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明:本书由梨花文学社区采集整理,文本仅供试读;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及时删除;  精校小说尽在梨花文学社区:http://lihua.zzxx.in/ ┗━━━━━━━━━━━━━━━━━━━━━━━━┛ 《悍将》 / 作者:叁拾伍 内容简介:   唐九百三十五年秋,天下隐隐已三分。 第一卷 第一节 武尉邓   邓海东只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脸,三十不到的岁数,长着三角眼满口黄牙,还搞笑的扎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那古怪的家伙正在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回头大笑:“傻子醒了,哈哈,傻子醒了。”   他移开脸之后,邓海东看到了碧蓝的天空如洗,他不由的愣住了。   因为刚刚还穿着军铠持着离子战刀和光盾,在星际海盗的陨石基地内横冲直撞的兵王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眨眼就到了一颗行星的地表上了呢?最后看到的亮光是?Q弹,靠,那群海盗引爆了足能毁灭整个行星的Q弹,自己其实是挂了!?   就在此刻突然他感觉到了后脑勺又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被打断了回忆的他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这个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头上居然也有一个发髻。然后一股潮水般的陌生记忆就向着他的灵魂融合而来,只是这些记忆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乱七八糟……   邓家,当地大族,叔公,斗气,什么是斗气?这里是洪城,等等,刚刚就是这个小名叫邓狗儿的什么外管事绊了自己一下的!   邓狗儿在那里跌足狂笑:“哈哈,大傻真是笨啊,白长了这个大的块头。”   忽然一只大手就揪住了他的后脑勺,然后把他的头强迫的转了回来,吃了一惊的邓狗儿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对面的邓海东,挣扎了几下后,他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傻大个,你放开老子。”   这是个什么狗屁世界?穿的这么古怪,张嘴就有口臭,看着那个家伙那副模样,邓海东忽然失去了收拾他的兴趣,翻腕就把他丢了出去,然后摸着脑袋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周围还有三个穿着打扮还那个邓狗儿差不多的家伙。   面前还有着一辆马车,车后面装着一大堆东西。邓海东新得到的记忆告诉他,这是送去城主府的东西,随即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瘦瘦的,举止颇有威严的老头的脸,叔公?邓海东本能的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觉得荒唐,一个老头居然能让过去的“自己”怕的那样?   看他站在那里发怔,被他甩出去五六步远的邓狗儿坐在地上,仰面看了看他,邓海东有些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还等什么!”   兵王就算换了躯壳,可灵魂依旧,哪怕现在还是有些神志不清,但那杀伐双眼却精光骇人!对着他,听他这么一喝,本来还要跳起来抄石块的邓狗儿居然没敢再吱声,而邓海东已经手背着身后,向着前面走去,官路由东向西就一条,城在那里都能看到了。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线,大半还隐藏在附近的树林和山丘后,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洪城。   方圆数十里,高有十米,青岩堆砌,岗哨森严,据说这座城是关中一带,除了帝都长安之外的第二大城呢。邓海东一边想起走着,一边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记忆”,可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原来过去的自己从小是个傻子,父母俱无,所以只勉强记得是当地大族邓家的旁支子弟,虽然天生力大可是……叔公不喜欢自己,所以自己甚至能受到这些下人的欺辱。   想的头疼的邓海东摸了摸脑袋后那个肿瘤,前世的兵王感觉的出自己这具身体素质的出色,所以他更加的恼火,这么大的块头居然被那个家伙一绊就倒吗?他回头看去,后面四个人跟在马车边,正远远的窃窃私语着什么,看他们慢腾腾的,邓海东也懒得说,直接坐在了路边的一颗石头上。   然后他解开了自己的发髻,嗅到仿佛几个月没洗头的味道,邓海东给自己恶心的皱起了眉头,他忽然听到了身后树林里有水声,邓海东于是大步向着邓狗儿走去:“身上有,刀剪之类的吗?”   “你,你要干什么?”邓狗儿警惕的看着他,邓海东懒得和他废话,看他捂住腰就知道他好像有这些,于是邓海东伸开大手抓去,直接把邓狗儿揪了起来,果然从他腰里抽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不屑的看了看邓狗儿,邓海东随手玩了一个刀花,对着另外几个看呆了的下人道:“你们等着。”   一进树林,光线就黯淡了,嗅着充斥了整个树林内的湿润和腐烂树叶的气息,邓海东很快沿着水声找到了一道林中的小溪,毫不犹豫的脱下了两截的粗布衣服,邓海东立即跳进了小溪中,顺便抓起了那把抢来的匕首把头发刮了个干净。   站在林外面面相觑的几个下人很快看到了一个光头男人大步走了出来,不是邓海东这个傻货还有谁?邓狗儿吃惊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搞了个光头。”   邓海东横了他一眼,把匕首甩了车上,笃的一声入木三分,吓了几人一跳,心想这傻子发起疯来乱打,可吃不消他的力气,同时也更惊讶,怎么今天被摔了一个跟头后他居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他那副样子,反正这几个人暂时是不敢再去惹他,只有邓狗儿在同伙面前丢了面子,心中恨的咬牙切齿。一路就看着前面邓海东魁梧的背影暗中发狠。   洪城终于到了,门口车马络绎不绝,进进出出排队中的人们都在看向了光头醒目的邓海东。   邓狗儿直接把车引到了最前面,邓海东一面奇怪着他为何不排队,一面看着他把一面腰牌递给了走来盘查的士兵,这是邓海东醒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军人,看着他们穿着简陋的皮甲,剃了短发,持着枪矛,邓海东只想发笑,心想这样的军人也叫军人?   他挺拔的身姿和沉稳的样子,吸引了门口士兵们的注意,前来检查的一个士兵头子打量了他一下,问邓狗儿:“这是邓家的哪位?”   “我们叔公的外房侄儿。”邓狗儿道,同时又亮了下腰牌说道:“没事情我就先进去了。”   “好好,您请。”   邓海东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门卫怎么对邓狗儿这样的猥琐家伙却如此客气,他和邓狗儿一行走入了城门内,才想起来,刚刚邓狗儿插队的时候,那些百姓也都非常的客气,毫无不满,于是他低声问道:“你刚刚拿的什么?”   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想起了其实他就是个白痴之后,邓狗儿道:“我们邓家的腰牌。我们邓家可是这里的大族,城主看了我们族公都客客气气的,何况这些杂毛兵呢。你不会是傻的连这些也忘记了吧?”   对这些的确没有什么印象的邓海东不由更恼火之前这幅身躯的主人,他忍着不满看着邓狗儿继续问道:“我们邓家怎么了不起?”   “你还真是变了呢,居然能知道问这些了?”邓狗儿眼神古怪的看着这个过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闷棍,结果邓海东扬手就对他一个脑刮:“说不说?”打的邓狗儿眼冒金星,险些扑在地上。   几次要动手可惜看到那双眼睛总鼓不起勇气,内心挣扎一番之后邓狗儿只能低声说道:“洪城邓家和杜家并列,因为两家族公都是武尉级的好手,族内子弟也是人才济济,所以一般的人看到我们自然要客客气气。”   “什么武尉,官职吗?”   邓狗儿给他气的直翻白眼,心想自己和这个傻子说什么,眼角看到他巴掌又扬起来了,暗自叫苦的邓狗儿只能连忙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世道拳大为王吗,武分兵尉校将帅五等,每等三级!在这地方我们家中有一个武尉级的族公坐镇,加上族内上百个武兵子弟,还不够拉风的?”   “不算是官职?”邓海东明白了,原来是个土财主,家里人马多一些,不算公务员,怪不得要给城主送礼呢。   “怎么不算官职?在长安都有备注的,洪城武尉邓,看到车上的字了吗,就是我们家族的名号!这世道你有什么级就能有什么势力,官府造牌,低一等的就要和高一等的让路!没看到那些平民那些小兵毛看到爷什么嘴脸?说起来那家伙还算了伍长呢,也就给爷赔笑的命。”邓狗儿趾高气昂的道。   邓海东发现这个家伙总控制不住他的情绪,喜欢显摆时常忘形,正版的欺软怕硬,于是邓海东问他:“那你啥级别?”   “……我们邓家同气连枝,谁欺负了我们的人,族公就会出面!”邓狗儿脸涨红了,在邓海东戏谑的注视下他最终低声道:“我什么也不是,可我是邓家的人。”   “武尉,上面还用校将帅呢。也不咋地吧。”   “怎么不咋地,到了武校都可以跟班公侯或出入宫廷为天子亲军,到了武将就可以坐镇一方带甲十万!全家吃香喝辣,受万人仰慕!武帅高手的话,家族更是直接一步登天比肩王侯,面圣不拜。你当校将帅能有多少?洪城上百大小家族,数十万人丁,不过才邓杜两个武尉家!”   这小子家族荣誉感还不错啊,急的这么脸红脖子粗的。邓海东终于从这个家伙嘴里得到了大概的认识,他然后又多了一句嘴问道:“那叔公功夫很好?”   这不废话嘛,看了他一眼邓狗儿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道:“当然好,叔公都练到火如荼的境界了,一运斗气浑身就烈火燃烧,百步之内不可近人……”   邓海东直接扬手就再送他一个大脑刮子,靠,浑身烈火燃烧?简直是满口胡言,这是内裤外穿呢?想到那个可怕的老头内穿长袍外罩红三角裤,浑身光芒万丈的模样,邓海东就不由的狂笑起来。揉着头的邓狗儿绕了他身后,暗中骂道:“疯了疯了,别进了城主府惹出什么祸来。”   三个跟班也是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邓海东这个傻货又在开心什么,不过看看他那蒲扇大的巴掌,再看看邓狗儿红红的眼睛,他们都不敢说什么,只有邓海东在前面摸着光头笑的前俯后仰,引的路人频频侧目。不过路人们看到马车上武尉邓的字号,都赶紧低头避让。   乱糟糟的长街上,沿途放满了货摊,平民居所临街,屋檐低矮,从屋子缝隙后面看去,弯弯曲曲的小巷深深,笑够了的邓海东暗中摇头,这还什么第二大城?城市规划实在太差,城主简直就是个草包!   不过路面倒是平实,全是长青石条铺成的,上面有些坑坑洼洼,那是水滴石穿后留下的岁月痕迹,邓海东心中在想着这城到底有多少年了,一边向前走着,偶尔看到一段残破城墙七零八落的竖在民居丛中,邓海东问道:“这城扩建了好几次吧。”   “是啊,上百年内就扩建了两次了呢。”邓狗儿答道,然后他又眼神古怪的看了看邓海东,为他身上这种突然的变化心中纳闷不已。   而好不容易,东张西望的邓海东终于安稳下来了,因为路前方,开始逐渐开阔,房屋也变得整齐了许多,街道更整洁清爽,不远处,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和白面青廊檐的长墙环绕的大型建筑群出现了。   不问也知道,这里必定是城主府了。门口站着两列按着腰刀穿着整洁的褐色皮甲的护卫,邓狗儿带着走,示意邓海东跟着,沿着外墙向着后方绕去,半天后,来到了一扇小门,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正在那里站着,看到邓狗儿来了,连忙走了过来,亲热的照顾道:“唉哟,邓管家来了。”   “宋二爷客气。宋二爷客气。”邓狗儿连连拱手,站着一边的光头邓海东就这样打量着对方。   那宋二爷看了一眼邓海东,目光才移开又赶紧转了回来,然后问道:“这是?”   “就是我们家的傻哥儿啦。今儿不知道怎么的,带他来到了半路自己把头发剃了,这样看倒是有些人样,哈哈。”邓狗儿虎倒不倒架子的说道,但脚下还是微微的移动了下位置,转到了宋二爷的身边。   没想到他却听到了邓海东客客气气的一声问候,因为邓海东看着这个宋二爷,心想任何世道都是小鬼难缠,给这二爷留个好印象也是好的,于是他说道:“见过宋二爷。”   看他这么知礼,宋二爷诧异了,不像传说中的傻儿模样嘛,他没注意到一边的邓狗儿现在看邓海东的眼神已经如同见了鬼一样,这傻子真开窍了,居然还知道问好?   在宋二爷的带领下,和几名同来者的打量中,宋二爷和邓海东还有邓狗儿并肩向府内走去。邓海东沿途不在吱声,只是四处打量,看着城主府内花草处处,鹅卵小径,还有开进来的人工水流,看到如此美景,邓海东心中却立即大骂:这是腐败,注定被淘汰的,落后的封建制度下,不问民众疾苦的官僚就知道自己享受!朱门酒肉臭!   没人知道他心中想的这些,就是知道了他们也不明白什么是封建制度,城主府的伙房管事宋二带着他们一路绕到了一处角落,然后安排了他们把东西卸下,邓海东自认既然是族公侄儿,当然袖手旁观,邓狗儿也不敢使唤他,生怕现在这傻子发了疯,打起来丢了自己的脸。   于是宋二更觉得之前的都是谣传,这邓海东虽然衣着简陋,但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器宇不凡,他心中赞叹武尉邓家当真人才济济,一个传说中的傻子都有这气派,而今天觉得长路无聊,用一块肉干逗的邓海东跟来解闷的邓狗儿心中酸苦也只能自尝了。   宋二毕竟手头事多,眼看马上就要午饭了,他和邓海东寒暄了几句,先进去安排今日菜谱,邓狗儿等四人还在那里忙碌整理,和城主府上的人对着单子。闲着无聊的邓海东于是转头看了看,向着外边走去,眼角看到他出去了,本想叫住他的邓狗儿想了想,嘴角闪出一丝坏笑,住了嘴,心中骂道:“等你乱走一气,碰到麻烦吃了挂落再说!”   然后一路气苦的邓狗儿开始假想邓海东被人按着的狼狈样子,于是得意的笑出了声,把和他在对账的城主府的下人搞的摸不着头脑,问道:“邓管家,我记错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沿着路走出了伙房区,一边活动着还陌生的身体,走过前面的菜园,一片内花墙后面的宅院出现了,看到那个花园门,好奇这种古代建筑的邓海东走了过去,探头探脑的看看里面无人,于是干脆走到里面,忽然从前面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   过去生活作风就不算很好的邓海东浑身一个激灵,他很想看看古代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花岩上,一张石桌边坐着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公子哥,正在那里说着什么,他对面背对着自己,坐着一名穿着淡紫色长衣的年轻女子,云鬓高耸,身材修长,从这个角度看去,正看到一个曲线玲珑的背影,削肩蛮腰之间充满了一种古典韵味。   邓海东被吸引住了,还在那里打量着,忽然桌上的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然后指着这边喝道:“什么人?”   邓海东一愣,他目力很好,清楚的看到那个女人同时转过头来缓缓站起,一个转身之后,亭亭玉立的她那张妩媚而极其清爽的俏脸对了自己,目光惊讶,然后流露出一丝笑意。   是因为自己的光头吗,这小丫头大概十七八岁吧,还真是含苞待放有着一种别样的诱人灵气,为她艳光所摄愣了一下之后,邓海东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好意思的一笑,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那个女子的声音清脆的响起,她问道:“你是谁?”   邓海东不能这样跑走,只有转身回头,然后说道:“我是,武尉邓家前来送东西给城主府上的邓海东。”   很简单直接全面的介绍,不过有些冒失和没有礼貌就是了,尤其他穿着这种两截短衫,看上去像个下人,但年轻的女孩并不以为然,看着那光光的脑袋在阳光下闪耀,她掩口一笑:“哦,原来是武尉邓家的邓海东呀。”说完她自己憋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但邓海东的脸色却变了,因为他感觉到了,那个开口先喝斥自己的男人好像怒火中烧,果然下一刻那个男人就指着自己喝道:“谁知道真假,便是邓家的下人难道就可以乱闯城主府吗?拿下了!!”   他话音一落,立即有两条黑影从一边闪出,扑向了邓海东。 第二节 火   但只是一瞬间,邓海东感觉到了很多东西,因为他看到那个女孩有些不满的微微皱起了眉头,而他感觉这种不满绝对不是针对自己的。另外那个男人面露得色,可发火的理由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闯入这么简单,他口口声声邓家,莫非有怨?更重要的是,扑来的两人动作敏捷,身形彪悍,卷起风声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难道是什么武兵武尉之类的?   邓海东的灵魂习惯性的开始指挥身体,做出了戒备,没有一个军人会在面临威胁时,放弃抵抗,何况曾经的凶狠兵王。   两道人影转眼跨过了数十步距离,一左一右向着姿势古怪,仿佛被吓傻了的邓海东夹击而来,左边的一个人大手已经张开,对着胳膊抓来,右手的这个人动作微微慢一步,也向着自己的臂膀伸出了手。邓海东突然动了,他一个后撤,手腕翻起向着左手的家伙迎去。   一搭上就抓住了对方的一根手指,后撤的邓海东没有任何的犹豫,一个回转,右手抓住了对方的肩头,脚抬起,狠狠的向身侧前一发力,扑来的那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只觉得手指剧痛,他不由自主的顺势转来缓解疼痛,结果肩膀上又传来一股大力,脚下一浮,于是整个地面就迎向了自己。   砰的一声,来不及止步的另外一人和突然横在面前的同伴撞在了一起,狼狈的伸手去稳身形的他就听到一阵风声……澎,眼冒金星,而其实在这之前,邓海东已经用一个低鞭抽昏了他面前的同伴了。   城主宋明远的妹妹宋婉言站在那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只看到那个叫邓海东的人身子一动,然后一个人飞去,然后他腿漂亮的踢起,另外一个人就倒下了。那可是杜家的两位护卫,武兵好手啊,虽然没运起斗气,但两个人居然就这样被一个人转手瞬间就打翻了?   而邓海东可不知道对手什么级别,看到对手如此不堪一击,顿时胆气更盛,他站了那里,冷冷的看着发令的男人,却口中问着那个女孩:“他是谁?”   “这是武尉杜家的子腾公子。”   “……”邓海东一愣,随即发出了狂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个脸皮已经变的铁青的杜家少爷,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叫什么,叫杜子腾?哈哈哈,肚子疼,肚子疼,唉哟。”   然后他揉着肚子,邓海东是真的要笑昏了,居然真有人叫杜子腾,还装的一份高人雅士的模样,这样名字的人也能出来泡妞?这个年代里,介绍和互相称呼时不会连名带姓一起,但现在武尉杜家的公子却这样被人全名称呼,还揉着肚子发出嘲弄。   白痴也能明白他在取笑自己的名字是肚子疼,杜子腾已经气的快失去控制了,他的眼睛发红,双手微微颤动着,双臂已经渐渐泛出了一丝不太显眼的青色光芒,而没心没肺的邓海东还在那里笑着。   本也为之莞尔的宋婉言眉头一皱,她感觉到了身边传来的凉意。   杜子腾是杜家后辈里的出众之才,年纪轻轻就练家传冰寒诀到了下武尉级,在城中风头很盛,虽然对面这个光头出手不凡,可是她没感觉出对方有什么斗气。想到这里,心中本对杜子腾已经不快的宋婉言忽然沉下脸猛的拂袖打翻了面前的青瓷茶杯,这个动作和一片碎裂声,让蓄势待发的杜子腾,和已经笑的脸酸的邓海东愣住了。   宋婉言沉下脸来喝道:“子腾兄,别忘记这里是城主府,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那位邓,邓公子也先请吧!”   听到女人忽然翻脸赶自己走,讨了个没趣的邓海东也不会厚着脸皮呆着,再说比起看这位美女,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于是邓海东调头就走,干脆的很,而站在那里本就要亲自出手的杜子腾,看到宋婉言突然翻脸,他有些手足无措。   宋家是长安名门,高手辈出,富贵权势可不是区区武尉可比的,他按着父命,一心想借机接触随兄前来洪城游玩的宋婉言,所以他根本没有胆子和宋婉言辩解,而他更不知道宋婉言其实已经看穿了他家用心,很是讨厌,今日此举不过是借机挥发一番。   眼看宋婉言就此拂袖而去,愣在那里的杜子腾站了半响,见城主府再无人来搭理,下不来台又不敢发火的杜子腾只能把火发到两名害他丢人的武兵身上,拳打脚踢喝斥了几句后,恼火的离去,至此心中恨着邓海东,记下了这个名字,更以为是出手丢了人才惹的宋婉言看不起。   而跑回了伙房的邓海东却绝口没提,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反正邓狗儿也交接完了,于是就随着他们出门,向着城外的家族庄园而去。沿途,和他一起下车解手的邓狗儿问他去了哪里,邓海东想了想,问道:“那个杜子腾你知道吗?”   “杜子腾?你,你遇到杜家的那个家伙了?”邓狗儿一惊一乍的喊了起来,然后诧异的打量着邓海东。   邓海东抖了抖家伙,扎着裤绳,发现他还看着自己,顿时火大,瞪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你真遇到他的,他,他知道你是邓家的?那他没找你麻烦?”邓狗儿问道。   邓海东撇撇嘴:“没,我打翻了他两个护卫。”   “你就吹吧!杜家那少爷是跋扈,和我们死对头,但也不能这么胡吹乱扯,他家的护卫肯定是上武兵,别看你力气大,一个武兵就能打的你满地找牙!斗气运到拳上,你血肉之躯吃得消?”邓狗儿撇撇嘴不屑一顾。   “没看到什么斗气。你满口斗气斗气的,那你说说斗气到拳上什么样子?”   邓狗儿已经不想和他说了,和傻子说话真的好累,他懒洋洋的道:“拳头发光,什么性质的斗气什么颜色,附加斗气一拳能打断岩石……”   邓海东皱起眉头说道:“哪里能看到?”   “族内子弟每天在演武场训练,你不是常常在一边傻乎乎的看?你还问我?”   在对方提醒下,邓海东的脑海中忽然浮出了一些模糊的景象,宽大的广场上,上千名年轻人在那里一招一式的练习着武技,前列穿着红色衣服的一群,大约百名,呼喝之间,双拳光芒耀眼……那个瘦弱的老头有时候会在他们的请求下走到场中,然后怒吼一声,全身上下如同烈火在燃烧,举手投足片片石板碎裂,整个空气都变得滚烫……   而自己这副强健的体魄,也是因为好奇和模仿他们的一些锻炼方式,常常在无人的时候搬弄石块才练就出来的。   邓海东站在那里,已经被“自己”的这些记忆惊呆了,真有这种情况,自己得到的记忆不是假的!邓狗儿也没说假的!看他愣在那里,邓狗儿当他又发疯了,也不敢靠近,远远丢了块石子,邓海东本能的一翻手接住,被惊醒的他看着邓狗儿神情严肃的问道:“邓狗儿,拳头上发光,是武兵级,真的能断岩破壁?”   听他居然喊自己邓狗儿,邓狗儿肺都要气炸了。   自从当外管事以来已经再没什么下人敢喊自己这名字了,他一向把邓海东也当同类,甚至还不如,所以心中自然计较邓海东。可是今儿一路上邓海东已经给他太多打击了,再看看他那粗壮的胳膊,所以他现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于是邓狗儿垂头丧气的答道:“何止如此,上等武兵一拳能打裂铁板!尤其是我们邓家的烈虎诀!和你说也白说,快中午了还要回去吃饭。”   然后他跃上马车回去的一路上,再也不和邓海东说话,而邓海东则满脑子在忙着拼凑寻找,之前那个货真价实的蠢货的记忆。   沿途于是难得的安静,邓海东在快近庄园的时候,指着那北边的高山问道:“那片山是狼山吧。”   “废话,当然是狼山,群狼出没,若不是我武尉邓家,谁敢用这里的土地?平民来这里,只怕一夜就会被吃的尸骨无存了!不过这样也好,这附近上百亩的良田也才便宜了我们家。”   邓海东一笑:“狼?”什么狼,能有异形魔兽厉害吗?   “没见过吧,见到也好了,这样家里还能省两份口粮呢。”邓狗儿憋不住,习惯性的讽刺他道。   听到那三个下人发出的窃笑,再摸了摸后脑的肿瘤,邓海东不由终于有了些真火。   这家伙总是如此无礼,充满了对自己不屑,记忆中好像还常常以戏弄自己为乐?邓海东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场景,记忆中那些嘲笑自己已经笑到变形的脸,一股屈辱涌上心头,突然发作的他于是劈手一把就将邓狗儿从车上推了下去。   落地的邓狗儿给他气的在那里破口大骂,他也忍了邓海东好久了,现在就在家门,他怕什么?他在那里跳脚道:“你个杀才,敢打老爷我?今儿又是发了什么风?”   邓海东懒得和他再废话,上去就是一脚踢倒,然后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噼噼啪啪几下,几个下人听到邓外管在那里惨叫,拉也不敢不拉又不是,邓狗儿被邓海东按着,挣扎不开,一顿好打,打的不由呼天抢地的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傻子发疯了啊。”   听他还叫自己傻子,邓海东更是愤怒,按着他的脑袋,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头后有风声,本能的他一偏头,一根木棒扫在他的肩头,火辣辣的生疼,邓海东怒视而去,是一个同行的下人,手里拿着木棒,看到自己看去,他又高高举起。   邓海东怒吼了一声,丢开了地上的邓狗儿,半起身直接一个低踹,那家伙就觉得小腿仿佛给铁棍砸了一下,没等他丢下棍子喊出来。邓海东斗大的拳头已经重重砸了他的脸上,把他整个人都打的飞了出去,然后扑通一下落入了尘埃之中,腿一伸,不动弹了。   邓狗儿爬起来撒腿就跑,一面擦着鼻血捂住脸,一边向着前面庄子里大喊:“傻儿发疯啦,发疯啦,打死人啦。”还有两个下人也是跟着大喊,满脸惊慌的偶尔回头看看,看到邓海东在捡木棍,吓得跑的更快。可是他们怎么跑的过邓海东?   几步就追上了呼天抢地的邓狗儿,对着他的狗腿就是重重一个反撩,还在狂奔浑身冷汗的邓狗儿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冲来,没等他看清整个人就腾云驾雾一样飞了起来,抡起棍子的邓海东一个回旋随即重重的下劈去,把半腾空的邓狗儿直接砸进土路内,一阵烟尘飞舞,眼看也是休克了。   这边的动静半里外的庄园里已经看到了,很多人冲了出来,邓海东性子发作了才不在乎这些,回头抓着一条腿把邓狗儿拖了过去,然后丢上车,把另外一个人又丢上去,他坐了车前,对着仿佛也看呆的马儿喝了一声,被驯服的马儿好像被他的杀气吓住了,老老实实的听着他使唤,沿着熟悉的路,向着庄园内去。   奔来的庄客们听着两个面色发白的下人说傻儿把邓外管打死了,把邓小三也砸死了,顿时一片大哗,看着马车上邓海东光着头凶神恶煞的握着棍子,他们都连忙避让,有聪明的已经向着庄园内跑去,月底是邓家祭祖日,没几天了,老爷正好在呢。   邓海东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在那些注视下,一直进了庄园,就跳下了车,然后按着记忆摸到了自己的住处,一看到那小屋,邓海东就险些气昏,自己就算旁支也算邓家的核心吧,再傻也不能给人住狗窝吧?推开门,看着光柱内烟尘飞舞,墙角一张席子上黑的不像话的棉被。   再嗅嗅里面这味道,邓海东恼火的干脆动手,把屋内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陈年短裤,隔月汗衫,十年老棉被,全部抓着丢了外边,又去把窗户打开,不小心还把窗户差点卸下了。   然后跑到外边去,看到传说中的古代水井,看看那水桶,他打了水,再抓了棉被跑屋内洒水清洗,累的他满头大汗之后,屋内终于干净了。心满意足的拍拍手,邓海东扯下身上的衣服,穿了条短裤,走出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屋子外边全是人,男女无数都看着自己发愣。   见到只穿短裤的他出来,几个女人发出尖叫,邓海东看看她们的模样,头直摇,自己走到了水井边冲起了身子,觉得没换洗衣服了,又站了那里四处看看,看到不远处的晾衣绳上几件衣服在飘,他走过去扯下看看,大小还差不多,于是问道:“谁的?”   没人说话,邓海东也不管了,自己穿上了,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发现肚子有些饿了,抓抓头皮,想起了吃饭的地方就在转弯那有烟囱的屋厅处,于是他大步走去,身后自然跟了一群好奇的家伙,人们在议论纷纷,比如傻儿居然知道洗澡和收拾他狗窝了,之类的话。   还说傻儿这么一收拾,再剃了光头,倒有些模样,毕竟是邓家的血脉啊……   但下人伙房内却已经再次发生了一出悲剧。   邓海东走进去看到馒头,看到小菜,肚子饿了也不计较,就过去拿,厨房内的伙计看他半天后,喊了起来:“谁让你在这儿吃的,滚出去吃,剃了个光头爷就不认识你了吗。”   邓海东听他骂的难听,一巴掌抽去,直接把这家伙抽的翻了白眼,结果厨房后窜出一个胖胖的男人,拿了一把菜刀就冲了过来,口中居然在喊:“反了你了,你这个傻鸟敢打我儿子?给我跪下,跪下……”   忽然想起,“自己”常常为一个馒头,然后被这个男人拿着菜刀吓的跪下的画面!我干你呢!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后,邓海东猛的一个左勾绕着对方晃起来的持刀右臂,重重打在他的脸上,胖子给打的人之间从屋内滚了出去,没等停下来,已经昏迷了。邓海东恼火的呸了一口馒头里的沙砾,冷冷的道:“厨师长很了不起吗?”   这个时候外边本来给震的安安静静的人群,忽然沸腾了起来,觉得莫名其妙的邓海东咬着馒头走出了门,一出门他就看到几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从远处而来,他站在那里看着,几个男人来时,他听到外边的人在说:“这下好了,老爷的跟随来了,看傻子还发作。”   果然,来人中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一走过来,就指着邓海东,但开口之前还是微微楞了下,好像奇怪邓海东现在的外形,然后喊道:“傻子,老爷叫你滚过去!你今儿是活够了是吧?”   半个馒头砸去。   邓海东拍拍手站在那里,眼神凶狠的瞪着他,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后,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再叫我傻子,我就抽死你!”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邓海东喝道:“看什么?”眼神一扫,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一种凉意,一个老头在人群里缩了缩脑袋,在说:“天老爷,这,这算是开了灵窍,还是什么上身了吗?”   邓海东却已经昂起头推开人群,扬长而去,他就算不认识路,记忆乱七八糟的,不过这种有模糊线索的方位判断,对丛林高手不过是小意思。 第三节 莫名危机   按着模糊凌乱的记忆,邓海东在一大片人的注视下,来到了记忆中的那片广场,邓家外庄的演武场。   几乎有五个足球场大小的演武场,全部是白色的石板铺垫的,向南的广场一头,是一片高台,高台上一间庙宇一样的屋子,三层的屋檐下刻着武尉邓三个大字。   台阶下一张大木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老头,正是邓海东之前记忆里的恐怖叔公。两列穿着青衣的年轻子弟都站在那里,看向了邓海东。   而广场上,还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儿,几个女人正在那里扶着男人抽泣着,被扶着的自然是邓狗儿之流,看到邓海东大步走来,几个女人想骂,但看着身边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族公却又不敢,只是哭的更大声了。   邓海东笔直的走向了叔公,走过马车的时候,他对着捂住头恨恨的看着自己的邓狗儿咧嘴一笑,看到他这个表情,两列邓家子弟都面面相觑起来,坐在那里的族公猛的睁开眼睛。别看他瘦的皮都皱起了,可是这一睁眼,整个人就流露出一股凌厉锐气,双眼精芒慑人。   看的邓海东心中一跳,再想到记得的,这个老头浑身火光的模样,邓海东走了过去,老老实实的叫道:“族公。”   对上邓海东的眼睛,觉得今儿他的眼睛特别清澈,在看他居然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邓公邓世平心中有些奇怪,他在想,难得之前邓狗儿说的是真的?但他还是喝道:“今儿又发什么痴,乱打外管事?他好心好意带你去城主府见识见识,你识得好歹?当真不怕我打断你的腿?”   这老头果然不喜欢自己,也是,谁喜欢一个傻子呢。   邓海东看着这个从生理学上来说是自己亲人,是长辈的老人,他沉默着,垂手而立,但他忘记了,自己过去只要叔公一瞪眼就吓得魂飞魄散,趴在那里喊:“不打,不打。”   看他样子,邓世平更是心中疑惑,他一拍太师椅,站了起来:“说。今儿到底怎么回事情。”   一句话说的周围的子弟们都楞了,叔公问这个傻儿?更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本已经不对头的邓海东开了口,条理清晰,甚至语带讥讽,他说道:“回叔公,邓狗儿今天拿一块肉干,哄我说去城内玩,要我把货一个人搬上车就给我吃,海东心中感动……”   就连一向养气有度的邓世平都觉得眼昏,他自己跌坐回去的失态,自己也没发现,而邓海东在说:“半途邓狗儿一脚把我摔倒,头砸了石块上血流满手,昏迷了半天,一醒来听到邓狗儿笑着说傻子醒了,此刻海东才知道,原来过去是一场噩梦,邓家子弟被挂名外姓下人羞辱取乐,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他说的可是真的?”邓世平不喜欢邓海东,傻儿一个做事颠三倒四,浑身脏乱,神智时常不清,但听到邓海东这么说,再看到现在邓海东这幅干干净净的样子,不由有些心酸,毕竟这是邓家至亲血脉。   但接口的却是邓海东,邓海东洒然一笑:“叔公何必问他,在场何人不知道,我邓海东吃喝拉撒,只能在自己狗窝,用十年不洗的被子,住夜能看星的房子。不过今儿侄孙还要感谢邓狗儿,不是那一跌,侄儿恐怕还会和从前一样,不知道人心险恶,只当嘲笑是欢喜,将己心比他心。”   “将邓狗儿打断双腿,赶出门去。”邓世平被邓海东挤兑的挂不住老脸,说起来还是自己疏忽,才引的下人如此行为,而多年来自己也根本不问这个傻儿,同时心中在暗惊,当真一跌就能开窍了,看看日头下站着那里的邓海东影子分明,眼神清澈,不由有些惶恐,莫非祖先不满,于是显灵不成?   邓海东却笑了,他能看出来老头是有些恼羞成怒,其实被自己说的有些多心了,邓海东道:“慢!”   听他一喊,几名大步上前,要把嚎啕求饶的邓狗儿废掉的子弟都站住了,回头看看他,又面面相觑,邓海东道:“叔公,若要打断邓狗儿腿,岂不是半庄下人都要断了腿才算公平。邓狗儿虽然作弄我,但好歹寻常还记得给我些吃的,有时候还晓得臭着脸拉我到屋内避雨。今天我打他一顿,已经还了今日羞辱,现请叔公高抬贵手,让侄孙还了月前那场避雨的恩情。”   “……这是老天开眼吗,这是老天开眼吗?恩怨分明是丈夫。你真是我侄孙儿……海东?”听到他说的这样条理分明,一直在认真观察他的邓世平猛的窜起身,烟似的一溜就到了邓海东的身边,拉着他上下的仔细看起来。因为这毕竟还是自己的族孙,想到邓海东说的那些,老头未免有些自惭,再看这异常,又当先祖有灵,更添些惶恐,就算他是一地豪强,也未免心中发毛。   而低头看着老头,心中被他速度吓住的邓海东正在咋舌,这老头短跑百米几秒?然后他看到老头有些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愧疚惊喜和忐忑,他不由伸出手,拍了拍老头枯瘦的手,说道:“叔公,侄孙真醒了。”   “当真?这,这。”邓世平随即想起来,邓狗儿说的话,于是他急迫的又问道:“你今儿在城主府真遇到,遇到?”   但就在此刻,外边忽然急报,说城主大人到,没等老头说话,已经看到外边一辆马车和一群士兵涌了进来,从正门向着广场这边而来,邓世平只能丢下心思,先喝推了邓狗儿他们,然后也没赶邓海东走,先迎了上去,族内那些子弟也跟了上去,只有邓海东进退无措,干脆他站了那里。   邓狗儿他们匆匆走的时候,邓海东看去,看到了邓狗儿那个刻薄的黄脸婆眼中对自己的感激,他想了想,对她咧嘴一笑,把那女人笑的发傻,险些被颠下马车去。记忆中忽然涌出,那个黄脸婆有一次用一窜葡萄骗自己脱下裤子的画面,邓海东顿时脸色一变,恼火万分的转回了头,靠,这老娘们不是好人!   才转过头来,邓海东再次脸色一变。   因为他看到和叔公一起并肩走来的那个城主,身后不远,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看模样分明是上午看到的那个女人!异装癖?邓海东觉得古怪的看着她,他一眼就看出没喉结小胸脯,走路扭来扭去,和自己曾经在酒吧里看到的穿着皮衣剃了短发抽烟喝酒泡妞的女同们有什么区别?   不过也只有他敢这么无礼的看着城主方向,他独立那里已经引起了城主的注意,宋明远笑着问道:“邓公,这位是族内那位后辈?”   “是老朽侄孙,呵呵,有些不知道礼数,让城主见笑了。”邓世平说着瞪着邓海东,示意他下去,心中暗暗叫苦想这小子现在难道又恢复常态了?他眼睛直直的,这么无礼的看什么呢?   “上午就是他放翻了两个杜家武兵。”一个刻意装的沙哑的嗓子响起。   邓世平自然知道这是个小女孩,只当宋明远爱好如此,但一听她这样说,包括邓世平自己在内,族内上等子弟们都停住了脚步,齐齐的看向了说话的宋婉言。宋婉言有些害羞的向着兄长身后躲去,宋明远却惊叫起来:“邓公,我听人说,亲眼目睹这位瞬间就击昏了两名杜家武兵啊,邓家当真是高手如云,深藏不露,今年的海盐竞标,看来是稳稳当当啦。”   “哪里哪里。”邓世平敷衍着,知道武尉邓这个名号在宋家面前其实不算什么,同时心中也经给这个消息震的失神了,宋明远岂会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那个小厮相必就是目睹的人,也不会误判了对方身份,可是傻儿一个人真的能放翻两个武兵?难道邓狗儿刚刚说他胡言乱语的事情,却真的发生的?   但城主在这里,不知道来是何事,邓世平也只能先压下心思,带着他向着待客处走去,大群族内子弟跟着,士兵们停在了一边,站在那里无趣的邓海东看看那个小厮,想到她上午女装时的惊艳,于是咧嘴一笑,转身走了,想不到身后脚步声匆匆。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种明显是看女人的眼光,和眼光中的古怪简直就和这个时代的恶少没什么区别,这种近乎赤裸裸的无礼自然激的宋婉言甚为愤怒。所以走了几步后,他回头看到那个小厮怒视着自己正向着自己走来。邓海东他自己还觉得莫名其妙。   于是他又拔脚继续向前,宋明远看了这边一眼,也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妹妹好奇对方身手,于是询问打探,所以对邓世平一抬手:“请。”   这下好了,邓海东走出演武场,绕过了花墙后,他听到了一声娇喝:“站住。光头你站住。”   “叫我?”邓海东转过头来,看着气呼呼,还喘息着的她,有些不解的又问道:“怎么了你?气的这样,谁气你的?”   这个轻佻的家伙,一直看着自己,上午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他这么无礼呢?宋婉言听他还这么问,顿时火气更盛,开口喝道:“无礼!你看着我什么意思。”   这丫头疯了吧?邓海东当年见了多少美女,各型各样的,对这种青涩的小女孩自然没有太多欲望,尤其还是个异装癖,没什么尊卑观念的他自然也不满一个小女孩这样和自己粗声说话,不过也没必要计较太多,于是邓海东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不看你就是。”   然后很大度的转身就走,他心想这女孩也许是外表文静私下疯癫,简直是典型的叛逆期少女,非主流!   “邓海东。”而看到他这样,更怒的宋婉言给气的叉腰吼道。   邓海东受不了她似的摇摇头,干脆拔脚就跑,宋婉言小姐性子发作了,心想一定要跟着你,等会兄长来找了,就算当着邓公的面,也要你给我赔罪。于是她气呼呼的跟上了。   一路的下人看着光头凶猛的开窍男后面吊着一个脸红彤彤的陌生小厮,自然有人以为傻儿大概还是发作了,不知道惹了谁的麻烦,在一边笑起来,邓海东眼睛扫去,瞪的几个人缩头闪避,他走向了自己的屋。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几个人下人正在那边帮着修理屋顶,在搬着床被,他看到人家在自己狗窝进进出出,于是不满的喊道:“你们干嘛?”   “傻,海东哥,外管事叫我们来帮你收拾下屋子,添点东西的。”目睹他神威的几个下人连忙恭敬的道。   追在邓海东身后的宋婉言探头一看,好奇之后深为不屑的道:“原来你住这破地方。”   下人们哪里知道她身份,听她开口讽刺,又是陌生人,于是一个人张开口就喝道:“你这小孩胡说什么呢?”   “别和她计较。”邓海东心想麻烦了,赶紧摆手制止,可宋婉言已经气的尖叫起来:“邓海东,你敢这么对我!还有你,还有你!你骂我!”   邓海东觉得真是烦透了,她跟着自己干嘛,第一眼感觉那么好,现在全变味了,恼火的邓海东真正的沉下脸,几个下人看他们好像不是陌生关系,连忙先告退走了,邓海东走进了屋,看到屋子已经收拾干净,床铺被褥齐全,屋顶也修好了,心中发笑,一顿打再求次情,这邓狗儿却上道。   一阵淡淡的香味传来,是宋婉言跟了进来,邓海东无奈的回头说道:“你干嘛呢,找你家,你家城主老爷去。”   “邓海东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当我真收拾不了你?”宋婉言怒气冲冲的瞪着邓海东,因为这种无视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可是她自己不知道,自己这副青衣小帽的模样,语音如此清脆动听,哪里威胁的了邓海东。   邓海东不由失笑道:“真是个小孩子。”   哦!十六岁就可以嫁人的世道,十八岁的美貌少女被一个光头的下人戏谑的如此不屑!宋婉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抓起了一边的新铜盆就丢了过来,她还有些力气,铜盆呜的一声飞了过来,邓海东翻手抓住,真是受不了她了,但宋婉言已经尖叫起来,她气的俏脸发白:“你敢说我小孩子?你当真找死!”   “妈的,我说你这小样的和老子烦什么玩意,没胸没屁股的,看你个傻妞样,还装男人!靠!”邓海东终于忍无可忍的开骂了,宋婉言听的一愣,这等粗俗语言谁敢对她说过,她楞了半天,脸由红变紫再转青,最后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尖叫,于是拳打脚踢的向着邓海东扑来。   屋子外边的下人听到邓海东屋内居然有女人尖叫,人人变色,这傻儿开窍后就知道找女人了,祸害的谁家的?赶紧回屋看看去。   他们还在愁着,邓海东却已经从窗口跳了出来,拔腿向外跑,口中在喊:“今儿真是活见鬼了!再跟着我,我,我揍你啊。”   然后一个青衣的小厮从窗口也跳了出来,发出女性化的尖叫:“邓海东你这个大混蛋,你给本姑娘站住。”   两个人跑的烟尘滚滚,眨眼就冲出了庄园偏门消失了,留下一片庄客面面相觑,互相在问到底是男的?女的?雌雄莫辩,不过大家肯定,邓海东是肯定开窍了,以后别惹他了,狗儿管事就是下场!好在傻儿心善,要得还是去给他添点东西,免得他哪天想起旧事,寻来一顿好打,老爷还护着他。   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跑出了庄园好远,看身后那个女孩还发力跟着,呼吸之间气息悠长,他心中在想,莫非她也是什么武尉武校的,不然女人怎么追的上自己?于是口中威胁,继续拔脚就跑,直接向着狼山而去。   但突然的,土路上,猛的从一边跃出了两个人,邓海东一惊,身后不远处又冲出两个,直接对着宋婉言去了,宋婉言吓得赶紧向着他跑来,邓海东看到了这些人手中居然有刀,杀气腾腾的,他眼看着宋婉言危急,虽然烦她但也只能回头冲杀过去,双拳虚打,人却突然飞出两脚,重重踹了来人的胸口,然后夺了一把刀在手。   结果从后路上,一边的草地里,一下子又涌出了十来条人影,邓海东想自己在这世上无冤无仇的,难道是来找这个城主身边人麻烦的?估计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豪门内斗,但总不能看这个女孩死在这里吧,于是他赶紧护住了宋婉言,率先翻身又迎向了前方杜路的人,刀光乱舞着,庄园已经离这里很远,还拐了个弯,现在就是回去也来不及了,那只有向前!   他心中这一发狠,手中的这种短把单刀虽然不顺手,但还是快如闪电,邓海东看似劈向左边,却忽然横拉一刀,直接从两个人胸口掠过,想不到宋婉言居然也拿起了一刀,突然向前刺入了一个人的胸口,看她这样狠辣,邓海东倒觉得欣赏多了,于是卖力的一振臂,直接把另外一人的脑袋劈飞了。   然后他一拉宋婉言:“快走。”被一个男人拉住手,周围血气翻涌,身后追兵如潮,宋婉言腿都软了,她无助的只能跟着他,直接钻进了路边,然后向着山上奔去,一边走,宋婉言一边喘息着喊着:“哦,天啊,天啊,天啊。”