本来是平地的,如今却有朝着‘盆地’发展的趋势。   也许因为吃了近战的亏,所以青子学乖了。   她这次换成了远程火力压制的打法。   不过,似乎没什么用处。   飘在天上的少女死死盯着正下方被尘埃笼罩的大地。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能够感受得到那股气息并没有一丝减弱。   落空?不太可能。   她射出去的魔弹夹杂了不少③号和④号特种弹。   前者可造成事象崩坏,后者可令现有的空间秩序发生错乱。   按理说,肯尼斯除了闪避之外别无他选。   可偏偏从气息来看,他始终呆在同一个位置,像个固定靶似的。   “……难道要用①号弹和②号弹?”   纵然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但以肯尼斯为战斗对象,这些经验的作用就不是很大了。   因此,青子在犹豫。   犹豫是否动用更强的底牌。   苍崎家的魔法,其价值不在于战斗,但迫于形势,她不得不另外开发出了多种战斗用的特殊魔弹。   序号越往前,危险性也就越高。   在未来八年中,她仅仅动用过四次。   无一例外,被命中的敌人都死了。   不管那是何其强大,何其难以理解的存在。   每一次的使用都会拯救无数条生命,或者挽救自身于危难。   因此,青子不会有半点踌躇。   但眼下不同。   抛开那点难言的私人纠葛不提,一旦杀了他,改变的东西就太多了,而这颗星球以及星球上生存的物种也就不再有未来可言。   可不掀开更强的底牌,根本奈何不了那个男人。   “你也好,持有螺旋剑的魔剑使也好,似乎跟我战斗的人都喜欢走神。”   突兀地,一个声音从更高处传来。   熟悉的腔调让青子心中一震,猛地抬头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翻飞的漆黑长袍,背对璀璨星空,挺拔的身姿看似渺小,却散发出极强的存在感,仿佛整个天地都无法容纳下他一人。   原本紧闭的双眸,不知何时悄然睁开,该如何形容那双眼瞳呢?   澄澈的黄金之光在奔走。   无穷无尽,永不停歇。   仿若飞蛾扑火一般,以瞳孔为中心在收束。   如果说,世间万物皆是从‘根源之涡’流出。   那他的双眸便是记录着这一切的演变过程,并将其分化为纯粹的‘力’,将其送返于不知存在于何处的‘螺旋之涡’。   时间的倒流?   不,这是永劫的回归。   “序列为③,术式兵装固定!”   犹豫也好,迟疑也罢。   在那沉重的压迫感面前,全都烟消云散   本能优先于理性,整个人化身神秘的齿轮。   脚下的浮空术式阵爆发出强劲的动力!   青子手腕缠绕着浓郁到极点的大源以太,犹如电浆般粘稠,整条手臂仿佛与青色的辉光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仅以威势而论,并不及④号特种弹那复数术式阵的螺旋绞杀,但在她用出这招的时候,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静,无与伦比的寂静。   星空依旧灿烂,但却没有先前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恰巧相反,它像是被冻在冰棺里的睡公主。   只剩下青子的手在动。   看似缓慢,却包含着极其庞大的质感。   仿佛将天地间的余热尽皆收束于一拳之上。一击挥落,群星构筑的夜空便会如脆弱的玻璃一般被打得四分五裂!   “厉害。”   纵然认为青子即使过了八年,心性仍需多番打磨,但她在魔道上的才能却让肯尼斯感到由衷的钦佩。   人都会成长,而成长的方向各有不同。   青子能用十七岁的身体发挥出接近八年后全盛时期的战力,这已经不是单单把原因归咎于魔法的特异性上了。   “不过……”   肯尼斯轻声呓语着。   揭开终焉的一击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迎面而至!   于此刹那,在他的背后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   好似一吹就散的云雾,又像摇曳的光焰。   虽然有着人类女性的外形、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即不显得神圣、也不觉得邪恶。   看不清样貌,全身披着好似霓裳羽衣般的精美服饰,纤柔的双臂绕过肯尼斯的脖颈,充满怜爱之情的将他拥入怀中。   拳与臂相触,青色辉光像是找到宣泄的口子,无尽的光流撕裂夜空,开辟出一条通往终焉的星途!   好似默剧的诡异死寂被打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为整个游乐园铺洒上一层宝石般的余晖。   在那诠释起始与终焉的光之旋律映照下,埋葬着幻想的垃圾堆像是活过来一样,笼罩着梦幻的氛围。   染上耀眼色彩的夜空中,这一切的始甬者正在相互较劲。   青子咬紧牙关,死死瞪着眼前一身漆黑盛装的青年。   当那道诡异的女性虚影抱住他的时候,体表之外便已形成了一层由灵性物质组成的‘膜’。   那是降灵术士的‘必修课’。   ——通过消耗没用的杂灵,在体外制造结界。   最早是为了应对降灵仪式出现差错,导致召唤物反噬己身的突发情况。   到了现在,已经成为降灵术士的主要防身手段。   越是强力的灵体,制造出的结界强度越高。   寄宿于肯尼斯身上的那个女性虚影,虽然是灵体,但与寻常的灵体不同,她天生就有类似于有珠的‘传承防御’那种自我保护机制。   青子也曾领教过几次,但从未面临过如此严峻的形势。   “上级……不对!不止是上级魔神……还说什么没完成!你这个骗子!连魔神的一体化都搞定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青子又气又急。   “就算你跟我抱怨也没用。我只知道,你该为你之前的走神付出代价了。”   肯尼斯淡淡说着。   话音落罢,怀抱着他的女性虚影背后伸展出一只‘翅膀’。   看不到羽毛,说是翅膀,倒更像是一团形似翅膀的浑浊黑雾。   与祂那颇为符合人类审美的美丽外表显得格格不入。   黑雾之翼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如切豆腐一样将席卷夜空的青色光流一分为二,转眼间就达到数千米之长,继而变幻形状,翻腾扭曲,继而形成一条遮天蔽日的巨龙。   没有龙身,只有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狰狞龙首。   最可怕的是,祂见风就长。   像是吹气球似的。   与其说是成长,不如说是增殖。   夸张到简直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就变大了数千,乃至上万倍。   原来的龙首最多能一口吞下十几层高的大楼,而现在——   简直要把天空塞满了一样。   与夜色有着根本性差别的阴影笼罩大地。   光是站在这片阴影下,便会涌现出一阵发自内心的惊悚。还有无法言喻的泰山般压力。仿佛身体里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沉重的水银!   面对这股压力,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估计会精神崩溃,变成个疯子。   无处可逃是什么一种怎样的感受。   青子算是体会到了。   在她的感知中,龙首就像是一切混乱的根源。   因为龙首的存在,原有的物理法则都陷入崩溃状态。   重力失控。   大源魔力时不时引起爆炸。   虚空卷起漩涡。   雷鸣与大雪共舞。   ……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青子放弃了持续输出,与肯尼斯拉开距离,毫无畏惧地仰起头,注视着那如日月般庞大的竖瞳。   “重选,②号特种弹负荷装填——百分之十。”   魔术回路的运转速度一瞬间达到上限。   魔力在奔走、在咆哮、在燃烧。   呼应着决死的斗志,一道道术式阵以椭圆形的方式,将她整个人由下至上包围起来。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挑衅自己的威严。   没等青子充能完毕,龙首赫然张开巨口。   其中充满了犹如宇宙般的漆黑与深邃之暗。   不必过多动弹,仅需稍稍低头就能把大地纳入口中。   在这仿佛整片天空塌下来的恐怖威势面前,青子只能被迫中断装填过程,然后竭尽全力释放出最后的魔弹!   ……   ——砰。   将失去意识的少女随手被丢给了一旁的莉塔。   肯尼斯倚靠着轿车车身,然后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紧闭的双眸下有着早已枯竭的血渍泪痕。   就连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大衣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只剩下系着领带的黑衬衫,同样也是被汗水浸透。   “少爷!我马上帮您治疗!”   克利夫兰看到他这样,惊出了一身冷汗。   “慢慢来,还死不了。”   肯尼斯摆了摆手安抚道。   ‘时间旅行’结束之后,众多的副作用旋即接踵而至。   除了损失了一双贵重的魔眼,视觉神经、魔术回路、刻印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好在身体肌肉骨骼无甚大碍,不然他恐怕就走不回来了。   龙首那一口,把整个游乐园都啃没了。   现在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超过三十五万平方米的人工天坑。   当然,这还是次要的。   最关键的是,这一口还影响到了灵脉的魔力流动,导致‘时间旅行’的效果被迫解除。   若非肯尼斯提前做好了准备,离得远远的,否则这会儿他就得跟青子一样掉在坑里爬不上来了。   “——想不到你还活着。”   忽的,熟悉的女声传入耳畔。   肯尼斯歪了歪头,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利用分割思考,以声音、触觉来判断外界情况。   “是你啊。抱歉,你的闺蜜还差了点火候。”   肯尼斯嘴角扯了扯,习惯性地想笑,但却牵动了眼部的伤势,疼得脸庞直抽搐,冷汗不断往外渗出。   忽的,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敷在了他的眼睛上。   一开始肯尼斯还以为是经过自己调配的德鲁伊秘药,但随即却察觉到了魔力的波动。   如潮水袭来的疼痛感被轻松遏制,转而是淡淡的暖意。   这是治愈魔术。   还是手法非常高明的那种。   “……”   肯尼斯罕见地失去了言语。   也许是看穿了他的惊讶,对方轻声说道:   “这是谢礼。谢谢你对青子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   作者留言:    116.回家肯定要带上女朋友哇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底。   作为魔术界官方组织的大本营,时钟塔并没有所谓的法定假日。   除了【全体基础】稍微严苛一些,其他科系对学生的管理一向是采取放养政策。   英国的元旦和除夕虽不如圣诞节那么隆重,但对于贵族家系而言乃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埃尔梅罗的内部成员(分支)共有十余家,如果算上沾亲带故的下级家族,数量还得再翻上几倍。   按照以往的惯例,阿奇波卢德会以本家的名义邀请亲族参加聚会。   之后就是现代企业那一套。   回顾往昔、重视眼下、展望未来……   肯尼斯虽然对这些族内琐事不感兴趣,但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身为埃尔梅罗下一任掌舵者的他是绝对不能缺席的。   哪怕躺在病床上,也得坐上轮椅被推回本家。   于是乎,刚回到伦敦还没几天,肯尼斯就不得不被迫启程赶回本家。   “为什么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冰冷的质问好似一阵寒风吹进耳朵里。   纵然眼前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但肯尼斯的脑海中还是能够想象出对方正在闹别扭的样子。   会不会鼓起面颊,像嘴里塞满了东西呢?   他试着给自己的脑绘加了点对方不可能有的属性,然后——   “噗嗤。”   “……”   久远寺有珠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过于精致、梦幻的外型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仿真人偶,不必刻意去做什么,一举一动都宛如画卷。   不过,她身上散发出那种危险的气息却把这美好的意境破坏得干干净净。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时不时就会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我们趁着青子还没睡醒就离开三咲市,想到青子醒来后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就有些情不自禁。”   肯尼斯半遮半掩的解释道。   眼睛看不见——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   一提起这事,少女又沉默了。   与之前生闷气不同,虽然不清楚她又想到了什么,但肯尼斯已经感觉不到那股尖锐的视线与敌意了。   “……需要我帮忙吗?关于魔眼的日常护理,我有不少经验。”   过了一会儿,有珠出声问道。   语气又变回了往日那种淡泊平静。   当然,在不了解她的人看来,只会觉得她是一朵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那就拜托你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帮忙,肯尼斯是效率主义者,做什么事都会尽可能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此这次来讲,主要受到损伤的是魔术刻印、魔术回路,还有脑部的视觉神经。   前两者都不是问题,招来优秀的调律师,再辅以魔药,仅仅几天的功夫就恢复七七八八了。   至于受损的神经系统,其实并不只有视觉神经。   人体五官是同气连枝的,无论哪个受到影响,哪怕是只得了普通的病症,也会引起连锁反应,使人苦不堪言。   肯尼斯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摘除坏死的魔眼很容易,只要莉塔伸手一掏就好了。   但若要植入新的魔眼,就得治好受损的神经系统,不然等到植入魔眼再来治疗,说不定就会给魔眼本身埋下隐患。   肯尼斯选择得自然是最稳妥的治疗方案。   不过作为代价就是,他需要客串小半个月的瞎子。   有珠帮不帮忙,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顶多就是缩短两三天,因为技术实力差距不大。   不过肯尼斯的目的还是在于消除双方之间的隔阂。   以有珠那种冷漠,但又有着一颗少女心的矛盾性子,想找机会跟她打好关系是真的很难。   主动凑上去是绝对不行的。   她讨厌虚伪的人,同时排斥与人交往。   对重视的事物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与羞涩,可以说如果没有那层冰冷的外壳,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那样生活,早晚会毁在自己的手里。   乍看之下,是富有远见的魔术师。   可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换句话说,只要打破那层壳,就能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以魔女对心爱之人展开复仇为主题的悲情故事。   有的成功了,有的被打倒了。   谁也不是胜利者,谁也不是成功者。   全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为了避免这种悲剧,肯尼斯可谓是绞尽脑汁。   一边要和对方保持距离,不能仓促,也不能刻意。   一边又要寻找机会,甚至创造机会。   要把握好这个‘度’,对他这个没有半点恋爱经验的人来说简直比创造一个魔神柱还难。   不过有一点肯定是没错的。   那就是——日久生情。   时间是最伟大,最宽容的老师。   即使你死了它不会抛弃你,只会用怜悯傻子的眼神看着你。   有珠的人际交往经验近乎为零,在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之下,感情自然而然的就能培养出来。   青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橙子勉强也算半个。   “说起来……埃尔梅罗的家族内部聚会,跟婚约可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连我也得我跟着你一起回去?”   有珠声音中含有些许困惑和怒气。   她感觉自己被骗了。   说是要带她去看洋馆,结果登上这辆有黑独角兽拉着的怪车后,却是朝着阿奇波卢德本家所在的地区而去。   如果不是随行的老管家不小心说漏了嘴,她估计得到站了才知道。   “谁说跟婚约没关系了?我们还没定下正式的婚约,所以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虽然也可以由长辈们处理,不过我觉得还是由你自己来比较好,你也不想让久远寺财团的人对你的私事指手画脚吧?”   肯尼斯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   他个人不喜欢撒谎,但也不是全部的实话。   怎么理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虽说只是一场交易,但我确实不希望他们插手,那会让我有种自己变成货物的感觉。”自从父母过世之后,有珠和久远寺财团的关系就从亲戚变成了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别的不说,她研究魔术需要的材料还有日常消费,全都来自于后者。   “你也不必着急,你的房子其实已经修筑好了,保证原封不动,连地下室都是带着地基一块转移过来的,谁也没有踏入过你的屋子。”   肯尼斯恰到好处的送上一记甜枣,让有珠脸色好转了不少。   “地点呢?”   “就在降灵科,我那庄园边上,我专门给你挑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旁边有森林还有湖泊,环境挺不错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唔,大概两三天前吧。”   “哼!”   哐当一声,茶杯被略显粗暴的放在桌上。   紧接着,脚步声远去。   看样子是回房间了。   这辆来自某女王墓室里的战车,内部被肯尼斯重新改造了两次。   第一次是囚笼,用于困住有珠那头蔷薇猎犬。   第二次是总统套房,不用说,当然是用来住的。   “我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肯尼斯自言自语着。   “我看您就是故意的。”   有珠一走,老管家便出来了。   听到自家少爷那貌似无辜的言语,不由摇头苦笑。   “明知有珠小姐很在意她那个房子,偏偏修筑好了却不告诉她,而且还是离得如此之近,这难免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不生气才怪。以少爷您的智谋,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也别来说风凉话了,既然你来了,就说明本家那边来信了对吧?”   “果然,您是特地把有珠小姐调开……不过,您的选择是正确的,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让有珠小姐知道。”   “嚯,听你的意思,看来……那帮老家伙对我的眼光很不满意啊。”   肯尼斯嘴角裂开,露出一抹充满冷意的笑容。 117.情况似乎不太妙——但肯尼斯无所畏惧!   奥克尼群岛位于苏格兰北部,是由七十多个岛屿组成的岛屿群。   总面积接近一千平方公里,人口却不超过两万。   只有二十个岛有住民,其余全是无人荒岛——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的。   六头神骏的黑独角兽拉着奢华壮观的‘钢铁城堡’在天空奔驰,蹄踏虚空,如履平地,像是有一条无形的大道供它前行。   战车本身没有飞行功能,能飞起来还得归功于肯尼斯的术式。   漂浮魔术也好,更上级的飞行魔术也罢,都是很简单的术式。   但由于魔力消耗过大,故而,以现代魔术水平想要实现长距离飞行几乎不可能。   不过作为梅芙女王的遗物,拥有凌驾于概念武装、魔术礼装之上的强大性能,说是‘宝具’也未尝不可。   自给自足这点小事,对战车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阿奇波卢德本家所在的岛屿位于英国最北,与伦敦之间的关系,说得简单点就是南辕北辙,前者在英国最上面,后者在英国最下面。   相隔八百多公里,如果是飞机的话,仅需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换成战车,时间将会延长一倍。   用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时换取极佳的舒适度,肯尼斯觉得挺划算的。   独角兽们目光敏锐,很快就在星罗棋布的岛屿群中找出了真正的目的地——威尔登,又名‘金雀岛’。   旋即,宛如战斗机般俯冲之下。   ……   天空放晴,水天相接,一切是那么清新无比;偶尔起雾的时候,仙气弥漫,如梦如幻,仿佛绿野仙踪。   充满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浪潮抚摸沙滩的摩挲声与海鸟的鸣叫相互交织,编写出最适合大自然的优美旋律。   肯尼斯倚靠在车窗边儿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   眼眸微闭,淡淡的魔力溢散出体外。   风一吹,便如蒲公英一般带着一块儿飘着,渐行渐远……   以流动的空气为载体,模仿音波的原理来读取周围环境的信息,再经过四个切割思考的过滤、整理,随后在脑内成像。   “一年没回来,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肯尼斯轻叹道。   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惋惜。   散去了脑海中的画面,继而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的事情尽管还记忆犹新,但却像是从第三者角度观看的电影一样。没有任何代入感可言。   这种情况一直截止于三年多以前的秋天。   泛黄凋零的树叶昭示着生命走向枯竭,而他则是从中获得了‘新生’。   从那天起,他就只是肯尼斯。   ——阿奇波卢德的一份子。   ——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现在不变,以后也不会改变。   但,有些事、有些人必须要有所改变。   如果他们(它们)自己办不到的话,那就由他来办。   ……   阿奇波卢德城堡位于岛屿海拔最高的山崖上,犹如挂在巨人手臂上的一顶王冠。   宏伟古老的建筑外披上一层由蓊郁青藤织成的战袍,斑驳的石墙、尖塔以及堡垒无不彰显出岁月的气息。   一条宽阔得足以十几辆卡车并排前行的大道从城堡门口一直延伸至山崖下方的港口。   来到大道边缘,向下俯瞰。   岛屿大半景色尽收眼底。   可以看到港口那边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时不时有负责接送的专车出入城堡大门。   不过没有哪一辆能跟肯尼斯缴获来的独角兽战车相提并论。   他的到来我,不出所料引起了不小骚乱。   只见六头绝无仅有的黑独角兽拉车战车从天而降。   ……若非提前跟家里打过招呼,这会儿防空警报都该响了。   十几位客人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这般光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的甚至都准备转身逃入城堡找人求救了。   没办法,黑独角兽的存在对于魔术师而言过于不比洪水猛兽好到哪去。   它们不仅是幻兽,还是活了两千余年的幻兽。   虽说离开了战车之后作战能力不值一提,但光是生命位格所带来的天然压制力就足以让大多数魔术师感到绝望。   肯尼斯牵扶着有珠柔弱无骨的小手,从战车上下来,冲着周围惊愕的客人笑着道:   “欢迎来到阿奇波卢德城堡,祝诸位渡过一个愉快的跨年晚宴。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罢,随手拍了下某头黑独角兽的脑袋,示意它们老实一点,然后交由克利夫兰处理,自己则是领着有珠踏入圆拱形的城堡大门。   “能、能放手了吗?”   有珠表情有点不太自然,虽然被肯尼斯用‘做做样子免得暴露’的理由勉强说服,但是与父亲以外的异性肢体接触还是头一次,不适感比想象中得还要强烈得多。   除此之外,她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算要有婚约……好像也没必要非要表现出一副亲近的样子吧?   “还没到时候。”   肯尼斯一边与恰巧碰面的客人行点头礼,一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快速答道。   “……”   协议是自己签下的,也只能咬牙坚持了。   有珠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心里躁动的情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至城堡内部的光景。   只能说不愧是从西历以来为数不多的君主家系的本家。   完美延续了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气,以排斥神权,提倡罗马建筑为重心,虽不缺少尽显贵族本色的富丽堂皇,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雄厚庄重的历史氛围。   天花板很高,两边相对更窄。   墙上挂满了壁画,还有精美的浮雕与石像。   穿过一楼大厅,来到一条由纯白圆柱排列组成的长廊。   到了这儿人就变少了。   只有走廊外的远处花园、喷水池有其他人身影。   有珠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却发现被肯尼斯握得紧紧的,顿时柳眉倒竖,正想说话忽然见走廊另一端来人了。   “一年不见,果然已经长得比我高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鼻梁上戴着一副小巧的无框眼镜圆眼镜,金色的中长发带着自然卷,额前上几条深深的皱纹清晰可见。   唇上留着淡淡的胡茬,下巴倒是蓄着不少胡子。   虽然穿上黑西装,打扮得很正经,但他一笑起来这种正经的感觉就会不翼而飞。   如果扒下这身,换上圣诞老人的衣服,再多沾上一些胡子,身材再臃肿一些,那就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了。   “您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健朗,看来想要看到您卧床不起的样子还得再等一年。”   肯尼斯微笑着说出了貌似诅咒的话语。   “明年你大概就要正式成为当主了,这种大日子我可不能错过,至少再宽限一年如何?”   男人毫不生气,反而还很配合的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一年太短了吧,要不再加个两个零?”   “那就借你吉言了。”   男人伸手拍了拍肯尼斯的肩膀,爽朗地大笑道。   一旁的有珠默默看着,黑珍珠般的双瞳透着浓浓疑惑。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但却让人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   “话说你的眼睛怎么了?”   忽的,男人注意到了肯尼斯始终微闭的双眸,语气透着一抹关心。   “稍微出了点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比起这个,先来介绍一下——”   肯尼斯将其一言带过,然后指着身边的有珠对他说道:   “这位是从日本来的久远寺有珠。”   “您好。”   有珠微微鞠躬,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因为,她的那种冷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有点眼力见都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针对某个人,而是天性如此。   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几眼。   “原来这位就是……算了,你的事情还是让那些老家伙去操心吧。总之,欢迎贲临阿奇波卢德家,我是肯尼斯的伯父,也就是他父亲的哥哥,叫我雷恩就行了。”   “雷恩伯父,我父亲呢?”   这时,肯尼斯突然出声问道。   “和往年一样,忙着应付那些见钱眼开的家伙。”   雷恩叹了口气,脸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你今年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虽然对家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不过也助长了一些人的贪婪之心。而你父亲,你也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还要负责这个破地方的整体警备,忙的不行,只是听说你回来才抽身见你一面。”   说到这,忽的想起什么似的。   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先是瞅了有珠一眼,然后又特地凑到肯尼斯另一侧,压低声音道:   “——你母亲那边‘压力’也很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语罢,便像个没事人似的晃晃悠悠走了。   沉默在蔓延。   不知何时,两人已松开了手。   “你怎么看?”   “……图书室。”   “书房行吗?我那儿的书还是蛮多的。”   “可以。”   见少女爽快答应下来,肯尼斯便把走廊门口待命的侍者招到跟前。   “请问有何吩咐?”   “带这位久远寺小姐去我的书房。”   “遵命。”   侍者连忙前方带路。   “等我事情忙完就去找你。”   肯尼斯想把手放在有珠的帽子上,但却被躲了过去。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她瞪了肯尼斯一眼,轻声说罢。   头也不回地跟着侍者离开了。   “……想要沾点便宜可真不容易,你说是吧莉塔?”   肯尼斯耸了耸肩道。   宛如透明人一般的女仆歪着头想了想。   “我认为,在刚刚那种情况下,用巴西柔术的抱摔成功率是最高的。”   “温柔的拥抱吗?确实是挺合适的。”   肯尼斯摸了摸下巴道。   “不过既然错过了,那就只好记在心里下次再用。至于现在……母亲那边和长老会,选择哪边好呢?”   “根据战术理论,先从弱小的逐个击破是为上策。”   莉塔十分认真地说道。   “有道理,那就先去见见长老们吧。”   肯尼斯咧嘴笑道。 118.长老们:全处全收啊!   阿奇波卢德城堡相当大,仅是城堡主体的占地面积就足以媲美法国的枫丹白露宫。   大大小小的房间加起来接近两千个,平时只有三分之一投入使用,其余三分之二是闲置在那儿。   尽管各分支的亲族均是拖家带口,但距离填满客房还远得很。   ——城堡七楼   随着金色网状的护栏往两侧拉开,一踏出升降梯,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金碧辉煌的大厅。   天花板高得不可思议,精美的水晶灯多繁星,虽然还没到夜晚,但在室外渗入的阳光映照下却闪烁起幽然的莹光。   地板被擦得几乎一尘不染,由于材质问题,低头都能看见自己脸上的黑痣。   议厅最里侧有一个行星环状的黑曜石圆桌,除了中心处的六芒星祭台,其余皆是中空。   祭台所在的位置,恰好对应顶部色彩斑斓的天窗。   可以想象得到,当明月高悬,水晶灯熄灭,议厅被阴影笼罩的时候,白洁月光透过天窗倾洒下来,唯独圆桌中央亮如白昼。   ——这般设计,完全满足了那些当权者习惯藏身于幕后耍花招的恶趣味。   不过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很,肯尼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一方强者,而是一群七老八十,本该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颐养天年的老头、老太太。   不算肯尼斯和那些沉默寡言扮演石雕的仆从,共计十六人。   作为长老会一员的同时,也是各个亲族的代表。   基本上每一个都曾担任过各家的族长。即便没有,也是对埃尔梅罗做出过不小贡献的特权派。   肯尼斯踏入议厅的时候,气氛正浓。   长老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各种各样的话题,还有的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脸庞时而绷紧,时而阴郁,像是为了什么重大抉择而犹豫。   至于那些让人听得到的内容,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家族产业的盈利和发展,再不济也是与时钟塔的派阀斗争有关。   尤其是他们的说话方式都还很委婉,习惯性地打些机锋,玩些暗喻,这要找个不怎么机灵点的人旁听,一场下来,脑子估计就得变成浆糊了。   肯尼斯的到来像是一把刀,直接斩断了他们的话题。   一时之间,整个议厅落针可闻。   只剩下不断迫近的脚步声。   仿佛踩着心跳一般,莫名的滋生出一种压抑感。   “中午好,诸位。”   肯尼斯脸上浮现出教科书般的礼貌笑容。   他这一出声,气氛便得以缓和。   “今年回来的真早啊。”   “还以为又会像前两年一样踩点到。”   “早点回来也好,可以跟着家主大人积累些经验。”   “是啊,最近这几年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但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当主,还需要多多磨练。”   “不不不,我觉得吧,还是得把重心放在魔道上。肯尼斯可是埃尔梅罗史上魔术天分最出色的继承者,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那些连别人也能做的杂务上,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西流尔长老说得对,肯尼斯还是应该投身于魔道,至于埃尔梅罗派的事务还是交给长老会来打理吧。我们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而且人又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集结智慧总能想出个完美对策。”   ……   几个长老一人一句打开了话匣子,肯尼斯也不说话,让女仆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后,便双手抱胸,面带笑容地耐心倾听着众人高见。   能坐在这儿的哪个不是人精,一看他这态度,顿时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就把转移了话题。   “肯尼斯,听说你去了一趟日本,还与当地的管理者发生冲突,并带伤而归,这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不少人眉头一挑,不留痕迹地瞥了眼肯尼斯那微闭着的双眸,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惊疑之色。   肯尼斯受伤的情报被封锁得很严。   除了几个消息灵通,时刻关注他动向的长老,没人得知这件事。   见他闭着眼睛走进来,虽然疑惑,但也没往‘受伤’的方向去想。   毕竟,肯尼斯是立于这个时代最顶端的魔术师之一,拥有众多举世罕见的强力使魔,不要说单对单,即使是围攻,那也得找二十七祖那种等级的人来才有资格伤到他。   日本——极东的岛国在欧洲魔术界的人看来就是‘魔道荒漠’。   优秀的魔术师不是没有,但数量少得可怜。   更遑论是苍崎橙子那样的天纵之才。   然而——   “是真的。”   面对长老们那‘你在唬我们对吧?’的怀疑目光,肯尼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差点就把命交代在异国他乡了。”   “这……”   “开玩笑的吧。”   “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难道是有其他势力的人插手了?”   “唔,这倒还说得过去。”   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就要把这件事给定性了。   这时,肯尼斯又抛出了一枚炸弹。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并没有其他势力的人插手,敌人只有一人,而我还占据了天大的优势,不过局势还是差点被逆转。”   “……”   众人神情各异。   有的脸色发青,有的面颊僵硬,有的还是一脸怀疑。   而那少数几个收到风声的,则是皱着眉头,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有个身穿大红袍,打扮得像个红衣主教的光头老者轻咳一声道: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你应该不是单纯的想要借此贬低自己,降低我们对你评价的对吧?”   “谦虚使人进步。”   肯尼斯耸了耸肩。   “其实真相是——第五法魔法使出世了。”   “什么?!”   大多数人同时惊呼出声。   其他几个不说话的也好不到哪去,表情完全被愕然所取代。   “第五魔法使?等等,我记得那个魔法好像在苍崎家手上,难道说你这一趟就是跟他们……!”   一名看起来很精力旺盛的老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确切地说,是‘她’。苍崎橙子的妹妹,苍崎青子。一个半路出家的魔术师,只有魔术甚至可能都敌不过在座任何一位,但魔法这种东西……呵呵,简直就像犯罪一样不讲道理。”   肯尼斯悠悠然地说着。   一听到魔法,众人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没有哪个魔术师不对魔法感兴趣,因为那是确定了能够抵达根源的道路。   “第五种魔法么……本以为那个苍崎橙子被剥夺继承者资格之后就要失传了,没想到竟然又再度崛起了。话说回来肯尼斯,结果如何?”   其中一名收到风声,显得很稳重的白胡子老头感叹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沉声问道。   “勉强算是赢了,不过人没死。”   肯尼斯淡淡答道。   “老实说,你让我很失望,肯尼斯。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白胡子老头摇头叹息。   赢固然是好事,可是这次赢了,下次还能赢吗?   魔术师本就是那种理性至上之辈。   除非有那个实力让人不敢妄动,否则一旦结了仇,想指望对方放弃这段恩怨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眼看着埃尔梅罗将要在肯尼斯的带领下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却偏偏招惹了一个魔法使。   其实招惹也没什么,毕竟谁没干过几件缺心眼的事情,但是总得及时意识到错误,然后想办法弥补吧?   他倒好,胜而不杀。   这要等对方日后成长起来,埃尔梅罗还不倒大霉?   想到这,长老们脸色愈发难看,望向肯尼斯的目光也充斥着不满。   但他们还不至于破口大骂。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掉苍崎家那边的隐患,先试试谈判能不能化解恩怨,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用暴力手段,如果这也失败了,那么……   “哦对了,这次我来见各位长老还有一件要事。”   肯尼斯忽然说道。   “说说。”   “我已经选好未婚妻了,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我继任家主的那一天,举行订婚仪式。”   “是之前来信提到的那个纯血的魔女吗?”   白胡子老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对,久远寺有珠。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即使诸位长老不满意,我也拉不下脸再把人送回去,不过我想诸位长老也不至于连纯血的魔女都瞧不上眼吧?”   肯尼斯似笑非笑地说着。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长老们听了这话,脸色都不太好。   总感觉被挤兑了。   “肯尼斯,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想跟你谈谈。”   之前说要让肯尼斯专注魔道,把家族事务移交给长老会处理的西流尔长老对着拳头轻咳两声,挂着和颜悦色的笑容说道。   肯尼斯一言不发,摆手示意‘请说’。   “关于你的未婚妻人选,我觉得吧,还是得慎重一些。当然,话说在前头,我们不是对你选中的那位久远寺小姐不满意,而是认为——在这件事上,还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您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不爱听废话,所以我就直说了。”   西流尔长老稍稍收敛几分笑容,正色道:   “我们希望你可以和别的家族女性定下婚约,藉此将对方拉入埃尔梅罗派。”   “那么,久远寺呢?”   肯尼斯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亦毫无波动。   谁也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们了解过了,她虽说是纯血魔女,血脉也好,所掌握的魔术系统都是异常罕见,价值堪称万中无一,不过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区区一个久远寺财团,对埃尔梅罗而言无异于鸡肋。”   西流尔长老侃侃而谈道,温和的语气,说出的言语却让人心冷不已。   “况且,魔女的诅咒也很麻烦。与其结合,注定只能生下女性子嗣,生完之后还会因诅咒而亡故。虽然贵族家系也不太注重继承者的性别,但她身上还有魔术刻印,两种不同的魔术刻印之间很有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准备两个继承者,分别继承你们两人的魔术成果。”   “但在诞下第一个子嗣之后,她就会死,到那时,你只能再娶一个妻子。所以——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现在就选择其他人作为你的妻子,这样就能省下几年时光,对埃尔梅罗的发展有利无害,至于久远寺小姐……嘛,我相信你有办法搞定的。”   说到最后,西流尔长老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   肯尼斯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贵族,有几个情人是再正常不过的。   久远寺有珠虽然价值很高,但她能给为埃尔梅罗带来的利益,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出来。话虽如此,长老们却不想因此舍弃这条送到嘴边的‘大鱼’。   也就是说——   鱼和熊掌,他们都想要。   至于久远寺有珠会不会觉得委屈,那不在长老们的考虑范畴里。   他们只知道,一旦拉拢新的盟友加入埃尔梅罗,不仅阿奇波卢德本家,连他们这些分支也能从中获利……不,说不定这个所谓的‘未婚妻人选’之所以久久没决定下来,就是因为他们打着‘待价而沽’的主意,等着那些想跟埃尔梅罗拉关系的贵族家系私下底来拉拢他们。   如何拉拢?当然是付出足够的代价。   之后,就是价高者得吧。   即使有些人落选了,也与长老们无关,毕竟他们该做的都做了,失败了只能怪那些人付出的不够多。   “……”   肯尼斯沉默了一会,问道:   “恕我多嘴,请问这个观点是个别长老的意思,还是已经通过投票并由我父亲认可了?”   “我们也想顾忌你的感受,不过这件事一直拖着不好,所以——”   西流尔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决定就在你传回消息之后,我们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然后全票通过了。至于你父亲,他弃权了。”   “感谢告知。”   肯尼斯淡淡说道,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要回去了吗?也好,先去安抚好久远寺小姐,人选问题我们会帮你把好关的。”   白胡子长老忽然出声道。   闻言,肯尼斯作势离去的身形一滞。   “哦?那我能对诸位选出的人说‘不’吗?”   “你是在质疑我们的眼光吗?肯尼斯。”   一名面容阴沉的老妇人冷声问道。   “别这么激进,肯尼斯是个合格的魔术师,也是合格的继承人,我们想得到的,他也能想得到。”   白胡子老头摆手打断道。   “但愿如此。”   老妇人冷哼一声。   “我先告退了。”   撂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肯尼斯离席而去。   无人出言阻拦,只是各怀心思的看着他那与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他即将踏入升降梯的时候,有个声音远远传来。   “——别让我们再失望了。”   是白胡子老头。   肯尼斯没有回应。   他毫不停留地踏入升降梯,护栏很快再度关上。   直到升降梯向下坠落,彻底从长老们的视野中消失——   肯尼斯都没有转身再去看他们一眼。   仿佛……形同陌路。   作者留言:   (久违的二合一!) 119.婆媳要见面?   华灯初上,沐浴在夜色中的阿奇波卢德城堡宛如一颗镶嵌于岛上的宝石,从内而外溢散出灿烂的光芒,顽抗着夜色的侵蚀,傲然屹立于山崖悬壁之上。   城堡大体被分为前后上下四个区块,上面是客房,下面是宴厅,然后以城内的庭院为界碑,分成前后两部分,后部分相对而言更小,是只属于阿奇波卢德本家族人的私人区域,即使是召开埃尔梅罗内部聚会,也不允许踏入其中,乃是城堡为数不多的‘禁区’之一。   肯尼斯没去见自己的母亲,跟长老们不欢而散之后便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一呆就是一下午。   “……目前进度是十一个人,证据确凿的为八人,另外三人形迹可疑,证据尚未掌握,但估计也快了……剩下的,还没消息传来,所以还没办法断言是否有问题。”   ‘啪’地一声,一身燕尾服的老管家合上手里文件夹,抬起头,朝着书桌后那抹背对自己的挺拔身影投去冷冽的视线。   明眼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满。   不过,那份不满并非是针对眼前之人。   而是来自于手上那份文件夹……   虽说少爷让他去调查的时候,他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调查结果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堂堂十二君主家系之一,时钟塔中屈指可数的大学派。   底蕴、资金、人才……样样不缺。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抱紧埃尔梅罗的大腿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众多好处。   所以,他无法理解——   “你说那些平日里总是精明无比的人为什么却会犯些不该犯的错误?”   幽然的声音在书房中递荡开来。   像是在问别人,也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问这个世界。   “……”   克利夫兰欲言又止。   有些话,不是他这个当管家的该说的。   “呵。”   忽的,肯尼斯发出一声嗤笑,转过身来面对老管家。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人’。”   “是人就会不断犯错。”   “你,我……乃至于全人类。即便是被尊崇为圣女、神子的那些人,只要日复一日的为达成某种目的而活下去,就一定逃不过这个命运,因为‘人’本身就不完美。”   从他口中倾泻而出的话语并不包含任何讥讽的意味。   仅仅是以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诉说着谁都明白却谁都办不到的事实。   “是啊。”   老管家轻叹了口气,心中燃起的怒焰悄然熄灭。   “不过少爷,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形势?长老们不太可能出卖埃尔梅罗的利益,相反,为了让埃尔梅罗壮大,他们什么事情做得出来。”   “因为他们也是埃尔梅罗的一份子,帮埃尔梅罗也就是帮他们自己,但他们的手伸太长了,这是我唯一对他们感到不满的地方。”   肯尼斯拉过椅子坐下,单手托着下巴,轻声道。   “这个……”   克利夫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肯尼斯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这是我父亲纵容的结果,我不怪他,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作为家主而言,他的能力很优秀,可谓是为家主这个职位而量身打造的。正因如此,他的上限已被决定,蹉跎二十多年,直到祖父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不得不把君主的位子让给他。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没达到祖父定下的标准,但为了稳固埃尔梅罗对矿石科的统治,祖父只能这么做。”   “我甚至猜得到祖父在打什么主意,他一定是想着——就算现在还缺点火候,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在那种压力下早晚也能适应并得到极大成长。”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向祖父希冀的方向发展。在矿石科,埃尔梅罗就是说一不二的‘王’,没人可以挑战埃尔梅罗的地位,即使有其他派阀、贵族虎视眈眈,但只要不出现如继承人死亡、魔术刻印丢失之类的大失误,以父亲的能力要坐稳那个位置是很轻松的。”   “正因如此,他松懈了……不对,不能说松懈,只能说他努力的方向错了,轻松达成祖父要求的他对自己信心更甚,因此把家系的事务多半交由长老们处理,而他自己则是忙着提升家系的凝聚力……”   “是的,他找到了埃尔梅罗目前最大的隐患,但他大概不知道那种商人式的做法所能带来的,只有泡沫般的强盛。与此同时,就在他分散精力的时候,长老们也开始动起了小心思,被那种一戳就破的强盛腐蚀了心灵,想着为自己所在的亲族多争取些利益。”   “于是乎——现在连我也被他们视为手中的棋子。”   言罢,死寂如蛛网般悄然蔓延,   克利夫兰绷紧面庞,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努力思索肯尼斯说的话。   老实说,并不难理解。   这种程度的利益纠缠比起那些与魔术无缘的政治家来差得远。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少爷知道这些却什么也不做?   难道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才想到的?   也不太可能。   性格还好说,但想法、目的这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透的,而家主也不是那种很容易被人看透的庸人。   即便是少爷,想必也花了不少时间才默默观察,才能得出理所当然的结论。   那么之前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   明知却不作为?   这不像是是少爷的风格。   “呼。”   就在克利夫兰暗自疑惑的时候,肯尼斯长吐了一口浊气,一扫之前的风轻云淡,变得严肃起来。   “不用再调查下去了,克利夫兰。”   “什么?”   老管家有些惊疑。   “少爷,你的意思是,要对长老们睁一眼闭一眼?”   “当那些浪潮肆无忌惮拍打礁石的时候,你可曾见过礁石后退半步?”   肯尼斯出乎意料地反问道。   不等克利夫兰追问,他又出声了。   “不够强劲的浪潮,拍打在礁石上只会粉身碎骨。你觉得,我和那些长老,谁是礁石,谁是浪潮?联系雷夫吧,他知道该怎么做,你就配合他行动,这件事‘我’不会参与,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知道了。”   克利夫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肯尼斯起身,走到他身旁,拍了拍那老迈却厚实的肩膀。   “‘替罪羊’已经找好了,尽管放手去做吧。”   “就交给我吧。上次剑鞘一事没及时赶上,让他们跑了,虽说是非战之罪,但总有些耿耿于怀,这次若能完成少爷交托的指令,方能令我释怀。”   老管家把拳头放在心口,言语流露出浓浓的肃杀之意。   这一刻,苍老的躯体仿佛焕发新生。   肯尼斯虽双眸微闭,却能将他的觉悟尽收眼底,嘴角微微翘起——   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   克利夫兰上前把门打开,只见一个容颜端正的女仆恭敬地站在那儿。   “肯尼斯少爷,晚会还有一个小时开始,夫人吩咐我带您去更衣间换衣服。”   “久远寺小姐那边通知了吗?”   “呃,夫人亲自过去了。”   女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情吐露。   闻言,肯尼斯眉头一挑。   回来到现在他都没见到父母一面,父亲是太忙着招待宾客,母亲那边则是相反……被一群贵妇人热情招待着,身边莺莺燕燕围着一大圈,四十岁、三十岁、二十岁、十岁……这四个年龄段的人都能找得到,而且还都是女性。   联系长老们给出的决定,肯尼斯用耳垂想都知道她们是在打自己的主意。   绝非自恋、自夸,这是既定事实。   前两年还是正常的人际交往,只有少数人会私底下拉着他的母亲聊聊人生大事,而最近这几年,尤其是今年……   他本来是想去的,但找女仆打听了一下就放弃了。   因为,母亲所在的那个待客室已经爆满。   肯尼斯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去了,场面会变得多么混乱。   他没去,母亲也没派人来叫。   仿佛不知道他回来了一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母亲只是被太多人缠着难以脱身而已。   可现在却不声不响地溜号了不说,还主动跑去见有珠了。   这种异常状况让肯尼斯感到有些不妙。   “换衣服等会儿再说,先带我去久远寺小姐的更衣室。”   他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两人千万别打起来。   (有珠平时的便服——肯尼斯:这是我老婆,收起你们的舌头!) 120.有珠股已涨停?   然而,肯尼斯没想到的是。   他前脚刚到,母亲后脚就从更衣室出来。   一袭黑色晚礼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的双臂也戴上长至小臂的蕾丝手套,那单薄纤柔的布料将她妖娆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端庄的姿态无愧于‘贵妇人’的身份。乍一看恍若二十来岁,可再仔细观察,就能感受到那种岁月沉淀所带来的成熟。   若与肯尼斯站在一起,更容易被误认为是姐弟。   “哎呀,这么快就来啦。”   一瞅见肯尼斯,他的母亲——夏琪·瓦尔德·斯特亚特顿时眼前一亮。   “我听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女孩是你从日本半强迫式带回来的,本以为你们的关系不怎么样,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猜错了。”   她掩嘴笑道,满满的打趣之意。   “晚上好,母亲大人。一段时间不见,您又变得漂亮了不少。”   “少来,这话你已经说了三遍,真当我记性差吗?”   “抱歉,面对您的绝世风华,光是能够保持清醒就很不容易了,开口说话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所以您不能指望这样的我再如诗人那般对您大肆赞美。”   “打住打住,你还是用原来那套吧。”   夏琪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您也该知足了,要知道能让我奉承的人这世界可没几个。不过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看样子,您已经见过了有珠?”   一点也没有为人子应有的尊敬,肯尼斯那随意的说话方式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但夏琪却无半点生气的迹象,仅仅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担心我会欺负一个还没十八岁的小女孩?”   “当然不,您的胸襟之大是毋容置疑的,不过她那人脾气不太好,也没多少和外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   肯尼斯耸了耸肩,没把话说完,只是露出一脸‘你懂得的’的表情。   夏琪明白肯尼斯是什么意思,但她不这么认为。   “这你可就说错了,在我看来,那个女孩虽然性格冷淡了一些,但给我的印象远比其他家系推荐的直系女性要好得多。”   “……能透露一下,你们的聊天内容吗?”   “可以啊,只要你回家住,我二话不说就把原话复述一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能给你加上。”   夏琪俏皮一笑。   “那还是算了,本来探究他人隐秘就不是什么好习惯,既然您不愿意解惑,那我也不勉强。话又说回来了,这会儿应该有不少您的好闺蜜正在找您,作为此间的女主人,不去招待真的好吗?”   肯尼斯想也不想就放弃了,阿奇波卢德城堡离伦敦实在太远,虽说是本家大本营,可阿奇波卢德直系人少,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住在这儿,大家都在为家族事业东奔西走,或是静下心呆在自己的工房里研究魔术。   就连他父亲也不例外。   所以,阿奇波卢德城堡除了作为长老们开会时的集合地点,平日里就只有母亲还有一帮仆从留此生活。   倘若是搬回来住,肯定会被母亲烦到头皮发麻。   最恐怖的是,她很会拿捏分寸。   永远不会跨过让人厌恶的那条线,只会让人徒生无奈。   ——不过这些倒还是次要的。   肯尼斯真正放不下的是降灵科的地下工房。   搬又搬不走,两头来回跑也很麻烦。   夏琪并不了解这些,一听肯尼斯拒绝便露出幽怨的表情,仿佛在说‘崽儿,阿妈对你很失望’。   “她们会来找我还不是因为你?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上门拜访,或者发来邀请函,请我出席宴会,一个个都想把自家公主推到你怀里,偏偏你跟你父亲又装聋作哑,要不是我顶住压力,怕是婚约书都要堆满整个大厅。”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光是门当户对的就有二十多家,还有巴瑟梅罗等三大贵族,其余那些抱着侥幸心理,抑或着,真的有不错人选的家系就更别说了,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   那也没到堆满大厅的地步。   肯尼斯差点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好在反应及时,换成了——   “您辛苦了,这都是我的不对,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其实也还好。”   忽的,夏琪轻叹了口气,微微抬起下巴,用充满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   “就算我同意,长老会那关也过不去,所以纯当是打发时间了。当初你的父亲,还有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是贵族家系一贯的传统,我相信你也能看得开。”   “不过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女孩,或许无法嫁入阿奇波卢德家,不过我会尽量多照顾她,这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了。”   ……   久远寺有珠本以为女仆嘴里的‘换衣服’是相当简单的事情。   然后,却拖了将近一个小时。   从挑选合适的衣服、饰品,到化妆。   虽然就连化妆师本人也对她的底子赞不绝口,说什么即使不用化妆也完全OK,但事实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无从下手,那就证明她们的实力不足。   因此,她们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干劲与热情,誓要将这个宛如人偶般精致的少女(作品)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从结果来看,也不好说是成功了还是失败。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有珠的唯一感想就是——   原来女人的打扮是这么麻烦!   她怀着颇为疲惫的心情离开了更衣室。   一出门,别的没注意,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悠然地倚靠着走廊墙壁,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之前来时穿的那套便服,而是一套笔挺的银灰色西装。   往后梳起的,仅留几缕刘海在额前晃荡的淡金色头发被映衬得更加惹眼。   “——菲尼克斯。”   肯尼斯耳朵一动,立马打了个响指。   “得令!”   没有可怖的滔天声势,与艾尔芙近乎一模一样的金发幼女不知从哪儿突然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个快有她脑袋大的照相机对着有珠认认真真拍了几张。   “……你们在做什么?”   有珠语气颇为不善,   她被闪光灯闪得有些眼花,   “因为脑内成像没办法把颜色再现出来,所以就只能拍下来,等眼睛恢复了再慢慢欣赏。”   “希望你别拿着我的照片去做些奇怪的事情。”   有珠瞥了眼玩得有些不亦乐乎的金发幼女,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奇怪的事情?我听不太明白,你能举几个例子吗?”   “……”   面对装疯卖傻的金发青年,有珠无话可说,只能投以冰冷的视线。   “好吧,不开玩笑了——今晚的你很漂亮哦,有珠。”   “被你夸奖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为献上自己最美一面的女性给予喝彩,此乃绅士的礼节,无须在意。不过,这也确实是我的真实感想。”   肯尼斯没有撒谎,不管男女老幼,只要审美观正常的人见到有珠就一定会被夺去心神。   发型没变,仅仅多了个巴掌大的漆黑之花头饰。   绝美面庞多了些淡妆,看起来更加充满魅力、光彩照人。   化妆师看样子还是失败了。   以她的底子,做到这种程度就已是极限。   充其量也就是修修眉毛之类的,其余均属多余。   倒是服装选择方面,操作空间很大。   深蓝色的露肩吊带礼裙,非常适合她那清冷的气质。   一袭白色薄纱披在裸.露在外的嫩白肌肤上,绕过纤细的脖颈,将双肩遮掩,继而在胸前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虽然依旧可见美丽锁骨,但却酝酿出了一种若隐若现的梦幻般美感。   裙摆很短,尚在膝盖之上,像是往里折叠起来一般,不似寻常裙子那样单薄,恍若重叠绽放的花瓣。   双手皆戴着细长的黑色手套,裙摆下露出的双腿亦是裹着黑色丝袜,从长度来看,应该是裤袜。   小巧的脚掌上套着淡粉色的高跟凉鞋。   ……   没有盲目追求成熟与妩媚,而是将她应有的特色深入挖掘出来。   优雅、清冷。   宛如一朵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黑莲。   面对这样的她,肯尼斯头一次产生了心动的感觉。   (不好扣图,直接整张发上来了,总之就是这个打扮……此外,这两天状态有点糟糕,可能水了点,大家见谅,我会尽快过掉这段剧情) 121.天降正义!   兴许是受到南方热气流的影响,今晚的海风出奇得凉爽。   明月高悬,为庭院披上一层皎洁轻柔的棉被。   平日里,那些争奇斗艳的鲜花以及被园丁修建成各种精致外型的草木,像是陷入了甜美的梦乡,酝酿出一种静谧安宁的氛围。   两人在庭院中并肩而行,恍如走在幽深的林间小径。   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连距离都拉开了一米多。   乍一看,仿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看久了又会觉得特别和谐融洽。   老实说,肯尼斯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不用去想太多东西,也不用刻意去做些什么。   虽然还没到放飞自我的地步,不过身心轻松下来倒是事实。   “对了,之前我母亲去更衣室找你,她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去往前厅的路上,肯尼斯忽然发问。   闻言,有珠的步伐微微一滞。   “那个人,是你的母亲?”   “她难道没自报家门吗?”   “……名字是说了,但没有提到身份。”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们聊了些什么吗?”   肯尼斯看似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请容我拒绝。”   有珠紧抿着唇瓣,低着头,像是不想被他看到表情,同时加快步伐,一下子超过肯尼斯。   那仓促的身影,令人不由想到受人追赶的黑蝴蝶。   “果然有问题……”   肯尼斯微微摇头。   虽说找当时在场的女仆询问也不是不行,但既然两位当事人都不愿意透露,但就只好放弃了。   魔术师需要好奇心,但不需要盲目的好奇心。   ……   举办‘跨年晚宴’地点在城堡三楼,从正门大厅的螺旋阶梯一路往上,穿过走廊,拐个弯便到。   平日里总是紧闭着的鎏金大门,此时大大方方向外敞开,恭迎众人入内。   宴厅里的环境与城堡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虽然大家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魔术师,交谈起来轻声细语,但人一多起来,加上一支乐队在台边上奏响古典交响曲,气氛顿时就热闹起来。   顺便一提,由于是埃尔梅罗内部的节日庆祝会,没太多条条框框的束缚,除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或者有特殊原因的,各个成员家族的重要成员能来的都来了。   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到好几个打扮得像个小大人、或者小公主的少年少女,被他们的长辈领着到处找人聊天。   这是为了将上一代的人脉关系延续到下一代。   再不济,也能起到锻炼的作用。   从表现来看,都很乖巧礼貌,完全没有那个年龄应有的熊样。   但就是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肯尼斯和有珠踏入宴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光景。   他倒是司空见惯了,有珠就有点不太适应,大概是觉得太喧闹了,经过修剪调理,显得异常纤柔的眉毛揪在了一起。   “没必要勉强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就好了。”   忽的,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珠诧异地转头看向肯尼斯。   “怎么?你以为我会拉着你到处转吗?”   脑内成像的好处大概就在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吧。   肯尼斯不转头都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虽然我很想跟别人炫耀一下自己的‘未婚妻’,但机会有的是,没必要急于一时。按照协议,与婚约无关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做主,所以你把这个宴会当成普通的宴会来对待就好了,不用太拘谨。”   “如果别人问起呢?”   “就说是我特别邀请的贵宾,或者你也可以不回答。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唔,轻点揍,大过年的,见血不太好。”   “知道了。”   说完,少女便径直离去。   从方向来看,她的目标应该是餐桌。   ……魔女也是人,除了下午看书的时候女仆端来些点心之外,她什么都没吃,现在都晚上八点了,肚子空空的,走路都有点飘。   肯尼斯正是看穿了这点,才‘好心’放她一马。   之后还有不少事儿呢。   别到时候饿昏头,出工不出力,那可就丢人了。   有珠这一走,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早早入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跟未来的带头大哥拉拉关系,套套近乎,顺便再推荐一波自家的后辈。   肯尼斯还不是家主,班底一定还没建立起来,所以这就是一次大好的投资机会,可谓是稳赚不亏的。   此外,他的订婚对象还没着落。虽然明知不可能花落自家,但没关系啊,明着不行,可以暗着来。   万一看对眼了呢?   不过有珠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山,让贵族小姐们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半点脾气。   就算同为女性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惊艳。   找遍全场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媲美的。   男人凑上去,顶多当个电灯泡。   女人凑上去,那无异于公开处刑!   ……即使有长辈陪同也避不开那种尴尬。   于是乎——   有珠这才刚离开,肯尼斯就被贵族小姐们团团包围。   那速度连西方记者都要甘拜下风。   这个时候再凑上去就显得有些自讨没趣了。   只能再另寻机会了。   ☆   金雀岛在地图上的形状酷似片翼,阿奇波卢德城堡坐落于翼尖,中间是崎岖陡峭的丘陵地带,靠近大海的部分要么是悬壁,要么是沙滩,犹如翅膀羽毛的弧度。   就在阿奇波卢德城堡沉浸于狂欢中的时候。   一只钢铁大鸟悄无声息地飞过岛屿上空。   它的名字叫做波音767。   是一架运输为主的民航客机。   距离地面足有八千米,在穿过羽翼状的金雀岛中部时,数十个身影打着降落伞从天而降。   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紧身衣,脸上戴着全覆盖式的面罩,连头发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仅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倒计时十秒。”   用于通讯的宝石徽章贴在面罩内。   即使风声呼啸,他们也能轻松自如的交流。   “十。”   “九。”   “八。”   ……   “二、一”   “——启动!”   话音落罢,所有人同时捏碎降落伞背带上的宝石。   宝石碎得很彻底。   风一吹,就化为无数粉末。   衣服沾得到处都是,但没人在意。   因为,这样能够帮助他们‘欺骗’岛内的结界感知。   金雀岛作为埃尔梅罗本家——阿奇波卢德世世代代的驻地,安全措施自然是没得说。   就连岛外沿海都拉起了一条警戒线,甭管是从海面上过来,还是从海底下潜水,都逃不过警戒线的感知。   而岛内的结界系统更是在此基础上加强了数倍。   不光是陆地,就连领空都被纳入管辖范围。   其极限高度在三千米往上。   那架波音767自然是不会被发现,但跳伞空降的话就不一样了。   必须得采取些特殊措施,才能骗过笼罩全岛的大结界。   几分钟后,一行四十六人顺利降落在一处空旷的丘陵上,   “——警戒。”   之前发号施令的某个黑衣人正想将部下召集过来,忽然感觉到一缕陌生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不动神色地打开腰带上一个和手机包装盒差不多大的黑匣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挺有分量的长方形金属方块,将其抓在手里,同时轻声说道。   得到命令,剩余四十五人也默不作声地采取了同样的做法。   拜战斗服所赐和出色的潜伏技巧所赐,他们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一双双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血色眼瞳中充斥着一股纯粹的杀意。   也许是感受到危险,来人停下了步伐,隔着老远扔了个亮晶晶的东西过来   那是一枚镶嵌着宝石的徽章。   与他们所拥有的通话徽章很相似,但样式更加奢华。   看到这枚徽章,领头者紧绷着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并对部下摆了摆手,示意解除戒备状态。   下一刻。   掉在跟前的徽章传来了一个苍老低沉的嗓音。   “拿起‘信物’,路线图和目标人物长相都已经储存在宝石里了,你把里面的魔力提取出来就能知道。剩下的按照计划来,我会帮你们创造机会,现在——开始行动!”   “了解。”   领头者捡起徽章,如对方所言提取出里面的魔力,然后将徽章随手丢弃。   失去魔力的徽章仿佛沐浴在烈火当中,短短几秒便化为液体,完全渗入泥土,很难再找出半点痕迹,最多也就在泥土中检测出一些矿物质。   领头者翻出记忆中的路线图,与‘教授阁下’下达的计划反复对照,直到确定无误方才做出决定。   “全体出发!目标——三公里外的城堡!” 122.又多了个弟子   魔术师的成功,离不开对知识的刻苦钻研。   开花、结果、再埋入肥沃的土里,施以浇灌,耐心等待种子的发芽——由此构成一种良性循环。   这也是,肯尼斯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看起来像个甩手掌柜,仅在大体方向上把关,其余一切全交给以雷夫为首的研究团体,但如果没有他不断在外收割胜利的果实,别说是推动研究,其项目从一开始就无法得以建立。   因为毫无基础的研究就相当于空中楼阁,只会让人觉得不切实际。   去年,肯尼斯侥幸捕获了二十七祖之一的莉塔·萝洁安,从那之后,他便展开了对‘死徒化’的研究。   ——这是理所当然的。   死徒是否定人类史之物,与肯定人类史,为其带来光辉的英灵是恰好相反。   不过许多魔术师对此不以为然。   他们是人类没错,但同时,他们还是被圣堂教会唾弃、厌恶的‘渎神者’。   以蝼蚁般的身躯试图抵达‘神灵’也抵达不了的领域。   这都不算亵渎的话,那什么才是?   不过想归想,真要做到是几乎不可能的,且不论其他,单单是时间就不够用。   人类的一生何其短暂。   即使无病无灾,能活到八、九十岁就已是天眷。   区区几十年,又能做些什么呢?   竭尽全力,不择手段……抢夺到的知识财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若不能翻江倒海,又怎能触碰到那片遥远的星之彼端。   因此,出现了一个伪命题。   那就是打破有限的时间枷锁,好让自己拥有足够的时间,在魔道之路上走得更远,最终达成那个夙愿……   首先要申明,所谓的伪命题即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的。   没有意义。   虽然没有意义,但还是很多人为此前仆后继。   死徒化是公认的最优先方案。   优缺点就不一一叙说了,总之历代的死徒二十七祖中都有‘前身为人’的家伙。   肯尼斯暂时还没有让自己变成死徒的念头。   他还很年轻。   但,研究还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在得到了那么多神代英雄的遗传因子(hereditary)之后,他就诞生出不少想法。   ——假说,通过人造人技术将其于现代‘复活’。   ——假说,将被创造出的人造人死徒化,抑或着,促使两个死徒化的人造人相互结合,产下纯血的死徒。   ——假说,以莉塔·萝洁安的遗传因子(hereditary)为蓝本,复制出大量的‘她’。   ——假说,集合手头上所有的神代英雄的遗传因子(hereditary),然后创造出理论上最具潜力天赋的‘传承保菌者’。   ——假说,延续上一条的内容,加入死徒化。   ——假说,延续上一条的内容,改良死徒化技术,保留一部分隐性的遗传因子(hereditary),最大程度移除吸血冲动,仅仅保留不死性……等优点,继而创造出一批不死的英雄军势。   ……   没有保留,肯尼斯将构想全部记下,撰写成企划案交给了作为执行者的雷夫。   不过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驳回或是暂时搁置,仅有少数几个能够被直接划入日程的。   比如之前提到过的创造出一批完全由‘传承保菌者’组成的不死军团。   这项工程看似繁杂、浩大,成功率低到令人发指,没有几十年、上百年的功夫,不可能取得半点实际成果。   但这种情况只是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   有莉塔这个纯血死徒当研究素材,再加上良好的环境与人才,仅仅不到半年的功夫就掌握了近乎完美的死徒化技术。   一般来说,纯血之外的死徒转换得需要一个挺漫长又艰难的过程,资质好的,可能几天的功夫便找回自我,成为真正的死徒。   资质不好的,那就有的受了。   大概一万个食尸鬼里,只有一个能够脱颖而出。   而所谓的‘近乎完美’的死徒化技术,就是通过调整遗传因子(hereditary),让人拥有纯血死徒的一部分特质,直接跳过那个尴尬的转化阶段。   不死性、身体机能的强化幅度……等等效果也有显著的提升,若是用在【封印指定】执行者之类的精英身上,估摸着十年后就有参加二十七祖议会的资格了。   有这种技术打底,再加上肯尼斯招来的几个在遗传基因学方面堪称权威的国际专家,经过众人的不懈努力,‘不死英雄军团’的研究进度相当之快。   直到今天——   虽然距离真正意义的成功还有不短的路要走,但第一批‘试作品’已经面世了。   ……   他的名字叫做AH01。   AH是这项研究的名称缩写,01是编号。   教授阁下曾说过,他有资格被赋予更加人性化的名字,不过前提是——证明自己的‘性能’。   荣耀、尊严,乃至于七情六欲,这些他都不曾拥有。   他只知道执行命令。   这既是义务,也是生存的意义。   不仅是他,其他人同样如此。   无需迷茫、彷徨,将身体每一处神经擦拭得如同刀刃般锋利透亮,以此躯化为击溃一切阻碍与困难的破坏之兵!   崎岖陡峭的地形挡不住这支四十六人行动小队。   身穿夜行服般的漆黑紧身衣,宛如夜之魅影般在山林中飞快穿行。   他们携带的装备很少。   甲胄般的护臂、腰带宛如毛巾般完全裹住腰胯,可以看到挂着不少东西,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别说背包,口袋也找不到一个。   经过几分钟的‘长途跋涉’,行动小队走出山林,从另一侧绕到悬崖下面。城堡在悬崖边上,只能从正门的大道过去,但城堡外的警卫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一旦打草惊蛇,再想杀死目标就难了。   目标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十几个。   虽然他们实力很强,可也敌不过整个埃尔梅罗的有生力量。   因此,只能采取暗杀战术。   拨开灌木丛,01一眼就看到了‘入口’。   那是一条狭缝。   像是信手涂鸦一样,若不来到崖底,凑近了看,根本想不到这里会有个狭缝。   路线图上标着的入口,正是这里。   换言之,这个看似普通的狭缝便是通往城堡的暗门。   类似的地方还有许多,但路线图只给了这一条。   所以没得选择。   狭缝离地有好几米,一般人不借助工具还真爬不上去,但对他们来说能靠身体机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01带头走在前面,完全不受昏暗的环境影响。   很快,到头了。   不过头顶有个类似于井盖的活动门,平时应该是以术式掩盖,再加上‘魔术锁’。但现在全都解开了,活动门也是半掩着的。   01大概猜得到这是谁干的,但没多想,直接原地起跳,抓住活动门的盖子,将其彻底掀开,然后钻入其中。   其余人有样学样,紧跟其后。   活动门里是一条梯子,真的就跟下水道里的那种梯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没什么臭味就是了。   ……   十分钟后。   城堡中庭的喷水池旁有个井盖被悄然掀开,01从中爬出,警惕地观察周围。也许是位置选得好,抑或着,有人在暗中帮忙,把附近的仆从都调开了。   总之,直到全员集合完毕为止,都不曾看到半个人影。   “——全体,激活隐身术式。”   他们人太多了,现在目标全在宴厅,不管是大大咧咧冲进去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进去,再不然是伪装成仆从什么的都不太现实。   故而,隐身就成为了首选。   他们掌握的魔术极少,但隐身是个很简单的魔术。而战斗服可以暂时性的遮断魔力波动,只要不零距离接触,或者遇到感知特别敏锐的武者、使魔之流,被发现的几率在百分之二十以下。   “嗯?”   宴厅中,正在与人畅谈的雷恩忽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   对方也停下了倾述,疑惑问道。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些急事,请容我失陪。”   留下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雷恩便匆忙离开了宴厅。   这一幕自然瞒不过肯尼斯。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贵族少女们的纠缠,躲到宴厅角落,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大脑快速转动,把宴厅发生的一切于脑中再现。   “发现了吗?不愧是雷恩伯父,不干执行者这么些年了,反而大局观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记得警备工作是他负责来着,啊呀呀,看来这个失责是跑不掉了。”   肯尼斯颇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和伯父关系不错,堪称忘年之交,但交情归交情,有些事还是得靠实力来说话。   “兄长大人,您有在听吗?”   身旁有人无奈的说道。   “当然。”   肯尼斯面不改色,让对方感到愈发无奈。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被骗过去。   但他的专业不容许他出现有半点‘误差’。   技术如此,眼力亦然如此。   “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我觉得您有必要提醒一下索罗斯,他现在有些……唔,通俗点讲就是上头了,虽然那份近乎于魔法一般不可思议的赚钱手法依旧犀利,可我觉得他不该去插手东边那头巨熊的内乱。我们在那边根本没什么话语权,而眼下,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片土地,虽然他很厉害,但就因为他很厉害,所以一旦动作过大,很容易引火烧身。”   “不错的见解。但是菲尔兹——”   肯尼斯抿了口鲜红的葡萄酒,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件事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又是长老们么……”   菲尔兹叹了口气。   他和肯尼斯一样是家族嫡子,但不同的是,一个是本家,一个是埃尔梅罗末流分支——阿奇佐尔缇。   不过毕竟是名门之后,才能绝非一般人可比。   年仅十八岁就成为了一名刻印调律师,同时还是LSE(伦敦政经)经济系毕业生,本来可以继续深造的,奈何被肯尼斯一眼相中,二话不说拉上贼船。   如今主要的工作就是帮忙处理一些本该由肯尼斯自己来搞定的事务,‘刻印调律师’所需要掌握的技术也得多加练习,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就只有到了这种场合才能休息一下。   那些事务本身实际上并不难搞定,但有些东西如果不了解清楚就会无从下手。   ——经济顾问组的近况便是其中之一。   自从东边那个曾把第三帝国打趴下了的巨人在有心人的算计下病倒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没人希望它再挺直腰板,重振声威。   不管是曾经的盟友,还是弱小的仇敌,都在接连不断地落井下石,充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利益,绝非民族大义。   作为上一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者,残酷的战争虽然让巨人精疲力尽,但却也让它的身体变得无比强大。   它若是死了,这笔庞大的遗产该怎么分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能各凭本事。   于是,明明巨人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但野心家们却开始明争暗斗。   一时间,整个国家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每时每刻都有人黯然退场,也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彻底引爆,让这片大地再度陷入战火。   不过好在这次的主角不会是坦克、飞机,而是一群被称之为‘魔术师’的异人,所以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只存在于世界阴影面的‘战争’。   埃尔梅罗也是试图从巨人身上啃下一块头的野心家,但毕竟远离主场,还不如当地一些弱小的贵族家系、秘仪教团以及结社说话管用。   虽然在索罗斯的带领下,经济顾问组已经取得了良好的开局,可一旦‘战争’正式打响,这些优势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菲尔兹不相信身边这位眼光卓绝的兄长看不透这点,但如果这个是长老们的意思,那就算看透了也没用。   “他们到底想干嘛?”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一边多捞点好处,再适当削减阿奇波卢德的实力,此涨彼伏,埃尔梅罗整体实力不变,但本家的位置可就说不准要换人。”   听到菲尔兹满怀惆怅的轻语,肯尼斯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戏谑道。   “唔——!”   长得十分秀气柔弱的年轻人顿时表情僵硬。   “开个玩笑,深明大义的长老们才不会做出这种事。还是换个话题吧,我听说你多了个妹妹?”   肯尼斯轻描淡写地将其一笔带过。   “……是表妹,我姑妈的女儿。”   “检查结果如何?”   “至少比我的魔术回路要多,而且还检测在眼球里检测出了魔术回路,虽然距离觉醒还早得很,但等到她成年应该就能顺利掌握。有一双天生的魔眼,自身的魔术回路质量也过得去,只要再得到名师指导,未来成就一定比我高得多。”   “啧啧,看来你们阿奇佐尔缇要崛起了啊……不过说归说,你老看我干吗?我对一两岁的孩子可没什么兴趣。”   “别把我跟那些恨不得把家里的未婚女性全推入你怀里的家伙混为一谈好吗!”   注意这边的人很多,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在开地图炮,菲尔兹虽然气急败坏,却不得不憋屈地压低音量。   “少来了菲尔兹,说半天你不也还是打我的注意。”   肯尼斯轻笑着揭破他的小心思。   “虽然是这样没错……算了,说不过你,好吧我承认是想帮她预约一个指导老师的机会,不知道兄长大人意下如何?”   “我对自己人向来很宽容,不过这么早就来找我预约,看来不止是你个人的意思。”   “没办法,我父母死得早,多亏姑妈他们照顾我,再说她本身也拥有一定的才能,就算现在不说,早晚也会在莘莘学子当中脱颖而出,走入您的眼中,所以这个忙没道理不帮。”   菲尔兹没有丝毫隐瞒。   “这样啊……”   肯尼斯沉吟了一会儿,旋即道:   “她叫什么名字?”   “莱妮斯。莱妮斯·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   “看来你的面子上,这个学生我就提前收下了。”   当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作者留言:   (二合一...我就不拆成两章了。另外感谢天网提供的龙套。接下来是‘远征俄罗斯'篇,所以需要不少龙套,有兴趣的可以加书评区的书群,然后将人物卡私聊发给群主!) 123.三人三刀,绝杀之局!   ——时间倒退几分钟。   就在人们举杯欢庆的时候,一名金发散乱、戴着颇有文青气息的圆框眼镜的中年人快步离开宴厅,匆匆穿过长廊,手里拿着对讲机,不断呼叫其他部门的警备人员,有的有回应,有的没回应。   听着那沙沙沙的杂音,雷恩眉头紧皱。   冷不丁地,一股凉意宛如看不见的手,轻轻拂过他的心头。   “——!”   比起寻常的温度变化,更加瘆人。   就好像被人用枪指着眉心,抑或着是将刀刃架在脖颈上。   雷恩对这种感觉很熟悉。   在身为【封印指定】执行者的十三年人生当中,他曾体验过数十次。   因为目标皆是在某种意义上了不得的家伙,其中不乏实力强劲的魔术师,老实说,能够存活至今,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本以为退役了就能过上安稳日子,现在看来……大概是不行了。   “别藏了。”   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   在庄严宏大的建筑内部回响。   奇怪的是,并没有仆从闻声而至。   仿佛整个城堡里的人全走光了一样。   “不出来么……”   雷恩绷紧了脸庞,默默调动魔力,对四肢施加强化魔术。   “可别以为我是在耍诈,这个城堡里的警备系统是出自我之手,虽然不知道是绕过外围守备人员溜进城堡内部,但既然我现在在这儿了,那就说明你或者你们……已经暴露了。”   话音落罢,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雷恩眼皮一跳。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他的面颊却感到一阵隐隐刺痛。   是风。   足以裂帛的劲风!   距离之近,就好像有人走到了跟前再发动攻击。   跟速度、力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不是什么袭击,而是刺杀!   因为,当有所察觉时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雷恩几乎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交叉护住自己的头部。   ——砰!   伴随着一声惊人闷响,他整个人像是与高速行驶的轿车亲密接触一般。   几乎是脚不沾地的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走廊墙壁上。   名贵的挂毯被震落,用架子撑起来的骑士盔甲也‘哗啦’一下散了架。   “这个力量……!”   雷恩咬紧牙关,忍住后背和双臂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激活胸前的分株刻印。   所谓的‘分株’,即是从源流刻印那分割出来的极少一部分。   就好像股权分配一样,以这种方式提高内部的凝聚力,收获他人的忠诚。   不过僧多肉少,而且还得保证源流刻印的主权,所以注定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享受到这一恩惠。   刻印源源不断地注入魔力,并自动发动治疗魔术。   涨幅的痛楚一瞬间就被强行压下去。   也多亏他之前就打起警惕,暗地里对四肢施加‘强化’的术式,否则这一击过后,他的双臂连抬都抬不起来!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显形。   戴着头盔状,有棱有角的面罩,仅露出一双血色眼瞳。   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跟面罩是同出一款。   漆黑、别致。   两个词就能加以概括。   虽然觉得很古怪,但莫名的很符合刺客杀手的形象。   “……”   01一言不发地打了个手势。   保持隐身状态的队员们顿时一拥而上。   单打独斗不是他们的风格。   事实上,若非教授阁下特别叮嘱过尽量不要伤及无关者,他早就掏出武器下死手了。   “外面的警备人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放进来这么多人!”   雷恩没有了往日的从容,老脸一个劲地抽搐。   他最擅长的是类感魔术。   据说拥有相同性质的东西,就算分离了也能互相感应,这是几乎在全世界都通用的基础理论。   从广义上来讲,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扎草人这类的诅咒。   用‘感同身受’来描写这一理论性质再恰当不过。   而他,则是通过将沾染自己鲜血的特殊矿物埋入城堡内部各个要道,宛如蜘蛛织网一样,把整个城堡打造成自己延伸出去的‘肉体’。   虽然不至于达到固有结界那种级别,但在城堡内部,他的感知力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一些魔术师使用强化魔术也察觉不到的东西,雷恩却能察觉到。   这就是差距。   不过这种差距在人数和实力面前却起不到关键的作用。   ……   轰!   惊人的爆炸声宛如飓风一般席卷而来,不仅盖过了众人的欢声笑语,就连宴厅本身也开始摇摇欲坠。   “来了。”   肯尼斯轻声自语。   谁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下一秒,整个宴厅陷入一片黑暗。   对人们而言,这是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尖叫声、惊呼声、还有谩骂和怒吼……宴厅宛如地狱的汤锅一般,把所有的负面情绪丢进去来回搅拌。   “发生什么了!”   “克丽丝你在哪儿!”   “警卫!警卫呢!”   “有强烈的魔力反应,不是普通的事故,快通知当主和长老!”   “冷静!大家冷静!请在原地不要乱动!”   “啊谁在踩我的脚!”   偶尔还能听到餐桌被推翻,瓷盘被摔碎的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盗进村烧杀抢掠。   在场的人里不少魔术师,他们比较冷静,试图以言语安抚旁人,并利用魔术制造光源。不过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要做到这些事情并不简单。   同样的,也没人知道有一群冷血的刽子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宴厅。   黑暗的环境使得他们如鱼得水。   即使被人撞到也不必担心暴露身份。   隐形魔术维持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现在只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接近那些‘光点’,然后致其余死地。   那个联络人不光为他们创造出了绝佳的刺杀契机,还特别贴心地在各个目标身上留下了‘记号’。   那是一种追踪用的术式。   先是对矿石施加魔术,再将其磨碎成粉。   一半洒在目标身上,一半掺入特制的药水。   在服用了这种药水的四十六人行动小队眼中,目标真的就跟黑夜中的萤火虫似的,不管走到哪儿都特别显眼,但这跟视觉神经没关系,只不过是以‘看’的形式体现出来罢了,真正产生反应的是大脑。   “注意隐蔽,等全体就位再动手。”   目标共计十六人。   而他们有四十六人,平均算下来,差不多是三对一。   如果是正常情况展开刺杀,说不定还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但现在——没有失败的道理!   “上!”   随着01一声令下,所有人攥紧了从腰带取下来的金属块,这是教授阁下专门准备的特殊装备,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是‘试作品’,可就因为是试作品,他们才觉得这玩意用得格外顺手。   “——复原(restoration)。”   魔力注入金属块,其表面浮现出电弧般的辉光,紧接着,体积迅速膨胀,像是R量太大把扣子嘣掉了似的,一转眼就大了好几倍,而外型也随之变化。   那是一把通体纯黑的长刀。   握柄之上是竖状棱型护手,不会反光的刀刃异常笔直,没有半点弧度,光凭肉眼就能感受到其可怕的锋利程度。   被视为目标的那十六人都是位高权重。即使异变来得突如其来,也被保镖和亲族保护得很好,不断远离混乱中心,向宴厅边缘处移动。   这种做法放平时是没错的。   但放眼下,那就是作死了。   因为周围人越少,01等人的活动空间就越大。   然后——   等到目标离开混乱区域,心态松懈下来的那一刹那。   行动小队动手了!   本就离得近,又是有心算无心。   他们这一突然暴起,就如同灵蛇吐信,根本没几个人能反应得过来。   三人三刀。   各司其职。   通过流畅的衔接与配合,形成必杀之局。   这令人不禁联想到了日本战国时期某位以找燕子麻烦的剑客所创出的无双剑技。   所谓的‘保护’被轻易撕裂。   几乎融入黑暗的刀刃抹过目标咽喉。   执行者甚至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与不甘。   但,这又能如何?   挥出去的刀,直到掠夺到足够的生命之前是不会停止的。   “不好了!有人暗杀长老!”   “快!快通知当主大人!”   “快叫医生!”   “堵住大门和窗户!不许放跑杀手!”   作者留言:   (呃,关于武器,我借鉴了一下钢壳的炼金钢设定,不得不承认,那是确实是一部神作。作者文笔在轻小说里堪称一绝,只可惜TV化太早了,不然必定名震二次猿!) 124.猎犬出笼!   一击得手,01宛如滑不溜秋的活鱼一般没入人群。   他注视着影影绰绰黑暗,沉声问道:   “各组,汇报情况。”   面罩将说话声隔绝,不用担心被旁人察觉。   紧接着,‘目标已确认死亡’——此类汇报声通过内置的宝石徽章接连响起十六次,区别只在于前缀编号不同。   就在这时。   整个宴厅为之一亮!   只见遥遥悬挂于头顶天花板的水晶灯绽放出温暖、耀眼的光芒。   黑暗被赶走,视野再度回归。   混乱的场面顿时得以缓解。   不过……事态依旧糟糕。   01等人的装扮过于显眼,即使混入人群里也能被一眼认出来。   而宴厅就这么大,也没什么地方可躲的。   之前灯源熄灭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天然的黑暗环境隐蔽身形,如今突然灯源恢复,他们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第一时间便被众人发现。   “以埃尔梅罗第九代当主的名义,所有人立刻后撤!”   宛如雷鸣般,震撼人心的吼声划破大气。   众人心头一震,转头望去。   便看到一个梳着金发大背头的中年人站在宴会演讲台上,身穿高档西装,披着宝石蓝的容貌大氅,棱角分明的面庞布满寒霜,宛如发怒的狮子,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因为他这句话,大多数人都愣住了。   虽然大家是来玩的,礼装、术式媒介什么的……这些玩意不是放家里没带来,就是搁在客房里,没有带在身上,但也不是不能打啊。   当主这是什么意思?   仅有少数脑子转得快的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拉着旁边的人往后撤,与敌人拉开距离,像是要将对方孤立一般。   孤立?围攻?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意思。   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另一点——   在场这么多人并非全都是魔术师,还有才刚刚踏上魔道之路的孩子以及一些压根没学过魔术的成年女性。   这若是动起手来,误伤的几率大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而对方就没这种顾忌了。   大家非亲非故,本就是为杀人而来。   只有多杀,没有少杀。   台上的金发中年人正是意识到了这点,才会下达这种看似懦弱的命令。   老实说,他的心里也很窝火。   恨不得直接命人将其拿下,继而碎尸万段。   这里是阿奇波卢德城堡,埃尔梅罗派的大本营!   被外敌侵入也就罢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刺杀完长老,这事儿要传出去了,绝对会被其他贵族家系大肆嘲笑,然后趁机落井下石,侵占本属于埃尔梅罗的权益。   ——尽管如此。   他还是得先憋着,不能鲁莽行事。   在那种混乱的场合下群起攻之。   对方更占便宜且不说,就算能赢,埃尔梅罗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受邀而来的都是构成埃尔梅罗这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以及尚未成长起来的‘嫩苗’。   枝干被剪除,固然还有嫩苗,但某些人会赶在嫩苗成长起来就把这棵树挪走,随便丢到哪儿,反正这个位置才是他们所看重的。   嫩苗被剪除,等到枝干衰老、枯萎,大风一吹,就会变成光秃秃的树干,结果依然没什么改变。   “明智的判断。”   01冷冷扫了眼周围敌视自己却不敢出手,反而还不得不拉开距离的埃尔梅罗众宾客,心中默默想到。   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他也会这么做。   即使不下心把敌人放跑,从而背负骂名,被赶下台也不会有半点后悔。   与大局相比,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遗憾的是,那个男人猜错了。   计划不允许他们随便击杀目标以外的无关者,除非是迫不得已。   但现在对方全让开了,突围难度一下子减少了一半。   没必要继续杀人。   “不过……”   还不能撤退。   教授阁下说过,这次作战计划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真正的暗杀,后半部分是做戏。   01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也不懂教授阁下口中所谓的‘演技’。   但作战方案有明确的说明,只能照办就好了。   “第一序列目标抹除,接下来,开始对第二序列的目标展开抹杀!”   说这话的时候,01故意关闭了面罩携带的对外隔音功能,使得他的声音如风一般扫过整个宴厅。   让埃尔梅罗众位宾客为之色变。   由于是本色出演,言行皆是发自肺腑,因此除了单纯的语气冷淡以外,还有包含着一种做不得假的浓重杀机。   AH别动队的队员们握紧手上的武器,绷紧身体,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围在他们身边的魔术师神情严峻,嘴唇微动,吟诵着咒文,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于体表流淌,落入旁人眼中,犹如心头揣着块心头一般,说不出的压抑。   有人把这叫做‘魔术压’,也就是发动术式的先兆。   一个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聚在一起,那声势就有点骇人了。   足以媲美十小节以上的大仪式。   整个宴厅的大气几近凝固,对于尚未踏入魔道,或者刚刚踏入魔道的孩子们来说,就连呼吸就变得无比艰难,思绪也随之冻结一般。   话虽如此,但他们的眼睛睁得却比谁都大。   与理性无关。   在这股足以将人压垮的紧张感之下,已经没有理性可言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纯粹的渴望。   渴望和神秘有关的事物。   渴望将其铭刻于心。   不管那到底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时间仿佛受到气氛的影响,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但现实的变化速度却凌驾于其之上。   双方人马谁也没有动手,谁也来不及动手。   “我们来玩游戏吧~!”   美丽残酷的歌谣悄然响起。   纯白的猎犬接踵而至。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它就如同人们思维间隙的化身。   没有固定的形状。   好似一阵白雾,可却如暴风一般来势汹汹!   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嘴巴,弯曲成兴奋的形状。   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被冠以‘蔷薇’之名的猎犬闯入宴厅,转瞬间,席卷整个宴厅…… 125.新年快乐,有珠   风一般的来,风一般的走。   这么评价猎犬并没什么问题。   可祂给众人带来的心理冲击却不是一言两语就能简单描述的。   “……”   白雾呼啸,笼罩宴厅的时间并不长。   就好像一阵短暂的大风。   过了也就过了。   众人宛如大梦初醒,脸上带着少许迷茫。   到底,刚刚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们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很不幸的是,身体很老实地就把答案告诉了他们。   ……颤抖。   身体在颤抖。   并不是因为空气变冷。   而是因为,作为生物的本能后知后觉地发出悲鸣。   正是这种不成声的悲鸣,给予他们提示,从而唤醒潜意识不想回忆起来那黑暗童话的片段。   “……!”   魔术师们猛地瞳孔一缩。   下意识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声音却卡在咽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仿佛有一只手死死掐住他们的脖子。   视网膜上倒映出的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光景。   满地都是碎肉渣子、布条,金属碎片……   像是‘爆炸’造成的,甚是夸张。   但若是爆炸的话,应该会溅到他们身上才对。   ……没有推理的必要。   这些肉的主人,是那群杀手。   至于说,是谁将他们变成这样的……   埃尔梅罗众位宾客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宴厅的入口处。   只见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   身穿深蓝色齐膝礼裙,如夜色般漆暗沉凝的黑发、眼瞳,白皙的肌肤与其形成强烈的反比。   精致的面庞令人为之陶醉,浑身散发出一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体格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偏于娇小,可她给人的印象却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犹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在她跟前的地上,放在一对与裤袜相同色调的长手套。虽然是放在地上,但叠得很整齐,看得出她的性格有着相当认真的一面。   白雾颇有灵性的环绕于身旁,像是把主人丢出去的飞盘又叼回来的家犬,莫名的让人觉得可爱。   当然,见识过祂残暴一面的众人并不会有这种感觉。   “回去吧。”   少女——久远寺有珠轻声说着。   白雾打了个转,很听话地钻入放在地上的手套中。   旋即,她蹲伏下身拿起手套,很自然地又戴回手上。   目睹这一幕,众人看得表情僵硬无比。   终于。   有人受不了晕过去了。   有人受不了吐出来了。   有人受不了哭出来了。   ……   一时间,诺大的宴厅又闹得不可开交。   ☆   几个小时转瞬即逝。   夜色已深,昆虫在外头不断发出扰人清梦的鸣叫。   阿奇波卢德城堡顶楼。   肯尼斯中午才来过一次,那个时候长老们无一缺席,全体到场。   而现在——   议厅依旧辉煌,月光透过天窗落在圆桌中央的祭台上,有几分古代德鲁伊向天神祭祀时的玄妙氛围,但却不见一个长老,只有三个人隔座而坐。   “对于今夜发生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宝蓝色披风搭在身后的椅背上,梳着金发大背头,宛如雄狮般的中年人一边以手指敲打桌面,一边以低沉的语气提出质问。   谁都能听得出他言语中包含的愤怒。   “对不起,威廉。是我失责了。”   不远处,雷恩叹了口气道。   只见他披着宽大的衣服,露出在外的皮肤都缠裹着绷带,感觉再把头包起来的话,就可以去客串木乃伊的。   “你也不用揽责,这次谁也跑不掉。不过现在还没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把情况给我说明白了。”   被称为‘威廉’的男人紧皱眉头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感觉到了有陌生人直接出现在城堡内部,为了判断对方身份,我就自己赶过去了,半途中联络其他警备人员,发现有一部分没有回应,当时我正琢磨着要不要通知你们,结果正好撞到那帮人。”   “他们的个人实力很出色,极为擅长近身格斗战。一起冲上来,我必败无疑,所以就干脆引爆了宝石,以爆炸作为示警,然后我就掉到楼下去不省人事。”   雷恩的描述比较通俗易懂,该说也都说得明明白白,只省略了一些战斗细节。   “你呢,肯尼斯。”   听完他的回答,威廉又把目光转向了在场另一个人身上。   “先是爆炸又是停电,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于是我第一时间离开宴厅去调查状况。然后在路上发现了不少尸体,还有被差点掩埋窒息的雷恩伯父。虽然急救耽误了些时间,但还是赶在雷恩伯父咽气前把他送到医疗室。接着我去了电源室,发现许多设备遭到人为破坏,等我把这些东西修好再赶回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肯尼斯呈上早已准备好的托词。   尽管是托词,但并非假话。   他确实是照着去做了。   只要调出监控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   威廉紧抿着嘴唇。   这一切给他的感觉就是,太凑巧了。   像是按照某人制定好的剧本发展。   数百年不曾被入侵的金雀岛被入侵,还不声不响地摸进了城堡。   然后,堪称本家两大支柱的肯尼斯和雷恩,一个半路遇袭,失去战斗力,一个去了解状况,与敌人恰好错开,没能及时赶回现场……   雷恩姑且不论,肯尼斯要是在场的话,事情应该不会变得这么糟糕才对。   可是这事儿也不能怪到他的头上。   相反,他还立了不小的功。   若非灯源及时恢复,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葬身于黑暗。   而且还救了雷恩一命。   当然,这还是次要的。   最大的功劳莫过于他把那个女孩带回了家。   久远寺有珠。   这个名字,威廉绝对会记一辈子。   因为没有她的‘仗义出手’,埃尔梅罗势必会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你们看看,这是刚刚出来的验尸报告。”   威廉把手边的纸张随手一丢。   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自然而然就飘到了肯尼斯和雷恩的面前。   两人拿起来细细审阅。   内容并不长,没过多久便看完了。   “这是什么意思?”   雷恩把纸张拍在桌上,绷着脸道:   “全是死徒?什么时候,死徒也变成路边的杂草了?”   “他们已经经过反复核查了,还有比较擅长这方面的成员帮忙,基本上没有出错的可能,如果你质疑,你可以亲自去查。”   “……”   这话一出口,他顿时哑口无言。   “除此之外,侍从还在城堡中庭发现了一条被开启的暗道。当然,那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我很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若是再往远了说,他们又是如何进入岛屿而不被发现?”   威廉继续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有内贼?”   “几率很大,目前尚在排查当中,还没消息传来。”   “检查过结界了吗?”   “中枢系统的显示是一切正常,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除了我,也没人有干涉结界的权限,而知道结界支点所在的,也就只有我们还有长老,换言之对方不太可能对结界动了手脚。”   “唔,这么看来,果然还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潜入手段。真是糟糕透了,如果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我们就没办法做出针对性的调整,他们能来一次也能来第二次。”   雷恩算是明白为什么自个弟弟从进门就皱着眉头,敢情不光是因为长老们身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有这番隐忧在里头。   “虽然我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召集到几十个死徒不说,还把他们当狗一样的使唤,这么大的手笔,也就神代联盟干得出来,但我们双方之间没有积怨。”   这时,肯尼斯插了一句。   “要说积怨的话,我们好像得罪过一位二十七祖。”   雷恩的语气颇有点微妙。   “莉塔·萝洁安——”   知道自己哥哥想说什么,威廉轻声吐出了这个名字。   “据说自从败给了肯尼斯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二十七祖的席位似乎也被剥夺。如果说这次袭击是她精心策划的一次复仇,倒也能让人理解,可是她有这份实力吗?”   “谁知道的。”   肯尼斯既没有否决,也没有认同。   他闭着双眸,手里的验尸报告内容却清晰地呈现于脑海中。   “从收集到的碎肉分析的结果来看,这些人固然可以称之为死徒,但又与真正的死徒所不同。”   “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其实上一次与她交手的时候,我的礼装上残留了她的部分血肉,于是回到伦敦后开始对死徒化的研究,而我得到的数据,与这上面的数据,吻合率达百分之五十以上。”   研究死徒化的人很少,但不代表没有。   虽然已经初步具备了进入【封印指定】的范畴,但肯尼斯是特权人士,只要别到处声张,给协会脸上抹黑,或者拿大量普通人做实验,一般没人敢找他麻烦。   况且,这种足以让执行者追着满世界跑的事儿肯尼斯干得还少吗?   相比之下,威廉和雷恩更在意的是他后半句透露的信息。   “你能肯定数据有一半吻合?”   “我对我的记忆力也是蛮有自信的。当然,我也不介意让伦敦那边的助手发一份资料过来,到时候一对比就知道了。”   “会议结束后,你赶紧让人把资料发过来。这件事不能有半点马虎,一定要落实。”   末了,威廉深深叹了口气。   “长老在自家大本营被刺杀,全体阵亡,比起丢失的颜面,更重要的还是拿出个满意的交代,安抚族人,我可不想让埃尔梅罗在我的手上解散。”   “话是这么说,敌人的来历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查出来的。而在这段时间里,就算他们不闹事,别的贵族家系也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也就是说,我们得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   肯尼斯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但威廉却不这么认为。   “你错了肯尼斯。不是两线,只有一线。”   “莫非,父亲您是想……?”   “在本家发生了这种恶劣的事故,作为当主的我责无旁贷,只要主动卸任当主,就能暂时堵住他们的嘴。反正迟早也要把担子交到你手上,若能够借此发挥出一些作用,反倒是一件好事。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个时间里,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然后——”   他直视着自己为之骄傲的儿子。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是平静得不可思议。   “用他们的血,为你加冕吧。”   ——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   ☆   “欺骗家人的感觉如何?”   城堡阳台上,魔女眺望着大海。   身上的衣服已换成刚来时的那套防寒装。   就是没戴帽子。   夜风吹来,发梢轻轻摇曳。   此刻的她格外美丽动人,有种让人提起画笔将其描绘于纸上的冲动。   但,站在她身边的青年却无心欣赏。   “老实说,感觉不太好。”   “……”   有珠微微一愣。   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   在她印象中,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或者给他带来烦恼。   但那是不切实际的。   看不到是因为他把那些认为不该被人知道的统统藏起来了,从这点来说,他的确是个真正的魔术师。   “但我也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也不想把心思放在无意义的纠结对错上,那是哲学家和正义伙伴以及闲得没事干的人才回去考虑的问题,人只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可。”   “这就是你欺骗家人的理由?”   “别搞错了,这不是理由,这是我的行动原则。基于这个原则做出的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肯尼斯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迷惘,只有淡然,和藏于淡然背后的不可动摇的信念。   “我不讨厌一时的感伤,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有生而为人的实感,而不是推动神秘、行使神秘的一枚微不足道的齿轮。反之,如果哪一天感觉不到了,那也就意味着,我不再是人类了。”   “为什么你要找我来陪你演这出戏。”   有珠的声音里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做不到把他们全杀了,而不伤及一人。”   肯尼斯直言不讳地说道。   AH别动队是受他指派的。   目的是暗杀长老。   为了混淆视听,把嫌疑转嫁到他人身上,便策划了一出戏。   让AH别动队继续发动恐怖袭击,但又不能真的打起来,致使埃尔梅罗元气大伤,同样,作为当前唯一一批成功的试作品,AH别动队也不能就这样随手舍弃。   双方都不能出现太大的伤亡,还得让戏演得逼真,那就只能制造假象了。   为此,肯尼斯特地请动有珠出手。   对午睡之镜施加‘悬浮’的术式,放在弗内乌的固有结界里,不用担心被魔海侵蚀。再由蔷薇猎犬打掩护,正好两者的显现方式皆是‘浓雾’,也不会被看出什么不对。   将四十六人引入午睡之镜内侧的魔术卵,同时放出早已准备好的‘赝品’,两者之间进行一个简单的调换。   这样一来,既满足了猎犬的胃口,也能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   那些‘赝品’,全是青子以前干翻过的那种低档货——莉塔·萝洁安的人造人复制体。   就连.战斗服、武装,也都是清一色的高仿货。   不存在技术泄露的可能性。   毕竟现在的埃尔梅罗还不是铁板一块。   再者,从遗留物中调查出的线索越多,这出戏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总之忙我已经帮了,按照事先约定——从今以后,你不许再拿任何事物来威胁我,更不能不经我的允许干涉我的私事,除非涉及协议,还有……”   “我记得很清楚,不用你一一复述。”   “……不,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才肯离开我的房间,已经很晚了,我想睡觉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如果是脸皮厚的人,这会儿估计会死皮赖脸不肯走。   肯尼斯也不缺少这份勇气。   不过,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有珠会直接放‘狗’咬人。   “等等,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忽然,肯尼斯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紧接着,他转过身微微一笑道:   “其实我来找你,是想跟你一起跨年的。现在是十二点十九分,虽然迟了点,但我还是得对你说一声新年快乐,然后——”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作者留言:   (肝都熬炸了...总算是把这段剧情推过去了) 126.好一手以退为进   不久后,朝阳翩然而至。   都说新的一年有新的气象,然而埃尔梅罗众人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出了那种事,谁还能睡得好?   不是失眠就是彻夜没合眼。   这么看来,那些当场晕过去的人反倒是最幸福的。   ——还是昨夜的宴厅。   经过仆从们的清扫,这个曾染上数十人鲜血的‘犯罪现场’彻底变了个样。地板光洁如新,充满节日氛围的装饰全拆了下来,再度找回建筑本身的庄严与肃穆,加上又新添的上百副桌椅,感觉就像用来召开大型会议的礼堂。   众人正襟危坐,即使是交头接耳,也是尽可能压低嗓音。   他们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受邀的宾客’,而是埃尔梅罗派的正式成员,代表各家分支前来参加这次会议。   放眼全场不见一个孩子,女性也很少,毕竟不是每个家族都像芬兰名门艾德菲尔特那样,代代都是女人当家做主。   肯尼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旁边是他的伯父雷恩。   本属于长老们的席位被其所在的分支当主取缔。   无人吱声,估计都在考虑怎么应对这次刺杀时间对家族带来的冲击,也可能是在想着竞争新的长老席位。   毕竟总不能一直搁在那儿,要知道埃尔梅罗平日里的大事都是由长老来处理,正因如此,各家往往能够提前掌握消息,藉此获取额外的利益。   不过这是小的。   往大了说——   长老们撒手一走,光靠当主和顾问团处理那些事务,不是说不行,但压力绝对小不到哪儿,没办法再腾出手发展别的,   十二君主家系里,矿石科属于中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位颇为尴尬。   眼下埃尔梅罗好不容易才焕发第二春,还没到需要沉淀、消化的时候,不趁现在把前排选手挤下去,等人家缓过神来联合盟友一起堵路,那就只能认栽了。   底蕴摆在那儿。   除非头铁,直接撞飞他们,否则只能耐心等待下一次天赐的良机。   啪嗒啪嗒……   鞋跟与地板零距离接触,强有力的步伐声由远到近,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或是沉思。   肯尼斯的父亲、埃尔梅罗第九代当主、现任矿石科君主——威廉·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大步走上台。   宝石蓝底色的绒毛大氅随着步伐纷飞。   发型仍是一丝不苟的大背头。   魔术师有千百种办法振奋精神,提高工作效率。   可他的脸上却写满疲惫,似乎多了不少皱纹的样子。   “诸位。”   威廉用沉凝的碧瞳注视着台下众人,仿佛要将整个宴厅装入自己的眼中,只见他以沉重的语气做开场白。   “昨夜发生了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事故,十六位长老、以及若干仆从被杀。这是对埃尔梅罗的挑衅,是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接着,他简单阐述了调查结果。   与昨夜三人探讨时基本一致,只是证据更加完善,也更具说服力。   可见威廉这一夜并没干闲着。   “……总之,初步断定这是某位死徒的手笔,我知道大家想问什么。确实,就在一年多以前,我的孩子肯尼斯打败了一位‘祖’并从对方手中夺取了大量珍贵的魔眼,对方前来复仇的可能性不小,甚至于我们还对照了血液样本,发现吻合率极高,但我不希望大家将责任全推到肯尼斯的身上。”   说到这,威廉语气一顿,旋即拔高声音。   “他为埃尔梅罗做出了巨大贡献,此乃不可否定的事实。我们不能因为谁在为家族带来荣耀的同时,也将灾祸招至,就对那个人加以指责。说句不客气的话,在座各位都是魔术师,等价交换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会不懂的吧?抛开家族在发展过程中结下的仇怨、遇到的困难不提,各位在享用魔道所带来的好处时,也有为其负责的义务。”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在撇清干系,我是想阐述一个事实——埃尔梅罗是一个整体,我们之所以强大,之所以能成为君主家系,不是因为我们比其他人多苟活了数百年,而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如果硬要找个人来为这次事件买单,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我。此次事件虽又内贼策应,但不管是被买通还是强行控制,亦或者以他,我都逃不了一个管理无方的责任,更何况还是在本家领土,埃尔梅罗的大本营,被外敌侵入就相当于是丢了整个埃尔梅罗的脸,作为当主我责无旁贷,故而——”   威廉语气一缓,淡淡扫了眼台下众人,将他们脸色变化尽收眼底,接着合上双眸,声音虽轻,却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我决定卸任当主之位。”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喧哗。   “不能啊当主!”   “威廉大人请冷静一点。”   “等等当主!此事需从长计议!”   要说没人对这个位置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也得分情况。   威廉撂挑子不干了,那眼前的烂摊子谁来处理?肯尼斯吗?倒不是不行,可他现在才十九岁,在这方面经验浅薄得不行,让人很怀疑他能否挑起大梁。   即使有一帮人辅佐也比不上威廉在位来的稳妥。   一旦出了点事,损失的可不止阿奇波卢德一家,而是埃尔梅罗全体。   “肃静!”   虽然有些决策令人诟病,但当主的威严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一出声,没人敢吱声了。   “我意已决,拖下去也只会令吾等继续蒙羞。在我卸任之后,将由我的儿子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成为新一任当主。不过为了顾全大局,以及满足一些父亲对儿子的期望,我会暂代当主一职,尽我所能稳住埃尔梅罗这艘巨轮。而这次刺杀事件,我把它交给肯尼斯来处理,让肯尼斯来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连这个都完不成,我就剥夺他的继承者资格与魔术刻印,并从埃尔梅罗各分支当主选出新的继承者。”   听到这话,众人下意识地看向第一排正中央那个闭着眼眸,恍若陷入沉睡一般的优雅青年。   他表现得很平静。   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显然不是提前预料到了就是事先通过气。   但不管怎样,肯尼斯本人没有异议,那别人就算再不满、再愤慨也不好再说什么。   威廉说的没错,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在他。   谁一路走来没惹点什么事,得罪点什么人?如果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那还要不要发展了?   为了挽回失去的颜面,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当主。   肯尼斯赌上了继承者的资格。   做到这种份上,即便是长老们所在的各家当主也只能无奈摇头。   还能说啥?   以退为进,这一手太漂亮了。   看似风险很大,但这个世界只要你有实力,还怕得不到相应的身份与地位?   即便是矮个子里拔高个,也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提现木偶,谁还能比肯尼斯做的更出色?当主还不如成员的威望要高,说出去只会令埃尔梅罗脸上更加蒙羞,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在排挤阿奇波卢德。   到时候借着这股舆论浪潮顺势脱离埃尔梅罗自成一系,那乐子可就大了。   以肯尼斯的本事,加上他的父亲威廉,两人联手,一个对内一个对外,把家族发展起来是轻而易举的,而少了阿奇波卢德的埃尔梅罗势必会迎来滑铁卢,跌出十二君主家系都不奇怪。   “……”   某些有心人默默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给他找点事儿,好让他丢掉继承者身份,再让自个族人上位。   但这么一看,似乎这个当主……还非得要肯尼斯来当了。   作者留言:   (不小心睡晚了,不过还有一更,具体几点不好说,怕把自己奶死,只能保证码完就发,大家可以明早起来再看) 127.这个吸血鬼的画风不太对啊   会议一结束,肯尼斯就叫上有珠、克利夫兰还有莉塔,坐上黑独角兽战车赶回伦敦。   没人跳出来加以指责。   因为比起履行东道主的义务,还是搞定眼前的烂摊子更加重要。   他走得越急,越能证明他具有非同一般的责任感与积极性。   如此良好的品行,让不少人在私底下夸赞不已。   ……也不知道万一这出戏败露,这些夸赞过肯尼斯的人又会有怎样的精彩反应。   两个多小时后。   战车平稳降落在降灵科边缘地带,周围绿荫环绕的庄园内部。   “莉塔会带你去你的洋馆,之后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她说,不用觉得欠我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下了车,肯尼斯整理了下衣着,然后对旁边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女说道。   “如果我想出去走走呢?”   有珠问了个挺敏感的问题。   协议上没有明确限制她的行动。   换言之,只要与婚约无关,哪怕她直接搬回三咲市也不是不行。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方便起见,建议你还是最好呆在伦敦。”   “足够了。”   有珠点了点头。   她本身就不是那种爱到处乱跑的人。   有那个时间,不如做点魔术研究,或者看看书、浇浇花。   青子没有住进来的时候,她一般都是这样打发时间。   既不想做出改变,也没有改变的必要。   “莉塔,之后的事儿交给你了。”   肯尼斯见她不再吭声,便让假面女仆把人领走,自己则是踏入庄园,往工房的方向而去。   “少爷,我感觉这次行动有些鲁莽了,当主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似乎已经有所猜测,我觉得我们应该再做点什么,打消当主对你的怀疑。”   通向地下工房的升降梯里,克利夫兰满怀忧虑的说道。   “有所猜测是肯定的,在不破坏岛屿结界的情况下完成侵入,还掌握了直达城堡内部的暗道,能够做到做点,不光是实力问题,更多的还是体现于情报上,而有资格知晓这些情报的,人数很少,一个个排查过去,若是怀疑不到我身上来,那我父亲这么多年来的当主兼矿石科君主就白当了。”   肯尼斯的回答让克利夫兰有些愕然。   “家主莫非已经……”   “不,充其量是怀疑,毕竟没有确实的证据,况且人也死了,再追究下去对谁都不好,所以他选择站在我这边,并把不由分说地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来处理。”   “我知道了。”   闻言,老管家恍然道:   “当主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少爷你做的,他现在就想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对。”   肯尼斯微微颌首。   “——父亲他不在乎这点,或者说,他已经看透了。如果是我干的,那就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因此由我来善后是最合适的,如果不是我干的,那也无妨,因为他相信以我的能力能够处理好这件事,然后,借着这次事件的影响力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新一任当主。”   “造势么……不愧是当主,被老当主称之为适合经商大于统率全族的逸才。”   克利夫兰感叹道。   他今年六十有五,说是看着威廉长大的也不为过。   在父亲亡故后,曾跟随过威廉一段时间,对其了解颇深。   老当主——也就是肯尼斯的祖父总是对自己儿子威廉感到不满意,魔术水平勉强踏入色位,全靠自己的商业头脑来经营埃尔梅罗。   于是乎,渐渐地。   家族就变得不太像家族了,更像是一个由许多企业构成的联盟。   用利益的锁链把所有人绑在一起。   这样虽说可行,也比什么亲情、血统来得牢固。   但凡事都讲双面性的,牢固是建立于它不出问题的基础上,一旦出了问题,它的崩溃速度会快得超乎想象。   最近几年,察觉到这一点的威廉开始企图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从那些贪婪虫那儿入手,先将隐患抹除,再徐徐图之。   尽管忽然来了这一档子事儿,打得威廉措不及防,但他还是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   叮咚——   升降梯微微一震,旋即大门敞开,显露出多个岔道口。   “你去找雷夫,把这次AH别动队的数据交给他,我去‘封印室’,有事通知我。”   “知道了。”   经过短暂的对话,两人分道扬镳。   肯尼斯熟门熟路地来到‘封印室’。   虽然带有‘封印’俩字,但这个地方的防守力度却不咋样。   输入六位数密码,类似螺旋叶片的金属门就直接打开了。   里头是一个装饰简单,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到数不过来的大房间。   有书、有杂志,还有零食、啤酒易拉罐、内衣什么的。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来到了二十年后的单身女性住所,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脚好了。   肯尼斯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话说他本来眼睛就是闭上的。   无视地上的‘障碍物’踏入房间。   光线很暗,唯有正前方的沙发上后有着若隐若现的蓝光,令人不禁联想到电焊之类的作业。   脚尖踹走了不止一个易拉罐,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   却不见有人出来接待他。   肯尼斯仿佛早有预料,不以为意地走到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说,你就不能打扫打扫卫生吗?”   “……”   在他旁边仅隔着一米多的位置。   一个女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   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标致均称的身材像是按照固定模板打造出来的一样,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乱糟糟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眶发黑,脸上、嘴唇毫无血色,可她却丝毫没有去休息的想法。   手里抓着游戏机的手柄,一个劲地乱按。   肯尼斯跟她说话也没有得到回应。   似乎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电视机屏幕里的那个游戏世界当中。   “……”   ‘看’到这一幕,肯尼斯无言打了个响指。   室内空气流动顿时紊乱起来。   紧接着,电视机屏幕陡然一暗。   “啊啊啊!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我明明就快打通了!”   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抱头痛哭。   不是比喻,她真的落泪了。   整整几天没合眼,就为了打通那个隐藏关卡。   眼瞅着就要成功了,完成大满贯记录,结果却被人给破坏了。   这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与愤怒差点令她当场昏厥过去。   “原来你知道我来了啊。”   肯尼斯若无其事地说着,再一挥手,让流动的空气化为无形之手,替自己打开墙上的灯。   被白炽灯的灯光这么一照,女人只觉得眼睛都快被刺瞎了。   “其实你也不用沮丧,你想啊,这次没过去,以后就还可以接着玩,如果这么简单就打过去了,那岂不是就丧失了许多乐趣,短暂的满足过后又会迎来新的空虚。”   “住口!简单?!你跟我说简单?!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把这些东西全调整到了最高难度才让人送到我这儿!还有!我打了这么久,这才打完第三个!就算要空虚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用不着你来替我操心!”   “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咳咳咳!”   怒吼过后,女人突然激烈咳嗽,也不知是被口水呛到了还是岔气。   不过真正的答案并非这两种。   虽然她紧捂着嘴巴,但肯尼斯还是‘看’得到她指缝间流出的液体。   显然不是口水、胃液那种东西……   因为,他闻到了铁锈般的腥味。   ——那是血。   “我记得我让人带过话,叫你多保重自己的身体的。”   “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女人嗤笑一声,随手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再往后一丢,呼吸在恢复平缓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沙哑。   “反正只是个破烂的人造人,扔到垃圾场都显碍事。坏了就再换一个呗,反正你是不会让我死的,话又说回来了,连个好点的身体都不舍得给我,偏偏让我用这种烂.货,会发展成这样也是你的责任。”   “别太得寸进尺了,莉塔。这是你我定下的协议,你要有意见你当时干嘛不提?还是说,你觉得橙子做的娃娃更适合你?想找个理由再被塞回去?如果是的话,我会满足你,那么——你回答呢?”   肯尼斯丝毫不讲情面,步步紧逼。   “……”   女人——真正的莉塔·萝洁安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   精神·灵魂·肉体当中。   人格属于精神的衍化产物,因此肯尼斯当初能够通过魔术将她的人格移植到别的容器里。   不过说是容器,其实就是个特别点的布娃娃。   习惯了自己的肉体,突然换成布娃娃,这谁能适应得了。   尤其是,布娃娃比人类的肉体还孱弱。   不仅个子小,力气也小。   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肯尼斯只要把她关进书房的收藏柜里,再挂个小锁,她就永远也不可能出来。   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   甚至也不需要空气。   当然,吸血冲动也消失了。   尽管是个好消息,但莉塔却开心不起来。   一复一日地被关在工房里,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她宁愿被圣堂教会抓走,彻底杀死,或者扔进棺材里封印一辈子,也不愿意承受无形的煎熬。   后来有一天,上帝似乎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肯尼斯找到了她,提出新的协议。   以一具新的肉体和自由,换取她的配合。   莉塔当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协议也没怎么看,因为她快被折磨疯了,根本没心思去奢望别的,反而是觉得肯尼斯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   然后到了现在,莉塔才意识到自己吃了点小亏。   不过……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毕竟她不想再回到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日子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就想问你,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有效吗?”   肯尼斯直接进入正题。   “我是没意见,但就怕你出尔反尔。”   莉塔·萝洁安抱起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面色阴冷的说道。   她算被坑怕了。   甚至觉得今后就算再怎么输,也不可能比得上这个男人给予她的苦痛。   因为,她能输都得输掉了。   仅仅一次,就输掉了全部。   尊严、肉体、财宝、地位、名声……   统统都被夺走了。   无情且狡诈。   她很怀疑,自己就算重获自由、东山再起,真的有还有那个魄力来找对方复仇吗?   “虽然我们只是口头约定,但我不会对一个手下败将出尔反尔。”   莉塔·萝洁安如今只剩下人格,签订字面上的契约对她也没多大的约束力。   所以肯尼斯就采取了所谓的‘君子协议’。   对生存在里世界的人而言,简直再可笑不过了。   但,莉塔·萝洁安除了相信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我会告诉你我的大本营所在,也会配合你铲除那些试图夺取我席位的野心家,你能拿走的也全都归你,原来的身体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个配得上我名字的身体,还有……自由。”   “……”   ‘看’到她眼中遏制不住流露出的渴望。   肯尼斯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   “以我的名字起誓,当我得到我想要的的时候,你的愿望也将得以实现。” 128.震惊!魔术师与死徒竟双双跳崖!   作为冰河世纪的最后一个据点,苏格兰高地的美让人难以捉摸。   一望无际的高地没有北欧那样无尽的森林,也不是枯寂的荒漠,而是被舒缓起伏的低矮绿草和苔藓所覆盖,宛如辽阔的大草原一般。   “不管来多少次,只要换个角度,换个位置,看到的风景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海风永不停歇地歌颂着。   像是欢快的小狗在身边打转、嬉戏,大衣的衣摆被吹得簌簌作响。   肯尼斯负手屹立于近似‘白色断崖’(注:英国最高的海岸悬崖,也是自杀圣地)的悬崖之上,经过几日精心调理已然恢复光明的双眸眺望远方,将那片云雾缭绕的苍茫大地尽收眼底。   苏格兰和爱尔兰不同,它本身就是不列颠岛的一部分,距离埃尔梅罗大本营所在的群岛也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肯尼斯并不是第一次踏临苏格兰高地。   去年、前年,加起来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为了寻找亚瑟王曾拥有的某件圣物四处造访,足迹遍布全英国的大大小小古老之地,苏格兰高地自然是不容错过的对象之一。   话虽如此,到底人力终有尽时,肯尼斯仅仅挑一些神秘现象以及乡间传说来研究,发现与目标对不上就直接走人。   在当地停留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星期。   苏格兰高地很辽阔,人烟稀少,南边还好说,有行政区总府辐射周边,显得更有生气一些,可到了北边,情况就完全反过来了。   人少也就罢了,路还特别难走,崎岖山峦比比皆是,之中还藏匿着星罗棋布般的湖泊,堪称是天然的‘迷宫’。   肯尼斯当初也想徒步前进,亲身领略大自然的伟力,并深入探寻其中的奥秘,但这样一来,时间就不够用了。   于是只好采取备用方案——坐在菲尼克斯身上,用魔眼一路搜过去。   这种做法的效率高是高,但弊端也很明显,就是偶尔会漏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角落’。   比如说,他脚下这处悬崖。   “‘城墙’没有问题,跳吧。”   这时,蹲在悬崖边上往下看的莉塔·萝洁安回过头冲肯尼斯说道。   “你确定在你走后,你的亲族和部属没有对城堡做出什么调整?”   “我说,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如果是的话,该感到羞愧的反而是你。”   肯尼斯语气平静如水。   “嘁。”   莉塔·萝洁安撇了撇嘴。   如果肯尼斯是个胆小鬼,那么被胆小鬼打败的她又算什么?   萝洁安的城堡已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被固化了不少已失传的大魔术,相当于是一件拥有复数特效的超大型概念武装。   其位置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   可能今天在这儿,明天就会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变化莫测,谁也找不到。   被‘城墙’包围的城堡时刻处于‘存在与不存在’这种暧昧状态。   想要进去,必须符合两个条件。   ——概念上的‘认知’。   ——血脉上的‘感应’。   两者缺一不可。   因为只有感应到了才能认知到。   认知不到的话,又如何进入‘不存在’的城堡当中?   不过就算得到了萝洁安一族的血脉,不懂感应城堡所在方位的技术,就算别人告诉你它就在这儿,你也进不去。   因为在认知当中它依然是‘不存在’的,所以肯尼斯才会特地带上莉塔·萝洁安。   不过他现在担心这帮人在莉塔·萝洁安消失后,为了争权夺利,会对城堡的防卫机能做出调整,到时候不仅进不去,还会打草惊蛇。”   肯尼斯是‘复仇’而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事实上,他的目的是壮大己身,收割名望。   前者对两年后的大战至关重要,苏联解体已是注定,他要做的就是巨人的肉咬下来吃进肚子里,能吃多少取决于埃尔梅罗的整体实力。   他一个人再强,能做的事情终究有限。   不过埃尔梅罗内部隐患颇多,于是干脆趁此机会铲除隐患,这样一来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后者则是对他今后的上位有着许多好处。   打出来的名气,比吹出来的名气更具震慑力。   ——当然。   就算营造出‘莉塔·萝洁安仍在城堡顽强抵抗’的假象也没多大意义。   因为她败给过肯尼斯一次。   打败一个输给过自己的对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所以,他要做的是对死徒开战,掠夺其财富,以其鲜血浇铸王冠。   身为‘预言之祖’,莉塔·萝洁安知道许多死徒的据点所在。   有她指引,何愁找不到敌手?   来萝洁安城堡是为了偿还莉塔·萝洁安帮忙的报酬。   肃清内乱,还她一个安定、自由的生活。   “放心好了,只要我没死,权限就不会消失,想干涉城堡机能虽说不是办不到,但他们肯定是没那个本事。”   毕竟是关系到自个将来的美好日子,莉塔·萝洁安没有选择跟肯尼斯继续怄气较劲,而是难得好言好语地解释了一番。   “那就走吧。”   闻言,肯尼斯抬腿朝着悬崖边儿走去。   一副想不开要跳崖的样子。   莉塔·萝洁安一见,连忙拽住他的胳膊。   “等等!”   “又怎么了?”   “你得让我先跳啊。”   “确实,你是主人,应该你走前面开门。不过你能行吗?”   肯尼斯一脸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   约定好的‘身体’还在制作当中,少说还要四五天才能完工。   而她原来那个身体,本来质量就不怎么样,还被她一个劲地败坏,不断熬夜打游戏、饮食不规律,营养也跟不上,别说是爬山了,出门没走几步路就开始咳血,一副随时都会猝死过去的样子。   没办法,只好暂时换个质量上乘的人造人躯体,还是用她的遗传因子做的复制品。   理论上来讲应该没问题。   但毕竟是新的身体,也不知道她适应没适应。   “还是坐我的使魔身上,慢慢飞下去吧。”   肯尼斯好心建议道。   但莉塔·萝洁安却丝毫不领情,冷冷地哼了一声,放开手就自个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   干脆利落,又无比娴熟。   让人很好奇她到底跳过多少次。   肯尼斯伸长脖子往下看,只见莉塔·萝洁安在被遵循着重力的拉扯,坠落速度越来越快,眼瞅着就要过半了,忽然间——   大气震荡起来,一道道涟漪向着远方扩散。   莉塔·萝洁安宛如坠入水中的石子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   肯尼斯遗憾地叹了口气。   虽然视觉神经是恢复了,但菲尔兹建议他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用魔眼,用也不用太过度,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而如果不用‘第二阶段’的透析,又没办法看穿这一现象的本质。   “算了,之后再找她问问好了。”   肯尼斯一边想着,一边也跟着跳了下去。   作者留言:   (道个歉,昨天摸了天鱼,睡觉睡得昏天黑地。各种犯困,没法码字。以后再想办法补吧,我先滚去睡觉了。) 129.火焚城郭   穿过湖面般的无形帷幕,顿时便有一种陷入泥沼般的粘滞、压迫感袭遍全身,视野看到的一切仍是不变的山川美景,可是却多了点什么。   有点类似于水下视物,并没有水。   有的,只是被挤压成一个平面,嵌入世界的某种事物。   这种感觉……   肯尼斯同样不是第一次体验。就在几个月前的梅芙女王墓之行过程中,他曾被德鲁伊的巨石阵传送到战车的‘历史固定带’,当时的感觉与现在的感觉,真要说的话,区别就只在于舒适度。   死徒毕竟是死徒,不是每一个都是魔术师转化而来,对空间制御到底还是不如那帮得天得厚的德鲁伊。   很快,种种不快感消失一空。   像是被挤压出去的异物。   肯尼斯没有反抗,任由那股莫名的‘波动’将自己推出这片异质的世界。   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坚实、厚沉。   这正是大地的代名词。   不过变化更大的还是眼前的光景。   原本的壮丽河山说消失也可,说没消失也可。   抬起头就能看得见。   只见天空仿佛化为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   澄澈的‘海面’上倒映出连绵山峦与峡谷草原,若是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窥见湖泊的冰山一角。   ——无比真实。   让人情不自禁地以为,只要往高处飞,不断地飞,就一定能够亲手触碰到那倒悬的山巅。   在这片绝景之下。   乃是一座城堡。   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陪衬,无用的背景。   标准的西洋风格。   类似的宏伟建筑无论是在德国还是法国,无论是在山顶还是河岸断崖边,抑或着湖畔森林里,只要想见就可以见得到。   肯尼斯名下有十几处地产,享誉欧洲的城堡也不是没有。   可是眼前这座城堡却和人们认知当中的‘城堡’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风格还是那个风格,但造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通体漆黑,又有点偏向暗红色。   犹如经历数百年风干的血渍。   从肯尼斯的视角望过去,就好像一头浴血奋战最终死去的庞大巨兽静静地躺在那儿,大开的城门是它的血盆大口,黑洞洞的窗口是已经无血可流的伤口。   没有能够比喻成眼睛的事物。   可是,肯尼斯却有一种被死不瞑目的它死死瞪着的错觉。   当真荒谬之极。   难道连‘城堡’本身也能死徒化不成?   “接下来怎么做?直接闯进去吗?话先说在前头,他们虽然干涉不了城堡的机能,但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早已等候一旁的莉塔·萝洁安双手抱胸说道。   言语中透着些许幸灾乐祸。   她倒是不在意有没有人逃出去,反正等到彻底肃清了之后,她就‘关门谢客’,不用担心亲族和部属又杀回来。   但肯尼斯那边就不好说了。   死脑筋的死徒可一点也不比魔术师少。   部下还好说,要是她的那些亲族逃出去了,十有八九会卷土重来,找肯尼斯报仇雪恨。   谁让他毁了人家成为二十七祖的夙愿。   获取席位有五种方法。   其一,由上一位死徒指定。   其二,杀死上一位死徒。   其三,上一位死徒死亡(睡眠)后或被封印后,直接由最强的血脉继承。   其四,通过婚姻继承代替(要求为吸血种)   其五,由最有实力的死徒代替。   她这边把门一关,等于断了前三种途径,第四种更是门都没有。   于是,留给他们的选择只有一个。   那就是靠实力说话。   干翻了肯尼斯这个打败过二十七祖的魔术师,自然就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即使干不赢,也能宣泄自己的愤怒与恨意,何乐而不为?   “啊,顺便一提。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有陌生人侵入了,所以你最好快点,要是他们把你认出来了,说不定会直接开溜。”   莉塔·萝洁安忽的一拍手,摆出一副好心为肯尼斯着想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幸灾乐祸。   “不用你操心,今天谁也逃不出去。”   肯尼斯淡淡瞥了她一眼。   紧接着,轻声道:   “——菲尼克斯,交给你了。”   话音落罢。   一股骇人听闻,宛如天灾般的魔力从他那相对渺小得多的躯壳里喷薄而出!   大气悲鸣,卷起尖锐的呼啸。   肆意蹂躏着空间本身。   一阵热浪凭空而起,以耀眼的火光渲染天地。   旋即——   “呖!”   宛如孔雀开屏,巨大的双翼在肯尼斯头顶舒展开来。   比任何音乐都要优美、悠扬的鸣啼仿佛是从人们的灵魂深处响起。   更为震撼人心的是它的姿态。   这一刻。   这一瞬间。   找不出比它更耀眼夺目的事物。   它是火,是光,是冉冉升起的日轮!   与主人心意相通的神鸟根本不用什么指示,双翼轻轻一展,便令大气停滞,继而一阵媲美十二级飓风,纯粹由火焰构成的风暴向着城堡席卷而去。   地皮被深深刨开,吹起的砂砾悄无声息化为灰烬。   没有什么东西有资格与此风同行!   一旁的莉塔·萝洁安用手遮面,勉强睁开一丝缝隙的双眸窥见这壮阔的‘风’景,尽管热浪依旧扑面而来,但身体却如坠冰窟。   久违的恐惧以潮水之势淹没胸腔,继而蔓延全身。   就在她以为城堡会在这阵离谱的热风下灰飞烟灭的时候,只见热风忽然分成两股,交叉而行。   无比巧妙地避开了城堡,却又点燃大地。   化为一面数百丈高的火墙,将城堡前后左右包围起来。   真乃‘火焚城郭’。   “你这是要把他们烤死在里面吗?”   半响后,莉塔·萝洁安涩声开口道。   “火也好,风也罢,都只是操纵生命力的手段。被风吹到,生命之火就会熄灭,被火碰到,生机就会燃烧殆尽——对你们死徒而言,它应该是相性最差的天敌。”   肯尼斯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悠悠说着。   双眸宛如一汪幽邃的深潭,只会映出外界的光景,而无法让人看透他的内心。   “你的城堡属于非生物,只要不被火碰到,就不会受到影响……虽然我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影响就是了。而风是无处不在的,已经顺着窗口吹进去了,不出意外,里面的人这会儿已经受不了想逃出来,不过——”   “不过有这火墙在,逃出来反而死得更快。”   莉塔·萝洁安凝视那高耸入云般的火墙,抢在肯尼斯前头说出了答案。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没必要进去,况且,进去了反而还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破坏,老实说,我的魔神都不太擅长做那种精细活儿,让我本人动手,也不是不行,但那样效率太低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现实如实印证了肯尼斯的言语。   就在两人交谈的这短短十几秒里,城堡中便传出了不少谩骂、哀嚎、惊恐的叫声。   即使不进去,莉塔·萝洁安也能知道他们有多绝望。   “……如果上次在列车上,你用的是她,我就算不掉以轻心,也不会有半点胜算。”   “说得好像没有它,你就有胜算似的。”   肯尼斯揶揄道。   “反正你是胜利者,怎么都行。话说回来,我们还要等多久?”   明知旁边有一头随时能要自己命的神鸟,又目睹了如此残酷的一幕,莉塔·萝洁安却还能迅速冷静下来,看得出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尊心高得三言两语就能激怒的贵族大小姐了。   一两分钟吧?肯尼斯正想这么说。   突然——   一缕异样的气息闯入感知范围。   话语被打断,肯尼斯似有所悟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天空泛起如水面一般的波澜。   这场景,和他之前进入此地的时候何其相似。   “喂莉塔,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人跑出去了?”   “你都这样了他们还怎么跑?”   “那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正好有人要回来吧。”   莉塔·萝洁安想了想说道,但看肯尼斯的表现,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劲。   说到底,她现在的身体对她的实力影响还是太严重了。   很多该知道、该做到的事情,都变得无比艰难,甚至是有心无力。   “萝洁安一族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冷不丁地,肯尼斯说出了让她感到愕然的话语。   没等她来得及发问。   对方,降临了。   作者留言:   (今天有两更,不过室友牙疼,得陪他去趟医院,所以晚上再码第二章。) 130.上岸的水魔   那是一个女人。   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后半。   一头紫罗兰色的卷发如波涛般披在肩上。   身着极具地中海风情的水蓝色碎花长裙,明明没有什么图案,但盯着看久了却会感到心慌意乱,仿佛上面的颜料会动一般,在人的脑海中自动拼成无数哀嚎的亡灵。   从诡异程度上来说,远超于毕加索笔下的《格尔尼卡》百倍、千倍。   她的肌肤不是那种不带血色的惨白,也不是死气沉沉的苍白,而是雪一般的嫩白,宛如新生的婴儿一般。   妖媚的面容有着不逊于莉塔的非人魅力,但更令人瞩目的,反而是一种人人都有的特质——慵懒。   就像跑到酒吧买醉,喝得醉醺醺的人一样。   睡眼惺忪,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但若要真把她当成是可以捡回家扔床上随便乱来的‘尸体’就大错特错了。   即使是‘尸体’,也不是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尸体。’   她的双眸特别清明,宛如两个蓝洞(注:自然景观、潜水圣地),被她这样直白的盯着,似乎把人的心神都给吸走……   女人先是瞅了眼高耸壮观的火墙,接着就把目光转到了处于城堡入口正前方,可以说恰好挡住自个去路的两人身上。   在她现身的短暂过程中,出于谨慎,肯尼斯让菲尼克斯暂时灵体化待命,免得还没打就泄露了底牌。   “我认得你。”   她突然开口道。   声音与她表现出的慵懒气质如出一辙。   宛如午后阳光照耀下的清泉。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牢牢锁定着肯尼斯。   “认得我的人多了,请问你是哪位?”   肯尼斯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淡定地问道。   “我听说那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吸血鬼下限代表人物自从败在你手上就消失不见人了,连秘密会议也没参加,于是就稍微打探了一下……话说你是叫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对吧?”   “……”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肯尼斯一时半会有些摸不准对方的真实性格。   前面还说很笃定的说‘我认得你’,现在却又不太肯定的问他名字。   是真的天然粗线条吗?还是说故意装出来好让人放松警惕?   这时,一旁的莉塔·萝洁安突然发声。   “喂,你这水货说谁是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吸血鬼下限代表?我喝一年也没有你一星期喝得多,瞧你这幅蠢样,简直就像浑浊的河底下飘着的水藻,让人一看就犯恶心,可偏偏还要不识趣的缠上来,真是烦透了,赶紧滚尼斯湖喝你的洗澡水去吧。”   “……”   女人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被这冷不防的一通骂给骂懵了。   慵懒的姿态也有了崩溃的趋势。   “你……”   “你什么你,说起来,谁允许你随便闯进我家里来的?说了多少次不欢迎你,看来我得尽快找个石碑放在悬崖上,再刻上‘单细胞水生物不得入内’的字样。”   像是要把这一年来的苦闷全发泄出来一样,莉塔·萝洁安不等她说完就以刻薄的言辞将其打断。   这番表现简直让肯尼斯刮目相看。   这还是那个以前玻璃心,现在只懂得装怂的莉塔·萝洁安吗?   “闭嘴吧,都被人收拾成这样了,真亏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即使被如此讥讽,女人也不曾动怒,不过——那仿佛对世间一切均不在意的姿态稍稍收敛了一些。   而眼神则是较为诡异。   既有着冰冷的杀意,也有着无从捉摸的灼热。   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充满攻击性的螺旋。   “我们可是约定好了,要死也是死在对方的手里。作为死徒中的贵族,我可不会违背承诺,即使……对方只是一条不值一哂的咸鱼。”   莉塔·萝洁安昂起头颅,不咸不淡地说道。   长相也好,气息也罢。   她都与原来的身体有着决定性差异。   但就算亲族认不出、部下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却一定能认得出来。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被宿命的因果线绑在了一起似的。   女人没说,但莉塔·萝洁安能猜得出来——   她,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会第一时间赶到城堡。   听起来似乎有点匪夷所思,但老实说,类似的情况也不止第一次了。   有的时候,忽然想找个人打一架发泄无聊的苦闷,对方就会自动找上门来……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虽如此,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好呢,再与我交手,怕是撑不过一个回合。看到这样的你,让我为你的回归感到喜悦的同时,也有种浓浓的不快。”   “少得意忘形了,斯密蕾。我治不了你,有的人是能治你。”   “……我是局外人啊。”   见莉塔·萝洁安向自己投来隐晦的求助目光,肯尼斯摊手道。   “说好的时间宝贵呢?你别看这家伙一副很好糊弄的样子,其实非常难缠,只要是见了面,不把她收拾得爽了,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莉塔·萝洁安面颊抽搐,压低声音说道。   她现在要是能打,早就冲上去揍对方了……虽然就算全盛时期,在主场作战胜算也是五五开,随着时间推移,输得概率更大一些,但该上还是会上,被人欺压到门口了岂能视而不见?   而眼下,胜率别说五成了,有个一成就是谢天谢地了。   即使为了争一时意气,不管不顾地撕破脸动手,最终下场还是会被揍得够呛,死也不是不可能。   她好不容易从肯尼斯手里逃出来,眼瞅着就要迎来崭新的自由人生,就为了这点小事丢了小命不说,还是败在最不想输的宿敌手上。   如果是全盛时期,倒是不必考虑这么多。   输也好,死也好。   毕竟面子上过得去,现在嘛……丢脸和丢大脸之间,被囚禁了一年多,心灵得到‘成长’的莉塔·萝洁安几乎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前者。   “我先问一下,如果我把她交给你,你会怎么做?”   肯尼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而是向那个女人发出询问。   “当然是杀了,这样的她已经没有意义再活着了。”   女人不假思索地问道。   “唔,还以为能瞧一出好戏。”   肯尼斯闻言遗憾地摇了摇头,无视旁边莉塔·萝洁安‘你到底在期待什么’的不满怨言,继续道:   “莉塔对我还有用,你不能杀她。”   “这跟我无关。”   女人语气幽幽,像是有蛇在肌肤上攀爬,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不仅是她,就连你,我也会杀。因为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宿敌。”   “既然如此,那让我瞧瞧二十七祖中的‘水魔’的本事吧。’”   肯尼斯眼神也冷了下来。   水魔。   其名为‘斯密蕾’。   虽不知是不是真名。   但身为二十七祖一员的她毫无疑问是立于里世界金字塔顶端的极少数人之一。   据说不光打破了吸血鬼不能越过河溪、大海的诅咒,常年栖息于水中,还有着非比寻常的强劲实力。   与莉塔·萝洁安私交特别好。   这一点,肯尼斯也是后来才知道。   就在莉塔·萝洁安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斯密蕾异常活跃,四处奔走不说,还时常袭击教会的据点,逼迫对方放人。   后来貌似在地中海某个国家跟【埋葬机关】交锋,虽然被击退了,但那个国家的一座城市也化为废墟,活下来的人十不足一。   那一战过后,斯密蕾似乎放弃了寻找,又躲了起来。   星球上的湖泊、大海何其之多。   就算是神通广大,科技实力领先全世界的教会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跑去找其他死徒的麻烦。   如今,斯密蕾再度现身。   虽然她没有明显的流露出致命恐怖的杀机。   但肯尼斯毫不怀疑她言语的真实性。   ……这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   仇恨、愤怒等等激烈的情绪似乎也很淡薄。   话虽如此,她想杀人的心是真的。   或许,对斯密蕾来说,杀人不能叫杀人。   就好比人要吃饭喝水一样,她嘴里的‘杀’就只是一种交际手段也说不定?   有心想从莉塔·萝洁安这儿掏点有价值的情报出来,但说话这会儿她已经跑远了,看起来是在担心被战斗卷进去,遭受无妄之灾。   不过,肯尼斯总觉得这家伙是故意的。   故意不想透露关于斯密蕾的情报。   关心挚友?   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见面就相互厮杀,恶言相对。   即使是关心,也应该是更加别扭的形式才对。   这种太普通了。   “是想看我吃瘪,然后双方打个两败俱伤么?”   肯尼斯心思一动,便猜到她的意图。   确实,这是对她最有利的发展。   不过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菲尼克斯——!”   懒得以魔术试探,肯尼斯一上来就掏出杀手锏。   他对斯密蕾了解很少,只知道为人低调,但实力特别强,传闻能打入二十七祖前十,还有着其他死徒都没有的,凌驾于固有结界之上的空想具现化能力。   如此一来,单纯的魔术佯攻就没什么作用了,只会浪费魔力。   因此,直接掀开王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是为最佳选择。   作者留言:   (关于二十七祖的继承法,目前还没给出明确的设定,只有一部分脑补和例子总结,所以我干脆拿来用了。) 131.无懈可击的空想具现化?   神鸟再度打破虚空牢笼,令人神迷目眩的赤金光焰将苍穹大地染上绚烂的色彩。   一瞬间,大气变得干燥无比,水分蒸发殆尽。   本就不剩点的什么的焦土笼罩在一片扭曲的阳炎之中,如梦似幻,一切逐渐沉入终焉的泥潭。   若是有常人在场,只怕吸进一口气的同时便会令肺部灼伤。   “呖!”   长鸣响起,纯粹而凄美的杀机尽显无疑。   只见它身缠数层熊熊焰火纱衣,宛如从天而降的陨石流星一般向着在场唯一的二十七祖扑杀而去!   斯密蕾虽然还是那懒懒散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事实上她早已绷紧了神经,眼眸覆上一层阴霾,似有冷光流转,宛如天天上悬挂的荧惑之星。   ——昭示着灾厄即将到来。   神鸟来势凶猛,她的应对也不慢。   看似什么也没做,但大地却在剧烈摇晃,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手钻出地面!   五指分明,虽有砂砾掺杂,可金属光泽依旧清晰可见。   没错,这是一只完全由金属铸成的大手。   体积足以媲美十层居民楼。   虽然不比神鸟大多少,但两者质量却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前者还好说,属于正常范畴。   可后者给人的感觉就很可怕了。   仿佛是拿一整条地下矿脉浇铸、精炼而成。   斯密蕾心念一动,巨手便悍然无惧地迎向神鸟。   五指张开,似乎要把它抓住,再将其捏爆!   菲尼克斯速度极快,就好像一团火球,结结实实地撞在巨手手心。   两者这一撞,顿时掀起一阵骇人的余波。   雷鸣般的轰响盖过了一切喧嚣。   赤金光焰伴随着气浪化作毁灭的车轮,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大地被碾碎。   杂质、碎屑如流萤纷飞,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波宛如淘气的孩子肆意蹂躏万物,但肯尼斯却安然无恙的负手而立,别说是后退半步了,就连衣袖也没有因此而动。   若非沙尘遇之绕行,说他只是个幻影都不为过。   “这就是空想具现化吗?”   肯尼斯喃喃自语。   身体管理是魔术师的基本,而在此之上就是对事物的‘基本骨架’、‘材质构成’的解析。就拿矿石来举例子,即便是以指尖触碰,就能够解析出其材质,然后判断出种类、年份、出土于哪个地方以及时间。   他虽然没有‘土’属性,但风和水的复合属性可令他自如操纵一切具有流动性质之物。   魔力,亦是其中之一。   运用了‘脑内成像’所带来的启发,通过将双足作为支点,以魔力渗入地下来了解地形的细节,若要使用‘物质转换’的术式,也会比以前方便不少。   这就好比是有准备和没准备的区别。   可是,他却做不到像斯密蕾那样,凭空创造出一条完成由高密度合金构成的巨手。   起初一瞬间还以为是‘物质转换’。   通过想象来把土地变成金属,再把金属变成手——类似这样的程序。   毕竟等价交换乃是常理,物质不可能会凭空生成,肯定会有作为原材料的东西。   但肯尼斯想错了。   斯密蕾真的是打破了常理。   在他的感知当中。   脚下既没有没有地下矿脉,也没有泥土因此大量减少。   那条几十米长,一巴掌下来能把大楼拍成大饼的巨手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换言之,如果没有菲尼克斯发起突进。   这条手就很有可能直接出现在他的脑袋上,然后像如来佛的五指山一样落下来……   在他沉思的时候,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焰光散去。   风暴逐渐平息。   只见神鸟冲出沙尘,翅膀大力一扇。   曾将城堡笼罩的焚风再度降临!   瞬间,碍眼的尘埃一扫而空。   那条庞大的巨手显露出来。此时,它的五指都已消失,手掌也缺了大半,像是被野兽咬了一口似的。   不过从‘伤口’边缘的痕迹来看,显然是承受不住高温和冲击而熔化。   虽然巨手已变得不值一提,但它的创造者还在。   热浪袭来。   斯密蕾却从中嗅到了不一般的危机。   她并不知道菲尼克斯有着怎样的特殊能力。   但作为悖离人类的超越种,她的直觉相当敏锐。   说来也讽刺。   因为不死,所以对‘死’而敏锐。   仿佛是在逃避一般。   “不能被这个风碰到。”   斯密蕾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固有结界是空想具现化的亚种,同为侵蚀现界的幻想,但后者是将自身意志与星球相连,从而获得干涉自然法则的‘特权’,受到的排斥力度远不如前者。   所以可以作为常规手段使用。   斯密蕾心念一动,以己身为中心,半径一米形成了一个不允许任何空气注入的‘真空’领域。   与传统的物理法则有一定差异。   因此,除非以同样的概念攻击打破这个领域,否则就得按照她的规则来。   空想具现化的霸道之处就在于此。   它见招拆招的本事太强了。   要么以绝对力量碾压过去,要么动用些小手段,从她本人入手。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办法。   当初教会出动的【埋葬机关】成员不止一名,可最多也只能将其击退,打不死也抓不到,只身一人活了这么久,斯密蕾靠的就是这一手熟练的空想具现化。   肯尼斯终于理解莉塔·萝洁安所说的‘难缠’是什么意思了。   确实是很难缠。   按理说无论是破坏力还是自身的生命阶级,菲尼克斯都在斯密蕾之上,可她却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儿一样。   风吹不到,火烧不到。   即使斯密蕾一时间无法展开反击,但也是变相立于不败之地了。   等到她摸清了菲尼克斯的能力,就是她吹起反攻号角的时候。   “相性这东西真是让人又喜又厌。”   肯尼斯毫不怀疑换个死徒过来,哪怕是白翼公、黑翼公那等强人,菲尼克斯都能与之正面抗衡,甚至凭借权能占不少便宜。   但偏偏遇到不受克制,还能反过来克制别人的斯密蕾。   “不对……”   这里面有问题。   依照斯密蕾现在表现出的实力来看。   已经可以打入二十七祖前几了。   而莉塔·萝洁安相对来说并没有斯密蕾那么强势。   那么这两人又是如何相互厮杀,打得有来有回? 132.即使能力是无懈可击的,但人就不好说了   真要论起名气,拥有不少亲族、部下的莉塔·萝洁安明显高于孤身一人,整天没事干就只泡在水里的斯密蕾。   因此,假如她有着媲美斯密蕾的战力,那她也应该名声大噪才对。   可现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莉塔·萝洁安被传诵成终日沉迷于酒色,只懂得挥霍父辈遗泽的‘祖二代’。   而斯密蕾则是行事低调,但作为极其罕见的变种死徒,不仅打破了吸血种自古以来不能过水的诅咒,还掌握了只属于极少数人的‘特权’——【空想具现化】,实力可排进死徒二十七祖前十。   以她们的关系,要宣传不可能只宣传一个人。   难道是刻意为之?出于对‘预言之祖’的重视,封锁消息的同时,让教会对她放松警惕,免得被满世界追杀。   毕竟有她在,死徒就如同那离离原上草一样。   ——烧不尽,吹又生。   不过也不太对。   肯尼斯跟莉塔·萝洁安交过手。   对她的实力心里有数。   就算莉塔·萝洁安真的是轻敌了,导致在被艾尔芙袭击之前,实力没能完全发挥出来,但也不可能在艾尔芙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可言。   于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莉塔·萝洁安保留了一定实力,故而可与斯密蕾旗鼓相当。   但——   她保留的底牌可能有什么限制,或者使用条件之类的,所以被艾尔芙压制的时候无法动用。   这个前提条件如若成立。   那么斯密蕾的【空想具现化】就不再是无懈可击的了。   因为这样一来,莉塔·萝洁安不管准备怎样的底牌都没用。   出其不意的效果只能起到一次。   次数多了,谁都会产生防备心理,然后想办法将其破解。   除非她每次拿出来的底牌都是斯密蕾‘没见过’的。   但那几率实在太低了。   要说她的底牌恰好克制【空想具现化】也不太现实,太巧了点。   如果真的形成了克制,那以莉塔·萝洁安的性子肯定会把斯密蕾虐得找不着北。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底牌恰好踩在了【空想具现化】的短板上,令两者优势相互抵消,然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凭‘真本事’厮杀。   一个是纯血死徒,一个是变种死徒。   谁也不比谁高贵,分不出个高低也属常理。   ……   肯尼斯思绪如电,短短几秒就分析出了许多。   但最关键的答案却仍未得出。   【空想具现化】的破绽到底在哪儿?   那绝不是你今天发现了,她明天就能改过自新的简单弱点。   也不是用一力降十会就能搞定的全宇宙通用弱点……莉塔·萝洁安要有那本事,还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你的使魔虽然强得超乎想象,但只要碰不到我,就只是摆在好看的装饰罢了。”   肯尼斯定睛一看,只见斯密蕾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沐浴在从天而降的焚风当中,瞧不出一丝紧张感。   菲尼克斯自然不会任由敌人嚣张。   可是,正如斯密蕾说的那样,不管那风、那火对生物来说有着何等恐怖的杀伤力,只要不被碰到,自然就不会有事。   即使菲尼克斯想要从天上冲下来,亲身截杀敌人,照样会被她凭空具现出的金属巨手挡回去。   斯密蕾的眼光很刁钻,她显然看出能量形式的攻击对菲尼克斯不太管用。事实也是如此,地·水·火·风·空·虚等六大属性,能用的就只有前五个,菲尼克斯的存在性质接近灵体,本身就是纯粹到极点的魔力构成,拿元素攻击它,就好比是往湖泊里丢石头,除非体积能大道一定程度,否则对湖泊起不到什么作用。   斯密蕾的【空想具现化】不是万能的,她也有出力上限。   有那个力气跟菲尼克斯较劲,不如具现出‘牢固的’、‘坚硬的’、‘耐热的’……最重要的是容易想象,材质构成不是很复杂的又不失为灵活的纯物理性攻击。   “……”   肯尼斯一言不发,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瞳中浮现出光轮般的虹色圆弧。   ——魔眼‘未命名’第一阶段。   本来不该是这种显化现象的,但自从上次用了时间旅行之后,他的肉体似乎产生某种变化,移植原来的魔眼后就产生化学效应。   这也是为了菲尔兹不建议他过度使用魔眼。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   他和魔眼如今正处于‘磨合期’。   此时此刻,肯尼斯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乍一看只会觉得色彩更为鲜明,就好像纸上画的事物活过来了一样。   充满勃勃生机。   一切的一切都在不间断的‘流动’。   仿佛各种色彩的液体,遵循着宇宙法则制定的规则而奋起。   其努力的过程,则是清晰映入肯尼斯的脑海中。   绕开视网膜,直接被大脑认知。   他并不因此感到诧异、手足无措。   这一状态在移植完魔眼后就曾体验过不止一次。   肯尼斯甚至对各色调的流体代表着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不是一一介绍的时候。   他看到了。   向着自己走来的那团极端汹涌、压缩到极致,宛如一颗小太阳似的人型物体。   当菲尼克斯掀起焚风时,人型物体周围一米的区域内就会陷入静止状态。   ——宛如死域。   而当菲尼克斯舍弃焚风,试图扑下来用利爪将其撕碎时,人型物体周围的静止状态又会解除,取而代之的是陡然激增的‘流体’。   像是虚空某处被开了个口子,‘流体’如清泉一般喷涌而出。   毫无疑问,那就是金属巨手的形成过程。   由某种不知名的规则衍化而来,当规则被取消的时候,衍化物也会跟着消失……虽然不知是不是她故意的,但都无所谓。   “——让你没工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好了。”   说着,肯尼斯的右脚轻轻跺了下地面。   即使能力很强,但使用者却有着种种弱点可以利用。   【空想具现化】的精髓不在于魔力消耗多寡,也不在于想象力有多么丰富,而在于——极致的集中力。   要与世界意志连接,没有这份集中力可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主动给她制造破绽好了。   弱者等待机会,强者创造机会。   肯尼斯不知道莉塔·萝洁安是怎么做到跟斯密蕾势均力敌,但他有他的做法。   骤然间——   四、五根一人环抱不过来的石柱拔地而起!   当然,是在斯密蕾的脚下。   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并以【空想具现化】抹去了石柱的存在。   可就在这时——   菲尼克斯的焚风袭来。   “……!”   明明还是同一招,但斯密蕾心头却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到底是来自于哪儿?   这个问题,她来不及去想。   焚风的速度太快,留给她的最多只有两秒。   谨慎起见,斯密蕾用了最保险的办法。   创造出更多的‘真空’领域,以确保就算被突破了,也能及时作出应对。   与此同时,她还分出一部分心神。   将空气化为利刃,企图撕裂肯尼斯的躯体。   斯密蕾能感觉到对方被一层强力的类结界式的东西保护着,所以之前余波没有对其造成影响,而她也没有盲目发动攻击。   因为可能会被对方钻了空子。   但现在,她对真空领域的具现已谙熟于心,可以分出点心思做点别的。   斯密蕾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防御力度。   然而,这一试却试出问题了。   肯尼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临时躲闪了一下,本来是冲着将他人一分为二的空气分割,因为他这一躲,只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虽说成功伤到了敌人,但目睹此景的斯密蕾却没有半点喜悦。   反而是愣住了。   这不对啊。   说好的有强力术式守护呢?   消失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与她相反,被伤到的肯尼斯则是露出一抹胜利者般的笑容。   因为——   “你输了。”   哗啦!   漆黑的水花四散飞溅。   巨大的鱼影从斯密蕾头顶越过,不到地面,半途中便钻入虚空。   这一瞬间,她的‘真空’领域已遭到不可逆转的侵蚀,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越是这种时候,时间越是显得残酷无情。   斯密蕾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被狂暴的焚风吹飞了……   作者留言:   (日了狗,楼上滴水,能睡觉的房间都给淹了...