却把刀顺便给丢了。 第四节 换手天刀   看她越来越不行了,身后草丛内窸窸窣窣之声不断,似乎越来越近,对这个世界的武力还是没摸到真正底的邓海东干脆一弯腰,拦腰抱起了宋婉言,大步发力向前冲去,被猛的抱起,宋婉言惊恐的半张着嘴,长安香闺的小说里,常常有山大王劫持了富家小姐的故事……   她想挣扎,但想起了目前来说,他在救自己,自己已经没力气了,可是被一个男人抱着,扛着这么行!啪!屁股上火辣辣的一下,宋婉言眼睛再次睁大了---他!   “别乱动,妈的,还把家伙丢了,没出息的女人。”邓海东低吼了一句,再次发力,终于冲入了树林之中,沿着山势向上,冲入的瞬间,追兵们喊了起来:“在那里。”但邓海东身影如风,转眼已经消失在了茫茫树林中,十来个追兵相互看看,带头的一抖家伙:“追!”   树影在身边飞过,垂着头,胃部被颠出酸水的宋婉言已经被折磨要吐了,好不容易,邓海东靠着一棵大树,把她丢下了,一落地坐在那里,摸了一手脏水的宋婉言惊的跳了起来,刚刚要叫,邓海东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压在树上恶狠狠的道:“闭嘴,那些要杀你的人会听到的。”   宋婉言惊恐的眨了下眼睛,邓海东才没好气的把手移开,看了看四周,他忽然跃上了树,轻轻落下一段藤蔓,然后窸窸窣窣的就消失了,一个人呆呆在那里的宋婉言越等越惊恐,只听到后面窸窸窣窣,前面也渐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在她准备豁出去喊叫的时候,光头回来了。   不过是光着上半截身子的。   “你!”宋婉言捂住了嘴,邓海东不耐烦的道:“闭嘴。他们来了。”然后弯腰抱起了宋婉言,大喊道:“城主老婆在这里!”拔脚就跑。   听到这一嗓子,一群人怒的立即发力向前,追到这里看到痕迹,他们立即绕过大树向后追去,一个人无意看到前面有衣服闪动,他一指,一群人于是发了疯的冲了过去,但瞬间,前方呼啦一下射来的七八箭矢,而地上一个接一个的连环猛的拉起。   几个不小心被套住的人一颠倒,胸口已经被树枝洞穿了。吓得以为遭遇大批伏兵的追兵们一身冷汗,残余者看着这一幕,不知道那家伙怎么短短时间能弄出这样手段的。就连宋婉言也楞楞的看着后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却在扛着他玩命的跑向更远处。   “我不是城主老婆。”   跑了半天之后,看到追兵似乎消失了,他肩膀上的宋婉言咬着牙低声的道。她真的很怕,但是看到邓海东这样利索的收拾了一些追兵,她也觉得很兴奋,现在恐惧已经渐渐消除了,她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放下她的邓海东拍拍胸口:“那就好,我抱着他老婆到处跑的话,估计要被他杀了的。对了,你小丫头片子一个,得罪了谁,这些家伙很老道啊。”   “我哪里知道呢,我是城主的妹妹!怎么办?我们逃的出去吗?”   “放心吧,这几个家伙不是我对手。你不是城主老婆那你有男人吗?”   宋婉言大羞,可惜不敢叫,只能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俏丽就算在黑暗的林子里也能看到嫣红,邓海东终于放心了他说道:“那就好,免得好心没好报。”   据说这种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的,邓海东一边胡思乱想着,然后又赶紧加一句:“我救你也是那个啥,从权,你们有这话吧?但你以后可别缠着我啊。”   宋婉言听到他这一句,眼前直发黑,而那家伙却不顾宋婉言杀人的目光,他这次在她身前,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宋婉言于是就这样恨恨的看着他,但渐渐看到他这样轻易的利用一把刀,无声无息的就做出了一连串凶狠陷阱的宋婉言吃惊了,她觉得这个男人好神秘啊,没有斗气却能打败武兵,还能做这些古怪的陷阱,杀人也不眨眼,邓家不就是个武尉吗?   不过他和那个草包杜子腾比起来,虽然不太会说话,倒是让人觉得可信任一些。   肚子疼?宋婉言忽然捂住了嘴,发出咕叽咕叽的笑声,正忙的一头汗的邓海东听到了回头瞪了她一眼:“老子在为你忙着呢,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我想到你上午说肚子疼。”宋婉言连忙摆手,这种被追杀之中的危机下,她已经全心全意依赖这个男人了,于是才一反常态乖巧的解释,还做出揉肚子的动作。   小女孩这幅样子让邓海东也笑了,他咧咧嘴:“这样才可爱嘛。”然后又去忙了,只让宋婉言脸色一变之后,呆呆坐了那里看着他,想骂不敢,可是不做的什么,岂不是被他调戏的?可爱!你难道是姑娘我的长辈吗?   粗大的树藤被他灵巧的剥开,露出里面的青白色内茎,然后被卡在了枝叶之间,按上了削尖的树枝,长条被按下,看着他咬着牙,发着力,身上肌肉爆起,将枝条努力的卡进之前刻画下的侧槽中,时不时还看到他用一根短棒竖起,在眼前比划着,念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宋婉言越发的好奇,真不知道他哪里学会的这些,但宋婉言能明显感觉到这些绝对不是一般的猎户之流会的玩意,从沉默中努力中的邓海东身上,她感觉到了一种家族里武班子弟们才有的军旅之气,她于是好奇的问道:“你是干嘛的?”然后觉得自己好白痴哦,他不是邓家的子弟吗?   但她没想到,她问出这句话后,邓海东却仰起头来,怔了怔后叹了口气说道:“回不去了。”语气萧索低沉,藏着说不出的沧桑痛苦,没见过一个男人这样的宋婉言忽然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酸,仿佛他经历了很多很多苦难一样,大小姐发了善心的想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可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家伙转了一圈后,又抱起了她,已经有些体力的宋婉言羞的连忙努力挣扎:“我自己走。”   “滚你的蛋,一副老子把你怎么着似的,走哪儿去!”邓海东不耐烦的喝斥着,然后干脆的托着她,大手一举就把她举起了头顶,然后头顶着她的屁股说道:“快啊,爬上去,骑在老子头上很爽吗?真晦气。”   宋婉言眼泪都要羞的落下了,那颗脑袋就顶着自己的臀部,自己两腿发软的就夹着他的脑袋,这种羞耻的姿态让宋婉言几乎说不出话来,动也不敢动,轻轻一动身体的一些部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难受和羞耻让宋婉言恨不得哭下来。   看她不同,邓海东肺要炸了,他低吼道:“骑在我头上很过瘾?他们要来了!”   说完用力一抛,把对方举起然后狠狠的推着她的臀,从后面把住了她的长腿,用力向上举去,宋婉言头昏眼花的乱舞着,忍着没叫握住了一处树枝,然后脚被对方托住,不由自主的宋婉言就这样爬了上去,心中只是暗恨,发誓一旦出去一定要这个家伙好看。   然后红着脸抬起头,沿着树枝的缝隙,她却看到不远处有一片金属闪光,她吓得赶紧低头:“他们来了。”   “再上去点,我引开他们。”邓海东挥挥手,对着她一笑,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然后才不慌不忙的在她的注视下,向着远处跑去。一个人无助的趴在树枝上,在湿漉漉的树皮上,枝叶痒痒的就扫着脸颊,她看着敌人越来越近,恐慌无比。   就在此刻,远一点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个男人发出的唉哟一声,然后她看到邓海东狼狈的捂着腿一跳一跳的在林间的一片开阔处向另外一片密林而去。听到动静并且是持续动静的追兵们立即加快了脚步,沿途小心翼翼之后,并没有陷阱,而敌人就在树林外!   看他们走来,宋婉言的心全吊了起来,她紧紧闭起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突然的树林里一阵乱响,仿佛无数的鞭子在抽着,呜呜之声不绝,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密集,打的周围笃笃笃的一片乱响,宋婉言睁开眼睛,她看到下面的敌人们惊慌的喊成一片,因为这次树枝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   他们狼狈的向着这个颗大树靠近,沿途已经倒下了好几个。可就在他们快靠近大树的时候,地面忽然又弹起了几个藤蔓拦住了他们,同时又一片树枝密集的向着他们射去,但这次却没有什么效果,仿佛做的陷阱并不实用。此时宋婉言听到那边邓海东在喊着:“你快走,快走,我对付他们!”然后一瘸一拐的终于跑进了那边的密林。   残余的追兵还有五个,地上还倒着四个,都被树枝洞穿了身体,在那里呻吟着,一个男人毫不犹豫的沉声道:“追,现在他来不及玩花招了。”   五个人一起,立即向外扑去。   宋婉言一个人呆在树上,她知道这大概是半山腰,其实狼山上是一大片高边坡地,这里向上还有大片树林,但是受伤的邓海东能逃得过吗?宋婉言想下去,但下面一地的鲜血让她不敢,那些人好像还活着,她也怕一旦离开了这里,自己就会被追杀。惶恐的少女只能微微发抖的抱住树枝,看着远处邓海东消失的方向。   那边传来了喊杀声,不多久,树林里跳出了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拿着两把刀,发疯一样的向着这边跑,身后很快追出了三个对手,邓海东却突然回身,狠狠的掷出了一刀,快如闪电一样,单刀破空对方还来不及闪避就已经被洞穿了胸口。   “来啊,老子一个人打你们两个!”   宋婉言捂住了嘴,刚刚一眨眼他杀了两个敌人?她不知道对方还郁闷呢,对方追兵死的心都有了,你老人家这么厉害你跑什么?刚刚他们才进去,就看到人没了,沿着方向追来,结果趴在地上的邓海东突然跃起,闪电一样的两刀转眼就劈死了两个好手。   然后他大呼小叫着又跑了出来,把三人都惊呆了,没注意他回头居然一刀丢来,又扎透了一个,两个追兵心都凉了,看着他逼近,两个人互相看看,移动了脚步,试图夹击,没想到邓海东直接对着一个人就去了,口中还在喊:“那边那个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然后舞着刀大呼小叫的追去,宋婉言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却忍不住要笑,因为另外一个被他杀的胆寒的家伙,当真转身就逃,惹的他的同伙破口大骂,在说什么:“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他迎向了邓海东,当头一刀气势汹汹的砍来,看着刀来,邓海东不屑的一笑,兵王的格斗技巧可不是这些看来没有什么斗气的家伙可以抵挡的。星际时代能量武器流行,而星舰内部争斗时,仪器复杂,所以单兵格斗有长足发展,这种冷兵较量可是兵王长项。   就看到邓海东大步向前,迎着刀去,眼睛一闪,宋婉言已经看到他刀好像换了手,而错身之后的那个人捂住了咽喉倒下了!   他刀交左手,然后冲过对方身边!宋婉言大惊失色,这不是我宋家的换手刀吗?二叔一房的子弟们常常练习的啊!不过这个时候她可没机会问邓海东,因为邓海东已经追着另外一个家伙消失的方向而去了,看他跑的如风,钢刀在手血迹满身,一脸的赶尽杀绝。   出身豪门,见惯了征伐之事的宋婉言对他没有任何的反感,却添了一份佩服,这世道,当断则断敢杀敢做才是男儿!   “让你跑!”邓海东大步向前,甩出手里的刀,钢刀旋转着,转眼破空而下,一下就从背后洞穿了对方的身体,追上去把家伙转动着拔出,然后踢了一下对方,翻过对方身体后,看到对方口中吐血的那副垂死模样,邓海东阴森森的一笑:“知道什么叫丛林战吗?”   看到转眼之间,危机就彻底被解除了,宋婉言终于忍不住狂喜而泣,她放声高喊起来:“邓海东!”   地上还没死透的人无神的看向了高处,天空中投下的光照耀在他们身上,迷离了他们的眼,失血过多的他们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而邓海东已经走来了,他并没有搭理宋婉言,先低头检查了一下,随即他抓住了一个人说道:“狼群快来了,这么大的血腥味,我是把你丢在这里,还是带走!”   “带,带我走!”哪怕一线生机,谁想死呢?   看着面前这张惨白的脸,邓海东点点头:“那就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追杀她,你们是什么人,刚刚说什么公子,是哪家公子哥。”   宋婉言也趴在树上睁大了眼睛,这可关系到追凶报复的!   那个人在邓海东的扶持下,半起了身子,无力的低头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之后,他喘息了一口气,苦涩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艰难的道:“别骗我了,给我个痛快我就告诉你。”   “好。”邓海东看他这样痛快,对他倒是另眼相看了,于是格外小心翼翼的把他放下,认真看着他,并刀按着了他的脖子上。   结果对方的回答让他和树上的宋婉言全觉得意外了。因为那个家伙说:“我们是找你的,杜家派来的,谁知道那是谁……那个女人是谁?”   “找我的?杜子腾派来的?”邓海东气的要发疯,原来还当自己是英雄救美呢,而树上的宋婉言也是欲哭无泪,刚刚对他的一片感激之情顿时无存,原来自己是被他连累的?   “她那是城主的娘。”邓海东没风度的一刀劈下,被送行者瞬间眼睛充满了疑惑,他死不瞑目。   宋婉言已经大喊起来:“原来是找你的,邓海东,全是你!你害死我了!”   “闭嘴吧你!他还不是为了你?千古以来小白脸追不到女人,就拿情敌撒气,真是没品位!再说我能看上你这样的女人吗?”邓海东气急败坏之下,终于找出了理由。   听到他这么一说,宋婉言骂的心一下子给说没了,但很快她觉得很火,什么叫看不上我这样的,我怎么了?这个满口胡言的杀才!邓海东已经抬起了头来:“下来吧,天快黑了,血腥味这么大,这不是狼山吗?赶紧走!”   听到有狼,宋婉言也顾不得生气,慌忙向下跳了下来,却脚一滑,摔在了血泊内,又疼又怕之下,嚎啕大哭起来,邓海东真是觉得头大,不是说古代女子不是讲究什么温柔贤惠什么淑女吗?早上看到她的时候那么安静恬美,怎么今天下午却变了个人一样?   无可奈何之下,邓海东只能去扶起她,看看她不行了,邓海东只能再次扛起她,口中当然也会继续骂骂咧咧的说一些,比如红颜祸水,比如杜子腾真是品位差,之类的话。 第五节 太无知   走了没多久,远处已经有兽类的呜咽声沿着风传来,邓海东脸色一变,他顾不得已经很累了,立即再次发力向着山下奔跑而去,宋婉言也吓得忘记了一切,她看到后方密林外,似乎有几条影子闪动,然后一阵嚎叫传来,更多的回应传来,显然是更多的狼要向着这里而来了。   恐惧野兽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样的小姐,宋婉言的身体都绷紧了,只有邓海东跑了会儿后,放慢脚步调整她身体的时候,顺便没心没肺的拍拍她的屁股安慰道:“别怕,那么多肉够它们吃的,等它们追来我们已经下山了。”   他对兽类习性和事情判断还是对的,可是他的手实在无礼的过分了,放下了心思,看着草丛飞快向后,一种羞辱感又涌上了心,宋婉言的脸几欲滴血,她垂着头闭起了眼睛,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鼻端却传来一阵浓郁的男子的汗味,她一睁眼,看到了邓海东背后的几处刀伤划痕,原来他还是受伤了?   宋婉言想起刚刚沿途的打斗,她抿了下嘴唇,好奇的低声问道:“你怎么不使用斗气?”   “斗气?我不会。哈,我以前是个傻子,今天才开窍呢。”邓海东大笑着道,然后他问道:“会斗气很厉害吗?上午我不是打翻了两个武兵,他们也不怎么样吧。”   “那是他们来不及运气,你小心着点,杜子腾这个人很坏,他可是练到武尉级了呢。”   “武尉级又怎么了。”扛着她,已经越来越累的气喘吁吁的邓海东嘴巴硬道,男人最觉得丢面子的就是女人说另外一个男人比自己很厉害。   “武尉级的很厉害,你家邓公就是这样的高手。不过当然还有更厉害的,我家二叔宋缺你认识吗?”路过之前的一片陷阱区,后方的狼果然没跟来,放下心的宋婉言想起刚刚见到的换手刀术,她试探着问道,小女孩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联系起很多,比如邓海东其实是二叔偶尔点拨的年轻高手,又或者是……   “不认识,他多厉害?”邓海东努力支持着,因为还有小半路要走,肩膀上的女孩伤了脚丢下走的太慢的话,难免狼群跟上。   “我二叔是武将级的,能一刀劈断山岳,人称天刀。”   “你就吹吧。你说你二叔浑身上下燃烧火焰还差不多。”邓海东不屑的道,其实心中在盘算着,那个不起眼的小白脸要杀自己,居然是武尉级的,想到邓老头浑身火焰的样子就恐怖,难道自己还真打不过他?要学,一定要学斗气!   但他肩膀上的宋婉言却轻声一笑:“那是你们家的烈虎诀吧,我们宋家修炼的是更高的斗气,各种斗气各种表象,我二叔一刀挥出漫天银光,夺人眼目,能劈山断海,是很多人亲眼目睹的呢。”   劈山断海?他还飞呢。   邓海东摇摇头:“你说实在点。我不相信。”   他没看到背后的女孩脸上露出了得意顽皮的笑,因为从他的口中,她感觉到他真的一无所知,很奇怪为什么这样,居然还有格斗好手不懂斗气,但是宋婉言决定不放过这样机会,她装作很认真的道:“日行万里,劈山断海,一身能挡百万兵难道是传说?本朝开国时,武候李平西正是一名上武将,关西一战,他一人就灭了西楚十万大军!”   “……本朝什么国号……”   “笨,当然是大唐啦,这个你也不知道太奇怪了吧!恩,那些前辈呢我是没亲见,可是我二叔一班的高手我是看过的,冰侯沈伏波是水师大将,对敌时在海上运了斗气,方圆十数里的大海都为之冻结,定远侯马援更是了不起,曾经一人一枪,一夜来回万里,斩杀了草原蛮族的可汗人头,那可是本朝大事,难道这也是假的。”   “一夜万里来回,他飞吗?”邓海东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这也太恐怖了,那家伙装的什么引擎?   “斗将都能飞你不知道?”宋婉言惊讶的声音传来,邓海东的心都凉透了,这什么世代,以为自己能闯出一番事业,可是满世界都是高手,就那个杜子腾自己也没指望能打的过,他哪里知道背后的女孩正咬着牙苦忍着。   “那,你觉得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生存压力太大,邓海东不能不放下架子,可怜这一切只因为他太无知。   宋婉言忍的辛苦,在邓海东看来见识不凡的她是在思考,于是更加的忐忑,半天后才听到宋婉言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希望来得及吧。”   一片火光从树林外照进,邓海东连忙把她放下,然后提着刀戒备着,侧耳听到的却是漫山遍野的:“傻儿,傻儿……”   傻儿?宋婉言吃惊的看着脸皮快变成紫色的邓海东,她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邓海东气的把她拉来按在树上就一顿好打,少女弹性十足的翘臀颤动着,女孩趴在树上发出好像哭泣的声音,邓海东才住了手,这个时候耳根也红透了的宋婉言转身过来,捂住自己的臀,狼狈而羞怯的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一字一句的道:“你给我记着!”   恩?邓海东扬起手,林子外人已经向内走来:“傻儿,傻儿!”   邓海东大吼道:“爷爷叫邓海东!给老子滚进来!”   不多久后,漫山遍野响起了欢呼声,山脚下,叔公和满脸忧愁的宋明远都看着这里,一群士兵带着丫鬟上了,护送着宋婉言下去了,赤着上身提着钢刀的邓海东在她身后,宋婉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招招手,邓海东纳闷的走了过去,宋婉言示意左右退下。   然后压低了嗓子说道:“就说你一路带走我跑的,不许说抱着我的,更不许说,说那个。”   “哪个?”邓海东看着她,挤挤眼睛,哈哈一笑,钢刀反抗在了肩头,向着山下走去,宋婉言在他后方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家伙,火光中,摘下了小帽的少女,青丝满头,眉目如画,明艳动人。   面前的男人满身血迹,钢刀在肩,彪悍之气慑人。   宋明远皱着眉头看着走来的邓海东,邓世平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宋家小姐可要紧?”   “回叔公,今日下午,我走出庄园时,宋小姐追来问我怎么打败两个武兵的,然后突然有一群人冲出来,砍杀我们,退路被堵住后我只能带着宋小姐向着狼山而去。侥幸追兵被我杀尽,小姐没有受伤。”   宋婉言已经走到了兄长身边,早有人请她坐下,宋明远沉着脸问道:“到底什么人?”   “是……”   “闭嘴!”宋婉言一声清喝,邓世平恍然,立即要所有人退下,当场只留下了他们四个,宋婉言这才道:“我亲眼目睹亲耳所闻,一个追兵在他的逼问下,说出了是杜家,为了上午的事情追杀他而来,结果那些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连我一起追杀,幸好他救了我。”   “总共多少人?”   “这边两个,第一次伏击三个,第二次四个,第三次伏击二个,最后三个,合计一十四人。”思索了下之后,邓海东说道。   邓世平手微微在发抖,傻儿识数?而不知道他之前是个傻子的宋明远看了自己妹妹神色后,看着邓世平赞道:“一人之力带着弱女,独斗十四之众,英雄盖世!在这里先谢过了。”   “城主折杀老朽了,还不是这个小子自己惹的事情,连累了小姐。老朽实在不敢当。”   “呵呵,是非我自然清楚,不过邓公,这个消息还请不要说出去。”   “城主放心,老朽马上下令。”   宋明远点点头,然后好奇的看着邓海东问道:“小兄弟,你现在是何级别?”   “我不会斗气。”   宋明远疑惑不解,这样的高手居然不会斗气?他回头去看邓世平,邓世平也只能无奈的一笑:“当真没学斗气,只是天生力大,生性,聪慧。”   宋婉言扑哧一笑,邓海东咬着牙横了她一眼,远远看着这边的宋家下人,和庄园的子弟们,看到他居然敢和宋家小姐瞪眼睛,都当自己眼花了。   宋明远看到了,但也没放在心中,刚刚一路逃亡,幼妹顽皮,人家自然会不高兴,而高手总有风骨的,他书生气上来,倒对邓海东看重了,更为惋惜的叹道:“邓公,这样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年华前途,或者这位小兄弟学不来斗气?”   “我学的来,只是过去贪玩,怪不得叔公。”   “如此天资胆略,万万不能浪费年华啊,我若不是自幼体弱,怎么也要学的一些防身术才行,哈哈。好好,既然邓公子弟无恙,舍妹也无恙,那就先告辞。”   婉拒了邓世平的挽留,明日还有政务要忙,宋明远带着受了惊的妹妹还是走了,至于回去他怎么盘问妹妹详情,那是他的事情,可怜邓海东被邓世平直接抓到了祖庙,邓世平要他跪下,邓海东一心想学斗气保命,他连忙乖乖跪下,给祖先磕头。   邓世平严厉了神色,仔细询问了一番,在这个武技老手面前,邓海东也不再隐瞒,于是将一路怎么打怎么斗,怎么摆放陷阱说了,听的入神的邓世平还找来绳子和他研究,那些陷阱怎么摆的,然后才想起了,这小子昨儿不还是个白痴吗? 第六节 猢狲   听的入神的邓世平还找来绳子和他研究,那些陷阱怎么摆的,然后才想起了,这小子昨儿不还是个白痴吗?   于是戒备的问他:“你和谁学的这些?难道过去装傻?”   而邓海东早就担心这样的询问,自然有了准备,干脆胡说道:“叔公,谁愿意装傻,侄孙真是一撞梦醒,昏昏沉沉仿佛见到了好多人,和侄孙说了好多,说这些会有用处,然后就给邓狗儿摇醒了,不然侄孙肯定还会知道更多东西呢。”   “哪,哪些人?”邓世平声音有些发抖。   “不记得,只记得带头的叫什么,什么平西?”邓海东想起了宋婉言和自己说的那个开国,一手灭了十万楚军的侯爷,武将高手,于是他抓着头装作困惑的回忆着。   可怜邓世平的脸已经要贴在他脸上,眼睛已经要爆出眼眶了,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呼吸都放缓了,只是紧张的看着他,邓海东终于挤出来了,他一拍脑袋:“对了,他们叫他侯爷,他说他叫李平西!完了,叔公,他要我不许说出去的……”   扑通!邓海东眼前一花,就看到白袍飘飘的叔公忽然一个敏捷的翻身,然后跪在了祖庙的牌位前,磕头连连,高举双手在祷告:“列祖列宗啊!你们托了多大人情才请的侯爷给他开的窍!列祖列宗啊,难道我邓家复兴在他的身上吗?”   “叔公,叔公,你可别吓唬我。叔公。”看着老爷子这幅发狂的模样,邓海东吓的连忙去扶起他,邓世平已经老泪纵横:“那,那位还教你什么?教你斗气了吗?”   “没有。”   “没教你斗气?”邓世平顿像泄了气的皮球,又靠在了椅子上,他皱起了眉头:“那还说什么的?”   “就夸我骨骼清奇,千年难得,还说……”   “混账小儿莫非消遣老夫!给我跪下!”夸你这个傻子体格健壮还行,怎么会说你骨骼清奇,觉得他说的不太对头的邓世平怒气勃发,喝的邓海东只能再次跪下后,然后拂袖而去,跪在那里的邓海东有些郁闷的想道:“是不是说的太狠了点被他看出来了?”   有心要跑,但想到杜子腾的虎视眈眈,而天下之大无处可去,邓海东只能跪在那里呆呆看着祖庙上的牌位,百无聊赖,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邓海东叹了口气,开始胡思乱想下午的事情,想到自己殴打的宋婉言的臀,他举起了手,晃了下,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于是,在暗处窥视着他的邓世平,看到邓海东突然站了起来,右手一虚晃,身子忽然一低一侧,急速掠过,而这时候他左手一带,仿佛刀递左手掠喉一样,然后他听到邓海东在摇头:“这换刀术算什么嘛。”   天刀宋缺的换刀术配上他家斗气后,横扫千军!   宋家先祖正是李平西帐下大将宋无涯,他换刀术的姿势难道还是和那个娇滴滴的宋家小姐学的不成?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邓世平哐啷一下推开了密室的门,大步走了出来。给他吓的一个转身,做出标准的防御姿态的邓海东戒备的看着他,而看到邓海东这样,邓世平惊疑了一声后,他上下再看看。   忽然发现这样的姿势,好像没太大破绽还便于还击,天赋,天赋予的,这个杀千刀的邓狗儿,不叫醒傻儿的话,说不定傻儿就能学到武侯的绝门斗气了!   于是,喜恨交加的邓世平就这样白袍飘飘的站在阴森森的祖庙灯光下,目光幽幽的看着戒备中的邓海东,只看的邓海东心中发毛。而良久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海东,从今夜起,叔公亲自教你烈虎诀,要用心学知道吗?”   “真的吗?谢谢叔公!谢谢叔公。”   “另外,你的那些梦中所见,再不可对他人言,烂在心中!”邓世平伸出指头点着他,心想这样的好事奇闻传出去反而容易引来嫉恨。而满口胡言的邓海东当然是连连点头,表示很明白。   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后,邓世平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摆摆手:“好了,一个下午奔波也累了,陪我吃顿晚饭吧。”不以为然的邓海东并不知道,邓家晚辈里,根本没有人受到过这样的邀请。所以当他跟着邓世平走到他的住所,然后坐下的时候,他看到那些族长的跟随们震惊的眼神,觉得好奇怪。   而邓世平又吩咐,让他住到甲等房,拨给一班仆役,要精心服侍。   这个消息传出,整个邓家内部更是一片轰动,人人在议论纷纷,自然有很多少嫉恨,于是流言蜚语千奇百怪。只有没有真正体会,和纵向比较的邓海东无所谓的很,而他这副淡然表情落在邓世平眼中,更给他添了几分,想想他梦中连武侯的富贵都见过,区区武尉邓家的繁华看了一般也算正常。   看到卧室内的床被,看到院子里的花草,看到房间后的浴桶,吃完饭后回来休息一番的邓海东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他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可能是几年没洗过的热水澡,换了五遍水后,浑身粉嫩的换上了内外新衣,然后又喝了一杯佣人泡上的热茶,听着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海东少爷,而不是傻儿。   曾经的兵王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恍惚了一番后不由扑哧一笑:“这世道啊,似是而非,同样的月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同样的字,却又到处都不同,把酒青天举杯邀月,不知今夕是何夕?唐,举头望明月?呵呵……”   傻少爷刚刚在说什么?几个佣人在远处竖起了耳朵,然后悄悄互相询问,有人识字,低声复述着,总记得最后上口的几句-----把酒青天举杯邀月,不知今夕何夕,说完觉得口齿留香,余韵未了,他叹息一番后,郑重告诉同事们,海东少爷这是大才!过去叫大智若愚!   地位颇高的他一说,几个佣人给唬的一愣一愣,老爷今儿专门宴请邓海东的震撼还没过去呢,现在一出之后又一出,他们也觉得这话好听,不是一般人能说的,现在看向邓海东的目光热切起来了,之前被调拨来的不满也就此烟消云散。   而坐在那里,等待时辰到来的兵王却有渐渐发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学会斗气,脑海中叔公那浑身烈焰腾腾,拳脚舞动如同魔神的姿态,越来越深刻的出现在他的脑海,真实清晰,如果只是把拳头上涌出斗气的武兵就能打裂铁甲,那么叔公这样的武尉,全力一击会如何?   记得他抬足落脚之时,地面结实的石板就碎裂不堪,仿佛是重锤砸过一样,再想到今天宋婉言说,高手可以一夜万里,高手可以劈山断海……   邓海东迫不及待的想去拜见叔公,好好的询问询问,斗气的威力,想试试自己学习斗气的可能性,再想到宋婉言对自己前景的不看好,她出身豪门见多识广,难道自己希望真不大吗?而叔公今天决定的时候也考虑了好久,邓海东心中更彷徨了,坐立不安,长吁短叹。   门口的下人们当成大智若愚的海东少爷又要念什么好文采的句子了,全竖起了耳朵,没想到邓海东却在那里发狠着:“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杀了他!”   他现在自然说的是给他极大压力的杜子腾,但下人们不知道,都有些惶恐,今儿收拾了邓狗儿,他现在又想起了谁过去对他的好?   但邓海东却在下人们不安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甲等房在祖庙后面,中间是一片树林和果园,风过枝摇,景色优美,看着那轮唐时明月,但他心中知道这绝非自己过去那个时代的古唐,邓海东就这样一路走过,沿着高台的边缘,绕行登梯,来到了祖庙前。   祖庙前方台下就是白天看到的演武场,看着月头还没到中天,那宽大的洁白的演武场如同一片明玉,站在栏杆后面遥想着上千着锦衣的年轻子弟,整齐的在那里一招一式的练习武艺,呼喝有声,一个大家族的雄心和豪气尽显其中,邓海东想到这幕壮观场景,不免有些为之神往。   过去的记忆中,那种对融入其中的渴望和羡慕是真实存在,并影响着他的,邓海东于是低声的说道:“便是傻儿也想有份荣誉啊。”   “你在那里说什么?”   邓海东猛的回头,月下台上穿着一套短打青衣的叔公正站在那里,瘦瘦小小的,眼睛炯炯,但看到他扎着一个发髻一副山羊胡子在风里一翘一翘的,邓海东不由的想起动漫里的一幕,一个长相猥琐的高手深藏不露,看中了一个天资极佳的年轻人后,于是他卸去了伪装,露出了真容可是毕竟没有整容!   想着这些,邓海东的嘴角弯起了。叔公的胡子好像翘的更高了,他在吹胡子瞪眼睛吗?   “你这猢狲!你在笑什么?”炸雷一样的一声吼,老头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他的面前,劈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那动作就像只大马猴一样敏捷凶猛,邓海东不是不想去挡住,可他这副身体虽然强壮但是还是不如从前的千锤百炼的,他想到的动作并没有能做出来。   所以邓海东只能捂住耳朵歪着头,被叔公一路揪着,揪进了祖庙,然后按在地上。 第七节 立世根本   所以邓海东只能捂住耳朵歪着头,被叔公一路揪着,揪进了祖庙,然后按在地上。他在纳闷,叔公却已经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祷告起来,依稀听到是:列祖列宗保佑,不孝儿孙……   然后三个响头磕下,邓海东听的心惊胆战的开口喊道:“叔公你轻些儿。”   邓世平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跟我来。”   看来他也是懒得管邓海东是不是磕头的了,再次走到了祖庙前台,邓世平盘膝坐下,然后示意邓海东也坐下,他看着邓海东,神情严肃的道:“现在和你说的话,要听好了。此乃我邓家立世之根本。”   看邓海东点头,他开口说道:“斗气自古有之,分门别类种类繁多,但归根结底为五行,金木水火土。金白木青水蓝火红和土黄,所以一看就知道对手的大概,而各属斗气又分几等,有的家族斗气同为水性,但其中分低阶水属和冰属,火系分烈和炎,如此类推,明白了吗?”   看邓海东聚精会神,邓世平心中暗喜,他继续说道:“我邓家一脉相传的是火属斗气。但是一直以来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先祖勇烈公之外,后辈再无人能练至武将级。而十代以来啊,我邓家历代子弟却只能练至武尉,叔公这一代也是如此,愧对先祖啊。”   说着老头泪汪汪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牌子,递到了邓海东手中,觉得手中一沉,邓海东低头看去,这面金属牌子上写着----骠骑上将邓。他不解的看向了邓世平,邓世平长叹一声说道:“先祖为国征战,戎马一生被封骠骑上将军,不过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历代不肖,终于封号被夺……海东儿。”   “在。”   “你知道叔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把这面武尉邓的牌子换回上将邓!洪城一带都羡慕我邓家威风,家族子弟也以武尉二字自夸,谁能知道我每日看这武尉,心中的难受!这一代小辈中我看了几番来回,资历最佳者也不过武尉的前程,今日你一梦醒来和叔公说平西侯托梦又见你使宋家换手刀,叔公以为这是先祖有灵!也许一切能在你身上实现。”   “是。”邓海东看着面前的老人,他感觉的到老人这种对家族荣誉的渴望和追求,可惜时光渐去而后辈无望,如今看到自己,听到自己这样的离奇编造,老人当成真了,他忽然有了一些愧疚,可是他一想到这个老头得知被骗后的伤心绝望,和注定而来的痛打,他更不敢说。   邓海东又想,再说自己未必没希望吧?   这个时候,邓世平从他手中取回了将牌,他身子微微的前俯,拍了拍有些走神的邓海东的腿,他说道:“不要有压力,斗气的初步,是要定神,你过去心思纯净无邪,没有太多复杂念头,这未必不是好事,来。”   邓海东不解的看着他,邓世平笑道:“斗气是火属,于是如火种代代相传,我不给你留下火种你如何能引发自身能力?记得,感觉到了手心发烫,一股热线要流入身体,你就想着,引导它凝聚到你这里,想象出它在你眉心,这样的燃烧着。”   说着邓世平的手指尖冒出了一股火苗,渐渐的在那里盘旋着,成螺旋状的翻滚腾挪。   邓海东听了宋婉言说这世间武者可开天辟地一样,记得邓世平曾经浑身烈火燃烧,也不怕了,反正除了灵魂这身体一切是原装的,应该能适应,于是他闭起了眼睛,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伸出了手。比他还紧张的是邓世平,火种传递没有危险,可是传递之后的试验却关系着邓海东是不是能使用斗气!   这也关系着家族的梦想,这扇门已经打开了吗?邓世平一咬牙,叮嘱了一句,还特地在邓海东身上划出了线条,左右一样沿着双臂汇聚眉心,两股热流纠结起来然后变成斗气之根本。邓海东连连点头,邓世平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暗中喊着列祖列宗。   瞬间他的眉心处浮现了一团鲜红跳跃的,就好像刚刚他手指尖出冒出的火焰模样,然后那火焰翻滚着,大放光芒,闭着眼睛的邓海东感觉到对面的热气,和满眼的红色,紧闭眼睛的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却不敢睁眼,只是努力的在感受着,随即他感觉到了手心有滚烫的感觉。   他心中一动,按着之前所知的线路,他开始努力的引导火焰向着自己身体内而来。这时的邓世平却脸色一变,他的胡子一颤,感觉到手中力量汹涌而去,仿佛有些不受自己控制。而同时,邓海东感觉到了热流瞬间就凝聚在了自己的眉心处,他连忙专心致志的开始让两股热流交汇纠结起来。   邓世平抽回了手,有些纳闷,他传递火种不下二百后辈,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他还在琢磨,却看到对方眉心渐渐亮起了,那里越来越亮,一团白色的光之后,听到微微的啪一声,呼的一下,一股火苗窜出,丑陋不堪的一顿乱舞之后,那片火苗渐渐的又小了下去,开始微微的盘旋起来。   这个过程内邓海东觉得头部发热,眉心明明很烫却瞬间变得冰凉,他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种可能,然后突然的啪的一声,他感觉双目之间好像开了一个窗口一样,能感觉到外界的空气,邓海东的脸有些扭曲,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感传来,他感觉自己的眉毛好像都被烧起来了。   于是他赶紧专心的,继续控制着两股热流一起,强硬的控制着它们盘旋缠绕在一起。   邓世平神情紧张的继续看着他,火苗越来越小,但在那片白光中逐渐呈现自己告知的形状,缠绕定型了,他看看火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开口道:“收进去。”   邓海东听到了,他眉头一皱,控制之下,邓世平看到火苗轻轻的缩进了他的眉心之中,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只觉得眉心内一股酸麻,不过这股劲很快过去了,在邓世平的吩咐下,他睁开了眼睛,忙去摸眉毛,逗得心事重重的邓世平也不由笑骂道:“荒唐,斗气发自自身怎么会伤了你?”   “呵呵。我,我行了?”邓海东看他笑了,心中也一喜,连忙问道,但邓世平摇头只把他的心又摇凉了,他不解的道:“那下一步呢。”   “等一会儿吧,斗气在你自身内,还要适应一会,才会定根。来,我再和你说说,你知道洪城武尉有邓杜两家。你不是见过那位杜家的少爷吗?你觉得你对上他有几分把握?”   “不用斗气的话,我一拳就能打死他。”   “斗气,就是武者的真正内在,不用斗气的不过是只会用蛮力的下等人。你今天打那两个武兵算是侥幸,他们在城主府也不敢放肆,你可知道武兵运气至手,能撕裂铁石,你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   “恩。”   “你怎么知道的?”邓世平疑惑了,因为本是要告诉他,斗气的厉害之处,激发他的好学之心,但没想到这个傻儿居然知道了。   邓海东却在那里说道:“武兵一拳能裂铁甲,武尉出手方圆百米也不可近人,至于武校发威,恐怕千米内也不敢有人靠近,武将更不得了,练冰斗气的在大海上十数里海面都能冻结,练刀的一刀能劈开山断了江河,一夜能回万里……怎么了叔公?我说的不对?”   “谁,谁和你说的什么一夜万里,什么开山断江?十数里大海能冻结了?”邓世平给他着一派乱讲给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骂道:“是邓狗儿他们和你说的?这个杀才!满口胡言。”   感觉不太对头的邓海东自然不会去说是宋婉言说的,心中此刻却不由的狐疑起来,难道被那个小娘们骗了?于是不由心中郁闷。   邓世平已经在说了:“斗者就算功力到了极致,也不过浑身上下斗气笼罩,谁能笼罩方圆百米,气散了还有什么用?至于斗气附加武器上,木刀也能削铁如泥那是自然。高到武校,一人抵的上十名武尉,百名武兵,平民那是随手就灭的。但你当对手白痴?如果是两军对阵,自然斗者云集,强者克着强者。”   “那,那斗气也不怎么样厉害啊。”邓海东说道。   邓世平急怒交加:“斗气如何不厉害?比如傻儿你天生力大,可是若是一个斗者来说,你的力量便不值一提!你能一拳打穿铁铠吗?”   “那斗气运上身的话,是不是能抵挡的住?”“弱肉强食,同等者抵挡的住,但几个同等者一拥而上却地挡不住。”   “到武将会多厉害?”   “号称万人敌,那是对平民士兵,对上武兵的话,空手而入杀他上万人马一个来回还是可以的,平西爷当年就一枪在手,突入西楚十万大军内,杀了几进几出,连斩十数名校尉将官,最终大军压上,十万军马彻底崩盘!你说武将厉害不厉害?平西爷再强,难道人力无穷吗?是斗气的作用!”   邓海东明白了:“其实说到最后,就是比谁练的精纯,谁功力深厚,能压制对方。”   “说的正是,但武技也不可忽视,若一个人空有斗气却没有胆气,十个平民也能打翻一个心慌意乱施展不出斗气的武兵。当然了,真正到了武尉这个阶段,谁不是格斗好手,便是不运斗气,也能压制的了一般的人。” 第八节 赤柱二十六   “说的正是,但武技也不可忽视,若一个人空有斗气却没有胆气,十个平民也能打翻一个心慌意乱施展不出斗气的武兵。当然了,真正到了武尉这个阶段,谁不是格斗好手,便是不运斗气,也能压制的了一般的人。”   “这么说真正的武者并不多?”   “武兵多的很,我区区一个武尉家,将来武兵都可能数百,举国更是无数,但武尉以上就少的太多。海东儿,斗气既看天赋也看悟性,也看功法,你若是有缘能学到更好的斗气,那是更好,便是不能,也不要小看了邓家的烈虎诀!记得我说的火属有烈炎两等吗?其实烈虎诀虽然有个烈,但却是上等斗气,不然先祖如何会成为大将?”   “我明白了。”   “可笑那杜家不过一个下等的水属斗气却换上了寒冰诀的名字,便自认高我邓家一头,哼!”邓世平忽然冷哼了一声,他示意邓海东转过去,然后他看了看邓海东的背影,神色负责的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手按在他的脊椎上,说道:“斗气向下,盘旋脊椎,直至这里。”   尾骨被弹了一下,邓海东给刺激的猛的一耸身,叫唤了一声,邓世平怒道:“手指一按都受不了,尾骨盘旋斗火,你岂不是要跳下高台?给忍着!盘旋一番后,斗气就会留存在脊椎中,我烈虎诀到了高深处,背后斗气光芒内会有烈虎呼啸!气势威猛无双,但你万万切记,要逐步沿着脊椎如阶梯向下,尽力走下去,直至此处!”   说到这里,邓世平神情凝重的再次弹了一下邓海东的尾骨,然后道:“这关系你一辈子,你要忍耐,要努力打下基础,这一点无人能帮你,族内一些子弟明明天赋还行,但吃不来苦,当时敷衍我了事,结果现在到了武兵阶就无法再进一步,不然怎么会容得杜家现在扬眉吐气!”   “我吃得了苦!”邓海东喊道,然后他向前挪动了点又连忙喊道:“我这就开始!”   这样才总算是把自己的尾骨从老头的中指上解放了出来,邓海东被弹的一头的汗,脸色比身后的邓世平更难看,邓世平还在不放心说道:“你一定要忍住!”   几分钟后,邓海东于明白了,为何他这么在意,脊椎上斗气盘旋向下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酸麻疼痛,越来越剧烈,并且火焰还在向着内部渗透而去,如同在用一把烧红的钢刀破开脊椎,按在其中然后慢慢向下拖动一样,而内部很快又传来一阵万千蚂蚁啃噬骨骸的疯狂刺激。   他的肩膀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死死的咬着牙,鲜血已经从损裂的下唇滴落,邓世平轻轻的走到他的面前,握紧了拳头,紧张万分的看着他,然后又转到他的身后,看着邓海东脊椎上一步一步的凸起低下,起伏不定,他在默默的看着,心中只是念着:“祖宗保佑,傻儿啊,你忍的越久,基础就越好,忍吧,忍吧……”   邓海东不知道,自己算是被这个老头懵了,虽然这也是为他。   因为其实这是邓家,祖传下的烈虎诀要到了进武尉阶后,为武校阶斗境—虎啸做准备时,才会有的一道修炼程序。而入门者在盘柱奠基时,其实背后能过火焰盘旋其上就可。   等修炼者真的到了武尉时,为深入斗气改造体质,会以脊椎颈部向下,虎口张开衡量,一段一关!正好五关!五关通透,运斗气于尾骨,六重之后斗气就深入初阶者不可修炼的地步,由此武者斗气变得更为牢固精纯运转自如。   所谓过五关破六将就是这个道理。   但其中痛苦无人能全程忍受,所以历代邓家先人包括邓世平都是逐月闯关的。不过邓世平也知道,勇烈公当年就曾经一股过关,并有遗训说:若后辈能初练斗气时,便过五关破六将,成就将会更高。   可惜多年来无人会忍受。   现在只有倒霉的邓海东,谁叫他自吹武侯平西爷托梦他,还夸他骨骼清奇之类,把自己装扮成一副家族救世主的模样呢?说起来也算他自找。   而他还不知道五关六将一说,因为邓世平告知他的时候,也不过是想尽力的让他突破一下,也许能让基础牢靠一些。可邓海东却浑浑噩噩之下,记得根据人体解剖学,脊椎成年后是共计二十六小块的。   于是,他在老头的半欺骗诱导之下,开始了过赤柱二十六阶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壮举……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月已西垂,坐立不安的邓世平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头,因为坐在他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邓海东依旧在奠基的状态之中。他的脊椎处,因为斗气的内附所以不停起伏,衣衫被震起,肩膀在微微的耸动,能听到他不由自主发出的痛苦的低吟之声。   眼看三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微微亮起了,邓世平犹豫了几番后,他伸出手,轻轻的划开了邓海东的衣服背后,一大片青紫色映入他的眼中,邓海东的背上颈部向下大半的地方,已经呈现了这样的颜色,有过破关经验的邓世平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是逐步破关向下的必然现象。可是海东儿背部脊椎处,为何关数如此密集?青紫之中一道道浅浅的白色,好像树干上的刻痕一样,逐次向下,已经快二十道之多!   邓世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关六将的位置因人而异,但怎么会如此密集呢?可是不管他明不明白,现在他面前的邓海东还在苦忍着酸楚疼痛,他已经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只是本能的驱使着自己的斗气,在逐步的按着骨节次第向下。   后面渐渐传来人声,是族内子弟晨炼的时分快到了,听到后面的喧哗隐约传来,知道此刻邓海东不能被打搅的邓世平连忙起身,脚尖一点地,一溜烟的跃下了高台,向着后方而去,同时低吼道:“止步!”   甲等房的子弟们正在议论着,因为傻儿居然被调拨到了前面,这甲等房可是族内上武兵子弟才有资格住的地方,所以自然议论纷纷,百名族内的少年高手们也失去了冷静,更何况那其余的辛苦几个寒暑还在乙等挣扎的人呢?   正在他们议论时候,他们看到前面叔公站在那里,须发皆张,神色严厉,他们连忙站住,但摸不着头脑,这止步是干嘛?邓世平已经开口了:“今日罢练,祖庙附近三百步内不可近人!全庄人等不得大声喧哗,闭门谢客!”   “是!”听到族公这么一说,族内子弟齐齐的躬身答道。   邓世平听到这如雷一样的回应,气的跳脚:“滚!”翘起山羊胡子的老头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还拼命压低了音量,失态之下,浑身斗气忽然燃烧起来,光影之中一头猛虎的剪影出现,凶狠的看着前方,族内子弟吓的面无人色,这年头族长对族内人等有生杀大权,族公这是要杀人了!   惊恐之下,上千子弟连忙仓皇转身,一声也不敢吭,亡命逃窜而去。   收了斗气的邓世平咬牙切齿的,赶紧回头,跃上高台一看,邓海东还坐在那里,看状态没有受到影响,他这才放了心,站了一会儿,神情复杂的看着邓海东背部之后,他忽然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又完全不敢相信一样,那眼中惊喜失落期待甚至少许嫉妒……若有旁观者将无法形容。   猛转身,他大马猴似的再次窜下了台去,这次他一溜烟的直接杀到了甲等房区域边上,那处族内禁地中。   禁地内守卫着的弟子们看到族公前来,都赶紧低头问候,邓世平却不理不睬,冲入了那片巨石镂空出的山洞内,这里是邓家重地,武库,珍室,秘籍……一向由上一代的杰出高手轮番坐镇,一天十二时辰戒备森严,不是邓世平亲至,任何人敢进入,格杀勿论,这就是邓家物质上的根本所在。   正靠在椅子上,在灯下翻看残卷的邓长青觉得外边有人闯入,他面露惊讶之色,身子没怎么动就已经速如闪电一样的,出现在了洞口,但他仔细一看来人却居然是神色紧张的父亲,他连忙弯腰,邓世平却没有理他,直接窜了进去,冲到最里面,打开二道内门后,进去不知道翻了些什么。   没多久,邓长青听到了父亲在里面激动的低喊一句:“上苍!”   听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如此失态,邓长青难免为之不解,但就算是他也不能进入内门,他站在那里心中惶恐,什么事情让父亲这样失态?   这时候,邓世平却已经出来了,他抓着一卷东西,关上了门后就对着邓长青道:“跟我来。”邓长青一愣,这里无人看守!邓世平已经吼了起来:“今日我族根本,已经不在此处!”   看到父亲失态的这样,邓长青连忙跟随上去,不过他还是沿途下令调拨接班者速来,就这一会儿,邓世平已经冲到了前面最少三百步外,风风火火的还在前冲,口中喊道:“逆子,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第九节 勇烈公笔注   看到父亲失态的这样,邓长青连忙跟随上去,不过他还是沿途下令调拨接班者速来,就这一会儿,邓世平已经冲到了前面最少三百步外,风风火火的还在前冲,口中喊道:“逆子,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邓长青苦笑着只能跟随上去,心中万分好奇,父亲这是怎么了。而一走过甲等区,看到族内子弟都没有修炼,他心中更奇怪,赶紧加快脚步跟上父亲。一路跑至高台下后,邓世平回头对他低声道:“不可出声!”   “是。”   邓世平眼睛瞬间瞪起了,邓长青忙捂住嘴,可怜堂堂族长之子,有望年内冲至中武尉境的高手,被父亲一看就心头发毛。邓世平却已经轻手轻脚的,做贼一样的侧头竖起了耳朵,然后又回头过来,轻轻摊开了卷轴。看到这卷轴,邓长青心神大震。   因为这分明是勇烈公遗卷,族内一等一的重宝!长卷上有烈虎诀法,有图有令,旁注先祖修炼所得,每十年才会郑重其事的拿出来,然后放在那里,供弟子远远膜拜一番而已,现在却好像地摊画一样的被父亲抓着?族内老人看到的话就算打不过父亲也会上来玩命的吧!   “看!”邓世平指着那里一处,邓长青看去,那是烈虎诀的最后一处背图,武将背图。   而上面有勇烈公的一行亲笔旁注:烈虎至此,会生双翼,此境之前,本已烈焰入骨,不想五关六将之后,却再有一番天地!然后他看到那画面上,那脊椎上五关六将的重关中间,仿佛后来又细细密密添了很多细关。   再看图底,勇烈公注:四海皆定放马南山坐镇铁狱之后,偶观囚躯才知,盘柱一关,当有二十六之数!可惜垂垂老矣不堪其痛,早十年知晓,一生功业何至于此?   没有见过这副图全部的邓长青惊骇的看着父亲,勇烈公已经是骠骑上将,而他说一旦能如此功业何至于此!比肩开国武侯吗?再说邓长青更不解父亲失心疯一样的给自己看这些是何意。   可邓世平哆嗦着手,又指到前面。   武校初图,五关六将路路清晰,勇烈公注:若后辈子弟,能忍人所不能,于盘柱奠基之时,便过五关六将,十年之内,必将猛虎生翼,至无双焰境,名扬宇内!惜哉……   “惜哉,此痛无人能忍啊。”天资极佳的邓长青明白勇烈公的千年之叹是为什么。   他少年时候,父亲也曾经让他试图如此练习,可惜过三关后,再无法忍受,但也因为当年超越他人的基础所致,所以自己现在才成为族内的第一高手,只是父亲性忍,压制自己不彰名声而已,不然哪来论到杜家放肆?   邓长青夜深人静之时也常常会想,当年若是忍一忍的话,是不是现在已经成就无双焰的武将境了呢?一想到这里,转念又想难怪历代祖先不曾要求什么二十六关,到了校境或是族长位才可以观摩此卷,年轻子弟连奠基时五关也难捱,何况这等更长久的痛苦,不过面前这人却……   邓长青疑惑的看着卷起卷轴的父亲问道:“父亲,莫非族内哪位子弟……”可是他又觉得荒谬,族内子弟境界他清清楚楚。   他的父亲果然也摇头了,但一开口就把他说昏了,邓世平压低了嗓子说道:“是最后一关,奠基要走二十六关!”   “谁?”邓长青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勇烈公所绘背图最后一关?勇烈公为之遗憾一生也不曾达到的境界?是谁能如此?   邓世平再也不讲,只是老眼含泪,连连在那里拜着高台上的祖庙,口中说道:“列祖列宗保佑,成就……”   半响后,邓世平爬了起来,拉着邓长青向着高台而去,一上高台,东方初生之日耀眼,金光万道,照在台上祖庙之前一个盘膝而坐的光头身上。   阳光正照耀在他的淤青一片的后背上,此刻看不清楚,只觉得他浑身沐浴其中,高台远山蓝天庙宇,天地之间仿若只有他一人在此!   邓世平强忍着冲动,他拉住自己的儿子坐下,然后就在那里看着,只不过他是把目光投在了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武尉邓的字牌上,眼中如有泪光晶莹,充满了期待和虔诚。   这个人是谁,他在突破二十六关?邓长青痴痴的看着前面那个人影,若是能过,十年内他会在世间掀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我邓家因为他,会拥有超越勇烈先公时的辉煌吗?天地如此辽阔,世间万物却不如这个身影,让邓长青为之专注。   邓海东现在感觉麻木的身躯,好像沐浴在了温水之中一样,尤其是背后一片,疼痛大为减缓,而斗气更为易于操纵了,似乎从外界得到了支援一样,二十六阶,他脑海中清晰的出现了斗气经过的轨迹,不,不是他的脑海而是他的眉心处。   最后一关了,是把斗气在这里燃烧附加上去,还是打通?那个啥?任督二脉呼呼哈嘿?冲啊!   邓海东一咬牙,斗气冲下,青紫全面的覆盖了身躯背后,没入腰沉入臀,尾骨的敏感让疼痛感和无法忍受的酸麻更为刺人神经,就是被折磨的已经快麻木的邓海东现在也忍不住了,他玩命的咬着牙,牙龈已经出血,左侧槽牙已经碎裂,一股鲜红涌出了他的口角。   尾骨在烧,斗气在盘旋然后瞬间深入!斗气进入了他尾骨内部,骨髓仿佛在沸腾一样!   这个时候,日渐渐向中天,侧照背部,让远看这里的邓家父子看的清楚了,他们就看到对方的背中,脊椎忽然如蛇一样的微微颤动,然后渐渐鼓起,如同蜕成了龙!但这条恶龙看上去是如此恐怖,触目惊心,邓世平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手中勇烈公的遗卷就好像破纸一样……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被阳光晒的发热的地面窜起,连接着尾骨进入脊椎,逐次回关,一直冲到了邓海东的脑门,他的眉心处忽然一烫,一股火舌喷出。觉得脑袋一空浑身一松的邓海东惊的慌忙控制,努力把它拉回头,长长的火线渐渐的,旋转着,又回到了他的眉心。   这次顺畅的向下,邓海东感觉到了最后的关头就到了,而中间居然毫无阻滞,就好像飞速下坠喷着烈焰的离子导弹一样,他咬着牙,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意念发了狂一样的用力,热流急速向下,向下,澎!   “海东儿……”邓世平扑了出去,直接把勇烈遗卷丢了,手舞足蹈的冲上去,邓长青反手接住了父亲丢下的破烂卷轴,也红着眼睛冲了上前。   最少凭空窜起了一人高的邓海东在半空舒展着双臂:“唉哟唉哟,靠!”   他落在了邓世平的怀里,一接触邓世平,他就疼的忘形的大喊起来:“死老头,轻点!”   “我知道,我知道。”   “叔公……”被邓世平小心翼翼的放下后,努力站好的邓海东想起了,这个死老头有多恐怖,他连忙胆战心惊的陪起了笑脸,令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老头笑的更小心,邓世平探头探脑的问道:“海东儿,你,你感觉怎么样?”   “疼啊,不是一般的疼,哦,我的牙也碎了?呸。”邓海东这才发现自己的牙也碎了,他吐了一口,地上一滩湿痕内几粒白色碎裂醒目。   邓长青不敢相信,这,这个不是傻小子邓海东吗?自己亡故的堂弟的那个傻儿子啊!   “还有什么感觉?长青你瞎子吗,快来扶着他。”   邓长青连忙上前,心中更为疑惑,但想起手中卷轴的图注,他也丢了下其他不理解,专心的看向了邓海东,邓海东苦笑着说道:“最后一刻倒好,舒畅多了,就好像整个背部内的什么杂质给从尾骨排了出去……这,这。”   他忽然感觉到双腿之间湿漉漉的,低头一看自己裤子已经被一股腥臭的液体湿润了,味道刺鼻难闻,而邓世平却看到的是,他背部居然肤色正常了,除了脊椎处有些凸起之外,不过这也更清楚看到那一道道的痕迹,邓世平喊道:“你盘柱的时候,过了多少关?”   “二十六啊,人体脊椎不是二十六节吗。”邓海东感觉很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老头,突然想起这个文明程度的人们恐怕不了解,果然邓世平喊起来:“谁告诉你二十六阶的?”   “啊,哦,他,他啊,梦里那个。”   邓长青在纳闷,什么梦里的那个,说的什么啊,而邓世平却一下子跳起来,这最少六十岁的老头子,穿青衣扎发髻蓄羊须,就像山精猴王一样,腾空一个空翻又一个空翻,然后狂笑起来,并发声大喊:“啊!”   邓长青被父亲的狂喜也感染了,二十六阶奠基之时就打下基础,那么他的未来不可限量,而邓家从此也必定会更上一层!这个时代家族荣誉感极强,一荣俱荣,邓长青激动之下,眼睛也湿润了。   只有邓海东不解,但邓世平的情绪也感染了他,看一贯形象威严沉稳的老头子居然这样癫狂,他咧咧嘴,用胳膊捅了一下邓长青,然后坏笑着道:“哎,老头疯了,你看他,哈哈,他开心什么啊,像个猴子,嘿嘿。”   “……海东,不得对族公无礼!”   “没有没有,我很尊敬他老人家的,但是,哈哈,真的像个猴子……”   邓长青抬手对他的后脑勺就敲了一下,无奈的骂道:“你这个憨人!有当人子骂人父的吗?”   “什,什么意思啊?”邓海东问道。   邓长青气的对着邓世平喊道:“父亲!还是扶他回去吧!”邓海东大惊失色:“你,你爹?”   邓长青真想一把就把他丢下高台去,心中只是叫苦,这天才居然是傻儿,这对邓家是福是祸恐怕还难说呢! 第十节 得意   而到了此时,就算还没有正式使用斗气,但能度过奠基二十六节的邓海东已经成为了邓世平的宝,邓海东刚刚经历近五个时辰的折磨,能体会到他所受痛苦的邓长青也心中佩服,邓长青不避腥臭的背起了脱力需要静养的邓海东,身如鬼魅的从高台另外一侧下去,沿着树林内的小路绕过了甲等房区域,然后去了禁地。   邓世平则前往甲等房宣布子弟们继续修炼如常之后,召来了内管邓平三,命令他从药库立即准备二十六份烈虎诀相配的外敷药剂,并且用的全是最好的配材。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一向惟命是从的平三都有些意外,邓世平随即严厉的命令他不得外传。   平三连忙去准备,一路跑到药房亲自进去挑选好药草,足够分量,等他忙碌完了,看看药库上房的柜子,内管不免有些心疼,暗自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这二十六份上品外药给哪些人用的?上品外药一向是用来为族公和长青老爷这样的好手准备的,难道说族内一夜之间多了二十多个好手不成?   其实真实的情况比他想的更令他震惊,因为这二十六份价值十万银的药草,是为一个人准备,这个人自然就是邓海东了。   至于禁地里子弟们也正在面面相觑,自从长青老爷背着一个臭烘烘的人回来后,他们就被赶出了禁地内圈,在外围警戒,让他们意外的是,没多久,族内的议事堂的钟声也响起来了,他们在纳闷今儿怎么了。   这钟声也惹的在演武场上修炼的子弟们为之纳闷,因为武尉邓的议事堂,是族内各内房长老和族公一起商讨事关全族大事的钟声,今天早上族公神神秘秘的不让人近演武场,然后又宣布修炼继续,转眼这族内的议事堂钟声又响起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也有人聪明的联想到了邓海东,有人说:“会不会是族公把傻儿住甲等房,各房老辈们不满,所以今天和族公闹腾去了?”   一句话说的族内子弟们又想起了昨天的诡异,和族公莫名其妙的安排,于是演武场成了菜场,人人议论人人不平,有人呸了一口道:“爷也是个武兵,那傻儿能打的爷,还打两个?”   子弟们都是年轻人,族内各房对外一致,内斗却也是有的,听到这句话于是有人哄笑,有人挑衅:“难说呢,你这身板的武兵不运斗气,还真未必打的过傻儿。”   看到自己一房的被欺负了,本房的高手自然要站出去回击:“你和我这身板的武兵不运斗气试试?”于是劝的闹的,顿时场上混乱成了一团。   而现在议事堂内,族内六房长老,连族公七人,都正在神情紧张的商议着大事。   那张勇烈公的卷轴被清醒过来的邓世平心疼的抹平了,正摊在千年梨花木的大桌中央,六房脸露怒气的老头,现在听完了邓世平一说已经换了一副不敢相信的嘴脸,忘记了和他算侮辱先人遗卷的账,而邓世平自然是理直气壮的沉声大喝:“老夫难道还敢在列祖列宗面前,开这种玩笑?”   “世平兄,你所言当真?”   邓世平也不再废话,直接带着他们向禁地而去,族内的老一辈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动,冲向禁地,这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们还人人面露红光,神情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在禁地内的子弟们看到有人冲来,正要开口,看到这一群顿时傻眼了,邓世平连连摆手:“平三到的时候,让他把药草运来。”   子弟们躬身答应,再抬头,一群老头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出了数百米,武尉邓家人丁旺盛,庄园占地数十里方圆,嫡系人口就上万,而这些老头子,最差也是个上武兵才能当到本房长老,所以跑起来这气势惊人。   老头子们一股脑的跟着邓世平杀到了洞府边的草庐,邓长青正垂手站在门口,身边还站在自己的弟弟长远。看到长老们来了,一起问候,邓世平粗暴的打断了儿子的客套,然后问:“海东儿呢。”   “在里面躺着呢。孩儿已经帮他用草汤先清洗了一下身子……”   邓长青话没说完,一群老头已经进了草庐,正屋塌上,趴着一个身材强壮的光头,赤裸了身子,看到一群老头冲进来,他在大喊:“喂喂!喂!叔公,你们想干吗?”   “混小子,别动。你们数吧!别说老夫是帮他刻上去的。”邓世平笑骂了一句,神清气爽的袖手站在一边,一群老头无需他说已经七手八脚的按住了摸不着头脑的邓海东,然后开始观看他背上的炼纹。   光头只是在那里挣扎,可怜前世今生没被六个老头这样按着研究过裸体,虽然不记得这些老头是谁,可看邓世平的样子也知道是族内的老辈,邓海东只能暗骂晦气,耳边充斥着:“一道,二道,三道……”   然后一群老头喊成了一条声:“十五,十六……”   “二十六!”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整齐大喊,震的邓海东终于忍无可忍,捂住耳朵扬起头来就吼道:“轻点儿,老子头疼着呢。”   被这小畜生毫无礼貌的在自己这一群都已经七老八十的族内头辈面前自称老子,这些老头却没一个生气的,居然立马动作变得轻轻的,声音低低的,而且都是一副执手相对未语泪先流的模样,一个个喜笑颜开却又鼻涕眼泪一把的,邓世平在那里说道:“可对?可真?”   “真,世平兄,真啊!”   “老夫已经叫平三准备了二十六份上品药,这是族内大事,这个决定可对?”   “对,对,世平,你做的对!做的对!老天开眼啊!”说着,这个老头又看了一眼邓海东,邓海东正歪着头看着他们,对上了他的目光,这老头对了他一笑,邓海东越发觉得古怪,他喊道:“你笑什么呢?族公,这到底怎么回事情?”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这一梦醒来,现在居然能打下这么好的基础,族公开心啊。”邓世平心虚的说道。   可是邓海东也是人精,他更为的纳闷。 第十一节 前尘已如梦   可是邓海东也是人精,他更为纳闷,他翻身要坐起来,嗖的一声,靠他最近的两个老头已经窜了过来,体贴的扶住了他,邓海东更为不安,他看看族公,再看看周围几个老头,他感觉的到自己好像前所未有的重要,而且这种重要是非常非常的,是无法形容的。   想到这里,越发要弄明白的邓海东于是光着身子,腿一伸,仰头看着邓世平,憋出了一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练了,我,我就离家出走。”   屋外,站在那里的邓长青扑哧一笑,刚刚从兄长口中得知真情的邓长远也低声笑骂道:“这个宝!”   在这种无赖手段下,邓海东很快明白了,原来自己居然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奠基,再详细听周围几个老头这么一说,他看向邓世平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充满了悲愤,感情这老头把自己当小白鼠的?邓世平自然是彻底放下了架子,赔着笑脸:“海东儿,叔公不也是没想到嘛。”   邓海东心中还是畏惧他和敬重他的,坐了那里憋气了一会儿后,也只能拉倒。   偏偏一个老头撞了他枪口上,忽然开口道:“海东儿,你可知道,其实我才是你的亲叔祖父呢。”邓海东一愣,再看看脸色有些难看的邓世平,又看看面前的老头,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于是吼道:“我傻的时候,我住狗窝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怎么就只有族公对我好呢。”   我靠!一句话爽的邓世平泪汪汪的,险些背过气去。一句话也噎的一边血脉上的嫡亲叔祖父泪汪汪的,羞愧不已,缩头不敢讲话。   这副场面如果被外边的子弟看到,岂不是人人要嫉妒的自杀?偏偏邓海东不领情,居然开始逐客,他说道:“族公,我累了。”   “别睡,别睡,草药马上到,你躺在里面泡些时辰才行。”邓世平连忙道,然后放声喊:“长青,快去看看,平三这个蠢材,再不送来你给我砍了他的脑袋。”   一群老头立即拍起了手,表示不满,他们也说道:“对,这个蠢货!耽误了我族大事,砍他脑袋也晚了,快去。”   正辛辛苦苦把药草准备好了,然后已经送到禁地边上的平三,在前进途中见到了邓长青,他得到的第一句就是:“你快点啊,族公他们都要砍你脑袋了。”   邓平三劳碌了一个多时辰了,汗流浃背的本想来邀功,却劈头听到这么一句,真是气的要吐血,他也跟了邓世平多年,和邓长青自幼一起长大的,也不隐瞒情绪,赌气道:“大好脑袋,族公他要就拿去,二十六份上品药草,这么好配吗?老头子今儿痰气大,就拿我出气。”   周边听到他们在斗嘴的晚辈们,一听二十六份上品药草,眼都直了!二十六份上品草药给哪些人用,难道是族公他们谁连连破关了不成,今儿我邓家这到底是怎么了?   药草终于来了,炉子已经准备好了,超大的浴桶也架起来了,一群老头七手八脚又小心翼翼的把邓海东扶着,然后放入桶内,注入温水。用药最精的正是刚刚对着邓海东表白的嫡亲叔祖父,老头一个不许插手,他吹胡子瞪眼的就握着药草,开始按着次序慢慢的放进汤里。   邓海东根本不能理解的,什么草根树枝烂叶子,虫尸骨头甚至还有一种好像调料粉的玩意,不一会儿就塞了进来,桶下面的火也越来越旺,纵火的正是族公本人,他是武尉高手,火系斗气精纯,操纵这火候也算是族内第一了。   而邓海东坐在里面不多久,光头上就汗珠滚滚了,两个老头在一边,拿着毛巾给他时不时的擦擦,又时候又伸出枯瘦的老手,帮他向着肩头浇浇水。   邓海东哭笑不得的说道:“这么多男人帮我洗澡……”   “哈哈,海东儿想女人了。”“是啊是啊,开窍了。”“闭上你的鸟嘴!海东儿什么时候不开窍的。”“对对,我打嘴,我打嘴。”   邓世平坐在火边,无奈的看着一群癫狂嬉闹的老兄弟,看到邓海东居然突破二六大关,把勇烈公想到但来不及做的遗憾补上了,他心里充慢了对未来的期待,他开口道:“安静会儿,让海东休息休息。还有,今儿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免得给海东带来麻烦,更毁了我族复兴的根本!”   这句话分量很重,他神色也严厉的很。   一群族内长辈都安静了下来连连点点头,说的是,海东能打下这样的基础,来日不可限量,但虽然参天大树再难被摧毁,可是这参天大树现在还是幼苗。   “对我点头何用,随我和先祖辈起誓!”邓世平说完起身,向往走去。   在草庐之外,邓世平当头,一群老头在后,长青长远兄弟两边。在桶内忍受着药水洗涤带来的刺激的邓海东,看到门外灿烂阳光之下的这一幕,听着他们虔诚的誓言,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也为了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本就属于这里,而曾经的经历,才只是一次梦而已。   和今日一天都搞的有些人心不定的邓家相比,住于洪城西郊的武尉杜家看上去一切平常,但下人们都知道从昨日回府后,少爷就在那里大发脾气,已经把房内下人活活打死了一双,惊动了杜家族公杜月阳后,没想到一向维护子腾少爷的族公也随即大发雷霆,严令子腾少爷闭门思过。   这场变故让下人们心中惶惶,他们也觉察不到外房有十来户人家,人人面带悲戚的异常。   且当天晚上族公就进了城,直到今日下午才回头,回来后脸色不是很好,不过之前的焦急之气已经散了一些,而今天城主府内的宋明远却一直是铁青着脸的。 第十二节 兵马使   不过之前的焦急之气已经散了一些,而今天城主府内的宋明远却一直是铁青着脸的。   穿回了女装的宋婉言淡扫蛾眉,正乖巧的坐在兄长身边,宋明远喝退了下人后对妹妹冷下了脸:“从今以后不得出城!年底之前送你回长安去。”   “我不去,我要陪哥哥。”宋婉言陪着笑拉着宋明远的胳膊,只是摇晃撒娇。   宋明远岂能再纵容她,一翻袖站了起来,指着妹妹,宋明远怒道:“他邓家杜家打死打活和我何干,但你出了一点意外我如何和双亲交代?你胆子太大,若不是邓家那光头算的上武艺了得,你出了意外,为兄就算灭了杜邓两家,又有何用。还笑!”   “哥哥,我不敢了。”宋婉言吐吐舌头,心中却一点也不怕自己这个哥哥。   “明明你为邓家牵连,为兄还要去感激他一番,明明你因杜家妄为险死还生,他杜月阳登门,百般自责,我还说不得多少!为兄主政洪城以来,两家争斗加上我宋家势力庞大,两家族公对我都恭恭敬敬,但这一出之后,为兄若不做点什么岂不被外人耻笑?”   “谁会笑你嘛,是婉言不懂事,再说下了禁言令我看哪个敢说出去。”   “笑话,世事险恶岂是你所能知道的,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杜家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又已经得罪了我,还会留手吗,杜邓二家今日必定有一场大斗!到时候有人传出去说是为你,岂不是丢尽了……”   “他们敢说。”   “这市井小民哪个不敢背后说三道四图嘴痛快,消息一出,说你和邓家子弟钻了狼山,那邓家子是个好汉也就算了,可是居然连斗气也不会使,我看你到时候羞不羞,我到时候杀他杜家却会为人耻笑,我不碰邓家更会为人所笑!”   “那,那你难道要对邓家下手不成。”   宋明远瞪着宋婉言,看她那副忽然有些焦急的样子,为之一愣,宋婉言看到兄长眼神古怪,掩口之后一跺脚:“你杀吧,杀光了才好。”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妹妹气走了,宋明远站在那里半响之后语气奇怪的道:“荒唐!来人,给我看着她不许她出门一步。”说完一甩袖也气呼呼的走了。   兄妹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回到闺房的宋婉言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口一树还没到季的梅花,她眼神迷迷茫茫空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宋明远,他回到书房之后,提起笔来摊开纸,悬了手腕半天后,滴落了一片墨团,索性把羊毫一丢,他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天,也暗自琢磨起来。   “少爷。”一直站在门口的,他的跟班宋泽低声的喊了一句。   宋明远抬起眼看着他道:“有话就说。”   “少爷,依小的看,这洪城只留一家为妙。”   “你说全了。”   “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之后,宋泽低声的说道:“小的随少爷到洪城后,也在外走访了一番,民间敬畏邓杜两家者甚多,历代城主都是任由两家相对,以得平衡,但您和他们不一样,您是代表了宋家,若您任城主,洪城依旧是由武尉杜邓说了算,族内那些人恐怕会借题发挥,说老爷您被区区武尉架空,数载无为。”   “这是父亲大人的意思?”宋明远皱起眉头看着宋泽,宋泽默默的点点头:“请少爷决断,老爷也只是建议一番。”   “呵呵,老爷子和我这个做儿子的建议一番,还需要通过你来转告,他是怕我到时候依着他的话去办,却又办的不好,丢了他脸面吧。”   宋泽看着这个自幼和自己老主人就不亲的少爷,他叹了口气之后说道:“少爷,老爷这样其实也是为你好,若少爷你做乱了,他也好为你说话啊。”   “难道他亲笔一封,还怕我这个做儿子的卖了他?退下。”宋明远喝道,腾的一下起身站在了窗口脸色更为难看,因为家族得以高位的宋明远,年不到三十,饱读诗书偏偏因为幼年时一次落水受寒,伤了根本,所以从此修不得斗气,于是整日在家族内也并不受人待见。   只有宋婉言喜欢他这个哥哥,天天跟着缠着,兄妹感情甚好。   所以杜家所为实际上已经触了宋明远最不能碰的一处,就算杜家是无心之失也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意外,宋明远却怎么肯罢休,更何况他还听说,杜家的那位曾经在外放话,说他和自己族内其他子弟也有交往,显然是知晓了内情所以未必真把自己放在眼内!   足足站了一个时辰之后,他好像想定了主意。   “也罢,索性如此。”于是宋明远一拍手,刚刚消失的宋泽又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门口,宋明远道:“去邓杜两家传我的话,并告知全城百姓,一月后洪城至北海盐路竞标,本城主另添彩金万金。”   “是。”   “另外,夺得头彩者,城主另有实权正职授予。”   “敢问少爷,是何正职?”宋泽问道。宋明远却回头阴森森的一笑:“你只能私下说出去,是洪城兵马使!我大唐正武尉职。本公还将托付他全城巡查安检,和一定的杀伐之权。”   “公子英明!”宋泽大声的道,心中却深深为之惋惜,假如明远少爷能修炼斗气,再加上这样的手段能力恐怕早就官拜武校了,若是洪城这关能过的话,少爷未来未必不为家族所重啊!   在宋泽的安排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播了出来,半天之后全城轰动,人人把目光投向了杜邓两家和紧闭的城主府邸。杜家内,一直还紧锁眉头的杜月阳却一合掌:“好了好了,这心思总算放下了。”   “老爷何解?”   “老夫一生什么也不怕,就怕不知道别人的后招。他宋明远妹子差点死在我族手中,能不记恨?可惜他宋明远在族内实力不济,压不住场,无奈之下只能出此烂招想让邓家为他出头,这一出更说明我消息无误,哈哈,宋家有人和我说明年年中,这宋明远就会滚蛋了,要我多使点手脚,既然这样,那我族就夺了这兵马使来。”   “子腾少爷自然是手到擒来。”下人狂拍马屁。   听到这句话,杜月阳却只是淡淡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摆手要他退下,门掩上之后,杜月阳坐在那里哑然失笑:“武尉邓,知道你有后手,我武尉杜难道真靠子腾这纨绔撑场面吗?宋明远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就怨不得老夫了。”   而邓世平则是在为鬼哭狼嚎的邓海东换第三道药汤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 第十三节 大言不惭   而邓世平则是在为鬼哭狼嚎的邓海东换第三道药汤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   听完了邓长青的禀告,邓世平还在沉思的时候,浴桶内给煮的浑身上下红彤彤的邓海东脑袋上顶着一片草叶,直接就叫了起来:“这城主也不是好人。”   邓世平眼睛一闪,看着邓海东问道:“如何不是好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已。你们有这成语吧?”邓海东问道。   “什么叫你们,你是我邓家子弟。”邓世平最恨的就是邓海东时不时的问他:哎,你们也这么说啊,哈哈,那你们知道这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吗?不知道吧,哇咔咔,火小点我就告诉你,梦里那个和我说的……   有时候邓世平甚至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鬼上身了,而且令人愤怒的是,他一旦胡言乱语就扯梦里那位的大人物,邓世平是骂不得也信不得,可怜平日威风凛凛的族公,跺一跺脚方圆百里也会发抖的武尉邓招牌,现在本就被黑烟熏的脏兮兮的形象全无,还要时不时的受这个傻儿撩拨几下,老头有时候被他气的,恨不得当即就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才好。   但一听他这么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邓世平抚掌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不过,海东儿你要切记,这不是宋明远坏,而是我们武尉邓能让人看重,这是我们的本事。”   “被人算计还自夸是自己有本事。”邓海东连连摇头,不服邓世平的逻辑。   邓世平洒然一笑道:“这难道不是个机会吗,五场比试,夺得商路后还能得兵马使,你可知道,一旦为兵马使代表了什么。”   邓海东想都不想,直接答道:“这还不简单,扛着官府的名号巡查全城,给他杜家没事情就找找麻烦,他敢反抗就是造反,就是挑衅官府!不反抗的话,几次三番的收拾一番,杜家肯定人心惶惶……”   看着昨日还是白痴的家伙,在这里侃侃而谈,除了知道他受到“平西爷梦里指点”的族公邓世平之外,其余的六房长老都已经听的傻了,这些老道的分析和手腕不是久经风雨的人怎么能想的到,可他们却不知道,邓海东的灵魂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本身就不算什么好鸟,这些手段他被人用过,也给人用过,说起来自然是一气呵成,又有体会又有经验。   “这真是海东儿?”几个老头在一边窃窃私语。   门口站着的长青和长远兄弟俩,帮着父亲打理全族上下合击数万人丁的大小事务,在这个时代,起码在洪城内算的上是顶尖的能者,听了邓海东的一番话,也不由的心中发寒,心想这傻小子幸亏是我邓家的。   这个时候,邓世平突然问邓海东:“你想不想当?”   轻轻一笑,邓海东仰起头来,想了想之后,这厮居然大言不惭的说道:“没兴趣,大丈夫当驱十万儿郎纵横万里江山,族公你的格局太小了。”   因为他现在越是了解越是明白,这武尉邓就比同后世联邦直辖城的一方地头蛇而已,兵马使大概就是区区一城的治安署长而已,这职位比起当时自己骑着星舰,在九天之上,繁星之间眨眼就千里万里的气派,显然是不值一提的。偏偏一群老头和全族上下,还都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仿佛天下第一的模样。   笑死人了!   但他可不知道,这个年代,能说出这样豪言壮语的,并能有如此自负心胸的,无不是一方镇帅,国朝名将!   而他就好比一个出生在消息封闭的深山乡村内,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走出村口一步的孩童,一天,家族长辈亲切的蹲下身子,捏着根糖果,然后笑眯眯的问他将来想干嘛,这孩童却劈口道---某家志在天下……   于是他一句话说完后,全屋的人齐齐的转头,长青和长远兄弟两个惊骇的相顾几次,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曾经随父亲走过些地方,见过些人物,可是谁能发此豪言的?这些话一般人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几个老头都在那里眨眼,邓海东纳闷了:“看我干什么?”   “他老人家,还教过你这些?”半响后,邓世平犹犹豫豫的,畏惧的看着邓海东的光头,低声说道。   邓海东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了,无奈的一笑,不承认也不否定。周围几个听的云里雾里的老头们焦急的问道:“哪个老人家?”   邓海东眼睛看着邓世平,邓世平连忙一声断喝:“这些不是你们能问的!”   族内几个老头听到这一句,立即跳了起来,其中邓海东的嫡亲叔祖父更是破开大骂:“邓世平,我如何问不得?难道我还会害了海东儿不成?”   邓世平挥手把火焰一掌拍灭了,伸出手又试探了一下药汤的温度,对着邓海东道:“好好休息一番,到晚上我来教你如何使用斗气,这药汤三天泡一次,每次三遍,一月内你斗气基础就算牢靠了。”   “好。”   “那些,能对他们说吗?”邓世平看着邓海东问道,邓海东看看周围面露期待的一群老头,和长青长远兄弟两个,他觉得自己不能太不近人情,只能轻轻的点点头然后道:“绝对不可外传。”   “你们听好,是开国武侯平西爷托梦给海东儿的。”   几个老头牙齿打颤,邓世平想的心中得意,他又加了一句:“宋无涯都曾经教了海东儿刀术!不然你以为他能空手翻了两个上武兵吗?”   邓海东看他们不信,赤条条站了起来,跨出了水桶,用毛巾擦拭了身体之后,他微微的活动了下四肢,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日头已经偏西,门外草坪一片红光。把短裤套上后,邓海东走到了门外,他看着邓世平道:“族公,长青和长远两位,谁最能打?”   他连叔也不叫了,可是谁敢和他计较?夕阳下光头上闪着一圈金光,大家听着族公那句话后,现在看他眼神都直了,邓世平听他一问,知道他的用意,说道:“长远武技更精纯一些。海东儿你可要留情啊。”   邓海东扑哧一笑,看向了长远,他说道:“不运斗气,我们试试?”   邓长远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不敢上去,几个老头却在喊着:“试试。”他们不是不相信,邓世平岂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邓海东白痴了多少年,一梦醒来翻了两个武兵,杀了十四个好手之后,还完成了二十六节奠基关,若不是神迹,又有什么理由?   但他们真想亲眼看看。   听到父亲也催促了,邓长远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邓海东说:“放松些。”裸男一派高手气象,一抬手,一个古古怪怪的姿态摆了出来。   邓长远被催促着,只能迎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个老头却一起喊道:“不可运气!”邓长远眼泪都要下来了,谁说我要运斗气的,我敢吗?   委屈的看了一眼父亲,他一咬牙,双拳一合:“请!”打定主意只防守了。邓海东看的明白,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突然的当胸一脚就踹,这幅姿态落在邓长远眼中,破绽甚多,他随手伸出去挡,可是才挡住一脚,就听到耳边风声。   慌忙之下,邓长远再抬起手臂,却被邓海东一个高鞭转下,横扫向了肋骨空挡,手已经抬高的邓长远慌忙向前冲来,邓海东一笑,腿已经收下,手挡开了对方一拳,下面快如闪电的左膝顶起,澎的一声正中对方的胸口,打的族内格斗好手一阵胸闷,没反应过来时就觉得打去的拳头被缠住,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人就飞了出去!   邓长青在一边大惊失色的喊道:“缠手术!十八摔!”   几个老头浑身哆嗦,他们看的分明,邓海东一腿快似一腿分明是北海武校谭家扬名宇内的连环打,随即那诡异的膝肘之后,左手格开长远拳头的时候,一绕一缠就抓住了长远的手臂,然后身子一转,背靠入了长远怀中,一发力,长远整个人就从他头上飞了出去,四脚朝天。   而缠手正是武侯曾经的绝技,注入斗气加持大枪上,一圈一震,多少对手兵器丢开,空门大露就此丧命!至于十八摔不是镇北候马家的绝活吗?马家子弟走过乱军之中,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邓海东却在那里暗笑:“什么缠手十八摔,小擒拿和过肩摔而已,靠!”但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只是摆出一副你们看到了吧?这种很牛的姿态,晚风吹过,腿毛乱舞,可怜那邓家一群白头翁看着这场面无不激动的老泪纵横。 第十四节 天下事   到了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族公邓世平再多说什么了,每个人都知道邓海东的不凡,并确定了他的高高在上。   一向眼高于顶的邓长远,是全族少一辈的武技总教习,现在看着邓海东的眼神却可怜巴巴的,想求些招数过过瘾又不敢开口,而邓海东心中都乐翻了,他想自己以后就算没太大出息,起码邓家不倒,自己就会不愁吃喝了。   如果邓世平等人知道,这位刚刚大言惊人的未来邓家第一招牌,现在想的这些,恐怕早就一哄而上,斗气狂闪把这个骗子轰杀成渣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   所以邓海东躺在草堂内,族内第一医术高手,三叔公亲自上阵,脱光了上衣,蹲了他身上,用尽全力不惜损耗斗气本源的,给他进行药汤后的按摩,以让身体更好的恢复,让药力能入骨三分。一双大手舞动的令人眼花缭乱,噼噼啪啪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邓海东趴在那里,舒服的哼哼唧唧,三叔公的手起手落时,一股股热气就冲他的背脊处透入,然后慢慢的轻柔的在他身体内来来回回,之前被吸收的药力现在更深入血肉骨骸之中,邓海东懒洋洋的眼已经睁不开了。   半天以后,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平三已经把药膳端来,陪着药汤滋补内脏的药膳清香扑鼻,饿坏了的邓海东吃的满头大汗,一边的老头们还在连连夸赞:“能吃是福,多吃点。”邓海东这骗子却不明白,自己一筷子下去,足抵得上这个时代平民三口之家半月的口粮钱。   整个一天族内老辈们全部失踪,武教习和斗气教习也失踪了,族内子弟们都不知道家族内发生了什么大事,有内三房消息灵通点的,听药库说平三叔今天提走了好多药草去了禁地,这群好奇的家伙于是去禁地探头探脑,禁地内的长辈子弟们都站在外围,如临大敌的戒备着。   族规森严,子弟们不敢造次,只能分别回家,不过心中难免又在胡思乱想,议论纷纷,又有消息说到了城主令,说还有一月期的城会要开始了,这次城主居然加万金,令授予头名全城兵马使的实权,上百名全族顶尖的子弟顿时摩拳擦掌,决定加班加点突击训练。   而禁地内,草庐远处的一处屋内,灯光下的邓世平正在和几位长老重申:“全族不惜一切代价,将海东打造成才!外边的事物和教习暂且丢给长青长远兄弟负责,我们几个老的,这个月就陪着海东儿。老三。”   三叔公连忙站起来。   邓世平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老三负责每日给海东儿舒展筋骨,按摩固体。我负责教他斗气运转。老二,你不是他亲叔祖父吗?想尽办法再去找点私货,给你亲侄孙滋补滋补!他身体的调养交给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   “其余人有什么私房的拿出来,我虽然是族公,但我邓世平向来以全族为重,等海东儿有个样子了,每房交出二名上佳的幼年子弟跟着他,以后就算他的人,海东儿有出息了,这样各房也算全沾了光,我这说法可公允?”   “公允,公允。”“不愧是族公。”“那是,不然当年我能选世平兄吗?”   邓世平心中暗笑,拉你们过来,还不是为了我两个儿子能和海东儿近乎近乎?起码我这房要走在前面。他这想法,族内的二叔公,也就是邓海东的亲叔祖父感觉到了,可是他白天被邓海东这混不吝一顿讽刺,底气已经彻底没了,现在哪里还敢跳起来说不满?   只在心中暗骂,邓海东这傻儿,什么时候邓世平他对你好过的?其实邓海东哪里傻,他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族公最大,辛苦来一遭不抱大腿却和大老板对着干,不是拿自己前途开玩笑吗?   所以邓海东对长青长远兄弟也是格外客气。两人都已经四十上下,正是体力精力处在巅峰的年龄,兄弟两个人坐在邓海东身边,只是陪他说说话,虽然长远性子急躁,可是现在敬畏这被武侯托梦的骗子,他哪里敢造次?   而邓海东当然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问东问西,还八卦的问好兵事的邓长青为何不去军队。   邓长青苦笑着道:“父亲不允,更何况我一个武尉,在天下又能算得了什么?到了军中也不过是区区一偏将职位。”   “何况还未必,比如城主宋明远的家族,宋家高手宋缺领的赤骑军,军内大小将佐还轮到外人吗?天子都别想插进手去!”邓长远道。   邓海东奇怪了,他问:“那我武尉邓家为何没有军队?”   知道他之前是傻子,邓长青耐心的道:“国法规定,武将才可有私军,兵马不过三千。不过现在世道越来越乱,这武校以下人丁薄弱势力渺小,还不敢造成,而武将家哪个不是权倾一方,属地千里的豪强,谁能查的出他们多少兵马?”   “何况武将上还有两大镇帅,一是安西节度李继业,正是武侯的后人,一是江东节度魏虎臣,是二百年新晋豪门。两镇帅东西各一,中间是长安。”邓长远说道。   草庐内裸身座谈天下大势的邓海东点点头:“正如我们洪城的局势,哈哈,我看这种烂局面迟早要出事!”   “是啊。”   “那我们就先把这兵马使拿来,把杜家灭了吧,爷看到那油头粉面的杜子腾就觉得腻歪!敢找爷麻烦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哼。”邓海东勾起了旧恨,从天下雄图醒来,开始纠结被人打闷棍的事情,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十年太晚,一月正好!   他刚刚不是才看不起这职位的吗?兄弟两人看着他,屋外已经响起了大笑声,邓世平走了进来:“好,好,海东儿,一个月后拿下这兵马使的职位!我信你能。”   邓世平进来后,坐下将刚刚的商议通知了两个儿子之后,就随即命令他们出去,邓海东业明白,自己学习斗气的又一个关键时刻到了。   不多久,邓海东按着邓世平的教导,他沉身腿曲,脚跟虚抬,腰腹轻提,肩松眼平,很快的,邓世平看到他的身体微微的开始有一种似动非动,如在马背的感觉。   站马步能轻易站出一个马来?平常子弟也许站几天才能掌握的程度,邓海东却上手就做的异常老道,邓世平已经对他身上的异常统统理解为天授,假如如常人的话邓世平还觉得奇怪呢,而邓海东也在纳闷,好好的说教斗气的要老子站马步干嘛?   难道接下的一招是胸口碎大石?   看他有些走神,邓世平开口说道:“现在要全神贯注你眉心的火种,催动它旋转,直到感觉发烫到好像无法忍受之后,你让它然后下至肩背处,这里。对,感觉到这里热了之后,再臆想斗气向前,从右拳处冲出,同时你用单臂发力挥出一拳试试。”   “那为什么要站马步呢?”邓海东不解的问道,他不习惯这种姿势也不觉得舒服自然。   