从昨晚到现在一天没睡,光在写这章了...如果出了啥漏洞,或者逻辑错误,大家包涵下,书评提醒我,待我睡醒后立刻改!) 133.变种死徒背后的秘密   煌煌焚风将‘水魔’卷起,掀到半空中,无比猖獗地蹂躏着她那毫无反抗的躯体。   远远望去,斯密蕾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竟然真的赢了……”   城堡自带的领土不算大,相当于一个小村庄。开场就躲到千米开外的莉塔·萝洁安将斯密蕾败北的过程收入眼底,不由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有想过肯尼斯会赢,但没想到会赢得如此轻松。   这才交手几个回合?就算神鸟的能力对生灵,尤其是以遗传因子为生的死徒有着出类拔萃的杀伤性,但有【空想具象化】在,斯密蕾只是不犯什么低级失误,就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遇到弱一点的,直接可以用她最擅长的‘光荣之手’将其拍死。   遇到强一点的,以完美的应变避开其锋芒,然后就到了她反攻的时候。   这次,算是后者吧。   但该说肯尼斯运气好,还是阅读局势的本事更胜一筹呢。   一开始就穷追猛打,等斯密蕾适应了节奏和强度却突然改变方针。   按理说,这本该难不倒她才对。   毕竟【空想具现化】的优势就在于应变能力。   然而——   在双方都不占据情报优势的状况下,肯尼斯率先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明面的佯攻加上暗中的突袭。   乍看之下是这样。   但事实上,无论是魔术也好,还是弗内乌的突袭,都是用来打掩护、分散斯密蕾注意力,制造机会。   真正的‘主力’是一直被无法奏效的,来自菲尼克斯的焚风。   打不到,不代表就没用。   尽管两头魔神的战术配合十分亮眼,但莉塔·萝洁安更在意别的东西。   比方说:实力。   第一次和菲尼克斯见面的时候她是化形状态,即使知道她是肯尼斯的使魔,也感觉不到有多强。   直到今天,莉塔·萝洁安才算见识到了这个长得跟那幻想种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的可怕一面。   相较之下,明明是死徒却加入圣堂教会的‘恶魔使’引以为傲的神兽就好像婴儿一般稚嫩、脆弱。   话说又回来了。   但为什么连那条鱼也跟着变强了那么多?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可那庞大的躯体明显比初次见的时候大了不少。   魔力反应、灵格强度……更是离谱之极。   其变化甚至已经不能单单以‘增幅’来描述了,更像是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   莉塔·萝洁安本以为没带上那头高位幻想种的肯尼斯就算能赢,也得是一番苦战,吃尽了苦头才能击退斯密蕾。   所以才什么也没说,想着让这两人互相吃瘪。   可没想到,仅仅一年多的功夫,肯尼斯的整体实力就像坐火箭一样直线上升。   照这个势头下去。   她的复仇计划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就在莉塔·萝洁安深感无力的时候,肯尼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化为人形的菲尼克斯‘噗嗵’一声,很不客气地把早已失去意识的斯密蕾丢在地上。   “你想怎么处理她?”   莉塔·萝洁安神情颇为复杂。   虽然之前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但当斯密蕾真的倒在跟前时,她却幸灾乐祸不起来。   “这个先不急,我现在更想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   肯尼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水魔小姐。   老实说,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身上衣服被烧光,欺霜赛雪的肌肤失去了原有的水润光泽,变得干巴巴的,还有裂痕,像是在干旱之下生机尽逝的枯竭大地。   抑或着……布满裂痕的瓷娃娃。   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但这些变化不如她的下半身来得惹眼。   浑圆饱满……这个词一般是用来形容某些不能被提及的禁忌部位,但用在斯密蕾的下半身却刚刚好。   直白点的说。   她的下半身变成了一条与长发同色的鱼尾。   表面布满晶莹剔透的鳞片——也许以前是这样。   但现在,连鱼尾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干裂。   看起来分外可怜。   如果被生物学家和动物保护协会的爱心人士看到了,说不定会心疼得直掉眼泪。   不过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研究素材遭到损坏而感到悲痛……   “你不都看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打破诅咒的变种死徒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不理会莉塔·萝洁安那怄气般的发言,肯尼斯摸着下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人鱼、海妖……诸如此类的传说早在西历以前的神代就开始盛行,最早可追溯到美索不达米亚的亚述帝国。   据说当时的传奇女王赛米拉米斯生母就是由女神化身的人鱼。   随着文明进步,世界各地也逐渐诞生出一些高深的哲学思想,以水生万物为核心,将生活在陆地上的人与水中最具代表性的生物——鱼类,两者形象结合在一起,由此衍化出所谓的人鱼传说——这是外界社会的共识。   而事实上,人鱼是确实存在的一种生物。   祂不是幻想种,而是类似于吸血种的多元化物种。   换言之,‘人鱼’是广泛的叫法。   只要满足某些条件,就能被称为人鱼。   “在这个时代能见到一个活着的,而且还不是海妖、女妖那种货色的人鱼,不得不承认我的运气确实是好。”   肯尼斯正感叹着,忽然话锋一转。   “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了解斯密蕾的出身吗?”   “……知道一些,但透露他人隐私这种事情我可不会做。”   大概觉得撒谎也骗不过眼前之人,莉塔·萝洁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摆明自己的态度。   “如果你不说,那我们之间的协议就没办法完成了。”   肯尼斯摊手道。   “什么!?这不公平!明明是她的事儿,我不说,你可以去拷问她啊!就像当初对待我一样!可别告诉我换了个死徒来你就下不了手!”   莉塔·萝洁安怒了。   “万一是什么黑历史呢?逼迫他人撕开自己的伤疤这种缺德事儿我也很少做的。”   “所以你就来威胁我吗!”   “毕竟又不是烙在你身上的伤疤。”   “你这人真是无耻……”   “说还是不说,我给你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三秒钟,好,时间到了,给我回答。”   “二和一哪去了!?”   看到肯尼斯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赶紧的别转移话题’的了冰冷表情,莉塔·萝洁安彻底无力了。   “……你听说过发生在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传说吗?”   “你是说?”   肯尼斯神情一动,显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瞅了斯密蕾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134.这‘鱼',来头有点大啊   腓特烈二世之子,欧洲历史上最著名四大军事家之首——亚历山大·伊斯坎达尔三世所处的时代距今已有两千三百年。   与作为‘世界肚脐’的不列颠岛不同,其他地域的神明不仅泯灭踪影,神代消亡的速度也要更快一筹。   在这个愚者愚昧,智者绝望的时代,亚历山大横空出世,先后统一希腊全境,进而横扫中东地区,不费一兵一卒而占领埃及全境,荡平波斯帝国,大军开到印度河流域,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占据其三。   短短十三年就创下了前无古人,甚至是后无来者的辉煌成就。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被世人赞颂不已。   亚历山大虽然是被亲生母亲——马其顿大神官奥林匹亚丝推上王位,但双方关系却不怎么样。   反倒是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塞萨洛尼卡呵护有加。   不但费劲千辛万苦找来所谓的不死泉水,还亲自为她清洗长发。   自古人类的头发、眼睛就是很容易构成魔术的材料。对于女性而言更是如此。眼睛的颜色越多越好,头发越长越好。头发经常被看做是魔术师自身,是经过常年培养的最原始的强力‘原料’。   塞萨洛尼卡虽然不是魔术师,但她本身是极为出色的‘灵媒体质’,换言之——天生的神官、祭祀。   被泉水清洗后,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不死性。   在塞萨洛尼卡死后,王室将她葬在大海里。   没人知道这一做法反而凑巧促成了一种苏生仪式。   茫茫大海是孕育生机之地,是天然的‘祭坛’。   塞萨洛尼卡海里浸泡了许多年,经历了类似食尸鬼蜕变为死徒的过程,而后变成了一条人鱼。   在大海里飘荡了数百年,遇到船只便将其拦下询问兄长亚历山大的近况,如果回答让她不满意就会船毁人亡。   “——不对。”   所谓魔术,本质上就是对历史的钻研。   而‘神秘’也会随着时间沉淀愈发强盛。   肯尼斯自然不会没听说过萨塞洛尼卡的故事,但他却不觉得亚历山大的妹妹和斯密蕾是同一个人。   要问为什么……   “死徒与人鱼存在着决定性的区别,即使被视为灾厄的女妖、海妖,也没道理会上二十七祖的名单。除非她也跟南美那位一样干掉了一个‘祖’,又由于具备捕食生物的习性,所以被拉来充数。”   “你说得没错。”   莉塔·萝洁安认同肯尼斯的观点,但旋即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塞萨洛尼卡是真正的人鱼,不能被叫做死徒,而她也没有干掉其他的祖。可是啊,如果是被真祖咬过的人鱼呢?”   ——真祖。   强横一时的族群。   藏于历史背后,死徒的起始。   前有第二魔法使·宝石翁为了对付来自异星的月之王而被咬伤,变成了死徒。   后有发生在中世纪的一场巨变,其结果是真祖伤亡殆尽,只剩下一位纯血的白公主可称之为‘真祖’,与之相对的黑公主则是真祖与死徒的混血。   又有传言,最早的死徒只是真祖圈养的食物,而第一代的二十七祖也不过是侥幸逃出来的幸运儿……   “对真祖而言,吸血冲动是一种病,绝非是生存手段。有点像人类执着的一种叫爱情的鬼东西。”   仿佛讲故事一样,莉塔·萝洁安娓娓道来。   “塞萨洛尼卡在海上飘荡,有一天她遇到了船只。按照惯例,她过来询问对方问题,可是整艘船上却只有一个昏迷的人。她叫醒了对方,然而却受对方的魔眼所魅惑,心软了,没有动手,把人又送回了陆地。”   “后来,塞萨洛尼卡才知道,自己救下的是一个魔王。”   所谓的魔王就是被吸血冲动支配的堕落真祖。   “那个时期,教会势力还不怎么样。魔王之所以出海,是因为有个白色的女人追杀他,实在没办法才逃到海上,毕竟真祖没有‘不能渡水’的诅咒,所以就这样漂到另一片大陆,应该就能再躲一段时间。”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萨塞洛尼卡对他升起怜悯之心,于是帮助他逃到海的另一端,一个叫做丹麦的国家。在旅途中,两个非人类互相吸引,走到了一起,然后……”   “然后两人结合,生下了斯密蕾?”   见莉塔·萝洁安故意停顿,肯尼斯便顺势接过话茬。   “恭喜你,答错了。”   她笑得很开心,仿佛在为终于找到嘲讽他的机会而感到愉悦。   “真正的答案是,他们死了。”   死了?   肯尼斯微微一怔。   “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并没有相关的事迹流传下来,只知道当时发生了一次了不得的灾祸。”   莉塔·萝洁安说着也蹙起了眉头。   “我有问过我父君,但他什么都没说,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后来没过多久,斯密蕾就诞生了,她是诞生于海上的精灵,疑似萨塞洛尼卡的灵魂转生,但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此外,因为那片海域有真祖的血,所以她又是变种死徒。”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空想具现化】。”   肯尼斯摸着下巴沉吟道。   空想具现化。   如字面所说,具现化空想的能力。   作为自然、世界的触觉的精灵所拥有的能力,让自己的志与世界直接连结,使世界变化为与想象一样的环境。   萨塞洛尼卡虽然是后天转变的人鱼,但人鱼本身也是海洋的精灵。   而真祖,则是性质接近于精灵的物种。   以两者为‘祭品’。   以大海为‘胎盘’。   从中孕育而出的斯密蕾能够打破诅咒,又掌握【空想具现化】这等特权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肯尼斯现在更好奇莉塔·萝洁安口中提到的‘灾祸’。   是什么样的灾祸才能覆灭一个真祖,再加上活了数百年的人鱼?   纵观历史,教会与真祖交手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萨塞洛尼卡自身又有很高的资质,如果是被死徒咬一口,怕不是只要两三天就能转化完毕。   这样的她,即使不去刻意锻炼,实力也会稳定提升。   数百年的底蕴,还是在自己的主场——海上。   这样还能输得一败涂地,连跑都跑不了……难以想象,他们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是被追杀者逮住了?   还是说……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看来解决苏联的事情之后,得去丹麦走一趟了。”   肯尼斯深深看了眼斯密蕾。   他对解密没什么兴趣,但【空想具现化】就不一样了。   这个能力对他未来的魔术体系作用很大,必须得弄到手。 135.战争,打响了。   擒获斯密蕾只能说是意外之喜,肯尼斯专门跑了一趟,把她送回庄园的地下工房关押起来,至于莉塔·萝洁安,则是履行承诺,还她人身自由……以及一具高质量的人造死徒躯体。   虽然没有添加神代英雄的遗传因子,但血脉浓度、肢体强度、不死性等方面并不比比她原来的身体差多少。   只不过由于缺少灵魂这一要素的缘故,她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超能力。   魔眼的摘取与移植说到底是通过‘断缘’与‘结缘’来连接眼球与载体之间灵性的超自然手术。   移植尚且好说,技术门槛不高。若要打个比方,那就是一般手术采用的是‘打结’的方式,而完美的手术则是‘无痕连接’,比用胶水粘粘起来还要离谱。   这就是为什么莉塔·萝洁安的魔眼蒐集列车会让时钟塔某些大人物眼红。   有这种技术,只要眼球质量过得去,就基本杜绝了后遗症的可能性。   不过还是‘摘取’的难度更困难一些,要断得干净利落,不让魔眼受损,不让拥有者负伤,从‘破坏’的角度来看,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但莉塔·萝洁安却能做得到,因为她除了‘宝石’阶位的未来视魔眼,还有与生俱来的超能力。   正是那个能力,能够让她轻而易举地摘取他人魔眼,而不伤及双方……当然了,要是魔眼拥有者不配合,那就另说了。   死徒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萝洁安几代人积累的财富相当丰厚,莉塔·萝洁安固然是败家子,但她掠夺他人的本事也很强。   这座奇特的移动城堡更是有钱也买不来。   按理说,这些也属于肯尼斯的战利品。   但他只是挑了一些‘以后说不定用得上’或者有收藏价值的珍宝,其他全留给莉塔·萝洁安,凭此换来了一张盟约。   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出路。   同时,也避免莉塔·萝洁安今后‘卷土重来’,背后给他找麻烦。   肯尼斯从未疏忽过对情报网的建立,但即使用上了埃尔梅罗的资源,有些圈子也不是轻易就能渗透进去的。   比如:死徒。   他们一向行踪诡秘。   越大的家系,大本营越是隐秘。   虽然还在这颗星球上,但更接近于‘妖精的异界’这类存在。   内部派系林立,各有各有的门道,外人很难把手伸进去。   就连埃尔梅罗也得花半年时间才能确认一个连祖都不是的上位死徒的城堡具体地点。   因此,说是放莉塔·萝洁安一条‘生路’,还她人身自由。   但其实是想借她之手打破僵局,把情报渠道发展到死徒的圈子。   死徒都是不愁寿命的主儿,活了上百年、数百年的比比皆是。   不知道晓得多少历史秘辛。   肯尼斯每当想起占据梅芙女王的‘那个’,和老师Lord·索菲亚利曾说过的老友经历的故事中提到过的一句古怪话语,他就感觉心里瘆得慌。   紧迫感油然而生。   犹如皮鞭一边催促他加快脚步。   对于‘那个’,肯尼斯私底下也在调查,可惜至今一筹莫展。   他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呗。   死徒肯定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尤其是二十七祖几位年岁在四位数之上的老妖怪,别说知道了,估摸着还亲身经历过。   其中说不定就有他想要的情报。   纵然没有,那也是只赚不赔。   情报这种东西,一向都是只嫌少不嫌多。   莉塔·萝洁安虽然知道自己被肯尼斯当‘棋子’使唤了,但她除了恨得牙痒痒,背地里臭骂他几句,还能怎样?   比起被强行当成手下使唤,这种形式上的盟友关系至少让她面子上过得去。   于是乎——   一场屠杀突如其来的震撼了里世界   ……   埃尔梅罗年会上长老遭到刺杀全体身亡的消息虽然掩盖得很好,只有极少数上层贵族家系略知一二,但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莉塔·萝洁安作为‘预言之祖’,手中掌握了许多死徒的行踪,包括大本营藏哪儿也是一清二楚。   有她提供情报,肯尼斯根本不愁找不到人开刀。   短短一星期。   被讨伐的家系就有六个。   刨除赶路、吃饭睡觉、安排人手打扫战场(收刮战利品)等琐事,差不多一天一个,效率高得可怕!   死在菲尼克斯手下的死徒共计五十七人。   食尸鬼之流的杂兵更是多不胜数。   肯尼斯本人就是名人,他的一举一动时刻为人所注意,再加上他没有刻意掩人耳目,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仿佛是在宣泄怒火一般。   死徒、教会、协会……全因为他而牵一发动全身,导致一星期过去,里世界的各派人士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   这是理所当然的。   死徒不是大白菜,一般魔术师这辈子都没机会遇到,更何况是像他这样逮着家系搞大屠杀。   据不知名的线人透露,曾败给肯尼斯的莉塔·萝洁安连大本营都被攻陷,还俘虏了她的挚友——同为二十七祖之一的斯密蕾。   虽然不知真假,但光是眼前看得到的战绩就足够骇人听闻了。   因为肯尼斯杀的可不是无势力的‘孤魂野鬼’,而是构成死徒社会的中流阶级人士,换言之——贵族。   有的甚至有资格竞争‘祖’的席位。   然而,就这样被他杀得一干二净。   完全不给一点活路。   这次事件让世人彻底见识到了被他们冠以‘活着的传奇’、‘现代的所罗门二世’、‘黄金的冠位’此类尊称的二十世纪末期最耀眼的超新星究竟拥有何等可怖的实力。   协会和教会尽管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赶往现场,可是却只看到了一片了无生机的地狱绘图。   ——赤地千里。   这么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惊愕过后,不少人一边关注时间发展,一边着手展开调查。   凡事都有原因。   肯尼斯强归强,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跑去找死徒的麻烦。   他又不是巴瑟梅罗那帮终身致力于灭杀吸血种的疯子。   这一调查,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   这也跟威廉有关。   他知道消息藏不住了就索性公开,甚至还十分高调地邀请了时钟塔同僚参加长老们的葬礼。   不过就在葬礼正式举办之前,突然传来一则消息,令里世界一时间风声鹤唳。   ——白翼公,对埃尔梅罗宣战了。 136.因为未知,所以才有趣   摩纳哥,蒙特卡罗。   这个小国之都位于滨海阿尔卑斯山脉延伸入海的一处悬崖顶上,因而人们通常称其为‘悬崖顶上的首都’。   不过比起这个头衔,还是‘世界级赌城’的名头更加吸引游客一些。   夜幕笼罩下的大广场宛如镶嵌着碎钻的毯子,在纯白石材雕琢的喷水石像身后,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   即使天穹已被黑暗占据,可它却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令人心醉的光芒宛如女神的裙摆,来回摇曳,酝酿出如梦似幻的奢靡氛围。   慕名而来的游客很多,进进出出就没停过。   这就是蒙特卡罗大赌场。   赌徒们心目中的圣地之一。   夜晚正是人们放飞自我的好时候。   不输给外观的华丽大厅里人山人海,四处洋溢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愁眉苦脸,有人惊怒交加。   ……   如果说大赌场是蒙特卡罗的缩影,那这些人就是众生百态的最佳写照。   “不管沉沦于欲望,还是忠诚于欲望,最后都会死于欲望。唔哦~果然,果然比起隔壁的剧场,还是这般光景最令我中意。”   距离大厅足有十来米的二楼某间私人房间里,男人一手端着呈有血色不明液体的酒杯,一手拄着下巴,目光透过落地窗俯瞰着下方的光景。   虽然给人一种很有涵养的感觉,但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个俗人。   “大人,有您的电话。”   忽的,背后有人说道。   明明就在一秒钟前,这个房间里只有男人一个人……   没有开门声、脚步声,就好像是穿墙而过的幽灵。   面对此异状,男人头也不回,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嚯,能把打电话打到我这儿的人可不多。让我想想……是一辈子也长不大的黑丫头,还是脾气死犟,总给人添麻烦却还不当一回事的白色混蛋?抑或着……嗯唔,想来也不可能是那个人,都几百年、乃至千年没露过面了,就算要冒头,也会选个特别惹眼的时机跳出来。”   “请问需要挂断吗?”   对方没有理会他那略显烦人的叨咕,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算了,今天心情不错,就算是财团里的蠢货又干了什么蠢事,我也能宽容一回儿……嗯~听说把人当成肥料埋进土里有助于植物生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您说得的那是吸血植物。”   对方一边把电话递给男人,一边淡定地回答道。   “这不是正好么?可谓是最适合死徒的结局了。”   男人随手接过不带电话线的话筒,放在耳边,话锋旋即一转。   “——你觉得呢?那边的某位老朋友。”   “老实说,不怎样。”   明明没有电话线,但话筒里却传出了纯正、流畅的英语。   语气极其冷淡,充满疏远的意味。   分辨不出具体的性别,甚至于听过之后,下一秒就会记不清声线与音色。   这是魔术意义的‘幻听’。   “虽然很早就对你死心了,但你这种自找麻烦的性格就不能改改吗?比起人类所谓的自然科学,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你去忙碌。”   “……原来是你啊,嚯哦,难得你会放下架子主动来找我。啊哈哈,我想起来了。”   男人忽的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听说你那边被人灭了好几个家系,然后跟人宣战了。说什么自找麻烦,我们还不是彼此彼此。”   “有虫子爬到你的身上,你会置之不理吗?”   “会。”   “那如果咬你呢。”   “好吧,算你有道理。”   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所以说……找我有什么事?跟你聊天总会让我感到乏味,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如你所知,有虫子咬了我一口,我打算把他捏死。”   那个声音直言不讳道。   “真有你的风格,但是——”   仿佛听到好听的笑话一样,男人不禁笑出声来。   “你做得到吗?虽然站在长者的角度,看待年岁不如自己的事物总会抱着一种俯视的心态,但有的时候,时间也是很不靠谱的东西。”   “必须得承认,那小子确实不是一般人。二十七祖已有两个惨败于他手,萝洁安且不说,仰仗父辈余荫的小鬼本就不善于战斗,被打败倒也说得过去,但斯密蕾不一样,她的出身你我心里有数,连她都战败被擒获,那就说明对方已是货真价实的,站在现代尖峰的大魔术师,不逊于教会这一代的机关长、”   “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   “所罗门二世?如果世人了解真正的所罗门王,就不会如此大放厥词。”   说到最后,那个声音中流露出几分轻蔑的意味。   男人罕见地没有反驳。   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所罗门王是三千年前的人物,按理说,后人只能从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来了解这位伟大的王,可他,还有话筒里的人不一样。   说来可能有些超现实,但他们确实是亲眼见过,甚至是与其有过交集。   不说性格,就个人实力而言。   已经这个时代的魔术师穷尽想象之力也触及不到的高度。   就好像某个古国的典故说得那样——天下有十斗,而他独占八斗。   如果魔术的神秘是有限的。   那么,对他而言这个典故就不再是比喻,而是事实。   他们是人人畏惧的怪物,而所罗门王是连怪物也要惧怕的存在。   听闻死讯,甚至有人爬出坟墓,高兴得哭出声来……   如今,数千年过去了。   愚昧的世人竟然将那位王者的名头冠以区区十九岁的小鬼头上,对他们这些曾对其名报以敬畏的人而言,可谓是绝佳的讽刺。   “梵,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被称为‘梵’的男人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不打算动手?”   “是的,虽然我也想亲手捏死那个小子,但这么做,后果会变得不堪设想。”   声音的主人冷哼一声,显然心情不怎么愉快。   男人倒是能够理解。   到了他们现在的高度,一言一行都会对世界造成巨大影响。   就以此事而论——   表面上宣战,但实际上真打起来绝对会吃大亏。   协会和教会两大势力不会因为‘你没跟我宣战’这种理由就不横插一手。   到时候,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三方乱战。   还是二打一。   这种明知会输得很惨的战争,谁会去打?   但是又不能什么也不做。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出面?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宣战的,凭什么要我来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理解归理解,但男人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我要是动手了,你迟早也会被卷进来,到时候你脚下这颗星球就会被战火笼罩,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但站在我的立场又不能什么也不做,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控制战争的规模,只要我不出面,协会和教会也不敢太过分,我有的顾忌他们也有。”   “话虽如此,战争的最终目的还是赢,如果赢不了,那宣战也就成了个只为了逞强的笑话,没有任何意义可言。虽然其他人选也不是没有,但考虑到斯密蕾和萝洁安的先例在前,我觉得还是由你出手更加保险一些,然后我这边也会提供协助。”   “这事儿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不管成败与否,等会儿寄过去的条约都给我签了。”   “梵……你这家伙,我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吗?”   “我是生意人。”   “好,但愿你能带回让我满意的结果。”   言罢,通话便挂断了。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声,男人咧嘴一笑,随手把话筒抛给身后的仆从。   “备车。”   “去年的赌王赛已经决出胜负了,您不去见见冠军吗?”   “跟他们玩我有把握能赢,但这次的对手就不好说了,这种未知感才是赌博追求的乐趣所在。”   将酒杯里剩下的血色不明液体一饮而尽,男人擦了擦嘴,眼中闪烁着名为‘兴致’的光芒。 137.贩卖死徒?   ——三天后。   晨光高照,波罗的海的海面上漂浮着的碎冰都在熠熠生辉。   这时,一道嘹亮悠扬的汽笛声划破长空。   淡淡的雾气中,庞大的钢铁之影从远处驶来。   那是一艘通体雪白,宛如鲨鱼般的游轮。   肯尼斯站在甲板最前端,静静地眺望着因朝阳初升而染成一片金橘色的地平线,仿佛想要趁着其不分彼此的时候,窥探隐藏世界背后不予被人类所知的真理。   不过真理还没看到,却有一头金雕和一头矛隼从天而降,落在他旁边的铁护栏上。   “总算追上了。”   金雕口吐人语。   那沉闷的声音让肯尼斯一下就想起了曾经打赌输给过自己的某位老朋友。   “瓦奥莱特阁下?想不到是由你屈尊当这个联络人。”   他出言打趣道。   秘仪裁示局·天文台最高负责人——瓦奥莱特·巴瑟梅罗。   同时也是时钟塔三大派阀之贵族派领袖巴瑟梅罗家的‘二把手’。   掌握极大实权的大人物。   不外如此。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金雕——瓦奥莱特的回答异常简练。   巴瑟梅罗世世代代以打击吸血种为宗旨,其强韧、坚持不懈的精神连教会也不禁为之动容。   此番白翼公从幕后来到台前,即使几率极低,但即便只有一线的可能,巴瑟梅罗也会想方设法将其葬送。   除此之外,肯尼斯所在的派系——埃尔梅罗往小了说贵族派一员,往大了说是魔术协会的一份子。   正如白翼公为死于肯尼斯手下的同胞出头一般,协会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干脆顺水推舟,让埃尔梅罗的‘顶头上司’——巴瑟梅罗作为代表负责处理此事。   这样不仅满足了他们的战斗欲望,还能最大程度体现出协会的诚意。   “那么这边这位又是打哪来的?”   肯尼斯瞥了眼金雕身旁的矛隼。   “我是圣堂教会【埋葬机关】所属,排名第六的达温。”   同样是用流畅的英语回答,但从矛隼嘴里发出的声音和瓦奥莱特相反,是一种相当阳光爽朗的男声。   “——本来是由预备成员的汉萨来干这种事的,我记得您跟他认识来着,不过很可惜那家伙被调到美国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尽管时间很短,但还是请多多指教。”   “【埋葬机关】和巴瑟梅罗的组合么,看来那位白色的死徒之王有些不得人心啊。”   肯尼斯感叹道。   “吸血种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存在,不过还是先进入正题吧。”   瓦奥莱特打断道。   “教会与协会已经进行过接触,并达成一定共识,现在就差你这边了。”   “什么意思?”   “这个得问你。你现在去准备去哪儿?”   “挪威,下一个将要死在我手上的猎物的老巢。”   肯尼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看来你没把白翼公的话放在心上。”   “你是指‘我在下一站等你到来’吗?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啊,那位老人家昨天才让人把‘战书’送过来,今天你们就找过来了。”   肯尼斯虽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白翼公对埃尔梅罗宣战的消息,但他并未因此停下讨伐的脚步。   不如说,这正是他料想当中的发展。   白翼公若不跳出来,那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就没法以最好的方式落幕了。   至于会不会闹得无法收场。   肯尼斯倒不担心。   真要开启全面战争,对死徒和协会都没好处。   协会一直以来坚守的隐秘条例将会迎来崩溃。   死徒一方则是元气大伤。   只有教会是不痛不痒,成为战争的最大赢家。   到时候,死徒和魔术师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毕竟对于教会而言,这两者都是需要排除的异端。   只不过魔术师更无害一些,并且有魔术协会遮风挡雨,教会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白翼公作为死徒之王,肯定是不会犯傻的。   不然他这数千年早就死上无数回了。   协会高层也不是没眼力见的傻子,必然会想方设法制衡教会,免得他们暗中推波助澜,掀起全面战争。   ——如此一来,三方人马都不敢全力出手,局势失控的可能性就会被降至最低。   既然这样,肯尼斯还有何惧之有?   别说是陷阱、圈套了。   白翼公纵然是摆下了绝世杀阵,天罗地网。   他都敢去闯一闯。   “善后以及对当地人员的疏散、舆论引导由教会和协会一共解决。除此之外,我们收到消息,在挪威境内发现不少死徒的踪迹,这是一次很好的削弱死徒有生力量的机会,因此,巴瑟梅罗将会派出一百五十人组成的魔术师部队。”   “我们【埋葬机关】也会出动包括我在内的三名成员来对付极个别棘手的死徒。”   参战人员当然不止这些,在当地肯定还有协会治下的机构以及魔术师家系,但想要干掉上位死徒,乃至于‘祖’,也只有靠他们提到的这些人才行。   “协会和教会想做什么,我管不着。这是属于埃尔梅罗的复仇战,我不想让别人来对我指手画脚。”   肯尼斯很直白的说道。   “指手画脚谈不上,这次事件协会已经全权交由巴瑟梅罗来处理,而我是最高指挥官,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很放心让你自由行动,不过为了扩大战果、减少损失,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前提是,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   瓦奥莱特刚说完,肯尼斯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虽然不算答应,但也没有完全拒绝。   符合他一向的谨慎作风。   瓦奥莱特也没生气,撂下‘之后再联系’就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话说回来,教会不是没有魔术师么,什么时候用上使魔了?”   肯尼斯收回目光,转而投向一旁没怎么吭声的矛隼。   “这您可就猜错了。”   名为‘达温’的【埋葬机关】成员语调轻松的说道:   “这只笨鸟是经过机械改造的半生命体,声音的话是通过内部传感器发出的。话说回来,听说您擒获了二十七祖之一的‘水魔’斯密蕾,请问这件事属实吗?”   他话锋一转又扯到了别的事情上。   “怎么?教会对她有兴趣?”   肯尼斯眉头一挑。   “教会对任何死徒都有兴趣,斯密蕾只是其中之一。有位红衣主教阁下托我向您带一句话,如果您有意出手,请优先考虑教会,教会会付出令您满意的报酬。”   “斯密蕾暂时不行,但其他死徒可以。”   “其他死徒?难道之前覆灭那些家系的时候,您还特地留一些?”   “并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肯尼斯平静的说出了达温目瞪口呆的话语。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书:《我是幻想乡我怕谁》   简介:想老老实实的打工赚钱,结果莫名其妙的穿越,还穿越成了幻想乡的化身。   “我是幻想乡我怕谁?”   我是幻想乡我为自己代言!) 138.白翼之女?   挪威四大峡湾之一的盖朗厄尔以变幻莫测的地形著称。   那座城堡便落脚于此地某处人迹罕至的山坳,其隐蔽程度不亚于中国传说中的‘桃源乡’。   苍郁的森林仿若迷宫,将最中央那一块翡翠般的湖泊包围起来。   明明是白昼,可踏入此地却会发现头顶的天空悬挂着一轮红月。   何其虚幻。   何其凄美。   好似凋零的花瓣一般,倾泻而下的血色月光静静地笼罩森林万物。   生机悄然流逝,亡者陷入沉睡。   漂在湖面上的那座古城看起来就像稍大点的棺材。   此时此刻——   ‘棺材’的城门前,正有人等候在此。   为首的是一名下巴留着漂亮胡须的成熟男性,外表给人的印象很模糊,既像是七老八十的迟暮老者,又像是刚出世的孩童一般,浑身散发出旺盛的朝气,抑或着说是生机?   在他身后有三个人面容相似,但对比他而言,稍显年轻的俊男美女。   剩下的人皆无提及的必要。   尽管是拥有超过人类极限的强劲身体与生命力的‘死徒’,但从阶级而言,他们的存在意义就跟家具一般无二。   ……对,为鲁巴雷一族服务的家具。   “父君,已经快到时间了。”   身后一肤白貌美的金发女性低声道。   “急什么,就算是迟到了,也要等下去。”   男性用与温文尔雅的外表不符,异常冰冷的语调说道。   ——‘湖之死徒’鲁巴雷。   这是他的名字。   即使在众多未能继承二十七祖席位的死徒当中,他也是名列前茅的古老存在。   最早可追溯到五百年前。   乃是由已灭亡的死徒之原型——真祖出于玩乐目的创造出的‘最美人类’,其本质最初不具备出类拔萃的能力,但后来经教会讨伐,坠入湖中却奇迹般生还。   自此之后,便以鲁巴雷的名义大肆扩展家系规模,并主动依附于白翼公麾下。   数百年来的时间打熬,让他拥有了与年龄匹配的实力,如今正觊觎着空缺的其他席位。   那个埃尔梅罗到底是哪根筋抽了,居然胆敢仅凭一己之力挑衅死徒的威严,这种事鲁巴雷管不着,他只知道上天赐予了自己一个梦寐以求的良机。   ——白翼公宣战。   ——敌人主动朝挪威靠近。   一前一后,犹如天定一般巧合。   鲁巴雷一族雄踞挪威数百年,不管是对地势灵脉的控制力度,抑或是对各个主要城市的各阶层渗透,都已做到了当前的极致。   在鲁巴雷看来,这个美丽的万岛之国就像是自家的后花园。   尽管活跃于人类表侧之下的非人类战争会给当地带来难以想象的破坏,可是跟二十七祖的席位比起来,这份代价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对方实力虽强,但终究是外来者。   若非有协会、教会插手,甚至都没必要求助于白翼公。   凭借那一件连梅连·所罗门都会羡慕嫉妒恨的秘宝,那个战败两名二十七祖的魔术师只有败北一途。   不过宣战也好,声势闹得大一些,对他之后竞选空缺的席位极为有利。   “就是不知道白翼公阁下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鲁巴雷思绪飞转。   如今的局势只要对各方稍有了解的聪明人都能看得懂。   协会、教会、白翼公。   三方在保持着一种微妙平衡的同时,又想尽可能打赢这场‘局部战争’。   要说束手束脚也算不上,因为限制只有战争规模,与个体战力关系不是很大。   故而——   这场战争将由个体实力来决定最终走向。   现在就看各方打算派谁出马。   协会的代表必然是那个埃尔梅罗,此外,多一些少一些魔术师都没什么区别。   教会……呵,除了【埋葬机关】以外还会有谁?   倒是白翼公那边,迟迟没有确定下来。   只说会派人来,却不知道是谁领军。   这让鲁巴雷心里有些没底。   他的理性告诉他,白翼公别出面比较好,但白翼公若是不来,就等于少了一大强力友军,遇到【埋葬机关】那群疯子,除了拿人数去堆起来,就真没什么好办法了。   毕竟他这边还要讨伐战争的主要目标——埃尔梅罗这一代的继承者,也是激怒白翼公,迫其宣战的始作俑者。   “父君,来了!”   就在他暗自忧虑的时候,身后的子嗣小鲁巴雷突然出声。   声音中,不知为何带着些许颤抖。   鲁巴雷凝神望去。   仅仅一瞬间,他便有了感同身受的体会。   早已随着时间腐朽、沉沦的心脏加速跳动,名为‘恐惧’的情绪在胸腔里酝酿。   只见湖对岸,笼罩此地异境的数重结界被撕出一个小口。   就好像伤口被注入麻痹毒素一般。   若非目睹此景,作为魔城中枢控制者的鲁巴雷都感觉不到结界的‘异常’。   紧接着——   有人进来了。   不多,就只有八人。   五人为保镖。   一人为女仆。   这些从穿着、站位、气质就能一眼看出来。   尽管说起来很玄乎,可事实上就是如此。   至于剩下两人。   相比起来,更加引人注目一些。   这跟穿着打扮怪异与否无关。   那是一种整体形象所带来的感受。   一人为男性。   年龄看起来有四五十岁。   一身张扬的粉色西装,头戴同色礼帽,拄着个手杖,右眼带着很复古的单片眼镜,面上皱纹颇多,尤其是额头最为明显,给人一种这人操心过多的印象。   比起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像个终日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上班族。   另一人为女性。   既显得年轻,又显得孱弱。   肌肤光滑雪白如瓷,面容则仿佛精雕细琢的玻璃工艺品。   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瞳透着些许阴霾,嘴唇紧抿着,使得她看起来很不愉快。   细丝般的银灰色头发带点蓬松,长度尚未齐肩,像是倒着绽放的花蕾。   一袭绸缎般柔滑的银灰色单薄连衣裙贴在娇柔的身体上,隐约可见几分优美的曲线。   裙下伸出的双腿套着与衣服颜色相同的丝袜,小巧双脚上穿着高跟女士皮鞋。   少女坐在轮椅上,任由女仆推着前进。   看似普通的轮椅到了水面上也是如履平地。   当然,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就这样若无旁人地来到城门前。   某种紧张感让鲁巴雷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但也只持续短暂的时间。   对方来到面前时,他的身体动得比大脑更快。   “——恭迎梵·斐姆大人与白翼之姬贲临寒舍。”   深深地,像是刻意避开其隐含压迫力的目光一般鞠躬行礼。   在获悉对方身份的那一刻。   他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   这场战争的胜利,已然紧攥于手。 139.坐轮椅的似乎都挺会忽悠人的   死徒二十七祖的历史可追溯于四千年前的遥远神代。   那时候的死徒仅仅只是‘月之民’——真祖制造的‘储备粮’。   性质接近于精灵的真祖并不需要通过吸血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但他们同样备受吸血冲动的折磨。   究竟是诅咒还是种族病,已经无从考证了。   总而言之,真祖们平日里需要分出不少力量来抑制吸血冲动,一旦忍受不住吸过一次血,就会像中毒一样成瘾,堕落为魔王。   真要说的话,死徒这种存在就是化身为魔的真祖圈养起来的食物,因为人类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作为食物而言,分量太少了。   大量捕杀又太容易惹上麻烦,于是真祖(魔王)将逮住的人类死徒化,如此一来,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延长保质期。   不过这对死徒而言就不太友好了。   也许是发生了叛乱,抑或着是趁真祖(魔王)疏忽大意,有极少数死徒得以逃出生天。   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后来成为了最初的‘二十七祖’。   所谓的‘神代联盟(Elder Title)’就是指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古老死徒。   梵·斐姆便是其中之一。   “真是的,把老巢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连车都开不进来,如果没有直升机,怕是要在这片山坳里转悠一整天,把鞋底磨平才能找到这儿。”   会客室早已在鲁巴雷的吩咐下收拾得干干净净。   除了轮椅少女之外,众人就各自就坐。   身穿粉红西装,面戴金边单片镜,将时髦与古典两种元素巧妙集合于一身,看似邻家大叔的潇洒男士把手杖随意扔到一旁,抓起桌上水果盘里的大红苹果咬了一口,边嚼边发着牢骚。   “竟然劳烦诸位亲自跑一趟,真是万分抱歉。”   一般来说,死徒的根据地是不会被人类所发现的。因为良知与对于禁忌畏惧,在被黑暗与阴影所覆盖的魔城中,只有指定的被招待者才会出现在这里。   再加上挪威名为‘万岛之国’实际上群山连绵,鲁巴雷一族的城堡深藏于峡湾腹地,即使知道具体的位置也得跋山涉水,费老大的功夫。   固然,这对死徒而言是小菜一碟,但鲁巴雷还真没想到白翼公能请出与自己齐名的‘魔城’。   除此之外,还派来了最宠爱的子嗣。   ——白翼之姬。   绝对核心、第一顺位继承者。   按理说可称之为‘公主’,但这么叫的人真没多少。   宛如禁忌一般。   鲁巴雷也曾有幸在聚会里见过她一面。   有人传言说是白翼公不满于真正的白之公主,于是便围绕着‘既有能力又听话’这个主题制造出了一名后裔。   那就是白翼之姬。   假如这个传言是真的,那么白翼公的做法既可以说是成功了,也可以说是失败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死徒都不可能比得上当世仅存的真祖。   不过她的个人能力却又很出色。   虽然一直秉承着低调主义者的作风极少露面,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白翼公麾下依附的死徒都知道她是白翼公最信赖的左右手……甚至于智囊。   于是乎——   比起‘白翼之姬’这个代表身份地位的头衔,更多的人喜欢叫她‘比翼’。   既然把她派来了,那就证明援兵数量一定不少。   再加上梵·斐姆这位宛如定海神针般的高端战力。   这一仗要是打不赢,那只能证明敌人强得离谱。   实乃‘非战之罪’。   “其实我们大可换个地方碰面的,附近村镇里还有属于鲁巴雷的庄园,虽然不如此地,但招待诸位绝对是没问题的。”   “还是免了。”   鲁巴雷刚说完就被.轮椅少女——‘比翼’驳回。   也不知是她本来就长得那样,还是真的心情不好。   那张没什么血色,宛如陶瓷般精致又显得脆弱的面庞总是让人觉得她很不开心。   要发怒却没发怒,仿佛是在生闷气似的感觉。   声音虽似黄鹂,动听之际。   可语气却阴沉得很。   让人不禁联想到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已经登陆挪威本土的消息我相信你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不过你恐怕不知道现在协会正动用占卜搜索你的位置。呆在城堡里还好说,有结界守护,一旦出去你就等于暴露在阳光之下,可能会加速战争的到来。现在我们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还得再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   “——这么做有用吗?”   梵·斐姆表情有些不善。   “从那小子屠杀前六个家系的效率来看,他手里肯定早就掌握了足够的情报。接着,白翅膀老顽固宣战过后,他又直奔挪威而来,想必也是有确切的把握。所以我觉得吧,还是别玩你那一套了,直接集合兵力,正面开战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观点。”   轮椅少女的态度出奇强硬。   不过更令人诧异的,被呛了一句的梵·斐姆并没有趁此机会发怒,反而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白翼公派的是你来,我就该拒绝的。”   “从合理性的角度出发,我是最能够让您发挥得更好的人选。”   “但你的某些做法让我这个环保主义者很受不了。”   “谏言一般都不会受人喜欢,这点我已经深有体会。”   “我不是指这个……真是的,就是因为你这种不把自然生态环境当一回事的人太多,所以地球整体的健康水准才会日渐愈下。”   “对此我很感到抱歉,但这是为了胜利,希望您能够谅解。”   梵·斐姆和轮椅少女一人一句话把鲁巴雷说得既纳闷又憋得慌,好不容易抓住对话的空隙,连忙插嘴问了一句。   “‘比翼’小姐已经有完善的计划了?”   “算是吧。”   轮椅少女平静地点了点头。   “根据情报,协会那边也在偷偷摸摸调动人手入境,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量,但肯定不会少于百人,此外教会出动的代行者以及【埋葬机关】也需要注意。尽管后者整体实力不如前者,但对于我们死徒来说,他们才是最大的敌人。”   “想要第一时间得到整个挪威地域的情报实属不切实际,不过正如梵·斐姆阁下所说,埃尔梅罗极有可能掌握此地的位置,并透露给其余两方,所以接下来要先转移阵地,避免被围剿的可能。”   “转移阵地?!”   鲁巴雷眼皮一跳还没吭声,他身后的三个子嗣就惊呼起来。   死徒虽然没有魔术师那么重视土地,但鲁巴雷一族已经在这儿扎根数百年之久,近乎魔境般的大本营以及中枢城堡是仅次于白翼公的最大依仗。   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   他们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会同意他们带着城堡一起走。   再说了,这也带不走啊。   “就不能在他们来到的路上施以埋伏、拦截吗?”   “可以是可以,但依然是将主动权拱手相让。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变得弱势的一方呢?这样做,就算能将敌人一网打尽,我方也会损失惨重,这种胜利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轮椅少女平淡的言语像是在阐述真理一般。   “说到底——最后还是得靠高端战力决出胜负,仅凭单纯的防守、游击,于事无补,体现不出兵力的最大价值。所以,必须得改变策略,从转移阵地开始,让他们现有的情报失去价值,然后利用这座空城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等等,你的意图我大概知道,但怎样才能做到彻底的隐秘?魔术师可没有普通人类那么好糊弄。”   鲁巴雷皱着眉头打断道。   这个计划过于主观了一些,总是觉得对方会按照自己的步调走,这可不是一种好心态。   但既然敢这么说,轮椅少女又岂会没准备?   “白翼公大人以前就是魔术师,要论对魔术师的了解,我比你更深刻,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无需操心。比起这个,你还是快点转移阵地为好,不然——”   ‘比翼’故意顿了顿,冷冷地扫过鲁巴雷和他身后的子嗣。   “——就跟着这座城,以及敌人一块陪葬吧。” 140.盖朗厄尔村   位于云雾缭绕的蜿蜒峡湾源头的村镇有着与峡湾相同的名字——盖朗厄尔。   那是个一年两百多天都在下雨,虽小却五脏俱全,被高山、飞瀑、和悬崖边童话般农舍围绕的村镇。   由于身处挪威内陆,地势复杂,肯尼斯便弃游轮改坐菲尼克斯号航班。   当他抵达盖朗厄尔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两岸群山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而岸边的小镇却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人类世界最好的一块充满希望的净土。   各种意义上的耀眼夺目。   肯尼斯凭借一手精妙的隐身术式,直接堂而皇之地让菲尼克斯飞入小镇上空,再随便找个无人空地降落。   神鸟也跟着化为人形。   只看外表,就只是气质略显独特,又可爱得过分一些的小女孩。   菲尼克斯目不斜视地地盯着不远处一个外观通红,酷似木屋,但却有小别墅那么大,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   灯光映在她的视网膜上,形成反光效应,使得她那灵动有神的双眸像是天上星星一样熠熠生辉。   那是当地一家专门招待观光客的餐厅。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餐厅背后的停车场。   本来不怎么饿的,被她这一‘提醒’,肯尼斯也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落落了。   “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顿饭吧。”   “会有什么好吃的呢?”   一听到主人要‘犒劳’自己,菲尼克斯顿时兴奋起来。   不过肯尼斯却很KY的给她泼了盆冷水。   “劝你别抱太多期待为好,那只是一家普通的西式餐厅兼汉堡店。就算真的‘质量’过关,也不可能比得上家里厨师给你做的各国料理。”   “怎么这样……”   少女一脸沮丧,如果她头上长出一双兽耳,此刻大概会无力耷拉在金色的秀发上。   “等等,话说你真的能品尝出味道吗?”   肯尼斯忽的想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眼中浮现出狐疑之色。   “也许能吧。”   菲尼克斯把手指放在唇边,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地答道:   “……我开始替那些为你和艾尔芙辛辛苦苦做饭的厨师们感到同情了。”   肯尼斯摇了摇头。   仔细想想也是,魔神又不是从者,就算能实体化,又能变成人类的样子,但也不能指望牠们能拥有与人类一样的机能。   “唔,我只是觉得特别好吃,特别想吃,难道这就是主人说的味道吗?”   “太笼统了,味道的种类有很多,有的人喜欢吃甜的,有的人喜欢吃咸的,至于如何分辨,你可以试着模拟一下,连动物科的多数魔术师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都能轻易达成,这种小事应该也难不倒你。”   “好难的样子……主人,我觉得我需要采集一些数据。”   “连酸甜苦辣咸淡都分不清楚,味痴到这个份上,真亏你们还能吃那么多东西。”   “吃东西难道不是只要好吃就行吗?”   “……”   面对菲尼克斯这天真无邪的反问,肯尼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已经绕到店门前。   肯尼斯索性当做没听见,径直推门进去。   店内是按客座排列,就好像横向放大十几倍的电车内部。   盖朗厄尔村依仗挪威四大峡湾之一的优美景色,每年都会迎来大量的观光客,现在是年初,人数倒也没那么多,布置得非常温馨,好似咖啡屋一样的餐厅内只坐满不到一半人。   肯尼斯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店员很快就拿着菜单凑过来。   那是个棕发的年轻女性,长得不能说好看,但笑容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自己看着点。”   将菜单交给菲尼克斯,肯尼斯掏出一张羊皮纸和羽毛笔,摊开在桌面上自顾自书写起来,像是个勤快的作家。   虽然‘工作用品’颇为复古,但有菲尼克斯在根本没人会注意他。   所以,也注意不到他刚书写完的一行字瞬间消失,接着又自动浮现出一行字的诡异现象。   “你已经到了?”   很普通的英式英语。   但却有个‘W·b:’的前缀,看起来像个名字的缩写。   “我现在在盖朗厄尔村,我决定晚上去探探鲁巴雷的大本营。”   肯尼斯在纸上如此写到。   他正在通过这张纸与远在遥远的某人联络。   感觉就像网络聊天,可却是以写信的形式。   由此也体现出了魔术与科技的相似性。   他刚写完没多久,诡异现象再一次发生。   所有文字消失,新的文字出现。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的占卜师前不久刚得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启示。”   “说来听听。”   “‘不可破坏却又被破坏了的石头’——就这样。除此之外,还在斯特林等城市发现死徒的行踪,我认为可能死徒那边已经设下了什么圈子等着我们钻进去,毕竟论情报水平,扎根此地数个世纪的鲁巴雷更占据优势,而他们没有立刻展开袭扰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就更有必要去瞧瞧了,不然等你们人手集合到位,这个坑的深度或许就会有所变化了,后果会更加难以预测。”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我是打算另派人去干这种‘脏活’。”   对方这样回答道。   “教会那边的反应呢?”   肯尼斯沉吟了一会儿,写上一句。   “同样不太乐观,他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代行者虽然派出了不少,但最主要的【埋葬机关】三名成员却没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潜入到峡湾附近了,就算不是也应该离得不远——如同他们另有所图的话。”   “莫非他们还不准备放弃开启全面战争的念头?”   “……”   这一串省略号让肯尼斯不禁皱起眉头。   以教会的理念其实不太可能会干这种激进的事情,但如果是【埋葬机关】就不好说了。   当代机关长是个独断专行的家伙。   其余成员各有各的特点。   基本上没有与教会本部一条心的。   说到底,指望这个就连死徒都能吸纳的‘杀戮机构’依照所谓的常理行事本就是一种妄想。   看来除了死徒以外,教会也需要防备一二。   肯尼斯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对他来说,打赢这场战争就能为这场自导自演的戏划上圆满的句号,因此不容有失。   “看来需要增加战力了。”   肯尼斯心念一动,魔力沿着笔尖扩散开来,宛如吟游诗人的手拨动琴弦,留在羊皮纸上的因果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然后他提笔写道:   “让艾尔芙把‘卵’送过来。”   “何其糟蹋!但愿你这辈子都没有用得上的机会!”   新的字迹很快就出现了。   不过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怨气。   肯尼斯却视若无睹,直接就把羊皮纸收进怀里,拿起刀叉开始享用今晚的美食。 141.当戏精遇到戏精(上)   九十年代的旅游业远不如二十年那么欣欣向荣。   不过即使会有大量人流涌入这座小镇,也会在那持续两百多天的绵绵细雨以及被飞瀑掀起的徐徐山岚冲走尘嚣与浮躁,只余下沁人心脾的清爽。   肯尼斯站在餐厅门口的石阶上,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居然就下起雨来了。   雨势不大,淅沥沥的下着,好似中世纪街道般复古的青石小径上人影寥寥无几,倒是各家各户看起来挺热闹的,老远还能听到从酒馆里传出的呐喊声。   “啊,下雨了。”   菲尼克斯学着肯尼斯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小脸皱在一起。   有人喜欢雨,有的人不喜欢。   她就属于后者。   “先找个地方避一下雨,然后……”   “然后等雨停了再去找敌人的麻烦?”   “不,是等雨大了再去。”   这话要是其他人听到肯定会觉得肯尼斯脑子不正常。   黑灯瞎火的冒着大雨进山。   若无特殊情况,正常人谁会这么干?   但对他来说,这才是上策。   魔术师都有各自的属性,那是与‘起源’、‘魔术特性’所不同的天生的要素。   肯尼斯是罕见的风水双属性。   在水气充盈的地方,他的魔力会比平时更加活跃。   这就跟死灵术士到了墓地一样。   如果再加上每日特定的,与魔术师个人魔力波长相对应的时间段。   那增幅的效果就很可观了。   肯尼斯虽说是一名‘降灵使’,但绝不代表离开魔神他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弱者。   以他在物质炼金、元素转换的造诣,即使对阵平均等级的从者至少也有一战之力。倘若事先构筑好阵地,非但自保无忧,对方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就得把命留下。   瓦奥莱特的一百五十人魔术师部队还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   他们不是急行军,而是分批,从不同的路线迂回集结。   沿途调查死徒的踪迹、采集灵脉的数据……各种脏活累活一手包办。   瓦奥莱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围点打援。   由肯尼斯给予对方足够的压力,逼迫敌人反击,从暗处走到明处。   之后再这支部队拉开一张网,把敌人全吃了。   这样做,也可以避免钻入敌人的圈套。   毕竟只有肯尼斯一个行动,就算有陷阱,凭他的本事,一心想跑谁也拦不住。   所以很适合作为探路的‘先锋’。   虽然被寄予厚望,但肯尼斯可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   白翼公是什么人?   极为重视权柄的死徒之王。   他既然敢放话要宣战,就不会白白把脸凑上来让人打。   今夜会下一场大雨。   雨势最大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距离他魔力波长活跃的‘黄金时间’相差无几,   山是一种适合魔力沉淀、积累的天然场所,故而自古以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山上潜修。   水气只会愈积愈多。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主场优势就要变成他的了。   “鲁巴雷……”   肯尼斯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虽说是一次试探,但若有好机会,他绝不介意趁早解决那个死徒。   免得瓦奥莱特之前提到的‘不太乐观的启示’得以实现。   ——无法破坏却又会被破坏的石头。   这不明所以的矛盾之言很符合占星术一向神神叨叨的风格。   不知为何,肯尼斯总有一种预感。   说不上不安,但绝对不是什么好感觉。   “主人,我们去那儿吧。”   菲尼克斯指了指远处有光亮起的咖啡馆。   它坐落于河岸边上,坐在里头一边品尝饮品,一边欣赏外面的烟雨山色,倒是蛮有诗情画意的。   不过肯尼斯不想再进店里坐着。   他喜欢下雨时那种弥漫于天地间的沁凉气息。   肯尼斯本想说先去小镇坡顶的教堂瞧瞧,忽然眸光一闪,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你去帮我买杯两杯咖啡,我在那边的长椅等你。”   咖啡店所在的街道正对面有不少公共长椅和花圃,像是建在河边的小公园。   得到命令的菲尼克斯拎着装着汉堡的塑料袋蹦蹦跳跳地离开。   肯尼斯也随之迈入雨幕。   从天而落的水珠没能打湿他的衣衫,全被莫名其妙的蒸发掉了。   下雨天,没人会坐湿漉漉的长椅。   但自带椅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他前进的方向,有个坐在黑色轮椅上的白色女孩。   不带一丝杂色,顶端尖锐如矛的黑色大伞插在椅背上。   虽然不受雨水侵蚀,但她给人的感觉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一样。   与这片山水美景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还穿着一袭白裙。   有的时候,白色并不代表纯洁。   也会有极度浑浊,宛如腐败了一般的白。   越是深沉,越是有压倒性的色彩占据主权,越是能够衬托出其不同之处。   肯尼斯坐在离她最近的长椅上。   裤子触碰椅面的一刹那,有风拂过。   多余的水分被卷走,化为飞沫。   “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出门可不太妥当,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可看的。”   肯尼斯手肘搭在膝盖上,身体弯曲前倾,直直眺望着前方。   被夜色笼罩的峡湾宛如深渊一般。   巍峨群山由于看不清面貌,反而给人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旅人大晚上出门。   遇到真正的美景,是不会因为下雨就打消放弃欣赏的念头。   “不太妥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奖我。”   女孩一动不动的说道。   仿佛眼前的光景令她挪不开眼一般。   不过很显然,她并未真正入神。   否则她的第一反应将会感到诧异,然后顺声望去,看看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我本以为像我这样贫瘠的身材与不能动弹的腿脚,是不会有人对我感兴趣的。”   女孩这样自我评价道。   “那可说不定,至少我就对你有些兴趣。”   “如果你想找人聊天,附近的酒吧里多得是能让你满意的好手。”   “阿呀,被你看穿了。确实,我是想打发时间来着,不过我对正常人没什么兴趣。”   “看出来了。”   “那么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聊聊么?”   完全不在乎会被当成某种意义上的危险人士,肯尼斯直接提出了要求。   “我能拒绝吗?”   女孩先问了一句。   “可以,但我会打着恼羞成怒的借口抢走你的伞,让你不得不回去找你的家人,免得在我离开后遇到别的怪人。”   “……”   女孩一度无言地转头瞅了肯尼斯一眼,仿佛是想记住这个能够光明正大说出无耻言语却让人生不出气的‘另类绅士’的样子,以后遇见好提前避开。 142.当戏精遇到戏精(下)   “——你是魔术师吗?”   女孩忽的问道。   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从那不见繁星的漆暗苍穹倾洒而下,笼罩大地的雨幕仿佛陷入泥潭般,雨珠下坠的速度缓慢无比。   莫名的沉重感继而滋生,蔓延至四面八方。   如果有哪个不知趣的小动物在附近溜达,绝对会被吓得不敢动弹,离得稍远的则是会掉头就跑。   肯尼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转头对上了女孩的眼睛。   那是一双和她发色相同。   被剥夺一切,腐败凋零的白色眼瞳。   非常静谧。   就好像那涟漪迭起的湖面一般,明明在动个不停,可看着看着,却能够令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   恍惚间,肯尼斯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同样是那么的清冷。   可是,也只有这种程度的相似……   她们不一样。   那是本质上的差异,绝非通过后天努力就能抹消的要素。   “你是指哪种魔术师?”   肯尼斯撤回目光,继续注视着那白天所看不见的,只属于夜晚的两岸风光。   “魔术师不就是魔术师吗?若要说种类,其实我看过的不是很多,有让硬币消失的,有让人从柜子里消失的。也有血腥一点的,让助手用切割机把自己的分成好几段……不过像你这样,没有打伞,可雨水却落不到身上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话虽如此,但你看上去并不怎么惊讶。一般人的话,应该会大呼小叫,然后双眼发亮求我指点吧?”   “因为我不喜欢魔术。”   女孩直白地说道。   尽管她的口气听不出半点嫌恶。   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对魔术有着绝对的排斥心理。   “同样,我也不喜欢魔术师。”   “我觉得他们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人。用自己精彩的表演为观众们带来美妙的体验。光是学会就需要大量的时间,而将新的魔术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更是了不起。像我这种比较愚笨的,就只能拾人牙慧。”   “嗯,你说得都对。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种满是漏洞被拆穿后还会令持有者恼羞成怒的东西,有什么好的?为观众带来美好的体验?那只是欺诈术,就像天主教的教义一样令人不齿。”   说到这,女孩的语气变得多了几分冷意。   “全知全能什么的,简直是这四十六亿年以来最大的笑话,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信了。与这种只有蠢货才相信的教义相比,魔术师做的都能够称之为‘善行’了。”   “真是这样吗?”   肯尼斯轻笑出声。   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但听到他的笑声,女孩便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猛地扭头望向他。   这次不再是惊鸿一瞥,而是直直地,像是把剑搭在人肩膀上一样死盯着。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娇弱,甚至连站立都做不到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到天边的女孩,视线却充斥极大的压迫感。   几乎要将人从骨髓到体肤生生碾碎。   “关于你说的教义,其实我有不同的看法,但还是等到下次见面再说吧。”   说着,肯尼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副作势离去的样子。   但,这场对话还没有结束。   “你就这么自信,我们还能再见面?”   女孩蹙起眉头,显然对他这吊人胃口的做法颇为不满。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肯尼斯笑着提议道。   “……不,我拒绝。”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   “我不喜欢赌博,太过于不可测,让人很没安全感,而往往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所以跟你打赌,我很吃亏。”   “真是理性呢,不过这样就少了点趣味性。算了——”   肯尼斯耸了耸肩,似乎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即使不转头,肯尼斯也能辨认得出来者身份。   “那个……哥哥,我把东西买来了。”   菲尼克斯一手拎着装满汉堡的塑料袋,一手提着同样是打包好,用袋子装起来的咖啡,一路小跑着靠近。   小皮鞋踩在水泊中,溅起的水花让人看得很揪心,但出奇的是,并没有半点水花沾染她那身华美的公主裙。   “干得不错。”   肯尼斯随口表扬了一句,从菲尼克斯手上接过有咖啡的那个袋子,取出其中一杯,将其递给一旁的轮椅少女。   “这是……?”   女孩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而是向肯尼斯投去疑惑的目光。   “说了这么久,你也渴了吧?”   无可挑剔的借口。   “虽然不适合接受陌生人的赠礼,但看在那么精彩的魔术技艺份上,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谢谢。”   “除了这个,我还有句忠告。”   “什么?”   “早点回去吧。虽说是很多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一次,但只要遇到了,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是指,犯罪者?”   “这么说也没错,但在我的行业圈子里,一般管那玩意叫死徒。有个又在教会干活,又当警察的朋友开出很高的价格,所以我来了。”   “……你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祝福吗?”   女孩沉默地又把头转了回去,半响后幽幽出声。   语气一如之前那般平静。   但肯尼斯却从中听出了一种绝对称不上友好的意味。   不过他毫不在意。   “祝福就算了,有的时候说一句‘你一定会成功的’反而会让事情变得糟糕。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希望,不会在那个犯罪团伙的老巢见到你。”   ……   肯尼斯和菲尼克斯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笼罩下的街道拐角。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当他们彻底‘消失’的时候,女孩身后有雾气汇聚而来。   然后,令物理学家三观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雾气渐渐凝为实质,像是无形存在着一支笔,不仅描绘出人类的轮廓,就连衣着也是栩栩如生。   “大小姐,您太冒险了。奥腾罗谢大人若是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雾气构成的人型低声说道。   “他杀不了我,白翼公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做得到。不过倒是让我猜对了,这位埃尔梅罗阁下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明明猜出来,却没有动手。”   女孩喃喃自语着。   “说不定是担心打草惊蛇,想着放长线钓大鱼,进一步摸清我方的底细。”   雾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很快就被否决了。   “你想太多了。”   女孩摇了摇头。   “他会怎么做,完全取决于我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他。”   说着,女孩低下头拿起吸管对着纸杯比划了一下。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用这玩意。   将其随手丢到一边,直接掀开盖子当茶杯来喝。   身后的雾人看到此举不由暗自皱眉。   实在太不谨慎了。   这可是敌人送来的。   就算再怎么讲究贵族风度,不至于下毒,也会动点别的什么手脚吧。   当雾人这样想的时候。   忽的,女孩身体一震,用手捂住嘴。   “大小姐!?您不要紧吧!”   “啊,好烫。”   “……” 143.这教堂里莫非是藏了个军火商?   仿佛被夜色染黑的雨水倾洒下来,连带着路边街灯也受到了影响。   原本明晃晃的灯光变得好似黄昏一般凄迷惨淡。   盖朗厄尔教堂位于地势偏高的坡顶,只有一条路可走,往后再延伸便可抵达其他村镇。   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在基本告别灯光明朗的街区的同时,肯尼斯和菲尼克斯也来到了教堂门口。   那是一座通体纯白的巴洛克式建筑,   单以规模而言,跟经济型别墅差不多大。   墙上、大门……   目之所及,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不过肯尼斯却看到了一辆跟这个教堂显得有些不格格不入的卡车。   跟画风没关系,只是单纯因为块头太大了。   寻常重型货车的总质量在十二吨以上,车长大于或者等于六米。   可肯尼斯眼前这辆车却比这个标准高了一倍。   像这样静静地匍匐在一旁,眼神不好的,可能会将其误认为是教堂的一部分。   而如果要是动起来,那恐怕就是‘移动要塞’了。   尽管掩饰得很好,但作为当代物质炼金领域屈指可数的专家,肯尼斯一眼就看出这辆卡车经过大幅度改装。   外观虽然还是常人眼中的卡车,可实际上,强度却高得令人发指。   就算拿巴雷特那样的狙击重炮往车门上打一枪,也不见得能打得穿。   “呵,这就是所谓的‘无心栽柳柳成荫’吗?感觉也不坏。’”与白色的女孩分别后,肯尼斯依照原定计划直奔当地教会而来。   瓦奥莱特那边说暂时没有掌握【埋葬机关】成员的行踪,并提醒他小心行事,以免被【埋葬机关】捡了便宜。   面对这种情况,肯尼斯能做的事儿也不多。   瓦奥莱特都找不到人,他就更没辙了。   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准备趁着进山之前调查一下当地状况。   最起码得把灵脉支点的位置摸透,也方便在艾尔芙抵达后顺利启动‘后手’。‘’   之所以来教堂,也是想看看圣堂教会有没有派遣神父驻守此地。   倘若有,那么兴许能从对方嘴里问出点什么。   本没抱太大希望的,却偏偏有了意外之喜。   从卡车轮胎沾染的泥土来看,也就是这一两天抵达。   当地人没这个经济实力和需求,搞来这么一辆夸张的钢铁巨兽。   更何况还要大幅度改装……   数来数去,也就只有科技实力走在世界前沿的圣堂教会嫌疑最大。   不过事实是否如他所想,还有待验证一二。   “能感觉到气息吗?”   肯尼斯突然问道。   【埋葬机关】里会魔术的基本没有,都是各种意义上的怪胎,无法以对待一般魔术师的感知方式来判定对方身份。   这个时候,就需要菲尼克斯出场了。   气息能骗人,但生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像死徒那样的存在。   即使混迹在人山人海的城市中心,同样也是鹤立鸡群,好找得很。   再加上自从开展一系列死徒化实验,菲尼克斯由于相性克制的缘故,也配合进行了不少实验,对死徒的了解不逊于那些执行过上百次任务,身经百战的老一辈代行者。   “有三个……不对,四个?”   “连具体数量都不能确定吗?”   肯尼斯诧异地瞥了菲尼克斯一眼,让她不由身体一抖,低下头不敢去看主人的眼睛。   “实、实在对不起,还有一个真的无法确定。”   菲尼克斯可是知道在对待正事上主人是非常谨慎的,绝不容许半点马虎。   大错不行,小错更是不行。   “算了,你不知道,总有人知道。”   肯尼斯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越是出现‘异常’状况越能证明他们逮到大鱼了。   菲尼克斯顿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见她那双漂亮到近乎妖异的金色眼瞳中光芒一闪。   教堂那扇饱经风霜的木质大门瞬间被烧得精光。   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说,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仿佛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教堂内部的礼拜堂显露出冰山一角,因为没有开灯,就好像鬼屋一样漆黑一片不见五指,充满惊悚的气息。   突然——   “砰!”   枪声响起。   肉眼无法捕捉的子弹呈螺旋式突破音障,撕裂大气与雨水,向着伫立于教堂门前不远的肯尼斯袭去。   但在靠近他周身半米的时候,就已融化成了铁水。   “主人?!”   菲尼克斯心中一惊,这么快的偷袭她还是第一次见,最可怕的是,以她的感知力别说是提前觉察,就连反应都跟不上。   速度?不,已经不单单是因为这个了。   “慌什么?区区子弹而已。”   肯尼斯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一如往常那般气定神闲,完全没有遭到袭击该有的惊怒和凝重。   不如说,他早就料到了。   大晚上找上门,不由分说先把门给烧了。   换成是他也会先来个下马威。   “嗡……”   忽的,一阵异样的震动声从礼堂里面传来。   像是马达似的,很有韵律。   但这绝不是什么动听的声音,而是招来毁灭的序曲。   下一刻,火光如烟花般盛放开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完全数不清一秒钟发射出了多少颗子弹。   唯一能够断言的是,在这一秒钟内,从礼堂内部吹出了骇人的的弹雨!   这一次,菲尼克斯反应过来了。   她拎着装了不少汉堡的塑料袋,旱不畏惧地挡在肯尼斯身前,宛如岩浆般凝视的魔力在体表流淌,隐含而不发。   尽管如此,一股恐怖的热量却悄无声息地席卷开来。   形成不可视的灼热结界。   无论是迎面袭来的弹雨,还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真正的雨水,抑或是空气本身、脚下立足的大地……   除了她为之守护的主人之外,存在于她周围的一切,都被蒸发殆尽!   “嘁。”   隐约间,礼堂里有人砸了咂舌。   然后十来颗被拔掉引线的甜瓜手雷接连丢了出来。   没有落地,也没有来得及遭到热量融化。   这些手雷一见面就爆炸了。   随之而来的是高强度的音波震荡与刺眼到极点的闪光! 144.‘暴雨梨花针'再现   ——震爆弹(Stun grenades)。   又名为‘震撼弹’,属于非致命性军用武器。   其作用机制,是在爆炸瞬间产生巨大的响声和强烈的闪光,造成周围人员的强烈不适而丧失反抗能力,但并不形成弹片或冲击波,因而不会给周围人员带来永久性的伤害。   这样的特性使得它们特别适用于营救人质或者保护其他重要物件的场合,既能有效的防止敌人反抗,又不会伤及无辜。   从礼堂内部对肯尼斯发起袭击的人,显然不是那种心存良善之辈,不然也不会在偷袭无果后采取暴力强攻。   于是乎,对方一口气掷出了十来颗震撼弹。   哪怕是非致命战术武器,只要数量上去了,对人杀伤性依旧可观。   况且强光、音爆不会像子弹那样被灼热力场抵消。   反而声音还会因为高温空气而加快传播速度。   魔术师说到底还是人类之躯,即使给自己施加了种种防护术式,也不可能会阻断声音和视觉,再加上对现代火器的不了解,无法提前做好完善准备,一旦敌人突然来上这么一手,那后果可想而知……   而说到威力,一颗的话在七十米开外相当于特别响的炮仗,到了二十米就会产生强烈耳鸣和恍惚,陷入半眩晕状态。   如果是五米以内,十有八九都会不省人事。   十来颗震撼弹同时爆炸。   那场面是相当壮观。   天地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占据绝对主导权的黑夜面对这璀璨耀眼的光爆,也不得不暂时退避三舍。   飓风般席卷开来的音浪不光撼动了大气,还令大地震颤。   纵然是远在千米之外也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可怕的震感。   如果是普通人身处现场,怕是会被一口气吹飞,然后变成一具尸体掉在地上。   礼堂里的枪声停歇了。   随后,一道曼妙的身影从中走出。   是一名修女。   光看衣着就能看得出来。   中长披肩黑发,戴着朴素的眼镜。   高腰长靴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年龄似乎不是很大,脸庞尚有几分青涩。   长相不能说特别漂亮,倘若是还在学校上学,应该能收到不少情书。   不过,她手上提着的‘金属风暴’却把那份青春独有的美好破坏得干干净净。   黄金般的弹链拖在地上,手指长的子弹让人看得手脚发冷。   六管捆绑起来似的枪口还在散发出硝烟与热气。   之前被灼热立场烧成焦土的大地尘灰众多,受到震撼弹的声浪洗礼,顿时扬起漫天沙尘,笼罩住教堂门前的那一大片空地。   “……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雨还在下,见沙尘始终无人回应。   修女眨巴眨巴眼睛,略显呆萌的嘀咕道。   就在这时——   一抹银光撕裂大气,以不逊于子弹的速度当头劈落!   仗着雨势和夜色,并非十分惹眼。   修女根本无从反应。   “——滚开”   说时迟那时快,礼堂屋顶跳下一个人,二话不说猛地一脚将修女踹走,再接着这股力道顺势往相反方向扑去。   这一脚看起来力道很重,但实际上拿捏得恰到好处。   被踹出去的修女在地上滚了几圈就又麻溜地爬了起来。   “真过分啊前辈!怎么能这样粗暴的对待一个女孩子!”   连心爱得晚上需要抱着一块睡的加特林机关枪也顾不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对方发抱怨。   然而她并没有道歉,反而又挨了一顿痛骂。   “说了多少遍,你一个用下作手段的就该像个下作的人那样躲在暗处偷袭,打完就换个地,简直蠢到无以复加,真该送回去让枢机卿回炉重造一下!我要不踹你,这会儿已经被劈成两截了。”   说话的是一名,完全与教会风格搭不上边,看起来更像是地痞流氓的白人壮汉。   一头刺猬般的银毛,感觉手摸上去会被刺得很疼。   印有怪异图案的背心因为淋雨的缘故,彻底湿透了。   紧贴着体肤,将那宛如精铁般棱角分明的健硕体格完全展现了出来。   若是被二十年后追着浓妆艳抹的男性idol的女性看到了,大概会因此纠正自身的审美观念。   听到他说的话,修女下意识瞥了眼自己原先所站的地方。   大半个人头那么厚的石阶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大概也就几厘米宽,切口特别平滑。   石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想到这,修女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尽管依然有些腹诽前辈为什么用脚而不是用手,但作为被救下来的一方,实在不应该再抱怨什么。   银发壮汉也懒得理她,目光紧盯着被雨水逐渐冲散的烟尘。   很快,又见到了刚刚袭击修女的‘银光’。   不过并不是之前所见到的那般模样,而是围成一个巨大的球状。   “……【月灵髓液】么。”   回忆起出发前阅览过的种种情报,他凝声低吟。   下一刻,水银圆球突然鼓起!   令人不禁联想到青蛙的声囊。   目睹此景,男人心中一突,连忙大吼:   “快找掩体!”   说着就赶紧转身钻进了教堂。   他的身体素质明显高于常人许多,动作也特别灵活。   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修女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只能选择躲到那辆几乎化为教堂一部分的超大型卡车后头。   不过想归想,没等她实现目标,水银圆球就炸开了。   宛如装满水的大水球,炸开的瞬间,呈水珠状的水银四散溅射!   数量不知道有多少。   自莉塔·萝洁安一战以来,肯尼斯就没再动用过这一招。   不是因为杀伤力太强,而是因为……太麻烦。   回收散落的水银太麻烦。   【月灵髓液】终究是一个整体,所以才能承载术式,形成某种类似于程序的多功能机制。   但散落开来的话,其运算效率就会下降九成。   不过对方当中生命反应最强者都现身了,再加上有菲尼克斯、弗内乌双重庇护,用【月灵髓液】反治对方一波倒也无妨。   不是炸得很欢快吗?那么也来尝尝我的‘回礼’吧。   看着被水银弄成千疮百孔的教堂墙壁,还有那蜂巢般的焦土,肯尼斯心中冷哼了一声。   刚刚可是差点就中招了。   如果不是看到手雷就下意识激活了藏在大衣内侧的【月灵髓液】,将音波、强光隔挡在外,这会儿怕是就得让菲尼克斯客串一回儿战地医生了。   作者留言:    145.埋葬机关的第六人和第七人   在常人看来,修女的速度绝对称不上迟钝。   不如说相反。   其动作之灵巧虽不如那个救了她一命的银发壮汉,却也堪比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水准。   一边跑,一边撩起袖子。   葱白细嫩的手臂绑着个棱型的,像是镜子一样的东西。   只见她随手一甩。   那东西顿时样貌大变。   彷如某个古国凶名赫赫的某件摘取人头的杀人利器。   十几枚螺旋叶片伸展出来,通过拼接的方式,令其表面积增大十倍。如果说之前是镜子,那么现在就是一扇门。   或者,也可以说是防爆盾牌。   不过论质量明显高于各国军队持有的武装。   飞溅而来的水银液体似瓢泼大雨般打在盾牌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   修女且挡且退,小脸略微发白。   持盾的手臂不住地颤抖。   不仅如此,她的心也在跟着颤抖。   这可是连坦克正面轰炸也能毫发无伤接下来的最新式概念礼装,由于融入不同体系的理念,至今尚未量产,硬伤也很明显,比如不能完全抵消冲击力。   但这也不算什么。   只要让一个能够承受极大冲击,身体素质强悍的‘超人’来使用这间武器,那么其价值就能被完全发挥出来。   从修女能提着几百斤的加特林机枪到处跑就能看得出她臂力过人,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连盾牌都要拿不住了。   如果不是被绑在手腕上,估计已经脱手而出了。   但最令她心里发紧的不是这个,而是盾牌出现了不少裂痕。   并且还在以呼吸般的速度飞快扩大、加剧。   距离卡车只有不到两米的时候,盾牌‘Duang’地一声,在她愕然的目光中宛如玻璃似的变成了碎片。   随之而来的‘水银流矢’毫不留情地撕裂她的修女服。   如子弹般穿透肌肤、凿穿骨骼。   骤然飞溅的鲜血甚至染红了尚未坠入于地的雨水。   “……”   肯尼斯神情淡漠地抬起手,像是即将挥手下令斩杀犯人的判官。   然而,并非如此。   他这一抬手,散落各地的水银便慢慢地‘爬’了回来。   ——咔嚓。   伴随着踩碎石渣的声音。   宽厚的身影再度出现。   是那个银发壮汉。   他似乎是想借助礼堂厚实的墙壁避过这一遭。   只可惜,他低估了【月灵髓液】的穿透力。   仅仅一面不过十来厘米厚的墙壁,岂能挡得住?要换钢板来还差不多。   不过也不能说毫无用处。   至少大大减缓了水银上附带的冲击力,   如此一来,尽管击破墙壁,也未能成功贯穿壮汉的体表。   只在他那湿透的衣服上留下一些孔。   而皮肤,不见有半点痕迹……   “没有出动魔神,就有这般战力,”   银发壮汉用余光扫了眼躺在血泊上,已被泥土、雨水弄得脏兮兮的同伴,没有太多表示,反而谈及他事。   “看来讨伐了两个‘祖’的传言并非弄虚作假。”   “怎么?你们圣堂教会的情报连真假都分不出来吗?”   肯尼斯淡声道。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银发壮汉指了指自己那锐利的眼眸,用沉静的语调说道。   “所以就特地给我准备了这出戏?不得不说,你们的行动力虽强,但决策实在不怎么明智。”   “你以为你占了上风?”   “不,在没把敌人解决掉之前,所谓的上风也没有多大价值,只有当敌人死亡,战斗才算是结束。换句话说——对我而言,刚刚发生的一切,连.战斗都算不上。”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稳的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肯尼斯没把最后一句说出口,但那讽刺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你……”   银发壮汉眼中冷光一闪,肩膀微动,正想动手。   忽的——   “克里斯大人请冷静!这里可是敌人大本营附近,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了,再打下去就得被死徒捡便宜了。”   一名同样戴着眼镜,同样是刺猬头,仿佛模仿两位同伴的神父匆匆忙忙从礼堂里跑了出来。   这个声音,肯尼斯一听就认出来了。   是当初与瓦奥莱特同行的使魔操控者。   记得好像叫做‘达温’来着?   “啧。”   被这样一说,名为‘克里斯’的银发壮汉也只能压下心中不满。   “修女……?”   见劝住了克里斯,达温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倒在不远处‘不省人事’的修女,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脸色稍微有些不太好看。   “放心,还没死。”   肯尼斯突然说道。   他眼神幽邃地注视着修女。   一个精擅现代武器和神秘学的代行者,而且极有可能还是【埋葬机关】的一份子,这样的人才虽然不能为自己所用,但至少在这次与白翼公的暗斗中起到不小的用处。   若非他自己也对现代武器有所了解,加上实力过硬。   绝对会被最开始的‘三板斧’(打冷枪、火力猛攻、震撼弹)放倒。   “——菲尼克斯。”   他轻轻叫唤道。   神鸟化身的少女瞬间领悟主人的意思,虽然还不满于先前被震撼弹小小的‘阴’了一波,但既然主人吩咐了那也只能乖乖执行。   只见她眼中焰光一闪。   就如同最开始的时候烧坏礼堂大门时一样,自虚空深处涌出了耀眼绚烂的火焰。   直接覆盖在修女的身上。   血泊还在,可她身上的伤势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唔呃……”   修女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作为能够有幸进入【埋葬机关】的精英,生命力自然非常人能比,不要说贯穿伤了,哪怕心脏被打爆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可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又被教会的医生换上新的心脏。   如此强悍的生命力,若是再有同等的不死性,那比起正儿八经的死徒也不差多少了。   【月灵髓液】溅射的水银把她的五脏六腑加上少许骨骼打成筛子,对身体的运动能力影响不小。   虽然并非不能战斗,但打起来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何况对方勉强还算得上是‘友军’,不可能真的血战到底,于是她难得机灵了一回儿,干脆躺在地上装死,等着同伴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菲尼克斯的火焰不仅治好了修女一身伤势,还把她因失血过多流逝的生机也给顺便补回来了。   “好舒服,好像在泡温泉一样”   修女不由露出享受的表情。   明明是躺在血泊里,但那表情算怎么回事?   看到她这丢人的样子,克里斯额头青筋暴起。   “蠢货!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来!”   “啊……哦!”   修女瞬间被打回原形,连忙爬起来,带着满身泥土、鲜血跑过去。   克里斯脸色更差了。   而达温更是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俩步。   跟这俩人不一样,作为正常人,他可是很爱干净的。   “Mr·埃尔梅罗,先进来吧。”   “没关系吗?刚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惊动附近的无关者,到时候一来,看到这儿的惨状……”   肯尼斯扫了眼周围热气缭绕,和雨水相伴,一升一降的焦土。   跟在三咲市的时候制造出的动静没得比,但这方圆数十米的焦土还是过于惹眼了一些。   “还是我来弄个结界吧。”   ——驱人结界。   本质上是暗示的升级版,但如果限定于单独的场域内,就是精神干涉类别的结界,一般来说越大越复杂。   但这对肯尼斯不成问题。   在达温的再三感谢下,结界很快就被构筑起来。   不出意外,那些出门跑来凑热闹的人们走到半路就会突然忘记这件事,然后不明所以地回家。   雨越来越大了。   众人进入礼堂,点燃墙上的烛火,到处都是信徒用的公共长椅,拿来睡觉都成,也不怕没地方休息。   “Mr·埃尔梅罗,或者说肯尼斯阁下。想必您已经认出我来了,不过还是真正面对面还是第一次,所以还是再自我介绍一下。”   神父主动打开话匣子,十分友善地说道:   “我叫达温,是【埋葬机关】排名第六的成员。那边的修女,也是排名第六,确切地说,我们俩加起来才算是完整的‘第六人’。而克里斯大人则是【埋葬机关】的第七人。”   “第七?”   肯尼斯眉头一挑,余光瞥了眼斜对面的银发壮汉。   在他印象中,第七人应该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才对。   不过也有可能‘时间’还没到,而这位克里斯,之后要么殉职了,要么就是升迁、调任。   “恕我冒昧,【埋葬机关】的序列难道不是按实力来排的吗?”   “这个嘛,主要还得看机关长大人的意思。”   达温苦笑着。   似乎对那位‘机关长大人’颇为无奈。   “总之我和修女是才刚入职没多久,而克里斯大人已经干了有好几年了。”   “好了,别说这个了。”   克里斯摆手打断,皱着眉头盯着肯尼斯。   “你是来打探死徒的消息还是来打探教会机密的?”   “人类总对未知的东西感兴趣,不是吗?”   肯尼斯耸了耸肩。   “我来盖朗厄尔教会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调查当地情况,不过没想到逮到了一直藏在泥沙里不知想干什么的大鱼。”   他这一语双关的话一出口,克里斯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作者留言:   (修女出自月姬The Dark Six,神父达温也是,两人合起来是第六人的设定也明确有被,克里斯是我原创的,毕竟学姐还没那啥,肯定会有前任的,这里解释一下,免得有些读者觉得我是原创剧情写上瘾,不管原著人物了。至于那个比翼,是我看最近流传的FGO霍金同人图来的灵感,图就不发了,似乎有闹过侵权纠纷啥的,还是小心为好,想看可以来群里找我要) 146.一个将教会从天上拽下来的死徒   “【埋葬机关】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答应跟你们合作那是教会本部,可没说连我们也得算上。”   克里斯语气冷硬地说道。   与听命于协会的【封印指定】执行组不同,【埋葬机关】只有一个顶头上司,那就是机关长。   除此之外,不必理会其他命令。   哪怕是教宗亲至,也得征得机关长同意,才有权利调动【埋葬机关】成员。   “……”   肯尼斯看了眼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圆场的神父达温,心中升起一阵明悟。   前天在海上联络的时候虽然达温有说【埋葬机关】会出动三名成员,但现在看来,似乎意见并没有达成一致。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埋葬机关】多是性情乖僻之辈,如达温这样的‘正常人’混在里头反倒显得不正常。   出于傲慢,拒绝与协会配合,打算单干——这种想法倒是符合【埋葬机关】的做派,只不过瞧他们的表现,不像是那种不识大局,任意妄为的‘蠢货’。   这么说来……   瓦奥莱特的猜测兴许是对的   教会本部派出的代行者部队,与【埋葬机关】执行的并非是同一个任务。   “你也别搞错了,协会是协会,我是我。我想做什么,协会也管不到我头上来,从这点来看其实我们都可以称之为‘第三方’,立场并不冲突。”   肯尼斯想了想说道。   不过他释放出的善意没有被克里斯所接受。   “少来套近乎,你做你的,我们做我们的,双方之间互不干涉,这才是最佳选择。”   “白翼公是对埃尔梅罗宣战,其他人都是局外者,愿意来帮忙我不反对,但不稳定因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对我而言,趁早消灭才是最佳选择。”   “嚯?那在你看来,我们应该被归类于哪一种?”   克里斯眼中闪烁着凶光,彷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那得看你们的态度了。如果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么你们可能就走不出这个村镇了。”   没有铿锵有力,没有掷地有声。   肯尼斯的语气很平静。   说出来的话好似在一阵平淡无奇的微风,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来。   只不过,听在在场两人(修女去换衣服了)耳中,却无异于威胁。   克里斯当场就怒了。   “做得到的话就尽管试试,之前没打算跟你动真格的,是因为不想被那些下三滥的玩意捡便宜,可不代表我会怕你!”   “冷静点前辈,肯尼斯阁下也少说几句,现在真的不适合大打出手啊。”   达温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肯尼斯算是理解为什么【埋葬机关】会选择派他来了。   虽然看起来没多大本事,但这份‘理性’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能您不知道,这次咱们要面对的敌人实力空前强大,我觉得适当的情报交换对双方都有帮助。”   “那你就陪这家伙慢慢聊吧。”   克里斯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他大步走出礼堂。   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没有了这个暴脾气的家伙在旁边碍事,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顿时就散去不少。   “抱歉肯尼斯阁下,给您添麻烦了。”   达温叹了口气,苦笑道。   “克里斯前辈其实没坏意,就是脾气直了点,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我心胸也没这么狭隘。不过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拜他所赐,浪费了不少休息时间。”   肯尼斯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还起了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没有在生气。   “我们是今天刚到,不瞒您说,也没多少收获,其他大城市还好,这种山村里传教过于困难,想通过地方的情报网展开调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暂时呆在礼堂里,打算休息一晚,等你们到了再一起对敌人大本营进行围歼,不过就在下午的时候,教会本部那儿传来一个很不妙的情报。”   “协会目前还没什么发现敌人有何动静,那也就是说,是关于敌方兵力部属?”   “是的,您听说过‘比翼’吗?”   “如果你指的是一种鸟类,那我倒是听说过。”   “我不知道魔术协会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就算知道,也肯定没有跟您说。”   达温的语气透着一股忧愁的意味。   “‘比翼’这个死徒很特殊,她虽然低调得过分,但她曾经犯下了很大的罪行——当然,对教会而言是这样的。”   “哦?”   肯尼斯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感兴趣的色彩。   达温用的是‘she’,意指女性。   在死徒中,值得称道的女性死徒还真不多。   “最初是源于几个世纪以前的某个传言,说是白翼公有了后继者。当时教会没太在意,因为重视家系传承和权势的死徒都会有后继者,以免家系断绝。”   “白翼公属于后者,他不在乎家系传承,也没有子嗣,被他提拔起来的后继者虽然是这么叫,但实际上更像是有能力的属下。所以,教会就认为那个后继者也是这样的死徒。”   达温说的都是些常识。   但他接下来说的就让肯尼斯感到震惊了。   “我听说魔术师都是熟读历史,钻研历史的一群人,所以相信您也了解过教会的发展史。十五世纪,在有心人士的挑拨下,教会内部出现了理念之争,本来还处于若即若离状态的三大派系彻底对立,甚至还进一步分裂出了新教,当时的亚历山大五世仅仅在位一年就离奇暴毙,导致态势变得更加恶劣。”   “新教、旧教的斗争就这样延续了两个世纪,到了十七世纪初,内忧未除,外患新生。欧洲启蒙时代不可知论、泛神论、无神论的兴起以及法国大革命蔓延西欧大陆,让越来越多的人退出教会,整个教会都陷入信任危机。”   “最可怕的是这一切并非巧合,无论是内部分裂,还是信任危机,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那个人就是‘比翼。’” 147.总有一天我要撕碎着满是虚假的星空(上)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斗争。   肯尼斯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但如果教会的分裂,以及随之而来的‘舆论风暴’是有心人操纵的结果,那这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虽说早在十世纪中期,教会就有过一次分裂,还为接下来的十字军东征埋下伏笔,但就算是东征失败,权威因此动摇,教会依然没有被击垮,   反而借助战争带来的深远影响,藏于王权的光芒背后默默积蓄实力。   有人曾说过:十字军东征的结果是贵族阶级的削弱,市民阶级和王权的加强以及农奴解放的开始。   教会表面看似权威受损,但实际上,信徒反倒是变多了。   而另一方面,十字军东征结束时,由东方输往欧洲的商品比以前增加了十倍。贸易的发展,不仅促进了城市的繁荣和市场的扩大,还为传教提供有力的环境。   眼瞅王权更迭,教会实力日渐壮大,只待一个良好的时机,便可东山再起……结果,又迎来了一次内部分裂。   尽管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战争,可泛神论、无神论的兴起,简直像是把教会放在火里烤,甚至还有人曝光了教会的一系列丑闻。   种种舆论打击,固然还无法击垮脉络遍布全世界的庞然大物,但教会近几个世纪以来的努力几乎可以说是白费了。   正如天上飞的雏鹰,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枪打穿翅膀。   即使养好伤之后,还能再飞起来,也不可能再成为天空之王了。   因为在它养伤的这段时间里,这天已经变了……   不过——   “你有证据证明‘比翼’的存在吗?”   肯尼斯毫不遮掩的质疑道。   按理说干了这么大的事情理当名声大噪,可是别说名声了,就连这个人他都是第一次听说。   这让肯尼斯不由怀疑这个所谓的‘比翼’是达温凭空捏造出来的。   再不然就是教会连达温也一起骗了。   “当然有。”   达温显然早有准备。   回答的同时,他从衣襟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信封似的东西,将其递给肯尼斯。   “请您过目。”   “……”   肯尼斯瞥了眼信封,一言不发地伸手接过来。   拆开一瞧,才发现里面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在不知哪个地方的郊外的公路上,拍摄地点应该是从公路旁的森林中。   透过斑驳的树叶缝隙,精准地捕捉到正在公路上行驶的黑色轿车。   车窗被摇下,可窥见车内的一角。   但……   “这是?”   肯尼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的车窗位置。   那个地方,有个与其说是污迹,不如说空白的独特痕迹。   要说是洗照片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也不该如此。   因为那个痕迹,分明是一个人类的轮廓。   换言之,当时是有人坐在车内后座的。   摇下车窗恐怕是为了吹风吧。   但没想到会被偷拍。   但拍摄的人,更不会想到,明明人就在那儿,但却记录不了对方的具体面貌。   忽然,肯尼斯发出一声惊咦。   在他的注视下,那张照片的空白痕迹犹如冰雪消融一般逐渐消失。   显露出被遮掩的车内光景。   可是,却不见人了。   本该出现的那个轮廓的主人,与痕迹一同人间蒸发。   面对这种情况,肯尼斯第一时间开启魔眼,又以魔力检测其材质,可是都找不出有被人动手脚的痕迹。   “……这还是教会动用了特殊技术的结果,用普通的拍摄机器就连那个痕迹都保留不下来,然而即便如此,一旦见光,痕迹也会消失。”   没等肯尼斯询问,达温就主动解释道。   “不仅是照片,关于她的书面资料也是如此,只要暴露在空气中,文字便会消失,记录在电子仪器里,资料更是根本显示不出来。   如果照片还可以用PS来解释,那再加上这些情况,就是真正的奇异现象。   “目前只能采取‘背诵’的方式,由一个人把关于她的所有信息记在脑子里,再告诉其他人。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漏洞,因为说得越多,忘却的速度就越快,哪怕用特殊手段直接读取记忆也找不到,仿佛流逝的时间一样,抓不住、留不下……我现在就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有种莫名的,很难形容的违和感。”   说到最后,达温脸上满是阴郁之色,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声名不显了。”   肯尼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可属于‘比翼’的痕迹却被不明不白地抹消了。   与其说是受到世界的排斥,倒不如说是被世界遗忘。   教会能够取得如此之多的情报,想必也有机缘巧合的成分在里头。   不然面对一个不会留下痕迹的‘幕后黑手’,他们要怎么锁定身份?   指望死徒主动宣扬吗?   ……不,如果是死徒一方主动宣扬,那么现在知道的人就不止这点了。   除非是就连‘能够知晓的人数’也被无形中加以限定。   宛如神秘一样,量已经被决定好了。   用的人越多,越是分散。   “话又说回来,关于‘比翼’的个人情报你知道多少?我指的是能力方面。”   “这个……”   达温一脸尴尬。   “在教会的情报记录中,她的出手次数是零。所以,无法得知她拥有怎样的能力,至于以前的线索,涉及到她的也都消失得七七八八,因此连推理也做不到。”   肯尼斯算是知道为什么达温之前要说那么多了,因为如果没有那些铺垫,他一定会怀疑达温在戏耍自己。   这不是开玩笑嘛。   要讨伐敌人却不了解敌人的底细,纵然是【埋葬机关】也不至于傲慢到这种地步。   正当肯尼斯盘算着继续套话的时候,忽的,全身皮肤一麻,电流般的触感袭遍全身,像是被打火机上拆下来的压电器电到似的,但感觉远在那之上。   “……!”   他身体一震,猛地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视线仿佛穿过数十公分厚的钢筋混凝土,窥探到了外边那辽阔深远的天空。   雨势尚未停歇,甚至还愈演愈烈。   正如他之前所料那般。   浓郁的夜色恍如墨汁一般深沉凝实,莫说是繁星,就连整个天地也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然而,肯尼斯却察觉到异样的变化。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正从天空俯瞰地面,静静地注视着他脚下这块土地。   大气飘荡的以太成分浓度也随之剧增。   虽说对于魔术师而言,施法或许会缓解不少压力。   可肯尼斯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好兆头。   因为,当以太并非凭空而来。   这里增加了,其他地方就会减少。   就好像魔术师要使用魔术,就得把体内的魔力调集起来,再配合自我暗示的咒文、媒介等其他因素,从而令术式得以成立。   假如将这一说法套入眼下,那么——性质就不同了。   可能达温感觉不到,但在云雨天气下,肯尼斯的感知力度在无形中被加强了许多,因此他能够像以肌肤触碰事物一般,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不同寻常的变化。   若要一言概括,那就是——   星座正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逐渐脱离既定轨迹。   啪嗒、啪嗒……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入耳畔。   肯尼斯低头一瞧,只见有人冒着大雨闯入礼堂。   是先前离去的克里斯。   仅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看上去就像是经历了一番磨难。   身上印着奇怪图案的T恤不见了。   长裤也像街头流氓似的,多出许多破口。   他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对被敌视的人目睹自身狼狈姿态的自己所感到不满。   “前辈?”   好巧不巧,换好新衣裳的修女也从后头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看到克里斯那样子,顿时惊讶捂住小嘴,然后……   “您这是什么打扮?当地民俗风情没这讲究吧。”   “住口!快去收拾你的装备,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克里斯前辈?”   达温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仪式吧。”   肯尼斯冷不丁地出声。   他目光幽然,令人捉摸不透。   “虽然我不是天体科的人,但除了历史之外,掌握地脉学、星体运行也是必修课。然后,就在刚才半分钟前,我们头顶上的星星发生变动,连带着整个星座,以及周围的星座都受到影响。”   “一般来说,星座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不会轻易变动,只有在遭到外来干涉的时候,才会发生我前面说的那种情况。”   “您是说,这是人为的?”   达温表情有些僵硬。   他是技术人员,并非魔术师或者驱魔师,对于‘行使神秘的技术’可谓是一窍不通,虽然被拉入【埋葬机关】后也在努力研究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能对远在地表之外的星辰施加影响的仪式,他还是觉得像是在听古代神话。   也只有神灵,才能做到这种事吧?   仿佛看穿了达温的心思,肯尼斯淡声道: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魔术师所掌握的技术里包含利用星体运行规律的并不在少数,不过这种通过主动去改变星座轨迹的规模的仪式……即使放在天体科也是秘仪中的秘仪。”   “——我们一般管这个叫做‘行星魔术’。”   作者留言:   (上一章出现了一个BUG‘门被烧了,但又写上了',已经改了,大家可以APP刷新。其次,昨天断更了一天,我今天会补上,实在不是我摸鱼,从晚上八点码字到早上六点,就算没课也是累成傻.逼,最夸张的是,就那区区两千字竟然都还没写完,硬是拖到今天晚上才把剧情基本理顺了,简直差点把我给逼疯了,逻辑强迫症真的难受。再重复一遍,昨天欠的,我等会儿睡觉前就给补上!每天一更已经很那啥了,我自己心里也有B叔,实在不能再断更不还。最后,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手动鞠躬。) 148.总有一天我要撕裂这满是虚假的星空(中)   “这事肯定是死徒搞出来,我在附近检查情况的时候被当地村民袭击,一个个像是疯了似的,不要命的扑上来。”   克里斯脸色阴沉的说道。   “难道是食尸鬼?”   达温发出惊呼。   被死徒感染过的人类要么变成提线木偶一般的‘活尸’,要么变成食尸鬼。前者与后者的区别,就在于成长性。   绝大多数死徒都是从食尸鬼进化而来。   为了扩大亲族势力,死徒往往会对普通人下手。   而那些居住在穷乡僻壤的村民就是最佳选择。   因为不容易引起教会的警觉。   况且效率也高,每一次都能祸害个几百人,比起在城市里在偷偷摸摸的来不知高多少。   不过总体来说,食尸鬼并不难对付。   即便是普通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可言。   更不要说遇到【埋葬机关】了。   通常情况下,数量再多,也不够他们杀的。   果不其然。   达温刚说完就迎来克里斯的否认。   “那些人没有死徒化的征兆,更像是被恶魔什么的附体了。虽然身体素质有所变强,但不足为惧,真正需要注意的是藏在那群人里头的魍魉。”   说着,他‘啧’了一声,语气中颇有几分忌惮。   魍魉是一种实力相当强劲的精怪。   就连降灵科的一流魔术师也不敢轻易入手。   “大概是吃了‘太岁肉’吧,非但数量不少,个体实力也有极大提升。”   “太岁肉?”   这个罕有听闻的单词让达温和修女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是道家用语,换成西方魔术师的说法就是——由于星象变动,导致地表的灵脉也类似于月球潮汐的影响,灵力的流动有不小的几率会像淤血一样囤积起来,从而导致魍魉的诞生,非但如此,它们还会成为灵脉疏通淤血的途径。在中国风水术看来,就像是吃了昭示不详与灾厄的‘太岁肉’……如果依克里斯先生所说,那处境确实不怎么妙。”   没人比降灵科出身的肯尼斯更了解魍魉这种恶灵的棘手性。   实力虽然强劲,但圈养难度很高,就连一流的魔术师也不敢轻易入手,生怕一不小心被反噬。   “魍魉的数量很多吗?”   肯尼斯在心中询问道。   ——用意很明确。   他是想通过菲尼克斯针对生命反应的超强感知,精准把握现状,摸清敌人的底细。   “生命反应最强的有二十七头,数量还有增加的趋势。其余人数在三百以上,生命立场很古怪,就好像是跟什么东西重叠在了一起,或许那个家伙说得是真的,这帮人真的被恶魔附身了。”   菲尼克斯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看来死徒不像让我们睡个好觉……不过本来也没打算睡就是了。”   肯尼斯微微摇头,旋即对克里斯几人说道:   “我准备进山调查星象的异变,就先告辞了。”   说罢,起身抖了抖大衣,朝礼堂入口处阔步离去。   “等等,肯尼斯阁下!现在外面很危险,我们还是暂时联手,先解决眼前的困难,再一起进山吧。”   达温赶忙说道。   他的本意是好的。   但【埋葬机关】的真实目的尚不明确,跟他们一起行动相当于在身边留下一颗定时炸弹。   想要了解他们的真实目的,最好还是分开来。   这样他们才敢放手去做。   更何况,死徒那边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大仪式。   站在敌对的立场,无论如何,肯尼斯都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时间紧急,慢一步可能就会被死徒得逞,教会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吗?所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衣摆飞扬,没入墨汁般漆暗的雨幕当中。   肯尼斯的感知力也不弱,一踏出礼堂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靠近,明明没有被雨水打湿全身,但肌肤却如触碰到冰块一样,寒意爬上脊椎……   轰!   无需指示,菲尼克斯便主动挺身而出。   在之前与【埋葬机关】的摩擦当中,不小心把汉堡烧掉的她很是消沉,这些不长眼的恶灵算是撞到她的枪口上了。   以星球之死的魔力加上初代魔神的情报体被创造出来的魔神,灵格远超现代魔术师忌惮不已的恶灵·魍魉。   魔力在短短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模拟出匹敌火山爆发的壮举!   黄金之炎自娇小躯壳奔涌而出,宛如龙卷风一般,毫不讲理横扫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就好像要以纯粹的暴力将立足之地所击垮。   偷偷摸摸,借着夜色摸过来的魍魉仅仅一瞬间就被气化,好似阴影见了光一样,不存在半点反抗的余地。   肯尼斯并没有让菲尼克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那是【埋葬机关】的活儿。   他现在要做的,是提前进山,摸清对方的行为用意。   菲尼克斯号航班的速度比起战斗机也毫不逊色。   坐在它的背上,不到三分钟便已抵达目的地。   “找到了……”   尽管从上往下看,尽是皑皑雪山,要不然就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不见半个建筑的影子,但开启魔眼后的肯尼斯却发现了一处极其矛盾的,宛如空白缺口一样的区域。   那种感觉,就好比在一副完整的拼图上,看到了一块没有任何颜色、图案的白色一角。   “……”   肯尼斯没有急着下去,或者从空中发起进攻。   而是仰起头,流光溢彩的双眸直直注视着夜空。   乌云越积越厚。   看不到一丝缝隙。   但他知道,云背后的星座正在变动。   其实在之前的解释当中,他故意隐瞒了一件事。   那就是——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真正做到干涉行星轨迹。   说到底,地球上适用的规则又如何可以套用在别的星球身上。   即使能做得到,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没人承受得起。   那已经属于‘魔法’范畴了。   不过行星魔术也确实存在,只不过做法有所改变。   是通过对照星辰的运行规律,来达成某种象徵意义。   意义、概念是大多数魔术的本质。   离开了这些,也就跟混沌魔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什么区别了。   用常人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一点深度可言’。   肯尼斯不知道天体科的君主能够做到那种程度,但行星魔术的极致就是扭曲力场。   ……正如之前提到的,地球上适用的规则不一定对其他行星有用,但因其他行星而产生在地球上的种种事象就不同了。   比方说,星光。   这是最质量最多,也是最好操作的东西。   头顶的星座能被人所见,是因为星光的存在。   正因如此,扭曲力场的本质就是扭曲投影于地球上的星光。   即使放在天体科,也是需要大量人手,布置仪式场地,辛辛苦苦准备个好几天才能完成的大魔术。   但像眼下这种规模的,就不是人数、时间的问题了。   而是,实实在在的技术差距。   原因无他。   现在是阴云天气。   对于看不到,却存在的产物。   想要对其施加影响,难度远在晴天之上。   就好比隔山打牛一样。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样做并不代表效果就比在晴天的时候要强。   不如说,在魔术师眼中是属于很没效率的可笑之举。   这也是肯尼斯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敌人逼近,不得已而为之吗?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菲尼克斯,动手吧。”   与其犹豫不决,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主动出击,凭真本事将敌人的用意打出来。   仿佛被主人的气势所感染。   神鸟直接翅膀一拍,宛如流星陨石一般俯冲而下!   围绕在魔域外的数重结界不到半秒就被凿穿。   一瞬间迸发出的耀眼焰光几乎照亮半边天。   何等绚烂的一幕。   飘在湖泊上的魔城似乎也因为神鸟那狂躁的魔力重压而震颤。   在魔城最顶端,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露天平台上。   一抹纯白的人影抬起头来。   而这时,肯尼斯恰好向下俯视。   一上。   一下。   犹如命中注定一般。   视线交错在了一起。   作者留言:   (补完了!睡觉!) 149.总有一天我要撕碎这满是虚假的星空(下)   神鸟好似一根着火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城堡屋顶的露天平台上,然后就伴随着一阵热风,诺大的神圣之姿脱离现界,转入灵体化状态。   只剩下它的主人,以及那个似曾相似的身影在这棺盖般充满不详的地方独处。   头顶红月悬挂,赤色遍洒大地。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被菲尼克斯凿穿的结界缺口虽然正在不断地自我修复,可依然无比惹眼,犹如破碎的玻璃一般,透过这个缺口便能窥望外界阴云密闭的天空。   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相互交错,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雨水漏了进来,逐渐浸湿这片苍凉的魔域。   失去承载物的肯尼斯‘啪嗒’一声稳稳当当落到地面。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十数米开外——   那个坐在漆黑轮椅上的纯白少女。   跟肯尼斯不一样。   这次未在椅背上插伞的少女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打了个正着。   豆大的水珠,毫不留情殴打她那病弱的身躯。   丝绸般的白裙根本挡不住雨水侵蚀。   略带蓬松的头发也被打湿,与衣襟一般黏着肌肤,并遵循重力拉车,沿着那精致如工艺品般的曲线往下坠落。   萦绕于身畔的气息十分贴近脚下的魔域。   凄美、苍凉。   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让她脸庞上的雨水看起来就像是渗着悲伤的泪水。   尽管……少女并没有露出此般脆弱的神情。   不止是坚毅、刚强这些体现个体精神强韧的情绪跟她无关,就连冷漠都没有。   她正如一块被人特地放在这儿的磐石。   毫无个性可言,每一部分给人的印象都特别稀薄。   那在审美观正常的人看来堪比绝色的容颜也逃不出这一残酷的定律。   看过一眼,转头就会将其忘却。   ——褪去。   ——不断的褪去。   属于她的‘颜色’,已然近乎于无……   “你来得比我预料得更早。”   少女率先打破沉默。   平淡的声音掺杂在雨水中。   并非单纯的阴沉而已。   声调里的个性都被剥夺,甚至丧失感情,那是远比机械发音更深入非人领域的空气振动。   “我该说‘好久不见’吗?”   肯尼斯轻挑眉头。   “你似乎不怎么惊讶……”   “你指什么?身份吗?还是,将我引至此地的意图?”   早在降落的过程中,菲尼克斯就摸清了魔域内部情况——一言蔽之,除了眼前的少女,不存在其余生命。   “故意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只是‘邀请’,作为个魔术师你可真是奢侈得让人无言以对。”   “魔术师……”   少女念叨了一遍这个词汇,随后轻摇脑袋。   “你错了,我既不是魔术师,也不是纯粹的死徒,我只是离开别人就什么也不做了,甚至无法存在的可悲之物。”   “这就是‘比翼’之名的由来么。”   何为比翼?   从字面上理解,是指翅膀挨着翅膀。   但从魔术角度来理解,那意义就不同了。   “上次分别的时候你说过,要把对教义的不同看法留到下次见面时再说,我没记错吧?”   ‘比翼’兀自提起了别的话题。   “嗯对。”   肯尼斯微微颌首,神情略微诧异。   “想不到比起我这条命,你更在乎这个。”   “你已经跑不掉了。你之所以能在外面看到我,不是因为我闲着无聊想去见你,而是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这附近走了一遍。如果是圣人的话,其足迹也充满神秘,这个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没有半点得意,少女平静述说着。   “我虽然不是了不起的圣人,但我也有那份资质。当然,要做到笼罩方圆十几公里,所需要的魔力对我来说还是负担太大,所以……我选择让上天来替我支付。”   “难道说——”   肯尼斯神情微微一动。   这种让别人替自己买单的行为,他也曾做过。   所以,‘比翼’一说他就瞬间明白了。   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天空。   确切地说,是透过那个缺口。   看向外界阴云密布的天穹。   “对,我用上了行星的魔力。”   少女很快给出了答案。   “怪不得。”   肯尼斯脸上闪过释然之色。   一般来说,仪式都会有仪式场地。   可是脚下的魔城却一片死寂,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和夸张的声势。   这也就是说——仪式场地并不在此处。   对方根本不是故意折腾出大动静把他引过来,而是为了激活足迹的神秘,以其为基,筑起名为‘结界’的高墙。   一旦成功,那么作为施法者的她所在之处——便是‘神殿’本身!   “我记得上次分别你曾说过,要把没说话的话留到下次见面时再说,我认为就到你发言的时候了。”   少女突然提及它事。   她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肯尼斯。   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我能说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吗?”   肯尼斯摊手道。   “……”   少女蹙起眉头,罕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   “明知你在配合我演戏,我就不该对你抱有期待的。还是趁早结束吧,我也多少有点受够淋雨了。”   “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即使看似落入敌人的陷阱当中,肯尼斯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从始到终,心态都很平稳。   陷阱什么的他不是没想过,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在决定闯进这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面临各种结果的觉悟。   “哪怕构筑起了堪称神殿的结界,我也只是构成神殿的‘基石’。石头是无法自己跳起来打人的,而这个神殿本质上也没有对人直接造成伤害的效果,就连封印也做不到的。话又说回来了,你认为神殿的存在意义什么?”   少女似乎因为失望而闭上双眸,语气幽幽。   虽然比起之前多了几分人性化。   可是,那种近乎于咏叹般的声调。   却反而让人有一种‘偏离常识’的异质感。   “膜拜?瞻仰?不,次序弄错了,要让人膜拜、甚至认定它是一座神殿的前提条件是,要有‘神’才行。”   “故而,神殿是供‘神’播撒荣光,降下神迹之所在。”   说到这,‘比翼’睁开眼眸。   但她没有继续注视肯尼斯,而是仰起头望向天空。   “虽然我知道这就是世上恒久不变的真理,是堆起来的顽固不化的法则,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打破这满是虚假的天空,唤醒愚昧的世人。”   从口中倾泻出的言语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感情,肯尼斯一时间无法理解,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少女说完之后——   夜,扭曲了。   之前被神鸟洞穿的缺口外,出现了更大的缺口。   浓厚的雨云像是泡沫一般溃散。   造成这一切的,是曾在过去一举覆灭印度某座古城的星光之枪! 150.她说,要赋予罪孽之地以平等的毁灭   庞大到近乎让观者错认为‘潮汐’的光之枪以看似缓慢,却以超越一切的神速拥抱大地!   作为鲁巴雷一族赖以生存的老巢,其坚固性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光是笼罩外部的数重结界就不是一般魔术师对付得了的。   但在星光凝聚的浩劫面前,就好像豆腐一般,连同城堡、周围大地在内——目之所及,尽皆被生生碾碎殆尽!   轰隆隆隆隆!   刹那间绽放出的光芒强行驱散夜色,比起白昼还要耀眼百倍。   震耳欲聋的爆鸣像是将军一样在前面带头冲锋,一边咆哮一边挥杀。   狂风搅动大地碎骸,紧随其后!   ……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属于鲁巴雷一族的魔域已然化为一片焦土。   不仅如此,方圆几公里山地也受到无辜牵连,落了个同样的下场。   空气中弥漫着破灭过后的‘残渣’。   不是单纯的刺鼻味道,而是大量毒性物质。   普通人如果没有提前做好防护措施就鲁莽闯入此地,大概十分钟不到便会因呼吸衰竭而亡。   吱嘎、吱嘎……   轮椅在焦土上缓缓行进。   眼前这般末日般的光景并未令‘比翼’动容。   她的姿态,已经不能单单以平静来形容了。   更像是被神派到地上执行天罚的天使。   作为人的个性被剥夺殆尽,只剩下纯粹的空无。   “……?”   忽的,少女脸上那仿佛定格般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异响随之传来。   在她的视线尽头。   大衣摇曳的挺拔身影依旧健在。   眼瞳中流光涌动,让人不禁联想到飞逝的时光。   “你……?”   ‘比翼’正想开口,突然听到了鸟儿的悲鸣。   像是坏掉的玩具一样,断断续续地唱着近乎于悲鸣一般的古老歌谣。   她顺声望去,只见对方脚边躺着一只被烧焦的鸟儿。   也许过去那只鸟儿有着一身好看的羽毛和优美的嗓音。   可现在,除了尸体之外,它什么也不是。   “……想不到除了炼金术和降灵术,你竟然还会魔女术。”   她虽然不认得那只鸟。   但这无疑是一种专门用来挡灾的使魔。   就好像古代皇室会选用影武者作为王者的‘二重身’。   鸟儿所咏唱的歌谣,是来自于连魔术门外汉也听说过的《鹅妈妈童谣》。   会使用这种似假非假,却又比任何神秘更接近于‘幻想’性质的魔术……不,应该说是咒术系统的只有拥有被诅咒之血的魔女。   这也是最让少女感到费解的地方。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配得上一声博学多才。”   肯尼斯瞥了眼脚下已经不会叫的‘知更鸟’。   “不过很可惜,这个使魔是别人给的。恐怕她也没想到,我从她那换来的,为了以防万一的‘保护伞’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样做,只能延续你的死期,毫无意义可言。只要仪式不结束,星光不绝,天之眼就会一直盯着你,除非你能逃出我的神殿,不过不管你的速度有多快,也不可能快得过【处刑之枪】。”   少女如此宣告道。   “确实,在无限接近于光速的轰炸面前,谁又能反应得来?不过最让我佩服,你这个攻击的构思,真是了不起,竟然能想到揉入‘重力透镜效应’。”   所谓的重力透镜效应是指星体的光线曲折现象。   说得简单点,就是光线经过时,由于重力拉扯而出现弯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止是用星光来构筑神殿,而是以足迹构成神殿。说不具备封印、攻击效果倒也是真话,因为这个神殿就是扭曲星光的仪式本身。”   虽说是疑问句,但肯尼斯的语气却充满笃定的意味。   “而这个仪式的效果,就是我刚刚说的重力透镜。把大气中没人用的大源魔力和星光收集起来,像是通过放大镜聚焦一般,投射于地面某个位置。”   “那个位置——想必就是你自己吧?”   尽管那对于魔术师而言,是远比指着鼻子谩骂更具有破坏力的言语,不过‘比翼’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安静地倾听着,直到他说罢,方才缓缓道:   “很久很久以前,神离开自己的住所,来到人类生存的地方。祂对世人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于是审判到来,不义者被处刑,只有被选中的才能受到保护。”   “《以诺书》么。”   肯尼斯眯起眼睛。   少女提到的是被教会视为‘伪典’的以诺书里的内容。   书中记载着大洪水到来之前上帝行走人间的故事。   假如将这个故事套入到眼下的状况当中。   那么‘比翼’能够作为星光之枪的投射坐标,却又不会被伤及的原因也就解释的通了。   这个招式是有区分敌我的。   因为,没有对比就体现不出善与恶的特异性。   少女的存在,既可以说是‘神殿’的基石,也可以说是一种典范。   以她自己为基准点,在‘神殿’范围之内不符合她的基准的事物会被赋予‘罪’之概念,然后处刑才能得以成立。   反之,若无处刑对象,星光之枪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说到《以诺书》的话……你这招是仿照覆灭索多玛、蛾摩拉的神火,还是焚毁默基多之丘的天灾?我听说过去十字军东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胜利的过程中,就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该不会也跟你有关系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介死徒居然会借助教会经典的力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教会?”   少女罕见地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我记得有个挺了不起的哲学家曾说过:你们可以尊敬我,但要是有天你们的尊敬倾倒了那又怎要?不要让一座雕像砸了你。”   “在我看来,教会就是被砸疼之后恼羞成怒的愚者。只是因为尊敬的对象与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不符,所以抵制、抹黑、泼脏水。我要纠正一点——你口中的‘力量’只属于耶洛因,从始至终,他们都不配拥有。”   “看来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轻啊,不过也与我无关就是了。”   肯尼斯十分淡定地说道。   “是啊,作为局外者的你,只需要葬身于此,便足以——离天亮尚有几个小时,虽然到了白天,处刑之枪的威力就会大幅度衰减,可是你能撑得到那个时候吗?像刚才用的使魔,你还能用几次?”   几次?   ‘比翼’这个问题问得肯尼斯不由暗自摇头。   有珠的使魔固然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   替死挡灾的知更鸟无法连续使用,所以就算多讨要几只也没用。   同时,处刑之枪针对的是具有罪恶性质的事物。   并非单指他一人。   因此躲进弗内乌的‘固有结界’是没用的。   说到底,‘固有结界’不是凭空消失,只是有一定的空间错位。   面对连空间本身都能使其扭曲、错乱的处刑之枪,除了硬碰硬挡下来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所以,在刚才的轰炸中。   他掀开了一张从有珠那儿换来的保命底牌,   “真是丢人,大大咧咧踩到别人的陷阱里,还差点把命丢了,何等无谋之举。不过……只要能赢就好了。”   “人有的时候总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姑且提醒一下,你的援军是不会来了,有别的死徒负责截杀,现在恐怕都自顾不暇了。”   “我可没指望过他们。白翼公是对埃尔梅罗宣战,谁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从一开始就定下来,那些无关紧要的配角不来碍事,对我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肯尼斯咧嘴笑道。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一定会感到讶异吧。   因为他现在露出的笑容,与平常那种优雅、理性所不同。   是一种,近乎于猎杀者般充满残酷的冷笑。   “【埋葬机关】的人跟我说过你的特异性,虽然说得通,但我却认为你之所以没有声名鹊起,是有别的原因。而那个原因,就是你的弱点——既然你不愿意打赌,那就来比赛吧,看看是你先把我杀了,还是我先找出那个能够让白翼公把你一直拴在身边不敢随便放出来对付敌人的弱点。”   “……我承认你有着不错的洞察力,但那又如何?你是不可能杀得了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音落罢,天地被染成了一片赤色。   无尽热浪伴随着鸣啼涌现。   在这般令人不由联想到北欧神话的终焉一幕的光景,一道大小堪比楼房的星光之枪宛如雷霆般骤然劈落! 151.神殿的自我保护机制   无论是一直饰演护卫一角的巨鲛,还是总冲锋在前的神鸟,虽然用青子的话来说只是‘区区下级魔神’,但它们绝对是凌驾于这个时代顶点的存在。   即便是承载无数荣耀,人理的守护者——英灵,恐怕也只有一流的大英雄才能与之分庭抗礼。   而这次从天而降的星光之枪,规模要稍弱于前一次。   肯尼斯通过魔眼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化,便以精神意念命令菲尼克斯发动佯攻。   说到火力,拥有净化一切的神圣之炎的神鸟显然在巨鲛之上,因此,当神鸟展翅高飞,以无畏之势迎上【处刑之枪】的那一刻,他立刻高举右手。   不知何时被摘下的白手套下,环绕食指的黄金之戒闪闪发光。   那是跟天体科君主打赌赢来的,据说是三千年前埋葬于教会圣城‘耶路撒冷’,曾被某位至高王者佩戴过的圣遗物。   这次,肯尼斯不仅将其带上,还稍微做了点改动。   戒指上镶嵌的宝石,早已消失在漫长的岁月中,于是他便镶上了纯度极高的自制·贤者之石——当然,是与正统的贤者之石不同,以星球之死的魔力提炼出来的。   原本的‘律令之戒’用过一次便会自毁,现在换了个足以承受贤者之石的圣遗物作为‘容器’,虽然用过之后就得补充,可是不管质量,还是最大出力、魔力运转都比‘一次性版本’的律令之戒要好得多。   最主要的是,还可以充当魔术的媒介。   相当于——另类的宝石魔术!   “第一物质与盐装饰红色王冠的土地!”   对魔术师而言不可或缺的魔术回路宛如高速疾驰的跑车发动机一般咆哮轰鸣。   脚下扩展开来的神秘之圆也跟着飞快旋转,碾盘似的,一边释放出耀眼的碧蓝辉光,一边通过无形的‘力’对现界的物理法则进行干涉。   天上沸腾的大气,地下燃尽的焦土。   一瞬间都被赋予了‘转换’的概念,变成他手中的‘武器’。   ——轰!   灼热的空气蜂拥而至,形成火焰龙旋风将她包围。   如果是一般人,光是这样就能致其余死地,但对方眼下底细不明,肯尼斯也只能采用在他看来最保险的方法。   “来吧,弗内乌!统御二十九军团的侯爵!”   体内蕴含的磅礴魔力沿着冥冥之中的某条因果链奔涌而去。   陡然间!   只见虚空掀起浪涛。   战列舰般庞大的身躯飞快穿行。   所到之处,物理法则均被强行篡改、扭曲,化作漆黑翻腾的魔海。   ——呖!   另一头,神鸟像是渡天劫一般撞上从天而降的星光之枪。   先是短短一瞬间的死寂。   随后,赤与白两种不同的颜色将一上一下将天地分成两半,犹如创世神话中记载的,世界初诞生的一幕。   轰隆隆隆隆!   骇人的冲击就连空间也被搅碎,随之荡漾开来的涟漪形成十几级飓风,继赤地千里之后又把战场进一步扩大,四处山峰上覆盖的皑皑白雪受到震动,簌簌往下掉,转眼间一轮规模巨大的雪崩就出现了。   不过不论是肯尼斯,还是‘比翼’。   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对方。   菲尼克斯仗着硬实力和不死性,虽然颇为艰难,但还是完成了保护伞的任务,为主人和同伴撑起一片天。   而巨鲛,也没有让肯尼斯失望,上一次它打败了少说三千年神秘的神代幻想种,也就是现在的艾尔芙,而这一次,它直接掀起百丈高的惊天海啸扑杀而去!   敌人即使逃过它的袭杀,也会被海啸冲垮。   很符合它作为猎杀者的稳健作风。   不过——   “嗯?”   一瞬间,眼前的世界发生了扭曲。   即便只能开启第一阶段,但‘虹’之魔眼的洞察力依旧强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不如说,正因为有着这双魔眼,肯尼斯才得以察觉到发生那一瞬间,仿佛错觉一般,看似自然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怪异扭曲。   火焰龙卷风被巨鲛暴力冲散,但肯尼斯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因为扑空了。   也许是刚刚那个扭曲现象的缘故,对方从火焰龙卷风里逃了出去。   他没有沮丧。   或者说,没有那种闲工夫去胡思乱想。   “……”   肯尼斯抿着嘴,慢慢转过身。   率先映入视野的,不是那惨烈的焦土荒漠,而是坐在轮椅上的从容之影。   “……空间制御?不,不对……即使没有碰到,但只要处于附近,就会受到‘固有结界’的间接影响,再怎么精通此道也得冒着极大风险,魔力消耗也会相对增加,可你身上却连一丝魔力反应都没有……难不成,除了敌我区别化的【处刑之枪】,‘神殿’自己还具备了对施术者的保护功能?”   啪啪啪……   少女轻轻拍着手掌,脸庞流露出一抹惊叹。   “真是让我惊讶,要知道就连白翼公也是反复验证好几次才得出大概的结论。看来,你的魔眼不仅阶位不低,效果也很出色。”   得到她的变相承认后,肯尼斯眉头一皱。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除了【处刑之枪】,‘比翼’还隐藏了别的底牌。   其实也不能说是底牌,因为对她来说,可能这只是‘生态’。   一种被动存在的,已经融入骨子里的存在形式。   不少魔术师也有类似的情况,但像她这么棘手的,肯尼斯还是第一次碰到。   人所行使的奇迹分为魔术,仪式,秘迹,咀咒。   在此之上还存在著众神所持有的权能。   魔神拥有的是只能说是‘伪权能’,而少女拥有的是无限接近于权能的秘迹,根本不像仪式、魔术、诅咒一样有着被模仿、重演的可能。   不过任何事物都有自己一套运行的规则,没有毫无破绽,只有没找到破绽。   就如同有珠的童话魔术,只要找对方法就破解,甚至可能会比一般交战更加容易。   ‘比翼’的神殿无疑也属于这一种。   “……”   忽的,少女浅浅一笑。   笑得让人心头发寒。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恶作剧似的。   只见她仰头望向天空。   然后……   与神鸟僵持不下的星光之枪仿佛后继无力一般破碎开来。   光雨四散飞溅,宛如流星一般,对大地毫无威胁性可言,却甚是美丽。   肯尼斯知道这是她故意的。   这些光雨都是证明星光之枪尚有不少余力的证据。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   打算罢手言和吗?   不,绝不可能。   虽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致命的杀意。   可是,心里的危机感却在加重。   仿佛看穿了肯尼斯的疑惑,少女把头向后靠去,一边欣赏着神鸟那超越尘世的神圣与优美,一边轻声说道:   “刚刚的【处刑之枪】其实并非我本意,那只是自动反击机制,不过我现在把它停止了,因为【处刑之枪】虽然威力极强,但也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刚刚的那一击不足以击溃你的使魔,所以……你不是要比赛吗?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好了,看看到底是你先找出‘神殿’的漏洞,还是我的【处刑之枪】彻底的填充完毕。”   她的言语就好像诅咒一般,啃食着本就压抑的氛围。   这一手确实够狠。   匆匆发射的【处刑之枪】会被菲尼克斯挡下,这样一来攻击就没有意义了,如此循环下去,只会演变成,肯尼斯打不着她,而她也奈何不了肯尼斯的局面。   所以干脆暂时放弃进攻,仗着‘神殿’的自我保护机制为【处刑之枪】的充能争取时间。   ……确实,这是一次比赛。   跟时间的比赛。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书:《正经奶的奇妙冒险》小说作者:玩坏的玩具   简介: 我叫秦昊,你也可以叫我秦日天。   主职是治疗型的超能力者,也就是俗称的‘奶妈'。   相信我,我是正经奶,什么‘管理局的狂暴医师'‘绝对打不死人铁拳'‘不杀生,只会令人生不如死'之类的说法,完全是在污蔑人,是诽谤!   自称正经奶的秦先生甩掉手上的红色不明液体,在他身后,被怪力扭成奇怪形状的人堆成小山。   .....你们说对吧?) 152.来自天上的人们?   听到少女这么说,肯尼斯心里要说没点压力是不可能的。   其实他之所以动用‘知更鸟’挡灾,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让菲尼克斯或者弗内乌其中一个去硬抗,完全为了保留战力,免得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出现‘光有保命底牌却因为缺乏火力导致只能被动挨打’的尴尬局面。   事实证明,肯尼斯的抉择是对的。   如果没有提前使用那张保命底牌,他现在可能就得想办法跑路了。   原因无他。   虽然料到‘比翼’除了【处刑之枪】之外还有其他手段,可没想到会是这么棘手。   如果说【处刑之枪】是攻无不克的矛,那么‘神殿’对‘她’的自主保护机制就是坚不可摧的盾。   一攻一守,虽说单调了一些,远不如‘水魔’斯密蕾那样具有充分的应变能力,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一招鲜吃遍天。   还好教会和协会的大部队未至,不然就凭一开始那一发【处刑之枪】就能让这帮人全军覆灭,连渣都不剩。   毕竟谁会想到‘比翼’如此别出心裁,竟然把自己当成‘坐标’和‘基准点’,前者固定方位,后者判定敌我。   一发下来,她倒是没事。   别人可就得遭殃。   打破了人们一贯的逻辑思维。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处刑之枪】虽强,也得遵循等价交换的真理,需要收集充足的以太、星光,收集得越多,威力就越大。   上限在那儿,肯尼斯不知道,他只知道仅凭一开始那样几乎遮天蔽日的那一击就够他喝一壶的,若是再往上拔高。   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比翼’这么做尽管是出于无奈,但不得不说,仗着有‘神殿’的自我保护机制,这一手简直堪称神来之笔。   不仅掌握了主动权,还将压力大半都转嫁到了肯尼斯身上。   自三年闭门苦修而后‘出道’以来,肯尼斯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因为他对敌人完全不了解。   无法像对付橙子、青子那样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先知优势派不上用场,只能依靠个人的临场应变能力。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愿你的防火墙耐揍一些,轻易被打破可就没意思了。”   言罢,肯尼斯抬手打了个响指。   只见被声音震动的空气掀起不自然的涟漪,朝着轮椅少女所在的位置横扫而去!   越是接近,越是凝视。   最终,形成一抹圆弧状的无形之刃。   速度倒也不慢,相当于常人百米奔跑的速度。   一晃儿就来到‘比翼’跟前。   然而,尚未触及到她一根手指头,她整个人就倏地凭空消失。   “……!”   这次肯尼斯早有准备,魔眼强行激活到第二阶段,虽然有些不太适应,甚至一开始隐隐作疼,接着疼痛感就蔓延到脑髓深处,但他却毫不在乎。   全部的心神,都被集中于一点。   ‘看’是最古老的魔术。   他现在就要通过这种方式找出只在存于极低概率中可能仅有唯一一种的‘破绽’。   眼前的世界不出意外地被拆分得乱七八糟,比起以往有条不紊的切割,就像是把完整的东西强行打碎一样。   要是被橙子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嘲笑自己吧。   肯尼斯脑海中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   旋即,那古怪的扭曲再度收入眼底。   “——弗内乌!”   与之前不同,由于开启第二阶段,洞察力可谓是前进了一个次元,这一次捕捉到的扭曲也强烈许多。   无视在脑中横冲直撞的眩晕感,肯尼斯猛地大喝一声。   要论突袭能力,还是时刻贯彻猎杀者习性的巨鲛更占上风。   “嗯?”   轮椅少女刚换了个位置,出现在别的地方。   脚下就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   像是早已等候在那儿。   要这么说也没错,弗内乌的‘固有结界’能够让它潜伏于世界的表侧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任何地方,如果距离很近的话,甚至还能做到类似于瞬间移动的效果。   比如说——此刻!   轰!   一百六十吨重的庞然大物毫无征兆地破水而出。   速度、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与少女出现的时间所差不过区区几毫秒罢了。   但,扑空了。   简直像是故意戏弄人似的,非要等到有人来攻击自己,并且要在千钧一发之际再回避。   虽然天上虎视眈眈的菲尼克斯也抓住时间补上一击,甚至接下来,两柱魔神连番发起进攻。   但无论是覆盖式打击,还是持续不断地轰炸……都没办法对‘比翼’造成伤害。   只会逼迫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如果能这样把她逼出‘神殿’的支配范围倒也不坏,可是‘神殿’占地半径就有十几公里,算起来少说三十平方公里。   除非菲尼克斯和弗内乌的火力能够覆盖整个‘神殿’,或者一口气将‘神殿’摧毁,否则就会没完没了,陷入一种死循环。   菲尼克斯是绝对办不到的,让它把火焰覆盖‘神殿’虽说不是不行,但消耗的魔力实在太多。它负担不起,肯尼斯也负担不起。   而弗内乌的‘侵蚀性固有结界’虽然不至于被‘神殿’压制,但要让它把‘固有结界’扩大到那个地步,魔力还是会不够用。   说到底,都是同样的原因。   “果然是常驻发动类型的机制……”   忽的,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你猜得没错。”   肯尼斯余光一瞥,发现‘比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还离得很近,不足三米之距。“如果这一招能用来暗杀,你大概会成为比哈桑更为知名的刺客。”   他没有动手。   因为动手也没用。   “我说过,我只是‘神殿’的基石,我没办法自己跳起来打人。像我这样,别说是成年人了,就连十三岁的孩子都能轻易将我打翻在地。”   “但正因如此,你才有被‘保护’的价值。”   少女刚说完,肯尼斯便冷不丁地接上一句,然后又说道:   “既然是‘神殿’的自我保护机制,那么就跟你个人意志没什么关系,是按照固定的条件来行进。石头是不会动的,所以……变动的不是你,而是‘神殿’本身。它在自己移动,向着对你有利的方向移动,其结果就是一旦遭到攻击,‘神殿’就会自发地移动,让你出现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的位置上。”   “至于证据……抱歉,我对阅读世界变动颇有几分心得,再加上你刚才的移动,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却是在我周围移动,说明这项机制极有可能和【处刑之枪】一样,需要一个第二方‘加害者’来确立你的立场,不然保护也就无法成立。保护这种行为,是有两个目标的,一个是被保护对象,另外一个,是从谁的手里来保护。”   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国家、哪个民族……或多或少都有‘差别对待’的现象,只有严重与否,没有不存在一说。   而在教会的信仰中,更是将这一现象诠释到极致。   ——凡不敬奉者均为异端。   《以诺书》因为它与救恩没有关系,而且强调.教条与律法,引起拜偶像等一系列实质性问题,于是被教会视为伪典。   要知道在一开始它还是教会的经典,直到后来当时的教会掌权者认为此书有玷污偶像的嫌疑,才被将其剔除。   “顺便——你之前提到过这种力量属于耶洛因对吧?耶洛因在希伯来语是意指‘来自天上的人们’,对古代的人来说,就是神或者天使什么之类的。恰好,在《以诺书》里就有记载来自天使坠落,来到凡尘中,教会信徒不属于他们的知识,并在他们的子嗣中选中了最美丽的女性作为自己的妻子,然后诞下罪恶的巨人。”   “虽说之后,天使们处罚,巨人也因为而后到来的大洪水被杀得干干净净,不过……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比翼’的存在本身很是奇怪,明明是死徒,生命力却又弱得可怜,存在感也很稀薄,宛如一团云雾,只要风稍大一些就会将其吹散。   如果这些原因全归咎于‘耶洛因’这一身份,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在缺乏有力证据的情况下,肯尼斯不会轻易加以断言。   少女既没有否认什么,也没有承认什么,仅仅兀自摇头。   “……想不到只是出于这个人反正会死,说点发泄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怠慢理由就让自己的秘密泄露到这般地步。到底是我说的太多了,还是你真的智慧过人呢?”   言语中,包含着看似无奈却在肯尼斯听来反而像是卸下负担一般的叹息。   “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在心里,其实我也很烦恼,如今有个人分担一部分压力虽说是好事,可依照契约,答应白翼公的事情我还是得履行到底。就算你说得都对,也起不到实质性的帮助。因为你还是破解不了‘神殿’对我的保护机制……”   少女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边淡声说着,便抬手撩动耳边被雨水打湿的银白发丝。   错觉么……   在肯尼斯看来,她的身形一瞬间出现了恍惚。   像是电视机失真了一样,非常不真切。   没等他来得及思考,来自天空那恐怖的魔力波动就将他的思绪强行拉回到现实当中。   轰隆隆……   尽管没有这样的声音。   但肯尼斯的感知中,魔力就是以这种轰雷般的规模运动着。   不出意外,【处刑之枪】很快就要落下。   “没法破解么……倒也是事实,因为只要不知道‘神殿’是如何判断什么才是‘绝对安全的位置’,就无法找出漏洞,从而对你本人,对你这块‘基石’造成确实的伤害,然后‘神殿’的仪式也不会停止,审判终究会落下。”   不过。肯尼斯忽然话锋一转。   嘴角扬起笑容。   “‘绝对安全’的标准是怎么定的我不知道,但面对不带有恶意,甚至无法称之为攻击的东西,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作者留言:   (我看到书评区有人跟我说‘比翼'这个名字太中国化,画风很出戏,我只能问你是认真的吗?型月里我大天朝的东西不在少数,不仅没人说,反而觉得特有逼格,各种吹~当然,我不要求这种待遇,同人嘛,先天就矮人一头,没什么可秀优越的,我只求别太苛刻就好了。   毕竟我也是屎坑里刨了六七年的老书虫,知道有些极个别比如在火影练武学内功啥的性质特别恶劣,我本人也非常讨厌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保证,本书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次呢,主要是出于剧情需要,这是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比翼'这个名字不是随便取的,是意义的,大可往某个冷血又铁血又热血的吸血鬼遇到的那种情况的方向去想,之后会填上这个坑,以上!) 153.‘送子观音'——肯尼斯   “什么?”   少女错愕了。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错愕让她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肯尼斯高举右手,戴在食指上的黄金之戒迸发出莫大的魔力。   眼瞳之中,除却魔眼本身的瑰丽流光之外,还有一种少女所不能理解的决然。   “不好意思,这局我拿下了——基于王命,只限此地,只限此刻。解放吧,支配二十军团的不死侯爵!”   诗一般悠扬,包含独特意义与极重分量的言语撼动了大气。   ——呖!   嘹亮的鸣啼仿佛自心底响起。   被冠以魔神之名讳的神鸟昂起修长优美的长颈。   像是打破无形的枷锁,身上缠绕的炙炎轰然膨胀!   淹没在光焰中的祂宛如一轮新日,耀眼得让人不可直视。   灵体现界时会对现界的物理法则造成不可忽略的影响。质量越大,这种影响也就越大,就好像把石头丢进湖里一样。   眼下这种情况,应该称之为‘灵体的二次降临’。   虽然魔力没有得到明显增长,但菲尼克斯的气息却增强了不止一筹,给人的压迫感也更重了。   光是存在于此,空气便如岩浆般咕咚咕咚地沸腾,无形的空间框架亦如融化的钢筋一般随之扭曲。   比之天灾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对魔术师而言,哪怕只要靠近一些都会被包含极高非物理性温度的大源魔力灼伤内脏,还有作为虚拟神经的魔术回路也难逃被污染、损坏的悲惨下场。   此时的神鸟无异于是魔力与诅咒的集合体,还是密度极高的那种。   忽的,菲尼克斯动了。   笼罩在光焰中也看不到翅膀扇动,只见那小太阳似的,近乎魔力实质化的团块宛如流星般飞速坠落!   不偏不倚砸在肯尼斯和‘比翼’所在的位置。   没有惊天大爆炸。   像是一团云雾,触碰地面的时候陡然爆散开来。   只留下一片静静燃烧着的火海。   没有声音,没有热量。   但又不是区区幻象那种东西。   沐浴在火海中的肯尼斯淡定伫立原地,至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唯有高举的右手,慢慢放了下来。   以此表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座仿真雕像。   “唔呃……!”   少女猛地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泛起不自然的红潮,嘴里发出近乎悲鸣般的声音。   此刻的少女,才像个真正的生命。   在这之前,她只是一块存在感无比稀薄,只剩下会给人带来极大压力的‘重量’的基石。   ——不可被破坏。   ——仅凭己身便镇压这座存在于无形之中的‘神殿’。   少女呼吸加重了不少。   如果现在去触碰她的身体,大概会被惊到,因为她的体温已经达到了一种对常人而言需要送入急救室的程度。   咝咝咝……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身上残留的雨水逐渐蒸发殆尽。   要是被东方人看到了,估计会觉得她练就了什么绝世神功。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努力仰起头,吐露出的言语夹杂着无法遮掩的痛苦,但更多的还是惊怒。   “还记得当初请你喝的那杯咖啡么?”   肯尼斯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忽的问了个让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的问题。   “当然,我没有在里面下毒,那种下作的事情我干不出来。不过出于谨慎,我让菲尼克斯在里面掺杂了一滴她自己的血,本来打算是用来追踪的,但没想到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   少女怔住了。   她有想过对方会动手脚。   但出于对‘神殿’还有自身看人的自信,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算是现世报,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肯尼斯没理会她的反应,不带炫耀的,用平淡的声调继续说道:   “至于我做了什么。也很好理解——我解开了对菲尼克斯的契约限制,将那滴血视为媒介,让她强制性地跟你签订了契约。若要说得再简单一些就是,我把一部分权限转让到了你的身上。我记得东方的古老家系中,除了知识以外,礼装和使魔也是可以代代传承的吧?”   “不过光是这样,没办法一举扭转形式,反而只是白白送出半张王牌而已。”   但是。   他加重语气。   “送的方式只要换一种,结果就会全然不同。”   “换、一种……?”   “不死鸟的特徵很单一,就只是‘不死’而已。但这个不死,并非是像你们死徒那样自愈,而是‘重生’。”   “世人普遍能够接受的说法是,年迈的不死鸟飞入火中,然后在火中诞生出新的不死鸟,这才是‘浴火重生’的本意。”   “而在世界各地,都有把从天空飞来的鸟儿比作生命的神话传说,鹈鹕会运送婴儿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例子。”   古时候,鸟就被视为长寿之物。   甚至有一些鸟类还有‘冥府之鸟’、‘运送死亡的使者’之类的称谓。   后来,人们将象徵生命的火焰与托运生命的鸟儿这两种性质融合在了一起,才诞生出了不死鸟这种生物。   “不过你听说过‘鸠占鹊巢’吗?据说有些鸟类喜欢抢占他人巢穴,或者把自己的卵留在其他鸟类的巢穴里,让它们帮忙孵化——虽然生物学家将这一现象称之为托卵寄生性,但如果把这种现象融入‘浴火重生’的魔术仪式之中,又会如何呢?”   “难不成你这家伙……!”   少女身体一震。   她不仅不傻,恰恰相反,她还很聪明,不然也不可能被白翼公派来对付肯尼斯,更是一度将肯尼斯逼到生死边缘。   可是,即便达成了这一壮举,内心却依然产生了剧烈动摇。   要问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   不死鸟的原型是鸟。   换言之,鸟具有的习性,也能作为另类的魔术概念拿来用。   就眼下而言,如果肯尼斯在‘浴火重生’的仪式中,加入‘杜鹃托卵’的魔术概念,那么拥有神鸟之血,又签订强制契约,还是女子身的她就是最佳的托卵对象。   真要说的话,从天而降这一行为也能被视为‘天赐之子’的魔术仪式,毕竟早在神代就有类似的奇闻异事。   但不管后来缔造了怎样的传奇,在孕养的过程中,母体都会承受相当大的磨难。   ——这是不可缺少的代价。   而她,现在也需要被迫支付这样的代价。   “啊啊啊……!” 154.白色的司祭立于天与地之间   噗嗵。   过分的挣扎致使轮椅倒下。   少女无力趴在地上,娇弱的躯体像是承受不住重压一般微微颤抖,面庞、脖颈、手背等只要是看得到肌肤的地方都是红彤彤的,与其说是病态红潮,更接近于烧伤症状。   是周围大火滔天的缘故吗?显然不。   距离地面不知多远,可能是从大气层最外侧的位置投射下来的【处刑之枪】还未消散,这证明‘神殿’的机能还在正常运转。   作为不可或缺的基石,‘神殿’没道理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到伤害而毫不作为。   不过,她现在很痛苦却是不可否定的事实。   之所以‘神殿’的保护机制没有启动,原因很简单。   她所承受的痛苦不足以被称之为‘攻击’,甚至是不带半点恶意——至少‘神殿’是这么认为的。   “啊啊啊……!”   ‘比翼’再没有一开始的淡定从容,她的双手死死攥着胸前衣襟,表情痛苦到扭曲,嘴里发出不成声的哀鸣。   不经意地,肯尼斯察觉到了一件事。   虽说可能有些后知后觉,但那是不管是对于死徒而言,还是对她之前那番极具强者风范的表现而言,都是充满讽刺性的一件事。   ——‘比翼’的下半身是真的不能动弹。   到底是为什么,肯尼斯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所以然,他用魔眼观测到的结果——毫无异常。   不过,她的下半身却没有一丝魔力反应。   或者说……生命力。   就像是被石化一样。   “石化……不可破坏却又能被破坏的石头么……还真被瓦奥莱特那家伙言中了。”   如果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形象化的概念。   那么,‘比翼’本人也可以被视为石头。   不可破坏的‘神殿’基石。   但,她却能被自己破坏。   那双不能动弹的腿就是最好的证据。   因为她是石头,石头不可能自己跳起来打人,也不能在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自己移动。   所以,她需要一张轮椅。   换句话说,即使没有肯尼斯故意捣乱,她也在为自己获得的力量偿还代价。   脆弱。   实在太脆弱了。   倘若没有这个‘神殿’,恐怕就连十二三岁的初中生也能像虐待小动物一样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   ‘比翼’并不知道肯尼斯正在腹诽自己,就算知道了,怕是也无能为力。   她正陷入无尽的魔力漩涡当中。   五感知觉混杂在一起,犹如卷笔刀一样,一点一滴夺走她本就仅剩不多的‘自我’。   甚至不确定此刻的自己是现实的肉体还是灵体。   老实说,灼热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正在逐渐被某种强大的存在碾碎,继而啃食。   对。   她变成了食物。   而进食者,是从伦理角度而言,该成为她的孩子的,被那个男人强行塞过来的炎之魔神——菲尼克斯。   从怀孕,到诞下新的生命,这是理所当然的顺序。   可是对那个男人来说——太慢了。   即使令她怀孕,也没办法立刻改善现状,最多是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而对方也不是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胁迫她罢手。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的真实用意,应该是想让自己的魔神以掠夺营养成分的正当名义,将她逐渐‘同化’。   如果她不再是‘基石’,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么‘神殿’也就会不复存在。   虽然梵·斐姆卿已经带着鲁巴雷等人去截杀教会和协会的联军,等到他们得胜归来,再以人数压制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赢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但,她不喜欢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尤其是‘自己人’。   直到过去了一千多年,她依然铭记着由当时的教会掌权者圣·奥勒留·奥古斯丁所带给自己的耻辱。   正是那个人否定她的先祖,并将她以及所在的这一脉彻底赶出教会。宛如面对吸血种一般穷追猛打的同时,还不断发动力量制造出‘空白的历史’,藉此蒙蔽愚昧的世人。   虽然后来策划了几次复仇行动,予以反击,可跟挽回先祖清誉,肃清教会现今的信仰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还有十来年,那个足以称作‘历史转折点’的大仪式就会展开,那是她足足等待了上千年的契机。   “在‘那个’到来之前,我还不能消失……!”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   ☆   远在地球另一面的某处。   他心有所感的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大地与天际的交界线。   “居然要同时消耗两重契约……这样一来可就只剩最后一次了,埃尔梅罗的那个小子就这么难对付吗?算了,武器这种东西,反正就是拿来用的,只剩一次,也比一次不剩直接损坏要好。”   随后,他语气一转。   明明音量不高,但却仿佛撼动整片空间。   “——以特梵姆·奥腾罗谢的名义,许可第六契约!”   ☆   轰!   “什么?”   突如其来的魔力形成可怖的风暴,若非肯尼斯身藏于巨鲛的‘固有结界’之内,定会被吹到天上去。   周围寂静燃烧的火海乃是构成仪式不可或缺的祭台,可如今却因为魔力风暴的缘故被迫熄灭。   不过少女的‘神殿’也好不到哪去。   距离分崩离析没多远了。   像【处刑之枪】那般威力极大的精密作业无法再持续下去。   换句话说,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消失了,危机已经结束了。   但是。   肯尼斯却轻松不起来。   因为,‘比翼’的身体正在熊熊燃烧。   自.焚?不。   她是在利用这股凭空得来的庞大魔力,来将试图同化自己的魔神排出体外!   这种相对粗暴的做法,跟‘断臂求生’没什么区别。   都是会给自己留下难以修补的损伤。   但不这样做的话,想把胜利从对方手里夺回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火势越来越大。   一道优美的鸟之影与她本身重合在一起。   注意到这一现象的肯尼斯眉头紧皱。   果不其然,情况照着他所想的糟糕方向发展。   那道不属于‘比翼’的影子,开始脱落。   火焰为其塑形。   最终,新的灵体得以构筑。   伴随着嘹亮又带有几分虚弱的鸣啼,菲尼克斯‘重获新生’,刚飞上天空没一会儿就化作点点火星消失了……   浴火重生的仪式并不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   转生之初,力量会大幅度削弱,直到诞生之后才会慢慢恢复过来。所以——这也算是变相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现在呢,对方没有走正常程序,提前就把菲尼克斯排除体外,以至于它虚弱到连维持实体都办不到的可怜境地。   “……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来扫尾吧。”   感受到因果链传来的惭愧之意,肯尼斯嘴唇轻动,吐出慰藉的话语。   同时,对造成这一切异常的‘元凶’投以凝重的目光。   现在的‘比翼’变化也很大。   没有轮椅,整个人却如无重量的灵体一般漂浮起来。   体表有纯白的荧光流转,如果再加上一对白翼,说是天使也有人相信。   只因……太过美丽。   纯白的肌肤。   纯白的装束。   凡是肉眼所见的,皆为白色。   天使?不,最适合她的称谓应该是司祭。   白色的司祭。   不带一丝个人色彩,只为传达神意的,介于神灵与人类之间的某种神圣存在。   到了这般地步,想让人接受她是死徒这一事实,几乎是不可能的。   “……”   就在她宛如真我苏醒一般睁开眼帘的那一刹那。   突然。   砰!   枪声响了。 155.胃界教典与座天使   现代火器的威力自是毋庸置疑。   对常人而言,可能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就已被子弹命中。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这把枪的主人现在面对的是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存在。   少女动也未动。   仅仅是无意识溢散出的‘神气’就把试图袭击自己的物体挡在体表之外。   肯尼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射击轨迹,转头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   一辆外型比哈雷摩托还要粗犷,甚至可说是巨大的机车正朝着这边飞驰。   身后扬起浪涛般的尘土,可即便马力如此强劲,却听不见多少发动机的轰鸣声。想必出乎某种谨慎考虑而特地改装过,赋予消音功能了吧。   驾驶者是之前见过的银发壮汉。   里世界凶名赫赫的【埋葬机关】第七位杀戮者·克里斯。   而在他身后,有一个相对纤细的身影。   同样是打过交道的‘熟人’。   【埋葬机关】第六位……之一的修女。   可能是因为身为后勤人员,没有自保能力的关系,达温并没有跟来。   但只要提供技术帮助就足够了。   修女肩上架着一把大口径狙击枪,站在机车后座上,不仅下盘,全身上下哪怕是一根手指都是稳得可怕。   那把枪看起来像是去年刚出产的M82A2,可是枪身长度都快赶上她了,与其说是反器材狙击枪,不如说狙击炮。   一枪命中,就算两辆重型坦克叠在一块也会被打穿。   肯尼斯留意到了。   被‘比翼’挡下的子弹,是银制的。   应该受过洗礼咏唱的对‘魔’用子弹。   但可惜的是,打不中就没有任何意义。   咔嚓。   子弹被实质化,蕴含特殊性质的魔力——‘神气’所搅碎。   少女眼中一片淡漠,没有半点人性化色彩。   话说回来,现在的她是否还要自我意识还是个未知数。   “——启动关键词!为纯白之物献上纯粹之死!”   就在这时,驾驶机车的壮汉高声咆哮。   大概是运用声音的魔术一种吧,仿佛把声音集中成一束,化为钥匙打开了无形之锁。   “嗯?”   肯尼斯眉头一挑,操作气流的术式与减缓物体重量的术式同时发动,令他宛如羽毛一般向后飘去,与纯白司祭拉开一定距离。   下一刻,纷飞的子弹碎屑大放光华,彼此间构建起‘线’,随后在这条‘线’的拉扯下,完成了拼图般的重组。   但外型却不再是子弹,而是像变形机甲一样,莫名其妙地就体积增幅好几倍,变成了一个正正方方的立方体。   是书吗?还是匣子?   完全让人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打破一贯的认知,混淆了概念。   说穿了,这只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突然!   “……”   少女稍稍睁大眼眸,尚未反应过来,立方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一张比什么野兽都要惊悚的‘巨口’将她吞了进去。   如此让人哑然无言的古怪画面大概只会出现在儿童喜爱的动画片中。   纵然有‘神气’护身,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那个东西似乎在展开的过程中不会受到外来规则的干涉。   兴许还有锁定目标的效果……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   吃掉‘比翼’的立方体轰然膨胀!   宛如制裁罪人的铁锤一般砸在地上,与热量无关的某种力量刨开焦土,制造出恰好容纳自身形状的深坑。   通体漆黑,正正方方的立方体简直就是‘深渊’的具现化,仅仅目睹,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甚至精神尚有崩溃的趋势。   啊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每个看到的人都会这么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虽然从外形来看,跟竖立于天地之间的棺材没什么区别。   但应该还有别的答案吧?   “……嘿,看来是成功了。”   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机车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肯尼斯余光瞥去,只见银发壮汉下了车,抱着粗壮的手臂一脸得意地望着那还在不断膨胀,高度已经超过三十米的漆黑棺木。   “你们【埋葬机关】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庆幸吧,这可是数十年才能用上一回的王牌,见过的人,找遍全世界也凑不齐一双手。”   银发壮汉咧嘴笑道。   “真是大手笔啊。”   肯尼斯眼皮一跳,他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居然不惜动用【胃界教典】来对付一个连二十七祖都算不上的死徒。”   胃界教典是由某个二十七祖的身体一部分,疑似是肠胃器官为材料制成的一次性杀戮道具,只为抹杀而存在。   据说成功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目前还没听说过有哪个死徒在【胃界教典】的手下保住一命。   不过限制也很多,比如只对死徒起效、用过一次就需要数十年来恢复……   似乎是基于共感诅咒的原理,令双方同归于尽。   因为作为本体,或者某个中枢还活着,所以能够重复使用。   具体的,肯尼斯也不太了解。   他只知道【埋葬机关】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不惜动用数十年一次的王牌也要杀死‘比翼’。   即使‘比翼’曾经给教会带来莫大损失,也不至于一见面就用上这等大杀器吧?【埋葬机关】的成员就没有简单货色,虽然克里斯没有动过真格,但肯尼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浓厚的气血宛如直立行走的魔兽。   修女虽然在神秘学领域有所欠缺,但在现代,科技往往能起到出人意料的效果,要这么看来,她的危险性尚在克里斯之上。   这俩人的组合,纵然遇到白翼公也有一战之力,可是却毫不犹豫动用可说是最强王牌的【胃界教典】,让肯尼斯不禁感受到了一种紧迫的情绪。   他们在着什么急?   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情报不想让对方完成最后的‘蜕变’,还是说……是想藉此掩盖某些事实?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是我在东方游历时听到的最深以为然的一句话。”   “所以。虽然有捡便宜的嫌疑,不过也是你抢跑在前,现在双方扯平。这颗胜利的果实就由我们不客气的收下了。”   “我是无所谓,但你不征询一下对方的意见吗?”   肯尼斯瞥了他一眼,嘴边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什么?”   刚叙述完胜利宣言的银发壮汉表情一僵。   仿佛印证肯尼斯的话语。   矗立于大地之上的漆黑巨棺表面出现了不太明显的裂痕。   也许正常人发现不了,但在场的就没有正常人。   透过裂痕,溢散出的班杂气息中包含着一种凝实,且蕴藏.独特意志的魔力。   那是‘神气’。   气息还在,就说明人还活着。   可【胃界教典】却由于任务执行完毕而自灭。   这种超出预料的情况让修女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竟然真的有死徒能够抵御【胃界教典】?!”   “的确,这很不切实际。”   肯尼斯微闭着眼眸,缓解魔眼带给大脑的负担,神态、语气却未表现出半点虚弱,只有透彻的冷静。   “但换个角度思考,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以死徒为材料制成的对死徒的武器,说到底也只对死徒管用。如果不是死徒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音落下。   噗嗵、噗嗵……   不知是幻听还是真实存在的奇异声响震撼着众人的听觉神经。   在肯尼斯的感知中,每一次响起这种声音,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随之晃动。   倘若这是心跳声,那么一定是大地……或者说是灵脉的心跳。   天上乌云汇聚在一起,飘下一片片洁白晶莹的雪花。   这大概就是司祭的存在意义吧?   沟通神意,将其传达至地上。   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被称为奇迹缔造者的肯尼斯,此刻却在他人身上目睹奇迹。   早在枪声响起之前,他就已经得出了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那就是——   少女为了补缺因为提前‘诞子’而受到的损伤,将同样因为失去‘基石’而逐渐崩溃的‘神殿’吞噬了。   然后,仅凭己身构成一座通往不知所在的真理的‘塔’。   就人类的想法来看,越接近天空,神越容易降临,但在神看来这是一种傲慢的想法,于是便将最古老的神话的奇迹——巴别塔破坏了。   语言因此混乱,名为人类的整体因此四分五裂。   ‘比翼’用的应该是降灵科没有传授的属于教会的秘迹。   ——‘天使召唤术’。   虽为神降的一种,但泛用性却在其他神降之上。   因为随着十九世纪现代魔术的兴起,曾被视为‘不明飞行物’、‘传达神恩的御使’、‘四大元素的象征’……等等的天使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即为——力之容器。   在某种意义上,所谓现代的魔术师,可以说是收集天使的职业。   巨棺正中央的裂缝不断扩大,最终遍布整体,继而崩溃。   似曾相似的身影再度浮现。   与巨棺极端相反的纯白身影,恰然彰显出对一切尘世缺陷的超越。   天使召唤术已经达到了最后一步。   她没有去召唤谁,她只是单纯的取回了过去的荣光。   额头浮现出既像是眼睛,又像是车轮的神圣刻印。   留意到这点的肯尼斯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词汇。   “……Ofanim(座天使)。” 156.谁说没援军的?你看这不是来了。   肯尼斯至今未忘导师Lord·索菲亚利曾说过的话。   他说——所谓的‘座天使’,就是运送神力的车轮。但不是因为被赋予这样的职权所以就变成了‘车轮’的形象,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车轮,所以才被这么认为。   原因要归咎于预言家以西结。   本来天使的形象在四世纪时受到希腊神话的胜利女神的影响,逐渐演变为长着翅膀的人型,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系统。   例如:《以西结书》。   此书中描述的天使形象极大程度超出了人类的想象范围。   闪耀着绿宝石光芒的轮中之轮,可以理解为俄罗斯套娃那般结构。运动方式很奇怪,无论上下左右,前进倒退,都不会改变方向,且表面布满令人生畏的眼睛。   别的活物到哪儿,它也很跟到哪儿,因为活物的神力寄宿于车轮之中,   于是乎——运送神力的车轮(座天使)就这样诞生了。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   在犹太人看来,座天使其实是先祖们的化身。而这个说法,并不被教会所承认,到底是为什么,肯尼斯现在有些明悟了。   ‘比翼’至今为止表现出的一切力量,无论是操纵行星的大仪式——【处刑之枪】还是圣人的足迹构筑的‘神殿’……都和《以诺书》有关,但要说是传承,可能不太准确。   就好比有珠的使魔绝大部分取材于《鹅妈妈童谣》,但那是出于个人喜好,而‘比翼’恐怕是与兴趣爱好无关,单纯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   恐怕是与她的身份背景有关吧?   《以诺书》是犹太人圣典,而她就算不是‘耶洛因(来自天上的人们)’,也必然与其有莫大关联,按时间推算,后人的概率最大。   犹太人又认为‘座天使’是先祖们的化身。   这个说法与《以诺书》有两个共同点。   一个是不被教会承认,一个是拥有相同的民族信仰。   《以诺书》是在四世纪时被教会加以抵制,而天使的形象也是在四世纪时出现大变化。   假如将这两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最有可能得出的结论就是——   教会在试图掩盖关于‘真正的天使’来历的真相,以确保信仰不失。   肯尼斯不知道他推断的对不对,他只知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此刻飘在天上的那个纯白少女,极有可能是天使的后裔。   ……不,也不对。   这是指之前的她。   现在的她,已经是完成了最后的反转。   重拾过往的荣耀,舍弃人身。   ——化作传递神力的座天使。   ——承载神意的塔之祭台。   既然不是死徒,【胃界教典】又如何能起到最大的效果呢?   克里斯很快就想通了关键,脸色颇为不好。   前脚刚放出胜利宣言,后脚后就被打脸。   这换做谁都会感到尴尬。   但,他却不是为这件事为苦恼。   “糟糕了,还是被她激活了。”   “能说得清楚点吗?什么被激活了?”   肯尼斯斜了他一眼,问道。   “是被她夺走的,本属于神的信仰的力量。几个世纪前,有人针对‘全知全能之神’设下一个圈套,不能称之为仪式,但还是起到了仪式的效果,后来不管教会怎么努力,‘全知全能之神’的信仰依然不得圆满,就好像拼图少了一块,那一块就是被她夺走的。”   克里斯语速极快的答道。   看来他也意识到了。   在【胃界教典】无法第二次派上用场的眼下,想要对付‘比翼’这个上头下了死命令也要消灭掉的教会大敌,与肯尼斯联手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机密……开玩笑,他又不是教会的死忠,若非签订了保密协议,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教会当初闹的笑话,好方便他看热闹。   不过就算是签订了保密协议,也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限制,还有百分之一代表的是特殊情况,比如现在。   “难道说……‘上帝悖论’?”   说到几个世纪前,针对‘全知全能论’的打击,肯尼斯只能想起这个。   若要一言概括其内容就是——   ‘上帝能创造出自己抬不起来的石头吗?’   这个问题让当时的教会陷入窘境。   虽然极力解释,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即使到了现代亦然如此。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智者到现在也不清楚究竟是谁。   性别、年龄、种族……一切未知。   按理说,干了这么天大的壮举,哪怕教会再怎么掩盖,也该有一丝蛛丝马迹。   可偏偏一点都没有。   只有‘这个事实’存在,至于始作俑者则是完完全全笼罩在谜团中。   与其说是保密措施做得好,更像是被世界抹去了痕迹……   这种情况和几个小时前达温提到的,关于‘比翼’的特异性简直如出一辙。   就算克里斯否认,肯尼斯都有理由怀疑这他(她)们是同一人。   不过。   银发壮汉没有否认。   相反,他承认得一如之前那般痛快。   “就是那个。‘比翼’通过这种方式,从教会手上窃夺了信仰的力量,虽然无碍,但你也了解教会的情况,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这里所说的教会,并非是指有着‘通常’意义的一大宗教。   而是存在于其里侧,主要以‘狩猎异端’为目的的集团。是少数规模凌驾于时钟塔之上的组织,因为在对待神秘的见地上有所不同,双方屡屡发生冲突。有些魔术师甚至连提都不想提那里。   如果说世人所知的东正教、天主教是树冠和枝桠,那正堂教会就是将这些具有差异性却本质相同的信仰统合起来,作为基盘而存在的‘根’。   表里两面,一损俱损。   所以要是外边的教会受到什么大的打击,圣堂教会也会跟着遭殃。   从魔术角度来讲,‘上帝悖论’的诞生让‘全知全能之神’出现了不该有的破绽,正如克里斯提到的‘缺少了一块的拼图’。   而这一块,如今就掌握在‘比翼’手上。   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架不住基数大啊。   想想看吧,全世界有多少教会的信徒。   这就好比从每个银行卡号里偷走一块钱,一块钱是不多,但加起来就极为可观了。   也难怪【埋葬机关】连【胃界教典】也带上了。   先是策划教会内部分裂,又葬送了教会两百年的沉淀,最后还动了他们的根基——信仰的基盘……   老实说,肯尼斯都惊讶于圣堂教会的忍耐性,被这样针对,换成是他早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发兵征讨白翼公了。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教会的用意。   白翼公势力太大,一旦打起来,付出将会与收获不成正比。可能下面的人不在乎这点损失,但上头的枢机卿和主教们不能不有所顾忌。   毕竟就算杀了‘比翼’,丢掉的东西也回不来,只能跟着一块消失。   除非把这个事实从源头抹消。   否则,‘全知全能之神’的破绽永远都不会消失。   这样一来,选择就变得有限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挑个她落单的时机,派遣小股部队出击,不给白翼公反应,和被世人知晓的时间,以最快速度将一切埋葬于黑暗中。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埋葬机关】会偷偷摸摸潜入盖朗厄尔村了。   他们想赶在所有人之前,把‘比翼’消灭。   只可惜碰到了同样是当惯了独行侠的肯尼斯,导致计划被完全打乱。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可不是谁都能通过这种方法窃夺信仰的力量,这家伙果然还是跟你们教会有很大关系,老实说吧,她是不是哪个枢机卿的私生女?”   “谁知道呢,反正我来的时候跟教会的大部队联络过,说是他们那边遭到了袭击,不出意外协会那边也一样。换言之,援军是不会来了,现在撤走回援的话,赶不赶得上且不说,放着眼前的敌人不消灭,等到对方集结起来,再想消灭就难了。‘比翼’的能力事实上更适用于集团作战,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想借我之手讨伐‘比翼’就直说呗,绕这么大的圈子,还分析局势真是辛苦你了。”   肯尼斯撇了撇嘴道。   想成为上位者,没有出色的大局观是不行的。   而他的大局观又岂会输给克里斯这个给人当刀使唤的大头兵?   “我就直说了。‘比翼’我是一定要杀的,但她是我的猎物,你们教会想要顺便捡便宜也成,不过相当于欠我一笔账,现在没工夫签什么契约,但之后我会去讨要的,要是不认账的话你和你边上的修女就来为我打工吧。”   “没问题。”   “诶?为什么连我也要算上?!”   克里斯和修女的反应迥然不同。   想法也是一样。   克里斯并非是没经过大脑,反之,他是有认真想过的。   当然,不是跳槽。   而是知晓了这些秘闻的肯尼斯之后一定会被教会找上,然后双方私底下协商……左右都要付出点代价来当封口费,不如找个正当的名义。   虽说代价也会随之增加,但家大业大的教会可不会把那点东西放在眼里。   此外,最主要的是——机关长不会把他送到那帮脑子不正常的科学家所在的研究室。   见识过那些异端可悲下场的克里斯这辈子都不想以‘试验品’的身份踏入那个鬼地方半步。   肯尼斯正想开口,忽的神情一动,仰起头望向头顶。   自打来到鲁巴雷一族的驻地,这一举动,已经做过了不止一次。   可说到感觉,却从未如此放松过。   “喂你在看什么?那家伙要动手了。”   克里斯一旁急切地提醒道。   ‘比翼’可没有掉线。   他们交谈时间不足一分钟。   蜕变完成的少女周身‘神气’涌动,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必杀招数。   克里斯只觉得眉心止不住狂跳。   危机感鞭挞神经。   修女也迅速了更换强攻用的弹夹,架起枪托,枪口对准悬浮于半空的异物,眼瞅着就要扣动扳机,却被肯尼斯叫住了。   “等等。”   修女愣了下,不解地望向他。   就在这时,‘比翼’额前刻印绽放出耀眼的翠绿辉光。   没有任何动作。   也没有任何提醒。   一道粗壮到四五个人都环抱不过来的,比雪还要苍白,更接近于无色的光柱以刻印为‘宣泄口’,轰然激射而出!   克里斯和修女脸色大变,现在的‘比翼’乃是凌驾于人之上的天使,从灵基来看,甚至高于从者。   以这种方式投射出来的【处刑之枪】足以匹敌A级的对军宝具,能够挡下来这一击的大有人在,但不包括他们。   肯尼斯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把目光收了回来。   神情之平静,结合此景,让人不禁联想到心怀死志之人。   然而,事实恰然相反。   当他投去目光的那一瞬间,一道金光也从天上坠落,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光柱的前进轨迹!   “——谁说没援军的,你看这不是来了么。” 157.为美好天使献上魔神(上)   在这连天使都存在的场合,这一抹落雷般突兀且壮丽的黄金之光让人不禁联想到圣经中记载的,全球过半的人都听说过的传说。   ——坠落的光辉。   ——堕落的神子。   事实上,要说它是‘神子’也未尝不可。   不过是神代的遗腹子。   仿佛要让世人铭记那光辉灿烂的岁月,亦或者,是想留下点痕迹。   总之——作为遗留于此神秘荒漠时代的最后瑰宝,只以神秘的强度而言,即使以‘魔法’为敌手亦是无所畏惧。   闪光坠地,大地轰然崩塌,蛛网状裂痕蔓延开来。   但更夸张的还在之后。   同样是以光的形式登场,但却是横向激射而至的【处刑之枪】毫无疑问命中了这个不知风趣,半路杀出来的捣乱分子。   两者接触的那一刹那,天地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光污染在肆无忌惮地蔓延,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纳入自己的版图。   随之而来的轰鸣也在撼动着人们的耳膜与神经,以及……脚下的立足之地。   平衡性稍微不好的,第一时间就会摔倒在地,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为止再也站不起来。   “……”   肯尼斯眯起眼眸,紧盯前方。   双脚被气流托起少许,短暂的悬浮魔术令他不会受到地震的影响。   至于剩下的余波,坦白地说,依然非常令人战栗。   因为双方进入白热化的僵持状态。   【处刑之枪】的规模虽不如之前两发,但内在结构更为凝实、稳固,就好像钢铁与木头。   《以诺书》一部分讲述了行星的运行法则、计算方式种种。   其数据之精确让人瞠目结舌。   ‘比翼’之所以能够如此活用【处刑之枪】,恐怕也是拜这些知识所赐。   ……但就是不知道她的魔力来自于哪儿。   即使个体升华,内部也不应该无缘无故生成如此夸张的魔力。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大源魔力,还是小源魔力。   接近于无色的光柱打在那颗‘拦路石’上,就好像电焊似的,恐怖的魔力余潮胡乱四散,带着无意义的庞大热量与沙尘,形成一股骇人的热砂风暴,随之席卷八方!   仅仅一次碰撞,就制造出堪比天灾的光景。   这一状况持续了足足半分多钟。   所浪费的魔力足以寻常魔术师心疼一辈子。   不要说做实验了,用来人工催生出一条小型灵脉都够了。   “Master!我没来晚吧!”   说话的是一头坐在地上都有成年人高的巨狼。   明明承受了如此恐怖的一击,可别说是伤了,连一丝污秽都找不出来,简直打破了一贯的常理。   其毛发,宛如纯金编织而成,仅用肉眼去看都能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柔顺细滑。   就连最顶级的丝绸也不可能比得过。   虽然相对于寻常的狼来说略显庞大了一些,可身躯的每一部分都好似出自于一流艺术家之手的雕像,完美的比例,诠释出极致之美。   不过发出的那仿佛被关在家里很久好不容易放出来溜达的哈士奇一般的雀跃声调,却把这份美好的意境破坏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祂身后还背着个银色铁箱子,莫名地让人想到了帮忙去便利店买东西的家犬,浓浓的违和感充斥于胸腔,不吐不快,但真要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得还算及时。”   肯尼斯抬手摸了摸艾尔芙的侧颈,让艾尔芙舒服得眯起眼睛。   如果是在家里,这会儿可能已经趴在主人腿上享受按摩了。   “还说什么我们好东西多,真亏你说得出来。。”   一旁的克里斯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几分忌惮之色。   “最上位的幻想种……之前虽然听说过,但只有真正见识过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捡了多大的便宜。”   “我也是担了很大风险好吗?不过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肯尼斯一边回应,一边瞥了眼艾尔芙原先站在的位置。   这么说吧。   因为双方的交锋,战场已经变成了一个‘Y’的形状。   遍地数百米皆是裂痕,而裂痕又积攒了无处扩散的魔力残渣,导致整个地面看起来就像熔岩表面,热气升腾,‘咝咝咝’的声音不绝于耳。   要知道大部分威力都被艾尔芙抵消了,这只不过是余波罢了。   可想而知,这一发【处刑之枪】的破坏力有多么惊人。   过于凝聚的光,加上高密度的魔力,会令物理法则崩塌——这是之前就证明过的,艾尔芙如果没来了,肯尼斯就只能借助弗内乌的‘固有结界’转移位置了。   站在原地那是属于找死行为。   只论战斗力,弗内乌也好,菲尼克斯也罢,总体都在艾尔芙之上,因为不受其神秘压制影响,仅凭硬实力作战。   这种特性很好,广泛性强,不容易被克制,但代价就是消耗大。   肯尼斯要是有足够的魔力,早在一开始——‘比翼’启动第一发【处刑之枪】夷平鲁巴雷一族的驻地时就让菲尼克斯挡下来了。   说白了,还是不划算。   但艾尔芙就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的契约是最普通的使魔契约,虽然打上了肯尼斯独有的印记,但只要艾尔芙愿意,她花点时间就能挣脱。   契约固然薄弱,不过相对的,肯尼斯不需要再多付出什么,更不需要魔力供应。   换言之,艾尔芙的一切消耗均由她自身承担。   天生的对神秘压制力,看似局限性很高,可如果再加上第三法副产物的灵魂物质化体质呢?   作为‘突然之间诞生’的上位幻想种,她本身就是奇迹的化身。   无父无母,自然身体也是天赐之物。   平时随意变换身形还瞧不出来有多大战术价值,可到了真正战斗的时候,就能体现出那恐怖的续航力。   打不死,耗不死。   最可怕的是,如果神秘的强度不如她,怕是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就是这么的极端。   这次没把艾尔芙带在身边,不得不说是肯尼斯的小失误,错估了白翼公的底蕴,认为只要白翼公不会全力动手,凭两柱魔神就能应付一切状况。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时机。   第三个‘卵’已经成熟了。   无论是用来强化魔神,还是召唤新的魔神都绰绰有余。   肯尼斯原本的想法是用这个‘卵’来强化现有的魔神,顺便试验一下看看能否‘二次觉醒’,再不济也能临时增强战力,以应对战局变化。   不过‘卵’离开祭坛就会逐渐虚弱化。   用的是还好说,用不上就亏了。   肯尼斯也不确定能不能用得上,所以就干脆和雷夫商量着,要是出了什么异状就让艾尔芙送过来。   方法就用‘橙子之旅’。   这是橙子出于对肯尼斯拥有战车那等‘浪漫’的飞行工具的羡慕而发明的一种飞行技术。   听起来很普通,但原理却很夸张。   事先设定好目的地,然后把人像是搭在弓弦上射出去一样,速度快得夸张不说,最值得一提的是——目的地是锁定的。   换言之,即便目的地正在移动,被弹射出去的人也会跟着移动。   只要将‘目的地’锁定在某个人身上,就不用担心到了地方找不到人。   虽然在使用者看来飞行体验极差,但对艾尔芙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兴许还是一种新颖的享受。   状态丝毫没有下滑,还在天上就能精准把握好时机,飞快冲下来将‘比翼’投射的【处刑之枪】挡住。   换成其他魔术师,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东西没坏吧?”   “当然,雷夫教授已经检查了很多次,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那就好。”   从它身上解开扣子,肯尼斯把箱子取了下来,然后对一旁严阵以待的【埋葬机关】俩人说道。   “克里斯,不介意的话能帮我争取一些时间,我要送这家伙一份回礼。”   “靠这头幻想种不行吗?”   克里斯一脸狐疑。   他可是知道的,肯尼斯有好几头实力强劲的使魔。   或者说魔神。   复兴所罗门王的奇迹。   不管这里头有几分水分,能接连打败两个‘祖’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抱歉,都已经战力大损,派不上用场了。也别指望我旁边这家伙,对方是‘天使’,可没什么压制性可言,最多持平就不错了。”   肯尼斯面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能骗鬼的真话。   而之前没能参战,不了解但是情况的克里斯和修女显然就信了他的邪。   确切地说,是没多少时间犹豫。   ‘比翼’不是那种打着打着就掉线的BOSS,之所以给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纯粹是在做准备。   明知有能够挡下那一击【处刑之枪】的艾尔芙在,再用刚才的方式打突袭完全是浪费力气。   “——主以力制海,以智伤喇合。”   额前刻印随着轻声哼唱的圣歌在扩散。   并非是变大,而是蔓延到了虚空。   比翼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因为出现了意料不到的敌人而惊讶。   她只是在单纯,为击败敌人,达成目的而行动。   毫无干劲,毫无热情。   尽管如此——   “然则,这些乃主的道路的一小段。跟随着主,我们所听见的是,冰山一角吗。谁人可领悟其雷鸣的威力。”   当她哼唱完毕之后,身旁、头顶、脚下,宛如十字架一般包围着她的刻印却陡然间散开,占据各个位置,犹如移动炮台一般对肯尼斯等人发动接连不断的地毯式轰炸!   升华后,近乎于世界触觉的感知告诉她,那个逼迫自己至此的男人手里正提着极具威胁性,又充满罪恶的东西,务必要将其消灭。 158.为美好天使献上魔神(中)   平时训练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艾尔芙第一时间挡在自家主人身前,兽躯宛如吹气球一般膨胀数倍不止,几乎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大气被撼动,虚空掀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   分化成数十道细长光柱的【处刑之枪】撞上声浪冲击,像是陷入泥沼里,前进势头不由受到阻缓,所幸术式结构稳固,否则被一声吼散也不是没可能。   虽说影响不大,但却出现了一秒的延迟。   这个时间可能对一般人不算什么,可是对克里斯和修女来说,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只见银发壮汉全身魔力好似燃烧的气血一般升腾。   没穿衣服的上半身肌肉突然膨胀数分,接着又恢复如初。   在这转瞬即逝的过程中,体内隐约有雷声轰鸣。   古铜色的体表像是放在锅里煎炸的肉一样‘咝咝’作响,还有蒸汽浮现,但肤色却不见有所变化。   这是魔力循环过快,产生的物理性热量在溢散。   不过……由于他的肉体强度过高,以至于别说是烧伤了,就连发红的现象都不会出现。   “啃食我骨,削挖我心——熊熊燃烧的天骸之下,巨人昂起头颅!”   他的喉咙里迸发出强有力的咒文。   与其说是吟诵,不如说是在单方面地做出宣告。   对谁?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自然是他自己。   肯尼斯不禁侧目。   银发壮汉用的语言,并非现代英语。   而是千年前肆虐于北欧地带的维京海盗擅用的土语,虽然据说在瑞典和丹麦还有维京人的存在,但那已经失去了原始的本性,就像丢掉了上进心,沉迷享乐的魔术师。   最初的维京海盗之所以能够横行八方,靠的可不是现在世人认为的那些因素,而是魔术。   确切地说,是兽性魔术。   北欧人认为穿上野兽的皮毛就能获得跟它们一样的力量。   ——这正是‘狂战士’的由来。   而兽性魔术也是基于这种原理。   最初是模仿。   通过模仿野兽,学习它们的精神、捕杀猎物的方式。   到后来,就演变成为了一种种类繁多,传承方式更是错综复杂的魔术体系。   但最根本的的原理依旧是——凭借特殊的自我暗示,引出潜伏于本能的兽性,再藉由秘法获得与兽同等的魔力、腕力、恢复力、嗅觉……种种力量。   区别只在于‘秘法’的内容罢了。   各家有各家的技术,这在西洋正统魔术师也属于常见现象。   如果肯尼斯没猜错的话,克里斯应该是搭上了维京人那条线,或者他自己就是维京人后裔,所以才习得了兽性魔术。   但是真正让他侧目的绝不只是‘克里斯会兽性魔术’这个原因而已。   “呼——!”   银发壮汉深吸了口气,像是有大量魔力灌入体内一般,肌肉再度鼓胀起来,那绷紧的身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座钢铁铸成的山。   尽管不如山那么高大,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却是比山峰还具有压迫感。   ——轰!   右脚后跟的地面陡然开裂,不见脚下动弹,人就如蛇一般悄然滑到十米开外。   双手画着弧线将迎面而至的一道光线一举击溃,随后毫不犹豫地再变换动作,或摆臂、或跳跃、或转身踢腿……用一个个极具流畅感,又轻盈巧妙的动作拦住了所有光线。   如果说他之前的滑步如灵蛇一般,那此刻的他就是起舞的白鹤。   没有一道遗漏,也没有被周围的爆炸波及。   明明是处在极度危险的状况下,却是一副有惊无险的样子。   显然,克里斯是找出了规避一切危险,又能完美应对眼下状况的作战方案。   该说是战斗直觉呢,还是计算力强大。   总之这都比不上他展现出的那些绝技的冰山一角来得让肯尼斯诧异。   “果然能进【埋葬机关】的都没有正常人。”   以他的魔眼,加上丰富的魔术知识和实践经验,要说完全看穿克里斯的底细那是说大话,但看出个七七八八不成问题。   克里斯用的虽说是兽性魔术,可也不完全是兽性魔术。   在术式成立的那一瞬间,这个粗中有细的‘莽夫’的体质还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转变,接着使出一种同样看似朴实简练,实则技巧高明的古武术。   在东洋,古武术包含的东西很多。   其中最具价值的,莫过于呼吸法和步伐。   一呼一吸之间,体内自成循环,达成解放内在神性的一环。   而在以呼吸、步法、骨格,及存在本身生成神意的场合,此人就是凌驾魔术师,本身就是纯粹的魔术回路。   神道里也有‘拍手’、‘鸣弦’等带有武术性质,实则为‘神乐’的技术。   肯尼斯算是知道为什么克里斯知道‘太岁肉’了,敢情这家伙以前去过中国,从当地学会了一种古武术,藉此配合自身的兽性魔术。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很明智。   要知道中国流传至今的古武术绝大部分在创立之初或者完善的过程中,都有从兽类汲取灵感。   比如,公元一二世纪某位伟大医者开创的一种在武者们看来应该属于‘练法’的技术,取自五种动物。   想来那应该是神代之后,最古老的兽性魔术吧?   虽然没练过,但肯尼斯能‘看’得出来克里斯是投机取巧的。   明明没达到那个境界,却以兽性魔术临时获得了‘兽’的概念,如此一来,再使用这些模仿兽类的拳法武术自然也就威力大增。   肯尼斯也不知道克里斯师承何处,他只知道这种做法要是被那些武者知道了,绝对会痛斥‘邪门歪道’。   不过,也不得承认。   这种‘歪门邪道’的效果确实极为可观。   平时可能没有这种效果,但激活兽性魔术的秘法之后,克里斯那一手鹤拳当真堪称神形兼备,魔力融入气血,在体表构成肉眼可见的循环。   可洞穿数十公分钢铁的【处刑之枪】打在他的拳头上,却连表皮都打不破。   考虑到他的武术造诣不太可能达成这般程度,想必除了拳法之外,还学了一些以打熬筋骨体肤为主的‘横练法’。   跟克里斯战斗,无异于是在跟一头技巧精妙又体质强悍的人型凶兽厮杀。   哪怕民国的达人武师复生,也不见得能赢。   砰!   在克里斯冒死拦截【处刑之枪】的同时,修女也没光闲着,她可是知道前辈保护自己的用意所在。   超过半人高的枪管遥遥对准半空上那一抹纯白之影绽放出灿烂的火光。   达到超音速的子弹虽然依旧被‘比翼’体外溢散的‘神气’挡下来了,但随后却发生了极大的爆炸。   威力之大,比起坦克主炮也不遑多让。   那是单兵携带的云爆弹,大概还经过一定的改造。   因为不光有爆炸,还有紫黑色的毒气溢散。   触碰到地面,连焦黑的大地也被腐蚀了一部分。   不过对于铭刻于空间上,超脱现有规则的刻印就不管用了。   克里斯也没有对此抱有希望。   见浓烟和爆炸将敌人笼罩,丢失视野。   连忙对艾尔芙喊道:   “快,先去把那些刻印销毁。”   “别来命令我。”   艾尔芙横了他一眼,体型变回原来的样子,然后抬起前肢,转为机动性更强的‘人狼’形态,猛地窜了出去。   看到他们开始忙活起来,肯尼斯也蹲下身打开银白的手提箱。   雷夫的保险措施果然做得很完善,箱子里还自带护理机制,极大程度缓解‘卵’的魔力流逝速度。   “我也该动手了。”   确认过后,肯尼斯就把箱子再度合上,虚空中突兀地‘张开嘴’吐出一把精美的仪式剑,还有一个布袋子。   里面装的全是仪式用的道具。   “钻空子么……你们会钻,我也不能弱后啊。”   肯尼斯拔起仪式剑,抬头看了眼打得正热闹的战场,嘴里喃喃自语着。   他这一眼,看的不是好莱坞大片般的特效光景,而是存在于无形之中的一条‘线’。   线的一端在他身上,另一端……在烟尘笼罩的半空某处。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有趣的幼苗——《为提亚马特献上婚戒》   简介:作为迦勒底的一员,梅瑟斯与御主英灵们在第七特异点一同去迎击提亚马特,但是却并不能对提亚马特造成伤害,在此情形下,他无奈地拿出戒指……   提亚马特认出了这个人类在向她求婚。   提亚马特十分感动并拒绝了这个人类。   “……”   沉默之后,梅瑟斯掏出了迦勒底积攒的十余个圣杯,让提亚马特‘接受'了他。) 159.为美好天使献上魔神(下)   作为时钟塔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肯尼斯的基本功已经不能以‘扎实’来形容了。   只见他随手挥动剑锋,气流托起地上的宝石。   魔力轮转,宛如熔炉一般包裹,令其溶解为汁液。   继而,再度挥剑。   率先行动的依然是‘风’。   ——旋转。   但不单纯是旋转。   包含无形意志的大气摩挲着大地。   晶莹剔透的汁液随风而动,在地上逐渐勾勒出庞大图案的冰山一角。   这一光景让人不由想到‘研墨’。   风是手,液态宝石是墨,脚下大地是砚台。   以恰到好处的力道,仿佛倾注全部心神一般,不缓不慢地描绘出一个又一个‘圆’。   磨去浮躁,磨去瑕疵。   剩下的,便是达成伟大作业的‘材料’。   如果被时钟塔其他魔术师目睹此景,定会叹息不已。   因为这种艺术般的手法只有经验极其丰富,且拥有对魔力的精密操作的天赋之人才能办得到,凡夫俗子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学不会。   各种几何形图案、数字公式般的咒文、神铭边纹不断被鲜红的液态宝石描绘出来。   直径六点六米的仪式阵逐渐成型。   立于中心处的肯尼斯表情肃穆,眼眸微闭。   有的魔术师曾说过,魔术阵内侧即是一个微观宇宙。   蕴藏着与现实不同的独特法则。   而那个,就是魔术师们苦苦追求,怎么也放不下的真理。   尽管只是暂时,但他确实‘听’到了——   脚下这颗星球的心跳。   这是因为仪式阵在干涉现界,身在其中的自己,知觉也被无限放大了。   肯尼斯无暇顾及这些,他正在最大程度地精炼体内的魔力,犹如磨刀一般,做着仪式前的最后准备。   在之前的战斗中,魔力不可避免地消耗了三分之一。   ‘魔神召唤’是一种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的超精密作业。   虽然为魔神塑形不是用他的魔力,但要让召唤仪式运转起来,就需要他自己来动手了。   此外——   现在,这个瞬间,地球正以每分钟三十公里的速度进行着公转。   而会给魔神带来很大影响的七颗行星,也在互相影响、牵制着对方,同时重复着复杂的自转与公转。   因此,要唤起新的魔神,苛刻的条件多得令人发指。   从‘卵’的成熟,到魔神情报体的采集与写入。   还有时机,以及魔力的问题。   可以说不但要通晓天文地理,有良好的召唤环境,还得计算配合行星与地球的位置关系,以及精确到以分钟、以秒为单位的魔力操作。   即便一一满足以上条件,失败率也不是没有。   肯尼斯之所以能够连续成功两次,不是因为他运气好,而是因为他有一双‘擅于发现错误’的魔眼。   毫不夸张的说,‘魔神的召唤’比起只要御主攒够魔力,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儿任由圣杯动手的‘从者召唤’不知复杂多少。   若非眼下有现成的良机送上门,他是绝不可能冒这个风险的。   诅咒魔术有‘失败的诅咒会反馈到施法者身上’的说法,而失败的魔神召唤要是处理不善,大概会带来核污染那种级别的灾害。   “……差不多了。”   半分钟后,仪式阵彻底成型。   肯尼斯紧握剑柄,凝视着前方战场。   所谓的良机。   就在敌人身上。   她把‘神殿’拆了,融入己身,整个人化为供神意降临的‘通天塔’。   ——这只是魔术上的形容。   用常人也能理解的说辞就是,她把残破的神殿拆了,堆砌成一座高塔,自己爬上去立于顶端,宛如天线一般把存在于世界外侧的魔力引入现界,再令其降临己身。   之后,‘比翼’为那些空白、纯粹的魔力赋予了‘姓名’,加以定义。   这就是她使用的天使召唤术的本质。   肯尼斯所要做的,就是将她手上的‘魔力传输通道’抢过来,用于召唤魔神。   时机什么的,已经不需要在意太多了。   ‘神殿’释放的【处刑之枪】让天空磁场变得紊乱,一一对照行星的角度、方位是行不通的,除非将混乱的力场也加入计算,但那就太难了。   仅凭个人是不可能完成如此庞大的运算,即便有‘切割思考’也不行。   不过——   虽然天空磁场是紊乱的,但也不是没有‘稳定’的区域。   没错!就是‘比翼’自身。   她要引入世界外侧的庞大魔力,同样是一项精密作业。   ‘塔’不仅是高,还带有稳固的性质。   换句话说,走她这条路就能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时机、魔力。   至于魔神的情报体写入,肯尼斯并没有来得及做。   毕竟,要是做了也就不能用来强化魔神了。   不同的情报体会之间会产生冲突,轻则可能会产生人格分裂,重则自灭。   虽然没有情报体,但‘卵’包含的魔术基盘注定它只能孵化出新的魔神,至于是什么……那就不知道了,如果魔力给的充足,或许能召唤出不完全体的至上四柱。   坦白地说,肯尼斯不会因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欧洲人就深信气运之说,他一向是需要谁才会去收集专门的情报体,再将其召唤出来。   像这样碰运气的事情,肯尼斯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成本太高,万一召唤出不合心意的,比如只会弯曲树木、奏响乐器的某个独角兽魔神,那就真的亏成‘马’了。   但要是通过‘比翼’——将她作为祭坛,来召唤魔神,那么召唤出的定然是与她相性最高的。   七十二柱魔神不少是堕落的天使,或者以天使为原型的恶魔。   无论哪个,实力都不会太差。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前提条件。   “弗内乌,交给你了……”   伴随着因果线回馈来的肯定情绪,放在地上的银白手提箱倏地沉入地面……不,是沉入漆黑的魔海当中。   肯尼斯就站在仪式阵里,静静地看着。   静静地。   等待,那昭示终结的一刻到来。   ……   在肯尼斯刻画仪式阵的这段时间里,【埋葬机关】的两人组和艾尔芙遭到了相当大的阻碍。虽说只是为了牵制、拖延时间,但同样是付出了不少精力。   纯白少女体外的‘神气’看似无害,却比什么东西都来得牢不可破。   子弹也好、炮弹也罢。   全然无法造成一丝伤害。   ……这也难怪。   修女的装备基本是达温提供的,此次主要是跟死徒战斗,所以她携带的装备清一色是对死徒专用,遇到性质相反、更强的座天使,就指望不上了。   认清现实的修女只能由‘主攻’转为‘打掩护’,为前辈克里斯和黄金兽·艾尔芙创造机会,同时想方设法击溃那些飘在半空的刻印。   ‘比翼’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通过刻印发动【处刑之枪】。   而她大概也知道克里斯和艾尔芙拥有匪夷所思的弹跳力,能够跳起来攻击到自己的刻印,所以有意识地提升刻印的飞行高度,然后形成覆盖性的火力交叉网。   在场三人,能攻击到刻印的也就只有修女了。   她的掩护任务内容其实就是以攻代守。   消灭那些刻印,逐渐粉碎敌人的火力网,打开一条缝隙,好方便其他人攻击敌人正体。   这种战略方针并没有错,甚至还取得了一定成效。   无论是《以西结之书》还是《以诺书》成书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千年,因此在面对少说三千年神秘的艾尔芙不存在优势可言。   之前的轰炸没有对她没有造成伤害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身兼兽性魔术的武术异类克里斯凭借蛇形拳的步伐,鹤形拳的身法,总是能避则避,避不开就靠‘横练法’和拳法硬碰硬。   两人就这样飞快接近‘比翼’,接着同时发动攻击。   然而——   却没有取得任何成效。   缠裹着炙烈魔力,暗含阴毒透劲的拳头尚未触碰到‘比翼’,就被她有意识创造出的‘神气’结界挡住。   艾尔芙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只见她整个人化为一道金色的闪电扑上去,按照正常发展来说,她能一爪子带走比翼的脑袋。   可是,萦绕于‘比翼’周身的‘神气’宛如无形的铠甲,顽强抗住来自身后的狼爪。   “这……?”   艾尔芙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见识还是太少了。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按理说,既然对方的招数对她不起作用,那就代表神秘的强度是低于她的,既然如此,没道理对方伤不了她,而她也攻击无果。   之前也说过,《以西结书》和《以诺书》成书时间都不超过三千年,后者更是打着以诺的名义撰写的,顺便一提《所罗门的钥匙》这部著作也是如此。   【处刑之枪】不起作用,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   这不代表‘比翼’自身也受到这两部著作的影响。   她夺回的是祖辈失去的荣光。   而那个时代,不仅比三千年的所罗门还要早,甚至——还在大洪水之前。   自身拥有绝对防御。   外面有【处刑之枪】灭杀强敌。   ——赫然是之前与肯尼斯战斗时运用的模式。   如果找不出破绽,艾尔芙倒还好,克里斯绝对会被耗死。   就在战局一筹莫展,银发壮汉都想回头质问某人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好了没有的时候。   艾尔芙突然听到了她所熟悉的主人的声音。   “我来干涉她的行动,你找机会把东西塞进她体内。”   很短暂的留言。   虽然意思很明确,但艾尔芙一时有些愣神。   干涉?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要怎么干涉?   还有‘东西’又是什么?   没等艾尔芙脑子转过弯来,她忽的注意到‘比翼’那张毫无人性化色彩的面庞上浮现出不自然的僵硬。   就好像,轮子正在转动,有人伸手强行把它按住了似的。   尽管不是很明白。   可既然主人这么说了,那就只能上了。   艾尔芙的思维很单纯。   正因为单纯,有的时候才显得恐怖。   比如:眼下。   克里斯还没反应过来,艾尔芙就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人狼形态的机动性远远凌驾于声音之上,加上极度凝聚,以至于噼里啪啦的作响的魔力覆盖体表。   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一道黄金般的闪电撕裂长空。   明明身处于险境,可‘比翼’并没有去看艾尔芙,她的目光越过大地,落在了肯尼斯身上。   那短暂的,不足以常人做任何事的时间中。   她理解了现状。   自己的异状是拜那个男人所赐。   虽然魔神已经被排出体外,可转让的部分契约依旧存在。   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对方正以那个不成形的魔神为媒介,利用那部分契约间接干涉她的行动。   确切地说——   是让魔力编织的诅咒,沿着那条存在于无形中的‘因果线’注入她的体内。   与其说干涉,不如说是干扰。   ——轰!   狼爪撕裂稀薄的‘神气’。   几乎同时,不知何处响起水花声。   虚空中‘喷吐’出一个银白手提箱。   也许是没关紧,也或者是有意而为。   箱子里的东西掉出来了。   ‘比翼’看得很清楚,一颗既像是晶体,又像是种子的奇异之物。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被莫大的战栗支配全身。   可思绪还在运转,甚至,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下意识地,想要反抗。   可是黄金兽却突然将她抱住。   是因为考虑到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所以干脆用这种方法制住敌人的行动吗?不管怎么说,这个做法的确让‘比翼’微微一怔。   紧接着,一条金色的尾巴卷着红色种子,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   “……?!”   这一幕看得地上的克里斯还有不远的修女一脸呆滞。   是的。   艾尔芙没办法对身为‘座天使’的她造成伤害。   可是不代表不伤害就没办法把主人吩咐的东西塞进敌人的‘体内’。   对她来说,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思考。   因为她平日里除了训练就在吃。   说到体内,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胃部’。   虽然不知道主人指的是不是胃部,但胃部肯定是体内。   “干得漂亮!”   肯尼斯嘴角裂开,毫不犹豫地激活脚下的仪式阵。   下一刻——   象徵生命的赤色渲染天地。   与之相对,‘比翼’身上爆发出极度不详的魔力,宛如蚕丝一般将她逐渐缠裹起来,即使干涉已经结束,反应过来的她想要吐出嘴里的红色种子也办不到,因为‘卵’本质上是魔力集合体,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就满足了‘祭坛’的条件,而当肯尼斯启动仪式阵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命令——!”   短促的咒文撼动大气,也扭曲了现界的法则。   即使不清楚个中缘由。   但克里斯和修女也隐约感受到了。   ——有某种强大的存在,正在苏醒过来。   作者留言:   (感觉就算变成了一更也没摸到几条鱼...总是两千五、三千,甚至四千大张都出来了,窝感觉是一头不合格的鸽子...) 160.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上)   盖朗厄尔峡湾下游沿海,尚有不少类似其源头‘盖朗厄尔村’的村镇,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来个。   身穿粉色西装,拄着手杖的男人,不缓不急地走在街道上。   在他周围的房屋不知为何全化为废墟,大地也遭到极大破坏,到处残留着仿佛脚印般的巨大深坑令人不禁想到特摄片当中的光之住民与异星来客的战场。   此外,如果河岸也算是村镇的一部分,那么这一部分现在就可以去掉了,因为它已经不存在了。   像是发生了洪灾、泥石流之类的灾害似的,导致河岸尽皆沉入水中。   可以说,半个村镇都毁掉了。   “啊~真是应承下了一项苦差事。”   男人瘪了瘪嘴,颇为懊恼地嘟囔着。   作为一个环境保护主义者,他很不希望看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光景。   只不过,这里头有大半责任在他身上。   因为绝大部分的破坏,都是他造成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可抗力?   对,就是不可抗力。   若要歼灭敌人,以他的战斗方式必然就会出现这种结果。   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做了’。   等到做完了再报以诚挚的忏悔。   集恶行与善意于一身的魔王,这就是他——‘魔城’梵·斐姆。   立于与同胞白翼公相反的表侧世界的‘吸血鬼之王’。   梵·斐姆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纯粹是因为‘比翼’的战术布置。   让最适合战场的他带领鲁巴雷还有白翼公召集的死徒援军去截杀协会、教会的联军。   其结果,算得上是大丰收吧。   毕竟有鲁巴雷这条‘地头蛇’在。哪怕协会、教会分兵两路,侦查工作做得相当完善,可他们始终是有目的性的前进,只要是往盖朗厄尔村靠近,就势必能逮住他们。   梵·斐姆的工作很简单。   等着猎物上门就好了。   越靠近盖朗厄尔村,两大势力的兵力就越是集中,说白了,这就是个‘包围圈’。   协会还好,仅仅一百五十人精英部队,分化成十几个小队,被逮住也只是一小部分,但教会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派来的异端审问骑士团,其源头可追溯至十字军、圣殿骑士。   进可化为无坚不摧的矛。   退可化为牢不可破的盾。   这就是团体的力量。   虽然很励志,可当他们碰到梵·斐姆的时候,一切优势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如果说异端审问骑士团是战无不胜的王牌精锐,那么梵·斐姆就是能够一举扭转战局的战略武器,就好比让一个集团军去和核弹硬碰硬,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又如何能胜?   其结果就是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幕——   包括附近山林在内,这个籍籍无名的小镇被打得支离破碎。   由大骑士长率领的数百人,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这还是因为这位年迈的‘祖’没有追杀欲望,否则他们的下场只有全军覆灭这一条路可走。   教会事后应该会勃然大怒,直接将针对他的讨伐计划提上日程。   不过想来梵·斐姆也不会放在心上。   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也不见有谁能成功。   大概只有到了星球死亡的那一刻,才能拉着他陪葬吧?   “整整一个大队啊,白翅膀混蛋知道了估计会幸灾乐祸好一阵。不行,回去非得让他提价,仔细想想,我的出场费怎么能这么便宜?”   梵·斐姆从西装胸口掏出白手巾,轻轻擦拭着表面有少许焦痕的手杖,只可惜怎么擦也擦不掉,不由皱了皱眉。   这是那个大骑士长临时前留给他的‘纪念’,只可惜他并不喜欢。   “只能换一根了,哎呀,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竟然能让陪伴我上百年的老伙计不得不退休,看来除了神棍,也不是没有能人。”   回想起对方最后为了掩护部下而拼死一战,老魔王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冷不丁地问道:   “鲁巴雷那边情况如何?”   话音落罢,一道影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只是个纯粹有着人类轮廓的异类。   口部张开,没有牙齿,却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已经歼灭三十人以上,正在搜索其他敌人的踪迹。虽然他们也损失不小,但有您的王牌魔偶参战,纵然敌人是巴瑟梅罗,也没道理会败。鲁巴雷甚至把收藏的礼装、概念武装都掏出来了,看来他是真的很想摆脱‘祖的候补者’这个名头。”   “这是当然的,没有哪个死徒能抵挡住能成为‘二十七祖’的诱惑,不过……”   说着,老魔王忽的停了下来。   脖颈转动,目光望向了峡湾尽头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与峡湾同名,村镇,其名为‘盖朗厄尔’。   或许再过二十年,它会因峡湾而出名,成为当世一流的旅游胜地。   但,现在——它的存在意义就只有一个。   成为奠定这场战场的基础。   “无论鲁巴雷再怎么努力,都只是配角。要说出风头,谁能比得上那个臭丫头?特·梵姆那家伙还真是好胃口啊,不单单一个鲁巴雷,居然还想趁此机会推她上位。”   如果‘比翼’和鲁巴雷同时成为二十七祖。   那么死徒最高议会的格局就会被颠覆。   两人均属于白翼公一方。   白翼公虽说是死徒之王,可他只有名义上的最大发言权。   这是因为还有黑姬势力存在。   双方基本上就相当于死徒世界的教会与协会。   一旦再多出两个‘祖’,白翼公一方就能趁此压过黑姬一方,并充分活用优势,慢慢蚕食黑姬一方。   显然,除了肯尼斯之外,白翼公也是有别的目的。   没人是真正的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而投入到这场局部战争当中。   “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答应伸出援手呢?”   影子诧异地问道。   这世界上应该没人喜欢被利用吧?更何况,还是心高气傲的死徒,与白翼公并驾齐驱的魔王。   “……?”   梵·斐姆正想说话,忽的,一阵战栗感如落雷般打在他身上,令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发、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大源魔力突然间暴增这么多?”   影子也感受到了。   声音在颤抖。   下意识地转动头部,遵循本能的指引,望向天边。   巧合吗?除了角度不同,它和梵·斐姆看得是同一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根本不需要问。   不如说,他们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的那些人,才会出现在这儿。   “这是什么?魔力吗?还是说……意志?”   梵·斐姆喃喃自语着。   影子看向他,却只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凝重。   就好像有流星划过天边,正欢喜的时候,突然发现流星往自个方向砸过来一样。   既有凝重,又有说不出的愕然。   “这是大小姐做的么?”   “你觉得呢?”   “……”   影子无语凝噎。   作为陪伴于‘比翼’身边时间最久的人,它又如何会分辨不出‘比翼’的魔力反应?   关于契约,其实它也了解一些。   不如说,它就是因此被白翼公派去监视‘比翼’的。   之所以因为没有跟着‘比翼’,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毕竟【处刑之枪】是没长眼睛的,万一连它一块劈死了多冤。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伸出援手对吧?”   梵·斐姆忽的出声。   接着,不给影子应答的机会,撂下一句话,扭头便走。   “这就是理由。”   “……”   影子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是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还是说,事实上。   老魔王正期待这样的展开?   不管答案为何,唯一能够断言的是,战局已经朝着未知的方向奔走,再也拉不回来了。   作者留言:   (这是10号的更新,等会儿再把今天的也写了,直接把这段剧情完结,就不拖到明天早上了,至于第二章更新时间,不好说,中午十二点前应该能搞定吧。) 161.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下)   天空在坍塌,宛如碎裂的玻璃一般。   星光、雨云……那些构成常人眼中的苍穹的一份子,也都因此遭难,变得面目全非,化作无数灰白的,比雪花更凄冷的尘埃颗粒。   ——飘动着。   像是残留下来的灰烬在为即将诞生于此世的不应存在之物而歌颂、起舞。   倘若向上、向着更远的彼方眺望,将会看到苍穹的伤口。   那是好似黑洞一般的‘孔’。   尽管谁也看不出变化,但事实上,它正在不断地旋转。   藉此把存在于世界外侧的,未经使用的大源魔力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这个世界。   苍穹之下的大地,是一片仿佛被烧尽生机的焦土。   大概十几年内都不适合居住了,与现代科技水平无关,单纯是灵脉受到损伤所致。   一方土养一方人,这个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   “所谓的‘回礼’原来是指这个么……”   克里斯长吐了一口浊气。   明明只是个常识般的简单动作,可是到了他身上就变得不普通了。   吐出的气好似箭矢一般,极为凝实,久久不散。   感觉如果有人站在他面前,甚至会被这一口气洞穿身躯。   武术的基础在于呼吸法,可以说,呼吸法就是一门武术的全部。   学不到这个,再怎么苦练技巧也只是止步于凡人范畴。   这口气泄出去了,也就说明他没打算再动手了。   ——也难怪。   明明是打算借刀杀人的,却被反过来利用了一番,辛苦自己,成就了别人。   尽管自己也不算亏,可那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银发壮汉脸色阴沉如水,转过身看了眼肯尼斯,又抬头凝望半空尚未孵化出来的‘蚕茧’。   他要没猜错的话,肯尼斯是想利用‘比翼’达成新的魔神召唤。   不然,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来自世界外侧的魔力取代灵脉的作用,正在源源不断注入‘蚕茧’,化为纯粹的养分。   尽管不知道‘蚕茧’内部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但从纯白的‘蚕茧’逐渐被染黑这一点来看,‘比翼’大概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是知道的,感染魔术的精髓就在于‘染色’。   媒介也是同样如此。   恐怕,等到‘蚕茧’彻底变成黑色的时候,新的魔神就会诞生。   “……”   克里斯眉头紧皱着,他在思考如果趁现在打断对方的召唤仪式,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然后。   他暗叹一声,无奈放弃这个念想。   老实说,即使有天大的好处,想办到也不容易。   因为边上儿就有个能把他的兽性魔术克得死死的上位幻想种在,真打起来不仅会败,还会死得很惨。   算了,这种事情还是留给那位大人去考虑吧。   此番能歼灭‘比翼’这个棘手的政敌,加上到手的胃界教典,该完成的任务都完成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隐退’比较好。   银发壮汉暗想着。   时间在默契的寂静中悄然流逝。   真要说来,也不长。   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蚕茧’已被尽皆染黑。   ‘比翼’自身是召唤天使降临的塔,是容器。   故而,被强行塞入她体内的‘卵’所孵化出来的存在,也会令身为容器的她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在炼金术中,黑化(Nigredo)象徵着腐败、死亡等不详的意义。   而当这一现象发生在作为‘座天使’的少女身上时,则是代表世人所知的——堕落(Degenerate)。   咔嚓。   ‘蚕茧’不出意外地裂开了。   没有爆炸般的魔力放出,也没有天地失色。   ‘祂’,于静默中来到这个世界。   宽大的足以轻松笼罩两个成年人的黑袍无风而动,戴在头上的宽大圆锥帽子,让人不由想到中世纪的女巫。   帽檐下,是一张与‘比翼’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   若要以人类的审美观来说,绝对能博得任何正常人的赞美。   可那稀薄的存在感,却如一缕青烟一般。   转头即忘却也毫不奇怪。   甚至于,像这样存在于眼前,都给人一种‘祂’随时都会消散的错觉。   明明身形是那么的凝实,一点也不虚幻。   到底是为什么呢?是那稀薄的存在感造成的吗?   暂时没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众人正在承受着一股无形的重压。   ——是魔力。   随着大源魔力的浓度上升,对人体的影响也在加重。   不过那都是次要的。   真正的原因是,‘祂’的意志在排斥着众人……尤其是肯尼斯。   “……因为是非正式召唤,契约也没有及时建立,所以受到了‘比翼’残留意识的影响么。”   感受到那双熟悉却又陌生的双眸蕴藏的纯粹敌意,肯尼斯陷入沉思。   魔神召唤是一项风险性很大的作业。   操作难度是一回事,还有就是契约。   若不在召唤的同时签订契约,魔神很有可能会反叛。   如菲尼克斯这样性情温顺的魔神毕竟是少数。   而眼前这个。   毫无疑问,是披着‘比翼’外壳的魔神。   但,具体是哪个魔神。   肯尼斯就不清楚了。   不过就算反叛,出于过去对‘卵’的精心培育之恩,魔神也不太可能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他展露敌意。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魔神在成型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母体——‘比翼’的影响。   一言蔽之,就是夹杂私货了。   “喂,埃尔梅罗,你可别告诉我你费了这么大劲结果搞出个更棘手的玩意,虽然也算是解决了‘比翼’,但这种脑筋急转弯般的笑剧还是免了吧?”   从刚才开始,克里斯就感觉皮肤隐隐刺疼。   虽然没有一丝火药味,可他却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不远处的修女也咽了口唾沫,抓紧手里的狙击枪。   “……”   肯尼斯紧抿着嘴,无言凝视半空的身影。   ‘祂’同样回以视线。   这般光景,正如开战之初。   只不过这次位置颠倒了。   变成她在天上,他在地下。   “我,命令——!”   金发青年抬起右臂,结合戴在指上的圣遗物之戒,对‘‘祂’’来说就好像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充满威慑力。   肯尼斯很了解现状。   不如说,他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这次召唤与过去不同。   关于魔神的情报体没有在召唤之前就注入‘卵’,而是以相性为主,召唤出一个空有魔神之身,却没有‘深度’可言的空壳。   不过魔神的情报体本就深埋于脚下这颗行星当中。   随着‘祂’被召唤,与其相关的情报体也会受到‘吸引’,自然而然的,犹如回归一般注入‘祂’的体内。   考虑到‘祂’现在的态度,估计取回一切,甚至觉醒权能之后,也照样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既然如此,就只有趁现在将其压服,以免夜长梦多。   要知道,对魔神感兴趣的可大有人在。   万一发生发生了小说般的故事,比如‘祂’现在逃走了,在不断的追杀下逃到日本,遇到了某个平凡的高中生,先是一段让人哭笑不得,充满青春气息的喜剧,接着作为大BOSS的自己再登场,最后……高中生被杀,‘祂’继续逃跑,那还有完没完?   肯尼斯话音刚落,恍若幽灵、鬼魅一般飘在天上的少女手上突然冒出一本书。与衣袍、帽子一样,都是相当不符合‘祂’的身材比例的‘大型物件’。   书籍封面没有书名,只有伤愈完毕留下的疤痕似的残痕。   或许,这就是把书名、作者名之类但凡会暴露此书信息的字样都给抹消之后留下的痕迹。   只见直径超过十米的魔术阵在‘祂’身前陡然铺展开来。   来自世界外侧的魔力倾注其中。   紧接着,‘祂’的指尖触碰了魔术阵中心。   轰!   在描绘着同心圆的仪式阵中,魔力形成的电弧汇聚成仅仅一道的巨大光柱。   “休想得逞!”   离得最近的艾尔芙第一时间挡在光柱前方,以身躯硬生生抗住魔力奔流的洗礼。   伴随着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声响,天地为之失色。   一秒钟,一切都被碾碎。   除了艾尔芙。   “这是……【处刑之枪】?!”   一旁差点被暴风掀飞的克里斯瞪大眼睛,语气透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那是只有‘比翼’才会的绝技。   别人是模仿不来的。   但看样子,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冒牌货’不仅会,而且似乎还对这项术式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否则就算是‘比翼’本人,也不可能在短短一辆秒内,不做任何蓄力就释放出如此恐怖的一击!   不过再如何离谱,也不如仅凭一己之力挡住这般攻势的黄金兽来得离谱。   然而,却不曾有人注意到飘在半空的‘祂’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人已绕开黄金兽,宛如瞬间移动般突兀地出现在肯尼斯的面前。   书本再度翻过一页。   相似的魔术阵骤然显现。   这次不是类似【处刑之枪】的光柱,而是一道恍如神魔般的高大身影。   一步踏出,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尽管面貌模糊,看不清楚。   可那体型、以及呼吸间随之挥动的铁拳所产生的骇人气势却特别好认。   ——【埋葬机关】第七人的克里斯。   确切地说,是被定义为‘克里斯’的伪物。   魔力缠绕拳头,全身仿佛拧成一条绳子似的,力道经过脊椎大龙层层递增,最终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在肯尼斯的眼中,‘克里斯’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朝着自己扑过来!   “蛇、鹤,还有虎。原来如此,传自千年古刹的五形拳么……”   他不仅没有任何惊慌,脑海中甚至还闪过了这样的猜测。   ——砰!   ‘克里斯’的拳头打在了看不见的墙上,发出令人胸口发堵,心脏都要炸裂开来的沉闷巨响。   这是召唤仪式阵的运用方式之一。   不少魔术师都喜欢在召唤程序中加入这种机制。   就是为了应对外敌入侵,或者召唤物反噬使役者的情况。   “我,命令——!”   肯尼斯面不改色,第二次重复专属咒文。   ——砰!   ‘克里斯’第二拳落下,将仪式阵构成的结界打出裂痕。   “我,命令——!”   第三遍。   要论速度,‘克里斯’的拳脚攻击速度绝对在肯尼斯的语速之上。   在他重复第三遍的时候。   结界就已被暴力打碎。   即便如此,肯尼斯依旧不为所动。   短短几米的距离,对于精擅蛇形拳的‘克里斯’而言,无非是一瞬间的功夫。   但,有人不会给‘他’这一瞬间的功夫。   ——哗啦!   巨大的水花声与漆黑翻飞的水花相映得彰。   算上尾巴,二十多米的巨鲛一跃而起,将‘克里斯’顶飞。   那冲击力绝不会比被每小时两三百公里的高铁来得逊色,纵然习得了‘横练法’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鱼影拔地而起,犹如一道疾驰而过的火车一样隔绝了‘祂’的视野。   而当碍眼的巨鲛消失,‘祂’率先看到的却是在眼前放大的拳头。   ‘祂’下意识地想要启动防御手段,可是莫名地身体一僵,就好像内脏、全部的一切都被搅乱了似的,失去了对知觉的支配,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   于是,拳头落在‘祂’的脸上。   无论力道,还是出拳的速度,都远远不如克里斯和他的伪物。   但对于‘祂’而言却是各种意义上的震撼。   圆锥形状的大黑帽子掉了。   手里的书本也掉了。   少女一阵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看到这一结果。   挥拳者——肯尼斯不满地皱起眉头。   “看来我真得好好锻炼身体了。”   虽然附加了强化魔术,可是强化的效果是根据身体强度和个人天赋而定。   他恰好两者都不占优势。   不然哪怕对方是异类,也会被一拳撂倒。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原因在戒指上。   肯尼斯是用右手,也就是戴有圣遗物之戒的手来揍人。   并且在揍人的过程中,把之前编织好的术式头——确切地说是契约,通过戒指烙印在对方的身体上。   “女人也好、老人也好、小孩也好……哪怕是弱小的蚂蚁,我也会一视同仁,换言之,我可不会因为你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而且以后还得给我打工而手下留情。”   说话间,又是一拳挥出。   少女被彻底打翻在地。   ‘祂’没办法还手,甚至连防御都做不到。   因为,‘祂’是以‘比翼’为容器,而‘比翼’之前被迫接受了菲尼克斯的部分契约。   真要说的话,‘祂’之所以能顺利诞生,也得归功于那份契约才行。   没有那个契约,肯尼斯就没办法干扰‘比翼’,为艾尔芙创造机会。   而‘祂’现在霸占了‘比翼’的身体,自然也要一并承担。   父债……不对,应该说母债子偿吧。   “你应该直接跑的,距离太远的话‘线’的传输效率也会降低,换言之我是阻止不了你离去,可你偏偏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主动靠近我。”   肯尼斯俯下身拎起少女领口黑袍,将‘祂’从地上拽起来。   “我现在就给上一堂临时的教学课,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谨慎,别因为对方是看上去比你弱小很多的存在就掉以轻心,更不要……轻视你的使役者。”   言罢,伸出右手。   看到那只戴有黄金戒指的手。   少女脸上出现了扭曲。   随着情报体的注入,显然‘祂’逐渐理解到了恐惧为何物。   下意识闭上眼睛,颤抖着等待着接下来的拳头。   可是,等到的却不是拳头。   而是不轻不重的弹指。   “……?”   除了单纯的触感之外,一点疼痛也没有。   不,倒不是说之前就感受到了疼痛。   而是跟她预想的反差太大了。   少女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大脑一时间陷入混乱状态。   这时,她听见了面前那个宛如年轻雄狮的青年说道:   “我不管‘那个人’对你影响有多深,总之给我记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对敢于违抗我命令的部下的容忍度是很低的,下次再犯,我就把你解体了。”   作者留言:   (果然不能奶自己...越写越多,日了祈喵了!) 162.有钱人啊,就喜欢找乐子   “……结束了么。”   看到那个有着少女样貌,实则是超乎常人认知的恐怖魔物被肯尼斯简单搞定,克里斯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肯尼斯那堪称算无遗策的本事感到叹服不已。   纵然曾在东方古国游历过一段时间,甚至有幸跟随千年古刹的传承者修行,几年下来经历的困难险阻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要多,无论是心态还是眼界,都可谓是得到极大的锻炼。   他也很清楚,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就如同魔术系统也有特性之分,甚至有人还说过‘所谓的魔术师,离开了魔术回路无异于常人’这种对于将力量、传承、血统视为骄傲的魔术师群体而言相当大不敬的话。   直到几分钟前,克里斯依旧对此深以为然。   但现在,他稍微改变了观念。   ——有些人,即使失去了魔术师应有的一切,也能通过别的方式来确立魔术师的特异性。   “结束了么?”   突兀地。   才从他嘴里冒出来不久的话语,又被别人说出来了。   但不是修女,也不是肯尼斯和他的使魔。   是一个陌生的雄厚嗓音。   响彻天空,降临大地。   结合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若是放在古代,被目睹之人奉若神明也毫不奇怪。   只见离地数十米高的虚空骤然扭曲。   紧接着,一条恍若桥梁一般的巨大手臂从中探出。   ……说起来,管那个东西叫做‘手臂’真的合适吗?   没有筋骨,没有血肉。   也没有肤色之分。   看起来就只是用一堆金属堆砌起来,再削成手臂形状的东西罢了。   尽管样式粗糙,没有半点美感可言。   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到在那其貌不扬的躯壳之下,咆哮奔腾的血液(魔力)。   一句话来形容——哪怕什么也不用做,单单正常的运转所产生的能量就能满足上百个魔术师一天下来的研究。   手臂末梢的五指摊开,让地上众人得以看清立于掌心处的身影。   那是个身穿粉色西装,面戴单片镜,拄着个手杖,要说是英国绅士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中年人。   虽说看上去很轻浮,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神特别清澈,嘴边带着的笑容也谈不上虚伪,不管怎么说,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平凡’。   放在普通家庭,大概会是个挺受小辈们喜爱的长辈吧。   在将那个男人放到地上之后,手臂就缩回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假如忽略男人身后的陷坑,完全可以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当成是一场幻觉。   “‘魔城’梵·斐姆……想不到白翼公居然把你请来了。”   肯尼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份,并不是他的情报渠道有多强,而是这个死徒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有‘名’。   身为国际屈指可数的财阀首领,又是自然环境保护协会的名誉会长,偶尔还会接受来自旗下赌场的大赛冠军的挑战。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梵·斐姆从始至终都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身份,以至于不仅魔术家系,就连寻常魔术师听说过关于他的逸闻。   比如:在摩纳哥的赌博之城有条大赌船,老板是个极为有钱的死徒……之类的。   而在普通人群体中,把他叫做吸血鬼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含义略有不同。   “因为我是商人嘛,有钱赚,还能满足自己的趣味,何乐而不为呢?”   被称为‘金融魔王’的死徒摘下礼帽,耸了耸肩,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面庞,最终——落在了肯尼斯身旁的黑袍少女身上。   “半物质化的幻体?不对,身体似乎还在,也有确切的实感……有趣,不单单是人格和魂魄作业,而是存在形式的覆盖么。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仅凭这个,就算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这趟也不算是白来。”   “鲁巴雷哪去了。”   不理会老魔王的感叹,肯尼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一次与白翼公的‘隔空斗法’,胜负点还在鲁巴雷身上。   是他先动手,随后白翼公接招。   也就是说,这场局部战争是围绕着鲁巴雷一族的攻防战。   没能杀死鲁巴雷,即使干掉了‘比翼’,让白翼公肉疼不已,表面上也还是他略逊一筹。   这种结果是肯尼斯无法接受的。   说到底,他的目的为自己造势,顺带解决族内隐患,好方便今后上位。   死徒只不过是牺牲品。   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种情况,万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谁知道呢,可能已经逃走了吧。”   梵·斐姆显然没有说真话。   但肯尼斯也不在乎。   之前克里斯说过,协会和教会的联军遭到袭击。   不出意外就是梵·斐姆带人做的。   现在梵·斐姆出现在这儿,那证明至少有一方是败了,会是谁……一目了然。   在这种情况下,鲁巴雷又怎么可能会逃?   “真是可惜。”   也许是读懂了肯尼斯的眼神,梵·斐姆摇了摇头。   “如果那个小丫头没有输,我倒还有出手相助的理由,但现在她败了,没有主事人的眼下,我这个当外援再动手,未免就有些喧宾夺主了。不管怎么说,我梵·斐姆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是我们俩之间的战争,那纵然冒着被人冠以‘乘人之危’的恶名,我也会不惜一切将你葬送于此,只可惜与你对局的,并不是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奉陪了。”   如果放在平时,肯尼斯肯定不介意跟他交个朋友,虽说是死徒,但双方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加之梵·斐姆在国际上有很大的影响力和金钱力量。   与其联手必然能在未来两年的苏联解体运动中收获更多。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讨伐鲁巴雷一族,彻底为这次战争划上圆满句号。   “你带走的,说不定是一枚‘定时炸弹’。”   梵·斐姆突然开口。   这句话让肯尼斯正准备迈出的步伐停了下来。   而当他以余光瞥去时,梵·斐姆却没有第一时间解释。   只见老魔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埋葬机关】二人组。   虽然看起来是同时看着两人,但实际上他只针对一个人。   那就是克里斯。   固然,即使了解对方的身份,也会因为梵·斐姆那亲切的长辈形象而难以产生厌恶,可是作为被观测的当事人,克里斯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他的预感得到了印证。   “我没记错的话,那边那个银头发的好像是爱尔特璐琪的手下吧?什么时候跑到【埋葬机关】去了?那里多危险啊,如果只是想找个活儿干,不如来我这儿吧。”   老魔王笑眯眯地说着。   一瞬间,气氛变了。   作者留言:   (推荐一本同类!《我,在型月世界手撕英灵》……虽然感觉大家都看过,但还是提一嘴吧!) 163.我,黑姬,摸鱼(二合一!)   ——爱尔特璐琪。   这个名字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意义也会随之而变。   作为二十七祖之一,金钱帝国的支配者,或许梵·斐姆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不止一个,但结合眼下状况,值得他特地提及,仅仅只有一人。   具体地说,是爱尔特璐琪·布伦史塔德。   被冠以古老的月之王姓氏的‘真祖与死徒’的混血儿,当今死徒世界的黑之公主。   换言之——黑姬。   与白翼公势力旗鼓相当的另一个派系的‘王’。   以克里斯的本事,确实有资格与其结识,甚至就算有一定交情,时不时还会联系,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毕竟有‘二十七祖加入【埋葬机关】’的例子在前,相比起来,这种会被人误解为与敌人勾结的敏感事件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即使加入了【埋葬机关】,那个人也没有被剥夺二十七祖的席位,显然他也没有彻底与死徒一方断了联系。   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只是这种‘小事’,应该没必要特地拿出来说吧?   先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埋葬机关】也不会因此处罚克里斯。   活了足有四千年,都快赶上一个国家文化史的梵·斐姆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这气氛变了的一瞬间内,肯尼斯思考了很多。   然而,还没来得及得出正确的结论。   克里斯动手了!   可说是情理之中的展开吧。   但他的目标不是老魔王梵·斐姆,而是相离不远的同伴——同为【埋葬机关】成员的修女。   “前辈……!?”   能入【埋葬机关】绝无平庸之辈,哪怕只是占据了一半的席位,在一般人看来,修女依然是超脱认知范畴的‘怪物’。   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就在战斗本能的引导下,采取当前最优方案。   只见她立刻向后退去,同时手腕一翻,一把银白色的大口径手枪仿佛凭空而现一般被握于掌心。   ——砰!   在旁人看来,不仅连她掏枪的动作看不清,就连抬手射击也是一样。   感觉这些射击所需要的一切环节都被压缩到了一念之间。   就好像魔术师的咒文压缩,可以将一些并不复杂的术式压缩到连咒文都不需要,仅仅一个弹指般的动作便可释放出来。   仅凭凌驾于常人数倍的身体机能和单纯的技巧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可谓是匪夷所思。   开枪之后,修女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完美的节奏感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破绽。   正是这一破绽,断送足以扭转局面的最后一点可能性。   修女的枪法之高,纵然是克里斯这样能把子弹跑得更快的人也躲不开,到底是为什么,他没有去想,也没有去躲。   左手描绘着螺旋的轨迹,劲力牵动魔力,魔力扭曲大气,蕴含恐怖动能的子弹迎面而至,却陷入到他临时制造出的‘漩涡’,力道被化解七七八八,随后以掌心接住子弹。   这是一种比起武术,性质更偏向于秘术的技巧。   凭借这一技巧,本该射入眼睛,搅碎大脑的子弹非但没有对银发壮汉造成一点伤害,还反过来被他当成暗器利用,将修女手中的手枪击飞,进而贴身上前,五指并拢成刀,宛如灵蛇吐信一般冷不丁地自下而上刺出!   被克里斯那身凶猛气势所慑的修女压根没料到他会用如此阴险毒辣的招式,如果是强攻的话,倒还能牺牲一条手臂挡下来,并借力拉开距离,之后就方便发挥自身优势了,可她能想得到的,克里斯也同样想得到。   所以——   噗嗤!   伴随着裂帛般的短促声响。   修女胸膛被手刀贯穿,鲜血四溅。   克里斯不做停留将右手抽出,步伐一转,左手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浓烈魔力,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令空气似阳炎般扭曲。   出拳速度不比蛇形逊色,但多了几分炙烈霸道。   ——五形拳之豹形!   势若奔雷,拳如闪电。   已然重伤的修女固然拥有强韧的求生意志和生命力,但躲不开就是躲不开。   两人的体术差距太大了。   ‘嘭’地一声闷响,修女如愿以偿被击飞。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了。   因为克里斯那一拳,不仅打断她的脖颈,还将她的内脏尽皆击碎。   “……呼。”   望着几米开外,胸口、脖颈都血肉模糊,面朝天空失去意识的黑发少女。   克里斯吐了口气,强行压下杂绪,将她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   那是一个好似魔方的黑匣子。   正式名称——【胃界教典】。   很多人只知道这是【埋葬机关】对死徒的王牌,却不知道这玩意只是个‘召唤终端’,每一次使用,被关押于圣堂教会本部的那个‘祖’就会带着敌人一块死亡,等到祂再度重生了,【胃界教典】便可再度投入使用。   换句话说,这几十年的‘冷却期’不是为了囤积魔力,也不是为了修补损伤,而是单纯因为本体还没恢复罢了。   “原来如此,爱尔特璐琪的目的是【胃界教典】啊。”   看了一出好戏的梵·斐姆津津有味地点评道。   不过,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论断。   “……不对,那是只有前两位才有资格携带的武装,凭你的实力想混到那个高度实在太不现实。这么说来,你们应该还有其他计划,只不过这次为了对付‘比翼’,但又不想出动太强的战力惊动白翼公,所以你们机关长破例让你们这些末席使用【胃界教典】。而爱尔特璐琪则是想借此机会,剪除白翼公的一大臂助,顺便再把东西抢到自己手上。”   “虽然有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但只要操作得当,不仅能得到【胃界教典】,就连你也能撇开嫌疑,全身而退。”   说着,老魔王脸上流露出揶揄之色。   “我还以为埃尔梅罗才是最大的赢家,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黑公主在浑水摸鱼。”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克里斯嗤笑一声,目光冷锐得像是要用刀在他身上割下几块肉一样。   依照原计划,本该是公主大人派人半路抢夺【胃界教典】。   这样能够撇清他的嫌疑,从而令他能够继续潜伏于【埋葬机关】,开展后续计划。   但被梵·斐姆这一搅和,一下子全乱了。   完成了对‘比翼’的讨伐任务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第一时间上报,万一那个时候修女顺便再提一嘴……不,以她对教会的忠心,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说。   到时候【胃界教典】半路被抢,机关长和教会本部不怀疑到他身上才怪。   所以,他选择先杀了修女。   这样至少有足够的时间把【胃界教典】交给公主大人,自己也能平安无事。   至于说,为什么不毁尸灭迹,再把修女阵亡的责任推到‘比翼’身上,这是因为现场的知情者不止修女一个。   还有肯尼斯这个奉行利益至上的魔术师和梵·斐姆这个嘴碎的混蛋。   这俩人没一个是可信的。   肯尼斯还好说,双方没什么深仇大恨,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拉拢,不过梵·斐姆就不好说了。   克里斯才不会相信他是‘不小心’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如果是敌人也就罢了,如何处理战利品是胜者的资格,但第三方跑来占便宜,还是在我吃亏的情况下,这我就忍不了了。”   老魔王笑吟吟地说着,眼中闪烁着的危险光芒让克里斯暗恨的同时却不敢妄动。   “你这番话,我会转告公主大人的。”   最终,他撂下一句话快速离开,连修女的残躯都懒得去处理。   刚刚的话语是一种试探。   既然梵·斐姆明显表露出敌意,那毁尸灭迹再抬出公主大人这面大旗与之谈判的做法就行不通了。   而这,也是梵·斐姆所希望看到的。   拔除黑姬的一枚暗棋不说,还让她的势力进入教会眼中。   可以预见到,这两方之间会产生怎样的激烈斗争。   本就是敌对关系,再加之为了夺回【胃界教典】,教会绝不会轻易罢休,相对的,黑姬的日子估计会很不好过。   “好了,碍事的家伙没了,你现在可以说出自己的用意了。”   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的肯尼斯终于开口。   他可不会被梵·斐姆糊弄。   这个老死徒分明是想驱赶闲人,只不过克里斯正好撞到了他的枪口,恰好他又看不惯黑姬浑水摸鱼的行为,所以干脆恶心了她一把。   这样既能达成目的,又能顺带满足自身趣味。   看到对方脸上那愉悦的笑容,肯尼斯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也不白留你,鲁巴雷在那个方向。”   梵·斐姆抬起手杖,指向自己的右手边。   视野尽头是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   那随意的姿态,加上笼统的言语,很难令人信服。   感觉就像在开玩笑似的。   “艾尔芙。”   肯尼斯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   不需要多言,虽说没有与魔神那般深刻的羁绊,但聪慧的黄金狼还是领悟了他的意思,顿时化作一道闪电朝着梵·斐姆指着的方向奔驰而去。   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啧啧,这就是上位幻想种啊,仔细想想也已经有几千年没见了,真是令人怀念。”老魔王看着离去的艾尔芙,言语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喜爱之情。   “不过——”   忽的,话锋一转。   “你就不怕我是故意把它从你身边骗走吗?”   “没有艾尔芙,我不还有她么?”   肯尼斯风轻云淡地说着,把手掌放在了身旁与‘比翼’样貌极为相似的白发少女头上。   头顶的‘天之痕’——通往世界外侧的通道还没完全被修正。   虽说这个不知名的魔神,还没有完成他心目中的‘觉醒’,可是光凭那近乎无限的魔力,就能发挥出媲美第二法的效果。   此外,魔力也在不断反馈到他的身上,连带着菲尼克斯都在加速恢复。   没了魔力顾虑,三大魔神齐出。   他有何惧之有?   再说了,真要打的话,艾尔芙对抗活了四千年的梵·斐姆也没多大优势可言,与其如此,不如派去搞定鲁巴雷。   至于方向对不对,那其实无所谓。   因为他也不知道鲁巴雷在哪儿。   即使梵·斐姆不说,他也要花时间去找。   一起找,或者让艾尔芙自己找,都没有区别。   他只要确定鲁巴雷没有逃跑就足够了。   剩下的……凭艾尔芙的感知力和机动性,找到并将其讨伐,无非是时间问题。   “魔神啊……虽然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但你看起来也没打算走所罗门的老路。”   梵·斐姆眯起眼眸,尽管白发少女没有散发出太强的压迫感,可他却能感受到另一股宛如怒涛般的力量在脚底蠢蠢欲动。   只要他敢有所妄动,那股浩瀚的力量就会顷刻间将他吞噬。   “虽然以他为目标奋斗,兴许可以走得更顺畅一些,不过——单单是眼前的天地就已经是难以打破的‘牢笼’,再把自己关进其他的牢笼里,未免有些不智。”   事实上,肯尼斯从未因为被人们称为‘所罗门二世’而感到高兴。   他固然复兴了所罗门王生前伟业,可如果到头来,只能止步于所罗门王死前的极限,那作为拥有更远大追求的魔术师来说反而是一件坏事。   “……想不到现代还能遇到像你这样的魔术师,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憾事,如果放在数千年前,你应该是能成为不逊于所罗门王的伟大术者吧。”   “如果我真如你说的那么出色,那么命运将我投放到这个世界,那一定有它的用意。”   “言之有理……我不知道你究竟能走多远,但你身上的‘隐患’若不解决,迟早会绊倒你。”   “你是指,‘比翼’?”   “对。”   梵·斐姆点了点头,直接道:   “她的祖先是麦基洗德,一个被原初的天使创造出来的‘神子’。”   这个名字让肯尼斯眼皮不由一跳。   无他,太具传奇性。   据希伯来人的传说,麦基洗德就是洪水以后硕果仅存的人物,挪亚之子闪,他是闪族某部落的王。他们在耶布斯人占据耶路撒冷之前,仍然居住此地。   而麦基洗德是那时世上年纪最大的人,到了晚年,就作了全人类的祭司。   既是祭司又是君王。   有人认为麦基洗德是一位天使。   有人认为他成为了肉身的神。   又有人以为他是弥赛亚,因为那个时候古犹太人封立君王、祭司时要举行为受封者头上敷膏油的仪式,而那个仪式叫做‘基督’,希伯来语为‘弥赛亚’。   从某个角度来看,麦基洗德的确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因为他只曾在创世纪十四章17~20节出现一次,以后就不再出现了。   再者,希伯来书七章3节描述他——【无父、无母、无族谱、无生之始,无命之终,乃是与神的儿子相似】。   倘若说他是‘被创造出来之物’,如同古巴比伦神话中那个泥人一般,那也难怪世人对他知之甚少。   最重要的是,在四世纪的时候教会当时掌权者圣·奥勒留·奥古斯丁正是以‘不承认麦基洗德的身世’而由抨击《以诺书》,将其从经典列表中剔除。   如果‘比翼’是麦基洗德的后人,那她与教会作对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就在奥古斯丁发话之前,她的家系还是教会中的‘贵族’。   可因为奥古斯丁的缘故,不仅家道中落,还要背负各种骂名,甚至连自己都不惜堕落为死徒。   “等等,你说……原初的天使?难道……”   忽的,肯尼斯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点。   “想来你也注意到了。现在教会信奉的神,还有那些天使,准确地说,他们的信仰并不是原来的信仰。至于是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答案了,我就不说了,总之麦基洗德是他们推出来想要控制那个时代的‘控制器’,不过因为亚伯拉罕的关系最终失败了,原因嘛,类似于古巴比伦的王与泥偶的情况。”   老魔王脸上带着不知是讽刺,还是感慨的古怪笑容,随后眸光流转,落在肯尼斯身边那个存在感稀薄的沉默少女身上。   “‘比翼’当初还不叫这个名字来着,后来被追杀得没办法了,才去投靠了白翅膀老混蛋。真是被他捡了便宜,哎呀,为什么就不找我呢?如果她来我这儿,我可能已经支配全球经济,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之王’了。”   “‘比翼’这个名字,应该不只是单纯用来掩人耳目的代号吧?”   “身为魔术师,你该了解‘名字’对一个人,乃至于一种事物的意义。坦白地说,她最初叫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纵然是我,也敌不过这个时代的规则。”   ——遗忘。   这种现象就好像诅咒一样发生在‘比翼’,与她相关的事件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窃取了神的信仰。她企图利用教会的信仰来打败他们,不过这么做有一个弊端。”   “……时代么。”   肯尼斯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少女,明明掌心还能感受到温度。   甚至论身高而言,还要高于艾尔芙、菲尼克斯她们的拟人形态。   如果放在常人眼中,大概就是所谓的‘最萌身高差’吧?   尽管如此,肯尼斯却很难对她产生深刻的认知。   与其说是一团迷雾,倒不如说是一团空气。   ——闭上眼睛就会忽视。   ——转过头就会忘却。   最奇妙的是,明明如此异常,但一点违和感都感觉不到,仿佛一切皆为理所当然。   其原因……经过梵·斐姆的提醒,肯尼斯也领悟到了。   她窃取神的信仰,某种程度上,也让自己变成了神。   而这个时代,不允许神的出现。   或者说,这已经不属于神的时代了。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世界也不可能留下她的信息,甚至连存在也是一样。   但也因为她并非是真正的神,白翼公才能以自身为钉子,成功将她‘绑’在身边。   “把名字当成诅咒,诅咒她为自身的附属物,为了加深这一印象,还跟她签订了契约。契约一共有七次,每使用一次,就会降低一次她发挥力量的次数,算上今天已经用了五次,还剩下两次。”   “……”   两次。   这确实称得上是‘定时炸弹’。   如果白翼公强行动用这两次契约,绝对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现在这个魔神是‘凭依’状态,就算要脱离这个薄弱的躯壳,也得等灵体稳固才行,否则贸然抽离只会发生像菲尼克斯那种情况。   最主要的是,菲尼克斯是‘觉醒’后的,灵体密度更高,最多也就是虚弱一段时间,只要有充足的魔力就能补充回来,而她就不好说了。   肯尼斯正思索着,忽的衣摆被拉动。   他扭头一看,只见少女用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角,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您说的……契约……我能解除。”   像是那种很久没跟人交流的人一样,少女说话很艰涩。   音色、声线也和‘比翼’不同,是一种分不清性别,听起来很空虚的声音。   闻言,梵·斐姆眉头一挑,发出‘嚯’的惊叹声。   在身为死徒之前,白翼公是魔术师。   他设立的契约肯定不会有空子可钻,不然也不可能敌得过世界的修正力。   在这种情况下。   能够单方面解除与他的契约,基本上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双方层次相差过大。   比如:肯尼斯与艾尔芙。   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靠契约的强制性来约束一头不听话的上位幻想种。   如果这个覆盖了‘比翼’存在的家伙能做到单方面解除剩下的契约,证明它要么有特殊的能力,要么就是之前说得那种情况。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证明其不凡之处。   梵·斐姆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那份与‘比翼’相似的稀薄存在感很有欺骗性,连他都有些看走眼了。   “解除么……”   肯尼斯沉吟道。   解除了,无疑可以免去这颗‘定时炸弹’的威胁。   可是,‘比翼’怎么办?   没有了契约,她就会步神灵的后尘,要么消失要么前往更高次元。   最终……谁也不会记得她。   痕迹彻彻底底地被抹去。   只会留下一些解不开的无头悬案。   优柔寡断不是肯尼斯的风格。   很快,他便做出抉择。   作者留言:   (这是13号和14号的更新) 164.订婚仪式?   一月份的冬日阳光几乎没有温度可言。   而那座洋房的存在更是加重了这一印象。   它坐落于伦敦郊区僻静一角,背靠苍郁山林,左手边是一块翡翠般的湖泊,种种美好的环境因素结合在一起,本该会给人带来一种极好的视觉体验以及向往之意。   可是,若真来到这儿,只会面临两个下场。   要么早点离开,要么留下尸体。   虽然距离时钟塔十二科系之一的降灵科院区仅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基本用‘转个弯就能看到’来形容,但两者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世界壁垒。   具体来说,是它——洋房在排斥着周遭的一切,无形当中散发出一种拒绝生人的气息,构筑起牢不可破的‘壁障’。   魔术师一般把这叫做结界。   点缀于伦敦周边地区的十二科系为了贯彻隐秘主义思想,也会采取类似的政策,但没有这座洋房极端。   不要说来到门前,哪怕只是踏入结界半步,都会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意击垮身心。   在洋房落脚此地的大半个月内,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这个而被送入医院……   渐渐地,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的。   ‘魔女之家’的大名开始在伦敦的魔术圈子里流传起来。   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富有探索精神的‘勇者’继续来挑战它的权威吧。   但无论还有没有幸运儿能活着离开,‘第一’这个称号永远与其无缘。   因为,‘第一’已经出现了。   乃至于此刻就坐在洋房主人的面前。   “——然后呢?”   提问者,是一名少女。   同时也是洋房的主人。   太过美丽的外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不真切,像是在做梦。   要问为什么?原因很简单。   生命终有尽头,人类必将老去。   而她则是作为一个不断发生的奇迹而诞生,维持这一不变的形体直至消散的童话。   即便只是穿着最为普通的百褶裙、羊毛衫以及厚裤袜,但像这样静静地坐在窗前,翻看腿上的书本——所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画家们而言都是不惜耗费一生心力也想记录在画纸上的绝佳素材。   某种意义上,将这个地方称之为魔女之家倒也没错。   因为少女——久远寺有珠是纯血魔女的末裔。   虽说仅有十七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但作为魔术师的水平却在九成九的魔术师之上。   若非性格使然,自愿固壁自封成为‘笼中鸟’,她和她自身使用的独特魔术绝对会成为不少魔术师一生难以忘怀的噩梦。   被提问的对象自顾自地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等到细细品味完才慢悠悠开口道:   “然后我把包括鲁巴雷在内的死徒残部收拾了一顿,但凡还活着的都打包带回来了,就等教会派人上门谈判了。哦对……说到教会,差点忘了那个被同伴背后捅刀子的倒霉修女。该说不愧是【埋葬机关】出身的么?外表像个人,体质却比死徒还诡异。”   “心脏大面积损毁,全身骨骼碎裂,内脏大出血,连呼吸都办不到,却偏偏没有当场死去,当我过了好一会儿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一口气。看在并肩作战一场的份上,也一并带回来了,如果教会开的价码让我不满意,就让她打工一辈子来抵消‘医药费’。”   