邓世平瞪了他一眼:“出拳自然要解腰腹之力,从下而上辅助斗气前行。”   “什么莫名其妙的道理,我站着一拳挥出不更好吗?”邓海东不服,对纯格斗的理解他不认为自己弱于对方。   所以邓世平呆呆的看着这个不服管教的不孝侄孙,就这样改变了姿势,他站好了自己认为更为舒服的格斗姿势后,原地跳步来回几下,也没看到一边的邓世平已经要被他气的昏厥过去,他口中却突然大喊起来:“烫了,烫了,霍霍。” 第十五节 流火炫   所以邓世平呆呆的看着这个不服管教的不孝侄孙,就这样改变了姿势,他站好了自己认为更为舒服的格斗姿势后,原地跳步来回几下,也没看到一边的邓世平已经要被他气的昏厥过去,他口中却突然大喊起来:“烫了,烫了,霍霍。”   然后用力一拳!轰!邓海东大叫:“我靠!”甩手,因为他手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火光,他惊喜的左手握住了右手,高举起来回头扑向邓世平:“叔公你看,这斗气原来是这样的,只要脑子一热就行了!”   “你且双,双拳试试。”邓世平颤声道,虽然他很不解为何邓海东这样更容易发出斗焰,更懒得计较这厮说的些混话。   行动中可以出拳时附加斗气,这可是中武兵才可以做到的水平,而更高深的无须准备意念随发,就会有斗气保护全身,那是上武兵的境界,到了武尉……他一入门就是中武兵,这是二十六阶打通的原因吗?在恍惚之间,邓世平忽然看到邓海东又扑到了自己面前,两手红红的在那里跳,邓海东狂笑起来:“脑子一热,两记勾拳多简单,我再出去试试!”   ……   草坪上,一个人影在那里翻飞着,欣喜的大叫着,拳打脚踢之间,微弱的斗气在他拳脚上附加着,如同流星一样划出一道道轨迹,邓世平激动的跺脚连声叫好,邓海东兴奋不已,身影如风,斗气催发处,对着一颗大树一拳打去,然后抱住拳头叫苦。   乐的邓世平大笑起来:“痴儿!你这斗气不过是我给的一些火种,你还未曾养出自己的斗气,空有斗焰有什么用?”   怪不得觉得这么容易,有些觉得不对呢,邓海东郁闷的看着已经破皮的拳头,他问道:“如何养育自己的斗气?”   “唯有苦练,每日冥思,汲取天地之力,催动火种,直到火种变成了蓝色,那就是属于你的斗气了。”   “就是催动它不停的旋转?”   “不错,至于汲取天地之力,你看这图示,意念从你身体这里,这里,这些地方也是你到上武兵时,斗气覆盖全身的出处!不要小看这淡淡的一层斗气,足抵得上一件上佳的铁甲对你的保护。”   “我说的嘛,果然不是这么容易的。”   邓世平看他有些懊恼,怕他失去了信心,连忙解释道:“你现在做的程度也并不容易,那是因为你通了二十六阶才能这么快做到流火炫的初步的,你可知道族内子弟,要从无到有,走到你这一步需要多久?”   邓海东没说话只看着邓世平,邓世平举起了手:“资质好一点的,比如长青当年也用了三个月。资质差的,甚至一生也无法催动斗气。我当年也足用了三个半月!”   “那你还说我一个月后去抢兵马使。”邓海东笑了起来:“对我这么有信心?”   邓世平听到他这么说,立即变得神色严肃,他开口道:“平西爷在上,岂能不保佑你,区区第一关入门算的了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邓海东大为不满,明明是我努力是我的天资,怎么能算到什么平西爷头上,却不敢说出口。只能乱扯话题,去问邓世平其他问题。   听他仔细问烈虎诀的详情,邓世平解释道:“烈虎诀入门时就和你刚刚那种情况一样,双拳可以附加斗气,称为流火炫。等到你的斗气成功,跨入武兵阶的时候,你就必须双臂练到能贯穿斗火,这个程度叫做双翼炼,所谓双翼炼到了武校后期时,就会化为烈虎双翼一举让人跨入武将境!而叔公我达到的武尉境叫火如荼,浑身斗气弥漫隐约虎形,下一步到了武校境则为虎啸天,斗气就真正的形如烈虎啸天了!”   听他这么一说,邓海东喊道:“我明白了,其实每一步都关系到后面,一切是为了武将境做预备的。”   “说的不错!我烈虎诀乃上品斗气诀,自然意境深远,形式连贯!”邓世平笑眯眯的说着,心中异常满意邓海东能完成流火炫的入门,虽然这根本就是他认为邓海东肯定能做到的,不过亲眼目睹他的确可以施展斗气,还是让悬了很久的心彻底落到了实处。   既然上了路,还怕他走不远吗?   抱着同样心情的骗子此刻也很激动,只要能催使斗气就证明自己真的融入了这个斗气的世界了!   邓世平看到邓海东的模样,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光头,继续解释道:“虽然只有流火炫,双翼炼,火如荼,虎啸天和无双焰,这五层境界就可为上将。但你要知道每层都有三个档次,火系斗气就以火色区分,分别是淡色,蓝色,和青色!而青色光影浮动如同碧水时,就是你这个阶段的斗气大成之时。”   “那么这里的火种呢?”   看他虚心好学,邓世平大为满意,拉着他的手坐下说道:“这里的火色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而且这火色是最最基础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所以你现在万事不要想,先将这眉心火种练成青色才行。”   “你不会又骗我吧,说不定别的子弟修炼烈虎诀时,火种只要红色就可以。”邓海东吃了一次亏了,有些防备对面的贼老头。   邓世平才觉得傻儿谦虚好学的,没想到不过刚刚坐下,这厮就冒出这种忤逆之言,老头给他气的山羊胡子直颤。邓海东看着他神色,却当他是恼羞成怒,结果他表现的比邓世平更不爽,他连声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叔公你难道就不能和我说实话吗,上次我牙都咬碎了,我也是人啊。”   “我就问你一句,你这憨货到底练不练?”邓世平举起了枯瘦的手掌青色火焰缭绕,眼珠凸起,表情恐怖无比。   邓海东大惊失色,他连忙改口道:“练,我练还不成嘛。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谁教我斗气呀。”还伸出手来体贴的给浑身发抖的叔公揉揉胸口。   邓世平杀伐果断了一辈子,怎么能想到自己临老会遇到这么一个二百五,没皮没脸的!但看他那副样子本来怒气冲冲的邓世平不由扑哧一笑,于是满掌斗气急速回撤,老头连忙收敛了心神,好险没烈火焚心出了岔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调的脸色正常。   可眼睛一瞥到那光头就歪着脑袋看着自己,脚还落了地上仿佛随时准备逃跑,邓世平气又上了心头,立马咬着牙吼道:“练啊!”   邓海东心中悲愤,这猴叔公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封建家族制度真是害死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偏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清爽的俏脸,他于是猛的回头问道:“叔公,我邓家是婚姻包办,还是自由恋爱?能一夫多妻吧?”   邓世平愣了半响,邓海东心中担忧,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会,邓海东忽然发现老头好像脸色又变了,本能的正要跳床逃跑,却已经被一把抓住了,邓世平扯着他的胳膊就痛心不已的说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混炎爆舨,还是自幼练来,能一斧夺旗!我烈虎诀焰色纯净,乃上品……”   “……好了我知道了,您忙吧。”邓海东连死的心也有了。   邓世平怎么能不和他讲清楚呢,看他那不上心的样子,于是干脆劈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教训道:“再说我烈虎诀怎么能去水上爆舨?水火相克是天意!要练到水火相济最少也要到武将境,也许还未定!万万不可冒险托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邓海东只听的脸色惨白,这厮就如同看鬼似的看着这猴叔公,有气无力的道。   邓世平看他样子更为恼怒,连珠炮似的对着他喊:“还有!我武尉邓家当用大枪,烈虎在身大枪如龙,风云际会,先祖勇烈公就靠此在沙场十荡十决,打下我邓家名号的,你如何能说用什么斧头去夺旗子!” 第十六节 明台连六窍   倍受打击的邓海东被族公的一顿教训,给训的半点脾气也没有,只能垂头丧气的放下春心,开始准备按着口诀认真的修炼斗气。   邓海东知道斗气将是自己立足此世的根本,而且自己胡言乱语拖出了武侯平西爷托梦这么大牌子,却没干出点什么样子的话,时间一久等这些老狐狸渐渐的看出些端倪来,恐怕自己面临的麻烦就大了。   要堵住他们的疑惑,只有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才行。   一边的邓世平只看到这憨儿坐了那里,盯着口诀看了半天,一句话没说也没做动作,他忽然想起了这憨儿怕是不认识字,心中于是觉得微怒,开口要和他再讲,邓海东却抬起头来问道:“族公,流火炫这层口诀,说一生二,二为一,运转自如则生生不息,以种为本,从六窍之门,合入天地之力以成明台之焰。”   他是平西爷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识字呢?邓世平心中汗颜,然后问:“如何。”   “那一生二,不就是你给的两路火种合二为一吗?”邓海东不解的看着他问:“难道我还要将这火种再分开,再合起来?”   “不必,这句话的重点是以种为本。你刚刚说的那两句是介绍火种来历,意味传承。”   邓海东恼火的喊道:“那就是说,这两句是废话啦,还好我问你一下,不然又出乱子,这简直是误人子弟嘛。”邓世平心口热血翻涌,拍了床板骂道:“不孝子乱说什么,此乃勇烈公所著!哪里轮到你来评论?”   看他又要罗嗦,邓海东连忙转回身子低头去想,旋转火种,发出斗气,以刚刚族公指点自己的六处地方,双肩,双膝,双肘处微微探出头,然后缓缓的引回天地之力,再从脊柱汇聚向上进入眉心,让纯粹属于自己的力量融入火种,最终夺取外来火种的全面控制,然后形成火焰。   觉得该是这样,但又有些不放心,他去问邓世平,邓世平听的连连点头:“正是这个意思,我让你先看口诀,就是要你自己去理解领悟,这样冥想入定时,就不容易出错。”随即又对他进行了详细的解释。   邓海东听了之后,很理解为何先让自己去想,于是他说:“潜意识,有道理。”邓世平愣住了:“什么迁移时?如何能迁移,明台藏气本……”   邓海东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了,靠,什么听力和水平,一夫多妻都能听成一斧夺旗,六十多岁了还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文化真可怕。他干脆的闭起了眼睛,对着邓世平的方向摇摇手,然后站好了马步,身形微微颤动起伏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的催动眉心内,所谓明台之火。   这个时候,他倒知道自己蹦蹦跳跳的玩自由搏击姿态肯定不合适了。   明台内微弱的两股红色成螺旋,在纠缠着,意念注入时,邓海东感觉到了它立即开始了转动,心中不敢怠慢的邓海东连忙一边催动着它缓缓转动,然后按着邓世平详细说明的办法,将斗气微微剥离出火种,此刻旋转的火种就好像一朵花,一层花瓣脱离在他脑海内化为红线,向着他示意的方向而去。   一路而下,斗气在血肉之中行走没有丝毫障碍,很快抵达了左肩处,邓世平瞪大了眼睛看到这傻小子的肩膀上有红光闪耀,贯穿了左边的肩,锁骨前后。他满意的点点头,仔细去看下一步。这时候邓海东已经控制自己的意念,引导着那分离的小片火种在那里缓缓吸收着外界的力量。   努力想了一会儿后,专心致志的邓海东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好像空气又如水一样,正向着自己控制的斗气处靠拢,然后吸附上来,火光一旺,就好像油撒入了明火内,于是剧烈燃烧了起来。在一边的邓世平看着他的进展之快,欢喜的手舞足蹈。   邓海东心无旁骛的连忙开始回收这股力量,将它向着肩颈中央的脊柱上端而去。他的后脑勺下半部处,一个红点开始发亮,邓海东感觉到了之前经历的二十六阶处处都开始发烫,那股热流已经注入其中,在里面来回循环着,因为注入了自己的意念,和火种的辅助。   所以他放心的收回了心神,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向了明台,明台的旋转火种现在速度微微的慢了一些,邓海东探出意识又拨动了一下它之后,开始了第二道分离。分离的过程小心翼翼,越是向后,越是艰难。而邓海东不知道自己还是被这贼老头骗了。   因为奠基之后,真正的流火炫之前,分离火种来引导力量培养自己本源,是一个需要六步走的过程。老头却要他一步走完!当然,这一步走完对奠基入门极有好处!   并且,明台处这火种色泽,并非一开始就要练的火色纯青,因为这个要求对于火系的入门者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火色转变是随着功力越深而自然而成的。   不过邓世平已经准备好了一些办法。   时间慢慢的过去,屋外的族老们在安静耐心的等待着,大气也不敢出,室内的邓海东站在那里,本就微弱的火种在经历了三个时辰之后,开始变得几乎难见,如同风中火烛飘摇欲灭。邓海东额头上大滴的汗水流下,他努力的在控制着,自己已经完成的五道引导,现在脊柱处变得滚烫,就好像一股岩浆注入了合金管一样,在里面来回流淌着。   五股意识这个时候已经合为一种,邓海东的思维现在正在明台,但眼前那旋转的火种已经从之前的内视时的“半尺”变成了指甲大小!   难啊,意志如刀,可是要劈开这么小的目标,不能让它熄灭还是难啊!邓海东的身体已经在真正的颤抖,潜意识操纵下,五处窍门的能量不停的注入脊柱之中,力量激荡让人振奋,可是客位越强,对比下明台处的感觉越微弱。但邓海东坚决不放弃。   就在这个时候,邓世平身形闪动,一瞬间绕到了邓海东的身前,他的指尖冒出了轻微的一缕火焰,然后缓缓的,神情紧张的点向了邓海东的眉心。   正在焦急之中的邓海东忽然觉得白色光幕之外一股力量在接近,而自己面前的火焰仿佛受到鼓舞了,一下子膨胀了一倍大小,邓海东大喜,意念如刀狠狠劈下,火种一分为二!邓世平心头一震,他刚刚探出本源之火,引的还能受到自己控制的火种旺盛起来,于是邓海东能轻易劈开它,可是因为同源且刚刚心神相交,所以族公邓世平的本源也如同被外力劈了一记!   武者的斗气本源是一生根本,没有谁敢把本源交付他人宰割,因为一个不好,就会让斗气受到根本伤害,一生功业也将大为打折,甚至灰飞烟灭! 第十七节 壮烈   武者的斗气本源是一生根本,没有谁敢把本源交付他人宰割,因为一个不好,就会让斗气受到根本伤害,一生功业也将大为打折,甚至灰飞烟灭。   被劈动根本之后,眼睛睁开的邓世平口中涌起一点咸气腥味,他咬着牙连忙后退,闪到一边闭起了眼睛缓缓调息起来,只是这一下,邓世平的白发就多了数十根,面容变得枯黄,已入上武尉境界的斗气也开始慢慢有些衰减。刚刚入定,想到自己在这里,会分走海东儿的天地之力,邓世平忙又睁开眼,向外扑去。   身形一动,迈出一步,脸色就变难看一分。屋外静静站在的六房叔公,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一路坚持着冲出了屋外,然后坐在那里。六人无不心中感慨,齐齐对着他那瘦弱颓废的背影,默默的弯腰,因为他们知道,邓世平此生,再难进入一生追求的武校境了!   就算一向心中对邓世平嫉妒的二叔公,此刻也不免惭愧万分,当年落邓世平一票之差,没成为族公的他现在算是心服口服了,因为他自问若是自己为族长,遇到他房子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牺牲,而无大公之心,又岂能为一族族公!   “世平兄,老二我服了,我服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周围五个同辈弟兄,低声道:“你们退出,这是我房子弟,就由我来吧。”   说完,他闭起了眼睛,全力催动起了斗气,斗气出体后,却超乎异常的向往弥散,周围五个老头面色大变,忙着闪避开去,人人眼泪都几乎夺目而出。因为二叔公正在自废斗气,以让周围空气内的火性积聚到最佳点,从而方便邓海东能吸收,让他的流火炫更为精纯!   斗气越来越浓,占地越来越广,然后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占地百米方圆,直接笼罩了整个草庐,看到门内邓海东的六窍全部闪光,背后有一片火红光泽出现,二叔公一咬牙,意念如山重重压向了自己的明台!一声脑海内的巨响,整个笼罩草庐的火光一阵狂舞,最终变成了星星点点。   口鼻鲜血横流的二叔公却依旧站着,他咬着牙,支持着自己不可昏迷,保持着一丝清醒的他,浑身上下如烈火缠绕,然后像一颗流星一样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冲到了盘膝坐在数百米外的邓世平身后,说了一句什么,才缓缓倒下,只看到沿途火光如龙久久不散!   邓长青和邓长远兄弟跪在地上,压抑着自己的感动和几乎失控的泪水,肩膀在剧烈的颤抖着,邓长青泪眼模糊的看着被二叔公燃烧的火焰笼罩了全身的父亲,现在火种的颜色开始再次转回青色,他在想:“我武尉邓家,能如此团结一心,十年之内,定能开府建军名扬天下!”   正在此时,他身后忽然一热,一回头兄弟两人看到四叔公正咧开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浑身也是烈焰盘旋,两个人大惊,四叔公却伸手按住了他们:“七个老朽里,老三还要给海东儿按摩固体,老五老六老七还能有些进展,只有我老四不上不下,功夫又最差,你们两个要记得给老夫把兵马使拿来,灭了杜家老儿!”   说完,明台熄灭,漫天火光熊熊!   禁地内一连串的斗气弥漫,并且火焰照耀了半壁天空,族内子弟都看的目瞪口呆,上千子弟们站在了禁地之外,只看到禁地内守卫的长辈高手们面色沉重,人人躬身向内,上千邓家子弟感觉到这种肃穆之气,都气也不敢喘的慌忙跪下,无助的看着禁地内红彤彤的一片光幕。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抹白色。   而明台一缕火焰燃烧,随着意念飘转自如,颜色红里透蓝,那本源之火已经全属于了他自身了,邓海东心中狂喜不已,因为他还发现,本源之力现在还在不断的变得雄浑,一股股力量从六窍处不时涌入,转二十六阶而化本源。而且明台火种无需再催动,就在那里旋转着,外力进入于是生机勃勃!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缓缓站直了身子,他想问问族公,是不是这样的。   可当他大步走出屋的时候,他看到远处,族公和长青长远兄弟正在盘膝坐着,屋外满是斗火在空中乱舞,然后向着他们而去,他一出屋,也有无数的斗火向着他而来,被吓了一跳的邓海东正要躲避,斗火已经扑来,很快进入了他的体内。   居然感觉到了一种“被滋补”的感觉,和漫天斗火是无主的状态,于是邓海东诧异的看去,一看却发现六位叔公一位族公合计七人,可现在怎么好像少了两个?而门口,几位站着的叔公都正神情忐忑的看着他,邓海东还没来得及开口,给他按摩固体的三叔公已经指着他叫了起来:“你如何不入定还可以吸取火性的?”   “本源旋转,六窍为门,过二十六阶生生不息,难道不是这样?”邓海东纳闷的问道。   三叔公扑了上来,仔细的看着,空气内点点星光就这样慢慢的飘来,然后从他的六窍渗入体内不见,只看到邓海东双目炯炯有神,精芒迫人。五叔公在低声的道:“如何能这样,斗气成灵吗?”   “什么意思?”   听到斗气成灵这句话,三叔公脸色一变,只问:“你明台本源现在可在旋转。”邓海东奇怪了,反问道:“不是要让它一直旋转着吗?”   “一刻不停?走动时也如此?”三叔公紧张的问。邓海东更奇怪了:“停下来还叫什么生生不息?流火炫入门不是这么说的吗?”   ……   当天色渐渐亮起,邓世平父子三人几乎同时起身,邓世平面色悲喜难分,走了过来问道:“二爷和四爷现在如何?”   平三躬身道:“小的已经安排好了,二爷四爷现在都好,只是斗气散了身子衰弱,不过精神气很好,听了说海东少爷斗气居然成灵……”   “你说什么?”邓世平大喝道,须发皆张,猛回头看着邓海东。   已经知晓族内两位叔公牺牲了一生功力的邓海东,再也没有嬉皮笑脸,他也没有丝毫得意,就算他明白了自己的斗气虽然才是流火炫,但已经出现了据说武校级火如荼阶段才可有的特征之后,他还是觉得心情沉重,因为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个年代,家族对于族内子弟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切也意味着可以牺牲一切! 第十八节 赤红的预兆   “好,好!海东儿,你万万不可辜负了二位叔公的好意,还有你们。”邓世平转身指着两个一夜之间本源更为深厚雄浑,将有极大可能跨入武校境的儿子说道。   长青长远兄弟齐齐躬身:“是。”   “从此,你们当两位是你们的亲生父亲,每日问安服侍,不可怠慢!”邓世平神情激动,多年兄弟却勾心斗角了一辈子,想不到晚年能做出如此付出,成就后辈,他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难以言表,最终邓世平背过身去,狠狠的一挥手:“一定要尽孝!”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武者斗气逸散后,和平民老人相比,甚至不如,也就是说,那两位叔公来日无多了。   “族公,一月后我必定会拿下兵马使之职以安慰两位叔公!”邓海东坚定的道,他有这个自信,只要自己到了武兵境双翼炼,便是遇到武尉和自己动手,一旦近身他也有的是办法毙了他!   背着身的邓世平点点头:“区区兵马使不过是个开始,三人之中你成就不可限量!三代中你将是全族第一,所以你要记得我和你说的话,老夫有生之年一定要看到那一刻!”   骠骑上将邓!   被族内长辈壮烈之举深深感动的邓海东用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大声的答道:“您放心,我若做不到,平西爷他老人家估计也不会放过我的。”   忽然想起二弟扑到自己身后那一刻说的那句:“我总要超过你一次的。”而心中伤感的邓海东听到他后半句,不由骂道:“你这憨货!做不到我先劈了你!”   族内子弟发现,仿佛就是一夜之间,族内就变了天了。   当晨光亮起后,他们再次出现在演武场上时,他们看到让他们一向畏惧的长青长远两位叔父,神情今天变得越发的严肃,邓长青站在高台上,大声的道:“今日开始,我武尉邓家子弟,不得外出一步!每日练习加至五个时辰!上午二个时辰为斗气练习,下午两个时辰为武技练习,晚上一个时辰为养气冥想练习!听到没有?”   “是!”一群子弟整齐的答道。   邓长远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令牌:“族公有令,七日一考,凡三考不过者,将被赶出一等武训,去和族内十岁以下的幼班做伴!”   下面子弟们都听的浑身冷汗,他们哪个被淘汰的话,族内惩罚不说,单是各自那一房和家里的责罚就要人命了,看下面乱糟糟的,邓长远怒喝道:“听到没有?”   “是!”   烈虎火性,此刻正是朝阳初起金光万道,宽敞的场地上,上千年轻的子弟对着初生之日,在命令之下舞动手足,一招一式的按着烈虎诀养气术,开始了训练,蓝天之下,红衣锦衫随风飘动,队列整齐,动作划一,朝气蓬勃,甚为壮观,正是一派大族气象!   在台上引导的邓长青在动作之时,看到高台祖庙那武尉邓三个大字,他微微一笑,扬声长吟曰:“一点为气本,顾盼则有神,流火有炫绕,炎阳悬苍穹,六窍是为门,赤柱连彼岸,双翼当如炼,腾挪有风雷,周而又复始,明台藏英气,天地终合一,雄魄遂如荼,碧血化烈焰,虎啸九宵惊……”   一点为气本,顾盼则有神,流火有炫绕,炎阳悬苍穹,六窍是为门,赤柱连彼岸,双翼当如炼,腾挪有风雷,周而又复始,明台藏英气,天地终合一,雄魄遂如荼,碧血化烈焰,虎啸九宵惊……   禁地内,三座合抱粗的青铜鼎中央,邓海东在念着同样的口诀,一招一式的按着白须飘飘的邓世平交给他的动作练习着,铜鼎内药草焚烧,于是白烟缭绕成雾,在阳光下渐渐变成了金纱一般的颜色,几名族老在周围缓缓催动着自己的斗气注入其中,白烟如染色金纱于是越发璀璨。   光影之中,赤裸着身躯踏足一片火红鹅卵石上的邓海东加速着眉心明台处自己斗气根源的旋转速度,六窍处源源不断的在吸收着笼罩自身,已经渐渐如同实质的斗气。这融合了上品药草和三族老的修为的雾气加入后,他能超乎寻常的感觉到自己本源的成长。   邓世平背着手,听着远方演武场传来的子弟们的清朗吟唱,面露微笑的看着鼎位中的邓海东。这三鼎加持固本,是烈虎秘法,烈虎诀之所以是上品,那不仅仅由于它本身的意境深远贯穿呼应,更因为它附加的炼法之不凡。不过若不是邓海东的不凡,邓世平也不会舍得这样去做。   而就算他舍得,族内其他族老也不会同意,更别提倾力帮助了。   一鼎药草三千金!三鼎加持法和药汤法相互辅助,加上那一地的火精石的帮助,而邓海东明台斗气更已经有灵,这样的超品配合岂能不出大才?所以邓世平心中充满了期待,他相信要不了多久,邓家必定会多一员干将,何况这干将还有着平西爷教的各种他族绝学!   一个时辰过去了,三位叔公退下,到一边去接受族内长字辈的几位嫡系弟子的服侍。这六名族内绝密的高手,都是清一色的下武尉,都不过才三十上下,是直属族长统管的邓家真正的核心力量,和长青长远兄弟,也是下一代的族老和族公的后备。   上万人的武尉邓家,底蕴岂是邓狗儿那样的外姓挂靠者以为的那么简单,无知之人只知道家族势大,人人尊敬,却不明白要维持这地位需要多少子弟的默默付出。   本来,按着邓世平的计划,他耗尽毕生的心血来培育了这八人,是想在大唐三十年一考的武门核查中,让武尉邓能突破到武校,至于武将邓他是想也不敢想了。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从不惑之年接管家族以来,辛苦至今,那大考越是临近,他越是觉得没有把握。   因为族内,虽然武尉境比上一辈已经多出了五人,但是武校境还是遥遥无期!可就在这个时候,邓海东出现了,这个痴儿居然得武侯托梦,过二十六关,成流火炫,斗气转眼有灵!邓世平遇到这样的奇才如再不努力抓住这个机会,他还等什么?   于是他决定付出一切代价,而他这个决定前所未有的得到了全族的支持,甚至一向不对头的二弟和四弟,宁可自废斗气,来成全他两个儿子,彻底巩固了到了上武尉境!掌管家族二十寒暑至今,邓世平也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了,这家族同心的力量,令人振奋!   很烫了,但是还是要忍着,明台处的火焰已经壮大的在内观时如同两条盘旋在一起的龙一样,已经充斥了他所能观察到的极限,邓海东不知道自己现在眉心正在发亮,红的甚至有些发紫。金色的阳光下,那些混合了斗气之火的草烟仿佛拥有了生命。   它们在一刻不停的注入他的体内,然后沿着赤柱向上,最终融入明台焰火中。   邓海东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明台,身体在潜意识的带动下,依旧在方圆三米内做着养气式的动作,手臂运转如圆,足下进退有度,火红滚烫的鹅卵石的热气从足底进入他的腿,再到他的背,然后也融入他的明台。便是日到了中天,依旧能清楚看到他眉心的赤色。   而邓海东双目偶尔开合,精芒已经如电!   看着这一幕,邓世平不由的激动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虽然他能预想到邓海东的进展,但是他没有想到三鼎法之下,过二十六阶的邓海东居然能进展如此地步,明台赤红中隐似有蓝,是流火炫跨入中段的预兆! 第二卷 第一节 疑惑   下一刻,邓海东仰天一声大吼,眉心一道火龙对着太阳喷出,邓世平喊道:“定住!”   无需他说,邓海东忍耐着剧痛咬着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一声喊,赤火呼的一下回冲而去,在他的意念加持下,在内视的明台范围内,拉成了一条长长火线,在明台内疯狂的转动起来,与此同时,这根火线的两部分还在不停的互相交错旋转,所以火线速度越来越快。   三名退下的族老猛的推开自己的子弟,一人跃上一座鼎,双手张开对准了中间,他们明台内包裹着斗气根本的白色光幕洒出少许,随即向着邓海东而去。正感觉到明台动摇的邓海东得到了他们的帮助,终于完全的能控制住了飞旋的斗气,将它的范围开始缩小。   渐渐的,渐渐的,已经纠缠成一团的火线忽然绚丽的亮起,一大片火光弥漫开来渐渐散去后,中央处一道幽幽的蓝色火苗出现了。   邓海东睁开了眼睛,站在外围的六名长字辈子弟们,发现他的眼睛变成了蓝色,身材魁梧的邓海东站在中央,一抖肩,双手上出现了蓝色的流火炫!看到他的明台之火果然能先转蓝境,感觉心血没有白费的邓世平狂喜之下长啸一声,将身边一张原木大椅抓起,丢向了他,邓海东腾身跃起,狠狠的一拳砸出!   木椅在半空好像悬住了一样,被一层蓝色瞬间包围。   而身还在半空的邓海东压抑不住心中快意,左手横劈而去,在外围看着的子弟们就感觉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天幕,可是邓海东在落下时左腿又踢出,顺带转身后,右腿如勾,连环而上呼啸着裹起一道蓝光,轰隆一声巨响,终于彻底把那团在第一击其实已经被烧成了碳的木椅击的粉碎!   风过,无影无踪!   说来话长,但是他的动作不过是眨眼之间,并是连环四击!   邓海东稳稳当当的落地,微笑着看着同样激动万分的邓世平和几位族老,一边的一个子弟却失声喊道:“族公,刚刚那是不是传说中的浪打连环?”   “噤声!”他的父亲五族老喝道。   邓世平走来,压低了嗓子:“传你这招的那位什么样子?”   邓海东眨了下眼,心虚的他有些警惕的看着好像有试探意思的贼老头,他揉揉头,心想浪打连环,是水性斗气吗?于是他胡乱编造着说道:“不知道,只记得穿青皮兽甲,肩有波纹,笑起来很……温柔。”心中暗想,这下我看你还说什么。   “冰侯沈伏波的先祖沈四海啊!我大唐开国二十八将!”   邓海东看到老头转眼又开始泪汪汪的,似乎又要说什么先祖保佑之类的了,他慌忙搂住他的肩膀:“族公,以后别问我这些了,说太多他们也不高兴的。”   “是,那是。”邓世平心中暗自埋怨自己多嘴,万一让那些先辈不开心了,责罚是下,毁了邓家复兴希望自己罪过就大了,他连忙发愿说再不问了。   而那几名子弟看着这个混账居然胆敢搂住族公肩膀,眼都红了,这混账东西没有尊卑之分吗?可是他们却看到族公不仅仅没气,还反手搂住了那个混账的腰,大笑着,然后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其他族老也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还命令他们在这里候着。   几名长字辈的子弟也只能拱手答应,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邓海东半扶着族公进入了草庐内,三叔公早已经准备好了,招呼着他躺下,立即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草药膏涂满了邓海东的背,随即就噼啪噼啪的动了手,斗气初成,而奠基固体是必须的一个过程,为期最少在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内的固体对武者未来的发展起一定的作用。   根基越扎实,人的前途才越大。斗气和身体越运转自如,修炼时残留体内的斗气失去意识后,若不及时消散,渐渐的这些无意识的小片区域就会形成武者体内的空门。等到来日,武者能斗气笼罩防护全身时,这些空门处就是防护上的漏洞。   虽然说不可能太大,可是战斗的时候,一旦武者精力衰退斗气消散一些,那么这些漏洞也许就会成为致命的要害。   三叔公当然不会怠慢,他用心的将药膏涂满邓海东全身之后,按摩半个时辰不到,这些清香扑鼻的药膏已经大部分侵入了邓海东皮肉中,滋补的同时也消融了残留斗气,一反手,三叔公开始了第二次涂抹……   所谓穷文富武,就算一个一般的家族子弟,在修炼时,一天消耗的药材药膳茶水丹丸,价值也在上百银。而到了武兵境,消耗的药材就会达到上百金每日的程度。所以任何一个武尉家在地方上,都不是寻常平民可以抗衡的,财力就代表了实力,而强者为尊的世道,武力就是势力!   邓海东趴在那里,听着其他族老的笑谈,他才明白了这些道理,也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就这两日,已经让家族消耗了不下五万金!他在缓歇的时候好奇的问邓世平:“族公,那我邓家一年可入多少金?”   邓世平微微一笑:“你专心练武就是,管这些俗事干嘛。”   在邓海东的强烈要求下,邓世平只能对他说上一番。   原来根据唐武十一尉法所定,凡武尉家以上门第,都可得朝廷每年拨款支助,而所谓拨款,是就地取钱,方圆百里之内十得一。如武尉邓在洪城,这洪城所得的十分之一就会给予武尉邓杜家,其余款项一半留城一半上缴,至于朝廷得到多少就看城主的门道了。换句话说,等于全城数十万人在养邓杜两家!   其他各方无不如此,杜邓两家之所以互相敌视,也有这个原因,因为谁打败了另外一家,那么一旦得到多一份款项,那就表明多出财力能养育多少后辈!而另外一方一旦被压下,自然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怪不得城主令一出,族内族老们都发了疯!这是机会也是危机!   邓海东又问:“那武校门之间呢?我邓家可曾依附哪一方?”   “也是如此。但所得是方圆五百里内十之二,这就是大唐武十二校法。我邓家不同寻常,因为先祖曾是堂堂的骠骑上将,是没落将门,所以校门不敢造次,可现在的将门又高高在上。”   邓海东缓缓的点点头,这就是说不出的规矩,看不见却真实存在,所以才让族公心中压力重重吧,何况还有一个杜家虎视眈眈。   但邓世平又开口说道:“可笑的是杜家嘛,则是人家看不上他们。比如宋城主为何心还是向着我家?因为先祖的名头和香火情在。所以他杜家一日不把我们除名,他们一日就别想得到高门接纳,于是只能憋在洪城一带,出这百里,人人只会说洪城武尉邓,谁管你什么武尉杜?杜家祖祖辈辈记恨着呢。”   说道仇家的衰事,邓世平抚着胡须放声哈哈了几下,然后问:“你明白了?”   可惜现在是农耕时代,若是星际时代,一城的一成GNP是什么概念?邓海东兴奋的一阵幻想一番后,民主思想又开始翻涌,于是脸色悲愤的捶床喊道:“这岂不是吸民脂民膏?怪不得人家喜欢斗地主!”   一群族老不知道这傻小子又发的什么不平之鸣,邓世平怒的喝斥道:“什么地主?我堂堂武尉邓是靠种田养家的吗?何况我邓家一向做事公道,风评上佳,数百年内资助多少平民子弟入学成才!谁斗我家看看!”   邓海东却已经趴在那里想起了自己的心思。   流火炫,双翼炼,火如荼,虎啸天,无双焰,每阶三层,自己现在勉强是流火炫的中层境吧,武兵都没够到,而要到族公的武尉境却还需要五层,要肯定吃定那可恶的杜子腾的话,则需要七层路要走!   感觉到路漫漫的邓海东整日在几个族公的包围下,根本不能了解,族内其他子弟的斗气境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只感觉到自己还要努力,进步太慢而时间紧迫!   心中忧愁之下,他眉心明台内一股幽蓝火焰腾腾不熄,缓缓转动,一缕阳光从草庐之前门檐之上打了进来,照在他的光头上,邓海东看到那明台火焰活泼的舞动着,就仿若有了生命一样,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族公,快些开饭,吃饱了我要继续练。”   老狐狸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好。”一副是你自己要求的奸诈模样,邓海东看看不对,本能的警惕起来,他缩了缩脖子:“你又想干什么?”   “看看今日你能不能把流火炫色泽呈青!”   邓海东于是不解了,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那为何感觉贼老头不对劲呢,莫非那个环节上已经被他坑了一把?邓海东于是坐在那里眼睛乱翻,开始仔细回想起来。而猴爷坐在一边也开始为之不安,胆战心惊的担忧这憨货万一发现上当了,发起性子来罢练,自己找谁哭去?   于是各怀鬼胎的一老一少,就这样翻滚起各自的心思。 第二节 佳人有信   可是一直到了夕阳西沉,邓海东明台的火焰依旧是一片幽蓝。   青铜鼎内的药草已经燃尽,三叔公在二爷的指点下,趁热将药草的余烬全部收入一只金瓯之中,这是下一次的鼎火底料。而站在一边的族公邓世平有些担心邓海东会因为今天下午的进展而变得失去信心,所以他在那里安慰着他,随口说着一些长青当年修炼时的耗时等等。   邓海东却没如他所想的那么颓废,很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了句什么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又把邓世平给堵的乱想了半天。最终老头只能不去管这个家伙,安排了平三明日前往城中准备为药库补充药材。   这时的邓海东却已经去缠着了邓长青。   作为当年的兵王,他的空手格斗以及短兵格斗水平毫无疑问,领先了这个讯息不发达的时代内武者太多的。可是关于十荡十决的长枪大戟这些战场兵刃,他就差了太多了。邓长青和长远兄弟两个,长青善于斗气,长远善于短打厮杀。不过斗气加于长兵之上后,长青却是当之无愧的族内第一好手。   一杆大枪现在就横在邓海东的手中,他正在好奇的把玩着。   指着乌黑发亮,但隐隐有螺纹的枪身,邓长青给他讲解道:“取东木之核心,阴干后外缠曼陀藤条,油中三年,日下三年便成此……”   “六年就做了这么一根破玩意?”邓海东觉得无法理解,大枪在他手中一抖,呜呜有声,意念到处枪尖随即绽出一朵幽蓝的火光。   正要为爱枪和他讲个一二三出来的邓长青一惊,转眼想起这怪胎斗气已经通灵,枪火流光自然运转自如,也就不奇怪了,不过他可记得破玩意这三个字,不满之下邓长青对他道:“如何能说是破玩意,六年寒暑之前还有二百年的成材期!二百零六个年头,才得一根。”   说完邓长青瞪了身边的光头一眼,心中暗想若不是你,随便哪个子弟敢这么说,恐怕早被父亲吊起抽的魂飞魄散了。   “枪头是什么做的?”   “天外之石内的精铁所造,锋利无双,配上我邓家烈虎诀更是锐不可当。”   “枪叫什么?”邓海东见多了更为锋锐的合金兵刃甚至光能兵刃,并不是很看重手中这把大枪,他随口问着,同时把大枪握着在地上一顿乱戳,然后嬉皮笑脸的去问邓长青:“咿,你怎么不说话呀。”   邓长青心疼的劈手夺过了大枪,才铁青着脸对他道:“虎头枪。”   虎头枪?邓长青扑上去拽过枪再仔细看,这次他才发现,这杆枪的枪头连接枪身的一段,是一头猛虎咆哮的造型,猛虎口张开,吐出了一段小臂长短,宽足三指的棱形利刃,利刃仔细看去,隐透青芒,他连连点头说这枪名简约而不简单,然后又用吃奶的力气把枪杆当臂力器一样弯成半圆再弹开。   才满意的向着邓长青一丢:“好枪,教我怎么用枪吧。”邓长青给他折腾的脸色发紫,回头对着在一边忍着笑的长远吼道:“给他一杆。”   “凭啥我拿个木棍?”   “你这憨儿,先教你招式你要什么枪尖?”邓长青瞪着他身子一沉,站着马步然后道:“跟我来。”   说完,他身如在马背,半身起伏不定,掌中虎头吞吐,动作虽然缓慢可是轨迹清晰凝重,隐约居然有风雷之声,他口中在说:“大枪招式由缠,崩,挑,戳,扫,挡,顺,震,钻,荡,砸十一个动作组成,讲究足底借力腰部发力连转肩臂肘腕,我邓家大枪脱胎烈虎诀,讲究运转自如生生不息,所以一个转是关键!”   人转,肩转,腰扭,肘递,腕抖,枪震,刃旋!   收敛了心思的邓海东聚精会神的看着,时不时的缓缓点头,邓长青在说:“沙场杀伐讲究气势,一往无前万军劈易,马如风枪似电,所以招式简单,但看你如何灵活运用。”   邓海东握住了枪杆,马步站好,跟在了邓长青身边,看着他的动作,开始了模仿……   直到夜渐渐深了,一轮明月照着人间。   而在草庐之外,过了城廓,朱门府邸之内,一处窗外有着石桌的花园小楼内,一个满头青丝眉目如画的少女正穿着一袭白衣,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天幕。   秋风已起,树影摇摇。   宋婉言静静的坐在那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婷婷起身又看了一眼窗外无尽的夜色后,想了想,她回到了书桌前,取过了笔来在一张花笺上写了一行字,然后压在了镇纸下。   明媚的俏脸上,那双隐透碧色的幽瞳内神色似嗔似喜,贝齿咬着红唇,最终她哼哼的道:“反正这下算报了你的救命之恩了……”   而第二日。   邓海东一直睡到了日头高起,他才推开了草庐的门,口中还在抱怨着说室内空气不好,然后走到草庐外,懒洋洋的捏着拳头蹦蹦跳跳了几下,又窜到了禁地内的水潭边,脱光了赤条条的跳了下去一阵折腾。   爬上岸的时候邓海东还在纳闷怎么今天老头子们没有来,也没看到邓长青兄弟,正在思索着的时候肚子咕叽咕叽的响了几声,邓海东更愁了,难道今天没人管饭,莫非这世上人们吃一天还歇一天?正在胡思乱想着,远处有人影闪动。   邓海东一跃而起冲了过去:“长青,你去哪儿的?”口气亲密的就像对哥们一样。   邓长青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看他,然后把一份信笺拍了他胸口,邓海东不解的看看他问道:“这是什么玩意?武功秘籍吗?”   “城主府一位下人送来的,给你的信。”   “给我写的信?哈,你扯什么呢,除了族内子弟谁认识我?”邓海东失笑着连连摇头,随手一扯把信封丢了里面一张花笺捏了手上,他睁大了眼睛看看,一字一句的念道:“月后洪城正武尉兵马使一职出缺,不可错失。”   “什么和什么,这不早知道了吗。”邓海东耸耸肩,看着邓长青居然还瞪着自己,他问道:“你看什么呢。这是谁写给我的?哦,我知道了!”   邓长青眼睛更大了,但他接下来听到的是对面这个家伙在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这鬼丫头就不是好人!”   邓长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为之跳脚骂道:“这如何使得。宋家小姐私下给你报信,你居然还说这种话?”邓海东恼火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呀!”   但想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骗实在太丢人,于是绝口不提这伤心的过往。 第三节 震天的鼓声   但想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骗实在太丢人,于是绝口不提,但这家伙却不知道,这个年头,一个女孩子送来密信并且这样关乎一族前程的消息,代表了什么。不过他倒记得怀疑,他猛的转头看着邓长青,审视了几番后道:“你怎么知道是那小丫头片子写的?来人说的?”   邓长青还没来得及说,他低头去捡起了信封,信封上也无字无落款,不过封口早就打开。   邓海东不高兴了,他板着脸抖着信笺问:“谁拆的?”   “族公大人。”   “太不尊重人了。”   见到自己被人侵犯了隐私的邓海东气的抖抖信笺,可他现在又没胆子去找那个老头算账,只好胡乱的把信笺揉成一团随手丢了,就对着邓长青道:“我饿了。”   邓长青慌忙低头去捡起来,指着他骂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宋家小姐一片深情你居然如此对待!”   “你说什么?你疯了吧?”邓海东脸红脖子粗的看着邓长青,那小娘皮骗的我多惨你根本就不知道,而来这么一份过期的消息还叫什么一片深情?   “如何不是一片深情,人家小姐派了下人来,悄悄送信并指明给你,里面说着关系我族前程的消息,她为什么不给其他人,为什么不送给杜家?”   “我懒得和你说,少见多怪,我救了她一命,她不给我报信她就是忘恩负义。”   听着杀才居然要和城主家的小姐谈什么恩义,邓长青白了他一眼调头就走,邓海东连忙拉住他:“你把信拿哪儿去?给我给我。你说我今天干吗,枪,斗气?”   “正午练斗气,晚上是大枪。”   “那啥时候吃饭啊。”邓长青顺手把信笺撕了个粉碎,他眼巴巴的看着邓长青:“我真的饿了。”   两人正说着,却看听到外边一阵喧哗。   就算禁地幽深,这前面的喧哗也清清楚楚,邓海东甚至听到有人在喊:“咱们去打吧!”邓长青脸色一边,向往奔去。   邓海东自然不甘落后的也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前面,见到演武场上乱糟糟的一边,无数子弟们正在操着家伙摩拳擦掌群情激奋,一辆马车被围在中央,邓长青急步上前,同时远处族公他们也出现了。   邓海东跟上去一看,他愣住了,满头是血的,居然是平三!   “平三,这是怎么了?”   周遭子弟在叫什么杜家,邓长青怒吼道:“肃静!”这才安静下来,邓海东站在邓长青身边,听到面色灰白的平三说道:“是杜家子,见了我家马车不让,故意堵住了路,我去和他理论,那杜家的少爷却突然上来对我一掌,说没有老爷给奴才让路的理。”   “这杀才!”邓长青眼中冒火,咬紧了牙,邓世平已经进来了,三叔公弯腰给他搭了下脉,抬起头来,看着邓世平道:“内腑受伤,最少要静养几日。”   “族公。”看到父亲一样的邓世平,平三看着他,眼中泪花泛起,他努力支撑着身体说道:“族公,平三没给邓家丢人,打死也没有跪下给他赔罪。不过今日若不是城主老爷正好路过,平三恐怕就死在那杜家少爷手里了。”   邓长远在人后闪出,怒吼道:“爹,让我去废了他!”   “对,族公,我们去,打吧!”上千的邓家子弟们喊了起来,刚刚被邓长青压制住的怒火现在再次翻腾起来。   邓海东反手按住了邓长远:“别急。”   “这厮实在可恨。”“我说别急!”   邓海东光头醒目,按着邓长远一声大喝,那么多子弟猛转头齐齐看向了他,而一向凶猛的连族公的话有时候都顶撞的长远叔居然真不吱声了……   “父亲。”邓长青站了起来,对着父亲拱手道:“杜家恐怕正等着呢。”   “哼。三十年大考也在即,他杜家倒是好算盘!这等下作手段也就那杜家玩的出。”   “是啊,拼着拉我邓家先和他杜家乱打一场,反正他杜家没有什么真正名望,但我邓家大举而去恐怕要失分不少,何况乱了城邦,还得罪了城主。”   “还惹了事端。”邓长青冷冷一笑:“乱了洪城,早晚有人拿这事去说宋明远办事无能!换个亲近杜家的人来,我们才是真麻烦了。”   人少了是白送给对方,人多了却变成了闹事。   邓海东站在一边目光阴沉,习惯性的啃了啃手指,人群里悄悄看了他半天的子弟们,看到这个白痴以前的标志性动作都惊呆了,这,这不是那个傻子吗?   但邓海东却在心中忙着赞叹这父子一问一答之间,已经点透了其中关系,只有邓长远还在那里不是很服气,可是畏惧于父亲威严,只能低头忍着,但连耳根都已经气的通红。   侧头看看他,邓海东觉得发笑,这年头人心真是朴实,杜家这么简单的手段使出来的确恶心了人,可是这种手段和他自己经历的那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都跟我来,其余子弟继续练武!”这个时候,邓世平沉声喝道,然后转身就走,邓长青看看邓海东,头一摆,跟了上去,依稀听到光头男在后面啧啧有声,说什么蓄须的男人这样背着手走路果然有派之类的,等他回头,邓海东却已经神色庄重的越过了他的身边,走向了前面,长青长远兄弟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族内子弟看到这一幕更是如同给雷劈傻了一般,那傻儿怎么突然冒出来,还敢走在教习的前面呢?他们不知道,那秃头昨儿还殴打过教习呢。   而当他们踏上高台时看到了外边长路尽头一点烟尘,几匹快马正向着这边飞驰而来。   “如来人是城主府的,就该是宋明远和我们挑明了心意,该是劝我们暂且忍耐。”邓海东心中闪过之前他们父子的对话于是淡淡的对邓长远说了一句……邓世平接着就听到他充满了同情的一声叹息:“但可怜宋明远也没有退路,可人家心中未必有底啊。”   邓世平浑身一震,这等言论不是久经风霜怎么说的出来呢,他疑惑的看着邓海东再问:“那我等该如何做?”但若不是这厮是武侯托梦,猴爷岂能问他?   “禁地子弟全出,齐聚演武场中,尽显我邓家雄厚实力!以告诉他宋明远,我邓家是他的靠山,是为了他考虑,才忍下此事,而不是不能做到!人情自然要卖的明白!”   “不错!”邓世平不由连连点头,当即吩咐敲动点将鼓,随即欲亲自披甲,身边听的呆了的兄弟两人齐齐应诺,邓海东却拽住了他:“族公,可是您要淡定,打打杀杀是小辈的事,您千万要做出一番决心已定的样子,但别杀气腾腾的,那样就不好转场了。”   这孙子贼坏!邓长青看了邓海东一眼,闪身扑下了台去,但心中又加了一句:“我邓家之福啊。”而邓长远跑去已经重重敲响了高台上的点将鼓。   于是武尉邓家鼓声震天,族内老少沸腾,禁地内除了必须的留守子弟,其余长字辈子弟尽出。来人烈马狂奔,眼见庄园就在半里之外了,心中正有一丝诧异,就突然听到那震天鼓声如雷,他惊骇的拉住了战马,身后几名骑士也猛然拉住了战马。 第四节 家有虎子   来人烈马狂奔,眼见庄园就在半里之外了,心中正有一丝诧异,就突然听到那震天鼓声如雷,他惊骇的拉住了战马,身后几名骑士也猛然拉住了战马。   来人正是宋泽,他喊道:“居然是骠骑点将!快,武尉邓要发疯了!”之前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已经不见。   点将鼓响起,下面子弟有些乱,长青看的明白,立即喝令:“催发斗气!继续演武!”上千人在他积威之下,再次回复了井然有序的模样,并催发斗气,顿时看到广场上一片熊熊火光闪耀,上千名红衫锦衣的子弟,舞动手足,庄园外,来人听到鼓声停,随即看到武尉邓的庄园上空冲天烈焰。   宋泽只是叫苦,也暗自震惊,这上千子弟发出的斗焰之光便是白天也弥漫半壁,杀气腾腾,他是宋门嫡系子弟见识不凡,不比身后几个平民跟班只是无知的看个热闹,心中已经多了一丝真正的敬畏。   当庄园大门打开时,宋泽只看到,宽大的演武场上,两列子弟安安静静的站在两边,一条长路直通高台,阳光下,武尉邓三个大字醒目惊心,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邓家子弟在瞠目大喝:“来人下马!”   宋泽正看的失神,连忙翻身下马,对着来人一拱手:“在下宋泽,奉城主令来拜见邓公,你们这是?”   但随即就看到台下两列子弟中,邓家长字辈高手清一色武尉级,浑身斗气猛然炸起,八名核心子弟当头,身后跟上了数十名禁地好手,转身对着高台翻身拜倒,远处邓长青对着高台拱手:“父亲,我武尉邓家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使不得,使不得!”宋泽连忙高喊一声,大步就向内跑去。   台上邓海东指着这边怒喝道:“我武尉邓点将之际,谁敢乱闯,给我拿下!”族内子弟人人侧目,这傻小子发令使唤谁呢?邓长青长远两个兄弟一个转身,手一挥,就看到十名禁地子弟毫不犹豫的立即冲了过来。宋泽看到远远的十名武尉好手杀气腾腾的模样,惊的连忙高喊:“城主府宋泽拜见邓公。”   上千名子弟,十名武尉跟随,宋泽额头有些发热,他焦躁的看着四周那些桀骜的眼神,再看看高台上一反常态,没有前来迎接的邓世平,心中连连叫苦,可是他不知道,那些桀骜的眼神有一半是对了台上的光头男的。邓海东这时候暗中捅了下邓世平。   邓世平看着走近的宋泽,沉下脸大步走了下来,光头男于是一步不离的跟着,身后是几名族老长袍飘飘,有人捧战盔,有人持大枪,有人抱战甲……感情家当全拿出来了,宋泽只是叫苦,这是去玩命了啊,邓家这么多武尉好手?这一场打下来,要闹出多大事情,半边城还不给他们打翻了?   他急向前:“邓公,邓公,切莫动怒。”   “宋管家,你是为杜家做说客的?”邓世平背着手走到了他的面前,面沉如水,忽然远处庄门一个城主府的和庄客好像吵了起来,邓世平眉头一皱,邓海东心中暗喜但冷哼了一声,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宋泽回头又不是,不回头又不是,进退失据,心中只暗骂这又是怎么了?原来刚刚庄客喝令下马后,他的跟随有人心中觉得被下了面子,小人物仗着城主府的威风习惯了被人奉承,自然觉得不满,于是在宋泽乖乖的一个人进去之后,总要有些发泄,就多嘴的说了一句:“还不是被杜家打了?”   这年头家族荣誉感多强?庄客一听就火了,他们不知道族公在唱戏,心中想我邓家兵强马壮的,就要杀过去了,刚刚城主管家的面子也不给了,你算个毛物,于是伸出手指着鼻子就骂,然后喝令滚一边去,两边下人就此对上了眼,远远的光头穿过人海,稳步走来。   那下人还在那里口中不干不净,仗着城主府的背景只是在骂,庄客没得到命令又不能动手,一时间气势反而落了下来。   邓海东走来,正听到那家伙还在说:“好大架子!不就一个区区武尉邓家?什么玩意。你,你干嘛?”   族内子弟们也看到这边的闹腾,有近些的已经听到几句,但碍于族规不敢动身,只是一路看着邓海东走去,也不管他是不是傻子,心想着你小子给我上啊!邓海东可不会让他们失望,他大步走去,走到了那废话之人的面前,劈手抓住了他就拎了起来。   然后右手一横:“刀!”   刚刚被骂的庄客本就不是个消事的,看到是傻爷为自己出头,心中那个痛快,立即把刀递上了,邓海东接过,看着几名想上前又不敢的城主府的下人,他冷冷的道:“辱我邓家者,死!”一刀就捅了下去,直接捅了个透心凉,然后一转钢刀,缓缓抽出。   再单手把对方放下,按在了地上,抓住发髻直接反撩上去,割了人头,一股血腾的冒出洒了一头一脸,他随意一抹,带了人头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几名城主府的下人已经吓的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谁能想到他居然上去一言不发就是杀人?   一时间内外无声,宋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认得这是那个救了小姐的煞星,可是这不是打自己和城主的脸吗?他气的转身对了邓世平问:“邓公,这是何意?”   邓世平一脸淡定,心中却在叫苦,这畜生莫非失心疯了?   而刚刚杀了人的邓海东,现在却没事人似的,一手钢刀一手人头,施施然的向着高台慢行,走到子弟们近前,正这时,一阵大风阴云蔽日,邓长青猛的一举刀,斗气催发手中钢刀幽蓝夺目,他猛的高举起了那人的头颅喊道:“刚刚此人和我庄客说,区区武尉邓不算什么,不是被杜家打了吗?此人该不该杀?”   “杀的好!”“好样的!”就算看到血腥一幕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心中的痛快,上千名子弟齐声喊好,中间当然也夹杂了几声,好傻子之类的赞美,山呼海啸一样的回应震耳欲聋。   听的明白前因后果的宋泽脸色越发的变得的难看,心中只想这歹客该死,本是来消事却在那里上门辱骂,他要道歉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看看这广场上武尉好手林立,子弟如云,身在其中孤独一人,身边站个一脸淡定的老头,宋泽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了邓家的实力之雄!   邓世平还在努力淡定,三叔公却抖着大枪控制不住中气十足的喊了起来:“宋泽,看看我家儿郎!他区区杜家能挡住我邓家虎子一击吗?” 第五节 非议   宋泽慌忙道:“邓公,邓公还请三思而行!城主不便前来,但向您保证,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的。”   扑通一声,邓海东随手把人头丢了地上看着宋泽:“笑话,我邓家之仇自己会报,无需人帮!宋管家还记得我?”宋泽怎么记不得这个煞星?他脸色尴尬的看着邓海东:“海东兄,此乃误会,我宋泽回去就杀了这奴才满门,给你们谢罪!”   海东兄?宋泽到此时已经急的乱了分寸,他被安置给宋明远后,自然和少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看这武尉邓连城主府的人也一刀了账,还能不去和杜家火并吗?可是这一打起来,他们出气了但少爷却完了啊!这个时候的宋泽在邓家的气势下,已经不再怀疑邓家的实力。   “族公?”邓海东问道,那模样仿佛听了令下,就转头要杀去了。   邓世平闭起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宋泽大骇,这老头张口的话今日洪城便是尸山血海一片!他急的拉着邓世平的袖子连连哀求:“邓公,邓公,且看我家少爷薄面,缓上几日,从此你邓家行事,我家少爷一定全力支持,我家老爷也绝对不会忘记今日邓公的情分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完全不要面子了。   邓世平睁开眼,邓海东摸着光头:“关城主什么事情?”   “这洪城一乱,我宋家有人会对我家少爷寻事……”   “城主怕人寻事?那我武尉邓就不要面子?宋管家你这是……”   “海东闭嘴。”邓世平开口了,他转头看着眼中终于冒出希望之火的宋泽,沉吟了一番后,他缓缓的点点头:“好,城主往日对我邓家也算照顾,今儿平三也是他救下的,我邓家恩怨分明,无需城主什么回报,我给这个面子,但是月内的比试上,我武尉邓家绝对不会留手!”   “谢邓公,谢邓公!”宋泽激动的连连作揖,头抬起来时邓世平却已经气呼呼的走了,看那背影不平之气冲天!邓长远则铁青着脸转身对着子弟喝道:“继续演武!族公令,月内比试时,再杀杜家猪狗不迟!”   “是!”   十万儿郎十万兵……宋泽呆呆的看着这武尉邓,上下如臂使指令行禁止,再看场上杀气腾腾而规模壮观,他在想,赶紧回去和少爷说说,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了,这光头不是前几日才说不会斗气的吗?他一抬头,邓海东还在看着他。   “海东兄,你,会斗气?”   “才学了两天。”邓海东一脸寂寞的挥舞钢刀,蓝光如水荡漾,却分明是至斗气有成。   宋泽当然不相信,邓海东也不会去和他解释,但心中泛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他哼了一声对了宋泽咧嘴阴森森的一笑,说道:“若不是看你家小姐的面子,便是族公要砍了我,今儿我也要去杀他个天翻地覆!回去吧,宋管家。”   宋泽连连点头,想他救了小姐一命,也没多想,只是再次感谢之后,转身告辞而去,走到门外听到下人哭诉,下人们自然兔死狐悲有挑拨之意,惹的宋泽无处出气顿时马鞭乱抽,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   邓世平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去问身边的傻子道:“海东儿,你懂兵事?”   “风火山林而已。”   “疾如风,侵如火,徐如林,不动如山……”   于是整个晚上,邓世平都躺在床上琢磨着邓海东的这番话,所谓练兵大成之时,儿郎们就该有这样的模样,躺在床上的邓世平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遥想武侯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再想来日骠骑上将大旗下,邓家儿郎顶盔贯甲,当头一人点钢枪亮银铠,光头醒目……老爷子哆嗦了下。   而今天的杜家,一片寂静之中则隐有杀气,流星马报个不停,可渐渐的……   下人看到老头子面沉如水,不由想起老头子说的:“就怕不知道别人的后招。”入夜后,杜月阳下令各自归房,整个杜家本摩拳擦掌等待了好久,一腔热血无处挥洒,自然回房去床上逞凶了。   杜月阳入睡之前说了一句:“既然回不了头了……”似乎有些悔意,无人能知。   至于邓海东自然早已经“梦武侯”去了,他今日修炼下来斗气进展还是缓慢,那是因为身体内的药性没有全部被吸收,二十六阶奠基之后的急冲劲头已经过去,能一步进入武校境才有的斗气成灵,并且踏入了流火炫的中境,邓海东已经心满意足。   而族老们毕竟活了五六十个年头,现在心态也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既然斗气有灵,海东儿的斗气自然会逐日深厚,说不定一日就自然的形成了青色上境,一步跨入真武兵境,何况明日就是二次药汤固体了。   不过今日族内子弟们可是骚动不已,对杜家的仇恨由来已久,今天白天城主府管家的低声下气让这些只看到表面现象的子弟们,心中已经平衡了一些,但让他们失衡的自然是斗气呈蓝耀武扬威的邓海东这颗今日最为耀眼和让人震惊的光头。   这个有着长期痴呆史的家伙,吃了什么药?   这个家伙的异常同样也让宋明远为之意外。   黄昏时分宋泽回到城主府内后,和他没有丝毫隐瞒的讲述了一切,宋明远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但他现在非常的想见见,见见宋泽形容的武尉邓家是如何的好手如云兵强马壮气度森严!   一夜,宋明远心绪翻滚,想起族内堂兄弟们对自己的非议种种,想起父亲的冷漠,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第二日大早,宋明远就走入后厢唤醒了小妹,他说道:“今日陪我出城游玩一番。”不多久,青衣小帽的宋婉言就陪着兄长,在宋泽和几个好手的陪同下便装出行。   噗!邓海东狠狠的一抖木棍,东木缠藤所制的枪杆蓝光闪耀,虽然钝而无头,却轻易扎透了面前的岩石。   一抖手腕微微的扭转着把长杆飞快的收起,邓海东满意的看着禁地里的这片残破假山,邓长青背着手站在一边就这样看着他耍宝,虽然这混球在禁地内为非作歹肆无忌惮,但邓长青心中却喜悦异常,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从没有接触过斗气的后生,居然能这么快踏入这样的境界。   运转自如生生不息!这几个字不仅仅体现在了邓海东的明台斗气之源,还体现在了他的枪术。   另外是这厮天生力大,自己不运转斗气,也只不过能挥舞大枪小半个时辰,就会疲惫,这厮却撒泼似的能蹦跶半天,停下了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看的心喜邓长青见他作势又要发疯了,连忙笑道:“海东,再过些日子你就能使真大枪了。”   草庐内二叔公正躺在那里指挥着三叔公放草料,族公正在摩擦手掌准备放火,一边的其余族公正在等着。烈虎上品固体汤,今日是第二轮了,今日是要勾出之前的全部药性并再入骨三分,今日这次药汤后,说不定海东儿明日就能进武兵境。   不过庄园外正有一行人驱马而来。 第六节 莫急躁   不过庄园外正有一行人驱马而来。   宋泽走到昨日的路弯处,指着前方对着宋明远道:“少爷,昨儿就在这里,看到斗气漫天红了半壁,那气势!”   宋婉言已经知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也知晓了光头男是会斗气的,女孩想到自己骗他之后得意,不由脸上发烧心中恼怒,想骗那傻儿没想到却是自己被他骗了,这叫她如何能气平?   听到宋泽说的那副样子,宋婉言气鼓鼓的道:“说不定放火烧的呢。”   宋明远看着妹妹这无名火,再看看宋泽的尴尬,他无奈的一笑:“胡说什么呢。斗气之光岂能作假,泽叔跟了父亲多年能看走眼不成?”   “那光头居然骗我说不会斗气!”   原来是为这个,宋泽也为之莞尔,打趣道:“小姐,那光头昨儿当面还在和我说自己才学会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光头男说的最后一句,什么看小姐面子。   他看宋婉言还气呼呼的,于是哄着她道:“小姐,我都忘记了和少爷说了,昨儿那光头男最后对我说过一句,他说若不是看宋家小姐的面子,便是他家邓公责罚,他也要杀到杜家。”   “嗤,杜家好手也不少,他一个人去有什么用?”宋婉言不屑的道,可是眉宇之间分明有了得意之色。   宋明远看的直皱眉头,宋婉言忽然偏了头来看到兄长的目光,她俏脸微微一红,娇嗔道:“哥哥!那光头居然说看我面子,不把你放眼里,给我收拾他。”   宋明远气的一扬马鞭:“再胡言乱语,你小女儿家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少来这些江湖口吻!”   不久之后,在邓长远的迎接下进入邓家的宋明远,他在过演武场的时候默默的看着,虽然不通武艺斗气,但毕竟出身将门见过真章,看到这些邓家子弟明明知晓有人前来了,却人人目不斜视的专注着练习武艺,他不由的暗自点头赞许,心中想宋泽说的还真不是夸大其词。   宋婉言则忙着在东张西望,但没有看到那颗光头。   到了演武场不远的会客厅堂,邓长远请他们坐下没多久,邓世平便大步走了进来,宋明远心中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再摆什么架子,站起来抢在邓世平之前拱手道:“邓公安好。”   一身烟火气的邓世平忙回礼,分宾主再次落座后,邓世平却不发一言,宋明远无奈之下只能开口道:“昨日还要感谢邓公给我三分薄面。”   “这杜家欺人太甚。世间武门争斗频繁,这无可厚非,可是我府上平三不过是一管家,粗通拳脚不会斗气,他杜子腾居然就有脸下手?”   宋明远沉默之后,开口问道:“这杜家一向鱼肉乡里,不似邓氏乃将门之后,今日明远来见邓公,一是为感谢昨日安排,二则是想问问邓公,月内一战可有把握?”   到这个地步,在这年老成精的邓公面前,他不在隐藏自己的心思,因为也回不了头了。   “十足把握。”邓世平面对他的询问自信的道,心中有颗光头飘过。   “邓公,那邓海东呢?怎么不在演武场上?”宋婉言忽然开口问道,宋明远心中气苦,妹妹被自己宠坏了,这么问人岂不被邓公所笑?   但他没想到,邓世平居然对宋婉言比对他客气,听到宋婉言发问,邓世平忙解释道:“海东儿正在固体,老朽这浑身烟火就是为他煮药汤的,还请婉言小姐见谅。”   老头其实分明是在表示,那小子不是不见你,老夫若不是看药汤精贵,早把他拎来了。   在来之前,他正双眼冒光,放野火烧的邓海东大呼小叫的时候,突然听城主府来人,邓长远还八卦的传话说宋婉言小姐也来了,老头一个把持不住险些加温到沸点,邓海东赤条条的窜了起来又重重落下,不敢骂族公于是口中大喊:“那小娘皮也来了?”   知道他们已经“暗通款曲”的老辈们顿时开怀大笑,纷纷劝海东儿千万莫急躁,今日一定留下城主兄妹。邓海东恼怒的于是又狠狠的骂了几句小娘皮害人之类的。但谁也没信他的话,气苦之下邓海东终于爆发,不给面子的把族公也喷了一顿。   想到那傻小子的“羞怒”,再看看面前少女出身名门,气度娴静,如花似玉,明媚动人。   老头于是更客气三分,又赶紧加上一句:“今日还请城主和小姐在这里好好歇息一番,正是秋高蟹黄时,顺便尝尝我邓家老厨头的手艺如何?”   “好呀。”宋婉言得意洋洋,妩媚的横了身边的哥哥一眼,口中说道:“你看邓公对我多好?”少女神态天真动人,惹的邓世平老怀大开,捏着山羊胡子就笑。   宋明远不知道刚刚还对自己有些倨傲的邓公现在居然这样没了身段,自然也只有连连点头:“那就打搅了,小妹不得无礼。”   “哪里哪里,婉言小姐性格娇憨善良,娴静温润,却又恩怨分明,当断则断不愧是将门之女。”   一连串赞美让宋明远更为头大,只有宋婉言知道恩怨分明是为了什么,见邓公这样说自己好,小女孩更为开心,笑的两颗小虎牙都冒出来了,在那里害羞着摆手:“哪里啦,人家也不是很好……”   宋明远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而禁地内,被一群老头冠以拐卖幼女之名,被污蔑的不堪的光头男正在咆哮。   “那小娘皮才多大,二叔公你不要胡说八道!”邓海东在桶内浑身煮的龙虾似的,口中嚷嚷不已,躺在椅上的二叔公眉开眼笑:“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邓长青站了一边,只听的连连翻白眼,一个为老不尊,一个简直是……无法形容!   药汤浸身,这次用药,比上次要猛了三分,纯粹为了刺激人体勾出之前潜藏的药性,邓海东本就痛苦不堪,老头在不停的废话,他还能斗斗嘴,现在安静了下来,他觉得这药刺的人更为难受,可怜胯下的兄弟都给刺激的有些浮肿了,他担忧的低头去看看,但浑浊的药汤里有几片虫尸飘过那里,光头男不寒而栗。   整一个时辰后,引汤终于完工,三叔公按着这傻货又是一顿狂捶。   这个时候,宋婉言已经在邓世平的亲自陪同下,看完了邓家除了禁地之外的所有地方,沿途宋明远只问邓海东的情况,这邓海东三个字,可是大家全感兴趣的话题。邓世平自然是把自家的海东儿夸的天上地下,宋婉言心中有气偶尔不屑几句,邓世平呵呵一笑,小儿女嘛。   宋明远倒是为邓海东说了几句,但言下还是有些不信,二天之内就能把斗气炼到如此境地?世间岂有这样的奇才!可是他总不能指责邓世平在胡诌吧,只能放在心中。   终于到了偏午。   待客的厅堂内,邓家下人已经把精心准备的佳肴流水一般的上了过来。   洪城离长安数百里,隔了一道九曲澜沧,一道赤水,这年代,一方水土一方特色难有交汇,赤水引明湖,狼山之下明湖秋蟹乃大唐贡品。   邓家在此多年,就谈这秋蟹,恐怕比天子也吃的好些,何况宋明远兄妹。虽然宋明远前来做城主已经一段时间,但这可是他在洪城第一个秋天,他看着桌上木杯银碗,勾剪勺锤样样精巧,他好奇的问:“这是?”   “呵呵,食蟹专用。长远,去看看长青和海东儿,叫他们赶紧过来。”邓世平可是算好了时辰的。   其实他累的不轻呢,可怜老头子少说也有十年没这样逛过邓家庄园了,宋明远也心中暗自叫苦,偏偏宋婉言精神抖擞,看的老头更喜,好身体好生养!老头却不晓得,这女人啊,无论在哪个时空,逛街的耐力就是武侯重生也要甘拜下风的。 第七节 冤家   而半响之后,被煮的通红的光头到!   邓海东坐的位置正在宋婉言的对面。   但邓海东心中异常的不快,对面的少女容貌俏丽气质出尘,正是大好年华,可邓海东看她就气不打一出来。宋婉言看着这可恶的光头自然也是满腹的怒气,她看邓海东坐下时看了自己一眼,眉头居然紧锁,宋婉言感觉的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一种距离,于是更为不满。   所以邓海东才坐下,宋婉言就问道:“你不是不会斗气吗?”   “才学会的,我可不会骗人,不像有些人啊。”   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了这句之后,邓海东心中不免有些惭愧,自己和这小女孩置气干嘛呢,而宋婉言听他这句之后,顿时柳眉倒竖,小胸脯气的起伏不定,正在桌沿之上,邓海东无意看到这汹涌澎湃心中暗惊,心想还真看不出来她这么有本钱。   眼神无礼到了极点,虽然一扫而过,可是敏感的少女感觉到被他注视过的地方一阵火热,顿时羞的粉面通红,当日被对面这狂徒猛殴了一顿的臀部不免也有些战栗。宋明远看的莫名其妙的,邓世平却在那里喜笑颜开,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海东儿,不得对小姐无礼。”   “知道了。”邓海东点点头,直接不再看她,宋明远开口问道:“邓海东,听你家族公说你练习斗气才不过两日?”   “当真。”邓海东道,宋婉言看他说这种话就要反唇相讥,可是看着他那副认真自信的模样,话却难以出口,只能在一边生闷气,心中把邓海东是骂的个狗血喷头。   宋明远也只能无奈的夸奖道:“还真是奇才。”   “不过能忍他人不能忍之苦而已,当不得城主夸奖。”   听他人模狗样的在那里假谦虚,宋婉言终于憋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说道:“我宋家子弟也没有谁能两日内练得斗气的。”   “我何必骗你们?”邓海东淡淡的道。   宋明远今日来本就有求于邓公,早落了下风,看自己妹妹言语出格,也没怎么阻拦,心想邓公总不会因为婉言的娇憨而生气吧,于是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边上邓世平看看宋明远神态,于是开始幻想,这一桌坐下还真是好比相亲宴呢。   “你两日练到什么境了?”宋婉言问道,邓海东不耐烦的看着她,真是头疼无比,怎么一个黄毛丫头对自己屡次挑衅不已,难得上次打的还不够?于是眼睛一瞪:“你吃不吃蟹?”   宋婉言给他堵的半张了小口,神态可爱至极,但她也真的气极,邓海东却已经抓起了一只螃蟹,放在了她的面前,哄小孩似的说道:“吃吧,食不语。”   宋明远哈哈大笑起来,邓公也为之莞尔,宋婉言又羞又急,这个年岁的花季女孩已经朦胧懂事,最恨的就是被别人当成孩子看待,于是给他气的哀鸣了一声,咬着嘴唇桌下一脚踢去,恨声道:“你大胆!”   邓海东哪里把她放心上?无奈的对着宋明远苦笑着举起杯子:“敬城主一杯。”   这举动其实更为失度,上有族公中有长青长远两位叔辈,他一个孙子却敢一坐下就和宋家小姐斗嘴半天,然后还胆敢抢先举杯!宋明远微微一愣,这时候,邓世平慌忙举起杯子说道:“来,海东儿,长青长远,我们一家敬城主兄妹一杯吧。”   看到邓公这样为他打圆场,宋明远心中难免想起了宋泽说的一些话,看看长青长远两位洪城知名的高手,居然脸色也没有动怒,他举起了杯正要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外边有脚步声匆匆,邓家下人进了报道:“族公,杜家管家求见您老。”   杜家管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世仇,刚刚又添新恨,这个时候却派来了管家,这是何意?这声通报让满桌人都楞住了神。   “这……”邓世平看向了城主,这是一种礼貌,毕竟城主没有和杜家撕破了脸皮,而对方看到宋明远在这里,岂不是挑明白了事端?但也是一种试探,看看宋明远到底会怎么决定。   宋明远坐在那里不动声色,邓世平试探出了他的意思,心中为之摇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宋明远还真的是少了一份决断啊。他摆摆手道:“长青长远,陪我去见见这位。”   邓海东本早就不耐烦坐在这里,于是站了起来抢着说道:“族公,别太抬举他们了,让我去就够了。”说完居然也不等邓世平发话,转身就向外走去。   宋婉言吃惊的看着他,再看看只是苦笑但完全是无可奈何的邓家父子,她眼睛一转,忽然起身也向外跑去,宋明远想拉又怕落了痕迹,心中焦急只气的喝道:“回来!”   “我去看看嘛。”宋婉言头也不回就跟了出去。   邓世平连忙对着两个儿子使了眼色,示意长远跟出去,他拉着长青开始对宋明远劝酒,随口说道:“就让小儿辈出去折腾吧,这仇早就结下,海东儿倒是当断则断,城主且放宽心,我邓家绝不会提及城主,以免让你为难。”   宋明远给这老头这番挤兑的,无奈的心中大骂不已,我妹妹都已经出去了,你现在却和我说这话?   此时邓海东已经走路带风,来到了演武场,庄园内,午后修炼的子弟们都站在这里,本是冷冷注视着庄园门口的那杜家一行,等待族公来,可回头一看到是他出来,自然无不注目惊奇无比,有些人,尤其是那上百的红衣子弟,上次被他抢了风头,又知道他最近亲近族公难免还是对他有些嫉妒和不屑,但邓海东才不管这些“陌生人”的眼光,他走过了演武场,走向庄园门。   宋婉言就在后面急匆匆的跟着,子弟们看到她追逐着傻子,知晓她身份看到她容貌的,一群童子鸡们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人生从此了无生趣,这是什么世道?这样颠倒众生倾国倾城的女子为何追着一个傻子,雷继续劈下,威严教习邓长远窜了过来口中在喊:“海东儿,等等我。”   “哦,你快点……”邓海东一边回转身,站在那里对着邓长远道,宋婉言刹不住步伐,险些一头撞他怀里,邓海东身手推着她,大呼小叫起来:“你干嘛呢?你跟来干什么?闲了你的!”   “你,我就来,我就来!”宋婉言被他当众喝斥,气苦的扬起头来喊道。   “去去去。”邓海东最近差点没被关于她的话给烦死,于是恼火的随手乱挥几下,转身就走,那边正看着这一幕的一群子弟们顿时人人热血上头,对他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无不恨的牙痒,傻儿竟然不知倾城色!   宋婉言则站在那里,咬着牙,娇躯微颤着,直接被他这种对待小孩的口气刺激的眼中冒出火了。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走向了来人,庄园门口那位站着的一穿着蓝衫中年男人,他身后站着五名护卫。邓海东大步走去沉声问道:“杜家来人有何事?”   “敢问,敢问公子是?”杜府的外事管家杜泽成诧异的看着这光头问道。   “你管我是谁,来我邓家何事?”邓海东不客气的问道,一脸的挑衅。   杜泽成听来人这般指着鼻子无礼喝斥,肺也炸了,可是还只能忍着,因为来时杜月阳就已经吩咐了他,此次公然前往邓家为子腾的无知赔罪,沿途要宣扬,到达后若对方无礼也要克制再三,让对方哑巴吃了黄连也只好就此罢休,然后传出风声世人自然说杜家有礼,看邓家岂能不气的失态!   到时候还有后招! 第八节 狠   所以,杜泽成再气也只有忍着,心中居然还在暗自佩服族公的计划周密,他于是忍了气挤出笑容道:“我家族公……”   “有屁就放!”邓海东粗暴的道,他纯粹就是挑事来的。   几名杜家护卫已经脸色铁青,几乎就要动手了,杜泽成咬咬牙,背后手摆了摆,再忍着气,只看着走来的邓长远说道:“是长远公……”   “哈哈,长远,我晓得了,这杜子腾一家真凑趣,昨儿打了平三叔,于是今儿就送个管家给我打打。”邓海东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并大笑起来。   听这光头喊武尉邓家的二少爷邓长远,居然直呼为长远,杜泽成的脑子还在纠结这位是邓家何人时,忽然听到后面半句,顿时正心中一惊,可斗大的拳头已经砸了他的脸上,眼冒金星鼻血横流之际,他才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救了宋婉言的那个光头男吗?   澎的一声又是一拳,头已经被邓长远拉着夹在腋下,杜泽成模糊的看到这光头身后,那青衣小帽的,不正是宋婉言吗?正努力挣扎,却已经天地倒转!   邓海东一声虎吼,右手劈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后腰带,直接把他倒了过来倒抓着杜泽成两条腿,先一脚从下面把对方踢的半死,然后轰的一下,把已经打的半死的杜泽成丢了出去,随即宋婉言就看到光头身影如电,拳头上炫出一道蓝光,一声厉啸一拳把对面一个浑身燃起白色的杜家子砸的飞了出去。   邓长远脸色一变,他看到了对方是武兵!身形闪动他也扑了上去,可邓海东却已经扑向了另外一人。   不知道他胳膊如何缠绕的,只看到那人就被他一下身子拉成了弯弓,再猛弹出,落地的时候已经昏厥,一把腰刀也落了邓海东手中。   这间歇,另外三人已经全部燃出了斗气,一色的白色斗气,两人对上了邓长远,一人对着光头扑来。邓海东一声狞笑,眼看着对方破绽百出的向着自己而来,虽然对方满身白色弥漫,可是他才不在乎,意念催动明台本源疯狂旋转,流火炫转,钢刀锋芒璀璨如星!   身形猛向对方,却忽然错身,右手腰刀突然交至左手,蓝光如匹,血色冲天!   躺在那里动弹不得的杜泽成脸色大变!   邓海东的斗气虽然才是流火炫,却是蓝火,对方的武兵虽然高他一等,可是那寒冰诀不过才到水色。双方斗气质量高下立判,何况他的格斗厮杀的经验更不是对方能比拟的。   蓝色火舌包裹的钢刀劈上匆匆支起一层薄薄的白色水汽的肉体,那杜家子匆忙展出的斗气防护如何能抵挡的住这妖艳的一刀,钢刀劈过,将他上下分离,他下半身甚至还走了两步,上半身才落地。   这杜家寒冰诀一破,斗气失控,地上血迹和半截的巨大创口很快被白色蓝色掩盖,秋日之下尸身冻结。   冲过来的子弟们看着光头这一幕猛烈的腰斩,无不哗然,而对上了邓长远的两人更是心中惊慌,邓长远搏斗本就是一等一的好手,而燃以上武兵斗气,加持锋利钢刀之上,火能克水,两名下武兵的肉身如何抵挡的住?   邓长远刚刚全身关注着邓海东,所以只是被对方缠住一瞬间,心中焦急担心,但邓海东轻易就腰斩了武兵,他心中一松,随即动了真怒,只两招之后,对方眼看就要丧命当场,邓海东冲了上去喝道:“你留下一个!”   然后猛然高高跃起,高举起了腰刀,如同九天魔神一样对着其中一人当头劈下,人拽着一道蓝色光焰,气势一往无前,对方眼中惊骇,匆忙抬起手腕去挡,却被一刀重重劈下。   刚刚一人横两片,现在一人竖两片,落地之后的邓海东横刀而立回顾四周,威风凛凛!   邓长远拎着昏过去的那名杜家子看着他,周围也是一片鸦雀无声,那些子弟们无不面面相觑,如果说上次邓海东出手,是一个猛字了得,还震慑不住他们的话。   那么今天!   一人对三个武兵,电光火石之间夺刀杀人,凶悍凌厉!   在场的邓家年轻子弟们优异者也不过是武兵,看这一幕假象自己是这傻儿的对手的话,恐怕也是这样下场,原先心中不屑的,曾在家中和长辈谈及最近族内异常,满肚牢骚嫉妒不平的子弟们,现在再看着邓海东,感觉到他满身杀气,都有些胆寒。   邓海东却对着邓长远道:“这失去的面子自然要讨回来,点几个子弟把这群货放了车上,进洪城丢下才好,你手上那个也打断腿才好,这下平三该满足了吧。”   说完得意的大笑起来,这一笑,之前的一派高手气度却荡然无存。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渐红秋叶满地,而他身边那白石之侧榕树之下,青衫的少女秀发随风红唇带笑,只是看着他一人,清澈动人的双眼中充满了对他的赞赏和钦佩神色,邓海东突然的觉得心中一热,面上也微微一红,心中暗骂这烦人的真是一锅祸水,老子怎么手都麻了!   正是风景如画,美人如玉。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微微觉得肩头有些不对劲。   子弟们正押着杜家的一群残兵败将向着远方而去,邓世平则打着哈哈带邀请着城主兄妹一行返回偏厅,长青和长远兄弟两个仿佛不经意去做一样,把光头男和那个女孩留在了后面,旁观者看来几步一回头的宋明远就仿佛被父子三人绑架了一样。   宋婉言笑眯眯的走在邓海东身边说:“哎,你真厉害。”   邓海东却还皱着眉头,他从刚才战斗结束一切安静之后,仿佛就在想着什么,看到他不怎么搭理自己,宋婉言有些委屈的抱怨道:“我还悄悄给你报信的呢。”她其实很在意的,邓海东都没和她说过感谢,太可气了。   “报信之前我就知道了。”   然后邓海东又开始去思索,因为他刚刚战斗的时候,斗气注入钢刀拦腰而过时,对方的拳头还是碰到了他的肩膀,当时没有什么感觉,停下了后发现肩膀微微有些发麻,他还以为自己受伤了,于是运气斗气扫过那片区域,没想到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肩头一股白色的气流立即被火红的烈虎斗气包围,然后居然带到了自己的明台!于是那缕白烟就缭绕在了明台蓝焰之外。   这是什么现象?开始吃一惊的邓海东现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觉得一丝久违的清凉,话说最近药补气补的,烈虎诀又是火系斗气,他正烧的慌呢,虽然对其他的斗气一无所知,但他也知道这是杜家的水系斗气。 第九节 徒落笑柄   可刚刚又被他气的半死的宋婉言一路走来,看他居然依旧不理不睬,一点怨气很快就变成了好奇,她偏头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邓海东被她从沉思里唤醒,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女孩,他无奈的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可怜宋家小姐,如花似玉,受着家人宠爱受着外人追逐,真没见过这样的混球,宋婉言不由恨声道:“好,我以后不和你说话了。”   正走过演武场,邓家子们听的这一句心中无不狂喜,觉得世道还是公平的。   可光头却扑哧一笑,然后还人模狗样的摇摇头:“真是孩子气。”宋婉言闻言怒目圆睁,一把拉住了他,非常生气的警告道:“你再说一句我是小孩子试试。”   前面在行走的宋明远听到后面自己妹妹突然尖叫了起来,邓世平等也回头看来,就看到夕阳下那光头手足无措满脸奈何奈何哉,如同长辈对着使蛮的晚辈一样的憋屈,几个人齐声大笑起来,邓世平招招手道:“海东儿,不可对小姐无礼。”   无礼?邓海东恼火的看看面前还气鼓鼓的小女孩,压低了嗓子道:“刚刚看你还有些女人味,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再和老子……想想在树林我怎么收拾你的!”说完眼神如刀勾了那鼓鼓的,起伏不定的小胸脯一眼,转身走到了邓世平面前告罪道:“族公,我想到一些事情,先去那边处理一下。”   说完也不再和其他人打招呼,拔脚就走。   宋婉言站在后面,脸色阴晴不定,宋明远可是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的,眼看那光头不晓得说了什么然后心虚的就走,他正在纳闷,青衣小帽的宋婉言已经羞急的泪眼朦胧,口中喊着:“死光头,你给我站住。”就要追上去。   邓海东大惊失色,这丫头性格疯癫,万一脱口而出自己对她干过什么,猴爷还不要当场收拾了自己,搞不好这年头婚姻包办,男女授受不亲的,被逼婚娶了这小娘皮岂不是要了小命了,忧愁之下心急如焚,于是发力就跑,过沟就跃,过墙就翻,烟尘滚滚转眼消失了。   宋明远连忙拉着妹妹,宋婉言可是将门女儿脾气发作起来,自然娴静全无,精神抖擞的蹦蹦跳跳喊打喊杀,翻来覆去其实不过是邓海东觉得她是个小孩子,至于树林内的勾当,宋小姐当然是不可能说的。   所以宋明远给她气的脸色铁青,觉得自己妹妹实在是太受娇宠了,这不是惹人耻笑吗?可身边老头的脸笑的却像朵菊花,撅着臀就在那里围着宋婉言打转:“婉言姑娘,那混球怎么你的?说给老朽听听。”然后捞起袖子发下宏愿说:“老朽一定帮你出气!来啊,去给我把那厮抓过来!”   而这个时候洪城城门处,一辆马车在几名邓家子的护卫下进了城,在城门后这片集市处停下。路人们看到这邓家子们脸色不善,他们都站在远处,人群中有些人好奇的在互相打探,可这时候忽然马车被掀开,车上几个人和尸体滚了下来,这人群都吓得炸窝了。   来人就这样扬长而去,这下全城为之轰动,有消息灵通的说:“昨儿杜家那纨绔,在路上欺负了人家邓家不会武技的管事,今儿邓家就出手了。”   更有人说:“会武的欺负不会武的,那杜家还有点规矩吗?”   武尉邓在洪城繁衍多年,正如邓世平自夸的,往日积德行善,名声不似凡事逞强的杜家那样惹人厌,今天这两出事情,再加上私下有人说杜家胆怯了,今天正去赔罪,结果……   身边就有人接口:“这打了人,去赔罪有什么用,人家武尉邓可是老招牌了,数到开国年间还是将门!这不是把屁股转过来让人踢吗。”   “就是!打的好。”一个眉心有疤痕的汉子插嘴道,那脸上的疤痕正是月前在路上,无意冲撞了杜家马车,被杜家子打的。   当有些自得的喝茶中的杜月阳,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他做梦想不到邓家那一向有些迂腐,凡事讲究堂堂正正,总是端着将门之后架子的邓世平居然这次一改风格,这不是说自己把人送了去给他们打吗?死了人事小,这脸可就丢的大了去了!   想到恨处,杜月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吩咐道:“还不要那边住手?”   正说着呢,这时候洪城内,杜家门下的一间客栈已经烟雾滚滚,走火的客栈内跳出几个就在呼天抢地:“邓家杀人了啊!邓家放火了啊。”   当邓世平听到这连窜的消息的时候,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正要告辞的宋明远也为之心寒。   邓世平本还有些觉得海东儿今日杀是杀的快活,恐怕会丢了邓家的名声,但宠着邓海东的他也干脆放手不问了,可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即明白,这分明就是杜家老儿的连环。   吃的准自己不会让他家的下人如何,所以只能忍了,而这个时候再来一出贼喊捉贼,自己这气度名声可就丢光了!想想吧,外边定会说杜家都去赔罪了,你一边答应说算了然后还干这种事情,岂不是小人行径?指不定还有着其他恶毒的后招,把邓世平气的浑身发抖连声骂道:“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宋明远在这里整个下午,若武尉邓真要去干那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也未必能真的清楚,但看看邓世平的表情,再看看对方这一路行为,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杜月阳的歪招!   看邓世平愤怒,宋明远开口道:“邓公,此事我亲自为你作保!不过话说回来,海东兄今日这一出之后,他杜家现在如此做,也只是丢了自己的面子。”   这句话倒把气呼呼的邓世平说的笑了,想想也是,现在郁闷的该是那杜家子了,送人上门挨打,再被杀人放火,虽然这世道风评重要,可是万事立足实力之上,这次岂不是杜家牺牲自己成全邓家威名?   看他神色缓和,今日已经和他深谈一番的宋明远拱拱手道:“邓公放心吧,我好歹还是一方城主,会给邓公一个交代的。”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邓世平心中欣慰,点点头道:“那就承蒙城主照顾了。”   马背上的宋婉言撅着嘴,也不去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只是牢记着那秃子不记得她的鸿雁传书报信之情分,还言语轻视,实在是可恶至极。   邓世平眼光转来,她勉强一笑,看到她,邓世平也觉得有些没有面子,因为他拍了桌子之后,自己两个儿子去了之后也没有回来,他想的出是那混货不肯来,两个儿子觉得无颜交代索性也躲避了起来。   所以心中对了宋婉言有愧疚抱歉之情的邓公,于是赔上了笑脸,和声说道:“今日杂事繁多,没有让小姐玩的尽兴,三天之后正是本庄狩猎日,不知道小姐,哦,还有城主……”   宋明远哭笑不得心中暗想,看来自己妹妹倒比自己更有面子,娇憨美貌的小女孩自然比一个男人要受欢迎,不过也好,这样自己和武尉邓的来往也紧密一些。   宋婉言正气愤满胸,于是答道:“好,不过要那个光头跟着我!”一句话说出,宋明远脸色一变,邓海东岂是一般子弟?怎么能当下人使唤,可那邓公却眼睛都笑没了,连连点头:“该的,该的,那混账居然该得罪婉言小姐,今日还屡唤不至,老朽今天晚上就去把那厮捆起来。” 第十节 漫天流光   可是光头男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族公卖了身。   他现在正一个人坐在草庐里,从进来后就关了门,吩咐外边的子弟说自己要闭关修炼,前来寻找他的长青长远兄弟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在里面入定,哪里敢随便推门,万一修炼的时候走火了,父亲可记不得是他叫自己来的,只怕会剁了自己煮了吃。   邓海东双手合抱枕在头后,躺在床上,眼睛闭起呼吸悠长,早已经进入了斗气修炼的入定状态。明台有焰斗气成灵,现在已经无需站马步之类的啦,他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姿态躺着,那缕来自对方寒冰诀的白烟就这样围绕着蓝色火焰。   他能清楚的看的到火焰旋转时,有很多微小的红色火点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蓝焰,焰火必定在量变之中,这是个漫长的积累过程吧。   但今天的重点是,那缕白雾在缭绕。   邓海东内视了一番后,他决定催动斗气,于是缓慢旋转的蓝焰开始加速,白烟也随即变成了一条玉带,被拉扯成圈,就在这个时候,白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邓海东明显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力量注入了明台内,不多久,那刚刚还缠绕着的玉带现在已经镶嵌入了火焰内。   然后隐入其中,火焰仿佛是在吞噬!是的,火焰旋转中在飞快的消化着,仿佛是起了什么反应一样,邓海东看到那道白色在火焰内部沸腾了起来,然后开始变成了乳白色,最终变成了淡蓝色!   不,是青色!   邓海东心中狂喜,他缓缓放满了明台转动的速度,蓝火渐渐的看的更为清晰,他清楚的看到那片区域,大约占据蓝火十分之一的区域,淡淡的分明是一片青色。   “我是不是能试试抽离出来呢?”邓海东想着,也就去做了。   烈虎诀以来,没有谁会在自己的明台如此乱搞,只有这无知之徒,居然疯了一般的把明台的两股火焰微微的分开一些,这下他看的更清楚,左边这股火焰的下半段已经变成了青色,而之前随意汇聚进入的万千红点,现在全部向着这里汇聚而来。   就仿佛这片青色在吞噬它们一样。   水和火相遇,为何却居然出现了青色?莫非是火焰加入少量的水后,这一带的温度因为水汽蒸发所以变得更高,于是才有这样的现象出现的?   也许该找个杜家的子弟过来帮自己一把!邓海东这么想着,不过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老老实实的沉浸下所有的心思,专注的提升了明台的转速,让蓝色火焰疯狂的旋转,更加快速的吸收周遭的火气。   邓世平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正在门外。   