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样貌,再加上这番言辞。   不是肯尼斯还会是谁?   在‘比翼’败落,梵·斐姆又不愿意动手的情况下。   战争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在陪梵·斐姆唠嗑完之后,肯尼斯便收拾收拾,在当地停留一晚然后带着‘战利品’返回伦敦,剩下的善后工作交由协会处理。   虽说对当地造成极大的破坏,但好在协会有先见之明,提前预见到了这种结果,便以自然灾害为借口通过当地政府官员的渠道疏散人群。   如今‘灾害’真的发生了,反倒不会令人起疑心。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走一趟流程,也就是群体暗示以及伪造现场。   双管齐下,必然是万无一失。   此外,事实证明肯尼斯没有调动纠集埃尔梅罗派的人马投入到战争当中是明智的选择。   这一次局部战役,可以说除了他和浑水摸鱼的爱尔特璐琪之外都损失不小。   白翼公少了‘比翼’这么一张王牌,还有上百个死徒部下。   能被他派来对付协会和教会,显然并非是一般炮灰。   可这一战几乎全军覆灭。   就连保护对象鲁巴雷一族也被艾尔芙干掉,基本上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协会和教会也没好到哪去。   代表协会出战的巴瑟梅罗一百五十人精英部队活下来不足三分之二,教会就更夸张了,由于死徒战前保密手段做得很好,就连鲁巴雷也是见面了才知道白翼公把梵·斐姆请来了,情报方面的误差导致异端审问骑士团的一支满编制大队跟后来的死徒一样几乎全军覆灭,骑士长当场阵亡,再加上【埋葬机关】那边出问题,一名成员重伤,另一名带着最重要的对死徒王牌叛逃。   虽然勉强算是解决‘比翼’这个心头大患,可这般损失还是有些让教会的枢机卿们接受不了。   明明是冲着良机去的,结果到头来,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样和发兵讨伐白翼公有什么区别?   最关键的是,如果敌人是白翼公,那么【埋葬机关】肯定不会把【胃界教典】交给克里斯他们使用。   也就是说,还能间接性避免损失一件对死徒的王牌。   这样一对比,是赚还是亏一目了然。   若要说赚,肯尼斯无疑是最赚的。   先不说那些被捕获的死徒能卖出多少,教会打算为修女付出多少赎金,又会砸下多少的‘封口费’,光是鲁巴雷一族那五百年的珍藏就足够令他心满意足了。   鲁巴雷知道自己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能有望凭借硬实力和资历夺下二十七祖的席位,因此为了缩短时间,积累自身底蕴,这些年不断收刮概念武装、魔术礼装,还有其余财宝。   毫不客气的说,单单他一家的宝库就比肯尼斯之前屠杀的六个死徒家系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肯尼斯不相信什么运气之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捡到宝’了,随便在莉塔·萝洁安给的名单上挑了个相对地位较高的死徒,想不到收获竟如此之大。   大到他现在都不敢回降灵科的庄园了。   一回去准有人要上门拜访。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等到闲杂琐事处理完,肯尼斯就会接替他的父亲成为埃尔梅罗新一任掌舵者,不出意外,应该连矿石科君主之位也会一并转让。   毕竟他已经不是需要沉淀积累的年轻人了。   也没人敢把他当成年轻人来看待。   这一战,虽然没跟白翼公真刀真枪的交手,但有梵·斐姆这位不逊于白翼公的神代死徒参战,还有据说来自白翼公集团的核心嫡系。   其战力,担当二十七祖是绰绰有余的。   再加上宣战前二度战败的莉塔·萝洁安,与‘水魔’斯密蕾。   以及惨遭屠杀的六大……不,算上鲁巴雷,应该是七大死徒家系。   现在还只是在协会和时钟塔高层传播,随着事件持续发酵,这些事情早晚会被外界所知。   届时,肯尼斯又将会名声大噪。   其势头或许会更甚之前。   因为他不再是需要被人欣赏的后来者,而是需要被仰望的成功者!   很多人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才会络绎不绝找上门。   企图提前与其搞好关系,只有少数是冲着别的目的来的。   但不管怎样,肯尼斯暂时不想让这些事情坏了自己的好心情,本来就没多少余裕,身边还有个尚未攻略完成的‘未婚妻’,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用这点时间来陪伴对方。   久远寺有珠自然不会理解肯尼斯的‘苦心’。   她只知道自己本来要看书的,结果这个男人突然找上门来,见她不理不睬态度冷淡,就自作主张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讲述起这一星期以来的经历。   起初有珠没怎么在意,纯当是耳旁风,毕竟青子有的时候也会絮絮叨叨,说些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情。   但后来……也许是肯尼斯很有当吟游诗人的天赋吧,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哪怕只是不带华丽辞藻的表述,就充满了感染力。   有珠就被莫名其妙地带进去了。   等她反应过来,话语已然脱口而出。   虽说有些难为情,但后悔也晚了,最主要的是眼前的男人并没有给出让她满意的回答,这让有珠感到不悦。   于是——   “我指的不是这些。我想知道的,是你的选择。”   不知是跟青子相处久了,还是肯尼斯的断章狗行为惹恼了她,说话方式也变得直白起来了。   “选择啊……”   肯尼斯收起多余的表情,手肘撑着膝盖,十指托着下巴。   目光越过黑衣少女,凝视着窗外优美的风景一角。   “老实说,站在敌对立场上,赐她一个痛快都不为过,但作为魔术师来讲,我认为留下她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收获。但她本人的抵抗情绪很强烈,所以我没办法照搬白翼公的方法,用契约和名字来挽留她,目前只能通过让但他林陷入沉睡,藉此阻断白翼公那边的威胁,反正未‘觉醒’之前也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场,不如等到在这之后再做处理。”   但他林。   排名第七十一位的魔神。   有着地狱大公爵之称,据说掌握了无数禁忌知识,尤其精通精神干涉、个体情报篡改等秘法,是个不同于菲尼克斯、弗内乌那般仅凭肉眼就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强大的魔神。   其原型是‘至高与秘境之神秘天使’——拉结尔。   而拉结尔又与《以诺书》、所罗门有很深的纠葛,再加上身为‘座天使的支配者’。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但他林的相性超过了其他涉及到天使的魔神。   “她还保留着自我?”   “算不上是自我,只是类似于自我保护机制的残念吧。毕竟在她变成这样之前是在跟我战斗,所以抱有敌意也在常理之中,就连但他林也被感染,可想而知那份敌意有多么强烈。”   “抽离呢?”   “现在不能抽离,对但他林的伤害太大了。而且,保不准抽离之后白翼公会不会有所异动,要知道还留着两次契约……不,可能只有一次了。”   想起当时‘比翼’回光返照般的突然爆发,肯尼斯很怀疑那是契约的效果。   不过也有可能是‘比翼’没料到会被阴,所以才没有全力动手。   但如果真的是契约,白翼公说不定就会直接动用契约,挖掘出最后的价值,这样至少也好过什么作用都没发挥出来。   而契约只剩下最后一次,用掉之后,可能还没来得及交涉,‘比翼’就会人间蒸发。   时间上赶不及。   肯尼斯也没那个把握能够暂时屏蔽双方之间的联系。   “确实有些难办,那你打算怎么做?”   有珠理解性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一个字,等。”   肯尼斯很干脆地答道。   “等到但他林完成‘觉醒’,事情就好办了。”   有珠不知道‘觉醒’是什么意思,但从字面来理解,显然是令其发生蜕变,而这种蜕变所带来的变化就是肯尼斯的底气所在。   具体的,她也不想深究。   橙子说得对。   了解得越多,牵连就越深。   “如果正如你猜测的那样,不管是耶洛因,还是原初的天使都是异星来客,而教会是为了维护信仰的光辉形象才干出那种事,那么万一被教会知道她还活着,并且留在现界,你肯定会有麻烦的。”   有珠收回视线,翻开新的一页,边看边轻声说道。   “难道我的麻烦还少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是需要做好保密工作。”   肯尼斯耸了耸肩,从沙发上站起来。   “终于肯走了么?”   “我还会来的,而那个时间不会太晚。。”   “你还是别来了,这里并不欢迎你。”   有珠毫不客气地下了永久性的逐客令。   “很抱歉打断你的看书时间,不过作为补偿,我也提供了更加具有趣味性的故事,这样算起来你并不亏。”   “原来你有自觉啊。”   “总之,咱们以后的见面次数会越来越多,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尤其是不久后的订婚仪式。”   “……”   冷不丁听到这个词的有珠表情僵住了。   虽然她平日里就很少有情绪变化,但还是能看出,有那么一瞬间,她慌神了。   而在说话间,肯尼斯已离开沙发上,来到了房间门前。   只见他把手放在门把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等到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就是履行契约的时候。订婚仪式……日期定下来后我会通知你,好好期待吧。”   “终于要来了么。”   虽然早就决定好了的,但是真的迫近之后,有珠的心情却难免有些复杂。   倏地,还没关上的房门猛地被拉开   肯尼斯的半个身子探出来。   两人对上目光。   后者咧嘴一笑,露出亮白牙齿。   “不错的表情,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抱歉,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只是忘了说,你的学生证办下来了,之后我会让莉塔送过来,那么告辞。”   说完,人又缩了回去,仿佛担心说着说着对方突然把手里的书砸过来。   门再度关上。   这次确实能听到脚步声远去。   有珠一脸冰冷的盯着房门,目光似乎透过房门,将那个男人的背影撕裂。   无谓的多愁善感,全被对方一言击碎,只剩下一股像是怒气又像是其他什么的东西在胸腔里燃烧,眼前的书已经无法看进去了。   如果真的是怒气。   那么或许不光是针对肯尼斯。   这其中也有对自己的不满。   他说得对。   对于早已决定好的事情,应该是毫不在乎的,那为什么要因此苦恼?   “……”   半响后,有珠默默合上书籍,闭上眼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要是有青子在就好了。   虽然大多时候脑袋瓜子不太聪明,可往往到了关键时刻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她就是这种会给人带来惊喜的人。   “订婚仪式么……要不要叫她来呢。” 165.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接下来的日子,肯尼斯不出意外陷入各项事端搅在一块的‘漩涡’当中。   首先是权利的交接——   肯尼斯的父亲威廉曾为暗杀事件作出表态,愿意一力承担全部责任,为此将卸下身上的职务,由子嗣肯尼斯成为阿奇波卢德新一任当主以及埃尔梅罗领袖。   不过前提条件是,肯尼斯需要找出暗杀长老们的罪魁祸首,并洗刷这次事件所带给埃尔梅罗的耻辱,若是无法完成,则剥夺继承者身份,另选当主候补。   可以说就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挑起与白翼公的争端,各方势力均有损失,唯独看似弱小的受害者的埃尔梅罗成为最大赢家。   丢失的威望被连本带利捞回来不说,单单是七个死徒家系的财富就让时钟塔的贵族们眼红不已。   不过,谁也没那个胆子给埃尔梅罗下绊子。   埃尔梅罗已经不是‘时钟塔贵族派的主干成员’,而是需要被单独列出来强调的新兴势力。   尽管把一个传承九代的君主家系说成‘新兴势力’有些不合逻辑,但如果跳出时钟塔,乃至于协会这个框架,放到整个里世界来说,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时钟塔创立于公元元年。   而其余两大部门——彷徨海、阿特拉斯院就更早了。   按一代一百年算的话,阿奇波卢德也就区区不到千年,甚至连‘老牌君主家系’都称不上。   但正是这样一个家族及其所在派系,却出了肯尼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   完全打破了如今世人对‘天才’的认知。   挣脱时代束缚,毅然决然踏上与开辟魔术之道的王者相同的道路。   正如最古三死徒之一的梵·斐姆对他的评价——无论出生于哪个时代都是能够开拓人类史的伟人。   看清这一事实的各方势力,固然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与重重忧虑,却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跳出来造次,毕竟有白翼公的例子在前,只要有点自知之明都不会想成为下一只用来警告其他猴子的‘鸡’。   那些或是强于阿奇波卢德,或是底蕴不菲的贵族家系尚且如此,埃尔梅罗内部就更不用说了。   ……   一星期后。   “我感觉这样下去,不用满三个月期限,到月底你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当主了。”   在时钟塔专门为君主准备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的威廉不禁感慨万分。   很多君主家系的继承人,小的时候会被送到法政科接受‘帝王学’教育,被视为天才、寄予厚望的肯尼斯自然也免不了走上一遭。   不过尽管有这样的基础在,肯尼斯的表现依旧令他惊讶不已。   通常情况下,权力交接一般会持续一段较长的时间。   主要还是熟悉工作。   这么大的摊子,即使之前就了解得很清楚,但‘看’和轮到自己来做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会让先代辅佐一段时间。   具体要多久不好说,不合格的话就会督促到合格为止。   在阿奇波卢德有最低三个月期限的规矩。   不过照现在这个趋势来看,威廉觉得不要三个月,顶多一星期,到一月底的时候肯尼斯就能‘出师’了。   这事儿要被其他家族知道了,估计会对后辈更加严苛要求。   威廉不禁心生同情,虽说是自己的孩子,但就连他也打心底觉得,跟肯尼斯生在同一时代简直是一种悲哀。   这时,坐在沙发上悠然喝茶的金发青年闻言笑道:   “您过奖了,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完全是托了您的福。”   这可不是谦虚。   无论他再怎么优秀,如果没有威廉早已做好交接工作,收拾好烂摊子,一堆乱七八糟的活儿丢过来,他也得花大把时间来处理。   因为这种工作是没办法走捷径的。   “总之还是干满三个月,等到祝贺你正式继任当主的晚宴过后吧。毕竟……可不止有当主的职务交接。我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也得尽快交到你手上才行,不然你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望就要打个折扣了。”   威廉沉声道。   他会被先代赐予‘适合商人高于适合纯粹的上位者’这种评价不是没道理。   对于利益这一块,他的敏感程度还在肯尼斯之上。   现在外界对肯尼斯的评价很高,之前还是‘世纪末的超新星’,现在连‘新’都去掉了,直接演变成了‘冠位第一人’、‘活着的传奇’……等等听起来就觉得像是花了一辈子才取得的终身奖项似的头衔。   顺带一提,‘活着的传奇’这个主要是‘所罗门二世’的进阶版本,换言之,就是概念被混淆了,直接把他当成现代的所罗门来看待了。   不过偶然听到这则流言的肯尼斯本人不仅没有一点喜悦,反而感到很无奈。   虽说他当下的目标是超越所罗门,但目标归目标,没实现之前说再多都是空话。   而他不是一个喜欢放大话的人。   比起语言,肯尼斯更倾向于实际行动。   回到刚才的话题——   外界呼声高涨多半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不然仅仅‘小小’的赢了白翼公一阵,不至于被这么吹捧。   到底是谁做的,暂时没那个功夫去调查,调查出来也没用。   威廉只知道这是一次机会。   本来寻求的就是‘造势’,现在有人帮忙,不管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对肯尼斯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毕竟他现在的实力足以配得上众人的赞美,至于较为夸张的那些吹捧,想管也管不过来,只能先搁置一旁做冷处理。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肯尼斯获得与其成就相匹配的地位。   “君主么……从学生到君主,三级跳都没这么离谱。”   肯尼斯也开始感慨起来了。   前年还是首席生,今年不光要毕业,还要接任君主之位。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哪怕当了讲师,也有三个级别之分,还有次一等的导师辅佐、助手什么的,而在讲师之上还有附属科系的系主任。   最后,才是本部部长——君主(Lord)。   虽然算算时间他也该从降灵科毕业了,可是真正想渴望成长的魔术师都不会这么选。   他们会拖到实在没什么科学了,才会离开时钟塔,或者到协会就职。   像肯尼斯这么早就毕业的‘首席生’可以说是头一例。   但不毕业,就没办法接掌‘君主’之位。   以阿奇波卢德为核心的埃尔梅罗派乃是矿石科君主家系,由当主兼任君主可谓是一种传统,一种通过树立其威望而带动整个派系的影响力的惯例手段。   肯尼斯成为新一任的当主,却不能成为君主,无疑会落人口实,让人觉得未免吹捧太过,如此一来好不容易带起的节奏非但会大打折扣还会起到反效果。   “你老师那边已经为你办理好了毕业手续,很快就会公布,等到了下一届的毕业演讲,你记得去露个脸,剩下的……等到协会商讨结果下来,以后这间办公室就归你了。不过在这之前,除了埃尔梅罗当主的工作,我还得教会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君主。”   说罢,威廉忽然自嘲一笑。   “说来讽刺,连我自己都不能称之为合格,却要来当你的指导者,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   肯尼斯摇了摇头,态度很认真。   “当主的工作是一回事,出身于阿奇波卢德家,这些年我也在不断熟悉家族内部事务,也就只有站着的角度发生变化,本身并没有太高的难度可言。当‘君主’就不一样了,您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好几年,这些经验对于我来说,是一份宝贵的财富,也是不可或缺的基础。再者——作为父亲,指导自己的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的。   不管对父亲的做法有何异议,他都不是一个庸人。   庸人也当不了一家之主。   他只是理念略有偏颇,但也及时幡然醒悟了,只不过……一步错步步错,想要扭转偏离预定轨道的大船,仅凭他一人力有不逮。   抛开这些不谈,肯尼斯的父亲威廉绝对一个合格的指导者。   各种意义上,都是。   “……想不到反过来被你教训了,果然是最近太劳累的缘故吗?”   威廉叹了口气,继而重新振作起来。   “明天的原定事项先放一放,这里有一件……不,应该说是两件,是需要你这个新任当主去做的事情。”   “什么?”   “教会和巴瑟梅罗同时发来的邀约。不同的是,一个是即将找上门的拜帖,另一个是邀请你去家里做客,具体时间你自己安排。”   “教会倒是很会做人啊,知道我这一个星期很忙,所以没来找我。不过话说回来,巴瑟梅罗又是打什么算盘呢?”   肯尼斯早就料到教会要找上门来,毕竟还有达温这个知情人回去禀报情况,免得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次找来,显然是想从他这儿确定‘比翼’的生死,以及克里斯的情报。   但巴瑟梅罗又是为了什么?   “对了,署名是谁?”   “你的老熟人瓦奥莱特·巴瑟梅罗阁下。”   威廉给出了可谓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因为肯尼斯与巴瑟梅罗的交际点,就是瓦奥莱特。   让瓦奥莱特出面邀请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偏偏选在这种颇为敏感的时期,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能够在‘闲聊’中决定下来的小事。   “唔嗯……”   肯尼斯眸光闪烁,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道:   “上门做客啊,那就算不看之前助阵的份上,也得准备一份合适的‘见面礼’才行了。”   作者留言:   (四十万字...终于要咸鱼翻身当家做主了....其实窝很想写外界是怎么怎么震惊,再侧面描写一大堆话的,但窝不知道是不是只有窝自己有这种感觉,就是想这么写的时候感觉特别的尬,所以就没写太多.....也许这就是窝需要向大佬学习的地方吧....) 166.巴泽特的‘合宿'之旅(上)   肯尼斯在父亲威廉的君主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虽说各方面进展相对顺利,可等着他去处理的事情依旧堆积如山,要说减少,也只是削掉一层的程度而已,根本没时间耽搁。   不过难得来时钟塔本部一趟,不去看望一下自己那位内弟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全体基础】——   正如其名,在十二科系里是最为重要的部门。   对外伪装成一所老牌大学,实际上是时钟塔的权力中枢。   被他收养的那个弗拉加一族的遗孤,过完年就八岁的坚强少女,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现在便就读于【全体基础】。   尽管以巴泽特的天赋、才能,不需要五年就能顺利毕业,进入其他院系选修,但现在的她还是太嫩了。   应该说,作为一名魔术师,她的底子还太薄了。   送她进【全体基础】不仅能打下牢固的底子,还能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变相地开拓眼界。   至于她能否摆脱过去的阴影,结识到新的朋友……   这些都是次要的。   ☆   冷风带来的阵阵凉意,不断地在与衣服做抗争。   企图打破防御,侵蚀人们的肌肤。   “……多少给我派上点用处啊。”   虽然明知不管用,但少女依然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头顶那勉强让人觉得刺眼的天空,对那明晃晃的日轮小声抱怨着。   不过她这番话落入旁人耳中,却产生了误会。   “抱歉,我会尽最大努力不会拖你的后腿。”   同样低声说话的是个性别相反的黑发少年。   留着一头蘑菇头,纤薄的体型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有十四岁了。   要知道就连身旁的少女都快赶上他了。   尽管女性发育要快于男性,但两人年龄差了足足六岁。   再加上那张秀气的脸庞,感觉稍微打扮一下就能比大多数女生都要可爱。   相比之下,反倒是一头齐耳短发的少女更有男子气概一些。   “但愿吧。”   被这个声音拉回到现实当中的巴泽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很是无力地发出一声叹息。   今天是合宿的最后一天。   尽管很多学校都有这个传统,听起来稀疏平常,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对于魔术师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它在某种形式上,等同于古时候的入教仪式。   让一个人正式蜕变为魔术师的转折点——这样解释可能比较贴切。   在制定这项企划案的讲师们看来,无非是一种磨练。   【全体基础】和别的科系不同。   清一色的学徒。   哪怕贵族家系出身,有一定的先天优势,但也改变不了‘雏鹰’的本质。   所以,磨练就很有必要了。   与其日后吃大亏,不如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魔术师的生活方式。   合宿时间不长不短,只有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巴泽特为了不给师傅丢人,很努力地去完成讲师布置下来的各种作业,并尽可能将其做到最好。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她本以为能够在合宿结束之后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但她忽视了来自现实的恶意。   往往在人们最放松的时候趁虚而出,浇上一盆冷水。   这就是现实的真面目。   巴泽特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天,讲师竟然会布置这样一个作业。   虽说不算难,但那是仅限于有个正常队友的情况下。   随机分配偏偏给她分配到了教室里成绩垫底的韦伯·维尔维特。   一个家系不过三代,无论天赋还是才能,都是能被人称其为‘残次品’的庸者。   跟这样的家伙做搭档,巴泽特实在没什么信心能够抢在所有人前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算了,第一拿不了就拿不了吧,正好最近神经崩得太紧,就当是放松了。”   巴泽特有些遗憾的说道。   只不过,不是满分,要给师傅看到了一定会挨批的。   在她看来,师傅就算不是完美主义者也差不多,表面看起来很随和,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要求很严格。   但也不是那种过分的严格,而是正好卡在那个极限上。   换言之,他要是对某个人要求得特别严格,就证明这个人在他看来非常有潜力。   “说起来,也很好一阵子没见到师傅了,也不知道师傅现在正在做什么……”   时间在巴泽特的胡思乱想中飞快流逝。   很快,带队讲师就把注意事项全交代完毕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在发呆,巴泽特却把对方说的话全听进去了。   等到宣布正式开始的时候,直接拉着身旁一脸惊恐的少年抢在所有人前头闯进地下迷宫。   “等等!说好的不争第一呢?!”   “你也说过‘要尽力’的!别废话,给我跑起来!”   ☆   “什么?合宿?”   肯尼斯略带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现在正在【全体基础】某个教室门口,而对方是正在这个教室里上课的讲师。   甚至于,哪怕不转头都能感觉到从窗户内.射出来的大量视线。   是学生。   但并不是他所知的那一批,包含巴泽特在内的学生。   至于原因——   “嗯对,他们去合宿了。算算时间也快结束吧,在结束之前,主任把这间教室暂时批给我们使用了。”   男人态度十分恭谨。   “合宿地点在哪儿?”   肯尼斯直言不讳地问道。   他本来就很忙,难得抽出一些时间,岂能白跑一趟?但如果很远的话,那就只能再下次了。   “我想想……好像在东区那边吧。”   男人努力回忆道。   “记得这次合宿的最后作业是探索地下迷宫,所以就算不在校舍,也应该在迷宫入口附近的广场。”   “迷宫么……看不出【全体基础】也有这般胆识,敢把这种内容添进去,最令人惊讶的是巨人通过了。”   【全体基础】外表是一所大学,内部也像是一所大学该有的样子。   但那依然是‘表面’。   先不说那些有悖于人类社会的规则,单单是肉眼看得到的事件层出不穷。   今天元素实验失控,明天有魔兽没看牢跑出来了,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除此之外,若是再深入一些。   就不得不提及‘迷宫’了。   【全体基础】会把本部定在这儿,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院区地下,或者说……伦敦地下。   有一座规模庞大的迷宫。   哪怕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到现在也没还完全探索完成。   不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迷宫内部埋藏着大量未经挖掘的,对魔术师而言称得上是‘有价值’的珍品。   有幻想种的遗骸,也有失传的魔导书残本……   当然,如此大的财富也伴随着同等,乃至更高的风险。   肯尼斯对于【全体基础】上层将合宿与迷宫扯上关系并不生气,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傻到让这帮学子去送死。   而且,那里的情况他正好了解。   那里是早就被探索完毕的外围区域。   就好像寻常人家的玄关。   只要不往里面深入,危险性很有限。   估摸着,是想让这帮学子感受下‘气氛’吧。   毕竟那个地方还残留着不少陷阱,因为实在太小儿科了,对于有实力探索迷宫的魔术师们完全不值一提,甚至连破解的欲望都没有。   对自身无法造成威胁的东西,又为何要花时间去折腾呢?   想到这,肯尼斯愈发的感兴趣了。   “多谢告知,我就不打扰你上课。”   “您太客气了。如果不是知道您事务缠身,我都想请您来讲一节课了。”   男人连忙说道。   现在整个时钟塔谁不知道肯尼斯的大名。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他据说已经有未婚妻了,依然被女生们捧上‘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第一名。   但要不了多久想必也会撤销。   毕竟在他‘参赛’的情况下,这个榜单就失去比较的意义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   肯尼斯微笑着,转头对窗户那边窥探的几十双眼睛摆了摆手,随即挥袖离去。 167.巴泽特的‘合宿'之旅(中)   地狱。   炼狱。   黄泉。   冥府。   ……   类似这种的关于死后世界的传说在世界各地可谓是数之不尽,但这些传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在地下。   原因主要跟宗教观念有关,不过这里要说的,是因为这种古老的‘死’之价值观所衍生的‘地球空心论’。   这是数个世纪前某位学者提出的论调,他认为在厚实的地表之下生存着多个世界,乃至于这些个世界中还有人类所不了解的陌生文明。   依据是近代挖掘出的地下建筑群。   其中有些能辨认出年代,有的则不能,甚至连怎么建成的都搞不懂。   还有的,是尚未发现却被认定为‘存在’……   比如传说的‘所罗门宝藏’。   不少人就认为当初有一批极为庞大的财宝被藏起来了,而地点就在地底下某个位置。   除了这个,还有位于苏联科拉半岛的人工钻井。   钻井本身跟‘神秘’扯不上关系,但在向地心挖掘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些让人始料未及的怪事,后来工程就变得断断续续,无法再如先前那般顺利。   因为这些‘怪事’,如今科拉钻井已被冠以‘地狱之门’的称号……   伦敦也有类似的情况。   建立于公元元年的时钟塔,某种意义就等同于伦敦本身。   按理说,在这片土地上应该没有时钟塔所不了解,或者超出其掌控的事物。   然而,偏偏却出现了‘例外’。   那是一座庞大到从发现到现在都未探索完毕,结构复杂如迷宫一般的地下城。   传出去的话绝对会令整个世界为之震惊,坚信地下文明存在的人们恐怕也会为此欢呼不已。   这次合宿组织的行动,与其说是‘探索’,不如说是‘赛跑’。   要求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出口,离开迷宫。   毫无疑问,最先出来的成绩最好。   如果是单独行动,巴泽特自然有夺下第一的把握。   但搭上韦伯·维尔维特这个弱得出奇的搭档,哪怕她信心再足也不得拜倒在残酷的现实面前。   “呜哇!手!手!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了!”   凄厉的悲鸣声划破长空。   听到这个声音的巴泽特脸色瞬间就变了。   原因无他,他们正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迷宫通道中段。   或许是大源魔力充裕,再加上曾经有太多的生命惨死于此,故而导致大量杂灵滋生,哪怕清除了一批也还会继续生成。   他们现在就撞上了一只……不,应该是两只。   巴泽特本想在最短时间内收拾掉眼前的拦路石,却没想到另一只绕到身后,还好死不死地被那个胆小鬼发现了。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   “闭嘴!好歹是个魔术师候补的,冷静点好吗!你想把附近游荡的杂灵全引过来,然后体验一下灵魂被拉扯的感觉吗?我可告诉你,那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看、看招!”   看到拦在前头那只杂灵被少女干净利落解决掉,还转过头来对自己破口大骂,韦伯虽然吓得面如土色,但还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烧瓶,对那个故意吓唬自己的杂灵丢过去。   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里面的液体溅洒出来,遇到空气便‘轰’地一声产生大量紫色.气体,沾染到气体的杂灵就好像人碰到强酸一样被转眼间被腐蚀殆尽。   “怎、怎么样?我还是很能干的好吧。”   韦伯干笑着,试图掩盖自己之前的失态。   “……”   巴泽特看得眼角直抽抽。   “我说,那是灵体溶解剂吧?”   “对啊,我亲手做的。”   韦伯还以为对方在惊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然而刚浮现出来的骄傲神情却因为少女接下来的话凝固在脸上。   “对区区杂灵用得着一整瓶甩出去吗?我师傅说,哪怕只是效力不足五成的灵体溶解剂,只需要几滴就能重创魔力强度高于指数二十的杂灵。刚刚那个虽然可能已经赶得上普通的成年魔术师三分之一了,但也不需要用上整整一瓶吧?”   忽的,巴泽特想起什么似的,上下打量着韦伯,恍然道:   “哦,我懂了。其实你只是看起来寒酸,实际上很有钱对吧?”   魔术家系历史底蕴浅薄,不代表经济实力也是如此。   反倒是有不少有钱人想尽办法跟里世界搭上线,把有魔道才能的后代送进时钟塔。   她对韦伯的了解仅限于‘魔道家系很弱’,但其实就不知道了。   毕竟双方不熟。   “……”   韦伯无语凝噎,甚至还想哭。   被对方这一提醒他才想起,那瓶溶解剂是他攒了一个月才买够材料制作出来的,而且过程还很侥幸,差点就失败了。   之所以将其带上,就是因为他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   不过,他却算漏了自己的战斗智商。   明明讲师教的东西都记得很牢,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总派不上用场。   难道说,他真的不适合当个魔术师?   一时之间少年胸腔充满了对自身的怀疑。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太多走神的时间。   “不好!快跑了!它们来了!”   巴泽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接着转身就跑。   “来了?什么来了?”   韦伯还在原地发呆,还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一眼,这一瞅顿时把他吓得脸色发绿。   是灵。   但不是单纯的记录着过去人格模式的能量,而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残渣一般的信息碎片。   也就是所谓的‘杂灵’。   本来的话连成型都很难,只有在乱葬岗、古代战场这种死的人非常多的地方才机会见着,但地下迷宫的大源魔力很充足,而且葬身此地的生命体多半强于人类,所以无论成型速度,还是数量、质量都在外界之上。   可以的话,韦伯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境。   因为映入视网膜的杂灵,足足这条宽四五米,高十米的通道给塞满了,并且潮水般涌来!   “等等!有话好说……马克雷密斯小姐救命啊!我脚软了!”   悲鸣再度划破长空,在通道中不断回响。 168.巴泽特的‘合宿'之旅(下)   有人曾说过,恐惧到极点就是愤怒。   韦伯·维尔维特虽然没有感受到什么愤怒,但他却因为恐惧而突破了自己的体力极限。   “看不出在那孱弱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份过人的韧性。”   巴泽特扶着墙壁,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左右的通道交叉口,见前方没有杂灵拦路,后头也没有杂灵追上来,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旋即转过头,一脸惊讶地望向身后不断呼哧呼哧大喘气的少年。   “——都没用上强化魔术,竟然还能紧咬在我后头。”   对方体质如何,巴泽特再清楚不过了。   哪怕是突破当前的极限,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   换言之,仅仅只有生死关头带来的压迫力是不够的,还要有强大的求生欲望以及……将这份欲望贯彻到底的韧性。   不过巴泽特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事儿,韦伯顿时气急。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我把一个人抛下,自己一走了之吧?”   “怎么会呢。”   巴泽特一摊手,无辜道。   “讲师可是说过的,要两个一起出来才算过关。”   “是这样没错,但讲师还说过,如果其中一人出了意外,需立刻离开现场,只是最后总成绩会固定减少十分之一。”   说到这,韦伯用极度怀疑的目光望向对方。   “而你的总成绩目前遥遥领先第二名,也就是说,即使少了十分之一,只要你能第一个离开迷宫,到头来第一名还是你的,唯一的缺憾就是你不可能再夺得满分了。”   “……”   少女面色古怪,目光上下打量着韦伯,看得他浑身不自然。   就在他忍不住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巴泽特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明明是个吊车尾,脑子却意外得挺好用的嘛。”   听到这句话的韦伯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与气温无关,纯粹是气氛使然。   此刻,韦伯真切地意识到了。   眼前的少女,哪怕年龄还很小,甚至实力也不会高到哪儿,但却是一个真正的魔术师——这样一个事实。   若要追究原因,倒也可以说出几种,比如浓厚的血统、精英教育、环境因素……不过这些皆是次要的,最根本的原因是——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啊?”   “啊什么,就算拿不了第一,我也要全力以赴,这样的失败才不会让人感到遗憾,如果用‘我没有尽全力’来安慰自己,反而会更觉得遗憾,因为那个时候就会想‘为什么自己不尽全力呢?’,同时还怀有希望,觉得自己说不定还有拿下第一的机会。”   巴泽特转过身,背对着韦伯,用理所当然的声调轻声诉说。   “师傅说过,魔术师可以愤怒,可以悲伤,却不能后悔。因为对魔术师来说,这是致命的毒药。”   为什么?   韦伯不太能理解这话的含义。   巴泽特没有解释,继续带头前进。   在躲避杂灵群追杀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迷宫内部光景很像巴黎地下墓穴,四通八达且不说,四处散落着不明生物的尸骸、碎骨,都是没有回收利用价值的,所以被丢在这里,营造出一种惊悚的氛围。   光线很暗,能够依靠的只有镶嵌在通道天花板上的萤石。大概也是之前探索迷宫的魔术师留下的。   由于数量极少,之间相隔距离又远,导致大部分地方依旧笼罩在瘆人的黑暗当中。   两人不得已用上了强化魔术,获得超越常人的视力。   但考虑到环境险恶,还是没敢把脚步放得太快。   偶尔遇到一些游荡的杂灵,也都被巴泽特二话不说直接‘退治’。   确切地说,是对灵体的遣散术式。   受物质界影响,灵体其实是很‘脆弱’。   只要找对方法就能轻而易举地收拾掉那些不算特别厉害的‘灵’。   比如,灵体的遣散。   那是降灵科魔术师惯用的一种伎俩。如果召唤不满意,或者召唤来的东西反叛,他们就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将其遣散,不过从结果来看更接近于‘解体’的概念。   虽然这里的杂灵相对于外界而言较为强大,但还敌不过肯尼斯手把手教给巴泽特的术式。   一旦命中,基本上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可走。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别去惹数量太多的杂灵。   因为这是单体术式。   作用范围有限,咒文吟唱也要时间。   杂灵不可能站在那儿让人杀,游击战战术倒不是不行,只不过他们不熟悉迷宫环境,万一跑起来又把其他地方的杂灵引过来,或者激活什么隐藏的魔术陷阱,那情况反而更遭。   故而,巴泽特只会挑那些数量较少,不超过十只的杂灵群下手,超出这个数量就二话不说绕远路。   在这过程当中,除了杂灵,他们还遇到一些魔术陷阱。   不过也都有惊无险地渡过去了。   其中不乏有韦伯·维尔维特的功劳。   作为魔术师来说,他连当个合格的学徒都够呛,但依靠最基本的魔术检索,硬是被他连蒙带猜找出了好几个隐蔽的魔术陷阱。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觉得这里有个陷阱比较容易坑到人’。   “就算是你,偶尔也还是能派的上用场的嘛。”   巴泽特往面前两米见方的坑洞里丢了个石头,半天都没听到回音,仿佛下面连接着深渊的入口。   虽然从刚刚地板塌陷的速度来看,只要反应快一点就能跑过去,但谁愿意去承受那番惊吓?   “真是谢谢夸奖了。”   韦伯没好气地说道。   接着,两人沿着坑洞边缘小心翼翼地挪动。   尽管旁边还有其他路,可是据他们感知到的结果是——出口就在这条通道的尽头。   这次布置的任务是有区域限制的。   从东区入口进入,再从西区的迷宫入口离开。   简单来说,学生就只在这一小块区域活动,超出这个区域就会有提示,以及结界拦路。   所以,这次任务的‘考点’便在于——灵活运用自身所学,在最短时间内摸清迷宫的构造。   这对他们这些学子来说固然有困难,但还远远没到会绝望的程度。   毕竟【全体基础】的授课范围包括魔术整体的共通常识、地脉和大源学。   而这些知识,在迷宫里都是用得上的。   换句话说,讲师们之所以策划了这次‘合宿’,并将学生送入迷宫,就是为了让他们平常所学的一切化为实践经验,彻底融会贯通。   而两人一组,则是出于安全性,以及各方面互补的考虑。   巴泽特之所以摊上韦伯这么一个搭档,其实也是讲师们故意的,为的就是给她增加难度,不然根本起不到锻炼的效果。   但,这些讲师却没料到韦伯也不只是一无是处的吊车尾……   “终于能出去了么,真是受够这种地方了。”   看到巴泽特探路回来,韦伯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巴泽特却没办法像他这么轻松。   “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韦伯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先、先听好的吧。”   “好消息就是,第一名是我们的了。”   “那坏的呢?”   “坏的是,前面有些危险的东西把入口堵住了。”   巴泽特直截了当地说道。   “危险的东西?”   韦伯咽了口唾沫。   一路下来,他就没见巴泽特紧张过,但现在他却在巴泽特脸上捕捉到了为难之色。   “还是你自己过来看吧。”   随后,韦伯跟在巴泽特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不过虽说是‘尽头’,但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只有一扇门而已。   那是个类似城堡大厅的宽大空间。   巨大门扉一眼就能看到。   通道截止于一个平台,相当于城堡的二楼走廊。   平台两侧有楼梯,若从楼梯下去,只需半分钟就能穿过那敞开的门扉,从而离开迷宫。   但问题是,平台下面聚集着大量的‘灵’,别说是下去了,哪怕走出通道,趴在平台上面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他们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伏在通道内侧,通过强化魔术带来的过人眼力来观察平台以及下方的情况。   韦伯算是知道为什么巴泽特会说第一稳了,因为有这群‘灵’在根本没人能过得去。   数量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凹凸不平的地面,生怕人看不出这里有陷阱。   “那帮混蛋是认真的吗?!”   韦伯忍不住低声咒骂。   很显然,作为常用的迷宫入口,不可能有这么多灵体和陷阱摆在这儿没人排除。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是讲师们故意设置的‘关卡’。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入口就只有这么一个,想出去就只能从这儿走。”   巴泽特倒是看得很开。   “怎么办?要等其他人抵达,然后一起联手突围吗?”   韦伯提出了个具有相当建设性的意见。   “你说的,大概正是讲师们所想的。”   巴泽特若有所悟的嘀咕着。   “唔……”   韦伯皱起眉头,很快就找出了破绽。   “不对啊。如果是想让大家齐心协力一起破解这道关卡,那为什么还要定下‘最先离开迷宫的一组获得最优秀的成绩’这样的规则?大家完全可以一起出去啊。”   突然,他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   “不,倒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残酷。不过确实,人越多才越有竞争力,表面上要学生们合作,实际上如果想要获得第一名的成绩,必须要把其他人也当成敌人来对待。换句话说——这是双重考验。”   巴泽特摇了摇头,打断道。   “在这之前是考验学识,在这之后就是考验个人能力了。魔术师少不了争斗,不管是与人,还是与其他事物,只要是还在这条路上前进,就一定会遇到这种情况……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这么高的觉悟,后面这句是我师傅跟我说的。”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韦伯略微尴尬地挪开视线,小声说道。   “还能怎么办?我可不想等到大部分人到齐再试着突围,那样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一被人抢在前头最先出去,那之前紧赶慢赶的不就白费功夫了。”   巴泽特声音虽轻,却充满一往无前的坚决。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我要确认一下。”   没等韦伯反应过来,她忽然话锋一转。   “啊?”   “虽然没必要解释的,但有些话要说在前头。之前我并不是故意要抛下你,而是你说过的,不会拖我的后腿,所以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如果没跟上也是你的个人问题。”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哦。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哪怕不要这个第一,不管遇到怎样的危险,我都会带你出去。”   “……”   冷酷的言语直击胸腔。   韦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确实,他有说过那种话。   但那只不过是自我激励,表决心,提高整体士气的一种方式。   虽然也不能当做是一番空话。   怎么说呢……   他终于意识到了,某种差距。   既不是平时暗自嫉妒又唾弃的才能和血统,也不是凌驾于他之上的刻苦与坚强。   而是一种魔术师独有的纯粹。   “……!”   韦伯紧抓着胳膊,他怕被对方看出自己正在颤抖,然后误以为是在恐惧。   他在恐惧吗?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颤抖。   但至少绝非恐惧。   啊。   原来如此。   忽的,韦伯理解了。   他是在激动。   因为太过激动,太过突然,反而感觉不到兴奋。   虽说没有所谓的才能,以及出色的血统。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成为一个魔术师。   为了这个目标,他付出比常人多好几倍的努力,企图通过别的方式来打破古老的制约,证明就算是没有才能也是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魔术师。   但,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的内心就已经认输了。   只不过少年心性让他倔强得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   而等到残酷的现实接踵而至时,他才会得到‘成长’,从而学会放弃……   然而,巴泽特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就算没有才能,没有血统,乃至于不需要别人来认同。魔术师,也可以是魔术师么。”   “你在嘀咕什么?”   “不,没什么。”   “我是在问你考虑好了么。”   “当然。”   韦伯毫不退让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尽管这个时候的少女身上有某种闪耀的东西让他感到遥远到甚至于绝望的地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去‘看’。   因为那就是他以后要走的路。   自己要走的路,如果连面对的胆量都没有,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看你的样子果然不打算改口,既然如此那就我来当诱饵,吸引它们的注意力,然后你趁机跑出去。”   看了韦伯一会儿,巴泽特轻叹了口气,旋即认真道。   “不,要拿第一得两个人一起出去才算,不然分数还是会减少。你看到了那些陷阱了么?其实讲师们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别的可能。如果我没猜错,那些陷阱是可以利用的。”   “你的意思是说,主动激活那些陷阱,反过来用陷阱消灭那些灵体?但你有根据吗?”   “仔细看,那些灵体的活动范围相当有限,而且都避开了陷阱。这是因为陷阱太多了,而它们的数量也太多了,没有理智的杂灵既然会主动追人,自然也意味着它们有一定的本能,如果陷阱对它们没用,它们也不会避开那些显眼的陷阱吧?”   韦伯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的说道。   “唔姆……”   巴泽特绷着小脸,紧盯着平台下方,仔细观察杂灵的站位与陷阱位置。   确实就像韦伯说得那样。   无论杂灵怎么飘,都不会飘到陷阱上方。   如果只是一个也就罢了,所有灵体都是这样。   这就证明,韦伯的猜测并非不可能。   要试试吗?   巴泽特在犹豫着。   “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去吸引那些杂灵,我来激发陷阱,这样就算猜测错误,你也不会面临两头为难的局面,我们都还有逃生的希望。不过我倒觉得我的猜测比较接近真相,毕竟讲师的目的不是为了搞什么大屠杀,或者东洋的养蛊术。即使我们聚集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最终还是会出现较为严重的伤亡,这与【全体基础】的教学理念不符。所以我想,讲师们肯定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韦伯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打量周围。   “如果我没猜错,讲师们现在就监视着这个地方,以防止出现我刚刚说的大规模伤亡情况。”   “好吧,反正都是要硬闯,那就按你的方法来吧。”   巴泽特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   某个布置得像个会议室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立体屏幕。   讲师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靠在墙上,有的甚至都打起了盹——不过那是之前,当第一组学生抵达入口时,就都睁开眼眸。   所有人视线集中在屏幕上。   这次合宿与以往不同,由于贵族派最近实力大涨,所以以特兰贝里奥为首的民主派也开始忍不住采取一些新的政策。   虽然早在一年前就在搞了,不过那都是大方向的调整,像这样落实到教育模式上,还是头一回儿。   算得上是一种大胆的尝试。   【全体基础】就是民主派的‘大本营’,所以试点就放在了【全体基础】,这样就算出了点小差错也能应付得过来,最重要的是,更能看出成效来。   屏幕上投影出的,赫然是巴泽特和韦伯两人所在的入口大厅。   就连他们的对话声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有点侵犯隐私的嫌疑,有违魔术师的潜规则,但首先他们还不算是正式的魔术师,其次在场的讲师也都签订了保密协议,而且真正的贵族家系出身的后裔,也不会傻傻地把自己的魔术到处乱说,如果真说了,反而是他们自家教育不到位,其他的平民魔术师,那就更没人权可言了。   不如说,反倒这些人还得反过来感谢讲师们。   毕竟这么做主要还是出于安全考虑。   “——真是可惜。”   忽的,一名一级讲师摇头说道。   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一级讲师。   “有揣测人心的本事,却没有付诸行动的能力,确实很可惜。”   有人接过话茬说道,然后拿起手边的文件,扫了两眼。   “韦伯·维尔维特。家系不过三代,无论是魔术回路,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出彩之处。不过那是之前,现在得给他补上一条新的评价,等他从【全体基础】毕业后,诸位可以考虑收他当助手。”   “想不到只是为了给那位的弟子增加点难度,却发现了意外之喜。哎呀,还是太谨慎了,应该再布置得狠一点,这样说不定还能激发出别的学生的才能。”   一个倚靠着桌面的女人轻笑着道。   虽然声调,长相都称得上动人。   可是那阴冷气质,却很难让人对她提起好感,更多的只会是警惕。   “还是下次再说吧,让现场的人随时准备营救。别的学生,乃至于那个韦伯·维尔维特都可以死,但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不能出现意外,这是主任下了死命令的,要是出了点差错,可不只是丢掉位置这么简单。”   抱着手臂站在会议桌最前头的一级讲师头也不回地说道。   “有个好师傅就是好啊。”   女人嗤笑一声道。   “这你就错了,没有教导出优秀的弟子,又如何称得上是好师傅?”   突兀地。   一个声音撕裂大气,为整个会议室染上一层异样的紧张感。   直到刚才一瞬间为止,这个声音都是不存在的。   “……?!”   在场所有魔术师的身形都僵住了。   就连‘是什么人!’这样的质问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都被震慑到了。   被那伴随着声音一同降临的‘重量’所震慑到了。   那是魔力吗?还是单纯的压迫感?   由于是一闪而逝,所以没机会去分辨。   下一刻,那位一级讲师身旁的虚空被掀开。   像是各家各户都有的窗帘一般。   只不过能做到这种轻描淡写的程度,整个时钟塔都找不出十个人。   ——啪嗒。   靴子踏出,发出打破寂静的步伐声。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那道身穿棕色大衣的挺拔身影,同样是头也不回地说道:   “帮我传话,不用照顾巴泽特,直接上最高难度,出事了我来负责。”   作者留言:   (这是19号和20号的更新,二合一!) 169.黄金般的制裁!(上)   “最高难度?”   西伦敦某个早已荒废的小电影院地下室里,几个打扮得极为普通的白人面面相觑。   他们也是时钟塔的教员。   隶属于【全体基础】。   就在十秒钟前,他们得到了上司传令。   要求开放最高难度,并原地待命,不允许展开救援。   这让他们感到很费解,同时也感到心里发冷。   由于上层对改善教育方针颇为在意,所以这次企划案做的非常谨慎。   尤其在‘难度调整’这方面下得功夫最多。   毕竟是头一遭,不管事先推演如何如何,实践和脑补终究是两回事,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故而,迷宫探索任务的难度并非是一成不变。   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根据不同的分级,制定了不同的考验。   眼下采用的是最为中规中矩的。   然而,就算这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也让学生们尝到了大苦头,而他们这些不及讲师的一般教员更是要时刻绷紧神经,准备随时展开救援。   最高难度什么的,在此之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怎么办?”   “听命行事吧,要论明哲保身的本事那些人比我们强,既然他们敢这么做,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番话打消了其他人最后一丝犹豫,齐齐望向地下室最内侧的墙壁。   那里有一扇正正方方的高大门扉。   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任何阻碍之物。   说是‘门’,但不管是造型还是象征意义,更接近于日本神道的鸟居那类区分不同地域的分界点。   上面的泥土都没弄干净,像是刚从地里挖掘出来的陈年古董。   尽管感受不到魔力反应,但光用肉眼看,就能感受到一股深入人心的震撼力,一条条微不可查的裂纹犹如实质化的岁月凝结而成。   通常的裂纹会让事物变得脆弱,象徵着‘缺陷’,而它呢,裂纹反倒像是天然的装饰品,衬托出其悠久的历史,无声诉说着那段无人可知的空窗期。   门扉内部,便是至今尚未探索完毕的‘地下城’。   按照原定计划,学生们都会安然无事地从这扇门里走出来,为本次合宿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他们这些当教员、讲师的也能获得一份不菲的奖金。   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   众人收敛心神,迅速切换状态,将自身化为神秘的载体。不同语种的咒文恍如流水一般自嘴里,脚下用特制粉笔刻画的小型仪式阵陡然亮起。   这些仪式阵如果不仔细去看,在亮起之前都会当成是地上积攒的尘灰一样忽略掉。   本该是不易通风的地下室里掀起一股不同寻常的大风。   像是有一只手伸入水缸里搅动。   突然,一声好似幻觉般的断弦声响起。   是从某个魔术师身上传来。   只见他周身涌动着的魔力突然消失了一部分,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凭空吸走了。   ——这只是个开端。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了其他魔术师身上。   韦伯猜得没错。   堵在入口处的杂灵,以及生怕别人发现不了的魔术陷阱,那都是他们这些从其他科系抽调过来的教员干的。   至于目的,也正如韦伯所料那般,是想来一出让学生们同时经历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双重压力。   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破解之法。   那些陷阱就是可以反过来利用的‘捷径’。   不过——   如今所有的魔术陷阱都被解除了。   换句话说,这条‘捷径’已被堵上。   少了魔术陷阱,表面上难度下滑,但实际上教员们直接把陷阱解除后残留不化的魔力拿来激活了另一项隐藏机制。   ……   恍如闪电般袭入心头的变化让刚刚踏出通道,准备跳下平台的巴泽特小脸一变,猛地转身望向身后。   ——轰!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一道重若千钧的石壁落了下来,将通道彻底隔离。   “这……?!”   巴泽特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引得头皮发麻。   本来如果韦伯的计划失败了,他们可以原路返回,就算杂灵群追上来也能想办法甩掉,可是现在他们唯一的退路被封住了。   困兽之斗。   巴泽特、韦伯不约而同联想到这个残酷的词汇。   突然,两人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转动僵硬的脖颈,再度朝着唯一的‘生路’看去。   只见平台下方的杂灵群不知何时停止徘徊,像是找到了杀死自己的罪魁祸首一般,不带任何感情死盯着他们。   巴泽特和韦伯这一转头,恰巧跟它们对上眼。   “……”   “……”   不知是谁,突然咽了口唾沫。   ‘咕咚’一声打破了死寂。   同时,也开启了战端。   可以的话,巴泽特很想做到跟这帮真正意义上的鬼东西划清界限,可闻到生者气息的‘灵’就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般疯涌过来。   两人看得脸色发绿。   好在这个平台似乎被施加了什么封印,杂灵都没办法冲上来,不然以他们这种敌人到了面前还发呆的战斗素养,生命力早就被瓜分一空了。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韦伯一脸呆滞。   他刚说完,身后忽然传来‘轰隆隆’的怪声,连带着整个通道都在微微震颤。   两人回头一瞧,发现那块石壁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   最多几分钟就会把通道彻底堵上。   到时候他们的立足之地就只剩下眼前这个还没有五十平方米的平台了。   当然,只要杂灵爬不上来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问题是,他们能想到的,干出这种事的人难道就想不到么?   “……好像突然变冷了。”   “是变冷,但跟气温没关系。而是大源魔力的性质正在发生转变。”   巴泽特凝声说道。   “那帮讲师是想杀了我们俩么……”   韦伯看向平台下方的杂灵,嘴角不断抽搐。   他当然明白巴泽特的意思。   大源魔力就是指大气中的以太。   其质量远在自身提炼的小源魔力之上,所以大部分魔术师虽然能力有限,但还是喜欢借用大源魔力。   尤其是仪式。   规模越大,就需要借用大源魔力。   魔术师自身根本供应不起。   一般情况下,大源魔力的性质会受到环境因素影响,比方说‘墓地’。   原本迷宫的大源魔力偏向于正常化,但现在却朝着对杂灵们有利的方向转变。   换句话说,这个空间即将变成它们的‘魔术工房’,真正意义上的‘主场’。   杂灵们可以掠夺大源魔力,反哺自身,实现变强的目的——这个结果,绝对是被困于此地的巴泽特、韦伯所不希望发生的。   “现在该怎么办?”   面对这种无解之局,韦伯纵然有天大的智慧也无能为力。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他连‘巧妇’都不是,只是脑子比较灵活而已,跟真正的聪明人比起来差远了。   本来预定计划是巴泽特去吸引杂灵群的注意,他这边偷偷去激活陷阱。   但现在倒好,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行动,杂灵就全扑上来把平台团团包围,下去就是送死。   可是吧,如果什么也不干,杂灵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单单说话这一会儿韦伯就看到一只杂灵又分裂出了两只小的杂灵……   而唯一的退路也被堵上了。   这样下去,哪怕杂灵群冲不上平台,早晚也会靠数量把平台生生淹没。   就好比置身于一艘船上,船底正在漏水,如果他们这些‘幸存者’不赶紧想出个办法来,就会连船带人一块沉海。   “灵体溶解药剂还有么?”   巴泽特忽然问道。   “还有一瓶。”   韦伯老实回答。   他将来打算进入降灵科,甚至从一两年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像灵体溶解药剂这种初心者必备的防身利器虽然受限于经济关系没能囤积太多,但三五瓶还是有的。   这次进入迷宫,他就带上了两瓶。   “给我,我来打出个缺口。”   巴泽特直接伸手讨要。   但比起这个行为,韦伯更惊骇于她说的话。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多的杂灵,一人挠一下,就能把你的生命力榨干一滴不剩。我们还是弃权吧,这肯定是讲师干的,只要我们弃权,他们也没道理会真的致我们于死地。”   其实还有个理由他没说。   那就是,巴泽特是本世纪最耀眼的魔术师的内弟子,身后有一个君主家系撑腰,讲师们就算有那个动机,也没那个胆量去谋害她。   “你也说了,讲师们没道理杀我们,那还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眼前这群杂灵只是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是一团幻想呢?”   “……”   韦伯下意识瞥了眼平台下的杂灵,那涌动的身影犹如鱼群大暴走,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恐怕会脑袋发晕。   虽然他没有密集恐惧症,但他能够感受到那如潮水般袭来,仿佛要渗透体表,使人窒息的重压!   “别废话了,再拖下去真的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给你没问题,但你得先告诉你想干什么。我可不希望自己变成杀人凶手,哪怕是无心的,间接性的,也不行。”   韦伯捂紧自己腰包,包括灵体溶解药剂在内的一些小物件都被他放在里面。   讲师并不限制学生们携带道具进入,但由于没有事先通知,学生们来的时候时候根本没带多少东西,更别提是能在迷宫里派上用场的。   像韦伯这样瞎猫逮上死耗子的可谓是十不足一。   “真啰嗦!”   巴泽特见他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直接动手开抢。   虽然韦伯是男的,又有年龄优势,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强化魔术更胜一筹的巴泽特。   没两下就被夺去了腰包,还被放倒在地。   等韦伯爬起来,药剂已经落入巴泽特手上。   “你这人……!”   韦伯想开口抱怨,但被迎面飞来的腰包给打断了。   “时间有限,我只说一句。”   ‘啵’地一声。   瓶塞被少女拔掉。   只见她瞪着韦伯,十分严肃地嘱咐道:   “等会儿我喊开始,你就跟在我身后。我们一鼓作气冲出去,其他的什么也不需要去管。”   说着,先把药剂往手上倒了点,再然后——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眸,十分坚决地照着自己的脑袋当头浇下,看得韦伯是一阵呆然。   哪有这样用的啊!   哗啦!   紫色药液溅洒开来,打湿了红色短发,也打湿了衣襟和裸露在外的肌肤。   体型娇小的好处在这一刻就体现出来了。   “——开始!”   巴泽特睁开眼眸,毅然决然地转身跳下平台。   在那身形舞动,如蝴蝶般飞扬的一瞬间。   一抹跳跃的金光划过韦伯的视网膜。   他不认为那是幻觉。   就如同流星身后的光痕一般,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却是那么耀眼夺目,足以在人们的心底烙下久久不散的印记。   如果平台下方的杂灵有是思想的话,此时大概会感叹出声吧。   因为,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女的双眸是那么美丽。   就好像寄宿着人们所渴望的曙光。   但,那绝不是如此美好的事物。   因为它带来的,只会是与黄金般的威严相等的杀伐! 170.黄金般的制裁!(下)   这一刻,巴泽特仿佛变成了一道落雷。   尽管她没有那般神速,以及身缠耀眼的辉光。   但对于鬼物来说,她比专治淫邪鬼物的雷霆也不遑多让。   本来看到‘食物’主动送上门来,杂灵们都像是贪婪的食人鱼一般疯狂蠢动,生怕慢一步就连口汤也喝不上,但真的触碰到了之后,反倒是它们惨遭重创。   巴泽特可是在身上浇了不少灵体溶解药剂。   它们敢伸手,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瞬间,十来只杂灵被砸死,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些企图趁乱浑水摸鱼的虽然没死,但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不得不承认韦伯的基本功确实不错,调制的药剂效果无限接近合格标准,哪怕只是轻轻碰巴泽特一下,肢体都会尽皆瞬间消融。   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一个个断手断脚,要么身躯没了大半,连维持形态都极为困难。   ‘滋滋滋’的声响不绝于耳,灵体溶解所产生的类似强酸效果的雾气弥漫升腾。   这还没完。   顺利落地的巴泽特站起身来,仿佛映照着晨曦一般的妖异金瞳即使隔着雾气也掩盖不了其绚烂的一面。   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工程(Single Action)。   时间犹如于此定格。   只持续了一瞬间……不,真要说,那只不过是错觉。   被定格的,不是时间。   而是被她收入眼底的这片空间所存在着的一切魔力。   大源也好,小源也罢。   只要是被她发现的,只要是能碰到的。   就没有不能拿来用的道理。   这就是她师傅送给她拜师礼,位列黄金之阶级,收纳已失传的稀世大魔术的魔道至宝——【歼灭之魔眼】!   魔力在无形的神经当中飞驰疾走,金色双瞳光芒更盛。   被赋予特殊概念的视线搅乱眼中事象,制造出充满无穷吸力的漩涡。   一端囊括视野,一段衔接瞳孔。   突兀地,这个仅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掀起了一阵狂风。   犹如无形之手,将散乱的魔力收拢起来,再循着那强劲的牵引力流入少女的瞳孔之中。   这些魔力里面有的是本来就存在的大源魔力,还有的是被她砸死的杂灵的‘遗骸’。   集中在一起,其质量对于一流魔术师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正式踏入魔道不足两年的巴泽特来说,绝对是一笔恐怖的财产。   “Depart(退去)!”   她举起右手,仿佛下达号令一般,高声喊道。   声音,似乎蕴含着魔力。   经过扩散之后,拦在正前方的杂灵群有十来只顿时间烟消云散,就好像被无形且粗暴的力量锤爆了一样。   这一少,导致原本水泄不通的包围圈出现了显眼的薄弱点。   “……”   韦伯看得无言以对。   他该为巴泽特实现自己的承诺而感到高兴吗?或许有吧,但更多果然还是惊愕。   灵体遣散术式的效力是会受到施法者的影响。   换言之,由强大的魔术师来使用,效力也会变得更强。   反过来说,由弱小的魔术师来使用,能保证基础效力就不错了。   之前一路上巴泽特用过许多次,其水平只能给个‘中规中矩’的评价,这可能跟她本身与这类术式相性不太好有关系,但现在,她用了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王牌,强行掠夺外界魔力,再倾注于术式之中,将效力强行拔高好几个阶段。   已经到了不输给降灵科那些的二三十岁成年魔术师的程度。   不过,越是这样越不能给巴泽特拖后腿。   没有失神太久,韦伯很快就被来自内心深处的激昂情绪拉回到现实当中。   他抓起腰包,从平台其中另一侧跑下去。   途中好几次差点摔倒,但还是勉勉强强挺过来了。   “Depart(退去)!”   又一次术式,仿佛炮弹一样把拦在平台侧面的杂灵清空,为他腾出活动空间。   照这势头下去,韦伯甚至觉得不用跑都能把这里的杂灵统统干掉。   但,这个念头仅仅持续到他来到少女身旁为止。   “你……”   “快!”   其实不用催促,韦伯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但问题是巴泽特自己。   她就好像失血过多一样,尽管双眸依旧闪耀着令人迷醉的瑰丽色彩,可她的脸庞却惨白如纸,短促的声音中也带有掩饰不住的痛苦。   至于原因,倒也不难猜。   是魔眼。   那双闪耀的金瞳,无疑是大多数魔术师所渴求的魔眼。   巴泽特的师傅曾经从一位强大的死徒手上夺走了大量魔眼,还以此跟时钟塔的贵族们打赌,也就是在那之后他让灭绝三千年之久的魔神走进这个荒漠般的时代,从而真正的一举成名。   考虑到巴泽特是他唯一的内弟子,得到魔眼也不算稀奇,甚至可能还是稀世珍品中的稀世珍品的级别,但这对于现在的巴泽特来说,并非完全是一件好事。   因为越强大的事物,就越难操控。   尤其是魔术。   使用超越自己极限的魔术只会自取灭亡。   虽然魔眼与魔术不同,但这个道理同样适用。   不如说,要论影响。   作为人体器官的魔眼怎么也比魔术来得直接一些。   巴泽特今年才八岁。   使用这份力量就好比举起一件重物,可能敌人还没砸死,就因为支撑不住就把自己给砸死了。   韦伯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之前巴泽特没有使用魔眼来消灭这些杂灵。   因为她也知道这双魔眼还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随意使用的。   视觉神经传达信息的速度尚在其余四种感官之上,换句话说,一不留神就可能烧坏大脑,或者导致神经系统永久性损坏。   为了区区合宿冒着这么大风险,实在太不值得。   但,如果只剩下这个选择的话。   她就会毫不犹豫去做。   没有为什么。   对她来说,这是融入骨髓中的执着。   也是向懦弱的过去告别。   “Depart(退去)!”   “Depart(退去)!”   “Depart(退去)!”   一连三次,将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杂灵群打退。   错觉吗?韦伯觉得杂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像是漏水似的,别处杂灵正在源源不断汇聚过来。   但就算是真的,他也帮不上忙。   只能跟在少女身后尽力奔跑。   不管那帮混蛋讲师在搞什么鬼,逃出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从平台,距离入口门扉仅有不到三十米。   如果算上门扉内的走廊,那就不止了。   但仔细想想,杂灵也不太可能出得去。   讲师们不会任由它们离开,因为它们走了谁来拦路?   韦伯本来还以为到处都是魔术陷阱,现在看来,他显然猜错了。   那些杂灵一股脑疯涌过来的时候,也没见有陷阱发动。   就算有识别机制,那也只能祈祷了。   之前可以像扫雷似的步步推进,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来检索陷阱。   三十米的距离。   跑得快的只需要五秒就能完成。   放在平时,也就一个深呼吸的功夫。   肾上腺激增,让韦伯大脑时刻处于充满活力的状态。   但紧张的心情却无法得到缓解。   大脑一时之间变得一片空白。   他甚至能够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捶打着身心。   眼前的世界变得无比缓慢,缓慢到让他抓狂的程度。   从三十米缩短至二十米。   在这过程中,杂灵群被打退三次。   这么算下来的话,至少还得再来六次。   他倒没关系,但巴泽特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加油!只剩一点了!”   终于,看到门扉近在咫尺。   韦伯忍不住提前欢呼,并为同伴打气鼓劲。   然而就在最后五米的时候。   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差点将他击倒在地。   “呜哇!”   大概是路面太难走。   他还是摔倒了。   一瞬间,韦伯内心涌现出的羞愧比他这十来年加起来都要多上数十倍。   不过。   “嗯?”   把手放在地上的韦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仔细一瞧,发现自己这一摔反倒是摔进入口通道。   虽然不多,但杂灵群应该不至于再追上来才对。   怀揣着失而复得般的心情,韦伯露出笑容。   “我们终于……”   逃出来了。   这话后,与笑容一并冻结。   原因很简单。   他没看到巴泽特。   明明地方就这么大,可是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人。   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抑或着,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奔跑。   但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巴泽特,他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事坐在这儿。   难道说没跟上来?   韦伯急忙回头望去。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杂灵群没有追进通道。   可是——   “这……这是什么?!”   世界在他面前似乎变得无比遥远。   是空间被拉长了吗?还是说剧烈的体力运动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之前多得数不过来的杂灵群消失了。   地面就像泥沼一样往下沉,笼罩着的阴影,仿佛活过来似的,墙壁、平台……观视之物隐隐扭曲,形成漆黑的阳炎,把一切覆上朦胧的异样景象。   明明还是之前那般,什么也没改动。   但那一层不变的景象之下却犹如某种不稳定的框架一般晃动着。   韦伯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还是真的发生了让他看不懂的现象。   但是他的的确确看到巴泽特。   距离不远。   差不多五六米的位置,宛如沼泽般的地面上趴着他要找的人的身影。   但置身于那诡异的光景之下。   不知何时失去意识的少女正在逐渐‘下沉’。   “……!”   难言的惊悚从内到外,支配了韦伯的身心。   在他看来,这个大厅似乎活了过来,并且要把巴泽特当成了活祭品,张开嘴巴,如蟒蛇般慢慢将其吞入腹腔。   韦伯想站起来,想去尽自己的一份力,把她拽出来。   可是,做不到。   仅仅目睹就令理性碎裂。   现在的他,连控制肢体都办不到,连吞咽口水都是一种奢侈的行为。   甚至于,之前突然袭来的那近乎错觉般的晕眩感也跟着再度重现,并愈发加重,仿佛无形之手勒紧他的脖子,攥紧他的心脏。   但他还是硬撑着,大声喊道:   “马克雷密斯!快醒醒!喂!听得到吗!快醒醒!”   这一定是讲师故意弄的陷阱吧?尽管以这种的借口说服自己,但他内心敲响的警钟却不曾断过。   他有预感,如果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会为此后悔一生。   “可恶!”   韦伯面颊狠狠抖了一下,嘴角溢出了血渍。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这辈子都没觉得有这么痛过。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才能敌得过这种奇异现象带给自己的影响。   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向着刚脱身的险境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然而,就在韦伯即将踏出通道的时候。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还是别去了,像你这样的,妖精可不会喜欢。”   “……?!”   不仅突然这么简单。   那只手的主人虽然没用多大力,但韦伯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不听使唤了,仿佛大脑和身体之间的联系暂时断开了。   以至于,他又‘噗嗵’一声摔在地上。   “你……!”   如果是平时,韦伯大概会因为有人突然出声以及拍打自己的肩膀而被吓一跳,但现在他只想抬起头来怒斥对方。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只不过,才刚发出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不是别人,正是他想去救的少女的师傅。   将过去的奇迹于现代重现,当代最高位的召唤使。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   “老老实实看着吧,这已经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   肯尼斯仅仅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目光直视前方。   明明什么也没做,整个通道却仿佛变成了冰窖一般,充斥着极度的冷意,以及……骇人的重压。   大气几近凝结,相互倾轧,像是要把周遭一切尽皆揉碎。   “眼光不错,但从我手上抢人,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语罢。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高举。   尽管那是与巴泽特先前释放灵体遣散术式相似的动作,但并没有极为夸张的魔力反应,更没有什么术式被释放出来。   ——是的,那就只是个很普通的动作。   根据情况不同,意义也会变得不同。   而在这种情况下,答案只有一种。   “弗内乌!”   从肯尼斯口中吐出的平静话语,却撼动了大气。   当然,与他个人无关。   只因他呼喊的那个名字的主人从虚空另一侧,强行介入到物质界。   骤然激扬的漆黑浪涛几乎淹没视野!   而等到韦伯放下手,搓揉眼睛再看的时候。   一切都已结束。   他什么都没看清。   异常短暂的交锋……不,这根本谈不上交锋。   尽管在大多数魔术师看来,涉及到空间概念的事物都特别棘手。   可是对于时刻潜伏于虚空内侧的巨鲛而言,只要强行夺走对方对空间的支配权,剩下的就是单纯的揉虐罢了。   啪嗒、啪嗒……   伴随着嘹亮得让人能够感受到那份清高气质的脚步声,肯尼斯来到昏迷少女面前,将其抱了起来。   “……”   韦伯神情呆然地看着他再度回到通道,嘴巴张开,一度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对方散发出的冷冽气息所震慑,依旧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但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肯尼斯停下了步伐,仅以余光俯视着他。   “‘调换儿’的传说听说过吗?”   调换儿(changeling)。   那是在威尔士盛行的传说。   讲的是妖精将好看的孩子偷走,再把自己的丑陋孩子丢给别人。   故而——调换。   类似的情况在东洋也有,叫做神隐。   “黄泉、冥府……深受这些古老思想影响的地下城在某处程度上来说,距离那里很近,说是仅隔着一层膜也不为过。”   “而越是古老的事物越是具有魔力。这座地下城存在时间已难以考证,你们之前面对的杂灵,有不少都是死后的妖精、魔术师遗留的残念化成。”   说到这,他低头看了眼怀着的少女。   “巴泽特吸收的魔力,包含着了杂灵的怨念,也因为这个迷宫的缘故,让避世的妖精产生共鸣,误以为是同胞……不过也可能是一时兴趣使然,想把她拉入那个世界。”   “要是去了那边的话,就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虽然作为魔术师,也许是不应该阻止的。”   神代没落的今天,就连妖精也躲进世界内侧。   不过在世界某处依然残留着一些,即使是魔术师也难以踏入的异境。   是夹在于现界与真正的世界内侧之间的‘罅隙’。   要说英国的灵脉(Ley Line),自然会与妖精联系起来   所以,妖精之环常被看成是妖精的房子,以及门户。   至于罅隙本身,则是被称之为‘妖精境’。   这座地下城与伦敦灵脉相连,几乎不分彼此,相当于是个通用的‘中转站’,因此不需要妖精之环也能达成暂时的接续。   巴泽特不仅是孩子,符合妖精的掳走条件。   她还吸收了死去妖精的魔力,再加上‘传承保菌者’的古老血脉。   相性之高,简直就像是为成为妖精的继承者而生的。   一旦引起妖精的注意,不带走简直没天理。   “——但是它们搞错了对象。”   肯尼斯语气虽淡,淡不可闻,但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次动手的妖精不止一个。   但,无论数量几何。   在弗内乌面前都只是泡沫一般。   韦伯下意识地望向大厅。   之前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地面上有一层透明无色的液体,有点像胶水,感觉很是粘稠。   “……”   尽管没有任何根据可言。   但他却能猜到那是那些液体是什么。   ——血。   确切地说,是妖精的血。   如果把自己的家园跟这里连通,那也就意味着,从这里也能反过来去影响对面。   以眼前这个人的魔术造诣,定然没道理不知道这点。   “你也很不错,若有兴趣,毕业后可以来埃尔梅罗教室,我会给你留个位置。”   忽的,肯尼斯又语出惊人。   至少对于韦伯而言,这绝对算得上惊人。   “什、什么?”   “无需惊讶。如果连自己都看轻自己,那岂不是就把自己的骄傲全交由他人之手?我一向认为,人的才能绝不仅仅只限于魔术回路的多寡以及天赋、体质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至于是否正确……我希望有一天,能由你来告诉我答案。”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韦伯方才回过神。   只见他长吐了口气,闭上眼睛。   这一松懈下来,顿时感觉全身上下哪都疲惫不已。   但,心脏却比平时跳动得更加有力、更加火热。   “我也得实现自己的承诺啊。”   本想继续休息的,不过韦伯还是强行爬了起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   说过不能拖后腿就不能拖后腿。   只有两人一起离开才算完成任务。   都撑到现在了,若是因为一时的松懈被人抢先,那他就没办法跟巴泽特交代了。   作者留言:   (虽然很想说二合一的,但还是算了,就算一天俩更好了) 171.送钱的人来了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巴泽特正坐在床上发呆。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好的样子,能够充分感觉到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的暖意,可是她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是昨天还是前天?巴泽特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违背了师傅的嘱托,在合宿的最后一天,冒险使用了不熟练的力量。   “……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巴泽特低声嘟囔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指尖传递而来的触感,并非是肌肤。   而是某种纤细柔滑,令人不由想到上等丝绸的布料。   一层又一层将眼部还有太阳穴、后脑勺缠裹起来。   虽然弄得非常严实,但出奇的没什么感觉。   一不留神就会将其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巴泽特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及……脚步声。   “……!”   巴泽特慌了。   别人的她也许会认错。   但那个人的脚步声,即使蒙上眼睛,她也能认得出来。   果然。   不详的预感在下一秒印证。   “这么早就醒了啊,看来在我没怎么管教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放下身体管理方面的修炼。”   伴随着脚步声一同接近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男声。   尽管听起来极为年轻,但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威严与高雅是一般人绝对模仿不来的。   “那个,早上好师……好疼!”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发弹指打断。   巴泽特捂着额头,发出小动物般的可怜悲鸣。   然而肯尼斯毫无怜悯之心。   “还知道疼才是最好的,要是换成和你同龄的其他人,这会儿已经可以抬去火葬了。”   “啊?”   巴泽特身体一僵。   似乎被吓住了。   “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肯尼斯走到房间唯一一张茶桌边上,拉过椅子坐下,双手环胸,面色不善地看着床上的蠢弟子。   “我知道你之所以敢违背我的嘱托,偷偷使用魔眼是因为你觉得你在身体管理这方面的修行进展很顺利,足以控制好吸收到身体里的魔力,以及魔力回路的转换与接续,能够赶在会给自己造成极大危险之前及时关闭魔眼。”   “但你有算上,魔术所带来的负荷吗?”   【歼灭之魔眼】的能力是掠夺视野内的魔力,而不是将魔力转换成自己的,再发动魔术。   那个时候,巴泽特不仅开启了【歼灭之魔眼】,还使用了别的魔术。   相当于变相的一心二用,毕竟使用魔术是需要自我暗示的。   一旦分心,对魔眼的控制自然就会松懈。   魔眼暴走的几率也会随之上升。   “对不起,师傅。”   巴泽特低下头,乖巧道歉。   “不,这次不怪你。”   肯尼斯摆手道。   “是我让你们的讲师解除对杂灵的限制,还有魔术陷阱。”   “什么?!”   “我的本意是想测试你现阶段的魔术水平和战斗素养。那个平台杂灵又上不去,你完全可以待在上面用我教给你的魔术排除掉大部分杂灵,之后再借助混乱的大源魔力,使用灵摆法混淆它们的方向感,这样不就能逃出去了?别忘了,你身上还有魔术刻印,即使中途逃离的过程中受伤也不要紧。”   “什么?!”   “如果魔力枯竭,杂灵数量依旧不少,乃至于实力有一定增幅,一般的术式不起作用。那个时候你就可以通过魔眼吸收补充魔力,然后关闭——虽然不知道你能循环几次,但哪怕只有一次,都能让你拥有足够的火力去消灭对方,只不过这样做相对更危险一些,我个人更倾向于前一阵方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记得我给过你一些宝石,虽然以你的魔力储存不了太多,但用来当施法媒介,能干的事也有更多的吧?让我猜猜,是因为没怎么把合宿放在心上,所以宝石没带对吧?”   “……”   巴泽特沉默了。   在这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干了一番很帅气,哪怕最后没能夺下第一也不会感到后悔的作为,可现在只剩下了满腔羞愤和尴尬。   头低着,脸都快贴到胸口去了。   似乎想借此隐藏自己那通红的面庞。   “不过你的表现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   忽的,肯尼斯话锋一转,语气带有显而易见的赞扬。   “至少我就没想到用药剂配合魔眼强行开路。不说别的,看在这份天马行动的想象力的份上,我就不惩罚你了。”   “真的吗!”   “如果你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想去地下室待几天我倒不反对,不过我建议还是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   “师傅,我的眼睛还能恢复吗?”   一提到身体状况,巴泽特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别太小看我送给你的礼物,那可不是你能随便弄坏的,要弄坏也是你的身体被弄坏。”   肯尼斯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巴泽特面前,把手放在她头上。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   他就摸清了巴泽特的身体状况。   “你是因为第一次开启魔眼,手法又不怎么样,所以不可避免地给魔术回路还有视觉神经造成一些损伤,你听说过肌肉拉伤吗?就跟那个差不多。送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给你调理过了,配合敷在你眼部的魔药,最多两天就能看见东西了。”   “哦对了。”   忽的,肯尼斯眉头一挑。   “你这次开启魔眼,让眼部的魔术回路进入半激活状态,以后再想用的话,会顺利不少,但是用多了会视力下降,这点你要注意。”   说到这个,苍崎橙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早年因为魔眼使用过度,导致视力下降,所以才戴上眼镜。   至于利用眼镜切换人格什么的,那都是顺带的。   不过现在换了一双眼睛,这个‘顺带的’则是变成了继续戴眼镜的主要原因。   “——少爷。”   肯尼斯刚说完,门外就传来呼喊声。   是老管家克利夫兰。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肯尼斯便关门离去。   宽敞的走廊里,老管家早已恭候在此。   见少爷出来,他立刻道:   “教会的人来了,现在就在会客厅。”   “真快啊。”   话是这么说,但肯尼斯脸上不仅没有惊讶之色,反而浮现出一抹笑容。   送钱的人来了。   他能不笑吗?   “真期待他们看到账单时的表情。”   作者留言:   (最近一直看窝老婆绊爱的视频,以及要验大量的车,每天都很疲惫,所以更新较晚,状态也不太好,体谅下) 172.枢机主教肯尼斯?   在洋溢着十七世纪巴洛克风情的会客厅中,肯尼斯见到了教会派来的‘交涉员’。   人数不多,就两人。   虽说是‘一男一女’的中庸配置,但无论是年纪,还有外表都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男的是位老者。   年龄估摸着已有六七十岁,漂亮的白胡子垂落至胸前,看得出有经常打理。年轮般的皱纹层层分布于面庞,受到挤压的双眸几乎眯成一条线。   也许是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没有穿神职人员特有的服装,仅仅换上一身简约的西服,不过那壮硕的体格却把西服绷得特别紧致,某种意义上不比神职人员的服饰低调到哪去。   坐在老人身旁的年轻女性只看外表很难确定到底二十岁还是三十岁。   因为她打扮得特别成熟。   一身以冷色调为主的包臀连衣裙样式的制服,无形之中凸显出曼妙的身材,间接提高其作为女性的诱人魅力。   秀美的五官带有明显的混血儿特征,虽然不知具体是哪些个国家人种,但其中绝对有东南亚。   黑发黑瞳。   长发盘在脑后,宛如含苞欲放的花蕾。   鼻梁上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端庄的坐姿尽显矜持与高雅,加上从骨子里流露出的那份自信,仿若一只骄傲的黑天鹅。   看到正主到来,两人立刻起身,把拳头放在胸前。   这是一种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骑士礼节。   女人做起来没什么,但由白胡子老人做起来,让人觉得格外有魄力。   老而弥坚,大概就是指他这样的吧?   “尊敬的埃尔梅罗阁下,冈特·安德森(葛莉谢尔达·罗德尼)向您问好。”   冈特·安德森是老人的名字。   而另一个,就无需多言了。   “二位早安,欢迎来到我的庄园。”   肯尼斯带着礼貌且不失优雅的微笑做出回应。   “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别客气,先坐吧。”   他走到茶桌前,女仆为他拉开椅子。   待双方就坐之后,白胡子老人冈特率先打开话匣子。   “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八岁。”   老人的言语中充满了感慨。   “虽说那个时候的你就已经是众所皆知的神童,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成长到这种高度,依旧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我也很惊讶,那个时候您初来上任,如今十一年过去了,您居然还没调回本部去。”   肯尼斯先是对身后女仆吩咐了一句,接着揶揄道。   “本部可没有适合老朽的位置。”   老人毫不介意他那善意的讽刺,反而抚摸胡须,意味深长的笑道。   圣堂教会的职位体系与外侧的天主教相似,在每个教区就有安排一位主教,而更高一级就是宗主教。   主要是指驻节大城市而管辖教省(包含几个教区在内的统称)的主教,或者说‘大司祭’。   本来按理说在其之上还有个总主教代理教皇坐镇一方,但由于英国是魔术协会的地盘,教会实在难以插手,并将几个教区打通在一起连成一片,以至于总主教这个职位与其说是空着,不如说是,没那个资格设立。   因此眼下整个英国只有四位宗主教分别负责一个地区。   这大概也是一种变相的激励手段吧。   如果谁的工作做得更好,未来就能担任英国的总主教。   冈特·安德森——坐在肯尼斯面前的这位老人以前是骑士团的教官,后来被调到英国担任宗主教。   这也是为什么他身居高位却体格这么健硕,并使用骑士礼节的原因所在。   另外,考虑到他负责的地区中包含伦敦这座性质敏感的城市,所将他视为‘英国宗主教之首’也未尝不可。   而冈特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十一年没被调走或者降职,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干得一般般,恰好相反,他干得相当不错,至少站稳了阵脚,没被协会赶出去。   将他调回去,充其量是多一位枢机卿,或者跑到其他教省担任总主教,但问题是谁来接替他的活儿?   万一要是后继者能力不行,岂不是要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是教会绝对不允许的。   因此,只要一天没找到合适的后继者,冈特就一天不能离开这个位置。   “话说回来,您旁边这位罗德尼小姐很眼生啊?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肯尼斯忽的把话题丢到了老人身旁的年轻女人身上。   他当然不是因为见色起意,而是为了进一步摸清对方的底细。   毕竟,他们可不是单纯来做客的……   “您好,埃尔梅罗阁下。”   名为‘葛莉谢尔达·罗德尼’的混血女性轻推鼻梁上的镜框,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是从本部过来的书记官兼司库。”   简短干练的自我介绍让肯尼斯不由眯起眼眸。   书记官这个且不说,圣堂教会多得是,但司库就不一样了,直白的说,这就是个管钱的职位。   同样是每个教区都有,但如果是从圣堂教会本部过来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最惹人遐想的是,这个人故意把‘司库’放在后头。   这要换个对教会不太了解的人坐在这儿,绝对会被糊弄过去,误以为书记官比司库要强得多。   搞了半天,原来正主儿是这位啊。   肯尼斯向后靠去,姿态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   “这次总部派我前来,主要还是关于半月前挪威事件的善后处理,在此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配合。”   葛莉谢尔达说着,低头欠身。   用词也好,姿态也罢,都将不卑不亢做到了极致。   “当然没问题,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您请。”   “克里斯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埋葬机关】第七席,不,应该是前·第七席了。”   听到肯尼斯提起这个名字。   不管是葛莉谢尔达还是老人冈特都有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很快就掩盖过去了。   “当初为了讨伐‘比翼’,他代表教会跟我定下协议,说是事后愿意支付我报酬。关于这件事,不知二位怎么看?”   肯尼斯悠悠说罢,年轻的书记官小姐便立刻答道:   “即使他已经叛逃,但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是教会的一员,所以我代表教会认可协议的合法性,不过按照程序,需要由我方确认过协议内容,才能开始执行。”   “难就难在这儿啊。”   肯尼斯故意叹了口气,摊手道: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没法准备正式的契约文件,只是单纯的口头协议,不过我有证人。”   证人?   葛莉谢尔达眉头一动。   “请问,是不是【埋葬机关】另一位第六席。”   “没错。”   肯尼斯毫不遮掩地承认了。   虽然修女很厉害,但也只限于现代武器的运用罢了,等他的不死英雄兵团建设起来,根本不缺少人手,所以与其她的存在,不如当成交易筹码。   要知道她一个人就相当于两笔账。   赎金、医药费。   还有……克里斯欠下的那笔账。   全家在一块,比她这个人的价值高得多了。   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当时我回收她的时候都已经没气了,本打算充当研究素材的,但没想到居然抢救回来了,这就是所谓的‘与怪物抗争,迟早也会变成怪物’么?”   肯尼斯脸上的微笑,虽说优雅,但却充满了残酷的知性。   让葛莉谢尔达与冈特再度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术师’这一事实。   “不知可否让我跟她见一面?”   女书记官很识趣的没去追究他擅自回收己方尸体又刻意隐瞒真相,顺着话题提出请求。   闻言,肯尼斯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会客厅的门再度打开。   老管家克利夫兰走了进来。   但不止他一个人。   在老管家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拘束衣的黑发少女。   不是别人,正是【埋葬机关】第六席之一的修女。   “人已经来了,你可以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连外界社会都有的是办法把人改头换面,更何况魔术师了。   整容什么的再轻易不过。   若是取到一点血液样本,还可以批量制造出外表一模一样的人造人,甚至连记忆都能转嫁。   “……”   女书记官与老人对视一眼,见老人微微点头,便起身走到修女身旁,拉着她到一边进行不为人知的‘检查’去了。   肯尼斯虽然也挺好奇对方要怎么确认修女的身份,但实际上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教会想知道的是修女的下落。   这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杀戮兵器,并不是不可复制的奇迹,他们只是不想让修女知道的情报,以及自身秘密外泄。   或者说,就算真的外泄了。   也得搞清楚到底是‘泄’到谁的手里去了。   这样他们心里也有个底,方便之后商议对策。   “关于‘比翼’的秘闻,你了解了多少?”   葛莉谢尔达前脚刚走,老人就突然出声道。   “不多,写在纸上的话,几个人名就能概括一切,比如麦基洗德。”   “……老朽就不问是谁告诉你的了。人已经死了,被知道了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教会希望不会再冒出其他的知情者。”   “魔术师一向擅于保守秘密,不过那是因为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这个你得跟她谈。”   老人朝着女书记官的方向努了努嘴。   “所以您百忙之中抽空上门就是为了给她撑场子吗?”   肯尼斯打趣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要是后辈能再争气点,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让老朽这个总主教亲自出马。”   被戳中痛点的老人无奈摇头道。   “有点本事的人才都被抢走了,没本事本部也不会调过来给我增加压力,虽然老朽这几年也挖掘出了一些好苗子,但得等他们能够独当一面了才有资格当这个‘引荐人’。”   “听说这次异端审问骑士团阵亡了一个大队,我还以为您这位前任教官会被调回去,然后再从教会本部派一位枢机卿来跟我谈呢。”   肯尼斯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语气虽淡,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气度却尽显无疑。   凭他现在的身份与地位,单纯的拜访、交友还好说,但如果是有事相求,那区区一个主教还真没资格见他。   肯尼斯本身是个个性强势的人,之所以会对他们这么客气,多半还是看在冈特这位宗主教的面子上,这要换个普通主教过来,这会儿已经拿着账单灰溜溜地回去拿钱了。   “我已经退役了。”   冈特语气很平静。   “况且一个大队虽多,但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如果连这个都处理不好,斯托琳多巴利那个丫头也算是干到头了。”   斯托琳多巴利。   全名莉兹拜斐·斯托琳多巴利。   以女性身份担任异端审问骑士团的团长一职。   其名气不高,但能力是无可挑剔。   就连肯尼斯也对她有所耳闻。   两人没有闲聊多久,混血的女书记官就带着修女过来。   “可以确认就是本人,虽说是巧合,但还是得感谢您伸出援手。”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仿佛没看到身旁修女那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如果连这都算是‘援手’,那修女宁愿躺在这儿等着教会回收自己。   “然后。”   葛莉谢尔达推了下眼镜。   “关于您与前第七席的协议也通过她得到证实,因此,您可以向教会提出一个合适的条件,我会帮你上报,另外——恕我冒昧,我希望她能跟我们一起离开。”   还是一如既往,很公式化却又不会让人反感的言语。   不过,肯尼斯可没那么好打发。   他头也不回地伸出右手。   “克利夫兰。”   “是。”   一旁待命的老管家拿出早已拟定好的文件,或者说账单,递给了过去。   “这是?”   冈特瞥了眼放在桌上的文件,疑惑问道。   “合同。这也是之前就谈好的。”   肯尼斯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冈特和葛莉谢尔达眉头皱起,他们发现这个摊子比预料中还要难收拾。   “买卖协议?死徒?”   女书记官拿起文件一看,那面具般严肃的表情顿时出现一道极大的裂痕。   她看到了什么。   贩卖死徒的贸易合同?   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从未见过这种荒谬的事情。   若要说这是幻觉,那也未免太过真实了。   合同上把死徒分成三个层次,然后明码标价。   分别是五十万、五千万、五十亿。   单位为美元。   先不说这价格合不合适,也不管对方哪来这么多死徒可以卖,最主要的问题是为什么要买?买来干嘛?买来杀着玩吗?   教会可没有拿死徒当苦力的习惯,就算是研究需要,也可以自己去抓啊。   在这方面,教会是行家。   “在跟白翼公开战之前,你们本部通过达温,也就是另一位第六席向我转达购买意向,难道是我记错了?”   肯尼斯故作惊讶道。   “等等。”   冈特皱着眉头打断道,并将合同拿过来匆匆扫了一遍,然后沉声道:   “你说的事情老朽有所耳闻。不过那是因为听说你擒获了‘水魔’斯密蕾还有莉塔·萝洁安两个祖,所谓的购买意向,也只针对她们二人罢了,至于其余死徒……教会只接受像鲁巴雷那样恶贯满盈的资深死徒。”   葛莉谢尔达也反应过来了。   来自本部的她同样听说过这个消息。   不仅如此,她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初在战后,肯尼斯没有立刻处死包括鲁巴雷在内的死徒,而是全部活捉带走了。   其用意,结合眼下来看再明显不过了、   “那就没办法了。”   肯尼斯收起笑容,淡淡说道。   “之前的条件,还有修女。请原谅我无法答应。”   条件?   女书记官看向老人,得到后者点头确认后,一对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一次登门拜访,主要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针对当时发生的一些事做调查。   比如修女的下落,还有克里斯和失窃的【胃界教典】。   而另一个,则是试探。   试探对方是否知晓某些情报。   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既然冈特点头了,那就证明到了该采取第二套方案的时候了。   “合同我们可以签,但我申请重新拟定,在保留原有内容的基础上增加几点要求,您意下如何?”   女书记官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虽然那些普通死徒买来没用,但如果能用这些钱堵住对方的嘴还是很划得来的。   不过她低估了肯尼斯的胃口。   “重新拟定是当然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码归一码,关于死徒的订单那是之前说谈好的事情,不能归为一谈。如果想让我为教会保守秘密,还得另行商议。”   “什么……?!”   葛莉谢尔达神情一滞。   “适可而止,Mr·埃尔梅罗。虽说你占了理,但教会可不是任你宰割的肥羊。”   这时,冈特冷声道。   “那边的修女可以还给你们,这份合同也可以不签,并答应为你们保守秘密以及今后配合教会行动,最后……再加上之前在挪威捕获到的全部死徒。”   每说提及一者,肯尼斯便竖起一根手指。   说到最后,正好一只手掌。   接着,他语气一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要一个枢机主教的位置。”   作者留言:   (忘了说,辉夜月也是窝老婆!话说今天码字码到一半,电脑蓝屏,可没吓死窝,整整四千六百四字啊,要是全没了,窝大概三天都不想碰键盘了) 173.比死徒还会‘吸血'的魔术师   “果然想从教会身上撕下一块肉没那么容易啊。”   依旧是会客厅。   但茶座前,只有肯尼斯一人不紧不慢地品尝着女仆端上来的早点。   无论是身兼两职的混血美女葛莉谢尔达,还是年逾六七十都还特别坚挺的冈特老主教,都已离去少时。   修女也被他们带走了。   “教会的诚意还是有的,只不过您的胃口实在太大了。”   身后的老管家闻言苦笑道。   “别说是冈特那样的宗主教,就算是教宗亲至,也没那个魄力答应下来。”   “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抱太大希望。”   肯尼斯漫不经心地回应,拿起餐纸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该拿到的都拿到了,甚至还超出预计范畴,这就足够了。”   谈判开始前是早上七点多,结束之后都快九点了。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于谈判来说其实不算长,若是放在后世的企业交流当中,一场商业谈判下来花几天时间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肯尼斯可没耐心跟他们扯皮。   一开始就丢出筹码,开出天价,之后就是葛莉谢尔达和冈特还价。   然后双方一来一回的争辩,不断地妥协、让步。   最终,意见达成一致。   首先枢机主教是铁定不可能的。   在这点上,他们的态度就是三个字‘没得谈’。   ——这也难怪。   主教一般分为三个级别。   统率地区的普通主教。   统率教区的宗主教。   统率教省的总主教。   但其实,在总主教之上还有个枢机主教的特殊职位。   也就是常人所知的‘红衣主教’。   目前圣堂教会只有一百二十位枢机卿,相当于各大家族的元老团,有推举教宗的权力,以及协助教宗处理公务。   而一百二十位枢机卿里,只有十个枢机主教的席位。   其余全是枢机司铎、枢机执事。   没错,‘枢机’这个职位也有分三个级别。   从高到低分别是主教、司铎、执事。   ……通常来说,大多数司铎有资格兼任各大教省的总主教。   而即使是最低的‘枢机执事’都与冈特平级。   但是要取得‘枢机’之位,要满足两个条件才行。   一:由教宗提名。   二:通过枢机团的检验。   冈特再怎么大权在握,他也只是个宗主教,根本没权利定夺。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   筹码不够。   这样就算上报了,依然会被毫不留情地驳回。   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场拒绝肯尼斯的要求。   不过肯尼斯也心里有数。   谈判嘛,无非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不同意就适当地往下减呗。   于是乎,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算结束。   最终——   死徒买卖合同也重新拟定了一遍,添上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保密条例,本属于【埋葬机关】一员的修女也得交还。   冈特和葛莉谢尔达这边则是代表教会同意签订合同,并答应为肯尼斯申报一个‘领衔主教’。   这是个虽然没有辖区,但有权干涉地方教区的职位。   相比‘名誉主教’那种无实权的虚职好得多。   不过也是有附加条件的。   作为神职人员,他们比肯尼斯更清楚‘领衔主教’的种种权利。   所以为防止肯尼斯通过这个身份搞出些对教会不利的乱子,干脆围绕着先前肯尼斯提出的五大条件之一‘配合教会行动’为由,要求肯尼斯签订一份盟约。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将埃尔梅罗绑在了教会的战车上,也不用担心他会乱来。   对此,肯尼斯欣然接受。   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教会各方面实力都要远超于埃尔梅罗,但教会不敢对埃尔梅罗动什么歪脑筋。   首先是手伸不过来。   其次——所谓的‘不平等合作,弱者吃亏’的情况就算会发生,那也无伤大雅,肯尼斯有的是办法从通过其他途径连本带利捞回来。   毕竟他手头上有个‘领衔主教’。   教会里的聪明人不少,不可能会为了点蝇头小利而惹得一身骚。   总结一下就是——   肯尼斯答应为教会保守秘密,然后交还修女,然后换来了一个实权职位、一份稳赚不亏的盟约,以及……大笔金钱。   “我想那两位可能还觉得自己赚了吧,之前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还看到他们带着笑容,但愿结账的时候还能保持那份乐观。”   老管家摇了摇头,言语中夹杂着少许怜悯的意味。   确实,虽说付出一个实权职位,但同时也拉拢了一个强力盟友。   ‘封口费’就更不用说了。   表面上还是要给钱,但实际上教会根本不缺钱。   所以不仅不亏,反而还小赚一波。   不过冈特和葛莉谢尔达绝对想不到肯尼斯会在死徒买卖合同上动手脚。   确切地说,是商业战中惯用的文字陷阱。   “第三层次五十万、第二层次五千万、第一层次五十亿。”   肯尼斯悠悠念叨着自己给出的价码。   言罢,顿了顿。   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克利夫兰,我们现在有多少死徒?”   “排除您擒获的那位‘祖’,再算上您从挪威抓回来的那些,一共为七百五十六名。其中第三层次七百四十名,第二层次十六名,第一层次零。”   老管家不假思索地答道。   七百五十六。   这个数字本身没什么特别的。   但如果是以‘死徒’为单位,那意义就全然不同了。   甚至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死徒本身形成条件就很困难,而自然诞生的死徒尚且需要充分的成长时间,但教会的屠刀往往会在这些死徒成长起来之前就无情挥落。   毫不客气的说,全世界的死徒加起来能有十万都算是夸大了。   肯尼斯倒好,家里就囤积了占据总数几十分之一的死徒。   这合理吗?   答案当然是否。   坦白地说,这个数字水分极大。   肯尼斯真正擒获的只有不到一百个死徒。   剩下的,全是他让雷夫使用‘不死英雄军团’技术,通过现成的流水线批量制造出的‘赝品’,或者可以称之为‘人造死徒’。   他们本身没有掺入英雄血脉,虽说继承了人造生命体的特性——生命周期短暂,但依靠吸血还是可以活得比普通人更久。   要说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他们失去了成长性,各方面等同于刚找回意识没多久的新生死徒(不包括某些拥有极高素养的特例)。   除非有某条世界线里的某个人造人那样不可思议的际遇,否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这次跟教会签订的死徒买卖合同上,没有对买卖的死徒加以其他限制。   因为这本身就是教会的一种妥协。   这笔钱相当于封口费。   他们知道肯尼斯在挪威抓了多少死徒,也大概估算过总价值多少,所以才这么痛快答应下来。   但他们没想到肯尼斯会拿这一条内容来做文章。   既然什么限制都没有,那么他为何不能用‘其他’死徒来充数?   那六百多个‘人造死徒’就是雷夫这半个月来的成果。   “七百五十六……加起来,也有个十二三亿美元了。”   肯尼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十几亿美元不管放在现在还是未来二十年后都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数额。   他倒不怕教会发现之后恼羞成怒。   因为被发现是必然的。   他怕的是对方赖账。   佛都有火,太过分肯定是不行的。   正如冈特所说,教会不是可以任其宰割的肥羊,也不是傻大头,他们也有底线。   不过毕竟是他们签的合同,没发现漏洞那是他们的责任。   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若是赖账,后果就不止是区区金钱损失了。   所以,只要不超出他们的心理承受范围就不用担心他们会赖账。   “十三亿美元对教会来说不算什么,让雷夫继续,在结款日到来之前,我希望能让这个数字再加一半。”   肯尼斯沉吟道。   这笔钱对他来说很重要,关系到两年后的东欧剧变。   十二君主在表社会虽是豪门权贵,但经济实力跟那些靠真本事起家的财阀、家族比起来差距很大。   埃尔梅罗的流动资金不多,能干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想在短期内获得极大收益,那是在说梦话。   所以他不惜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阴教会一波,也要获得足够的流动资金。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以索罗斯为首的经济顾问组。   两年下来绝对能取得让他满意的成果。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埃尔梅罗整体的财富。   而是属于他个人、属于整个阿奇波卢德的财富。   肯尼斯作为当主的发展方针很明确——   首先确立阿奇波卢德不可动摇的地位,其次再带动埃尔梅罗整体发展。   要让埃尔梅罗变得离不开阿奇波卢德。   只有这样才能断了某些人的念头,并摆脱派系带给自身的束缚,彻底地一劳永逸。   如果说原本的埃尔梅罗是个家族式联盟。   那么他现在就要让这个家族式联盟变成一个君主制王朝。   ……   用过早餐后,肯尼斯便径直前往庄园地下宝库。   今天除了跟教会谈判之外,还有巴瑟梅罗的私人邀约。   作为客人,以及贵族派的一员。   初次登门拜访,于情于理都得准备一份见面礼。   最重要的是还不能太寒酸。   不然他这个新晋大贵族显得太掉价了。   但肯尼斯毫不在意。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宝物。   私人金库比家族宝库都要丰厚许多。   别说是一份了,十份又能如何? 174.巴(san)瑟(qian)梅(yuan)罗   提到英国,大多人数都会想到伦敦。   但实际上只有伦敦市才是一座城市,真正的伦敦代表的是以伦敦市为中心,覆盖周边卫星般的城镇,统合起来一共三十三个自治市的一级行政区。   肯辛顿·切尔西区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叫是叫‘区’,不过它还有个皇家自治市的名头。   并且还是公认的富人聚集地。   ……   华灯夜上,星光如水。   作为伦敦少有的繁华地区,尽管日复一日随着人们的欲望陷入一片霓虹般的欲海当中,但那依旧掩盖不了那浓厚的古老氛围。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加长轿车特地绕开主干路,沿着僻静的小道一路前行。尽管路道颇为狭隘,又有些坎坷,但车体却如活着的爬行动物一般,始终游刃有余。   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   没有半点预兆,周围景色突然一变。   仿佛从一个世界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正正方方,连成一片的古旧红砖瓦建筑消失了,变成了两条茂盛葱郁的绿化带,中间是一条由纯白石料铺砌而出的开阔大道。   原本还是能隐约听到从市内传来的喧闹,而现在也随之平复。   只有属于夜晚的虫鸣,还有轿车行驶的声响混杂在一起,组成一首并不怎么带感的曲调。   毫无疑问,这里还是切尔西市区。   但这个地方更像是隐藏在繁华都市边缘的小公园。   仿佛为绿化带点缀的路灯忠实执行使命,为这片不真切实感的异境带来光明。   而这些人造灯指引的尽头——则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宅邸。   矗立于内侧的宅邸,极尽言辞亦无法描写其奢华的一面,不如说,那只是次要的。   真正使人感到震撼的,是那种似乎能够包容整个天空的大,还有从每个细节都能彰显地淋漓尽致的雄伟。   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围墙的边际。   然,它并非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应该说是被王城守护着的‘王’。   如果说魔术师在自己的领地相当于君主,那么这座宅邸,以及住在这儿的人便是魔术师所在的世界的‘君主’。   轿车停在门前,无一丝多余的晃动。   随后,担任司机的老管家克利夫兰下车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只见肯尼斯从中下来。   “巴瑟梅罗……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啊。”   他惊叹道。   言语间不乏敬意与钦佩。   但,并没有一丝怯弱。   今晚的他和平时的精神面貌全然不同。   服装方面换下当前时节比较流行的排扣大衣,换上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服装不属于任何名单,而是专人定制的辅助礼装,胸前有埃尔梅罗的族徽。   蓝底金边。   鸢尾花、莨苕叶优美地缠绕在一起,而后盛开。   从拜占庭、到哥特式再到文艺复兴时期,这种组合可谓是比比皆是。   但在最中央,宛如魔术阵一般的‘圆’之中,那顶完全由细小的宝石构成的王冠却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是其他族人,只能以丝线编织。   但到了他这边却是用真正的碎钻般的宝石。   并非是他人用不起——这是作为埃尔梅罗新任当主的特权,亦是矿石科君主家系的象徵。   此外,平时懒得打理的金发全都打上发胶,往后梳去。   看似平淡的表情,哪怕只是随意一瞥,也能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倘若掺杂杀意,估摸着就能享受到如坠冰窟的体验。   完美诠释贵族风范的打扮再加上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凛冽气息,让旁人看来,仿若昂首迈步的雄狮一般。   这时,面前紧闭的大门伴随着‘吱嘎’的声响缓缓开启。   从逐渐扩大的门缝中。   显露出一抹让肯尼斯熟悉的身影。   看起来还没到步入老年的地步,但面容充满沧桑,皱纹不算特别多,但每一道都能让人感受到他耗费的心血。   搭配时刻保持肃穆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是古代人民信仰的神像。   一动不动,便有一股庄严、沉重的气势弥漫开来。   “等你很久了,Mr·埃尔梅罗。”   他说道。   那沉闷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个人是个沉默寡言,勤劳肯干的老实人。   但事实恰好相反。   瓦奥莱特·巴瑟梅罗。   现任秘仪裁示局·天文台卡利昂的最高长官。   如果说,魔术师们大多对于十二科系的君主们抱有敬畏之心,那么对于既不是君主,却不遑多让的他就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了。   作为魔术师而言,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成就,但他却掌握着制裁魔术师的可怕权限,再加上背靠巴瑟梅罗这座大山。   可谓是当代最具权势的大人物之一。   “不过半个月没见,总感觉你的脸色更差了,是我的错觉吗?”   肯尼斯开玩笑道。   “不。最近的烦心事确实很多。不过还是进来再说吧,我想你一定还没来得及用餐。”   “这个点钟若是吃过饭再说就赶不上了,可话又说回来了,难得登门拜访,我也很好奇巴瑟梅罗和其他贵族有何不同。”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   瓦奥莱特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   “这里并非是巴瑟梅罗本家,说到底,这个世界上能够担得起‘巴瑟梅罗本家’之名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巴瑟梅罗世世代代担负着院长辅佐的重任,对巴瑟梅罗来说,时钟塔就是家,其他的地方,比如说这里……只不过是比较重要的私人驻地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踏进庄园大门之后。   给人的视觉冲击却只增不减。   庭院只能用辽阔来形容,与其他欧式庄园相比,这里的花圃不能叫花圃,只能叫花海。   肯尼斯这才知道,原来在围墙里面是一座‘草原之城’。   辽阔的广场本身是由花海、绿草构成。   看似随意,却修剪得特别精细。   主干道明确区分出来,走在绿地上,像是走在最上等的地毯上。   值得一提的是,被踩过的草都不会有半点受损,那强韧的劲头显然跟魔术脱不了干系。   肯尼斯甚至怀疑这整片人工草原都是利用魔术打造出来的。   空气中的大源魔力浓度是其他地方平均三倍以上。   明明没有坐落于灵脉要点之上……不,确切地说,这个地方几乎脱离现界,灵脉能否涉及到这里都是个问题。   可是这些魔力是从哪来的?   肯尼斯将疑问压在心里,这个时候打开魔眼显然是不合适的。   “到了。”   忽的,瓦奥莱特冷不丁地说道。   话音落罢。   他,肯尼斯以及跟随的老管家克利夫兰,周围的光景一瞬间扭曲。   恢复原状时,已然从‘人工草原’变成了奢华如皇宫般的室内光景。   “这是……改变距离的魔术?”   肯尼斯眉头一挑。   托从梅芙墓弄来的那辆战车的福,他现在对空间制御也有几分心得,尤其是在限定空间的拓展这方面已然取得了一定进展。   再过几年,弄出能一口气装下一辆车的随身魔术礼装也不是不可能。   正因如此他才能窥见发生在刹那间的变化的秘密。   “不是什么厉害的技术,单纯缩短两点之间的距离,但太长就没办法了。照这么说来,如果把距离放长,效率还不如那些交通工具。”   瓦奥莱特走到室内唯一放置的长桌一端,随手拉开坐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坐吧,离厨师上菜还有一会儿,请稍等。”   “真是便利的技术啊。虽然缺陷明显,但也不是不堪大用。”   可不是么?   一晃眼的功夫就从‘人工草原’来到了宅邸内部的餐厅。   何等便利啊。   怪不得瓦奥莱特自己出门迎接,不带任何仆从。   不过话说回来了。   餐厅里并没有女仆和侍者,只有他们寥寥三人。   并不是那种被特意调开的感觉。   肯尼斯感觉到的‘冷清’,是包括整个驻地在内的冷清。   思绪转动的同时,他走到长桌的另一端,学着瓦奥莱特的样子,拉开椅子坐下。   老管家克利夫兰恭谨地立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存在感宛如石雕般稀薄,很容易就会被人下意识忽略。   “……?”   肯尼斯正欲出言,忽然神情一动。   他感受到门外有一股微弱的生人气息。   虽然在他人家中是极为平常的情况,但肯尼斯是借助空气流动收集环境信息,再以切割思考的技术于脑中模拟成像。   门是关着的,可空气有少许流动。   故而,他不需要去猜测对方是谁就能明确把握门外发生的一切。   “瓦奥莱特阁下,你这里不喜欢请佣人吗?”   肯尼斯忽然问道。   “我的妻子喜欢安静,所以很早就遣散了,只留下寥寥几个负责照顾我的女儿的生活起居。”   瓦奥莱特直言不讳地答道。   尽管不知对方为何问这个,但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不过肯尼斯的下一句就让他脸色变了。   “那我想你有必要再多请几个了。这么大的地方,即便有天生聪颖,又有良好的家教,这样任由她到处乱跑可是很危险的。”   肯尼斯戏谑道。   闻言,瓦奥莱特先是一愣,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一沉,仿若即将爆发火山,那隐含不发的压迫感能够让胆小的直接跪倒在地。   “——罗蕾莱雅!”   作者留言:   (虽然还没写到,但我还是提前解释一下。关于女王的年龄,并没有明确给出来,但在月姬外篇出场的时候蘑菇是用‘少女'形容,所以理论上不会超过二十岁,而那个时候是月姬结束后的半年,而月姬有两个时间,一个是与五战衔接,也就是2004年,一个2000年。现在剧情是在1989年初,假设女王登场是二十岁,那么现在的女王年龄是在五岁到九岁,但显然不可能这么大,而我采用的又是04年的版本,所以可得出..现在的女王在五岁以下,至于具体多少——我决定掷骰子!交给上天来决定!) 175.这就要当爹了?   他的音量不大,也不曾饱含令人惊惧的怒气。   就只是平静的发声。   但,肯尼斯感觉到了门外之人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浑身一颤。   也许是意识到藏不住了,又或者根本没有那个胆量期满瓦奥莱特,所以很老实地推门进来了。   那是一个女孩子。   穿着颇有欧式宫廷风范的公主裙,一头色泽暗淡的披肩茶发让人不禁联想到相间随处可见的枯草。   并没有值得冠以诸多赞美之言的美貌。   如果放在正常人家庭,绝对能成为长辈的掌上明珠,但那份‘可爱’相比这座宅邸而言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仿佛一粒‘稍大’的尘埃。   放在这儿,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甚至于……碍眼。   在她身上,不存在一丝一毫的闪光点。   平凡得让人觉得没有比这个词更适合她的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是那个,女仆跟我说用餐的时间到了,因为要帮我收拾书籍,所以就先让我一个人过来,说父亲大人正在等我……”   从敞开的门缝中钻进来的少女尽管努力保持镇定,不过她连头都不敢抬,小手紧抓着门框,仿佛不这样做就会被控制不住转身逃跑一样。   那副怯生生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想到女仆、侍者一类角色。   同样平凡的稚嫩声音隐隐颤抖,只是……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一种本能性的不安。   如此看来,她应该是那种生性胆小的类型。   “总、总之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急忙道歉。   不过非但没有换来宽恕和慰藉,反而——肯尼斯隐晦地发现瓦奥莱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正当肯尼斯觉得一场暴风雨就要突然降临的时候。   宛如神像般的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摆手道:   “……先坐吧。”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力。   察觉到这一变化的肯尼斯罕见地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好奇。   不靠魔术师技艺,而是凭借自身优异的政治才能登上高位的瓦奥莱特·巴瑟梅罗,竟然拿一个如此幼小的女孩毫无办法。   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   女孩闻言,忐忑不安地来到父亲大人下首。   看着她笨拙地拉开椅子,再笨拙地爬上去的姿态,不知为何,肯尼斯突然很想笑,不自觉地浮露出一抹笑意。   “抱歉,让你见笑了。”   也许是注意到这一点,瓦奥莱特强压着深叹的冲动说道。   “见笑谈不上,不过有点好奇罢了。”   打从女孩进门就一直把玩戒指,宛如隐形人一般肯尼斯终于出声了。   “这位,就是令爱?”   他一边提问,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平凡得不可思议的女孩。   而当事人也有些好奇地偷瞄了肯尼斯一眼,但一撞上视线就迅速低下头去。   简直怕生到了极点。   完全没有继承到瓦奥莱特半分气魄。   随后,瓦奥莱特也针对这点做出了解释。   “罗蕾莱雅是我弟弟的血脉,因为出了点意外就过继到了我名下。”   “原来如此。”   肯尼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今天之所以邀请你来,很大一部分是跟她有关。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你们见面。”   瓦奥莱特的言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突然。   “哦?”   肯尼斯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   “可别告诉,你们巴瑟梅罗还缺少一个像样的指导老师。”   “不。”   神像般的男人摇头道。   “虽然我本人也倾向于让你这位本世纪最出名的魔术师来指点她修行,但巴瑟梅罗没有这样的传统。这方面,作为唯一一个与巴瑟梅罗有所往来的君主家系继承者,也该了解一些吧?”   谈到这个,肯尼斯神色不变,眼眸却眯了起来。   巴瑟梅罗出现于时钟塔建立初期。   凭借极其优异且高贵的魔术回路而闻名,并趁势而起,成为院长辅佐,如今院长不理世事的今日,可以说巴瑟梅罗就是这个时代的魔术师的‘王’。   值得一提的是,巴瑟梅罗早在时钟塔建立前就存在了。   换句话说,他们的历史还要超过时钟塔。   时钟塔建立于西历元年,现在是几几年就有几几年的历史,在那之前,英伦三岛尚处于神代时期。   巴瑟梅罗少说是从神代传承下来的,具体已无法考证。   虽然不管名声还是势力都大到让人不管干什么都难以绕开这座大山,但世人所知的种种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   别的不说,光是族内成员就没几个能叫得上名字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人少吗?   不,是因为他们的传统导致的结果。   肯尼斯曾听父亲说过,巴瑟梅罗的血统中了一种名为‘完美主义者’的诅咒,比与生俱来的骄傲还要可怕。   每一代当主皆是在成为当主的同时,被赋予‘巴瑟梅罗’之名。   无能者配不上这个名字,只会加以玷污。   而那是绝对不容允许的。   为了贯彻传统,他们采取了一种极端的精英培育方式。   体内流淌着巴瑟梅罗之血的人并不少,每一代选取一些好苗子作为‘传承者’,然后进行封闭式教育,就好像杀手集中营似的,淘汰劣质品,留下最优秀的苗子赋予光荣之名,并代表巴瑟梅罗走向台前,执掌大权。   长久下来,于是就演变成了——只要能挂着‘巴瑟梅罗’这个姓氏的人一面世,马上就能身居高位,即使只有十几岁,还在上学的年龄也没人敢质疑。   感觉有点像那些名牌大学出身的学生,一毕业就被各大企业抢着要。   而巴瑟梅罗比这个还夸张得多。   他们的‘出产率’极低。   巴瑟梅罗的好苗子放在稍微次一点的魔道家系就算未来当不了当主,也能成长为中流砥柱,可到了他们这边,一旦被淘汰,就永远失去了‘以巴瑟梅罗自居’的权力。   即使后来进入协会工作,只要不说,外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身边的同事是巴瑟梅罗一族的。   不过——   传统并没有剥夺‘残次品’们的所有希望。   不行的是他们,而他们的下一代会被列入考察名单,并从中选出新的巴瑟梅罗继承人。   ——如此循环。   可想而知,巴瑟梅罗的潜在势力有多么的可怕。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不过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谈话,我决定破例告诉你。”   瓦奥莱特语气一顿,接着说出了让肯尼斯有些愕然的话语。   “你的母亲体内就有巴瑟梅罗的血统,她的母亲,也就是你的祖母嫁到了你母亲现在的家族,才会有你们阿奇波卢德和斯特亚特家的联姻。”   斯特亚特是指肯尼斯母亲夏琪·瓦尔德·斯特亚特原属于的家系。   虽然声名不显,但在法兰西颇有势力。   英法向来关系密切,当初的联姻可谓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肯尼斯没想到自己祖母是巴瑟梅罗的人。   照这么算的话。   那他岂不是也有极少的巴瑟梅罗血统?   “当然。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你们阿奇波卢德家,毕竟这也是关系到时钟塔的运营的一部分。”   “巴瑟梅罗之所以只跟你们阿奇波卢德交往密切,还是因为你们先祖——初代阿奇波卢德、他是巴瑟梅罗第一位外姓管家,后来独立出去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阿奇波卢德以及埃尔梅罗。”   瓦奥莱特继续用平淡的声调说着会让外界掀起一番大风波的秘闻。   “……”   肯尼斯脸上再无笑容。   碧眸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虽说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像这样盯着人不放,几句能够把人的意志慢慢磨没。   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立于身后的老管家克利夫兰感受最为清晰。   他脸色不变,但额前已经渗出了细汗。   在老人的感知当中。   自家少爷虽然没有明目张胆释放出魔力,但仅凭气息变化,就令整个餐厅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当中。   硬要形容,就好像全部声音全消失了一样。   刻意制造出了只限于潜意识范畴的‘无音室’。   人没办法在完全没有声音的地方生活。   一旦真的置身于那种环境,只会感到焦躁,最后疯狂。   压抑。   极度的压抑。   刚坐下的女孩罗蕾莱雅已经吓得小脸发白了。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是谁?父亲大人为什么会邀请他。   她首先想的不是这类问题,而是先怀疑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惹到了父亲大人请来的客人。   因为刚刚父亲大人说过,之所以邀请对方主要是因为她。   就在她陷入一片混乱,不知所措的时候。   瓦奥莱特开口了。   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压力,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不要误会。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意识到,其实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像对待其他贵族一样互相提防。别的家族可能会在你们落魄的时候争着踩上一脚,但我不会,巴瑟梅罗也不会,反倒还加以扶持,令你们不至于没落。虽然这种情况只要你还活着就不可能发生,但你大可将其视为我的承诺,也是‘定金’。”   “定金?”   “对。我想请你,成为这孩子的教父。”   (埃尔梅罗族纹在此,把王冠放进圆圈里面就是。另外——由于现在得上传之后再编辑,所以有的自订用户可能会看不到,如果看不到的话请刷新一遍。)   作者留言:   (关于巴瑟梅罗的设定,窝是按照官方给的罗蕾莱雅人设图后边的‘巴瑟梅罗相关介绍'写的,并不是脑补,‘仅仅与阿奇波卢德家有所往来'也是上边给的,除此之外皆是脑补……) 176.如果投资都像这样该有多好?   “教父?”   纵然是肯尼斯,听到这个回答也不禁愣了一下。   他对这个词并不陌生。   大多信教的家庭在婴儿或者幼儿接受洗礼的时候,为确保未来的宗教教育,会寻找一位信得过的人担任监护者。   一般男性为教父,女性为教母。   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习俗,也没规定非要有宗教信仰。其核心理念,说到底就是给孩子找一个‘保护伞’。   尤其是涉及危险行当的圈子里,这一传统的精髓更是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黑手党泛滥的意大利就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做:世界太危险了,孩子必需有两个父亲才行。   瓦奥莱特虽说不是黑手党。   但魔术师这个职业,远比黑手党来得要险恶。   探寻神秘的过程,绝不可能一帆风顺。   出身于巴瑟梅罗这种病态追求荣光的家族,不管血统纯粹与否,不管父母是何身份,不管本人是否愿意……只要符合条件,就得投身于竞争当中。   胜者脱颖而出,君临顶点。   败者化为土壤,提供养分。   之所以找他当教父,原因肯尼斯大概也猜得到。   无非是借势罢了。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值得瓦奥莱特图谋的了。   不过——   “为什么?”   肯尼斯问道。   如果换成次一点的家族也就罢了。   在继承者选取的过程中,凭他以及埃尔梅罗的影响力,确实可以做到扭转局势。   但巴瑟梅罗不一样。   那根本不是外人能干涉得了的。   别说是他,宝石翁来了都不买账。   瓦奥莱特作为上一代极少数获得‘巴瑟梅罗’之名的继承人,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为什么,只是一层保险。”   瓦奥莱特面色平静地说道。   “事实上,打从我父亲那一代的当主退位之后,巴瑟梅罗的当主之位就一直空置着。”   “……!”   肯尼斯神色微变。   这个消息可不要太惊人。   假如瓦奥莱特说的是真的,那他今年都五十多岁了,比他还要早一代的话,那巴瑟梅罗的当主之位岂不是有近百年未有人坐上去过了?   可是,这不对啊。   “虽说这一代的当主从未露面,但我可是听说他连女儿都有了。”   肯尼斯说的,也正是外界普遍公认的事实。   当初为联姻苦恼的时候,他和老管家克利夫兰还拿巴瑟梅罗的小公主开过玩笑。   “那是巴瑟梅罗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不过也不完全是假的,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   瓦奥莱特很干脆地承认了。   “所谓的巴瑟梅罗小公主,并非这一代的当主亲生的,再者,巴瑟梅罗也从未承认过这一点,单纯是外界普遍认为只有当代家主的女儿才配得上这个称号。”   “你的意思是,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与外界认知不符?”   “对。我那一代荣获‘巴瑟梅罗’之名的人仅有三人,而我的评价是最高的,按理说该由我继承当主之位。可是,作为一名魔术师,我还远远不够格。”   “……”   肯尼斯没有反驳。   虽然总说瓦奥莱特作为魔术师的才能不足,但那也得看跟谁比。   他是因为其他方面太过出色,才会愈发凸显出他的不足之处。   就好比一滴墨汁落在一张白纸上。   这是深中完美主义者病毒的巴瑟梅罗最不能忍受的。   如果一个人缺陷很多,倒还无所谓。   直接放弃就好了。   但偏偏只有一个缺陷。   还是无法弥补的那种。   这就很让人难受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宁愿让当主空着,也谁也没选。不过,虽然我没有成为当主,但我依然是巴瑟梅罗当前最高代言人,相当于没有挂名的当主代理,作为我的女儿,被称为巴瑟梅罗的小公主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这么说,她就是……”   肯尼斯皱着眉头,把目光投向男人身边那个感觉比小兔子还胆小,平凡得随处可见的幼女。一瞬间,罗蕾莱雅感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处,继而逐渐渗透体表……除了心脏,其他地方宛如痉挛麻痹似的,完全脱离了掌控。   如果说之前面对的目光只是单纯的‘观察’,那么现在就是带有强烈意志的‘审视’。   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包含细胞、灵魂在内,一点不剩统统看得一清二楚!   “……!”   呼吸都变得艰难。   冷汗顷刻间便打湿后襟。   额前、耳边的发丝也未能幸免。   罗蕾莱雅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有所反抗,只是一昧忍受着这股视线带来的煎熬。   说起来,她也不是完全动不了。   不过讽刺的是,那是颤抖。   “……巴瑟梅罗的小公主么。”   看着都快蜷缩到餐桌地下去的胆小少女,肯尼斯微微摇头,收回目光。   虽然语气平淡,没有明显表露出喜恶,但从他摇头的动作就能看出他对罗蕾莱雅的评价不高。   这个结果同样也在瓦奥莱特的预料之中。   “你也看到了,她性格问题很大。虽说很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表现,但如果未来要成为当主的话,这是绝对不合格的。”   “所以,你是为了让她出局之后能有个好出路才找我当她的教父?”   “有这个意思,但不全是。毕竟,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瓦奥莱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虽说性格缺陷极大,但至少是能弥补的。而她的魔术天赋,是我迄今为止见过除了你之外最高的,如果不把成就列入其中,只算魔术回路的话,绝对是时钟塔史上第一。”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变化,但呼吸却多了几分急促。   显然,他的心情并没有外部表现那么平静。   肯尼斯也一样。   听到这话,他没有讥讽,也没有争辩,而是沉默着,抬起手遮住右眼。   突兀地。   指缝间似有绚烂的辉光流转。   一闪而逝,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若幻觉一般。   “……好吧,我认可你的判断。”   过了一会儿,肯尼斯放下手,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他刚刚将魔眼调整到第二阶段,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体质。   结果就是……瓦奥莱特是对的。   这个胆小怕事的女孩,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魔道才能。   魔术回路的量与质完全打破了时钟塔的历史记录。   如果要用登记在表格上的话,两项至少是‘A++’。此外,编成结构也与寻常魔术师迥然不同,就好像萌发的嫩苗,以一种宛如卡巴拉之树般的独特规律生长着。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   而是她的魔术回路似乎具备成长性。   现在是‘嫩苗’,将来定会变成‘参天大树’。   一个魔术师的内在,能够通过魔力、起源等等性质体现出来。   而肯尼斯从她身上看到的。   却不是这些东西。   而是一种‘雏形’。   诠释何为魔术师之极致的雏形。   换言之,她拥有成为完美魔术师的资质。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请你当她的教父了吧?她不是没有希望成为当主,但她的性格是个大问题。”   瓦奥莱特沉声道。   “所以,你想借助‘教父’这个身份,让我帮忙搞定她的性格缺陷,即使最终淘汰出局,也能换一条路,过上更好的日子?”   “没错。巴瑟梅罗要求的是封闭式教育,不能借助外人的力量,但换个身份,以监护人的身份接触是没问题的。”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肯尼斯直言不讳地问道。   没错,这才是重点。   打着教父的幌子解决他人的委托什么的,过去尘封的秘辛什么的——对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永远是眼下和未来。   “以我的立场,给不了让你满意的好处,不过她可以。”   瓦奥莱特抬手指了指身旁一头雾水的女孩。   肯尼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一笔投资。   罗蕾莱雅要是能成为巴瑟梅罗新一任当主。   那么有教父这一层关系在,对他以及所在的埃尔梅罗无疑有极大好处。   如果出局了。   罗蕾莱雅在名义上就不再属于巴瑟梅罗,而是自由身。   这个时候肯尼斯以教父的身份收留她可谓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虽说她的魔术天赋可能会让巴瑟梅罗舍不得‘放人’,但看在阿奇波卢德与巴瑟梅罗往日的情分上,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肯尼斯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瓦奥莱特之前迟迟不进入主题,而是讲述过去的秘闻。   就是为了打消他最后的顾虑。   让他不用担心收留罗蕾莱雅会引得巴瑟梅罗的不满。   如此一来——   有那般出众的天赋,稍加调……培养就能帮得上忙的罗蕾莱雅相当于是一个白白送上门的人才。   可以说,不管罗蕾莱雅最终出局与否,对肯尼斯的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   另一方面。   即使罗蕾莱雅被淘汰出局,再不济也能在肯尼斯的庇护下过上安稳日子……不过肯尼斯可不会任由她干闲着,也不会任由她荒废那与生俱来的超常才能。   所以最终——还是作为埃尔梅罗新星高速崛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好,这个教父我当了。”   肯尼斯嘴角扬起笑容。   即使明知前期一点报酬都没有,还要白给人打工他也认了。   因为投资这东西,注重的是未来。   “那位小小姐,请过来一下。”   忽的,他把话题转到女孩身上。   说起来,这还是进门到现在第一次与对方进行正式交谈。   “……!”   罗蕾莱雅身体一颤,连忙向父亲大人投去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   她实在不行跟那个可怕的家伙打交道,更不想靠近半分。   但瓦奥莱特并没有站在她这边,反而——   “巴瑟梅罗要有骨气。”   这样明示。   罗蕾莱雅犹豫了老半天,最终还是过去了。   瞧她那胆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他人欺凌,被迫进入鬼屋之类的地方探路。   不到十米的距离硬是花了一分多钟。   肯尼斯没有半点生气。   魔术师不缺少耐心。   此外,更重要的是对方值得他‘等待’。   各种意义上的。   最后。   两人距离缩短至两米。   到了这个地步,罗蕾莱雅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一步。   也许在她看来。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距离吧。   肯尼斯也不以为意。   “其实,我这一次来还带了这个。”   说着,抬起右手。   其掌心上方的空间突兀地出现不正常的扭曲。   宛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人头大的精美礼盒从中落下。   肯尼斯以手托住,而后放在桌上,手指轻轻一弹,礼盒便在向前滑行,恰好停在罗蕾莱雅的面前。   “……?”   罗蕾莱雅看了看礼盒,又看了看肯尼斯,小脸满是困惑之色。   这莫非是……   “初次登门,总不能空手而来。尤其前段时间还承蒙巴瑟梅罗的照顾,让我的私人收藏丰富了不少,所以我就挑了一件特别点的礼物,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借瓦奥莱特阁下之手送给小公主,不过既然现在正主在这儿,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话说,不打开看看吗?只要对其激活魔力就好了。”   “……”   闻言,罗蕾莱雅转头看了父亲大人一眼,看到后者微微颌首之后,便依照曾经学过的知识,唤醒沉睡的魔术回路,调集少许魔力往右手注入。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礼盒的刹那,那看似牢固的礼盒宛如飞絮一般转眼消散一空,看得罗蕾莱雅眼中满是好奇。   但更让她好奇的是那个礼盒消失后,剩下的东西。   “这是……蛋?”   罗蕾莱雅歪着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   如果说这是蛋的话,那也太大了。   比她脑袋还要大。   这也是为什么她刚刚没有把礼盒抱下来。   可如果不是蛋,那又会是什么?从外形来看,就像是普通鸡蛋扩大数十倍的姿态,但外壳有一条条奇怪的纹路。   她隐约觉得那也是魔术的一种,但受限于知识,看不出所以然。   “没错,是蛋,不过是魔兽的蛋。”   肯尼斯点了点头,抬起眼皮瞟了眼对面皱眉的瓦奥莱特,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说来也很巧,我在整理战果的时候发现了一颗死卵,经过检查发现是幻兽的后代,所以就花了点力气把它救活,当成礼物送过来了。”   瓦奥莱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谓的幻兽,是指独角兽、天马这类虽不是神兽,但同样包含幻想性质的生物,其力量、稀有度均在魔兽之上。   他倒不在意肯尼斯送出一头幻兽这件事,他在意的是肯尼斯居然能够救活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卵。   这与死者复活有何区别?   单从结果而言,已踏入魔法领域。   虽然可能取巧了,但看对方那样子也没费多少工夫……   这个男人,原来已经达到这个程度了么。   瓦奥莱特默默想到。   果然,这一步棋走对了。   即使最终罗蕾莱雅没能成为当主,也势必在肯尼斯手下大放光彩。   如此。   “要让她有个不会辜负‘巴瑟梅罗’之血的未来——当初的承诺,不用担心兑现不了了。” 177.这是在秀吧?   一不留神,岁月的指针便对准了二月。   像是凸显特殊性一般,点缀于时钟塔十二深渊异境之一的降灵科边缘处那座庄园已经不再是少有人问津的‘隐居之所’。   虽说谈不上门庭若市,但每天都有人登门造访是真的。   “……克雷蒙德、拉德克里夫、弗里德里希陆续发来邀请,还有协会的罗丽丝女士也传来消息说,希望您尽快搞定矿石科的君主交接手续,还有……呃,您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在这阿奇波卢德庄园内,视野最好的房间莫过于二楼的书房。   转过身,便能透过落地窗将前庭景色收入眼底。   但那是以前。   如今,随着工作需要,这间书房已经沦为办公用场所。   菲尔兹·阿奇佐尔缇正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工作。   作为这方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工作量不可谓不大。   有时要以‘当主代理’的身份在肯尼斯腾不出手的时候代替他出面跟对方洽谈、交涉,有时又要身兼传话筒的使命,接待前来汇报工作的本派系人员,并将相关事宜记录在册,整理过后转呈肯尼斯。   可以说,他的存在就相当于‘润滑剂’和‘过滤器’。   短短十来天的功夫,本是籍籍无名的下级分家成员的菲尔兹已进入大多贵族人士的视野,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受那位新任当主器重,不出意外,未来将会是身边的亲信之一。   以至于这些日子里菲尔兹也体验了一把‘受人追捧’的滋味。   不过他完全膨胀不起来。   一个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有一个就是……跟肯尼斯比起来,他的工作量实在不值一提。   单单说话这一会儿,菲尔兹就看到肯尼斯打了好几个哈欠。   尽管表面跟个没事人似的,但眼底倦色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没事,你接着说。”   肯尼斯端起手边的浓黑咖啡一口喝光,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同时提笔在面前已写完相关处理方案的文件末尾签署自己的大名,然后放在一旁,等到莉塔回来将其带走,分配给专业人士去处理。   他自己是不可能腾的出手。   虽说是钦定的新任当主,但正如巴瑟梅罗的传统一样,必须要等到‘足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会对外公布。   不过就在数天前,也就一月底的时候。   威廉·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正式卸任,将当主之位交到他的手上。   为此还举办了一场隆重盛大的宴会,邀请包括大半君主家系在内,共有上百家贵族共同见证新旧交替的历史时刻。   从早到晚,宴会举办了足足一天一夜。   宣传效果固然不错,只要是有关注魔术界动态的业界人士,即使第一时间没收到消息,过不了多久也会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但肯尼斯不关心这个。   他只关心家族发展。   战略方针已经有了,可这个舞台不适合他大展拳脚。   所以——要改。   而是还不是小幅度调整,而是涉及到多方面的大规模整顿!   就以家族产业来说。   很多已经没有价值要处理掉,节省下来的资源合理分配,或者再进一步拓展业务……选择是多样性的,但问题在于,这些都要肯尼斯来做主,别人没那个资格。   “……除了之前提到的,还有阿尔卑斯山脉于法国东南部正在采掘的矿脉,由于最近一次的评测消息泄露,导致当地的魔术家系以及一些结社联名上报协会,要求我们停止开采并撤离,至于已经采集到的则是不予追究。”   菲尔兹见肯尼斯心意已决,只能暗叹一声,将文件夹上最上面的内容快速念诵完毕,然后将其夹在腋下,静静等待肯尼斯定夺。   “呵,不予追究……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们给我几分薄面?”   听罢,肯尼斯嗤笑一声。   那条矿脉是阿奇波卢德在欧洲范围内的主要产业之一。   也是以正当名义买下来的。   当然,在评测的过程中耍了点花招,隐瞒了真实矿脉产量,这才得以顺利采掘。   毕竟就这么一块小蛋糕,没人会冒这个风险来跟君主家系抢食。   但现在有些人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不是什么小蛋糕,而是一块大蛋糕。   于是,麻烦自然就来了。   “邀请谢绝,特殊情况另说。然后,帮我向罗丽丝女士转达谢意,感谢她以及诸位替我在例行议会上说话,但我实在抽不出身,君主交接还是下个月再说吧。”   肯尼斯沉吟了一会儿,对菲尔兹交代道。   “至于矿脉那边……等着就好了,会有人帮我们解决的。”   “您是说……?”   菲尔兹隐隐明悟了。   “自打我上任以来,多忙于整顿派系,对外联系较少。那些想找机会向埃尔梅罗靠拢的家伙正苦于找不到机会呢,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们一个机会好了。”   攀龙附凤的现象在哪儿都不罕见。   在时钟塔这种阶级分明的地方,更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肯尼斯对此并不反感,不如说,他还乐见如此。   因为埃尔梅罗也到了该壮大的时候了。   如果说他的目标是将阿奇波卢德打造成埃尔梅罗的王,而整个埃尔梅罗则是个王朝,那么随着摊子越铺越大,必然需要‘臣子’来协助治理。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   那就是肯尼斯一继任当主就大刀阔斧整顿家族,连带着埃尔梅罗也被拖下水,不止如此,还阻止新的元老议会建立。   一连串行动下来,导致他与其他亲族的关系颇为微妙。   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利益’这俩字。   魔术师是顽固守旧的。   更多的人希望保持现状。   但肯尼斯发话,他们也只能听命行事……虽说不知道有多少消极怠工,但总比从他们之中选出长老,组建起新的元老议会然后跟他对着干要好。   肯尼斯也知道独断专行的坏处。   不过,他更清楚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快刀斩乱麻。   “趁着这次整顿的机会清除一批既不听话又不识趣还想趁机捣乱的‘害虫’,确保家族乃至派系长久稳定发展的同时,也可以拿来树立当主权威。”   “之后再以派系整体实力失衡的正当名义从外界引进一些听话,最重要的是有潜力的家族成为埃尔梅罗新的成员,如此一来——不仅达到整顿的最终目的,附带的好处也不少。”   肯尼斯一边幽幽说着,一边拉开椅子站起,转身望向窗外花草争相斗艳的辽阔庭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正是他希冀的‘结果’。   “清除害虫、树立权威、引进新的成员壮大势力三者一气呵成,此外,还能激起旧派成员危机感,到时候稍一推波助澜,就能带起良心竞争的风气,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平衡。”   很多君主家系会在继承者小的时候将其送入法政科学习什么帝王心术。   肯尼斯虽然没去过。   但他知道分权制衡的重要性。   以前的长老们基本上是相互竞争,但要是有外人插手,他们就会一致对外。   这个‘外人’,也包括当主……   而若是从外界引进其他成员,那么就会演变成‘旧派’与‘新派’相互竞争的局面。   矛盾有了,自然就不可能再像以前的元老议会一样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况且,肯尼斯要组建的也不是原来的元老议会,而是参考了顾问组、幕僚等性质结构,但更没有原来的元老议会那么大权利的部门,也好帮自己分担分担压力。   “只要您的战略方针能够顺利贯彻到底,那么在您有生之年,埃尔梅罗绝对能够成为与巴瑟梅罗、特兰贝里奥、巴鲁叶雷塔同等的‘第四贵族’。”   菲尔兹语气笃定地说道。   “不过……”   忽的,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肯尼斯转过身,斜着眼睛看着他。   “关于您和久远寺小姐的订婚仪式,以您现在的工作效率,顺利的话,不要两个月就能大体上整顿完毕,我建议您将日期定在那之后的空档期,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若是再拖下去,根本腾不出足够的时间,而空档期又很短,后续相关事宜马虎不得——如此算下来,如果错过空档期,那么您恐怕就得等到年底才有时间完成订婚仪式了。”   “……”   菲尔兹的一番话说得肯尼斯无言以对。   确实,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最近忙得恨不得再抓两只猫来帮着干活。   哪有闲心去考虑其他的。   不,真要说的话。   他连睡觉的功夫都极为有限。   要是换个普通人来,别说黑眼圈了,怕是早就猝死过去了。   “唔姆……”   肯尼斯陷入了沉思。   现在是二月初,再过两个月就是四月份,那个时候的伦敦天气不错,再加上很多事情告一段落,有不少休息时间。   他本想利用这段时间处理君主交接,接过象徵君主家系的荣耀旗帜。   但这样一来,订婚仪式就像菲尔兹说的那样要往后拖。   倒不是说不行。   只不过他已经跟有珠‘说好’了。   而且,最近也没多少时间去见有珠,如果再往后拖,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就变成陌生人了。   这倒还好,可以从零开始再花个几千万字培养感情,肯尼斯怕就怕被别人趁虚而入。   现在有不少好奇心使然的‘勇者’正盯着他好不容易从日本搬回来的魔女之家。   想到这。   肯尼斯心里顿时有了决定。   “就照你说的办!”   “那君主交接……?”   “干脆放在一起好了。”   “啊?”   菲尔兹傻眼了。   还有这种操作?   不对,这是在秀吧?   作者留言:   (不好意思昨天断了一天,不过实在是卡得受不了,再加上上课累得慌,窝这个人也不太喜欢请假。上次请假,就特么被人嘲讽了一句‘你更的这么少还有脸说身体不舒服'……这特么什么逻辑,敢情不码字的人就不能病痛缠身啊?今天本想再补上的,但碰巧闹肚子,一天往厕所里跑了六七八趟,真的是难受到炸……连窝这种不怎么喜欢跟读者卖惨的都忍不住想哭嚎一下,手动落泪) 178.肯尼斯:做人就要讲究诚信!   有人开心,就要有人不开心。   这是世界上少数不成文的真理之一。   从国会议事厅的大本钟开始在右岸横渡威斯敏斯特大桥的话,城镇风景就会带有工商业者居住区的色彩了。   ——这一带,是无产阶级,和与其相关黑势力的居住地。   会有教堂坐落于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谓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事实上,在十六世纪的伦敦大火发生以前,市内的教堂数量堪称全英国第一,但却被那场大火带走八成有余,事后重建起来的教堂尽管也有不少,但如圣保罗教堂那般瞩目的并没几个。   其中一部分沦为旅游景点,还有一部分被圣堂教会出资购下,作为不开放的‘隐秘者’据点。在这某座名不经传、置身于人潮般的污泥当中的教堂的一个房间。   窗户敞开,清爽的风灌入室内。   若是放眼向往望去,可欣赏到泰晤士河的沿岸风景。   但屋内的人没有一个有这等闲情逸致。   “这……!”   女人的手在颤抖。   在她面前,是一张清单。   尽管只有薄薄一页纸,也没见得大到哪去,甚至内容字数加起来还不足两百字,但其价值却超过了二十亿美元。   “不行!我要去再见他一面!”   葛莉谢尔达将清单拍在桌上,愤然起身。   “先不说对方会不会开门相迎,即便是见到了,你打算对他说什么?”   房间一角,坐在沙发上的老者——‘宗主教’冈特插口道。   “当然是问问这个清单是怎么回事!”   女书记官气得涨红了脸。   作为被圣堂教会派来负责交涉的代理人,葛莉谢尔达·罗德尼本以为这任务到这儿就已经差不多圆满结束了,之后依照契约办事便万事大吉。   这倒不是葛莉谢尔达过于掉以轻心,而是她深知事情牵扯的范围太广,已经超出了职责范围。   不过也不全是。   除了书记官,她还是司库。   用肯尼斯的话来说就是‘管钱的’。   放在企业中相当于财务部部长。   在这次谈判中,所涉及到的金钱交易只有一件——‘死徒买卖协议’。   葛莉谢尔达之所以还留在伦敦,就是为了处理此事。   在她看来,在双方意向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剩下的交易无非是走流程而已,没什么难的,更不至于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   对方虽说没有违约,可寄过来的清单却暗藏杀机。   “第二等级十六人,共八亿美金——这条也就罢了,他确实在挪威抓了不少有名有姓的死徒,但第三等级算什么回事?两千五百五十七人?教会一年下来讨伐的死徒都不及三分之一!如果按一个五十万算的话,那就十二亿七千八百五十万美金,再加上之前的八亿就突破二十亿了!”   “二十亿美金啊……还好不是从来福这儿拨款,不然我还真拿不出来。。”   面对正在气头上的女书记官,冈特捋了捋胡须,悠然感叹道。   “问题不在于钱!”   葛莉谢尔达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怒气道:   “二十亿是多,但教会不是拿不出来,这点主教大人您应该很清楚。我针对的是他谎报数目这一点!埃尔梅罗手头上不可能有那么多死徒,这是分明是恶意敲诈!”   “所以,你打算上门找他理论?”   “职务所在。还希望主教大人能提供协助,此事已关乎教会荣辱,我们决不能默不作声,更不能对其妥协。”   “老夫认可你的敬业精神,不过这件事老夫大概帮不了你。”   出乎葛莉谢尔达意料的是,身为此地教会总负责人的冈特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葛莉谢尔达似乎也冷静下来了。   “你似乎搞错了质问对象,老夫可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冈特语调沉静,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但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却骤然一紧。   “……”   葛莉谢尔达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去。   她这一走,房间里的紧张氛围顿时散去。   冈特站起身,慢悠悠走到窗前。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辆轿车疾驰而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还是年轻啊。”   老人感叹着。   葛莉谢尔达只看到他不近人情的一面,却不知道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英国不比其他国度,这里已是神的荣光所难以渗透的‘黑暗大地’。   要想在这儿生存,乃至于做更多的事情,就得先懂得一个道理。   ——隐忍。   冈特花了足足十一年的时间,靠着教会的支持和自身努力,再加上——与各大贵族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才得以立足。   对他来说,即便是信仰,也没有脚下这片基业来得重要。   葛莉谢尔达办完事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他不行。   得罪别人还好,得罪了君主家系,而且还是风头正盛的埃尔梅罗,那不等于是把自己往火上烤?   非但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的人脉关系付之一炬,还得遭到各家打压。   现在谁都想讨好埃尔梅罗。   都不用肯尼斯发话,就会有大把的人主动站出来替他办事。   为了这点破事被群起攻之,值得吗?   ——显然不。   再者,教会下达的指令都已如实照办。   就算真要提供协助,那也得等新的指令下来再说。   没有指令,谁也追究不了他的责任,最多也就风评不好,但总比没有指令乱来,导致惹祸上身,赔了夫人又折兵来的要强。   反正那二十亿又不用他掏,冈特完全不在意闲言碎语,这片基业实在太重要了,说归说没人敢给他找不自在。   名誉什么的,早已看开。   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将这片基业交到合适的人的手里。   如此一来,也就能放心退休了。   ……   一个多小时后。   葛莉谢尔达回来了。   看到她进屋,冈特放下手上的哑铃,擦了擦额前汗水,诧异地问道:   “挺快的嘛。是没见着人,还是说……?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古怪。”   女书记官像是失了魂一般倒在沙发上。   过了半响,方才出声。   但她的声音就好像从天边飘过来一样。   “正主我没见到,但我见到了他的管家,然后他带我到庄园后面的广场,说是验收货物。在那儿,我看到一大群死徒排队等在那儿。我算过了,包括鲁巴雷一干人等在内,不多不少,两千五百七十三人。”   “什么?!”   听到这话,冈特那眯起的眼眸都睁大了。   满脸的惊愕之色。   “等等!你都检查过了?确定都是死徒?”   “我随便挑了一百人检查……全都符合吸血种特征,就算不是死徒,也绝对不是食尸鬼和单纯的死者……如果您不信,可以自己去检查。”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   葛莉谢尔达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讨好般的笑容。   “那个……半个小时后他们就会把人送过来,叫我先过来做好接收准备。”   “你答应了?”   冈特老脸抽搐。   看到葛莉谢尔达极度心虚地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胃都开始抽搐了。   这场交易本来就只是逢场作戏。   死徒对教会来说用处不大,尤其是那些等级低劣的,也就鲁巴雷一干人等稍有利用价值。   这笔钱主要还是用来‘封口’。   所以按照原定计划,鲁巴雷一干人等之外的死徒全都委托对方代为‘处理’。   他们只需要带走十几名重要死徒便可。   可这下好了。   一口气送来两千多个死徒。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攻打教会在伦敦的分部。   这倒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   该怎么安置他们?   那是两千多个死徒,不是两千多头耗子,凭他们的人手哪里控制得过来?   一想到极有可能上演一出食尸鬼围城的戏码,冈特脸都绿了。 179.有珠的‘亲友团'(雾)   最终还是冈特厚着脸皮出面找上肯尼斯,将危机提前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过这一掺和起来,就没法再置身事外了。   他隐隐猜测这是肯尼斯故意为之,打算把自己拖下水,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给教会本部施加压力,确保账款尽快到位。   坦白地说。   肯尼斯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然而,这是阳谋。   哪怕一开始便一眼看破,短时间内,除了硬着头皮往里跳之外,冈特也没别的办法。   若不采取行动,等到肯尼斯真把死徒全送过来,该如何收场?   于是乎,为了换取肯尼斯的妥协,他只能以教会驻英格兰(不包括如苏格兰、爱尔兰等国土)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做出担保,担保那二十亿美金能在一个月内到账,为此还签了协议。   如果说冈特来的时候脸色绿的,那么他走的时候脸就是黑的。   想必回去之后会久违地摆出教官的架子,把那位混血的美女书记官狠狠臭骂一顿吧。   而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肯尼斯也没好到哪去。   本来每天就在为家族转型、派系整顿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前俩天菲尔兹的一席话,又给他增添了新的负担。   在欧洲国家,订婚仪式的重要性有时更甚于正式婚礼。   以肯尼斯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不能办得太随便。   即使有长辈协助,很多事也得他来做决定。   “亲属?朋友?”   距离阿奇波卢德庄园不远的隐世洋宅里。   一身惯例的家居服,手捧红茶小口啜饮的黑发魔女忽的停下来,眨巴眼睛,虽然面无表情,但能从她那双黑曜石般深邃透彻的眼眸中窥见诧异之色。   “订婚仪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坐在她旁边的肯尼斯摊手道。   “你想啊,总不能让外人误以为你是孤家寡人。”   “……我不在乎,反正只是一纸协议。”   有珠放下茶杯,她的声音像是冷风拂过耳畔。   “哪怕只是一纸协议,你也还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一损俱损,你的颜面就是我的颜面。”   对于已经做了的事情肯尼斯不想去纠结对错。   但作为一个男人。   哪怕只是‘一纸协议’,他也会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   “你的契约精神值得称赞,但我确实没有打算邀请的人,真要说的话……青子算一个。不过我不希望让她看到我狼狈的一面,所以还是免了。”   “你说晚了。她的那份邀请函早在昨天就发出去了。”   “……”   看到有珠脸庞僵硬,肯尼斯便出言安慰。   不过他的安慰方式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变着法的威胁。   “就是因为考虑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我才会特地过来听取你的意见。”   “……如果我说,我没有想邀请的人呢。”   有珠一副警惕的表情看着他。   “那就只能我这个当未婚夫的多辛苦一点了。”   肯尼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种‘勉为其难’的姿态让有珠感到心情复杂,但唯一没有意外。   该说是习以为常了吗?   这绝对不是一种好的趋势。   她默默心想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确实没有想要邀请的人。确切地说是现·在·没·有·了。”   “好吧,那我说说我的看法。”   装作没听出有珠的怨气,肯尼斯自顾自地掰着手指算道:   “首先苍崎家的两姐妹和那位前·魔法使阁下。”   “等等。”   有珠皱眉打断。   “怎么了?”   “我对你邀请那两姐妹没什么意见,但她们的祖父你也要邀请?”   青子的第五法,以及魔术刻印就来自于她的祖父。   可以说,如果那位前·魔法使。   也不会有橙子被剥夺继承者身份,从而离家出走、姐妹俩人又爆发生死之战等一系列事件。   那个人。   可谓是一切之开端。   “据我所知,你也曾受过他的指点,算得上是你半个指导老师,看在这份关系上邀请他并不过分吧。”   “……”   从这个角度来讲,确实不过分。   不过。   “这又是橙子跟你说的吧?”   面对质问,肯尼斯只是耸了耸肩。   有珠轻哼一声,不再多言。   她倒不是嫉妒这俩人的关系,而是对橙子那死性不改的态度感到不满。   上次就是。   如果不是橙子乱说,她现在还在日本悠哉悠哉喝着下午茶,顺便欺……指导一下笨蛋青子。   “话说除了苍崎家的两姐妹,你还有别的朋友吗?”   “魔女不需要朋友。”   有珠很高冷地来了一句。   不过,忽的她突然神情一动。   “怎么?想起来了?”   “倒不是,只不过……真的要叫她来吗?”   让肯尼斯颇为讶异的是,总是一副扑克脸的黑发少女竟然会明显的流露出厌烦之色,但又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倒像是‘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不行……”   很快,有珠就自我否决了。   仿佛被固定了的精致画像般的面庞皱在了一块。   愁眉苦脸这个词就是为现在的她而准备的。   “能问下你说得是谁吗?”   肯尼斯好奇问道。   他的声音将有珠拉回到现实当中,不过却只换来了一记冷眼,以及一句:   “另一个资本主义者。”   这样不明不白,听上去颇有讽刺意味的答案。   ☆   与此同时,世界某地的大型演唱会现场后台。   “阿嚏!”   正在化妆的少女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谢洛特小姐,请不要乱动。”   “抱歉,请递给我一张纸。唔姆,该不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吧?”   “魔术师可没那么容易感冒啊。”   一旁的经纪人无奈说道。   “也对。话说你刚刚说到哪儿了?谁要订婚来着?”   少女接过化妆师递上来的餐巾纸擦了擦鼻子,然后随口问道。   “埃尔梅罗家那位。”   “诶~是么。那个人最近倒是干了不少大事,只可惜我忙着开演唱会实在没工夫回伦敦,不然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人,听说还不到二十岁,是不是真的?”   “您真的该多关注一下魔术界的动态了,好歹同为君主家系,就算不打交道,至少基本信息还是要了解清楚吧?”   “本小姐可是粉丝过亿的协会第一偶像!凭什么要我去主动了解别的异性!”   “……”   面对少女理直气壮的发言,经纪人彻底无语了。   这都跑偏到哪去了?   她的意思是,多跟人打交道好方便今后的事业发展。   可是眼前这位大小姐在这方面毫无‘天分’。   也许在她看来,所谓的交际能力就是指‘与粉丝之间的互动’吧?   “再者说了,最近那家伙可抢了我不少风头。好在我不是在魔术界发展,不然我一定要跟他当面分个高下。”   “对方可是当世公认的最高召唤师。”   “谁说比魔术了!我说的是金钱实力!”   “我听说对方刚讨伐七个死徒家系,洗劫了他们数百年积累的财富,若要加在一起……即便是您的养父也得甘拜下风。”   “那就比粉丝数量!”   被噎到的少女立马转变口风。   只是她红着脸,实在没什么气势可言。   唯独玫瑰金的双马尾随着主人那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甩来甩去,弄得化妆师一脸绝望,又不敢说什么。   “……这个,还真保不准。”   “嗯哼。”   少女发出得意的声音。   “对了,女方是哪个家系的?虽然不如我粉丝多,但好歹也是个人物,应该不至于娶个乡下小姑娘吧。”   “呃,虽然不是真正的乡下人,但据说是来自极东之地的岛国,巧的是和您一样是魔女一脉的,好像叫……爱丽丝·久远寺。”   “哈?!”   作者留言:   (前天买的电脑,刚送来,没等我把收藏还有小说资料转移,老电脑就爆炸了……具体感受不说,总之花了不少时间下载这个下载那个,还要找回密码资料啥的,加上找大佬要型月的相关资料文本……结果又拖到了凌晨四点,这是天要我死啊!) 180.系统提示:您的好友苍崎·凯尔特·青子已上线   即使距离‘那件事’发生已有好几个月,但对于三咲市这样一个乡野城镇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就是天气变得更冷了。   三天两头下雪,一下便是数个小时。   与其说让人烦不胜烦,不如说是无奈至极。   而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   砰!   三咲市唯一的私立高中,学生会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那惊人的气势,以及开门声。   让正在看杂志的少女浑身打了个激灵,娇小的体格加上这幅惊吓的姿态,还有那头栗色蓬松的披肩长发,不由地使人联想到‘仓鼠’这种浑身上下充满萌点的小动物。   “苍、苍崎……?”   看到是闯进来的是熟人,她反倒愣住了。   