一群族老也在那里,他无需再问,因为他已经看到门扉之内透出的斗火之光,一片幽蓝飘忽着,隐约已经有了一些青色,邓世平在想,海东儿难道终于突破到青炎境了吗,可是长青却走到他身边,低声的禀告道:“父亲,海东流火炫已经蔓延至了手肘部。”草庐之外的紧张气氛,邓海东一无所知。   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烈虎诀,居然已经由流火炫向着双翼炼的武兵,并且看上去是上武兵境界的进展之中,他现在还在全神贯注的改变着自己明台火焰的色泽。   此刻斗气的烈焰在翻滚着,万千的火星在急速旋转产生的力量驱使下,疯狂的向着这里涌来,而邓海东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片青色上。自从他发现了这片青色后,仔细观察之下邓海东发现青色正在缓慢的增长之中,他为之惊喜,按着他的理解,既然这青色的火焰温度高于蓝色,那么青色火焰附近的蓝色区域必定会受到影响。   只是就好像之前的水一样,水系斗气如果量大也许就能淹没了明台,而水系的斗气量小,这才造成了蒸发提温,于是青色火焰层出现。   于是他开始控制着努力保持这片青色,并开始用心的逐步影响着周边的蓝色,他控制着万千火点开始向着蓝色和青色交接处而去,几番探索之后进步显著,青色区域没有萎缩正在扩大,虽然进展缓慢可是已经绝非之前久久无法突破的时期了。   邓海东不由暗骂自己愚蠢,集中兵力攻击一点这是常识,那么多火点缓缓被整体的明台吸收,岂如控制它们汇聚起来,逐步勾建出更高程的斗焰呢?   只是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哪个武者敢乱动自己的明台?明台本源一损,毕生功业就会就此付诸东流!   三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现在邓海东的明台之中的火焰已经大部分变成了青色,当青色高温层占据了优势后,进展更为明显,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上,最终来到了火苗的顶端,他至今无法理解真正原因的斗火忽然发出一阵颤栗。   随即那些源源不断而来的火气停止了,白色明台内,青虹炸闪之后,邓海东只觉得眉心一阵巨疼,双眼之间好像被一支箭射穿了一样,他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神思断绝,青火一下失去了控制!   屋外的邓世平等人看到这一幕,慌忙推门而入,一入就看到坐起来的邓海东双眼之间青光炯炯。   翻腾火焰就好像一只竖着的眼睛。   刚刚失去控制的邓海东魂不附体的,连忙再次沉下心去,明台外一股异样气流穿入,青火开始在里面乱舞乱窜,本是盘踞一团的清火现在缩了近一半大小,而其余的部分自然是化为了满台流光了,邓海东忙屏住呼吸控制着要先将明台封闭。   可是外界邪气不绝,邓海东只感觉到了明台正在洞开,青火越来越小,眼看再这样下去明台就要塌了!   看着他眉心清火已经开始散开,族老们都知道不好,慌忙齐齐出手压着这些火焰,有了外力帮助邓海东这才算是彻底的封闭了明台,虽然现在明台内肯定是乱糟糟的一片,但是看到他双眼之中的火光熄灭,邓世平已经松了一口气,但心还是揪着。   双翼炼今日成还是不成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台火焰成还是不成!   火焰再次积聚起来,明台那层自然的屏障现在恢复了原状,许进不许出,所以被束缚的青虹在乱舞之后,最终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收拢一起,渐渐恢复了原状,两缕清火显现本体并盘踞一起缓缓转动起来,不放心的邓海东没有就此睁开眼,他还是继续观察了一会儿。   这时,天已经亮起了,邓海东疲惫的睁开眼睛,没等他说话,邓世平就扑上来问,可是一边的二叔公却已经拍着床板对着邓世平吼了起来:“我让你再乱来!我让你再乱来,搞废了海东儿你就满足了是吧!”   邓世平顿时哑火了,周围几个族老更是愤慨,三叔公抓着一把药草,就在那里发癫一样的乱跳,口中就喊:“邓世平,海东儿有个闪失,老子就和你玩命!看看这是什么,老子打不过你就抽冷给你下毒!”   父亲被人当面辱骂,还要投毒,可长青长远兄弟也只能苦着脸贴在墙边站着,邓世平更是惭愧,心中也是感到内疚万分。 第十一节 双翼炼   邓世平更是惭愧,心中也是内疚万分,自己无意之下让海东儿练就二十六阶后,就好像上瘾了一样,又狂想着要他去练成青火才走下一步,而没有足够的能力,明台火焰越烈,对自身其实未必是真的好事,万一海东儿有个三长两短,这本族未来还有什么指望?   想到懊悔处,邓世平坐在那里垂头丧气,骄傲了一辈子的老头子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周边几个族老骂的过瘾,索性带起了大半辈子的积怨,那躺在床上的四叔公甚至连邓世平什么欺男霸女的罪名也安了出来,其实就是年轻时候一起看上了一位姑娘,姑娘最终却成了他的大嫂……   “全都给我闭嘴!”邓世平没吱声,吼的是族宝邓海东。   一言既出,万马齐喑。   一群族老大眼瞪小眼的,邓海东被这群老头烦的不行,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们说道:“族公,还有几位叔公,你们就饶了我行不行?”他也算听出来了,自己果然是被猴爷又坑了一把,可是看邓世平那摸样,他实在不忍心抱怨,还勉强的道:“其实我也知道,族公也是为我好。”   这就如同给邓世平打了一股鸡血,他眼睛终于亮了一点,周围几个老头却给抽去了底气,落的满脸尴尬,最终二叔公口齿不清的道:“仁义啊。”   站在那里的邓长青长远兄弟扑哧一笑,邓海东也哭笑不得,但明白这群老爷子现在是真的关心自己,这种大家族的齐心协力,和这种温暖关怀实在让他感动,他叹了口气道:“我明台才定,等会还有走一走二十六阶,看看双翼炼如何呢,这一夜没吃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一群族老自然依他,当吃完了饭后,休息了半响,邓海东就开始进入了双翼炼的真正冲刺。   这时阳光已经照在了门前草地,邓海东站在那里,看着面前一根粗大木桩,木桩上绑着一件铁甲衣。   他开始马步沉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引动着巩固下来的清火出了明台走二十六阶而下,昨日的药力发挥二十六阶处的损伤已经全部修复,这上品斗气走过,滋润之下邓海东背上甚至冒出了一股药香。   这就是入骨之后的药性全部挥发的现象,一边的二叔公抽了抽鼻子,自然得意洋洋,邓世平想到老三拿的那把野草,估计就是这厮暗中给的,瞪了他一眼,二叔公咧嘴一笑。邓世平看着自己二弟躺在那里,虽然才短短几日,当日那龙精虎猛的汉子现在就成了一个真正的老朽。   心中一酸,转头悄悄擦拭了下眼眶。   而他们面前的邓海东这个时候,已经运气赤柱过二十六阶完毕,随即他六门处涌入了大量的火气,在明台本火的引导之下,在体内急速的向着双拳而去,流火炫眨眼就出,青芒遮日!   流火炫光倒转反上,交错而出气息交融,里外合一遂使双翼生辉,炼的臂膀如铸,是为双翼炼!   但这才是开始!   邓海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举起双臂,肉眼可见青光一片向着臂膀蔓延,过腕上肘,正是昨日邓长青看到的一幕,不过那时候的邓海东是没有意识的,邓海东现在可清醒的很。邓世平揪心的在一边看着,双翼炼说来简单,但是上品武诀过关越阶时岂是易事。   因为六门里,肩门,肘门两处连接至关重要,烈虎诀是武将门功夫,而武将杀伐在马背,也就是说双臂是关键!   邓海东感觉到青光向上的热流现在冲到了肘门,双肘门一阵跳动,这里正是筋骨纠结的地方,一阵酥麻传来,邓海东心神险些分散,他记着烈虎诀上说,过肘门时不可快而须缓,因为肘门连肩门,动作时都有外气入体,须引着方向上了肩门,如果外气相冲,则伤损筋骨,贻害无穷。   控制着双臂的斗气慢慢的向上,斗火轻柔如水一样的冲过肘门,缓缓的扯着外力的方向,终于平稳过渡向着肩门而去。   邓世平知道,这更为关键的一关到了,这烈虎诀双翼炼的第一次尝试,就是在为以后奠基和铺路。烈虎诀记,在青虹到了肩门,透体而出后,要在背后交错融合连接了那赤柱之气,再从另外一肩而出,冲入臂膀。   至此,双翼炼这一阶,以后发力的道路才算固定下来,走的顺则发十分力,走不顺则就影响到日后修为了,最简单说,攻击力也会大减,岂不可惜?   邓海东屏住了呼吸,心思两份控制着两道斗气先再入赤柱,此刻赤柱微微跳动,他背后那道横贯的青光和赤柱相交,就好像背上出现了一个十字架,而这个十字也正是第二阶武尉时,全身斗气弥漫笼罩的火如荼境的基础。   上品斗气武诀正是如此,前后呼应,步步相扣,最终大成时所向披靡!   当然,现在邓海东还在冲击武兵境之中,他的斗气注入,十字生光,意念驱动下两道流光离出,于是双肩背后的连贯处更为闪耀,到了这最后的时刻了,邓世平咬紧了牙,须知道,这次从背后入了肩门后,必须一鼓作气狂泻而下,打的双臂经脉通透,斗气从皮到血入骨,疯狂涌出。   越是急速,越是顺畅,越是酣畅淋漓越是上佳,因为唯有这样,到了战时,一拳打出,才能凶猛如烈虎钢爪,断裂金石!   这等武技是杀人技,这世道是乱世!   青光已经注入了双肩门,现在内外合一即将向着邓海东的臂膀灌输而去,一群族老们都已经握紧了拳头。   突然之间就听到邓海东霹雳似的一声大吼,身影一闪,半步向前,足才落地的时候,他的右拳已经笔直的打出,青光绕臂就好像他举着一把青色巨斧枪刺出一样,澎!粗大木桩上的铁甲上半部被一拳打的破碎,后面的木桩更是打的粉碎!   最后一拳,最后一拳啊!邓世平在祈祷着,第一臂之力尽现,但大部分子弟都练不出威力相差无几的双翼炼,那是因为人的天性,大部分人双手总是左轻右重,或者偶尔左重右轻,但绝少难得两者力量相差无几,两臂能同样灵活自如的!   所以,邓海东的右拳刚猛,是理所当然,第二拳才是更为关键的,双翼炼冲关的最终关!   见过独翼的猛禽吗?插翼烈虎,若是一翼无力,那就算能到武将的无双焰境,也是残缺之人,遇到实力相等,生死搏杀的大敌,那就是破绽处!   烈虎诀如此难练,也正是武尉邓为何自勇烈公之后,逐渐没落的原因所在,上品斗气再好,无人能达到要求,那么又有何用?   可今天冲关的是邓海东!双臂不能一样自如?开什么玩笑,格斗时右拳砸出后,左拳跟上打出必杀冲拳,一拳要重似一拳,打的对面的家伙倒飞出去才算爽!   轰!就看到邓海东一拳砸出后,第二拳已经力有千钧,快如闪电的重重砸在了铁甲的胸部位置,邓世平看着两道青虹透体而出,兴奋的一下跳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邓海东忽然左脚一个重重的正踹向前,然后右腿已经拦腰对着铁甲的中部抽去!   下一秒,这个蠢货抱着自己的右腿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双击之后,一脚正踹,随即跟上重鞭格杀是王道啊,是王道……不过没有斗气保护,一条大腿抡起来,对着狰狞铁甲和粗有合抱的大木桩抽去,不是找不自在吗?   邓家历代,上溯勇烈公也没有玩过这种花招,莫非虎生双翼不够,还要生两对才叫帅? 第十二节 五行   邓家历代,上溯勇烈公也没有玩过这种花招,莫非虎生双翼不够,还要生两对才叫帅?邓世平看的心疼不已,海东儿一条小腿皮开肉绽的,鲜血涌出,也不晓得筋骨还好?连忙扑上来抱着他,一边一群族老也已经大呼小叫的冲来,二叔公脚下轻飘,却身形飘逸,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前面,伸手一摸,说道:“没断。”   “你这憨货!要你练双翼炼,你起腿是为何?”   “等到了武尉境,自然双腿会有斗气保护,你到时候起腿就是!现在急着干嘛?”   “……真是!”四叔公在人群外探头探脑的发出了半句感慨,邓海东已经坐了那里勃然大怒,一半是丢脸一半是不服,他对先祖武诀可没有半分的尊重,武技自然要逐渐提升才是正道,岂有一出世就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改动的什么圣经?   于是这家伙就直起了脖子嚷嚷道:“腿有膝门,流火炫反复为何不能成为另一对双翼炼?再说连击正踹和中鞭本来就是一套千锤百炼的实战手段,格斗动作要有霸气有连贯,才能打的对方还不了手,打的对方步步后退,打的对方死去活来!有什么好笑的?”   站在那里的邓长远眼睛一亮,这时听到邓海东在说:“腿,膝,肘,头,肩,拳脚,只要对敌,什么地方不能攻击敌人,既然这些地方正是六门所在,为何不能练的坚如磐石?”   邓世平看他神情激动,连忙安慰附和,然后拉他起来先回屋去,邓长远在那里却在琢磨,心想这傻小子是不是还知道什么绝技没有说出来?他追上去问,邓海东回头一笑:“有一种拳法,练习时全身赤裸,踢打木棍,树干,最后到踢打铁柱,练到全身筋骨就好像铁铸一样,再辅以斗气加持,天下谁是对手?”   “你可会?”   邓海东推开了族老们,走到了邓长远面前,站好了姿势,随即打出了一套改良之后的,脱胎于泰拳的军中格杀套路,肘砸膝撞,头锤拳舞,腿影如风高踢低扫,动作简单但杀气凌厉,这本就适合军队厮杀的时候所用。然后他又走到了邓长远面前,手指着他的身体。   邓长远愣愣的看着他,就听着傻货在说:“这里一击,就会昏迷,这里一击就会半身不遂,这里,这里,这里。”说的全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说的阴毒无比,可是这正是对敌的必须手段,越毒辣越好。听的邓长青和一群族老都眼睛发光,当然,他们知道这肯定是傻小子和武侯学的,族公在那里说:“慢些慢些,我叫人记了然后画下图来。”   邓海东卖弄的说到兴奋,得意洋洋的道:“柔术,摔法,地面术,绞杀技……哈哈哈,我全会,我教长青长远,然后你们教给子弟们,以后出去打斗,加持斗气出手,对方挡得住才怪。”   “海东儿,你当真肯教给族内子弟?”   邓海东纳闷的看着激动的邓世平,心想猴爷今儿是怎么了,我可是邓家子,不教邓家子难道教给外人不成?他自然忘记了,邓世平等“凡夫俗子”对早在民间封神了的武侯爷等辈的敬畏,在他们看来这些是武侯交给邓海东的,他们怎么敢去开口胡乱要求?   他点点头:“当然。”   邓世平激动的,族内类似军法的族规治家,向来赏罚分明,邓海东这样的决定对家族立下了多大的功劳?邓世平习惯性的想开口提拔他一番,却想起来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难道让邓海东当族公吗?邓海东看他山羊胡子抖了抖,眼神乱转,吃了多少次亏的光头自然紧张起来:“你又想干嘛?”   正说着,邓海东忽然心中一动,他仿佛想起来了,自己今天练就双翼炼虽然值得庆贺,但好像还有一样什么,是自己忽略的,他也拍着脑袋沉默了起来,于是一老一少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邓海东在想,自己今天这斗气成青,真正的原因是水系斗气的侵入,那么反过来说,岂不是自己可以吸纳水系斗气,这种现象普遍吗?   他有心要问,邓世平却已经开口了,他说道:“海东儿,既然你愿意教导我儿这些绝技,老夫想想,和各位族老商议一下,是不是在本族内给你个正名。”   “难道给我做村长吗?”邓海东哭笑不得,谁要什么正名,还当你神神秘秘什么事情呢。   而邓世平一腔火热被村长这两个字激的立即冰冷,他忍无可忍,面皮涨的青紫,瞪着邓海东骂道:“混账东西,我武尉邓家是乡村野人吗?”   邓海东嘿嘿一笑,心想这老头恨自己说他是村长吧,哈哈。邓世平更气,于是劈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抓进了草庐,猴爷一生就在意面子和里子,被这孙子当面讽刺自己是村长,那群老兄弟一辈子没当上,都趁机发笑,你要他怎么受得了,于是口水连天,上溯勇烈公开府旧事,下说武尉邓如今洪城的体面。   听的邓海东头大如斗,劈口问道:“族公,我今儿被水系斗气侵入体内。”他话还没说完,邓世平已经皱起了眉头,有些紧张的问道:“在哪里。”   邓海东一指肩膀,邓世平又问可曾驱除,邓海东有些觉得不对了,他点了点头,但问道:“斗气入体必须驱除出去?”   邓世平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说道:“斗气入体就是受伤了,这就好像刀子捅了体内,怎么能不拔出呢,真是孩子话。”   “那异种斗气可以合并吗?”   听到这句话邓世平愣住了,他怀疑加震惊的看着邓海东,周围的人也是同样的表情,邓海东觉得不对头,他说道:“我就问问,怎么了。”   邓世平眼神古怪的看着他,然后问道:“你难道说合并了那股水系斗气?”眼看这状况不对头,邓海东哪里敢说是?他连忙摇头:“什么呀,我问问你们,你们怎么了这是?”   听到这句话,邓世平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无力的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唉,海东儿,斗气只能吸收无主同种之气,才可壮大自己,水火怎么能一体?除非你到了武将之上的镇帅也许有可能。武侯爷没和你讲过这些?”   现在邓海东听说提到武侯那名就火大,他恼火的道:“别提他。”   把邓世平惊了一跳,赶紧低调下来点点头,然后老老实实的和他说道:“自古以来,加上前朝和上古,这武者出类拔萃者,到镇帅能青史留名,甚至开国的,三千年来也不过区区二十余人。”   “前朝?”   “大周朝,一千八百年天下,最终被节度李靖取而代之。”邓世平知道这傻小子不知过去,随口说了一句后绕回正题,他继续说道:“这斗气修炼,一旦接了明台本源的种子,是什么就只能练什么,但也有极其少数的可以修炼两种斗气,这些人无不是惊采绝艳之辈,比如大周武皇帝,明皇帝两位镇帅级的帝君,比如大唐太祖李靖,比如……”   邓海东听的入神,心想这都谁和谁啊。   鬼才知道这混球如此不尊重前辈,邓世平还在那里说着,终于说到了重点,他说道:“但是我也不知道,据说水土双修,斗气如墙而进摧枯拉朽,柔中带钢。金土混修,可以……我也不知道。”   他也的确不知道,这些早已经是传说的人物,而无一不是将门,这等绝学外姓怎么会知道。倒是火木相助是好理解的,然后又道:“但是在他们之上还有极其特别的,据传可以容纳一切斗气为己用,混合五行成就大道,这也是据说。”   邓海东更是头大,邓世平却已经在开始准备细说野史,如轩辕皇老,神农帝君,蚩尤魔主,九黎真君,共工爷……邓海东受够了,原来都是胡扯。 第十三节 兵马震宵小   他受够了,原来都是胡扯,于是自己偏了头开始去想,自己究竟是吸纳了水性斗气还是说吞噬了,但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做到了,于是他试探着道:“如果我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把水系斗气吸纳到明台……”   邓世平却已经跳了起来:“明台本源,万万不可有一丝一毫外力侵入!水系斗气一入明台岂不是自毁功力?你今天难道这么做的?”但他话出口后也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不懂还不能问吗?”邓海东已经在恼羞成怒的回嘴道,然后又问:“那他们容纳斗气是怎么做到的?”   “我如果知晓方法,我邓家早就封疆裂土为候为王了。”邓世平更为恼怒。   邓海东于是沉默了,邓世平怕他犯浑,在一边只是拼命叮嘱万万不可将明台失守,只能催动明台让它自然吸纳火气,而不可如何如何,说千言万语就是明台是根本,就是武者性命和一生功业所在。听的不耐烦的邓海东心中却想:“或许,正是这样的规矩,才让那些传说成为传说的吧?”   五行?五种斗气如果融合了会是什么样子,五行是天地万物根本,如果五行俱全的话,岂不是说明台自成天地?心中琢磨着,邓海东还是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的,双翼炼既成,但还须巩固,而兵马使之争还有半月左右,自己一定要努力突破,最不济也要再提升一些自己的实力。   兵马使那一战会是武尉邓生死存亡的一战,因为大唐武尉正职在手,按着宋明远的说法,简直就是半个城主,并且以国朝的名义可以练就兵马,这样的要职之争,自然是胜则武尉邓兴,败,则让大敌杜家夺取要职,宋明远迟早会黯然离开,到时候恐怕武尉邓就会一蹶不振,任人鱼肉了。   而且这天下如此之大,校门将门镇帅天子,方圆无数里江山锦绣,可自己现在才不过是区区一个最低阶的武兵,哪里也去不得,现在想太多有什么用呢?看邓世平居然还在唠叨,邓海东趴在了床上,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此时邓长远已经抓了平三回头,邓海东一夜没休息,看他那么兴奋,无奈之下只能先和他大概讲了一番,比如人体脆弱部位和有效打击方法,邓长远等人本来就是武技好手,只不过没有邓海东这样的见识,而有基础的他们一点就透,听的心中兴奋连连叫妙。   可怜平三伤才回转,在那里画人标志,累的满头大汗,但也是对为他出气一番的邓海东更为惊讶。   一群人闹的邓海东最终忍无可忍,撒了野的把他们赶了出去,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闭起了眼睛休息了,等他一梦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多了一个什么武尉邓府武技总教习之职,甲等房上房待遇,配下人十名其中居然还有丫鬟二名,再有月供五千银等等。   不过一切要等到他完成了固体药汤的全部过程以后才可以。   睡的迷迷糊糊的邓海东听了半天之后,无所谓的随口答应了,但要求丫鬟一定要配的好一点,血缘必须在三房之外,这番话自然把前来示好的邓长远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这憨货难道不知道吗,这可是自己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后来想想他还真不知道。   邓海东却又在那里埋怨:“说来奇怪了,我怎么就没看过邓家有几个女人?”   “胡扯什么,你,你那时候整日窜入后院一带,哼。”邓长远想到这家伙以前的一些行为,就为之不屑,邓海东一脸茫然的开始回忆那些零碎往事,迷迷糊糊的只记得邓家后面有女眷住所,庄内总有些人怂恿了自己去拿些挂着的衣物之类……   想起了这些丑事,邓海东不由恨声道:“那时候我傻,被人骗了有什么办法?”而听他说的这么实在,邓长远心中隐隐怀疑这小子是鬼上身的念头,终于彻底烟消云散,自然也不去计较这混货前年夏初时分,在一个细雨纷飞的下午拖了自己侄女一件亵衣去他狗窝的旧债了。   比起这昨日光头一顿乱搅,结果阴差阳错破了诡计大胜一场的邓家,杜家一夜以来却过的异常悲愤,杜月阳算计再三之后,却丢了脸面,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勾当,一生精明如狐狸的杜月阳何曾做过,若不是他一向手段了得,杜家也不会在近些年压了邓家一些。   管家腿折,武兵死伤,客栈被焚,更可气的是城内开始流传说的些话,包括嘲弄杜家贼喊捉贼的嘴脸。   玩弄阴谋诡计者,一旦弄了自己头上,还被人耻笑,这羞恼起来的滋味可不是凡人能体会的,只气的一向讲究所谓表面风度的杜月阳,连连仗毙了数个他怀疑眼中带了讥讽味道看他的下人,到了天明,城内已经传出什么杜月阳给气的吐血了之类的。   自然不会再有人敢告诉杜月阳,但是杜月阳想也想的出来。   他缩头不出,可是杜家在城内的下人们却忍受不了这满城的讥讽,急怒之下有杜家子一贯嚣张的,打了几个平民出气,一见了血就守不住心了,而今日也没有什么人来管教他们,于是一群正常在城内横行的杜家子逐渐纠结了起来,开始商议着准备大干一场。   索性在城内闹他个天翻地覆,把杜家门面也彻底的羞辱一番。   兹事体大,还有稳重些的于是报信回了庄园,下人等了一番后看杜月阳传出话来,放手去干!杜月阳也想明白了,反正是迟早要红脸的事情,既然现在脸皮已经撕破了,那就早干一番,闹大了赶的宋明远走人了,不信这邓家还讨的了什么好。   武尉杜这边摩拳擦掌,集结的时候,就已经被宋明远得知。   宋明远既然昨日已经和邓世平商议定下了,事到临头他就再也不会迟疑,毕竟是出身将门的子弟,就算一向从文,可是骨子里流的还是彪悍的武人血脉。   听到回报后,宋明远二话不说,即刻下令召集全城各处的名宿长者,商贾之流,说是今日要大宴宾客,理由是秋日渐深蟹膏肥美。然后又说为了防止宵小闹事,于是下令洪城守备和各门官兵巡查四方,还把自己府邸内宋家派来保护他的一行护卫全派了出去。   说是巡查,就在这杜家的一带转悠着。   杜家虽然强横,也一心要把这往日只知道和稀泥,还常常有些偏袒邓家的城主弄下去,但是怎么也没到有资格造反的地步。城主府派出的人全部有大唐官身正职,守备的兵马更是自成体系隶属行省军门的,哪怕只是一些普通军卒,可是杜家子就算一个人能打两个,难道还敢公然攻击大唐官军吗?   这一出手,同时也表示宋明远公然站在了武尉邓一边,上任以来一向低调的甚至给人一种无能印象的城主如今这样的表明了立场,行为如此强势,惹的全城更是一片沸腾。 第十四节 再向狼山行   这时在城主府内大会宾客的宋明远正高坐堂上,城内的这些所谓名宿有些受到杜家好处的,甚至杜家养着的,也有邓家的人脉,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异口同声的陪着笑顺着宋明远的话说。   坐在席上的宋明远谈笑风生,言语带刀,时不时的刺刺这杜家,说起昨日一场贼喊捉贼,更是语气阴森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发下誓言:“若是抓到这纵火的正凶,一定要剥皮抽筋,以正国法!”   震的全场一阵安静。   宋明远放眼看去厅堂上这十几号人,和外面坐着的上百号人,看到人人目中有些惊惧,他忽然想放声狂笑,早知道今日又何必当初一再隐忍,牧守一方自然要有牧守一方的气派,往日自己做事有些内敛于是这堂上堂下的人,难道就没有心中轻慢自己吗?   可是今日自己真正出手之后,看看他们的脸色!   心中快意之下,宋明远半是失言半是讥讽的说出了一句话,他说:“要动我这城主之位,除了家主之外,莫非天子,鼠辈阴招只会招来雷霆。”语气平淡,可是在场的人都能感觉的到他心中翻腾的怒火,以及他此次办事的决心和力度。   站在一边的宋泽看着少主如今英姿勃发的模样,不由深深为之欣慰,不会斗气又如何,前朝一代名臣周公瑜手无缚鸡之力,但各方镇帅将门,哪个不对他敬佩有加,至今民间都常戏说文曲断案等典故,少爷现在终于丢下了包袱,若是干出一番事业,来日那几房争斗里,未必不能胜出。   城内的邓家下人们,和外房子弟们本来也如临大敌,但才派出报信的人,就悄悄的得知了,城主已经支持了邓家,于是欢声雷动。   洪城两边,杜邓泾渭分明,这片的欢腾隔了敌意森森的军马传来,把一群给堵在窝内的杜家子险些没气死。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杜邓两家族公自然表情各异,杜月阳是又摔了一块玉,咆哮顿足指天画地发尽了毒誓要如何如何,邓世平却眉开眼笑的坐在那里,轻轻的叩动手指,说:“明日狩猎日,海东儿,你可不要再气了宋家小姐啊。”   “什么?”   邓世平一笑,一副知道你不好意思的模样,然后起身远去,留下怔怔的邓海东,忽然觉得眉头直跳,他看看邓世平的背影,心中恼火,邓海东过去傻现在又不傻,早就明白家里分明就是想尽办法要把自己奉献给那个小娘皮。想的恼了,邓海东眼中贼火一闪。   可宋婉言却对明天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狩猎日,穿马靴披软甲,持弯弓跨骏马,从小就羡慕那些族内的兄长们,恨不能生为男儿的宋婉言最喜欢这样的猎会郊游,她父亲宋门宋天,性格刚毅,便是极其疼爱这个女儿也往往不苟言笑,可是邓世平却慈眉善目的,这让在外日久,有些想家的宋婉言格外觉得亲切。   尤其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光头明日要老老实实跟着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复杂心情,整日念着一个人代表了什么,但她就是期待能看到他,看到他吃瘪一次宋婉言就会暂时心满意足了,而脑海里一想到那个光头在树林内扛着自己,然后干的那件事情。   宋婉言咬了咬牙,抓起来桌上的步摇,对了床头就是一顿戳,门口的两个双胞胎小丫鬟看着近日变得越来越古怪,时常发呆,咬牙,微笑的小姐又做出这种古怪动作,两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相视着偷偷一笑,丫鬟们常常接触到一些下人,听他们言语无忌,所以更能早些明白世俗的事情。   小姐这是在想哪个让她恨的难忘的人吗?   可第二天,邓家鸡飞狗跳,直到城主府的马队来了也没消停,半天之后脸面全无的邓世平才无奈的告诉宋明远,重点是告诉宋婉言,那混账居然连夜跑了,留书说什么入山感悟天地变化和自然万物之奇,希望能突破武技新境界,明日就回!   满心期待的宋婉言兴冲冲的杀来,准备耀武扬威一番,结果得到这个消息顿时给气的眼前发黑,宋明远不由为之莞尔,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那光头是被自己妹妹欺负怕了吧?心中暗笑,可怜这些老头们白费心机了,他岂能还不知道邓公的小算盘,至于他这样装着糊涂,只是知道自己妹妹一向单纯,从小就喜欢做些精灵古怪的事情。   而更让他发笑的是,那光头居然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整日就躲鬼似的躲着自己这个如花似玉,名满帝都的妹妹,他这才乐的先看看热闹再说。   抬眼看莽莽狼山,初生日照之下,满山郁郁,风吹林动,其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飞禽走兽,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宋明远和邓世平相视一笑,一起驱动了马匹,身穿猎装着长裤马靴,勾勒的身材玲珑的宋婉言则沉着俏脸握着精致小巧的骑弓,看那杀气腾腾的神情,恐怕她一入林中,只要遇到反光的就要射个透心凉才过瘾吧。   他们前方一条蜿蜒曲折的可走单马的小路一直通向狼山半腰的平川处,山脚下数里之外的邓家山庄,这旌旗招展人喊马嘶的动静一直传到了这里。树林内却忽然响起了一声低唤,半响又无声息之后,突然就起了一阵骚动,怒喝声中,一颗光头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迅猛的蹦了起来,这厮随即就大呼小叫着发疯一样的在林内乱窜,沿途发出一连串刀剑相撞的金声刺耳,随即他又没影子了……   这时山脚下的人马正在进发。   宋婉言心中气难平,若说在城主府内女装时,或者还会努力装着一番镇静模样,可是今日来到邓家这里,她在邓家族公的呵护下,自然小女儿脾气更盛。   一边的邓世平看着她撅起嘴挂了油瓶,只是因为那光头孙子不在,心中其实不怒反喜,过来人知道人生漫漫不在一朝一夕,或者那贼秃这番可恶,反而会惹的小女孩恨而难忘。   于是猴爷自然打起全部精神来陪着说笑,宋明远在一边忍的腹疼,昨日一出手之后全城震慑,他心中正在高兴,愉悦之下也由着妹妹,见长青在身边,既然大家现在休戚与共,他也不再顾忌口舌,索性和长青谈起来邓家对月末的兵马使想法。   没想到公认的邓家下代家主居然说到最后,总是离不开说海东儿,也就是那光头。   听到有人提那厮的名字,宋婉言自然转过头来讥讽几句,一插嘴之后,邓世平理所当然的又跟着加入了话题,无语之下,宋明远也算彻底明白了,将来这兵马使邓家拿下后,十有八九就是给那海冬儿的。而且他能感觉到,长青长远兄弟所言发自肺腑,并非是什么为了在自己面前帮着那做事有些猛的光头说好话。   越是听着,越是好奇和纳闷,宋婉言开头还说说话,后面听到他们夸那光头如何如何,最终居然露出了笑脸说:“他还会练兵呀?”惹的猴爷恨不得给她发誓,说光头从小聪慧只是大智若愚,族内子弟的规矩其实就是那厮制定,假托老朽之手而行的。 第十五节 撞破险局   而老头说的未免太露骨了,就算天真娇憨的宋婉言在旁人憋笑的目光中,也觉察到了不自在,凡事落了痕迹就会让人拘束,宋婉言脸上微微一红,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跟了她前来的双胞胎丫鬟现在也总算明白,那个害的小姐牙痒的男人叫什么了。   听到那外形,两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就更为期待,居然是光头哎!据说还很凶猛,据说还很能打,据说还很英俊,据说害好有才,没听邓公夸他说自幼饱读诗书胸藏甲兵吗?   小姐嫁人她们可是要跟过门去的,看看城主好像也不反对呀,于是两个小丫鬟开始幻想……   偏偏就在此刻,狼山忽然冒出了一股浓烟,正走到半路的一行人都不由变色,长青一声呼啸,长远已经带着子弟们扑了过去,不多久一个子弟回头。   在宋明远的注视下,那子弟咬着牙道:“族公,林中昨夜有人埋伏,海,海东哥正带着长远叔追去。”   宋明远和邓世平都沉下了脸,对视了一眼后,邓世平喝道:“调集人马给我搜!”一句话落下,更多的子弟冲了过去,而快马已经向着庄园而去,不多久庄园内浩浩荡荡的子弟汹涌而出,人人持了弓刀在手,长青去喝令一番,子弟们鱼贯入林。   就站在山脚下,扎住了马的邓世平坐在了软榻上,宋明远也在一边一言不发,两个人心中想着同样的一个“杜”。而前方烟尘之中,不多久后,涌出了几个子弟,却人人面色古怪,还抬着一人,邓世平凝神看去,这一波还没到面前,又从其他方向涌出了几个子弟,来到面前才看到,他们抬着的是早已经断气的两个人,而这些子弟们都好像……   一个人脖子扭曲的露出了白骨,血似乎都流淌干净了,另外一人则喉头瘪下双臂反折,因为死了一段时间,身躯已经发硬所以姿势古怪恐怖。   宋婉言吓的转过头去,身边两个小丫鬟也面色发白,听到身后弟子禀报说是那个海东干的,两个小丫鬟顿时都傻了,只有宋婉言还沉的住一些气,将门女儿看这些厮杀也多了,她安静下心绪转过头来,这时候林中子弟连珠回报,尸身越来越多。   每多一具,邓世平脸色就缓和三分,最终似有得意神色,而宋明远已经越发坐不住了,他问的冒昧:“是邓海东一人所为?”   邓世平怎么会和他见气,呵呵一笑,很淡定的道:“还是等海东儿回来详细问问吧。”宋明远这才觉得自己失态失言了,他缓缓坐下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现在面前已经抬出五具尸体了,看看那邓家子弟们面色也是敬佩带着惊讶,绝非作伪。   再想到那狂徒在“未曾学会斗气”之前,就一人保护着小妹格杀了一十四名杜家外房子,他想想倒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难道那野人还会练的倒退不成?   树林深处,一颗绿油油的光头正和长远并肩而行,脸色黑绿条纹横过,杀气腾腾的,但一脸衰样,一边走他一边恼火的说道:“跑了三个,不是天亮的这么快,爷能给他来个全灭。”   听他在自己面前自称爷,长远也懒得计较,周边的邓家子们也似乎已经麻木了,因为他们从进树林开始,就看到通向狼烟处,沿途狼藉,数十步一尸,死的奇形怪状,更让他们奇怪的是,这些家伙大部分就好像是趴在那里任人宰割一样的。   这傻儿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最近接二连三的遇到麻烦,还杀人如麻,莫非真是族内传言的鬼上身了吗?   邓海东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看邓长远不怎么搭理自己,邓海东不免为之不满的喊道:“你想什么呢?怎么尽是这些事情,我说长远,要不今儿晚上我们也去杜家转转!”   “你说其中一人甚是凶狠,使的一手好刀?”   “有些本事,能躲避过我出手的必定是好手,我看他比你差些吧,算了算了,回头去和族公说,我可不想说两遍。”邓海东仿佛是不耐烦似的挥挥手,沿途于是也不再说话。   邓长远当然不觉得意外,身边这憨货近战持械的手段他算见识了,他这可是在夸自己呢,可是身边的邓家子们听他居然敢这么说,邓长远还不否认,邓长远是谁?是全族子弟的武技教头!就算他们上次已经亲眼目睹了这光头的彪悍,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候,林中总共抬出了七具尸体,全部是沿着山路两边发现的,人人黑衣蒙面,而当子弟们把一件臂弩送回的时候,刚刚不动声色的邓世平也露出了惊骇之情,刚刚从那些尸体虎口等处检验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心中预感现在终于验证,邓世平苦笑的回顾身边的人。   宋明远在那里发怔,宋婉言坐到了哥哥身边,她看着这具臂弩,再看看哥哥的眼睛,她悄悄伸出手拉住了哥哥,小女孩虽然娇憨又岂是对世事险恶完全无知?   这个时候,远处树林边,最后一批子弟也退出了,拥着两个并肩行走的人,一人面沉如水,一人却吊儿郎当的舞着刀花,身边起码空出了五米方圆无人敢近。   两个站在小姐身后的小丫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光头男,看着他绿头花脸,浑身血腥味手里持着一把缺口的破刀,这幅初见的形象如此不堪让两个小丫鬟的幻想瞬间破灭,想到未来一生也许会陪伴此等粗汉度过,正在花样年华的她们顿时心中涌出一阵……倍感酸楚悲凉,觉得天地昏暗一片。   可是谁会去观察在意她们俩?邓世平已经命令闲杂人等退下,随即她们就远远的看到那邓海东已经在讲起了什么,她们只看到小姐一直看着那个光头。   原来昨夜他上山后,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算担心哥哥,宋婉言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光头男现在岂有功夫和她斗嘴?只是在那里说着,什么自己一入林不久听到外边动静,就隐藏下身形。   说到这里时,邓海东住口了,他看看宋明远,宋明远苦涩的一笑,说道:“是来杀我的吧。”   “不错。我开始还以为是杜家子又来添堵。”   听到这句话,想起这货刚刚还在怂恿自己今晚一起去杜家干活的长远,看看邓海东,他算服了,这家伙就没一处是简单的!他给杜家扣罪名,还不是怕事情未曾了解清楚,知道的人多了口杂了,传出去让家族被动。   “他们,说什么的。”宋明远语气艰涩的低声问道,听的兄长这样的嗓音,宋婉言心中一疼。   邓海东叹了口气,平静的看着他说道:“还能说什么?我也曾经这样被人说过,我已经帮你出气了,何须再和死人计较?而这群刺客无非就是借机杀了你嫁祸我们邓家,不过被我无意撞破,虽然没活口,不过你也该知道他们是谁指使的。”   一边肃立着的宋泽为邓海东的话暗自点了点头,邓世平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额头似有冷汗。而邓海东说着就抽着刀在地上画出山路,点出埋伏位置后,简单的把自己的厮杀说了一次,就是宋明远现在心思翻涌,听到这货说的这样诡异,也不由的睁大了眼睛转移了注意力。 第十六节 休戚与共   因为邓海东说,他藏好后怕身形,看看对方开始分散了,于是他就远远绕到后面摸上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到第六个的时候天也亮了,自己也爬的累了,而那家伙也终于发现了自己了,于是上去杀了那厮后,其余四个就逼了过来,他再次潜窜绕行,然后干脆放了把野火,惹的外边邓家入林了,这才逼的对方落荒而逃,他追上去又干掉了最后一个。   听他说的平淡,还说什么自己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才再头脸和身上抹了这些草枝伪装的,就算现在气氛紧张宋婉言还是不禁为他的这幅丑态窃笑,光头听到笑声自然是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宋明远又问道:“你可知道那带头的是谁?”   “中年,无须,双眼狭长,左眉有痣,是好手,他的地点在这里,该是主杀,所以我从外围绕行,不然恐怕早被他发现了。”   宋泽听到这外貌形容,震惊的看着邓海东,从看到一具尸体开始到最后,他都表情平静,可是听到邓海东这么形容,他终于开了口:“你肯定?”   “当面厮杀所见,这刀口就是他砍来留下的,他也没落好,小腹被我踹了一脚……那白痴是谁啊?被我摸光了手下居然还不知道,真是废物。”邓海东晃了下手里已经缺口的钢刀,发自内心的评价自己的对手,说的宋泽哑口无言,他看对方神情却更奇怪了:“说话呀。”   心绪已经在妹妹的安慰下逐渐平静的宋明远看着他,从刚刚他的讲述中,宋明远能觉察到邓海东的过人之处,邓公夸他出众的确不是虚言,武技是一个方面,而他面临一场打杀之后依旧能语气平静,讲述的条理清晰,再落目地上的刻痕,那是邓海东刚刚用钢刀划下的战场草图。   邓海东可不知道,他只不过习惯性的随手画下,便于整理自己思路而已,而在外人看来他却是一派军旅作风,小处已显了将才。   听他问来人是谁,宋明远摇摇头说道:“我大堂兄的贴身族仆,武尉好手。”   邓海东也不以为然,武尉就武尉吧,这货代入感太差,又忘记了自己身边的族公不过是武尉,而他在没斗气的时候就翻了两个武兵,会了斗气就翻了一群武兵再打的一个武尉落荒而逃?那他什么时候能随随便便打的镇帅呼天抢地呢?   当然了,这话说回来,若不是夜间丛林中,有心算无心的偷袭的话,将门派出的十个人可不是上次的杜家外房子弟水平,公开战的话邓海东是必死无疑,而最终不是那把狼烟,天色亮起邓家要大举入山的气势惊退对方,让对方没来得及再和他纠缠的话,对上一个斗气涌出的武尉,邓海东恐怕也难逃死伤的下场。   可是毕竟现在活蹦乱跳的是他,第一次是奇迹,第二次是意外,第三次难道是巧合吗?   邓海东该说的说完了,邓世平还在那里沉思,他也不便说话,这件事虽然也针对了自己家族,可是说起来还是将门内斗,自己受到的无妄之灾,而宋明远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气氛沉闷,邓海东不耐烦了,开口道:“你们想什么呢,这还不简单。”   “你是何意?”宋明远抬起头来问道,邓世平有心要阻拦,却又开不了口,而宋婉言也好奇的看向了邓海东,光头一脸轻松的道:“既然是你大堂兄所为,那你现在就把这些人头全部砍下,木盒装了快马送到长安,请你们父亲做主就是,这些弓弩刀具也带去。”   “少爷,海东少爷说的对。”   第一次听到宋泽这样称呼光头,宋婉言眼神乱转,她轻轻推推沉默的哥哥,邓海东火了:“你还在想什么呢?别人要杀你了,你还忍了不成?再说这群刺客想嫁祸我武尉邓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得对城主无礼!”邓世平喝道,他听混账现在嗓音越来越大,态度有些无礼过头了,连忙站了起来。   宋明远却不以为然,他摆摆手:“邓公无需动怒,海东兄是真性情,真男儿脾气,我岂能计较,何况今日他还救了我一命。”他说的没错,若是乱军中弓弩暗杀的话,他不会武技恐怕一箭就要了小命了。   听着邓海东所言,宋明远笑道:“海东兄,我岂是在忍。”他解释之完后,拍了拍邓海东的肩膀说道:“那些人既然想赶走我,甚至下此毒手,我再避让也让你看轻了。宋泽。”   “在。”“即刻快马去长安,送去人头弓弩刀具,告知老爷一切详情。”   “是。”   宋明远吩咐完了之后,对着邓公一笑,说道:“还请邓公近日为我调拨一些好手坐镇。”   “这?”邓世平有些犹豫的道。   宋明远忽然一躬身,慌的邓世平连忙扶住他,口中喊道:“城主,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不可如此。”   宋明远缓缓起身,他厉声道:“邓公莫非不愿助我?”邓世平一愣,邓海东开口道:“族公,事情已经至此,岂有退路?”   “好,今日盛情,必有回报。”宋明远点点头,宋婉言站在了哥哥身边,看向了邓公,邓世平无奈的一笑,心想海东儿还是太嫩了,这可不是帮宋明远一人这么简单,而是对上了将门的长房子弟啊!但再想想,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回旋的余地可言,对方分明已经做事没了规矩分寸,视武尉邓家为无物,放肆算计,自己一世逞强临老却反而失了虎气,还不如海东儿豪气。   想到心中沸腾,邓世平缓缓的道:“好。”一字千钧。听到邓世平说了一个好字之后,宋明远绷紧着的心终于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开弓再无回头箭,一回议事堂内,邓世平就调拨了五名武尉子弟这段时间前往城主府入驻。   听了邓世平的手笔,宋泽这样将门出身的老人也不免为之咋舌。   宋明远不修武技,所以体会还不是很深,他几番想开口要邓海东却又开不了口,心想邓公宁可让长青长远出面大概也不会让那小子出面吧。   识得那光头以来,就见他连番的手段翻云覆雨,今日甚至能打的武尉好手狼狈而逃,回想自己看到的一切,有些偏信命理的宋明远觉得,这邓海东就是一员福将,而且今日邓海东随口一句,说他过去不能修炼斗气时候也见多了冷嘲热讽,这更让宋明远对他有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这个时候光头却已经跑到了后面,分拨给他的甲等房内,正忙着清洗满头草汁和一脸丛林纹。一群下人正在那里闲聊今天听到的事情,忽然见到一个满脸花纹的光头风一样的冲了过来,都被这厮吓了一跳,然后才想起了这不就是那个杀人放火傻少爷吗?   听到他在屋内连声咆哮着要水洗漱,几名上房下人连忙为他忙碌,半响后邓海东清清爽爽正在穿衣,外边有人报说城主找他,邓海东纳闷着,还是急急忙忙的胡乱把衣服整理了一番后,连忙走去把宋明远迎了进来,至于那一身猎装,眼神挑衅的宋婉言他就直接无视了,跟着兄长的宋婉言看他的视线甚至没在自己身上停上半刻,自然又恨的牙痒。   倒是硬着头皮一起前来的两个小丫鬟,现在看“梳洗打扮”之后的邓海东,言谈有礼,落落大方,眉清目秀的模样,这眉头稍微舒缓开了一点,邓海东看到这对双胞胎姐妹,好奇之下视线停了一瞬,对上他那双锐气十足的眼睛,一对小姐妹慌忙弯腰欠身,小脸都红了。   而那些下人看到城主居然亲自来拜访自己现在的主子,无不挺直了腰杆,站了那里精神抖擞,远处其他甲等房的下人们都眼热的看着,当时笑这群人是歹命,没想到现在那傻少爷却当真一飞冲天了! 第十七节 不服   等端茶送水的下人退下,宋明远坐下后当即又站起来先拱手谢了他今日的出手,远远看着城主坐在那里又站起来给海东少爷行礼,然后看到邓海东站起来一巴掌就把城主按了回去,门内的两个下人看的更是血脉贲张,仿佛那一巴掌就是他们自己拍下去的,没看到城主还在笑吗?   可再次坐下后,宋明远却只是看着他,邓海东不解了:“我怎么了?”