别人也就罢了,这个凡是无所不能,宛如童话中的魔法使一般的学生会长居然也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尽管学生们私底下都在说,苍崎那个家伙每天都绷着脸生闷气,但真正能够令她发飙的事情,少女……作为学生会会计兼苍崎青子友人的久万梨金鹿迄今为止还没见过一件。   哪怕当初苍崎刚入学的时候被大把男生纠缠,最后甚至引发一系列争斗,导致连苍崎自己也被勒令在家反省一个月,回来之后照样还是神采奕奕的。   然后,再看现在的她——   额前有一块不自然的红痕,头发略显凌乱,像是一路小跑过来似的。脸色阴沉得似乎都能滴出水,浑身散发的低气压比外界的大雪更加冷冽刺骨,完美对应其姓名的青色眼瞳虽未有所改变,但那视线当中包含的压迫感却足以让人跪倒在地。   久万梨金鹿都要惊呆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能把那个苍崎惹恼到这种份上的人或事吗?   三咲高中的学生会室有两个,   一个是开会用的大会议室。   另一个屋子作为数学的贮备室和资料室来使用。   作为资料室,靠墙的地方都被放文件的资料架密密麻麻排满了。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更因此显得狭窄了。   说这里是学生会室,更像是秘密基地。   没有理会友人的反应,苍崎青子随手将门带上,径直来到桌前,也不吭声也不坐下,就双手撑在桌面,头低着,看不清表情,但从身上满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几乎化为实质。   如果说,这也是失意体前屈的一种。   那么未免太具有攻击性了一些。   在一旁看着的久万梨金鹿悄悄咽了口唾沫,正想履行好友的义务,顺便满足自身好奇心,试着询问两句,突然——她注意到桌面上多了个东西。   那是一张像信封一样的东西。   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些什么,仅是包装就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奇妙的材质犹如上好的皮草编织而成,绒毛被晶莹的细沙所替代,仿佛天上的星星一般,即便是大白天也在映照出美丽的光泽……就算此刻有人跳出来跟她说这些全是磨碎的钻石,久万梨金鹿也会深信不疑。   除了这些之外,就属外包装中央那抹碧蓝色的徽记最为惹眼。   充满中世纪贵族风格的花边纹。   还有……圆心与王冠。   一开始,久万梨金鹿猜测是是哪个学生搞的恶作剧,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因为,这个东西跟她印象中的世界过于格格不入。   能够感受到来自不同世界、不同文化的差异。   将这般好似工艺品的信件放在这好几天没擦过的木桌上,实属是一种玷污的行为。   而换句话说——   它,就不该出现于此。   “啊咧,这么安静啊。”   压抑的氛围遭到打破。   学生会室的门被再度推开。   进来的是个长相端正,身高高于平均线的男生。   他的名字叫做槻司鸢丸。   是当地豪门的后裔,私立三咲高等学校理事长的儿子……也就是,俗称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去年的会长争夺战中败给苍崎青子的他现在担任副会长一职。   “槻司,你知道苍崎这是怎么了吗?”   “这个嘛……”   槻司鸢丸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发慌的古怪表情,瞟了眼还在消沉的青子,坐到久万梨金鹿身旁的塑料椅子上,压低声音说道:   “我刚刚来的时候听人说苍崎那个班刚刚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奇怪的鸟从窗户飞进来,以击球般的速度正中苍崎面部。”   噗。   说到最后,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当下赶紧捂住嘴巴转向一旁,肩膀不住地耸动。   显然,对于那个披着美少女外表的万能怪物出这么大的丑。   这位副会长是非常喜闻乐见。   “哈?”   久万梨金鹿傻眼了。   虽然很早就明白这是个操蛋的世界,但她从未想过像这样宛如笑话般离奇的事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一只鸟飞进班级不算什么,可是偏偏以直线球的形式撞在人的脸上,而且还是这个学校里最不好惹的人……   到底是神在开玩笑,还是那只鸟真的眼拙?   “别笑了,槻司。快说说后来呢?”   “那只鸟撞完人就跑了。据跟苍崎同班的人说,那只鸟的动作简直利索得不像一只鸟,苍崎连扑好几下,桌椅都给撞翻了,但只有她自己摔倒,人家甩下一封信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哝,应该就是苍崎面前那一封。”   槻司鸢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桌面上那张正饱受着某人视线摧残的精美信封,嘴角掩盖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这种方式送信,难道是哪个怪人组织开始招人了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不知道那只鸟是什么品种,又是怎么调.教的,我还真想养一只,不为别的就为……!”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极度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那个目光的主人,叫做苍崎青子。   不知何时,她抬起了头。   直直地,好似看死人一般地看着槻司鸢丸。   “你刚刚说什么?你想养一只?然后呢?”   一连三个平静的提问。   不管是拆开,还是放在一块,都是普通的问题。   但在槻司鸢丸听来,仿佛是在催命。   他的脸已经白了,满头冷汗。   “那个、苍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哦对了,我是想弄只差不多的帮你出气!你看不是也有扎草人、揍沙包这么一种发泄方式嘛。”   “少废话,赶紧给我准备钱,还有护照和机票!”   如果是平时,青子不介意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浪子,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钱?护照?机票?”   副会长和会计面面相觑。   “您该不会因为收到了恐吓信,所以要逃难吧?”   “不,我是要去找人算账!”   放出惊人宣言的同时,青子怒拍桌面,仿佛将对某人的怨气和愤怒都转嫁到这张可怜无辜的桌子上了。   “算账?”   他们听得更懵了。   这又是哪门子的陈年旧事?   “你自己看吧。”   “这是……订婚仪式的邀请函?”   接过青子从信封里抽出的羊皮纸一看,槻司鸢丸愣住了   上面是用英文写的,内容简短,没什么误会的余地。   只不过,订婚双方的姓名有一个他很熟悉。   久远寺有珠。   与他一样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区别在于,久远寺财团是全国范围的豪门大族,而他们槻司家只是局限于这一亩三分地的土财主。   所以尽管早在两年前的聚会上就见过那位美貌惊人的少女,但始终不曾.生出过半点心思,因为实在是高攀不起。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公主’居然就要订婚了?   不,订婚倒没什么可值得意外的。   问题在于,久远寺有珠明明生活在三咲市,但他们槻司家却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习惯了自家那自命不凡又确实很有能量的高门做派,槻司鸢丸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话又说回来。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又是谁?   欧洲那边的家族子弟吗?   这么说来,倒也不算太奇怪。   久远寺财团本就注重国外市场,而久远寺有珠又有一半的英国血统,双方并非是毫无交集点可言。   “等等。”   久万梨金鹿突然出声。   她古怪地望向自家会长大人。   “苍崎,这只是一封邀请函而已,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还说要去算账?难不成你跟那位久远寺小姐或者她的订婚对象有什么……”   “不!没有!什么都没有!”   青子的否决可谓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可是从她先前的言行举止来看,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槻司鸢丸也没那个胆子去调戏她,很识趣地转移话题:   “上面说的日期是四月份,现在才二月初,就算你要去参加,也没必要这么早赶去英国吧?”“早?已经不早了!再晚谁知道那个无耻男会对有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说不定都已经……!”   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青子脸色逐渐涨红。   “不行!快去帮我准备机票护照还有钱,这些算我找你借的,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还给你!”   “拜托啊会长大人,不是不帮你,护照办理是需要时间的,哪怕我回去找我父亲帮忙,少说也得一两天。”   面对这种蛮横的借钱方式,槻司鸢丸很是无奈。   “还有啊,我只有零花钱,光是往返机票就很勉强了,如果你能说服对方给你报销倒还好,不过就怕出了点差错沦落街头就真回不来了,日本可是在海上啊。”   “开什么玩笑!身为堂堂魔……咳,总之我是绝对不可能沦落街头的。这样吧,你只要帮我搞定护照和机票,其余的我自己解决。”   说罢,青子便大步走向门口。   “苍崎你这是要上哪去?”   “找山城老师请个长假。”   “理由呢?”   这个问题问得青子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堂堂正正地做出宣告:   “那还用问,当然是——抢亲!”   (图为久万梨金鹿。不得不说,魔夜的人物是做得很美型) 181.魔术协会的偶像大师   “这是给你的!”   这样说着,少女将手中物件塞入男孩怀中。   也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便带着一脸羞涩的表情,转身跑开。   正好路过的久远寺有珠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尽管她不打算把心思放在书本以外的事物上,但有些事并不是说避开就能避开的。   在来的一路上,她已经见过不少类似的情况。   有夸张的。   也有像刚才那样平常的。   不过就算是‘平常’,那也是其他学校比不了的。   毕竟除了魔术师之外,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做得出把礼物装在若不在半分钟内打开就会炸开的变种魔方然后送给心仪异性的古怪举动。   “砰!”   刚拐弯进入另一走廊,有珠便听到身后传来类似爆炸的声音。   隐约间,还有气流涌动吹起她漆黑的裙摆。   同时还带来了‘这是恶作剧吧?这绝对是恶作剧吧!居然还往里面装融化的巧克力!’之类的怒吼声。   今天是二月十四号。   也就是‘牧神节’。   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元年前的神代时期,属于最古老的原始崇拜之一,后来随着神代没落,基督教的兴起,象徵丰收、繁衍的‘牧神’逐渐消失在人们眼中。   不过由于牧神节在神秘领域占据不小的分量,于是为了打压魔术师并提高自身影响力,基督教故意策划了一段好似罗密欧与朱丽叶般凄美的爱情故事,然后将牧神节原本的含义、概念覆盖,重新命名为‘情人节’。   有珠喜欢一切古老的事物,而排斥所谓的新鲜事物。   最好的例子就是她收藏的大量古董,还有摆在客厅里的那台电视机。   若非青子极力相争,那台电视机是不可能踏入她的洋宅。   用青子的话来说就是‘那是个时代错乱的地方’。   是这样没错。   有珠完全承认这一观点。   她甚至深信着,如果自己可以回到过去……不管多久,只能跟这个对魔术师充满恶意的时代拉开距离,就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好。   怀念与向往两种性质不同的情绪根扎于心底,这是促成她如今这般性格的原因所在。   顽固、守旧。   却又是浪漫主义者。   就好像沉迷于幻想中不可自拔,谁劝都没用的倔强分子。   从这点来看,倒有点普通女孩子的感觉。   “不好意思!请让让……!谢谢!”   路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又有学生急急忙忙地冲了上来。   有珠以仿佛被设定好的人偶般的动作,向后退一步,给对方让开路。   那个学生走了之后,她不进反退。   因为——   “混蛋!快把爱蜜儿的巧克力交出来!”   一边气急败坏地叫喊着,一边冲上来的学生加起来少说十来个。   看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学生获取了不得了的女孩子的芳心。   有珠默默躲在一旁,等到所有人跑光了才走出角落。   “这就是时钟塔吗?”   她低不可闻地嘟囔着。   对于学校,有珠并不感到陌生。   还在日本的时候,便就读于山上的贵族女子学校。   被迫返乡之后,肯尼斯很快为她办理了手续。   虽说名义上属于降灵科附属学部·召唤科的学生,但除了听课之外,还有与二级讲师同等的权限。   比如进出藏书室的身份证明不会过期之类的,甚至还能绕过讲师,直接向学部长提交魔术研究的场地及经费、人员等相关申请。   尽管有些抗拒接受那个人给的好处,但实在抵抗不住仿若宝箱般近在咫尺的古老事物带给自己的诱惑,所以稍微‘矜持’了几天之后便故意装作实在没事儿可做的样子离开洋宅,正式踏入这片魔术圣地。   不过,是因为期待值过高了吗?来回参观了一个多小时,有珠并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和寻常学校相比起来,也就教学方式、内容有所变化。   风气……过于吵闹了一些。   但考虑到都是些‘新世代’的年轻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其他值得称道的地方也有,学部长洛克·贝尔费邦那位老爷子就让有珠很有好感,因为他们两人都是坚定的守旧派,对现代电子设备一无所知……   一个多小时有半个小时是在闲聊,如果不是那位老爷子临时有事,估计会聊更长的时间。   尽管颇为遗憾,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哦对,还有就是藏书室里的藏书。   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发迹之地’,很多早已失传、或者一直没被翻译出来的魔术书,居然以她能看得懂的文字形式出现在面前,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一路上这么多吵闹的学生总是在不经意间拿‘情人节’这个充满火药味的节日揭开她这几个月来留下的‘疤痕’,有珠都能一路哼着歌谣回家。   现在嘛……同样还有唱歌的冲动,不过唱出来的是注入魔力的咒文罢了。   她当然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让这一天变成所谓的‘血色.情人节’。   但不这样没法抒发内心的烦闷。   还有两个月就要举办订婚仪式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她面前提什么情人节。   这不是诚心给她添堵么。   秉承眼不见为净的想法,有珠暂且放弃了继续参观降灵科,决定先打道回府。   从二楼走廊,沿着旋转阶梯,在少许学子的惊艳目光中来到一楼大厅。   作为‘门户’,这里的装修做得更加到位,甚至于……因为学部长个人原因,加上了诸多与时代不符的产物。   头一回踏入大厅的人多半都会产生一种‘这里难道是博物馆吗?’的疑问。   正朝着门扉走去,同时惦记着心事的黑发少女突然眼中闪过一缕微光,脚步一顿,目光似箭矢般投向门边上的一座石雕。   “出来吧。”   明明动听的嗓音,却充满了不近人情的冷淡。   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也感到特别遥远。   不过藏于石雕背后的人却毫不在乎。   尽管被发现了,可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倒挺起胸膛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了不起嘛童话女,我都用了隐身术法居然还被你看穿了。本来还想突然跳出来吓你一跳的,这下看来是不成了,哼,让你逃过一劫,庆幸自己的好运吧!”   “……”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清之后,有珠的表情变得更加面无表情了。   有点像是失去了人生希望的那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见到这个家伙确实让她很苦恼。   那是个比她高一个头的高挑少女。   年纪相仿,宛如按照人们心目中最正统的美少女形象打造出来的一样。   一头玫瑰金的齐腰秀发扎成双马尾,与青子相似的蓝眸灵动狡黠,还有常人所不及的一种强烈自信。   不过有珠更倾向于管那叫‘自恋’。   耳垂挂着两个粉色桃心耳坠,粉色的女式兔绒皮衣搭配黑色礼裙,并不长的裙摆下是一双裹着深红丝袜的纤细长腿以及长皮靴。   这身打扮可谓是将少女的俏皮和贵族的优雅完美结合在一起,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也可能是因为天生衣架子的缘故,无论穿什么都特别合身,总之当她出现的时候,整个大厅的华丽度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仿佛只要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上流人士的宴会大厅。   虽然没有有珠那种远离尘世的高洁,但她却有着更强烈的存在感。   尤其是人多的地方,绝对能够轻易变成万众瞩目的‘焦点’,玩弄气氛更是手到擒来的小把戏。   有珠理都没理她,径直离开大厅。   步伐比先前快上三分。   像是不想被卷入麻烦漩涡当中的无辜路人。   “诶?”   看到对方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人,少女……梅·莉黛尔·阿谢洛特表情一滞,随后气愤填膺地追上去,一边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打转一边在不断发动语言攻势,活像个扰人的苍蝇。   “喂有珠!你这家伙也太过分了,我难得抽出时间连演唱会都不开了跑来看望你,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吗?!话说你怎么就突然跟人订婚了,最可气的是居然都不通知我!你有没有拿我挚友啊喂!你为什么不吭声,说话啊冷面闷葫芦小矮个,你什么时候来日本的?青子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就跟埃尔梅罗新任当主订婚了?也没听说你有什么娃娃亲啊……”   她就这样絮絮叨叨跟了一路,有珠则是闷不吭声低着头只顾着快步往前走。   直到抵达洋宅,这一情况才得以终结。   不理会莉黛尔那从委屈到气急败坏的叫嚣,有珠头也不回走进洋馆,没有半点留恋的把门关上。   “呼——”   背靠着门扉长长舒了口气,黑发少女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虽然在自己的工房外构筑结界是常理中的常理,迄今为止有珠都没太放在心上,但现在,她感觉自己挖掘出了结界的真正价值!   天知道她这一路上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之相比,那个男人带给自己的屈辱,还有两个月后的订婚都不算什么了。   “情人节、莉黛尔……偏偏在最糟糕的日子碰到了最糟糕的人……果然今天就不适合出门。”   何等草率的断言。   但确实是有珠的心里话。   再次做了个深呼吸,重振精神,向厨房走去。   她要给自己泡一杯红茶,舒缓一下那饱受某人言语骚扰的心情。   然而。   当有珠把水烧开,泡好红茶端到客厅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正很没有淑女风范的倒在沙发上。   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被结界挡在外面的‘粉闪闪’莉黛尔。   “喔!有珠!果然你还是嘴硬心软,知道我说了一路口干得很就去准备茶饮,哎呀说起来也是很久没喝到你亲手泡的红茶了。虽然找父亲从本家那边弄了不少好货,不过不知怎的口感还是差了点。”   “……你是怎么进来的?”   看到双眼发亮跑过来‘抢’走茶壶,自个熟练地摆弄起茶具的活泼少女,有珠沉默半响憋出了这么一句。   “哼哼。”   一提这个,莉黛尔顿时得意的笑了起来。   双马尾一甩一甩地,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心情。   “谁让你还是老样子延续以前那一套。嘛,不过这才像你,又古板又执拗,也不知道那位埃尔梅罗先生看上你哪一点,是脸吗?还是萝莉体型?”   似乎注意有珠眼神逐渐变得不善起来,只见她把手放在胸口,十分优雅地说着得意到让人忍不住想揍她的话。   “以前我就能随便进入你家了,你也不知道换个密匙。不过嘛,即使更换了,也难不倒和你同为魔女的我。要知道黑魔术最擅长的就是害人,如果连防御都打不破,又何谈害人呢?别以为我经常在各地开演唱会就没工夫修炼魔术,就这么告诉你吧,以我的水平只要半个月就你外面那种程度的结界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图为莉黛尔) 182.这才是真正的闺蜜啊!   阿谢洛特家真正崛起于十七、十八世纪的工业革命时期,也就在那个时候成为了十二君主之一【植物科】的支配者。   虽然当选君主时间不足三百年,但不代表阿谢洛特的历史只有这么些时间。   相反——   十二君主家系的历史没有低于五百年的。   而阿谢洛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珠的魔术系统正式名称叫做‘尤米那’,这正是植物科的别名,就如同矿石科的别名取自于宝石翁之名‘基修亚’一般。   由此可见,植物科与魔女有着极深的渊源。   这一点,阿谢洛特同样如此。   他们虽不是魔女直系血裔,但也是继承最正统的‘魔女术’的家系。   有不少人曾猜测阿谢洛特初代是魔女的学徒,或者是在那场臭名昭著的大屠杀中获利的投机分子。   也许这件事给阿谢洛特带来了灵感,正愁于蛋糕被其他君主家系分完,自己饿着肚子没法与其竞争上位,于是干脆发挥工业革命的精神,选择去开拓其他市场。   比如——表社会的新闻媒体。   在阿谢洛特家插手之前,没人在意这方面市场,等到各家反应过来,意识到舆论以及该随时代进步改善情报渠道的重要性时,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就算巴瑟梅罗执掌的法政科,还有包含剩余两大贵族在内的民主派也没办法在欧洲这一亩三分地上与之争锋。   不得不承认,在玩弄人心这方面还是有着魔女传承的阿谢洛特比较‘强’一些。   再说说梅·莉黛尔·阿谢洛特。   这名粉闪闪的少女虽说挂着这一姓氏,但她只是因为与魔女术有着很高的适配性,所以才被阿谢洛特收养。   收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阿谢洛特当代当主。   有珠之所以会认识莉黛尔,也是因为阿谢洛特当主是她母亲生前挚友,在她母亲过世之后曾带着莉黛尔前来祭奠、慰问。   让有珠懊恼不已的孽缘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虽说后来因为父亲的关系,把洋馆搬回到了日本,而莉黛尔也出于家族使命以偶像身份出道,奔走于世界各地,但两人关系一直没淡下去。   每当她生日,莉黛尔不管多忙都会跑到三咲市来‘烦’她,有时闲得无聊没事可做也会来串门,总之一年到头总能见个三四回。   顺便一提,青子还是莉黛尔的粉丝。   放在客厅里的那台电视机多半时候都是用来录对方的演唱会。   不过不管这俩人是多么的意气相投,有珠是恨不得躲到莉黛尔找不到的地方。   本以为‘搬家’是祸兮福所倚,可以借此避开,结果似乎演变成了‘雪上加霜’的局面。   仔细想想。   身为时钟塔君主家系的养女,某种意义上来讲,莉黛尔也是伦敦的‘地头蛇’。   这一搬,非但没有离对方更远。   反而是闯进对方老巢了。   一想到莉黛尔来访次数会与日俱增,有珠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说,你有在听人说话吗?喂别太过分了呀,就算是我,一直被无视也是会生气的,不如说一般都是我无视别人,比如少数脑子不正常的粉丝。我是知道我既可爱又漂亮大方,会沉浸于我的魅力当中不可自拔也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总是寄来一些奇怪东西的举动也该适可而止点啊!”   话题很快又跑偏了。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莉黛尔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的抱怨发牢骚,有珠心里毫无波动,冷着脸端坐一旁,自顾自地倒了杯红茶放于唇边轻抿。   略烫的醇香气息和口感,似乎冲淡了耳边扰人的喧嚣,黑发少女脸色舒缓了不少。   果然还是这一招有用。   让红茶的美味将自己带入那片世界,这样一来,放空的大脑就不会再受到骚扰影响。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无视’。   莉黛尔固然自恋了一些,但她作为魔女的资质堪称罕见……并不是指魔术天赋,而是指魔女的特性。   比如,魔性的魅力。   不依靠任何魔术,宛如与生俱来的诅咒一般缠绕着的魅力就连对暗示性魔术抗性很高的魔术师也会慢慢沦陷,对她产生好感,想与之亲近。   而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嘴上总是自称是‘魔术协会第一偶像’、‘粉丝过亿的英国☆超级美少女’,但她作为偶像确实取得极高成就。   因此,想要做到真正的无视她,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到粉丝,你就没有事情可做吗?”   等她说得差不多了,有珠很是冷淡地说道:   “以往这个时候你不都在忙着出新唱片吗?”   “那哪有你跟人订婚来的重要。”   “……所以,一听到消息就丢下工作跑过来了么”   “当然!”   莉黛尔挺起胸膛,仿佛在为自己重视友情的精神感到骄傲一般。   “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   有珠摇了摇头,叹道。   “谁让我有个最棒的经纪人呢,她可是一听到我溜号的消息就感动的哭了,一边哭还能一边迅速的做好了善后工作。”   “……你快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这怎么能怪我嘛!”   莉黛尔不仅没因此感到愧疚,反而一脸不情愿地嘀咕道:   “老是跟那种怪物打擂台什么的实在太伤自尊心了。”   “怪物?”   有珠眉头一挑。   “说名字你也不知道,像你这样总窝在家里的宅女哪里会关注娱乐圈。总之那个怪物真的强得过分,你能想象到一个普通人不依靠魔术和器械就能做出迈步前进人却在后退的动作吗?”   似乎揭开尘封的可怕回忆,莉黛尔心有戚戚地说道。   “……”   这个有珠还真不知道如何点评,这属于她认知以外的范畴。   如果只从字面理解的话……   她认真想象了一下由自己来做莉黛尔描述的那个动作。   然后。   “好吧,你的苦衷我理解了。”   “呃。”   看到有珠居然会少见的赞同自己,莉黛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见她手叉腰,硬着头皮道:   “再过十年……不对,二十年我一定能超过他成为世界第一偶像!”   “这个暂且不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只是找我确认订婚一事的真假吗?”   有珠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困乏一般的闭上眼睛。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阿谢洛特的情报网络完全能够满足你的需求,根本没必要自己亲自过来。”   听到她那显得颇为疏远的话语,莉黛尔蹙起了眉头,花了点淡妆显得极为美丽动人的俏脸流露出少许怒色。   “就因为我有事先调查才会拖到现在才来找你。我听说埃尔梅罗新任当主去年年底的时候去了一趟日本三咲市,还有苍崎橙子也跟去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传言说苍崎家的次女成为了第五魔法使,还与那两人产生激烈冲突,连那座游乐园都被夷平了?”   “而在那之后你就跟着埃尔梅罗新任当主回到了伦敦,还说要订婚什么的,你们事前根本不认识,据说那段时间对方正筹备着挑选未婚妻……告诉我有珠,是不是对方强迫你这么做的。”   这番质问一出口,整个客厅里的气氛顿然一变。   弥漫着一股与火药味不同,但同样能够感受到尖锐敌意的气息。   而那种气息,正是从媒之魔女·莉黛尔身上散发出来的。   “……如果我说是呢?”   有珠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问道。   “那就算被父亲责骂赶出家门,我也要找那家伙讨个说法!”   莉黛尔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并没有被逼迫,你知道我的性格,没人可以强迫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有珠嘴唇蠕动了一会儿,最终说出这样一番违心的话。   但莉黛尔并不这么认为。   毫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她捏着下巴仔细沉思半响,反而觉得很有道理。   作为被有珠从小欺负到大的青梅竹马,这个世界上没人比莉黛尔更了解有珠。   这主要是因为,她们的相性实在太差了。   几乎是反着来的。   一个人擅于接受新鲜事物,另一个人便固地自封,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很难相信两个性格、处世观念对着来的人居然能成为好朋友,而且居然还有这么深的交情,简直不得不令人感慨‘魔术师果然是一群有悖常识的群体’。   “不过,既然不是被强迫的,那你们又是怎么交往起来的?”   莉黛尔很快就跳过刚刚的话题。   说到底,她也不相信有珠是被逼迫的。   从小到大不断在有珠手里吃瘪的莉黛尔早已将有珠视为‘不可敌但必须要打败的宿敌’,这样的她又怎能败在其他人手上?   比起强迫,莉黛尔更愿意接受双方一见钟情这样的解释。   “……”   这个问题问得有珠表情一僵。   她是因为出于保密协议、加上不希望看到对方头脑发热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不得不撒谎,但她忘了一个道理——   谎言要用谎言来圆,直到被人揭穿之前循环不止,从而会形成一系列连锁,最终在崩塌的时候带来与之相符的破坏力。   不过现在问题不在于后果,而是在于谎言性质。   让她这个受害者来作伪证就好像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一样。   “难道还真是一见钟情?不会吧?这种事我只在虚构创作当中见过,魔女再怎么脱离现实,不至于连恋爱观也这么‘错乱’吧?”   “我选择拒绝回答这一类问题。”   “呃,不说就不说嘛,不用这么瞪着我看吧,看得我浑身发冷。”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大门在那儿。”   有珠抬手指向玄关的方向,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急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一个人在伦敦没有青子陪着肯定很无聊,而我听说你的未婚夫阁下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也一定没功夫来陪你,正好我来了……哎呀,这难道就是中国那句话说的‘想睡觉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吗?”   “——!”   “呃……”   看到有珠霍然起身,目光冷锐,一副要吃了自己一般的样子,莉黛尔不由心下一紧,摆手干笑道:   “还、还是换个话题吧。”   “……”   有珠盯了她一回儿,见她似乎终于收敛了一些,深吸了口气坐回沙发上并说道:   “再吵我就把你赶出去,就算你哭着喊着求饶也没用。”   “呜咕。”   莉黛尔鼓起面颊,幽怨地看着有珠,不过后者丝毫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不如说,早就想这么做了。   “哼,真亏会有人看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她小声嘀咕着,很没趣般地倒在沙发上。   玫瑰金的秀发匀称铺洒开来。   不得不说,不开口的时候她倒还有点高冷女神的样子。   一开口气质就全毁了。   一时间,客厅变得安静下来。   有珠心里有些后悔,要是早点这么说就能早点找回清净了。   正当她默默将这次教训记在‘对莉黛尔经验手册’当中的时候,莉黛尔‘唰’地一下又坐了起来。   “有珠。”   被叫到名字的魔女小姐对她投以冷漠的目光,仿佛在问‘又怎么了’。   “你有做巧克力吗?”   “……巧克力?”   有珠闻言一怔。   怎么突然提起了巧克力。   “对啊,今天是情人节啊,你难道不送他巧克力吗?”   莉黛尔疑惑地问道。   “……!”   有珠沉默了。   她虽然过于保守了一些,但情人节的习俗她还是知道的。   甚至于连历史发展都一清二楚。   因为在欧洲,尤其是英国,情人节实在太受欢迎。   所以,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呢?   拒绝回答未免有心虚的嫌疑,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怀疑,总在世界各地奔走的莉黛尔接触的人和事太多,加上阿谢洛特家的强大情报收集能力,如果她真正着手去调查,泄密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违背协议是次要的,她最怕的就是莉黛尔闯祸。   那个人奉行得是绝对的男女平等主义。   换句话说,就算是女性,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么。   就说已经送了?   嗯,这个可以有。   比起之前的谎言对自身杀伤性要低。   “已经送了?不对吧,从你出门我就一直跟着,没见你去找他啊。”   “……”   看到莉黛尔一脸狐疑的表情,有珠先是一愣旋即涨红了脸。   这算什么?跟踪吗?   说起来确实从出门开始就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因为离得太远也没怎么在意,认为是肯尼斯派的人,直到莉黛尔得寸进尺堵门才被她揪出来。   早知道是莉黛尔的话就该放‘犬’将其撵走。   “咦,你脸红了?不会吧,你也会害羞吗?哼哼,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没做对吧?想想也是,以你的手艺做点能吃的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做巧克力,还是让本小姐来帮你吧!”   “等等……”   “现在还没到中午,还来得及。”   莉黛尔瞧了眼客厅的钟表,猛地站起身来,那惊人的气势让有珠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你先等着,我去给你准备材料,魔女的巧克力肯定不能太随便!一定要像个魔女的一样瞬间抓住对方的心!”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如果莉黛尔之前就这么做,有珠绝对会感到十分宽慰。   但现在,她只想拦住莉黛尔!   事实上有珠也确实行动起来了。   只不过——   刚一追出门就看到莉黛尔被一架直升机带走了。   虽然洋馆附近构筑了结界,领空也被受到了一定影响,但直升机并没有降落,而是从机舱丢出绳子和木棍组成的‘阶梯’。   莉黛尔大概是靠着强化魔术带来的腕力,还有反复多次积累的熟练度,很轻松地抓住阶梯,然后被带离地面,走得那叫个潇洒。   至于有珠。   她——   “……?!” 183.爱情灵药巧克力   中午十二点刚过,莉黛尔就拎着一包东西兴冲冲地闯入洋馆。   这熟悉的一幕让正在客厅看书喝茶的有珠更加坚定了更换门锁的信念。   现如今洋馆采用的是魔术锁。   也就是说,用寻常钥匙是打不开的,只能仿照术式的编织形式输入魔力才能打开。   若是不采取暴力破解的手段,即便是一流的魔术师也得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演算正确的‘密匙’。   不过,‘密匙’并不具有唯一性。   就好像文字游戏一样,同一句话可以有多重含义。   莉黛尔正是利用这个不能算破绽的破绽,充分发挥对有珠的了解,以及自身黑魔术的破咒专长,才能屡试不爽。   “等很久了吧,没办法有些稀罕的东西市面上没货,我还是特地跑到植物科征调仓库资源才凑齐,真是累坏我了,不过放心好了,看在你马上就要订婚的份上,这份人情就不用你还了。”   莉黛尔把东西放桌上一放,得意洋洋地说道。   也许在她看来,能够施恩于有珠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但有珠的看法却正好与之相反。   “……呼。”   黑发少女合上书籍,长吐了一口浊气,竭力平复内心的躁怒。   若不这么做的话,有珠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藏在屋内某个房间里的‘犬’把这个不断给自己添麻烦还浑然不知的蠢货撵出去。   老实说,她本可以在对方离开期间调试结界、重装魔术锁,等到归来的时候将其阻拦在外。   但这么做有不小的‘风险’。   有珠现在还记得小的时候莉黛尔想要送养父一件礼物,就动歪脑筋从她这骗取了一件童话玩具,结果当时的她没什么起名天赋,对玩具都是随心情加以编号。   莉黛尔哪能分得清楚哪个编号对应的是哪个玩具,分别又拥有怎样的能力。   也许是心虚使然,没怎么细问就仓促挑选了一件带走。   后来,她被骂哭了。   因为她送给养父的是玩具是一件喷上之后就会连续骂人一天的香水。   也就是打那儿起,莉黛尔不顾有珠反对强行给她的所有玩具,包括三大王牌在内,犬都起了个名字,生怕以后在搞混。   不过——   虽说后来的确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故,但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仿佛她的做法触怒了冥冥当中守护有珠的历代魔女的意志,所以对她降下了诅咒。   截止到目前为止。   出自莉黛尔之手的作战计划还没有过一次‘成功案例’。   换句话说。   不管干什么,只要在打着什么鬼主意都必然会面临失败的结局,视情况还会给自己、乃至于周围人带来头疼不已的麻烦。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珠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谁会想接近一个麻烦制造机?   不过,这次事情跟自己有关。   故而深知其闯祸才能的有珠最终还是决定放任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为好,至少这样一来就杜绝了‘睡个午觉醒来发现有一堆烂摊子等着自己收拾’的情况发生,在她惹出麻烦之前也能够及时制止。   “废话不多说,我们赶紧开始吧。”   莉黛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找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活动一般。   “还是算了吧,大不了我自己送一件童话玩具给他。”   有珠试着再挣扎一下,   “这怎么能行。”   莉黛尔睁大眼眸,振振有词地说道。   “你想啊,他是埃尔梅罗当主,最不缺的就是咒物、魔术礼装什么的,真要送厉害的PLOY倒也不是不行,但太贵重反而会掩盖了初衷!”   “初衷?”   “对啊,今天是情人节,送东西追求的当然包含爱意!”   “爱……意?!”   虽然没照镜子,但有珠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庞是多么的僵硬。   估计比蜡像好不到哪去。   “所以啊。”   似乎被自己那完美的逻辑所征服,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粉色少女丝毫没留意到友人那诡异的表现,还在继续说道:   “——既然贵重的东西凸显不出本质,反而还会落了俗套,那就只能反其道而来,别看我这样平日里还是有不少粉丝会来信找我恋爱咨询的,毫不客气的说,站在你面前的人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绝对是一位恋爱大师,相信我没错的,一定要送巧克力。”   “当然,我知道你想说巧克力也很俗套,甚至不符合魔术师的作风,这点我早就考虑到了,所以我们要创新!”   说到最后,她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宣告道。   “……你打算怎么做?”   有珠算是看出来了。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诚心帮忙,更像是在找乐子。   不,也许一开始是‘好心’,但现在——反倒是她乐在其中了。   劝说已经没用了,只能赶紧了结此事。   “果然你也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对吧?!呃,咳咳……好吧,我们来说说具体计划,首先是材料。”   被有珠瞪了一眼后,莉黛尔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将带来的东西一一从布袋里拿出来。   有黄油、黑巧克力、砂糖……总之都是一些手工巧克力必备,却又能从包装上看得出非常高档的常规材料,除此之外还有模具、刻刀什么的,让有珠不由暗叹一声果然,她有想过用没有足够的道具这个理由来劝阻对方,但显然莉黛尔的准备非常充足,人也很细心……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到不安。   因为这跟她过去经历过的败绩如出一辙。   莉黛尔的包不大,但装的东西委实不少,将那些足以让初心者堆出优质成品的大量材料陆续拿出来之后,她忽然神情一变,不再大手大脚,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十来个小臂长,像是呈放珠宝首饰用的扁盒子。   “……这是什么?”   有珠露出一脸与其说是狐疑,不如说是警惕的表情。   之前那些,她倒也能理解是干嘛用的。   但这些……   别的没看出来,唯独感觉到了微弱的魔力反应。   是源于盒子?还是源于里面呈放的东西?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莉黛尔就大大方方把答案说出来了。   “这些都是上了年份受魔术师精心护理的珍贵药草,我特地找植物科的仓库管理员借的。”   “借?”   有珠眉头一挑。   “放心好了,我会按高于市场价的价格补偿他的,不会给人添麻烦的。”   莉黛尔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你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给人添麻烦。”   “喂童话女,我这也是为了帮你啊,不这么说的话,那个死心眼的家伙才不会同意我把东西带出来。”   “你……算了。”   看到对方一副‘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的不满表情,有珠强忍着胃抽搐的不适感,冷着脸问道:   “你到底把什么药草带出来了?”   “没什么啊,就是缬草、夏白菊、还有芸香……”   莉黛尔掰着手指,用不以为然的语气一连说出十来种药名。   每一种,有珠都很熟悉。   在魔女术当中,魔药占据的分量仅次于术式本身,甚至有的传承认为术式就是为魔药服务的。   她平时宅在家里,经常炼制魔药打发时间,或是辅助自身修行。   凭她的水平在植物科当个一级讲师是绝对没问题的。   因此,有珠心情舒缓了不少。   这里每一种药草基本上都是用来配置消除疲劳、安神定心的魔药,并没有什么让人很闹心的特殊之处。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   莉黛尔突然拿起一个盒子,成竹在胸般的说道:   “Forgetmenot(勿忘我)……这才是最关键的主药,绝对的制胜关键,只要往里加了这个,绝对能炼制出最完美的爱情灵药巧克力!”   一瞬间。   有珠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作者留言:   (昨天没更新,欠了一更!等会儿吃个夜宵就补上,也不知道得熬到几点,大家明早起来再看吧。至于说为什么会断更——主要是因为我吃了顿咕咕蒸鸡) 184.‘善解人意'的莉黛尔   “——不!”   洋馆厨房里,传来了悲鸣。   是莉黛尔。   她正趴在水池边上,万分心疼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勿忘我’。   那是一种算是常见的草本植物,分布于全世界多个地方。   虽然上了年份的‘勿忘我’在外界并不难寻,但无论是生长在外界的野生‘勿忘我’还是人工培育出来的成品,多半不符合炼制魔药的标准,极少数能用的,效果也好不到哪去。   她带来的药草全是从种子时期就在护理、培育的‘精品中的精品’,比之药草,性质更接近于咒物。药效自不必说,年份越高,其神秘性也会得以提升,用这种等级的材料再辅以独特技术炼制出的魔药才能称之为‘充满魔力的不可思议之药’。   然而……这么珍贵的咒物,却被有珠一把火烧掉一半。   这还得多亏她眼疾手快,不然这会儿,就只能看到一堆灰烬了。   “有珠!”   “我没做过巧克力,请恕我帮不上忙。”   “没问你这个啦!我是想问你你干嘛要毁了它!”   莉黛尔怒视着一旁若无其事摆弄模具的黑发少女。   “不然呢,留着自己养吗?我这儿可那个条件。”   有珠语气淡然的反问道。   听到这话,莉黛尔鼻子都快气歪了。   “谁让你养啊!这是拿来吃的!吃的!别告诉你不懂得魔女的爱情秘药,我可是都把材料给你找齐了,但你倒好,把最关键的主药给我毁了!”   利用魔咒、药物蛊惑人心,将爱人永远绑在自己身边——诸如此类的女巫、魔女传说可谓是比比皆是,即使根本就举不出一个像样的例子,世人照样接受了这个观点,甚至认为魔女就该如此,这才是魔女的做派。   要说可笑,也不尽然。   毕竟,某种意义上……人心本就是千变万化的魔药。   爱情秘药的配方出处已不可考证,但它的名气之大让不少人为之向往,甚至在遥远的过去有不少人找上女巫或是魔女,希望求得一份秘药,也可以是能够让某某人永远呆在自己身边的秘术。   但这么做,总是没什么好下场。   据说希腊某位跨越十二试炼,正是人生巅峰的时候,就因为所谓的秘术而间接死于妻子之手。   莉黛尔说的爱情秘药当然不是那么危险的东西。   而是基于共感咒术的原理,令特定的双方之间搭起一条因果线,其用处可以让两人更容易感受到对方的心思,如果给本就有一定感情基础的情侣使用,能够使感情迅速升温,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羁绊。   莉黛尔正是考虑到有珠性子孤僻,即使喜欢着对方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很不利于感情发展,所以才会想出这一招妙计。   她的本意是好的,但领情归领情,有珠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做巧克力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炼制爱情秘药。   她会是会,也有自信一次成功。   但这事儿要是被肯尼斯知道了,那她就没脸见人了。   “毁了就毁了,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有权支配,更何况……我不喜欢搞弄虚作假。”   有珠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也非常符合她的作风。   但在莉黛尔听来,味道却变了。   “喔,我知道了。”   她恍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不满轻哼道:   “想用真心征服对方,保证恋情的纯粹性就直说好了,用得着把药草毁了么,还是说你是在装模作样,其实已经娇羞到不行了?”   “你的废话真多,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帮忙。”   最后两个字,有珠几乎是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来的。   “算了,开工吧。”   面对这拙劣的转移话题,莉黛尔更加确信她是在娇羞,不由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正如有珠所言,时间已经不早了。   “那个……先让我瞅瞅说明书。”   “……原来你也不会吗?”   “我又没有恋人!”   ……   一个小时后。   “你确定是这么做的吗?”   有珠的口气一如既往地冷淡。   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她在动摇。   “肯定是这么做,说明书上说了是把巧克力煮化开,然后开始搅拌。”   莉黛尔拿着在有珠看来并不可信的小册子,站在一旁指点江山,如果没有那玩意,她那自信十足的姿态倒是看起来可靠一些。   “是吗?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有珠瞥了眼眼前那锅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克力,时不时还会咕噜咕噜冒泡的浓黑粘稠液体,手还在握着勺柄,依循莉黛尔的说法缓慢地搅拌着。   因为她力气太小,而阻力又较大,所以只能用上两只手。   “唔嗯。”   莉黛尔皱着眉头想了想道:   “大概是忘了放盐吧。”   “……一般巧克力会搁盐吗?”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是一般巧克力的错觉?”   面对有珠的质疑,莉黛尔硬着头皮解释道。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一般的巧克力,而是史上第一个爱情魔力秘药巧克力。”   “……”   有珠决定把这话当耳旁风。   “搅拌的差不多了,该加入药草了。”   莉黛尔说完就把盒子都打开了,顿时,本来浓郁到有些令人反胃的巧克力气味被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盖过。   看着一株株保存精良的药草被她毫不怜惜地丢进那锅不知道煮成什么鬼东西里头,有珠不禁微微摇头。   这也太浪费了。   “好了,可以开始炼制了。”   莉黛尔把手册随手丢到一边。   已经用不着这玩意了。   从此刻开始,就是魔女的时间。   巧克力之所以会煮成这样,也是因为方便接下来的炼制,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是采用了魔药的炼制技术,只能说结果是和手册上说得一样……   “等等有珠,你家有烧瓶吗?”   “要烧瓶干嘛?”   “想装一点留作纪念,好歹是你和我第一次亲手做的巧克力,我要把它放入收藏室里。”   “……好吧。”   面对莉黛尔那闪亮亮的双眼,有珠最终选择了让步。   把掌勺大任暂时交到莉黛尔手中。   有珠扭了扭酸涩的手腕,转身离开厨房。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莉黛尔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飞快把勺子放一边,扑到餐桌上,把之前带来的包打开,翻腾了好一会儿,然后掏出一个盒子。   “嘿嘿,就知道你会死心眼,多亏我多带了一份。”   被打开的盒子当中,放着一株长着几朵蓝色小花,连根茎都保存得十分完整的植物。   如果有珠在场绝对能认得出来。   没错。   这就是她刚刚一时冲动毁掉的‘勿忘我’。   不过是备用品。   “性子冷也就罢了,还这么害羞,一点都不坦率,但谁让你有个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朋友呢?”   莉黛尔一边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一边把‘勿忘我’丢进锅里,接着拿起勺子认真搅拌,尽可能地用巧克力液掩盖其样貌,免得之后被有珠认出来。   当然,她也没忘了把盒子收起来,以此‘销毁’证据。   ☆   夕阳西斜,天穹残红似血。   阿奇波卢德庄园的书房里,肯尼斯正在认真审批刚呈交上来的文件,不出所料,随着整顿带来的影响增大,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开始蹦跶起来了,虽然不敢太乱来,但下点绊子还是很容易的。   而数量一多,他这边的工作量也随之增长。   不过早有所料的肯尼斯,一开始就准备了不少对策,所以倒也不算难办。   “今天的任务终于搞定了……”   在最后的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肯尼斯放下笔,揉了揉略带血丝的眼睛,正想起身活动下筋骨,突然有人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   响应他的话语,推门进来的是戴着面具的死徒女仆。   虽然履行承诺还给莉塔·萝洁安人身自由,但不代表她的肉体也要还回去。   肯尼斯可没有把自己吃进嘴里的肉再从胃里呕出来的习惯。   不过看到是莉塔,他依然有些讶异。   因为莉塔现在被安排到负责有珠的日常生活,平日里很少露面。   没等肯尼斯开口询问,就听女仆说:   “——主人,有珠小姐出事了。”   作者留言:   (终于码完了,睡觉睡觉,休息俩小时还得上课....) 185.情人节变父亲节?   怎么办?   以及,与之相符的焦躁情绪正在莉黛尔心底涌动。   而她人也没干闲着。   不停地在洋馆二楼走廊来回渡步,活像个无头苍蝇。   平日里总是自称‘魔术协会第一偶像’、‘大英帝国的超级美少女’,可眼下,这些头衔都帮不上她的忙。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真巧,我也想知道。”   当莉黛尔抓狂的时候,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   像是心脏中箭一般。   她猛地停下步伐,脖颈僵硬地转动,顺声望去——   只见有人从楼梯走上来。   一共两人。   一个是戴着面具的女仆。   还有一个——   是她前不久的调查对象。   同时,也是有珠的未婚夫。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   年仅不到二十岁便已成为君主家系·埃尔梅罗的新一任领袖。   将神代魔术王的奇迹重现于世间,因此也被外界称为‘活着的传说’。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莉黛尔一副仿佛见到鬼的表情,   “看来莉黛尔小姐认得我,这样也好,免去了无谓的自我介绍。不过,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   肯尼斯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周围,手掌拂过走廊那略显冰凉的墙面。   “这里是我未婚妻的住所,我来这儿还需要征得他人同意,或者找些特别的理由才行吗?”   “……”   莉黛尔顿时哑口无言。   本想问对方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现在也没必要了。   她都能进的来,那么从关系上来讲更为亲密的肯尼斯自然没道理会被有珠‘拒之门外’。   至于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更不用问了,她之所以没发现估计是思考对策太入神了。   “好了,该轮到莉黛尔小姐来回答我的问题了,刚刚听到你在念叨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具体是指什么我就不问了,我只想知道有珠现在在哪儿?”   肯尼斯的语气虽然没有有珠那么冷淡,但在莉黛尔看来,他的言语仿若刀剑般又快又锐利,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会被轻而易举的撕裂。   尽管如此,莉黛尔依然要垂死挣扎。   运气好蒙混过去,到时有珠那边就能从轻发落。   “有珠……有珠她……她出门了!”   “出门了?”   “对,刚走没多久。”   莉黛尔十分认真地说道。   如果忽略掉她那满头冷汗和游离不定的视线,倒真有几分说服力。   “是这样吗,莉塔?”   肯尼斯转头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女仆。   “根据使魔反馈的情报显示,从时钟塔回来之后,有珠小姐并没有离开洋馆。”   由于有珠不喜欢外人插手自己的饮食起居,所以被派去照顾她的莉塔平日里很少现身,仅仅通过使魔观测,等到有珠需要帮助的时候才提供必要的上.门服务。   “莉黛尔小姐?”   肯尼斯眉头一挑,那揶揄的目光仿佛在说‘编,接着编,看你还能怎么编’。   “我你……!”   莉黛尔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尴尬、羞愤……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了莉黛尔小姐,如果你想闲聊,等到不忙的时候我尽情奉陪,不过现在……”   后边的话,肯尼斯没往下说。   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你可以等到明天在来,那个时候有珠绝对在。”   莉黛尔也绷紧了脸庞,死盯着肯尼斯,仿佛只要他敢再上前一步就会出手。   咚、砰、咔嚓……   正当气氛严肃的时候,她身旁的卧室里头隐隐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听上去像是有人不小心砸坏了什么东西。   “……”   “……”   走廊里的两人无言相望。   “那个。”   “什么都没有!里面没有人!”   肯尼斯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通红的莉黛尔打断。   说着,她还掩耳盗铃般地挡在卧室门前。   “我是想问,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像是受不了顽皮孩子的无奈家长一般,肯尼斯叹了口气。   “我可是很忙的,没空陪你们瞎折腾。”   “那你就赶紧回去啊!”   “等我见完了有珠,自然会走。”   肯尼斯一边淡淡说着,一边抬起手。   这一举动,让莉黛尔浑身一震,再度露出见鬼般的表情。   “开玩笑的吧。”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会质疑对方的魔术水平了。   一般情况下,魔术师在使用魔术的时候会被其他魔术师捕捉到魔力反应,可是眼前这个人,尽管没有使用魔术,只是单纯的调动魔力罢了,就在手腕上形成宛如莫比乌斯之环一般无限循环的‘圆’,但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份精妙的控制力。   而是,明明就在就在眼前调动起了魔力,离得这么近的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一旦闭上眼睛,甚至连对方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这意味着。   眼前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将她偷袭致死。   毕竟,比起感知。   欺骗眼睛实在太容易了。   哪怕只要把手放在背后都能变成视线的死角。   若是在那种情况下发动术式,她是万万不可能反应得过来的。   虽说不知道肯尼斯是怎么办到的,莉黛尔知道他绝不是在刻意炫耀,而是在警告。   ——再不让开,就不客气了。   包含这般含义的警告,犹如刻刀一般在大脑里搅动。   强烈的压迫感,好似无处不在的空气,并没有对她发动攻击,仅仅‘存在’着——宛如虎视眈眈的猛兽一般在身边游走、徘徊,用冰冷的视线舔舐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尤其是作为人类而言,属于致命部位的脖颈!   尽管不想承认,但莉黛尔确实感觉到了。   自己的手脚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明明没有多少恐惧感,可身体却很不争气地‘投降’了。   “……”   肯尼斯眯起眼睛,缠绕在手腕上的魔力倏地膨胀——   砰!   “哎哟!呜咳!”   并不是他发起了攻击。   而是莉黛尔背靠着的门扉突然打开了。   过于专注眼前的偶像少女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像是脚下打滑似的,整个人向后摔进了房间里头。   没等她爬起来,一只脚便踩在她的胸口。   差点没让莉黛尔背过气去。   丝毫道歉的念头都没有,甚至可能都没注意到这位可怜的偶像美少女。   只见那只脚的主人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黑蝴蝶一般朝肯尼斯扑去。   一边扑,还一边发出惊喜的叫喊:   “——爸爸!” 186.不挺好吗?   由玻璃和金属框架搭设起来的,宛如精巧的水晶盒一般的阳光房镶嵌于洋馆客厅邻侧一角,若从庭院外看,一眼就注意到,而反过来说,在日光室也能轻松一览外界美丽的自然风光。   这里的家具、内部装潢都极具品味,与这栋古老的洋房相得益彰。   装潢则是采用了中国风的齐本德尔式的时髦。   同时而又继承了英国历史的乔治亚式风格。   每一处都在向世人展现所谓的贵族气派。   此刻,正有两名这样的‘业内人士’隔着一张红木桌面对面交谈。   ……不过气氛不算很好。   “所以就是这东西把有珠害成这样?”   肯尼斯抱臂而坐,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桌上的事物。   事情的经过他大概了解了。   总结一下就是,莉黛尔好心办坏事,想着有珠性子顽固不听劝就在制作巧克力的时候自作主张加了‘勿忘我’。   问题就出在那株‘勿忘我’的身上。   药草本身含有多种不同的功效,而‘多’有时也意味着‘繁杂’、‘平庸’,这也是为什么用来炼制魔药的效果不是很好。   因为有的时候,魔术师需要的仅仅只是其中一种药性。   药性繁杂反而会给魔药带来种种不可测的副作用。   特别是与勿忘我有关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这种故事,犹如威尔士的树木一样,数不胜数。   于是,在几个世纪前的一次植物科内部例行会议上,某位一级讲师站了出来。   他说:‘既然哪里都没有能让大家都满意的药草,那么就来研制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药草好了。’   当时众人都以为他是想研制出一种与万能灵药性质相同的‘万能灵药’,但事实上,他的意思是——‘手术矫正’。   在药草尚未成熟,还是种子的时候通过外力选择性的剥离‘多余’药性,而后将剩下‘需要’的药性加以提纯、特化,再经过长时间的特殊护理,补全亏空的生机。   至此,非但可以解决因为药性繁杂而导致魔药副作用难以抑制的问题,还能令成品的品质得到一定提升。   泛用性就更不用说了。   当这种技术被研发出来,投入实际运用中之后,已经没人会为魔药的原材料而困扰了。   虽然很快又产生了新的烦恼,比如说价格偏高钱不够用之类的。但也总比有价无市好,再说了,魔术研究本来就离不开各项经费,多一种‘必要’的支出没什么可斤斤计较的。   顺便一提——   间接促进魔药市场发展的大功臣,那位一级讲师也在后来的院系内部权力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植物科新的学部长。   他就是现今植物科君主家系·阿谢洛特的初代。   莉黛尔能够随意进出被严格把控的‘药房’并从中带出珍贵的药材,某种程度上沾了初代君主的光。   不过这项技术并非没有弊端。   药性变得纯粹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之前说过了,现在说坏事。   坏事就是——由于药性过于单一,没有周旋的余地。   拿水果来举例,如果说原本的纯天然药材代表一种水果,那么做过手术矫正之后,便会分出多个品种。   这可不是名字前面加个‘前缀’这么简单。   有的人吃一种,什么事都没有,但吃了另一种就会产生不良反应,如过敏。   一般而言,大多魔术师会更倾向于拿‘勿忘我’来炼制记忆强化剂。   这种药剂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让人暂时获得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有一种是帮助人找回遗忘的记忆。   而莉黛尔从‘药房’里带出来的‘勿忘我’恰好是为这两种药剂准备的材料。   其中爱情秘药的主药和第一种记忆强化剂的主药是通用的,之间并没有冲突。   但,第二种并不是。   一开始被有珠烧掉的,是第一种。   也就是,‘正确’的主药。   而后来趁她不在被莉黛尔偷偷丢进锅里的……则是第二种。   她也好,有珠也好,都不知道这件事。   本来按理说倒霉的应该肯尼斯才对。   可偏偏有珠还是不死心,想着以‘味道太差,送出去太丢人’为借口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于是就当着莉黛尔的面尝了一块。   莉黛尔有试图劝阻,但劝阻力度不大,因为在她看来,丢进锅里的那株‘勿忘我’是没问题的,而理论上只要没搭起因果线,服用爱情秘药是不会产生效果的,所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顶多有些忐忑,害怕被有珠尝出什么不对。   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似乎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感受到了侮辱,莉黛尔一边揉着自己那起伏幅度不是很明显的胸.部,一边不满叫嚷道:   “别说得好像我们在做毒药好吗?虽然外型是不是很好看,但最重要的是心意啊。”   “心意?让我出丑的心意吗?我更习惯管那叫恶意。”   肯尼斯拿起桌上一块灰不溜秋,好似焦炭一般的东西,边打量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   “先不说你的问题,在我看来,你的确干了件非常棒的事情,不过这改变不了这东西无法下咽的事实,我甚至怀疑哪怕只要将它靠近别人的嘴唇对方就会忍不住干呕。真是让人庆幸你们不是在做饭,否则可能当我到了之后,看到的可能就是厨房的尸体,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想有珠大概会气昏过去。”   “没有这么糟糕吧……?”   “你是指哪个?”   “当然是巧克力!这可是我们两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才没道理被你这样数落!”   “如果让你感到不满我可以写一份道歉信,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给我一个交代。”   面对气呼呼的偶像少女,肯尼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抬手用大拇指示意了下阳光房外头。   在透明度满分的玻璃外是庭院。   与三咲市那个欠缺打理的庭院不同,这里是纯天然的郊外。   树木林立,花草丛生。   不远处还有个小湖泊。   简单而又恰到好处的搭配时刻阐述着大自然的美好之处。   湖水边上,有一名黑发少女戏水玩乐。   她的存在不仅没有破坏这幅安静朴实的画卷,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氛围。   不熟悉她的人,可能会将其误以为是游走于森林乡野的妖精。   而熟悉她的人,只会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浓浓违和。   那纯真的笑容犹如阳光一般照亮人们心间——这本身是没什么错的,但若是出现在她的身上就是绝对的‘异常’!   因为——   她的名字叫做久远寺有珠。   “这个……”   之前还振振有词的莉黛尔瞬间哑火。   因为她搞错了药性,导致爱情秘药巧克力的炼制也随之失败。   魔女的魔药本身副作用就很多,更别说是‘失败品’了。   不过终究只是一次勇敢的尝试,不能算是真正的魔药,所以副作用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至少不会危及生命。   总之目前为止,身体方面都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出问题的是精神。   她丢进去的‘勿忘我’是为找回过去记忆的记忆强化剂而专门培育的主药,某种意义上,跟爱情秘药的原理是相反的。   而其余药草及炼制手法的作用则是令这一效果演变为某种相似的副作用。   “她现在的记忆被过去的记忆覆盖,人格也受到影响,心智等同于四五岁的孩子,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变回去。”   肯尼斯把那不像巧克力的玩意丢回盘里,皱着眉头,用指尖敲打桌面,加重语气强调道。   “为什么要变回去,这不挺好的么……?”   正偷偷观察有珠的莉黛尔不禁脱口而出。   作者留言:   (呃,本来想请两天结果就拖到现在了,懒癌真的要不得,如果不是今早爬起去看复联三,被那断章狗一般的结尾被气到了,可能还能再摸一天。嗯,从今天开始复更,欠的嘛慢慢来,反正都欠了四章还是五章了,也不急于一时。最后,再加一张窝新老婆的照片!) 187.这‘父女'俩都不简单   好吧,肯尼斯必须得承认她说的并无道理。   毕竟这个状态下的有珠不会像以往那样难以接触。   但话又说回来了。   “两个月就是订婚仪式,你想让我领着一个叫我爸爸的女人在宾客面前宣誓吗?”   让肯尼斯跟这个状态的有珠订婚是绝对行不通的。   回想起之前对方一边亲昵地喊着‘爸爸’一边扑进怀里撒娇的光景,肯尼斯不仅没感到愉悦和惊喜,反而觉得浑身哪儿都不自在,甚至有些头皮发紧。   因为一旦有珠恢复过来,还保留这段记忆的话,后果绝对会十分‘惨烈’。   “也没糟糕到那个地步吧。”   莉黛尔讪笑着。   “正因为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所以你现在才能安然无恙坐在这儿,否则这会儿你已经被我吊起来了。”   “你怎么能对一个美少女动粗!”   “不,是你搞错了。”   肯尼斯纠正道。   “我听说你经常在世界各地奔波,想必一定没怎么好好欣赏过伦敦的景色,所以我打算把你跟大本钟的指针绑在一起,只有当你唱满二十四小时才能被放下来。这样既能让你欣赏伦敦从早到晚的盛景,还能锻炼你的体能和唱功,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帮你打响名气。”   “想想看吧,你可是世界上第一个在大本钟上开演唱会的人,不出一个星期你就能名满全世界,而日后他国游客来到大本钟观光,有一半的人都会立刻想到你,简直是最完美的炒作,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这、这怎么能怪我嘛!”   看到肯尼斯险恶的目光,意识到对方并非是在开玩笑的莉黛尔猛地站起来大声叫屈。   但没等她辩解,就被肯尼斯摆手打断:   “该由谁承担责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有珠出了很大的洋相,你觉得以她的性格,恢复之后若是还持有记忆,那么到时候,她会如何对待你呢?”   这番话一出,莉黛尔僵在了原地。   脸色更是精彩极了。   半响后,她无力地坐回位置上。   “她会跟我绝交的。”   “关于这事,我想我可以帮得上忙。”   肯尼斯忽然说道。   “你会这么好心?”   莉黛尔狐疑地看着他。   “有珠的朋友本来就不多,作为她的未婚夫,为她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有就是——偿还人情罢了。”   “人情?”   “这玩意不就是你怂恿有珠做的吗?”   肯尼斯指了指桌上那名为巧克力的不可名状之物。   “虽然因为一些意外把事情搞砸了,但你的初衷是好的,本来她的朋友就少,像你这样热心好助善解人意的朋友就更是只有你一个了,如果有珠跟你绝交,那无疑是一种天大的损失。作为她的未婚夫,没道理眼睁睁任由这种不幸的结果发生。”   “……!”   面对这番义正言辞的表态,莉黛尔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果然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还是有人能理解她的!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赌上阿谢洛特之名,明天之前我一定会让有珠恢复原状。”   “慢慢来别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肯尼斯闻言眉头一皱,假言劝慰。   老实说,这件事并不难解决。   之前他检查过有珠的身体,发现有珠内脏、骨骼烙满了魔术刻印,导致她对咒术、魔力干涉等神秘现象拥有极高的抗性,再加上这个爱情秘药巧克力(失败品)不是纯种魔药,就好像水果味的啤酒一样,效力高不到哪去,所以就算有副作用也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便会‘自愈’。   如果时间紧凑的话,完全可以拿巧克力去化验,依据有珠的体质进行模拟分析,用这种方式不出两天就能研究出‘专用解药’。   正因如此如此‘轻易’,算不上什么大事,他才会故意卖莉黛尔一个人情。   毕竟这年头想找个好队友实在太难了,放跑了莉黛尔,以后谁来给他提供像现在这样的天赐良机?   不过冲劲太足也是个问题。   现在离明天不到十个小时,他倒不怀疑莉黛尔能否实现自己的诺言。   因为药材来自于植物科,这种搞错了药性导致发生意外的情况想必也不止第一次了,植物科在这方面应该有丰富的处理经验,莉黛尔只要回去亮出身份振臂高呼有的是专业人士为她解决难题。   十个小时紧是紧了点,但也不是绝对完不成。   可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可以增进双方关系的天赐良机就变得太‘短暂’了一些。   不过这话在莉黛尔听来反而大为钦佩。   在自己深爱的人深陷苦难的时候,居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宁可自己多忍受一些煎熬也要确保深爱之人安然无恙。   何等高洁的品质。   怪不得连那个有珠都沦陷了。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解药,没问题吧?”   “如果三天拿不出解药我就把自己赔给你!”   莉黛尔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然而下一刻。   “不许你这个把我关进房间里的坏女人靠近爸爸!”   伴随着破坏气氛的声音,黑发少女闯入阳光房。   是有珠。   只见她一头扑进肯尼斯的怀里,同时扬起头瞪着一脸尴尬的莉黛尔,似乎在宣誓主权一般。   “你怎么跑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玩吗?”   肯尼斯把有珠抱起来放在腿上,后者顺势亲昵地搂住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耳畔,轻轻摩挲着,宛如一只爱撒娇的黑猫。   “我饿了。”   有珠小声说着。   外边天色已经接近全黑,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自己动手做饭了。   但现在……   “噗。”   看着有珠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莉黛尔莫名想笑,但对上肯尼斯那充满暗示性的目光后,她顿时醒悟过来。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三天,最多三天,我就把解药带过来!”   说着,她端起桌上盘子急匆匆跑出阳光房。   “坏女人已经走了,现在你可以不用装样子了吧?”   肯尼斯拍了拍少女那柔软的脊背,好笑着道。   “大哥哥不想当我的爸爸吗?”   有珠直起身,十分可爱地鼓起脸颊,似乎很委屈地看着他。 188.这个孩子一点也不熊   如果只看体型的话,两人的确颇有几分父女相。   不过肯尼斯并不接受这一观点,更不想被眼前故意装傻卖萌的少女牵着鼻子走。   “也许我.日后会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但绝不可能是你。我知道想利用我摆脱莉黛尔,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不用再装了。”   他一边淡声说着,一边像是捉弄人似的加重力道把少女的秀发揉得乱糟糟的,惹来当事人一阵不满拍打及瞪视。   “大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拍开在自己头上搞怪的手后,‘有珠’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做身体检查的时候问的问题吗?”   “记得。”   “当时我的问题是,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肯尼斯平静注视着少女那充斥着恍惚的双眸,仿佛直接看穿了她的内心。   “我……”   ‘有珠’低声呢喃,秀眉微蹙,精巧的面庞浮现出少许困扰之色,要说像是一夜宿醉之人刚醒过来出现记忆错乱也不尽然,因为她确实地给出了答案,好似本能一样,嘴唇自然自然动了起来。   “我是久远寺有珠……仅此一人的大魔女的接班人,童话的魔法使的后裔。”   “没错。”   肯尼斯微微颌首。   “我知道这些信息让你感到有些陌生和违和,但这也足以证明你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出现了暂时性的错乱,既然记忆还在——又怎会认错自己的父母呢?”   他的话让‘有珠’陷入沉默。   莉黛尔偷偷丢入的那株‘勿忘我’本是为另一种记忆强化剂而准备的‘主药’,这就好像拼图一样,虽然形状是对了,但图案不对,于是便导致这个图案在这幅拼图当中变得极为显眼,换句话说——那过于单一的药效,则是会以副作用的形式体现出来。   尽管肯尼斯一时半会也搞不清这里头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但他清楚一点,那就是有珠并不是单纯的‘心智退化’,而是‘人格退化’。   在保留记忆、身体状态不变的基础上,人格回到了幼年某个时间段。   与青子的时间旅行性质差不多,不过反着来的。   也许在‘有珠’看来,自己是从小时候‘穿越’到了未来,莫名其妙长大了不说,还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未来记忆’。   尽管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清二楚,但她却没有任何实感,就好像在翻阅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写下的日记。   强烈的违和感甚至让‘有珠’怀疑起了自己的真实性,如果自己所不熟悉的一切是真的,那自己熟悉、经历过的一切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是因为误食了魔药所产生的副作用才出现,照这么说的话,她就只是一个‘偶然’诞生的产物,一种假象,一个……短暂的梦而已。   当真正的她醒过来之后,‘她’就会如泡影一般破碎。   “……”   肯尼斯突然感觉到坐在腿上的少女正在微微颤抖。   不安、恐慌……诸如此类的情绪也随着通过这种举动传递而来。   他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   无知使人自大。   而反过来,知道的越多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还有……敬畏。   懂得敬畏是一件好事,不过当敬畏达到一定限度,就会变成恐惧。   “可能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身为童话的魔女,必然要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   “……果然,你不是爸爸。”   ‘有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   “一般这个时候爸爸都会想方设法安慰我的。”   “我不适合那样的角色,也或者……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当个父亲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应该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吧?为什么还会把我当成你的父亲?你要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会让另外一个你羞愤自尽的。”   “因为跟你比起来,我更讨厌莉黛尔,她不但借了我的东西没还,还经常给我添麻烦。”   “……所以你才经常欺负她么。”   肯尼斯面色古怪。   之前莉黛尔交代犯罪过程的时候嘴上跑火车,说了一些跟有珠有关的题外话,也让他得以了解了一下有珠的童年。   其中最让莉黛尔念念不忘的就是有珠经常欺负自己,当时他还好心为有珠说话。   拿出了‘越是喜欢越是在意就越是会去欺负,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这一套老掉牙的说辞,让莉黛尔听得满脸通红却还故作高傲的说什么别以为用这种说法就能让我原谅她云云……   现在看来,有珠完全就是故意的。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被莉黛尔知道这件事,否则这么好的一个‘帮手’就要泪奔离去了。   “说起来,我在外面玩的时候你们聊了些什么?”   ‘有珠’突然转移话题。   “在帮你教训她。”   “真的吗?”   “……你这样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面对用手固定自己的脑袋,强行与之对视的少女,肯尼斯无奈叹息。   “为什么?跟你订婚的是她,又不是我,难道你对一个孩子也会产生欲望吗?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你们是在想办法让我变回去对吧?”   ‘有珠’边说着边把手松开,并从肯尼斯腿上下去。   那冷淡的面庞与理性的言辞,让后者一瞬间有了一种‘有珠又回来了’的错觉。   “看来那些‘多余’的记忆正在让你的人格快速成长。”   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   虽然有珠人格退化到童年时代,可她毕竟是纯血魔女的后裔,接受能力比同龄人强得多,更何况那些记忆本就是她的东西。   在危机感的刺激下,她强迫着自己像个海绵一样不断吸收、不断适应。   不过由于思维模式的不同,以至于即便拥有相同的记忆,她也不可能变成原来的有珠,顶多形成第二人格。   “我本来是想继续演戏的,但我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所以就放弃了。”   ‘有珠’摇了摇头,脸上掩盖不住沮丧之色。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肯尼斯问道。   “不怎么办。”   少女露出一个纯真的笑脸。   “让过去的就过去好了,虽然心里很难受,但不管这个世界也好,还是你也罢,需要的都是原来的她,而不是我,所以……能带我逛逛伦敦吗?我想亲眼看看十年后的伦敦是什么样的。”   作者留言:   (窝得了一种名为鸽子的绝症,但窝没有放弃希望,窝正与其抗争!窝今天还要再码一张,把昨天的补上!) 189.好吃的往往就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比如说黑店   唐人街在很多国家都有,甚至同一个国家有多个唐人街存在。   英国的唐人街正式名叫做‘伦敦华埠’,位于与伦敦市接邻的西敏市黄金地段,离白金汉宫、鸽子广场不远,这也意味着它就睡在整个联合王国的控制中枢枕边。   一百多年的历史不知蒙受了多少不为人所的阴霾,但就在四年前——一九八五年,唐人街的地位被正式确立下来,至此,这里成为了西敏市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夜色正浓,早已过了华灯初上的时间。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   华埠街道内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有食物的香气也有油烟及浊气。   肯尼斯拉着‘有珠’的手走在街上。   两人都穿着最普通的便服,除了少女的样貌引起稍高的回头率之外跟闻名而来的英国食客没什么区别。   “想不到伦敦还有这样的地方。”   ‘有珠’惊叹道。   之前她说自己饿了,想吃点好吃又新奇点的,于是肯尼斯就带着她坐直升机飞到西敏市,再转步行,一头扎进这条神奇的大巷子。   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是,脏、乱。   两边建筑大多是现代式,但却被人为弄成各种各样的,有很正式,像个饭店的样子,有的压根就是杂货铺,甚至都把锅放在街边来煮。   除此之外,还有中药铺、面馆等等一些如果不看外面挂着的店名和图案都不知道经营什么的诡异之所。   但意外的,没有太多的恶感。   反倒是充满了好奇心。   因为街上穿行的人们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传入耳中的也是欢声笑语还有那精神头十足的吆喝声。   虽然没去过中国,但她的确感受到了那种独特的异国风气,仿若滔滔江河一般,豪放大气地向来到这里的人们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那是什么?”   “哪个?哦,那个是牌楼。”   顺着有珠的手指望去,肯尼斯看到了一扇‘门’。   就耸立于街道正中央。   宛如凯旋门一般,无比显眼。   朱红的圆柱搭配琉璃瓦、龙头雕纹,简单却有着不凡的意义。   “就好像边界一样的东西,我们进来的地方也有一座。”   “看起来很新的样子。”   “因为总共也没几年,对这里的人来说,不仅是标志性建筑,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徵吧……好了,我们到了。”   说着,肯尼斯突然停下步伐。   ‘有珠’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唐人街另一端的尽头。   相比牌楼,更引人注目的是街边那座感觉整栋建筑都是用木材搭建起来的阁楼。   门口没有迎宾,也没有对联,最奇怪的是,匾额上的字居然没有一个是‘有珠’看得懂的,顶多能分辨出那是四个字。   此外,如果说周围饭店、餐厅像是个精气神十足的热血青年,那么这栋阁楼就是坐在角落默默抽着烟枪的老人。   路过的人有很多,但真正进去的却没多少。   尤其在走上台阶进到大厅之后,‘有珠’反倒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气氛。   看似黑乎乎的砖块铺砌而成的地板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也没有油烟、食物、汗臭等等混杂在一起的浊气,很清淡,还夹杂着少许茶香。   一楼大厅似乎是不接待客人,只有孤零零一个柜台,其余空间则是用来摆放屏风、木雕……诸如此类的装饰。   给人的印象是古董店多于饭店。   “我们真的是来这里吃饭的吗?”   ‘有珠’扭头望向身旁一副对此司空见惯的金发青年。   “这里当然是吃饭的地方,而且中华菜做得比其他地方好吃多了,传承了七八百年的宫廷秘方,保准小姑娘你吃了一口想吃第二口!”   没等肯尼斯开口就有人抢在前头说道。   那是个身材颇为臃肿的男人。   标准的东方人样貌。   但说出口的却是异常流利的英文。   只见他手端着个小茶壶,一摇一摆地从楼上走下来,让人不禁替他捏了把汗,这要摔下来即使不摔断腿,也得破层皮。   “几个月没见,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李。”   肯尼斯笑着打了个招呼。   “哎呀哎呀,我就奇怪大清早起床听到乌鸦在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啊。”   被称为‘李’的微胖男人装作一副才注意到肯尼斯的样子,懊恼地一拍脑门,接着笑脸相迎,只不过那笑脸怎么看怎么假。   “乌鸦?我记得不是不好的兆头吗?”   ‘有珠’在一旁插嘴道。   “不不不,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我家乡其实乌鸦是一种瑞鸟,尤其到了晚上,要能听它叫唤一声呐,这干起活来心底都有底了。”   “别听他胡扯。”   肯尼斯毫不客气地拆台。   “这家伙做的是阴活,也就是死灵术士的同行,听到乌鸦叫那就意味着铁定要出事,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撒手或者要么提前做好准备,就算到头来丢了性命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才是所谓的‘心里有底’。”   “原来如此。”   ‘有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她的记忆中,对中国文化了解并不深。   更多的是都是欧洲以及更遥远的原始传说。   “这位就是久远寺小姐吧?幸会幸会,鄙人李舜死,跟您旁边这位先生一样叫我李就好了,目前暂任这里的老板,另外还兼任中间人,有什么需求,比如情报,或者难搞的咒物、材料的什么的,只要有钱,虽然弄不来美国总统手上的密码箱,但小当量的核弹还是没问题的。”   男人走下楼梯,来到两人面前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感觉十分不正经。   不过,‘有珠’从他眼中看到了认真。   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   “好了,先去备一桌饭菜,我今天是冲着你的手艺来,记住,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说到最后,肯尼斯特地加重了语气,言语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仿佛在说‘不许乱来’一样。   “您如此看得起我,我有怎敢不尽力而为?”   李笑眯眯地说着,手从袖口掏出一个人型折纸,往地上一丢,只见那个折纸瞬间膨胀、变大,不止如此,形态也发生了质的转变。   至少从表面来看,已经跟真人没什么区别了。   样貌普通,毫无表情变化。   一身长裙,头戴发簪,跟百来年以前的丫鬟如出一辙。   不如说,就是照着那个模板做出来的。   “先让她带两位上楼,有什么吩咐也可尽管招呼,我就先去忙了。”   在李老板离开后。   肯尼斯和有珠跟着纸人上楼。   踩着木板发出的声音颇有些瘆人。   尽管灯火通明,还是在往上走,但反倒有一种越来越深入地下的感觉。   “那个老板做菜很好吃吗?”   ‘有珠’轻轻碰了下肯尼斯手臂,小声问道。   “虽然那个人很喜欢自吹自擂,但这里的饭菜确实做的不错。不过这里头有个门道,你也看到了,那家伙挺胖的,这是因为他喜欢耍些小心机,如果不特地点名,他就会让手下伙计去做。”   “伙计?那些厨师做的不好吃吗?”   ‘有珠’又问了个类似的问题。   “老实说,跟他做的没什么区别,但问题是……那些伙计都是僵尸。”   正想问‘那为什么非要老板亲自下厨’的‘有珠’一听这话,原本对那老板那颇有亲切感的印象瞬间破灭,甚至涌起了一股掉头回家的冲动。   这哪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好店,分明是一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