宋明远忽然问道:“海东兄,你这些手段是和谁学的?”   “你说什么?”邓海东不由头疼了,难道还要当着这“知根知底”的小娘皮的面去和宋明远说是武侯托梦的?   宋明远看了一眼身边的宋婉言,缓缓开口说道:“小妹她对我说,亲眼目睹海东兄使的我宋门刀术,所以一直心中纳闷,莫非海东兄曾认识我宋家哪位?”   邓海东这算是明白了,难道说这宋明远还是有些心中无底,于是来盘问自己的,他有些不喜的皱起眉头说道:“我邓家已经摆明车马相助,难道城主还怀疑我家族公虚情假意不成?”   “海东兄切莫误会,明远岂有这样的意思。”宋明远连忙摇头,语气诚恳的道:“明远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绝无……”   “你和我哥哥再无礼试试!”可是在一边本就憋了半天气的宋婉言,却像吃了火药似的找到机会寻罪过了。   邓海东理都不理她,看看宋明远他一笑:“那天也听她问我,这武者格杀手段其实无非是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手段,只不过是出手的方式巧合而已,没有你宋家将门的斗气辅助,这形似而神不似,算什么换刀术呢?比如就是村夫打架也知道动拳踢腿,莫非这一举手就是我家烈虎诀套路里的起手式,一摆腿,就是什么武校谭家的连环打?”   宋明远听他说的有趣,而宋婉言看他自比村夫,兄妹两个都扑哧一笑,心想自己还真是想的岔了。   两个小丫鬟看着自己家的小姐,刚刚一进门就气呼呼的,然后好不容易抢白那邓海东一句,又被邓海东毫不理会之下刺的俏脸发白,没想到她说笑居然又笑了。姐妹俩心意相通,对视了一眼齐齐抿嘴一笑,静静的站了一边继续看笑话,不过此刻她们看邓海东却是越看越顺眼,因为平时常常作弄她们的小姐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   邓海东没有让她们失望。   邓海东只是白了宋婉言一眼,就又把她无视了,正掩口在笑的宋婉言看到这混球居然!于是脸色再次沉了下去,发作的重重放下了茶杯,宋明远正要开口,被她吓了一跳,看她那摸样心中恼火,不知道这小妹最近怎么变了个人一样。   可是光头却想的明白,他可是故意的。   他连忙开口道:“别理她就是。”一句话说出,宋明远都听的不服了,满腹心事的宋明远狐疑的看着这光头,自己小妹国色天香如此,他居然真能说这样的话?至于颜面全无的宋婉言气愤之下猛的一撇嘴,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却是在气势全无的委屈起来:“凭什么不理我。”   这下,所有人全傻了,始作俑者面色尴尬,摸了半天脑袋后他无奈的道:“这不是正和你哥说正经事情呢。”   宋明远面色更为尴尬,心想这都什么事情,他看看邓海东,再看看小妹,宋婉言又在那里踢着长腿喊着:“那我打搅你们了?”   “好了好了,真是麻烦。”邓海东实在是受够了她,他看着哑口无言的宋明远问道:“城主,还有什么事情吗?”这混球是下逐客令吗?两个小丫鬟眼神乱转,憋着笑的她们表情可爱至极。   宋明远虽然一向讲究气度,可是在场面之下,气苦郁闷之际,少爷脾气也发作了,他硬邦邦的道:“有,你真会练兵?”   “会。”   “拿到兵马使,有二千名额任你选才,你若有信心,早做准备。”   “好。”   一时再无言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邓海东于是和宋明远大眼瞪小眼的坐了那儿。   半响之后,宋明远和邓海东相视一笑,都觉得今天真是莫名其妙,而一边的宋婉言看着一幕,看到那憨货居然能把哥哥堵的这样,她也破涕为笑起来,为之侧目的宋明远心中诧异,小妹难道还真对这光头动心了吧,不然如何会这样不顾场合耍小性子,哭哭笑笑的毫无顾忌?   再看对面那厮!那厮还是那样神态无谓的摇头晃脑着,然后说道:“怎么这么孩子气。”宋婉言得意洋洋,梨花带雨的俏脸对着他:“我就孩子气,我就孩子气。”说完之后才想起了哥哥还在这里,自己这不是撒娇吗?立刻羞的红了脸颊,感觉如坐针毡于是匆匆站了起来,向外跑去。   两个小丫鬟慌忙跟了上去。   宋明远看的无语,也觉得实在无颜再待下去了,可怜他一腔壮志本想和曾经同命相连,以为能懂他的邓海东说上一番,被小妹这顿搅之后他头更大了,只能站起来拱手道:“海东兄,那明远就静候佳音拭目以待了。”心中却在想,或许这邓海东现在不能去城主府帮忙才是好事,不然自己哪里还有安宁之日?   “好。”邓海东哈哈一笑。   这时候宋泽来请,说邓公已经调拨安排定了,问城主是不是回城,宋明远点点头,问宋婉言去了那里,宋泽道:“小姐刚刚上马就回城去了,已经派了人去护送小姐了。”说完还看了邓海东一眼。   宋明远点点头向着前面走去,谢了邓世平点了人手之后,在庄园门口,他本已经要上马,却又回了头来眼神复杂的看看邓海东,忽然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带着鼓励一样的说道:“努力吧,我相信你。”然后扬长而去,留下邓海东站在那里发怔。   猴爷在一边只是在笑,邓海东听到他在歹毒的说道:“这宋明远也不简单啊,这分明是说给我听的,为了拉拢邓家,甚至连妹妹也舍得拿出来了,海东儿,那你就别客气了,这宋门可是将门,若是能有了姻亲,我武尉邓……”   “丈夫功名马上取!”邓海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一背向着禁地走去,口中轻轻念着:“双翼炼,双翼炼。”说着忽然回头道:“族公,烈虎诀是马背功夫是吧?”   “这当然……”   邓海东却不听他人老了,又在那里碎碎说着什么,他加快了脚步,心中却想着,昨日打通了双翼炼,今日再试试自己想法对不对!越是提升实力后,他越是感觉到了烈虎诀的玄妙之处,早在当时,他怎么肯相信自己居然有天能一拳就击碎包了厚铁衣的合抱木桩?   越是早些让自己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就能早一天去看看外边的天地,邓海东想到兴奋处,脚下生风,背后的族公自然是一溜小跑的跟着他,喊个不停:“海东儿,海东儿,你听不听我说话?”   邓世平岂能看不出来,这憨货分明是准备去修炼双翼炼,而且要别出心裁的修炼到腿上,这先祖所留的烈虎上诀,岂能这样胡乱修改?再说万一有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让人抱憾终身?心中焦急,看前面这秃头居然敢不听,怒的老头子终于冒出了斗气。   一溜残影就窜到了邓海东的面前,张开双臂火烈鸟似的在那扑腾着。   “我如何不能修炼?四肢血脉骨骸甚至经脉构造都是相通的,这双腿就这样白白的空着?”邓海东不服的辩解道,心中想你难道还能阻拦我一世吗?   阳光下,浑身斗火气的发抖的邓世平还要喝骂,邓海东却指着他道:“果然如此,族公你看你上半身和下半神斗气,我若是斗气武技和你相当,全力攻杀你下三路会如何?乱军之内大枪乱捅防不胜防,双腿是人身站立根本,为何不将双腿也炼上?”   “老夫……”   “火如荼境不过是外气包裹了下肢而已,岂比得上双翼炼为基础的上半身。马背功夫,战将难道落马就损一半功力?”   “此乃先祖所得的上品武诀!”   邓海东最痛恨权威,他斜着眼睛看看族公,也不着急,心想我有的是机会悄悄的修炼。邓公还在那里喊叫:“双翼炼背有肩门,所以能融汇交错蓄力,双腿之上有什么,臀门吗?”   听他说的有趣,邓海东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却险些把猴爷气死。 第十八节 真六窍   两人站在禁地之外这番争吵,惹的族内子弟们远远的围观一番,长青长远兄弟两个听出了端倪,他们看看站了那里一脸惫懒的邓海东,都不知道和这家伙说什么好,先祖遗宝岂能是后人随便可动的,怪不得父亲焦急万分,偏偏这家伙还不以为然。   邓海东却趁着族公还在那里激愤,他绕了半圈向着禁地走去,手指只在身上比划着,口中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滋阴补肾,腰间盘突出之类,忽然他停下了脚步,人人就看到邓海东一下跳了起来:“腰盘有路!”   听的人人摸不着头脑,他却已经风风火火冲了进去,很快的有资格进入禁地的都跟了进去,只留下外边的武兵和入门子弟们在那里议论纷纷,虽然说笑刚刚那副模样,但口中对邓海东过去的轻慢已经不见了,说起来也都是海东,海东,再无一个傻字。   禁地内。   邓海东拿起笔来,就在书桌上的黄纸上画下了人背后的整体图,一条脊椎阶阶分明,走到中盘腰部时,邓海东在两边点了两点,再延续而下一直拖出两条线至足底,随即又在两点之间横拉一道,他一丢笔:“就是此处!我过二十六阶的时候感觉的到这里分明有外气进入。”   “胡言乱语,勇烈公……”   邓海东沉声反问道:“勇烈先公难道过了二十六阶了吗?”邓世平一听这句话,没辙了。   “赤柱连彼岸,腾挪有风雷,何为彼岸,自然是连系天地,而腾挪两个字,若腿脉不通叫什么腾挪,倒立行走吗?”   满堂族老哑口无言,长青长远兄弟两个面面相觑,这番道理却也真是说的过去的,可是谁也没过二十六阶,如何能判断他说的对错呢?万一着腰部分明没有窍门,这不是自毁身躯吗?邓世平可不敢冒着险,只是不肯,可就看到这邓海东已经走到了外边草坪之上,想了想,他趴在了二叔公的软榻上。   邓世平刚刚要说话,邓海东却举起手来:“我试试!你们看着我这里两处,不是万不得已,不要打搅了我!”   阳光洒下,照在他肌肉纠结的背部,这厮想想不适宜,又站了起来,把裤子也脱了,光着腚再次趴下,喊道:“我真的开始了啊!”   族老们无能无力,邓世平看着他那两瓣只能咬着牙点点头,心中想着,就算拼了一辈子的功夫,也要保住他的明台,但看邓海东说的如此坚决而有些道理,所以他不免又多了一些期待,若海东儿说的是真的,那么烈虎诀岂不是更上一层楼了?   明台的斗火本源青幽幽的一片,急速的旋转之下,可见邓海东的背部赤柱和横连的交错十字开始泛出青红光,精纯的本源斗气在扩散和外力注入之后,就好像被稀释了一样。   随着他的运转和范围的扩大,而从青色上品渐渐退至了火红一片。   这个时候,邓海东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感受赤柱下半截腰盘两边,贴近肾脏后面的部位,果然那里传来了暖洋洋的感觉,阳光照耀之下,一群族老们睁大了眼睛,气也不敢喘的看到邓海东的腰胯两边有两处白光,就好像双翼炼通臂的时候的现象。   足底忽然闪现出青火随即开始了回转,邓世平看的到趴在那里的海东膝门处正有闪耀,那是外力注入的表现。   邓海东感受着足底和腰侧的暖洋洋的气息,他深深的吸着气缓缓的吐出,明台的火焰急速的选择着,这是烈虎诀以来,邓家多少代子弟也没有开始过的突破性试探,成功失败谁也难以预料。   赤柱两侧好像骨盆缝隙处,闭起眼睛的邓海东只觉得那里,之前隐约感觉过的细微缝隙开始扩大,的确有外力泄入,自己腰部肾脏处的温暖越来越明显,阳光照了背后,他觉得整个人的疲倦都已经消除了一样,他神念再探,左侧血肉中,好像就有一个光点闪耀,红彤彤的一片。   就好像无数的火气星点被堵在了狭小的门外一样,而右侧相同对称的位置也是如此,更令他惊奇的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赤柱最中间的两侧也有这种现象发生,足底的流火炫已经收回,轻轻的流过腿走过膝门带动了一些热流回头,冲上了腰门。   好比那房门此刻被打开了,邓海东就觉得轰的一声,而旁观者们都看到他的腰侧光芒更盛!   正把神念要移动到那上方的邓海东赶紧收敛心神,此刻血液已经如同沸腾一样,沿着流火炫回头入赤柱的途径,那无数的火星汹涌的从两道门进入,汇聚流火炫,最终一起向着靠的极近的赤柱而去,邓海东心中一动,本来有些吃不消汹涌火气的他干脆引导着它们先注回赤柱。   二十六阶而上,到了十五节处,他放缓了速度。   而一边的族老们都看的呆住了,因为肉眼可见的是,海东背部现在居然有六处闪耀,肩头腰部和两侧,这到底是怎么了?   而邓海东却正在沉思,神念微微停滞也就一瞬间,只有自己能清楚自己的变化,早在背后闪耀出另外两道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比起肩门和腰门,这两处中间的窍门却是在微微的外泄身体内的火气!   自己走的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也不过是又活了一次,何不试试?   下了决心的邓海东不管不顾,一鼓作气的干脆斗气冲上,一道笔直向上回归明台,而两道分流瞬间就冲出了他自己的身体,一出体的斗气立即如水一样散开,于是此刻邓海东身边的斗气沸腾,红光满身,而那从赤柱内泄出的斗气和外界的火气混合着,转眼却又被腰门和肩门吸入体内。   循环!邓海东狂喜的恨不得要笑出声来,偏偏明台火焰已经归位,而那循环的斗气飞快的过了腰门肩门后又回于赤柱,再向上冲来,而冲出体外,带入更多的火气进入身体,同时,邓海东感觉到了一次循环后,就有一股超越过去的斗气向着明台而来!   一股股岩浆注入火海一样,明台在翻滚,青火在急速旋转之中,逐渐壮大,已经无暇他顾的邓海东现在只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控制明台之上。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瘦长的“田”字一样的光纹,肩中腰和一道赤柱,有灵的斗气带动外界的火气不断注入身体,不断涌出,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之中,他的背后于是渐渐成为了一片光幕,阳光之下也那么璀璨,并开始蔓延下去,最终这片红色居然笼罩了他的全身。   “火如荼!”邓世平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不,这不是火如荼,这是什么?他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难道是火如荼的奠基吗,就好像勇烈公晚年才发现的二十六阶可惜无人能做到,而今天海东儿居然又开了四门!   斗气还在翻滚着,控制了明台青火的邓海东几乎要喊叫起来,因为他兴奋的发现现在青火已经壮大到了超越之前蓝火的个头,现在还在向着最初时那片旺盛的红色火海的大小迈进!   赤柱总是把最精纯的一部分斗气提供给了明台,而六窍生生不息的运转着,这才是六窍为门,他忽然明白了,膝门肘门不过是攻击辅助,而真正的六窍是这六窍! 第十九节 铁衣裂   狂喜之下的邓海东忽然跃起,站了起来,这个动作吓得周围的族老们都连连后退,谁看到一个浑身火海一样的人也会有些畏惧,斗气不伤人时则有光无温,催发由心,邓海东只在那里站着,一边的邓世平跳了起来一挥手:“三鼎!”   善!   很快的,邓海东感觉到了身边一股药草香味飘来,他面对的阳光的方向,明台青幽幽的一片,胸口处那前无古人的“田”字架式的六窍回旋循环不已,脊椎赤柱一阵阵的跳动,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感觉,低吼了一声,他催发了斗气,四周一片火热!   这时候他的皮肤上开始沁出一片片的乌黑杂质,身体内的陈年毒素,转眼被斗火烧尽!渐渐的他的皮肤开始变得红红的,然后发白,微微一动于是被斗气卷过,那掉落的褪下的外皮也转眼灰飞烟灭。   而他的明台光芒却异常的耀眼,但和过去不同的是,此刻明台的青光是那么的集中,只是对着太阳的方向一道冲天!   长青长远兄弟二人说起来也年到中年,见识不凡,可是此刻他们看着海东儿这威武姿态,甚至想去顶礼膜拜。   光头现在就好像传说中上古的三眼巨神站在天地之间,三座古朴的青铜鼎烟雾缭绕,如云海在他身边翻滚,仿佛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后,天地就会倾覆,炎阳也会失色!   整两个时辰了,邓海东站在那里,明台的青火不再如同上次那样的桀骜,纯粹是他意志下注入的岩浆融入的不过是母体而已,所以一切平静,六窍还在运转自如着,邓海东现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步微微的移动,邓世平发现他永远是正对着天空中的金乌!   平三在一边挥毫狂书着,邓世平在低声口述着自己看到的海东身上发生的现象,他明白海东如果安然度过此关的话,烈虎诀将要更上一层,武尉邓家的前途更无须再说!   这时候其他的禁中子弟们都已经站在了不远处,抬来了铁衣包裹的木桩,然后由长青长远兄弟接手,放在邓海东附近不远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但他们就是认为海东儿即将开始了双腿的双翼炼!而那些禁中子弟们看着站在那里的邓海东,他们都面露激动和期待,因为这是武尉邓家的子弟!   他能做到,而他们也必定受惠!   果然斗气向着邓海东的双腿而去,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居然缓缓抬手,做了一个张开手的动作。   长青立即吩咐,五根铁衣!邓海东这厮居然露出了一点笑意,还点点头,随即再次沉静下去,因为他到了关键的一刻,另外四窍的发现不过一半是偶然而已,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腿部能使出双翼炼!   青火已经不能再壮大的他,神思操纵下,斗气开始向着腿下蔓延,他的头也已经低下,流火炫一闪,赤足站在地上的邓海东双腿泛光,赤柱和腰部的一道横锁闪耀,随即完成了一个双翼炼的下回旋,此刻,他猛的睁开眼睛,青铜鼎之外,十步左右,放着五座标靶!   阳光下他的瞳孔闪着琥珀一样的光,状若虎目,邓海东一个向前,冲出了五步随即跃起,厉吼了一声,右腿已经高高的挥起,瞬间一道青红间杂的光充斥了他的腿部,就好像一把巨斧伐木一样,轰隆一声,铁衣破碎,木桩两截,这时候,他的身体顺势回旋。   右腿落地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转的背对了目标,背部斗气狂闪,于是左腿如风一样回旋抽去,自下而上,轰隆一声巨响,另外一架铁衣靶也就此断裂,邓海东一声长啸,双臂闪动,身形如电,一刻不停的一个前冲,一拳重重砸出,第三根木桩上半截飞出十来米,而震惊的人群听到砰,又一声,那是他的沉重左勾打飞了目标的下半截。   随即就看到他身体一转,右肘砸去,然后左膝斜撞,右膝跟进连环撞击后,再次跃起,这次他高高的翻起了左肘,双腿落下时居然几乎是骑在了最后一根完好的铁衣桩上,然后他高高抬起的左肘伴随着一声今日以来最暴烈的喊杀声,重重砸下,自上而下!   五根铁衣桩,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周围呆若木鸡的族内子弟和族公族老们,沉默了短暂的几秒后,忽然整齐的爆发出了一声欢呼,一群人疯了一样的扑到了邓海东身边,邓世平双眼已经全是泪水,他在那里喊着:“海东儿,海东儿!好海东儿!”   喊了几声后居然当众嚎啕大哭起来,只在那里涕泪交加的说着:“祖宗啊,你们看看,你们睁开眼看看,勇烈公啊,这才是六窍!这才是六窍啊!”其余族老们也无不失态,长青长远兄弟也激动的红了眼眶,扶着一边的二叔公四叔公,两位老朽在那里顿足道:“死也瞑目了,死也瞑目了!”   “骠骑上将邓!海东儿,你可是答应我的。”   “放心吧,族公,平三叔,来,我给你说说我是怎么感悟的,你写下来给族内的兄弟们看看,月末爷们去灭了杜家!”   “正是!”邓长远喝彩道。   本涕泪交加的邓世平,忽然爆出了声大笑:“杜家算个屁!杜家算个屁!老夫就是死了也有脸去见祖宗了,他们错了!哈哈哈!你们小辈要给我好好练,多听海东儿的话,明白吗?”   “是,父亲。”“是,族公。”   回答整齐,人人肃立躬身对着邓海东行礼,每个子弟眼中都是狂热的光芒,双腿连接双翼炼,身体开的六窍门,我武尉邓就此将一飞冲天!   邓海东嘿嘿一笑,伸出手来肆无忌惮的拍拍长远的肩膀:“长远,你这么客气我不好意思啦。”本是如此严肃的环境,这货却还是这么惫懒,邓世平在一边扑哧一笑,泛起了一个泡泡,慌忙去擦,邓海东已经笑的瘫在了那里,颜面全失的邓世平红着老脸指着他,哆嗦了半天,却又冒出了泡泡。   周边立即响起了一阵哄笑,老头子一辈子面皮一朝丢光,窘的上去揪住了邓海东的耳朵:“你这混孙!”自己却还是笑的软了手。   而当晚,族内的钟声再次响起,火把和月光照耀的整个演武场一片通明,甲乙两等子弟们看着祖庙高台上燃烧起来的巨大火堆,和下人们流水一般的送上的祭品,而族老们和族内叔辈的好手,都人人肃穆。   高台上一颗光头在皓月之下如此醒目。   “唐九百三十五年秋,武历十月十五之夜,不孝子世平领全族子孙拜祭列位祖先。”   “拜!”长青在他身侧大喝道。   站于族公背后的邓海东屈膝在地,重重的磕下了头去,如此三次,神情庄重。长青的命令下从高台而下,波浪一般的人潮起伏,上千听令拜倒的子弟也为这凝重气氛而感染,但心中疑惑不定。   他们跪在地上看着高台上起身的族公转头说了一句什么,邓长青随即大喊道:“请骠骑将牌,盔甲兵刃及遗卷!”   人人震惊,十年大典才过三个月,如何在这秋日夜晚又来一出? 第二十节 领武牌   台上,两列穿了皮甲的族内武兵已经将供奉在祖庙内物件,请在了台前:是一枚足有半人高的,上书篡字骠骑邓的青铜将牌,一顶虎式战盔,一尊满是刀枪箭痕的黑色铠甲,一杆虎头大枪,两道卷轴,依次陈列。   邓海东静静的看着,听着鼓点缓慢而沉重,心随之跳动血在沸腾,因为他知道,在他面前放着的是武尉邓门蒙尘的光荣和尊严,而此刻的鼓点,则是家族走向复兴之前的呐喊!   “甲等子弟上台!”   听到命令,下面跪着的一百余名,穿着红衣的子弟走上了高台,邓海东看着他们面色平静,而他们眼中的疑惑,是不解如此突然的大典,和他为何能在这种时候还站在族公之下,全族之上吧。   “从今日起,邓海东为我武尉邓总教习,掌族内子弟生杀大权,邓海东。”族公面色凝重的将一面腰牌递给了邓海东:“此乃武尉邓历代武事所持信物。”   红衣子弟们,和下面的乙等子弟们都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族公,因为族公居然将被该在年后给邓长青的,本族内除了族公令牌外的最重要的武牌递给了邓海东,而长青等叔辈子弟居然一脸理所当然。   随后邓世平却又回头对他们道:“从今日起,邓海东先为尔等的斗气教习,尔等须尽心学习努力进取,不听号令者格杀勿论,死后不得葬于祖地,遗眷降为外房,三代内不得归宗!”   岂能不人人失色?   就算是长青长远兄弟也没有想到父亲下的命令如此狠辣决裂,邓海东则不动声色,看的邓世平心中暗赞,而那些族老们在一边,看着各方属自己的直系孙辈也同气连枝的沉声道:“听到没有?”   这么多老一辈开这个口,那些子弟们都吓得连忙跪在那里回应,邓世平喝道:“拜教习!”   看着这一百多族内第三代的精英拜倒在自己的面前,邓海东站在那里,等他们拜完之后,族内子弟们却更是惊讶,因为族公居然转身对了邓海东一礼,那些族老们如此,而叔辈的高手们也都如此,骇的他们慌忙躬身,台上台下唯独邓海东傲立当场。   火光照耀的他铁铸一样的身体上,投于后方祖庙的墙壁上,人影巍峨几乎顶天立地。   “海东儿,且将这份烈虎真诀烧给祖先吧,只有你有这个资格。”站起身来的邓世平将放在勇烈公遗卷边的那道卷轴拿起,那是黄昏之后平三写下的一份草卷,关于真六窍和双翼炼修炼变化的记录。邓海东点点头接过了那道卷轴,转身走到祖庙之前的铜鼎,大声的说道:“列祖列宗在上。”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头仿佛闪过了一道热流,明月之下身穿白袍的邓海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大声的道:“今日,就将是我武尉邓一门,回到将门,甚至更高门第的起点!你们放心的看着吧,我武尉邓,必定复兴而再度名震天下!”   随着他的声音,长远用力的敲动了战鼓,鼓点急促忽如暴风骤雨,又似铁马踏裂冰河,正是一段慷慨激昂的将军破阵乐!   听着这鼓声在心头如雷滚过,看着泪流满面的长远叔和那些激动万分的族老们,叔辈们,甲乙两等子弟们都已经看的痴了,今天我武尉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又扯到勇烈先公呢?   而此刻,台上的族公已经在发令:“从今日起甲等子弟入禁中,一名长字辈子弟带五名甲等子,跟随总教习重新修炼双翼炼。乙等子弟则入甲等房居住,明日随长青长远教习重修炼流火炫!平三。”   “在,老爷。”   “调拨外房子五十名,随你采购中上两品药草材料,便是耗尽武尉邓数百年积蓄也在所不惜!”   “是,老爷。”   “总教习所令,不从者,死!”   全族子弟齐声道:“是!”在邓海东拱手,在长青长远的带领下,他们再次对着邓海东拱手为礼,一字一句的道:“拜见总教习!武令所至,不从者死,死则不得葬入祖地,遗眷罚为外房,三代不得归宗!”   今夜,武尉邓家,变天了!到第二日上午,禁地内的草坪上,邓海东看着这些盘膝而坐的上百名红衣甲等子弟,和他们之间的二十名武尉长字辈,他开始讲解自己的所知。   “所谓六窍,是背后六窍,你们根基已成,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忍受二十六阶之苦,但是,我想这六窍并非不可通!为了稳妥起见,我和族公族老以及长字辈商议之后决定,让你们先修炼六门,争取早日能灵台有灵,以源源不断提升明台本焰。”   “是,总教习。”   “磨刀不误砍柴工,就算为了你们奠基而需耗费上很多时间,我也等的起,族公族老们也等的起。”邓海东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他低声说了一句:“因为我武尉邓家已经等了九百一十年整!”   随即他拔高了音量:“而家族复兴第一关,是十余天后兵马使一战,所以,今日先看看你们四人耗时多少,若是太久,那么明日就长字辈先来!修六窍走下双翼,然后固体,你们则先随我学习格杀技!”   “是!总教习。”   坐在那里的子弟们,仰面看着这个光头,心中激荡,今日晨练开始,他们才接触了家族最新的秘密,听闻这个消息后他们都惊呆了,勇烈公也没有练到的境界,邓海东却已经练成了?这意味着加以时日,邓海东必定会超过勇烈公,而让他们更为激动的是,自己也有这样的机会!   邓海东听了回答笑了起来,他说道:“练功不得贪功冒进,长字辈子弟每五名子弟照顾一名甲等子弟,开始六窍奠基!”   然后他指着一群叔辈命令道:“你们要力保这些子弟没有任何的意外。因为十年之后,他们将成为复兴家族的主力军,而他们就算死,也要死在和复兴之战的征途上,而不是死于振翅高飞之前!不用心维护后辈者,斩!”   “敬遵总教习令。”   谁不想当武将,天下谁家将门又能有如此多的后辈可能成为武将?谁家能够?若是十年之后,这群少年到了壮年时,我邓家也许能校有上千武将上百,实力就将成为天下第一,便是武侯家族也不敢小觑我等!   坐在一边的邓世平心中想着这些,心花怒放,一撮羊须就在风中颤抖不已。全部放权的他听到了邓海东的这种安排,只会欣慰。   掌管全族子弟生死的人,不能是滥杀无德之辈,若没有爱护子弟的心,刀再快也不正,滥杀只会自毁家族。不过猴爷和一群族老才不会担心呢,海东儿可是开国将帅亲授的精通兵马战术,晓得各门技巧的盖世英才! 第二十一节 炫目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在正式的开始讲解昨日自己的感悟,和亲身体验,面前一张木板上画着一个人的正反面,他用木炭在上面标着清晰的路线图,并步步详解,他面前这些子弟们都恨不得把这板看的吃了下去。而邓家无数代传承武技斗气也不过是口口相传,又怎么会有这种板书式的印象讲解?   子弟们越听越明白,就连坐在一边的族公族老们都有些跃跃欲试,只是厚不下面皮和晚辈们抢先而已。   邓海东只说的口干舌燥,一边的平三连忙给他倒上水端来,平三看着这个为自己出气,现在成为全族武教头的家伙,再看看坐在那里的,自己的儿子,微微一笑又默默退下,心中想今晚儿子回家后,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来日他跟着海东儿,只会飞黄腾达!   “该说的说完了,不过警告你们,谁敢私下单练,就算成功过关了,我也要废掉你们的斗气要了你们的小命,为将掌管一军,当令行禁止,不服也要服!听到没有?”   一句爆喝,让一些心思翻动中的子弟们连忙点头喊道:“是,总教习。”才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邓海东已经笑了起来:“知道就好,我真希望有个人试试,这样我要杀人立威!不剁了一个,你们体会不深啊。”   看这厮笑眯眯的说这样的话,就算长字辈的子弟们也心头发毛,真正的杀气和威胁不在于外,而在于内,谁敢质疑邓海东实践这句话的决心?   转过身的邓海东对着平三道:“将这个移开,再抄写昨日的那些分发给这些子弟们一人一份,让他们先观后练。”平三领命。   邓海东看着后面露出来的一列铁衣桩,他说道:“我现在明台成青,身开六窍,练的臂膀下肢两道双翼炼,虽然是武兵级,不过我自信就算武尉好手,我也能一战,甚至击杀之,这就是我邓家上品烈虎诀的真正威力,你们可看好了。”   说完,他浑身的蓝色光芒闪耀,斗气弥漫。   昨日一番修炼之后,六窍积累之下明台火焰更纯,于是现在他的双翼炼已经成蓝,假以时日一对双翼炼都成青的话,便如他所说,便是武尉,也未免抵挡住他的攻击!而邓海东刚刚还说了他的新领悟,他说自从六窍开,下双翼炼成后,赤柱现在联系天地,他发现攻击威力远远超过了之前一倍有余!   铁衣桩成两列,各五根,子弟们看着那个近乎已经练成火如荼的背影,敬仰万分,一些人心在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傻上十年才好。   邓海东动了!   拳,肘,掌,腿,膝,脚,一连串的爆响声,如同重鼓连珠催动大军一样,他一个人就打出了千军万马也一往无前的气势,就看到铁衣翻飞,木桩断裂,一拳一脚之下,甚至能飞出十数米远!   当邓海东从尽头回身的时候,坐在那里的子弟们都齐声喝道:“彩!”   他为之莞尔:“中午开始正式修炼,前排四人切记安静心思,二十名长字辈要记得用心,饭后给他们半个时辰默看昨日的记录,上饭!”平三连连点头,一溜烟小跑,随即吩咐了下去,很快流水般的佳肴端了上来,全是二叔公精心选的食材,可以补身的。   邓海东已经在那里利用赶工制出的器械炫耀起了自己的格斗技巧,咏春式样的木人桩,太极的石球……随即是格斗术展示,实战套路演练,一番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提雁翎在手劈砍撩刺,舞动生风水泼不进,最终斗气弥漫而出,一招据说是宋家将门的换手刀术,掠过的铁衣成两截。   钢刀一丢,邓海东看着瞠目结舌的一群人,包括族公他们,他大言不惭:“你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吃饭!”   “是,总教习。”子弟们狂热的喊道,疯了,真是疯了,那些是什么招数,怎么使的出来的,那么凌厉而漂亮,太炫了,实在是太让人羡慕和向往!邓海东笑眯眯的看着那些人,那些恭敬的神态,至此全面确立自己地位的贼秃摸了摸脑袋,回头看看猴爷一笑:“族公,开心吗?”   “开心,开心啊。”   “开心呢,那你怎么奖励我?”邓海东嬉皮笑脸的走了过去,这混不吝和族公放肆习惯了,而子弟们现在也已经看的习惯了,邓世平自己更是习惯的很,他还在想,一边的二叔公已经拍着大腿道:“海东儿,我们给你去说亲去。”   邓海东顿时调头就走,身后一群老头吵成一团,纷纷指责二叔公说的太直接,伤了海东儿的面皮。邓海东甚至听到三叔公在那里中气十足的喊:“你不知道这孩子实在吗?你要他怎么好意思,该我们悄悄的去。”邓海东听的魂不附体,慌忙窜回去嚷嚷道:“你们去,我就不教了!那小娘皮能惹吗,你们可别和我烦啊。”   一群老头敷衍的点点头,互相看看,露出一副理解的模样,邓海东气的七窍生烟:“你们试试看!”然后真的怒气冲冲的走了,他这副模样只把在那里安静吃饭的子弟们看到的莫名其妙,心想总教习是厉害,可是他难道还有些傻气,看不到宋家小姐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容貌吗?再说人家可是将门女啊!撒泼的邓海东却虎虎的走来,一屁股坐下口中就骂道:“一群老王八蛋。”   子弟们无不面色尴尬……这群老爷可是各自的爷爷或者父亲,最不济也是叔祖父或者叔父,可是谁敢和他说什么?平三听他骂老爷,却是心里那个乐啊,活该!要你没事情和我犯痰气!   等到正午,一群虔诚的子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邓海东在那里大放厥词道:“你们这四人不要高兴太早,你们不过是后面人的样子,谁先上的其实最不安全,所以要给我越发小心,好了,你们准备。”   说完一摆手,安安稳稳的走到了远处,悠闲的坐在了平三身边,告诉他,现在他画的器械这是木人桩,那石蛋叫太极球等等,又开始和他慢慢聊招数,顺便还安慰他:“不会斗气没关系,会这些武技就可以,学了杀人招,遇到斗气好手装怂包,然后抽冷子出手,武校恐怕都能灭了。”   平三心花怒放心想,下次老爷再和自己咆哮,自己抽冷子就给老爷子点苦头,让他不敢再欺压自己。这恶奴于是对邓海东更是尽心,写些字看邓海东茶杯空了就放下笔,绕着桌子一圈屁颠颠的给他倒上,搞的邓海东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要死要活的非要这么干。   族公坐了那边,茶杯空了,茶壶也空了,吹吹胡子萧索的自己起身去添水,心中自我安慰说平三儿也是在照顾海东儿,自己受点冷落算什么呢,只是平三越写越觉得领悟颇深,于是开始信心膨胀,偶尔看来眼带杀气,看的邓世平心想:“这厮什么意思?莫非在和海东儿告状说昨儿我骂他的?” 第三卷 第一节 明远忧思   邓海东哪里能知道身边这对邓家的首席主仆之间的孩子气,老小老小,猴爷偶尔失常他也能接受,他现在抬起眼看去,过了这些时辰,太阳偏西了,那些子弟们因为当时只是赤柱萦绕而已,所以现在进展还不是很大,但有五人护法,也不担心意外。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子弟完成了修炼,一边有人读着沙漏,在他名下写下时辰。这也是邓海东要求的名册,详细记录每个子弟的成功失败名册,并建议了族公族老,到时候根据长字辈评价和花名册记录,而选定优先全力培养对象。   这种全凭实力的选择方法,让各族老都举手赞同,无它,公正两字!有公有正则无内患!   邓海东提出这种意见,自然是惹的老头子们又一阵夸赞,光头反正也听烦了,左耳进右耳出,觉得受不了的话还嚷嚷几声,于是周围就会安静一会儿。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耗时三时辰,终于全部突破真六窍!这批人明日开始巩固六窍,邓海东看着这进度,暗自摇头,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六窍开时最好对了正阳,不然火气不盛的话,这些五关也没过的子弟恐怕难以掌握六窍位置。   他拿过一支笔随意一划,字体虽然丑陋而且有的很奇怪,但却写了清楚,平三正在不解,就听到他在那里说着:“要二十五日啊,若是上午开始则需要一十二日有余,加上休息和万一天阴,这一批就要月余,哎,罢了罢了。”然后他站起来走了过去。   可怜平三哪里见过这些来自异时空的符号算法,他趴了过去看了半天,再看前面邓海东的背后,更是觉得高大,喃喃的道:“东哥儿还会算数?这又是何意?”每月被家族内的进进出出折腾的半死的平三嘴唇动了动,心想晚上问问海东儿,是不是能有办法帮帮自己。   在他心中过去的傻儿如今已经是无所不能。   这个时候邓海东却走到了那边摇头道:“怨不得你们,你们五关六将还未曾过,所以时间才如此缓慢,让你们全部练好,最少耗时二十天,而长字辈也将筋疲力尽,所以明日开始,长字辈先来,然后修腿部的双翼炼!最后试试二十六阶,就算冲不过关的话,你们的实力也会远超之前!”   “是,总教习。”对于他的安排,之前已经有所知的子弟们自当遵从。   邓海东满意的点点头:“看利不争先,搏命不落后,长幼互助精诚团结方是我邓家好儿郎。”听他这句赞,就算那些叔辈也觉得面上有光,邓海东看他们表情洒然一笑:“明儿长字辈的修炼,依旧是五人辅助一人,轮番过关,甲等子们则和我好好学格斗术,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伤筋断骨是难免的,不见血不吃苦,你们是记不得的。”   看他说的咬咬牙的发狠模样,偏偏脸上又挂着笑意,这怪异对比让人心头仿佛被杜家的寒冰诀打了一拳一样,邓家子弟们唯唯诺诺,心中在想,是不是他要趁机报仇?当时长字辈不可能来欺辱晚辈,这群甲等子弟同为海字辈,玩起傻蛋来可是争先恐后的。   想到心惊胆战,就连解散的时候,这群人腿都发软了。邓海东看着他们远走,口中云淡风轻的道:“这群不肖子弟,还当我会公报私仇吗?”这厮首先已经把自己辈分拔高到了猴爷的等级,同时心中狂喜,毕竟能报仇还是好的,灵魂不是那个灵魂可是记忆还在嘛。   一边的猴爷自然是威严的点头赞同,高声说:“打,要见真章才行。”子弟们跑的飞快,魂飞魄散,各自归家各自找妈,做好休养的准备,于是一夜内不知邓家多少大嫂躺了那里含泪担忧,只有邓海东这等罪魁祸首高枕无忧,明台有灵,便是吃喝拉撒时也在修炼之中,这让他如何能不自在逍遥?可平三来了。   而今夜无月,宋明远正坐在案前,青灯之下默默的翻看着信笺,良久之后宋明远抬起头来,将信笺放下,走到窗前看着乌黑一片的天空,似乎满怀心思。   “少爷。”宋泽走到了门外低声道。   宋明远回头过来,招招手:“坐吧,宋泽,果然不出我所料啊,老爷要我忍耐,并说已经报给大伯和祖父,呵呵,其实说了又有何用?”   宋泽一时无语,宋明远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我这一房,兄妹两人而已,我又练不得斗气武技,不为族内看重却在爷爷庇护下,霸占着洪城之位,难免有人眼红啊。其实,我知道,小妹之所以来这里,还不是为了我这个无用的哥哥?”   宋泽慌忙站起来说道:“少爷言重了,老爷和太爷都是很看重少爷的。”   “但下任族公却是大伯,爷爷百年之后,宋门还有我宋明远的立足之地吗?三代之后恐怕我这一房就要沦落为外房子弟了。人说将门荣华富贵,谁晓得其中艰辛,我看武尉邓家上下齐心,心中甚羡慕那海东兄啊。”   “少爷放宽心吧,太爷怎么会不问他的亲孙呢?”   “你可知道年末就是上缴税赋之时,恐怕这又是一个难关啊,这杜家已经和我势如水火,那邓家如今知道了我无依无靠,难道还肯尽心?唉,如今我这是进退两难。”   “少爷,我看邓公不是势利小人,更何况那邓海东热血豪勇。”   宋明远微微摇头,心中毫无把握,唐武十一尉法,全城税赋十分之一给予杜邓两家平分,可这历代前任都是和稀泥的角色,从来不管这两族争斗,也不敢插手,于是这天下第二大城的税赋所得却极低下,因为杜邓两家的税赋根本就收取不到。   城主若是“晓事”,那么这两族则还会给些面子,因为洪城每年都有定额上缴,去了这杜邓两家,城主能获多少税赋?全靠两家帮衬才得以交足赋税,于是城主拿人手短,压制又无力,最终杜邓各自半城,历代城主只能按着这个规矩而来。   但如今,已经等同和杜家翻脸了,岂不是说还要倒贴十分之一出来,给了杜家难道不给邓家?   若是不给,杜家岂能没有借口?洪城岁入如今不过百五十万金,到年末还有两月,差额本就还有近乎一半!这交不足赋税,又是自己为政无能的表现。   而宋泽的意思是干脆和邓家借款度过难关,可是要邓家拿钱出来然后还分给对头?这如何可能呢!   想到纠结处,宋明远满脸无奈没有良策,长吁短叹道:“被逼至此,可笑枉为城主!这世道啊,天子问不得镇帅,城主问不得所辖,据说交界之处,镇帅在拉拢将门,将门在争夺校门,武校之间甘为马前卒试探争斗,于是武尉转眼灭族破家,天下三分之象已出,乱世将至,身处这关中腹地帝都之侧,又能平安几时?” 第二节 反讽   说到这里,宋明远回头看着宋泽,凄惨一笑:“争来夺去又有何用,大伯为人刚愎自负,武勇了得却飞扬跋扈过甚,二叔一心只带兵马,埋头不问外事,可怜我父一向不争,只是劳心劳力,但辛苦多日却不得重用,宋家将门啊,百年之后或许还不如武尉邓家气象。”   宋泽面色惨白的看着他,少爷所说句句是实,可是他又能如何,眼看少爷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不想才过了一日,他便又陷于这账目之中,宋泽咬咬牙,然后开口道:“要不,少爷,我们便回去求老爷吧?”   “他向来反对我放任外方,说徒惹事端,是我和小妹求了娘亲和二叔才得到的职位,大伯也是买了二叔面子才勉强允许,可笑堂兄弟们还当我在这洪城得了多少好处!我又如何求的父亲,求的二叔?”   “可,可怎么办才好呢?”宋泽忧愁的道,宋明远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再不行今年的上缴一半,拖过年后再说就是。”   宋泽想再说什么,心想却是给少爷添了烦恼,只能默默的点点头,看宋明远转身走进了厢房,他缓缓的退下了,独院之外,宋门两名武兵的不远处,武尉邓家的子弟负手站着,警戒着四方,看着武尉邓家的儿郎的英武,宋泽心中更有些不是滋味,脑中闪过少爷的那句话—邓家气象。   而在遥远的城外,草庐之内光头正在那里尽显腹中才华,边上坐着一脸痴呆状的平三。   “你看清楚了?一一得一……三七二十一,你们有这句话吗,叫不管三七二十一!”邓海东鬼画符一样的在纸上写下算法,标明区分,然后敲着桌板问身边的平三。   连夜摸来请教白天所见的平三听着听着,脑子就翻糊,问:“为何三七二十一。”这个问题把邓海东问倒了,于是咆哮起来:“我说的就是规矩,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你记着三七当然就是二十一!”   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方法对于思维固定的平三显然效果不大,邓海东实在懒得和他说了,直接抢过了账本,看着那破账本上乱七八糟的,他不由苦笑,随即他看看平三,拽过一张大纸,然后在上面画了表格,先了明细,进出,日期,一一标明,丢到平三面前:“你按着你的账面,三天的账目,各项进出一一写入。”   平三埋头苦干,挥汗如雨,窗外满是鬼鬼祟祟的白发苍苍……   “进来吧,痰气那么重。”邓海东没好气的骂道,门打开了,一群老头涌了进来,海东儿还知道算法,这可是镇帅之才啊,武门也读些诗书但谁去学算法,但统帅大军掌管一方的话,兵马粮草事务繁琐,不能知己,何谈沙场决战?   邓海东才不搭理这群老头,整天把他当宠物似的养着,还要给他配偶过冬,他已经烦透了,不是可能还打不过族公他早翻脸了。   “写好了?好,你看着,竖着看,算到最后,每列算好。”   “好了。”平三道,然后大叫:“然后总计!”   “以后家族内做采购军需等,就按着这个办法来,单个和数量,然后按着那个算法诀计算总量,横竖算好,归纳所得,自然一目了然!”   “哎,哎,老爷,海东少爷真是大才啊,这什么表格,我真是闻所未闻。”平三激动的要死,邓海东撇撇嘴:“三叔,多教几个子弟,然后慢慢教出去,但不可外传。需知道这一点一滴别家没有之处积累起来,就是我邓家遥遥领先他族的距离!而这样上下计算飞快,你只要七天总计一份日表,然后月底算上四份周表,年底算十二分月表,不就行了?”   听他那句点滴积累就是领先他族的距离,族公等自然是眼放异彩。   而平三还在问:“是是,海东少爷,我,我能教出去?”   “你先学透了吧,明儿开始把前三月的所有账目都重新做一次,三个月的你做下来了,以后就手到擒来了,还有,我建议这周月年表的事情,最好找些女子做,女人心细!”   “是,是,回家我就教给我家丫头。”平三激动的道,然后敬仰的看着果真无所不知的总教习,心中闪出一种狂想,自己那丫头也算长得水灵,不知道海东儿可有兴趣?要不,请族公抽空做个月老?想到心热,这狗头开始拍完了邓海东的马屁去拍族公马屁。   但听到这混蛋居然当面讥笑自己,说什么慧眼识珠发现了海东儿的不凡,往日关心海东少爷细致入微等等,听到这等犀利的反讽,猴爷顿时心虚恼羞,当即发怒赶走了这恶奴,要他以后不得再来烦总教习,可怜平三狼狈的捧着邓海东的墨宝远去,青着脸皮便在发誓,等这老头子再喊自己,自己一定要连续听不见!   等这恶奴走了,族公坐在那里气喘吁吁而心虚的看着邓海东,半响后憋出一句说:“武侯真是了不得啊。”   不想这句委婉赞叹偏偏也是邓海东的痛脚,光头顿时也恼羞成怒,大吼自己是生而知之,而后跳了床上就蒙了头,被堵的尴尬不已的猴爷只能灰溜溜的步了平三后尘远去,回屋后没在床下找到夜壶,可他喊了八声的平三儿,居然没半点回应,心里知道那从小当儿子养的泼猴这是给自己脸色呢,顿时气的捶床不已,一夜就没睡踏实。   这等高层的折腾,族内子弟们一无所知,当他们起床后,却看到总教习已经拿着一卷东西背着手站在了草坪上,目光如海一般深邃,仇深似海的海。   “见过总教习。”   “长字辈今日按着我所吩咐的,开始开六窍,甲等子们,跟我走!”说完邓海东拔腿就走,甲等子们列队而行,几步一走散了架子,邓海东回头来,子弟们吓得连忙站住,邓海东瞪了他们一眼:“乱什么?前后左右手对齐,便是走上千百步也不可乱!”   然后他转身就走,这次身后的子弟们老老实实的列队跟着,一句话不敢说,只是心想去哪里?   邓海东带着他们从侧门而出,来到了狼山下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他吩咐平三派来的小厮道:“这里插下红旗一面。你们给我整齐的从这里,向着前面狼山脚下树林处跑上一圈,再回来,人人必须摘得一枚针叶!”   针叶林唯独狼山有,便是秋风吹落山脚,从这里去那边也要来回六里,一句话说出没吃过这一套的子弟们都有些要乱,可是远远看着族公他们来了,吓得慌忙要跑,邓海东喝道:“没有命令,如何能动?全体后转,告诉你们,最后抵达的十名,我会奖励他们的。开始!”   这些甲等子弟们心中暗骂,却无可奈何的只能向着那边跑去,有侥幸之心的想找到沿途可有针叶,却一无所获,只能垂头丧气,但心中想起那厮说的晚到的要有奖励,估计是被抽一顿板子吧,心中又发紧,欺辱傻儿最甚的几个心慌之下发了脚力,甚至隐约运气了斗气。   邓海东看着他们冷笑着喊道:“沿途运斗气者赏二十鞭,互相监督!知道你们矛盾重重,有仇报仇哇。我等你们好消息。” 第三节 如此武兵   早上起来晚了的族公在一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邓海东回头一笑:“不把他们打造成真正的一个整体,知晓荣辱与共,去了这些少年心头其实根本不值一提的芥蒂,来日如何能齐心协力振兴家族?”   “那为何要跑?”   “健身,可让气息悠长,能跑自然能劲久。”邓海东看着一群老头淡淡的一笑:“斗气再好,也是后天所得,而身强体壮的武尉一定打的过本体实力不如他的同等对手!不练体魄如何能行?”   邓世平说道:“往日也练。”心中却是有些不满,本以为海东儿今日教他们武技,没想到却是在穷折腾。   “就每日一个时辰的摔石锁,拿大顶?流汗了力气长了就算健体了,那我武尉邓家是耍戏的吗?”邓海东恼火的道,这破地方的些古武训练方法实在落后,他对体能和培训可是权威,他讨厌权威但更讨厌别人挑衅他的权威。   说完他拍出了后半夜自己爬起来写下的训练计划,逐日逐月,各项细分,至于器材单已经丢给了平三,上面有器材式样图纸,以及质地要求,还准备了上百件的负重沙衣绑腿。   “这些有用?”邓世平问道,他看着这些闻所未闻的办法,邓海东一笑:“族公,你双手抱头标准下蹲再起立,不运斗气一百次给我看看。”   半响之后猴爷精神抖擞挑衅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不屑一顾:“双手撑地,身体笔直,双腿并拢腰不可软,连续一百次。”   猴爷不多久后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额头已经有汗珠滚落,邓海东赞道:“体力不错,好,现在原地高提膝至胸,只可脚尖落地,交错而为一百次。”   猴爷狐疑的看看他,看他表情不像是在玩笑于是咬着牙,发了疯一样的支撑着做下了,邓海东惊讶的看看他,于是又道:“那你再双手抱头,腿分开下蹲,然后原地努力跳高,这叫蛙跳,蛙跳一百次。”猴爷终于急了:“混账小儿,你耍我?”   邓海东扑哧一笑:“不敢了?”猴爷面皮发紫,咬着牙依言而行,于是跑回头的子弟们看着族公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在那里蹦跶的时候,本已经跑的气喘吁吁的他们都眼前发黑,看看总教习在那里笑的焉坏,心想族公爷难道被这厮气疯了?   好不容易等他做完了,邓海东笑道:“如果我说再加跑六里,然后游水一里呢。”族公很想去试试,但是还是忍住了,邓海东认真的看着他又问:“如果说每名子弟能负重五十斤的情况下还做完这些,那么来日遇到厮杀时……”   “便是披上重甲,也能……”族公不由叫了起来,正史野史都流传着当年武侯平西爷帐下有那么一支精锐,身披重甲却行动自如,上马可冲阵,下面可结阵,攻时如水火,守时如磐石,是谓安西虎豹卒,开国至今享名九百余年而未曾一败!   邓海东哪里想到老头子又乱想了,他回头看着回头的人群,等他们气喘吁吁的列队站好了,邓海东翻了下名册,点出最后十名站了一边。然后不理会他们开始下一步要求,而猴爷玩剩下的这些孙子敢不听话吗?邓海东命令他们分两组,互相监督标准,再次鼓舞道:“有仇报仇啊,今天晚上悄悄告诉我,明天我收拾他,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放完了这把野火,邓海东回头看看那十名子弟:“互相监督,各自加做五十!”听到居然是这个惩罚,十名甲等子如释重负,可是没多久他们就感觉到了这轻松简单动作在反复之下的压力,但互相之间虎视眈眈着,族公他们还在那边转悠,谁敢放松,只能咬牙坚持着。   邓海东却已经走到一边,交代族公:“他们做好后,你叫他们做第二个动作,你反正做过了,然后依次下去,最后在那条河中游出一里地,方可吃饭。”猴爷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他,邓海东忙道:“我该修炼斗气了。”这句话一说出来,族公恍然,连忙要他走,邓海东又低声道:“今天他们会肌肉酸痛,一定要备一些药草,另外告诉他们,今日下午我教他们武技,但到傍晚还要如此一次。”   “这,这吃得消吗?”族公深受其害,而其这些子弟们训练比他更多的多了,不由担心。   邓海东面无表情的道:“再告诉他们,十日后考核,落后的五名降入乙等。”最后才淡淡的来一句:“现在吃不来苦将来就会丢命。”   看他转身远去,族公拿着那卷字体不堪入目的计划,反复再三,自然又开始幻想来日如何如何。   邓海东却已经走回了禁地,长字辈的子弟们正在开六窍,过五关六将的子弟们进展之快不是甲等子弟可比的,也就这大半个上午时分,二十名子弟便已经完成了第一批的三位,现在那三位正在继续巩固之中,周边守护的子弟们都羡慕的看着,赤柱上下六窍尽开的子弟眉心已经闪现蓝色光芒。   正一步进入中武尉境!一切只源于这六窍循环不绝,于是明台勃发生机。   亲身经历和旁观是两种感觉,在他们看来,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能如此,他们自然更添自信,看到邓海东走来,他们慌忙发自内心的致礼,再没有什么比现实更能震撼他们的,奇迹的创造者理所应当得到他们的感激。   邓海东微微一笑,其实他的心中也并非表现的这样镇静,在这据说杀人如麻,武夫当国的乱世之初,还有什么比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同时,还能让整个家族的实力得到提升更为令他振奋的事情呢?他颔首走过人群,走到了草庐之前闭起了眼睛,默对了阳光感悟着明台,六窍运转自如,双翼如炼!   那双臂双腿,双翼炼双双显现,于是光彩夺目,幽蓝一片!   虽然他才入门,才是武兵,可是有史以来邓家何曾有过这样双翼炼的武兵呢?二十六阶尽通,真六窍开,上下双翼入炼!那些长字辈的子弟们都站在那里看着他,眼带敬仰之情,就算是武侯托梦于他,可是武侯难道还身替他过阶之苦,还指点烈虎诀法的吗?   邓海东正在缓缓的打着一套拳,慢慢腾腾,但动作舒展,长字辈子弟们心中一动,忽然分列开来模仿起了他的动作,随着他提手开合,亮翅单鞭,上步七星退步跨虎,闭着眼睛的邓海东微微一笑,这些是他记得的太极式,世间万物行为轨迹其实无处不是圆弧,只是程度不一而已。   而太极养生,松体固神而悬顶,正暗合了明台修炼。   子弟们不动时不觉得,动了几次之后,这群叔辈高手自然看出了一些门道,再听邓海东低声说出一段拳诀,无不心中狂喜,转眼间身影飘转,此刻才感觉到明台处格外的生机勃勃,正是运转自如生生不息之意,邓海东忽然开口道:“二叔公别总躺着装娇柔啊,起来跟我练。”   二叔公面皮黑了一片,和邓世平斗了大半辈子的他性格好强,在族内谁不让了三分,临老却被称娇柔女儿态?可是他能拿邓海东有什么办法呢,气苦之下只能揪住同命相连的四叔公,一起站了起来,一边服侍他们的内房下人们自然暗地里笑破了肚皮,但岂敢流露一分一毫,于是人人面不改色。 第四节 催税   “这太极养生,正适合二叔公和四叔公,你们练的时候,缓缓催动明台,或许有一日我再想想办法你们能恢复当年。”邓海东低声说道,然后不再管两个老头,又领着一群人打了两趟,他站定了那里,老老实实的收了斗气,开始全力催动明台赤柱六窍,开始了修炼最为枯燥的积累过程。   明台火焰本就已经成青,但又一道双翼炼消散开来后,所以才显得仿若稀释一般,退成了蓝。   但有六窍之门,有赤柱通关,加上灵台成灵,本就源源不断吸纳火气,结果那些长字辈的子弟们惊讶的看到,邓海东的身体赤柱附近本来的红色也渐渐成了蓝色,而双翼炼处却时不时的泛起了淡淡的青光,仿佛溢满了的水池一样不可抑止。   事实情况也正是如此,赤柱连接天地双双翼后,邓海东发现现在自己修炼的时候,明台之火越来越旺盛,他不得不弥漫开双翼才缓解下自己的压力,毕竟他练习烈虎诀时日还短,还不能控制太雄浑的力量,根据烈虎诀,明台有灵后,会在武校的火如荼时有一次扩张。   于是本源更盛,才能斗气雄浑。   邓海东却好像倒了练法一样,现在他提前斗气有灵自转,而明台还是流火炫时的明台大小,你要他如何能装的下这些?而且现在炼得的全是上品青火斗气,他又如何能再提升无可提升的本源质量?唯有排解出来,于是不多久,那些累的狗一样的甲等子们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阳光之下总教习的模样。   双臂上露出的蓝中透青的光芒足有半尺,双腿亦是如此,而胸膛背后俱是蓝中透青的火色,那青芒还在慢慢变得厚实,眼看就是全身上品青色斗气笼罩,近乎就差一步便能够进入真正的火如荼境界,而且看上去是上品武尉境?   只看的一群子弟们心中的不满转眼就烟消云散,总教习能如此,他们不是也能?   整个邓家,禁地之内一片安静,原因无他,那个仿佛穿着一件青甲的男人已经完成了全部双翼炼的上品进展,甚至看上去就好像已经到了上品火如荼境,而他从昨日到现在,仿佛就只用了一个上午而已,如此进展速度,在场的人无不是闻所未闻,更是见所未见!这样下去的话,他何时成为举族第一人呢?   虽然发下宏愿,求先祖保佑,想得回将门荣耀的邓世平,也没有真的奢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真的目睹一切,但今日看看海东儿这进展,他假如一旦成为上品武兵的话,那么下一步就直接是上武尉境!他离开超越自己仿佛就也只差一步了!   邓海东此刻却是苦不堪言,浑身青火,明台却已经无处可安,这时阶难道突破明台吗?但明台扩展可不是一个人可以轻易完成的,犹豫一番后,记得烈虎总诀内,说到火如荼时,有雄魄随身,碧血化焰一段,他还是放弃了自己现在的突破,只要有了实力,当然是不行险才好!   于是这厮猛睁开眼睛,一道电光闪过已经跑到了前面的一排铁衣桩处,又是一顿发泄,打的一片狼藉收了斗气才转过身来,虽然这次他的斗气刻意的没有多运转,只是把流转身体之上但无法再被吸纳的斗气挥霍一番而已,可是这如今他却是青上品斗气,威力岂是之前能比?   可怜木桩,地面,甚至远处墙壁,无不是碎裂铁衣,和被轰杀的惨烈痕迹。   回头看看那些弟子,邓海东无所谓的一笑,吩咐开饭,吃饭的时候自然平三又是围着他转,族公则仿佛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因为这对主仆今儿继续赌气之中,邓海东吃着吃着看的诡异,于是悄悄的问平三,平三也吃不准他是不是会站在自己这边,只能含糊其辞,口中开花胡扯些族内杂事,十句有这么一句提到自己的女儿貌美如花之类的。   邓海东听听不对头,低头吃饭不再搭理这个存心不良的人,平三无趣之下也只能腆了脸转移话题,和他讨论合为五七三十五,二八一十六的奥妙,心想海东儿能够会人所不能,夸他天授之才必定喜悦,却听的邓海东恼羞成怒,直接把他丢了一边,这下可把暗中偷窥这里的猴爷心中狂喜不已。   邓家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而城主府内今日却是剑拔弩张。   那些邓家武尉入驻城主府的消息已经在城中流传开来,开弓不回头的宋明远虽然暗下有些优柔,但遇到一生大事这也是自然反应,起码场面上,或者是受到邓海东这厮的刺激,宋明远已经处事刚烈很多,而如此撕破脸皮也让武尉杜家的杜月阳不再顾忌。   虽然不至于杀上城主府,但信笺已来,正是宋明远所担忧的,信中客客气气只说家族人丁众多,却都不堪大用,族内负担日重入不敷出,所以恳求城主提早拨给今年唐武尉十一之救济。   这姿态放的如此低下,卑微,无非一点,以后让人无话可说。   而被挤兑的宋明远也不含糊,虽然书生一个,他也有些光棍气,毫不客气的回驳说:“荒唐,国法如此,当先交付今年杜家税收。”然后要派了人跟去,不指望收到只是恶心恶心对方。   这等扯皮手段他也见的多了,这个来回说起来还是他反而夺回了上风,杜月阳的人于是问道:“邓家呢。”   宋明远不怒反笑,索性命人按到这个咆哮公堂的杜家子,直接噼噼啪啪一顿军棍,打了二十之后宋明远道:“武尉邓家莫非是你等主家?事事要和邓家看齐?也罢,今日饶了你一命,回去带信杜公所知,恶奴无行,本主代为管教一二,速将税赋交付,不然国法难容。”   这番狠辣的话和动作之后,几名换了亲兵服的邓家子上了前直接把那家伙丢出了城主府,当街又大声的把宋明远的话一顿复述,百姓们和人群里的邓家子们哄堂大笑,而杜家子们顿时汹涌,宋明远却走出门来喝道:“谁敢再次喧哗?全给我散了。”   邓家的人当然带头散了,百姓们看看不对连忙也走,结果城主府门口剩下的全是杜家的外房们和几个内房带头的人,宋明远站了台上,穿着大红官服的宋明远面如冠玉,气派不凡,身边的亲兵涌出,枪就放平了喝问:“再不散去?”   号角也响动,依稀听到远处说守备出动了,镇守偏将还算是宋缺的部将,虽然平日不问城内闲事,但人人也知道他和宋家关系,这宋家子弟被人逼围的话,他的手下怎么也要出动的,就算他这镇守手下不过一些平民士兵,但难道杜家敢杀官兵吗,一旦做了的话,明日百五十里外的赤水关驻军就会杀来。   杜家子们只能狼狈散去,宋明远站了台上看着这群鸡飞狗跳之徒,忽然觉得好笑,自己居然会被这等货色逼的走投无路?若是邓家那些如狼似虎的儿郎也就罢了!看到这一幕,宋明远更为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他一转身,走入府邸之中。   可才过了花墙,就看到墙角露出一颗脑袋,看到他小脸惊的雪白,左耳一点朱砂,正是自己妹妹那对双胞胎丫鬟里的妹妹小昭儿。   看她精灵古怪的心虚模样,宋明远啼笑皆非的心想,定是自己妹妹又干了什么,大步走入一眼看到一个青衣男子正急匆匆的从自己妹妹楼上冲下,顿时惊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而再看看眼熟,这眉清目秀的小厮不正是自己的妹妹吗? 第五节 无名火   正要偷偷跑出的宋婉言看到被兄长撞破了,只窘的满脸通红,垂手站在那里,宋明远给小妹这幅心虚模样也折腾的胸口发堵,走到她面前想狠心斥骂几句,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前来,是因为二叔疼她,她才跟了来想靠自己在二叔面前的得宠而维护自己一番,心头于是还是软了,他低声问道:“婉言,你这是去哪里。”   “我想去城内转转。香粉没了,步摇坏了呢,还有……”宋婉言红着俏脸手指捏着衣角,只是扭捏不已,口中胡言乱语着宋明远为之头疼,正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另外一个丫鬟小貂儿兴奋的冲了下来,也穿好了小厮的衣服,大概是去换妹妹的岗了,结果突然看到城主居然在门口,一脸喜悦转眼呆了,脚下一滑,从木梯上滚了下来,轰轰烈烈一往无前的趴了吓一大跳的宋明远脚下,惊怕疼痛之下干脆举起袖子坐了那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宋明远头大如斗的看看这一幕,而此时身边有一阵香风涌动,是姐妹连心的小昭儿已经撇了小嘴流着泪勇敢的冲过了他的身边,扑到了姐姐身上,宋婉言看到自己两个丫鬟那副伤心模样,也仿佛……宋明远吓的调头就走,头也不敢回。   他才出门,宋婉言说道:“走了。”小昭和小貂一抹脸,揉揉眼睛站了起来,撅起嘴看着宋婉言,宋婉言连忙赞道:“你们哭的像。”小貂破涕为笑:“小姐,人家真疼呢。”   小女儿家自然又是一顿乱七八糟的来回,宋婉言为之忧愁起来,小昭问道:“小姐,那你还去不去了?要不请庄哥再去一趟吧。”   “怎么能这样,这次可是我要去求人家为哥哥办事情啊。”   原来是宋婉言听说了杜家的嘴脸和哥哥的心忧后,想了再三,准备去邓家缠缠那邓公,心想自己是女儿家还能说一些话,就是被人堵回来也不算丢人,再不济顺便找那贼秃踢几脚出出气,也就行了。   可听小姐说的这么低声下气的,小貂却有些愤愤不平了,她说道:“小姐你找哪个人,才是给了他脸呢,长安多少的少爷还……”宋婉言听到这句想起那光头忽然觉得心烦,仿佛不愿意他知道自己被人烦的不行,她慌忙道:“不许和他说。”说完后失言之下,有些发怔,心想这下要被两个丫头取笑了吧。   没想到姐妹两却都没吱声,过了会,小昭偏着头看着小貂口中说道:“恩,不说不说,不过小姐,其实我觉得海东少爷也不错呢。”小貂自然立即点头赞同。   宋婉言听的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你们说什么呢?那个贼秃还不错?不是为哥哥我才不会去找他呢!”说完红着脸站了起来,拍拍衣上尘埃,手指带过自己的臀于是又想起恨事,委屈的撅起嘴:“你们就不知道他有多坏!”   然后又道:“我们走!”一对双胞胎小萝莉傻傻的看着小姐,不知道她这无名火又是为何,心中想小姐难道真的讨厌那个光头吗?宋婉言被她们看的无奈,一跺脚要小昭上去换衣,既然哥哥发现了就光明正大的去好了,问到了就说想去邓家吃蟹膏!   不多久后,在书房的宋明远吃惊的看着面前三个小厮模样的丫头,那眼睛还红红的呢,原来她出去是为了去邓家?宋明远看着妹妹,有心要拒绝,可是想到或者能通过妹妹和邓公关系更近些,他想想,缓缓点点头:“好吧。”宋婉言嫣然一笑:“哥哥,那你也一起去吧,看你今天这么心烦。”   宋明远想了想,摇摇头,他提起笔来说道:“你帮我带封信给邓公和海东兄如何。”   宋婉言自然答应,不多久,马队出动,向着城外而去,宋明远不放心妹妹安全,已经提起叫人去了邓家报信,随即又派出了自己大半的亲兵,还准备了一份三百年的北海老参,而大半个时辰后,邓海东正在和几名子弟讲格杀技巧,正说到兴高采烈,连族公他们之前突然全走了也没注意,看子弟们领悟的很快,他激动的说道:“来,你打我!用力打!”   “海东儿,宋家小姐来啦……”平三冲了过来喊道,邓海东现在听不得武侯和宋家小姐这两个人的名字,顿时惊骇的转了头分了神,一拳来势汹汹,只打的这厮鼻血长流,只唬的那动手的甲等子弟在一群叔辈要杀人的目光中尖叫起来,脸色发白双手直摇的喊道:“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我打的!我不是故意的!”   丢尽了脸皮的光头男仰着头,看着落日背影寂寞沧桑,心中火的不行了,平三站在他身后不敢吱声,一脸的进退两难,于是求助的看向其他人,但那些甲等子弟全躲的远远的,长字辈则老老实实的站着,只当看不见他的眼神,平三努力再三后,终于勇敢的喊道:“海东少爷。”   “不去不去。”邓海东抹了下鼻子,对了刚刚才打过他的那个子弟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分神了。”   平三焦急的道:“族公说有事情找你。”   邓海东彻底的爆发了:“他能有什么屁事找我?老子每天忙的要死要活的,他在一边就知道拆台!正经事情不干就知道操心这些娘们事,他怎么不去改行做媒婆?”   “什么是媒婆?”平三瞠目结舌的问道,邓海东差点昏厥过去,这啥世道居然没有媒婆这个职业?这时一边的长字辈的副队正长海热心的解释道:“总教习说的是月娘吧。”   邓海东回头就揪住了他的脖子:“给我带那些兔崽子去出晚操,把大早干的事情再干一次,滚!”他的嫡亲堂叔长海看他面目狰狞,眉心青火隐现,下午已经被他打怕了的邓长海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赶紧带着所有人风风火火的杀出了庄园,一溜烟不见了。   看看没人了,邓海东拔脚就走,平三跟着他追问:“你去哪儿啊。”   “族公不是叫我吗?”邓海东奇怪的问道,一边的平三被他无辜的眼神和口气刺激的一下子举起了手,最终讪讪的放下心里却恨不得哭出来,什么人嘛。   不多久后,头皮青光的邓海东就大步走进了待客厅,猴爷正在那里喜笑颜开的看着宋婉言,两个双胞胎丫鬟就那样亭亭玉立的站在小姐背后,看到他来了眼睛一闪,而周围那些族老们正在不知道口水飞溅的说着什么,逗的宋婉言笑的花枝乱颤。   笑声突然停止了,邓海东进来的一瞬间,他眼睛一扫,一群族老有些尴尬的看看他,邓海东哼哼一声,这群老头子!看他们那副紧张的样子,宋婉言惊的睁大了眼睛,邓海东现在在他的家族内到底什么地位?可怜这小娘皮就不知道,若不是她那日初见的时候,乱吹典故,本对一切一无所知的邓海东哪里能有今天的地位? 第六节 蓄势   还是猴爷打破了沉默,他开口道:“海东儿啊,正和婉言说到你呢,是这样的,婉言今天心情不好,就出城来散散心,你陪她坐回儿,或者到处走走,等会一起吃饭,正好还有些事情要商议。”   “什么事情?那边子弟们还在出操,我要去看看。”邓海东皱起眉头看着猴爷,猴爷觉得这猢狲在外人面前不尊重自己,于是脸色一沉做出威严状态:“你哪里这么多废话,快去!”   邓海东大喜之下调头就走,猴爷一愣,宋婉言今天就是要找他的,可被他的无视激的就再次暴走,站起来就冲了出去:“邓海东,你给老娘站住。”急怒之下,市井粗口也爆了出来,说完就捂住了嘴,头上的小帽却已经落了地上。邓海东头皮发麻的回过头来,眼神古怪的看看她,哭笑不得的道:“还真受不了你,整天疯疯癫癫的。”   两个小丫鬟要看热闹,那群老头怎么能让她们坏了好事,连忙七手八脚的拉住两个小双胞胎,开始乱扯,可怜小昭和小貂两个丫鬟心急如焚,眼睁睁的看着邓海东在前,小姐在后居然跑远了,两个丫头只能颓废的叹了口气:“唉。”一群老头实在看不得如花少女莫名的忧伤啊,顿时花样百出的开始哄着她们,顺便套套那宋家小姐的心思。   宋婉言已经脚步轻盈的走在了邓海东的身边,看邓海东没赶走自己,已经心满意足的她于是喜笑颜开的看着邓海东的侧脸:“哎,你们在出操?带我去看看好吗。”   邓海东心想,我赶你走猴爷又要发疯了,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不是跟着了吗?”一句话说的宋婉言更是心花怒放,连连点头:“你今天没和我凶哎。”说的邓海东猛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宋婉言本是少女天真,随口而说,看他眼神怪异,忽然有了一丝羞涩,垂头不说话了。   “你多大了?”“十八。”   “哦。”“你什么意思?”   看看她的青丝在风中贴着羊脂白玉一样的脸颊上,双眉微挑充满了喜悦,明眸之中仿佛有着无尽的情意,虽只不过是相识不久,等若初见时,但邓海东的心里不由微微悸动,原来自己并不是表现的这样讨厌她啊,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跟我来。”   宋婉言乖乖的点点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刁蛮气,看到邓海东为了等她似乎刻意放慢的脚步,宋婉言的心头忽然有些甜甜的滋味泛起,在这贼秃面前她的幸福就来的如此简单,夕阳之下阡陌之上,并肩而行的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男子英武刚如山岳,而女子妩媚柔似绕指,两人是如此的相配。   沿途不时有族内的乙等子弟们躬身问候:“总教习。”   “恩。长青长远他们呢。”   而听到喊他总教习,身边的宋婉言纳闷不已,想问可是碍于人多。   “回总教习,长青叔他们去看甲等子出操了,我们正也准备去。”说话的少年偷偷的撇了下站着邓海东身边的宋家小姐,又害羞的低了头,仿佛不敢面对她那逼人的美丽,少年的害羞惹的宋婉言咯咯一笑,邓海东瞪了她一眼:“顽皮。”说话口气就如丈夫喝斥娇妻一样,子弟们自然听的傻了,而宋婉言忙捂住嘴对他眨眨眼,可是眼睛却已经成了月牙。   无奈的伸出手拍拍她的头,邓海东道:“走啦。”周围子弟们都……宋婉言大羞,窘的连忙跟了上去,低声抱怨道:“还有人呢,打人家头。”后面那群眼热的货色听了整齐的倒吸一口凉气,那没人的时候总教习如何如何的呢?于是一群家伙连忙远远跟着上去。   邓海东这厮既然现在心情大好,于是本相毕露,眼神乱转一番,其中含义树林内的受害者怎么会不明白,红透耳根的宋婉言骂道:“不是好人。”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装的很镇定的转移了话题,说道:“哎,我哥哥有份信笺给你。”   “是吗?”邓海东接过了信,此刻他们已经已经走到了庄园外,宋婉言忽然发出了银铃一样的笑声,而外边一群子弟们正在监督之下进行蛙跳,看到总教习来了,再看他身边小厮居然是宋家小姐,这群好面子的家伙想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被倾城国色看到了,顿时阵型大乱,惹的邓海东骂了起来:“混账东西,练场如沙场,每人加罚除长跑之外各项训练五十下!”   “是,总教习。”子弟们心中却大为愤慨,这傻蛋人模狗样的踩着兄弟们的面子摆威风?   可让他们没想到是,接下来邓海东却回头对了宋婉言又咆哮起来:“练武乃至阳之举,再敢在此扰我军心,我就收拾你!”宋婉言吓的后退了几步,连忙点头,她是将门女,知道自己刚刚的确不该,各族有各族的训练方法,邓海东能带她来这里,已经是亲近的表现了,自己不该嘲笑的。   看到宋家小姐被这粗货当面指责,举止无礼,却还这么乖巧,人群里于是响起了几声心碎的哀叹,顿时有长字辈立即冲上去抓了出来,管他是谁家的,哪怕自己亲子,也按了地上就是三记军棍,打完就丢回去喊道:“继续!”   而邓海东看宋婉言居然今天这么懂事,不免对她印象大为颠覆,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于是难得的道:“恩,我刚刚脾气不好,不要见气。”说完他就坐了地上,双腿一分,拆信去看,眼角余光看到宋婉言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这厮奇怪的很,拍拍身边的草皮:“坐啊。”   大户人家的女子就算男装了,也不会这样随便的坐在地上的吧?何况他刚刚的温柔,让宋婉言正……感动着呢,自从认识这可恶的家伙以来,他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对自己好过?宋婉言想着这些,看他又拍了下草地,她只能绕了半圈,走到他身侧,然后跪坐在了那里。   邓海东看她这幅小媳妇样子扑哧一笑,抖抖信笺口里胡言乱语起来:“还真是贤惠。”然后没事情人似的去看他的信了。丈夫称呼妻子才说贤惠两字,这家伙真是什么也敢说呢!宋婉言心头乱跳,想为了尊严而斥一下他,让他知道以后不可这么轻慢自己,正在鼓着勇气呢,邓海东已经回了头来说道:“这么说,杜家开始找你哥哥麻烦了?”   听他说这句话,宋婉言一愣,本是来找邓公或这贼秃帮忙的她心想,难道哥哥信里已经开口了?她连忙好奇的转头去看哥哥给他写了什么,脸颊都快贴到了邓海东的肩膀,为了看清楚还挪过来了一些,一群长字辈在远处偷窥着,心中暗笑这算不算傻儿有傻福呢。   而不察觉这些的两个人却正在说着正事,宋婉言这才知道,哥哥信中果然是希望邓海东为他,和族公说上几句话,并详细分析了如今局面,等同近乎委婉的求助了,看到自己那个好强的兄长这样的低声下气,宋婉言看向了邓海东,眼神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你答不答应?”   那副模样好像蓄势待发,要知道将门女儿可是天生勇敢,她心中已经做好准备,一旦这厮敢说个不字,她定要使出自家最厉害的手段,哭着扑上去和就和他耍赖,若天杀的贼秃不吃这套的话,就再去找邓公…… 第七节 女儿心   “何须多问,我回头就和族公说,一定会帮的。”   邓海东却是头也没抬,听她问了直接开口就回的干脆的很,丝毫没有犹豫。他想的很明白,这有何好说的,自然要帮宋明远,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会做,雪中送炭的事情可不是人人有机会做的,宋明远这人目前落魄,但未必永远落魄!更何况帮他就是助己。   宋婉言做梦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的断然,预备的几番说辞甚至些无赖的手段也用不上了,却是惊讶之下欣喜万分,眼中异彩闪现,不知不觉已经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偏了头难免在想,或许是因为我吗?有我的原因吗?想到心慌意乱的她低声道:“谢谢你。”   “呵呵,应该的。”邓海东回头道,不经意之间,额头却撞到了女孩的红唇上,一触即分。   那边隐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长字辈随即乱入军阵,抡起大棒就打……   而宋婉言惊叫了一声掩口低头脸颊绯红,少女情动后的神态在此刻的夕照之下明艳动人至极。邓海东揉了揉额头,明台处微凉的触觉柔柔弱弱,虽是一瞬却入骨三分,身边清香随风而来,这憨儿厚着脸皮嘿嘿一笑,惹的宋婉言大羞,小拳头捶了他一下,娇嗔道:“你不是好人。”   邓海东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异常的开心,干脆放声大笑起来,惹的人看来宋婉言温柔的跪了他身边,头已经垂的都快打了自己的胸口了,子弟们无不在心中大骂,这恶棍常年偷后院女人衣服,必定又不知道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惹的宋家小姐如此,这群家伙忘记了,当时傻儿可是被他们怂恿的。   等他笑完,看看前面又有些乱,自己觉得也没脸说别人了,邓海东讪讪的收了笑声说道:“走吧,我去找族公。”然后招手对了长海道:“你监督吧,记得记录。我去和族公商议事情。”长海连忙应诺,只想这瘟神快走,不然估计那群小的要集体暴动,操是没法再练下去了。   回头一路上,看到邓家庄园内处处炊烟,凡是遇到邓海东的都连忙致礼问好,又偷偷瞥了自己含笑示好,在长安城内受尽追捧不胜其烦的宋婉言,却为这城郊庄客农妇们的礼貌而觉得开心,她看看这一刻周围无人,终于憋不住好奇的问道:“他们怎么喊你总教习呢,难道你现在掌管全族?”   虽然这么问,但心中却有些不信,怎么可能孙辈的掌管一族武事,就算是武尉这样的小家族也不会这么没轻重吧,难道他真有非常过人之处吗?正想着之前族老们对他的态度。   邓海东已经回答道:“恩,我现在领武牌管武事。”   宋婉言看了他半天,杏眼扑闪,邓海东看她可爱的模样,为之莞尔:“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看吧,我还会拿下兵马使,还会。”心中想着灭了杜家这等杀人放火的事情还是不说吧,太煞风景了,于是准备改口继续胡乱扯些人生理想。   这半句戛然而止却让宋婉言有些乱想,对他真正心动了的女儿家能想什么,无非心中情事,看的那不解风情的家伙心头发毛觉得莫名其妙,所以脚步加快了,前面猴爷已经站在了那里招呼:“海东儿,看的如何啊。”一双老眼却含义深刻的看着娇羞的跟着邓海东的宋婉言。   两人之间关系似乎更密切了点?不然怎么会这样怪异呢。人老成精的猴爷之前就已经从那对傻乎乎的小丫头嘴里掏出了宋家小姐常常说到光头的闺中密事,有心不惜一切代价乃至怂恿族孙卖身的猴爷自然大喜,恨不得今儿晚膳里就放些传说中的七夕定情蛊,让这对小儿女干脆生米做成熟饭……   邓海东走上了却拉住了他,回头对了宋婉言大大咧咧的道:“你先进去,我和猴爷,呃。”宋婉言扑哧一笑,族公已经拉下了脸来,猴爷?知道他要发作了,邓海东连忙转移话题,恭恭敬敬的道:“族公,城主来信,年末洪城税赋的事情。”   “我已经知道了,也给了我一封,你那边想必是要你帮忙说些好话的吧。”   邓海东笑着点点头,看到族公问自己如何看这事情,心中不由佩服族公,被自己当面喊出猴爷还能这样拿得起放的下,当真是气度了得,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他说锦上添花容易,后一句说雪中送炭未必人人有机会,猴爷欢喜的连连点头,做人行事若不看大局,只计较小场面和偶然得失,将一生成不了事。邓海东能这样看事,族公自然高兴的很,他说道:“城主已经丢下了面子来求,这帮人的情分既然做了,就要做足,我已经命平三准备,明日婉言小姐回头的时候,你亲自送到城主府去。”   “其他族老没有意见?”邓海东问道,因为他在和长远他们闲聊的时候已经明白,武尉邓家和杜家在某些方面也是一路做法,随即他看着邓世平道:“要知道,今日一给,就是定额,以后年年要给了,不然的话杜家可会有话说的。”   “拿下兵马使,杜家覆灭不过早晚的事情!没了杜家我们全得这一份,还愁补不回头?再说家族内岂是真缺了钱财,不过是不值得交付而已。”   邓海东笑道:“族公倒是对我有信心。”   猴爷哼了哼:“只要你把那日说的手段拿出来,杜家算得了什么?而我邓家给了,这杜家不给的话,宋明远就要问责,杜月阳这厮难道说自认经营不善无力为继,那传出去岂不是自贬不如我家了?哈哈。”邓世平捏着一根胡子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这等不过钱财小事,就既帮了城主的忙,又打击了对手的事情他干起来自然精神抖擞。   但随即就眼神开始不对劲了,他瞪着邓海东道:“你这猢狲之前当着宋家小姐面,喊族公什么的?”手快如电,已经揪了上来。   双翼炼在身的邓海东如今的身手可不是之前的时候了,脚步一闪,看看族公揪空了有些变色,他赶紧又凑了过去,生怕伤了老头自尊心,赶紧哄他道:“揪吧,揪吧,出出气。”邓世平被他作弄的七窍生烟,跳起来一记脑勺,然后手一背,转身向着路那头的偏厅走去。   邓海东嘿嘿一笑,跟了上去,双手捏着老头的双肩,一边给他松着筋骨一边狂拍马屁道:“族公这肌肉真是结实啊,这么大岁数了腹肌还有九块,我家族公就是不简单……”猴爷只是板着脸昂着头在前面走着,心中却在纳闷老夫明明八块,这厮说的另外一块在哪里?邓海东就这样跟着跑,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偏厅。 第八节 步步紧逼   满屋人看着这对祖孙的怪异模样,邓海东这厮口中还在胡言乱语着:“我家族公最会关心晚辈了,度量最大,不气不气。”纯粹却是忽悠小孩的口气,猴爷难堪的扭了身子,口中急的骂道:“混账东西,放开我。”邓海东顺势收手,嘿嘿一笑,看看站在那里咬着红唇的宋婉言,挤挤眼睛,对了前面的猴爷一撅嘴,做了个鬼脸。   一对双胞胎的小丫头往日在长安,尽看到那些公子哥儿在小姐面前装着斯文,包含深情的时不时朗诵些酸了腿肚子的诗歌,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本性流露,而滑稽好笑家伙的?小昭和小貂搂着小姐,笑的眼中都有了泪花,宋婉言也花枝乱颤的再也矜持不住。   猴爷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看一本正经的邓海东,再回头不解的看着众人,那无助眼神,是老兄弟们和长青长远兄弟俩一辈子也没见过的,更是惹的大家大笑不止。   而当听的邓公说已经调拨了钱粮,明日就会送入城主府,宋婉言不由欣喜万分,以为全是那光头恶人的功劳,看向他的眼神更为柔情似水,族公看了自然心中大悦,抽了疯似的饮个不停,饭还结束就已经把自己放翻了当场,族老们自然借机拆台,当着长青长远兄弟的面,指着醉倒猴爷说上几句……最终逼的邓海东拍了桌子这才消停。   等到晚膳之后,庄园内,演武场前高台之上。   凭栏而立的两人身后是那对双胞胎的小丫鬟,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一直来到了这里,手里还不忘记捧着下午族老们塞给她们的零嘴,两姐妹坐在台阶上,嘴里不停,皓月秋风之下,本是并肩静看天地浩大的好时辰,却总是从身后传来这种嗑瓜子之类的杂音,邓海东头大如斗,侧看宋婉言,宋婉言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邓海东又不好赶走她们,可想而知自己干出这样的举动,估计身边的宋婉言还当自己要行什么不轨的吧。苦恼之下又听到身后传来拨糖衣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两个小丫头的轻笑声,邓海东回头看去,两个丫头正恶作剧的用力搓着糖衣,看到他回头,连忙露出乖巧样,一脸天真无邪。   邓海东哭笑不得的瞪了着她们:“顽皮。”小昭在那里雀跃着,因为她现在知道这个光头是好人了,她清脆的问道:“海东少爷,你怎么不和小姐说话啊。”堵的邓海东愤愤不已,作势要爬上了高台栏杆口中还在喊道:“不活了。”宋婉言妩媚含笑的横了他一眼,当然明白这坏人苦恼的是什么。   其实她想错了,邓海东还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眼看平三马上就要把钱粮装车调拨到演武场了,再说双方不过好感萌生,难道失心疯了要在这年代和据说能带甲十万的将门女儿搞一夜情吗?他真的只是单纯的郁闷这种被小女孩欺负的感觉而已。   而小昭和小貂看着那天恶人其实这么好玩,姐妹俩开心的笑成一团,邓海东于是负手而立满心悲凉,一声长吟:“如此良辰美景,相对坐蜡……”宋婉言闻言俏脸微微一红,暗中啐了他一口,小貂却惊喜的道:“海东少爷还会念诗呢!”   光头男险些吐血,一边的宋婉言再看着他的颓废模样,不由掩口一笑,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格外的开心。   这样的女孩初陷爱河,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所以她才默许了两个小丫头跟来的,而且她怎么好意思把这两个跟屁虫赶走,自幼就跟了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这番做了,回去之后必定在闺中被这对活宝取笑的羞死人。   “你今天真的很好。”半响之后,宋婉言低声说道,不知道是夸他今日毫不犹豫帮了哥哥,还是夸他今日对族公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邓海东淡淡的一笑,随便她说这些,偏了头来问道:“婉言,你兄长和他堂兄不和吗?”   提到自己亲兄的事情,宋婉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说道:“是我大堂兄他们,本来就嫉恨我父亲在族内掌权,一家一族无非武事人事财物事,我父亲管着全族财物,一大家的进出都要他算计过问,看似风光其实劳心劳力,而且容易得罪人。”   看着邓海东专注的看着自己,宋婉言微微扭转了脸庞,她避让开今天有些令她心跳的注视,继续说道:“大堂哥好强,从小就横行霸道往往惹下事端,其实我兄也未必不可练习斗气,只是据说幼年时被堂兄一下推入了冰池,才伤了本,从此我父自然不会对堂兄有什么好脸色,于是渐渐双方势同水火。”   心中或是压抑很久,宋婉言提到这些烦心事情,她语气低沉:“二叔看了不对头,索性丢下了家族武事,自己去投效了天子,如今坐镇长安禁中,但他虽然不问事情,大伯还是对他有些顾忌的,所以看他的面子也不敢对我父兄如何过分。”   “至于祖父,呵呵,长安将门多的是勾心斗角,儿孙若是不成材转眼家族破灭,所以他一向放纵晚辈争斗,如同养狼一般,只有家族而已,但对我还好,是因为我女儿身吧。”宋婉言说到这里,看着邓海东问道:“邓家有内斗吗?”   这句话其实冒昧了,但邓海东没有在意,他笑着道:“人心自私自利,如何没有内斗,但只要处置公正,就能保持家族平稳,我想你祖父在处置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公正的,只是放任下面争权,想养出虎狼而不是羊羔而已。”   “那你有一天也会这样吗?”宋婉言看着他,勇敢的问道。   邓海东一愣,面前少女明媚动人,似羞似怯的星眸里流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仿若在等一个回答要做一个决定,其中之意让他惶恐,他不堪压力的就要转过头去,逃避开女孩此刻的眼神。   宋婉言看他神态犹豫,深深为之失望,她激动的大声道:“如何做事只因本心,莫非你有一日会因事易心吗,你怎么不能回答!”   好好的坐着,看到小姐忽然和海东少爷吵起来了,觉得气氛不对的两个小丫鬟连忙垂手站了起来,担忧的看着,宋婉言气极之下回头喝道:“你们下去!”两个小丫鬟不敢持宠生娇,都连忙低头委屈的向着下面走去,宋婉言已经回头逼视着邓海东了。   邓海东怎么也想不到这平日常被自己欺负的女孩性格其实这等的刚烈,在她的目光下,想了想之后紧张的问道:“我如果说不会那样,你想干什么?”   “那你会骗我吗?”宋婉言步步紧逼,邓海东慌的向后退去,他手扶着栏杆狼狈的看着对面的少女,苦恼的道:“我骗你有好处吗?”   月下的他一袭白袍气质英武,身材修长剑眉星目,可是神情惊惶,看着他难得的可怜模样,她的唇角渐渐绽放出了一丝笑容,明月失色。 第九节 烈性红颜   而若是此刻还不能明白对面女儿心思,他也白活了一回,这厮的脑中现在变得一片糊涂,最终只有和这少女的点点滴滴浮现心头,看着她,他于是情不自禁的脱口说了一句:“我会拿到兵马使的。”说完之后自己却才如梦初醒一般,原来自己来到这一世后,一直忙于生存,其实不知不觉中,却对她已经有情。   听到这样的回答,宋婉言之前的勇气潮水一般的退去,仿佛也抽去了她浑身的力气,她的俏脸嫣红一片,眼神似水的看着邓海东,羞涩的一笑,轻轻的道:“还不够啊,笨蛋。”就在邓海东不免为之目瞪口呆之际,她已经飘然转身,向着台下走去。   卿若付我三生约,我愿酬卿一念痴……   邓海东想喊住她,可女孩脚步匆匆,身形飞快,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头也不敢抬起的急急忙忙离去,身后两个小丫鬟跟在后面,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愣在那里的邓海东,然后轻声笑着,拥着她们的小姐消失在了转角。   两人其实一夜难眠,而第二日的大早。   邓海东正在演武场上看着长青他们安排人手,今日进城要大张旗鼓所以邓家派出了连带长青兄弟在内的长字辈一半人手,以及五十名甲等子。   场上十数辆大车上装满了钱粮,武尉邓的火红旗号插在每辆车的车头,子弟们清一色的铁衣装束,其中长青和长远还披挂上了铁甲,只有邓海东一人只穿锦袍如此醒目,族公正在笑眯眯的和他说着闲话,忽然看到站立一边的子弟们一阵骚动。   邓海东猛回头,穿着一身紫衫长裙,云鬓高耸水袖盈盈,娥眉淡扫红唇带笑的女子,正在两位穿戴一模一样的长相也一模一样的粉衣丫鬟的陪同下,在朝阳之下款款向着他走来。   看到他们看着自己的女装流露出的惊艳神色,宋婉言大为得意,走到了邓海东面前抬起头来看着他,顽皮的一笑:“我要坐马车进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白袍和紫衫,看着她微笑背后的决然,邓海东知道,若是这样进城而去,那么从今日起直到自己能娶到她之前,将门武尉之间的巨大距离,世俗的眼光,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不仅仅会对着他而来,更为对着她。   邓海东深深的凝视着她,叹了口气说道:“婉言,你何必……”   宋婉言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看着那武尉邓的招牌,她回首一笑:“听说你立志要让家族重回骠骑将门。”   “放心吧。”   红颜有情,如此一往无前,若再退缩岂不是枉为男儿。   呆呆看着这对壁人的邓世平,他眼中少女容光明媚令人不敢正视,眼神清澈,柔情似水却有着刚烈,一心想着他们能成就好事的邓世平直到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子弟们也鸦雀无声,他们对这个早晨发生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忘记,心中只有祝福,惟愿他们能成就三生之约,愿家族能重回将门。   马车在两列武兵的护卫下,向着城池而去。   听到外边的喧哗声,正在纳闷的宋明远看到宋泽神情惊喜的闯了进来,宋泽对他喊道:“少爷,武尉邓家在小姐带领下大举入城,缴纳今年税赋!”宋明远失手打翻了杯盏,茶水横流,他顾不得收拾,赶紧向外走去,几名武尉邓家子弟前后跟上,城主府正门大开。   无数的百姓聚集在主街的两边,一列马车正安静的停在城主府前的广场上,武尉邓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邓家儿郎们衣甲鲜明队列森严,人人驻刀在手,看到宋明远走了出来,整齐的弯腰致礼,邓长青大声的道:“奉我族邓公之令,按大唐国法所定,武尉邓家今日前来缴纳今年税赋,请城主派人接受。”   “好,好,好。”宋明远点点头,努力压抑着一夜患得患失之后的激动心情,他连忙吩咐下去,随即请邓门子弟进府,铁甲寒光之中闪出一袭白袍,身侧红妆醒目,巧笑倩兮正是自己的小妹,宋婉言微笑着看着他,又看看身边的邓海东,对了宋明远顽皮的挤挤眼睛,在邓海东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人群里发出了一片惊叹之声,邓海东笑眯眯的带头,宋婉言跟随在他身边,长青长远在后,一行人走到了宋明远的面前,宋明远狐疑的看看小妹压下心中疑惑,此刻全城已经沸腾,洪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热闹事情了,市井之间有些见识的人分析之下,瞬间把杜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消息传至杜月阳耳中,杜月阳先是洒然一笑:“这邓家老儿疯了吧。”随即脸色大变,拍案吼道:“邓家子欺人太甚!”然后负手在后,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神情之间怨恨之色浓郁,险些咬碎了牙,连连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而城主府内,在邓家子们走后,宋明远忙完了事务,独自一人来到了小妹的住处,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小妹,宋婉言毫不退让的看着他,宋明远犹豫再三之后,他问道:“你可知道……”   “我知道。”   宋明远看着自己的妹妹,颓然一叹,坐下之后他苦笑着道:“从此不得安宁了!婉言啊婉言,何苦如此轰轰烈烈,唯恐天下不知?”   “不是如此,我怕后悔终生。”   听的宋明远神情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宋婉言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了头去伏在兄长的膝上,轻轻的摇着他的身体哀求道:“哥哥,难道你也不肯吗?可是我们已经。”宋明远大惊失色的扶起了妹妹,看他的眼神宋婉言满脸绯红,娇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说完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决定了,再不更改,便是他将来负心薄幸,我也不悔!”   “我妹妹如此娇美,那傻小子舍得吗?”宋明远无奈的拍着妹妹的头,宠爱的揉了揉她的秀发,说道:“起来吧,不后悔就好,邓海东英武不凡,我看也非池中之物,有空我去求求二叔收了他,我便是舍弃了这城主之位,为兄也要成全你的心愿。”   “不,哥哥。”宋婉言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不反对就行,我宋婉言看上的男儿岂能没有一番作为!”   “他烈性如虎,英雄盖世,屡救我兄妹于困境。”心中想着那个人,她缓缓站起身来,昂起头对着自己的兄长也像是在对着她自己。   少女神采飞扬双眸晶莹闪亮,她几乎是一口气而没有停歇的大声说道:“并有良谋胸藏甲兵,他是立志复兴家族眼光长远的好汉,是来日终会名震天下的豪杰将种!这样的男儿自会顶天立地,又怎会托庇于他人门下,你难道想他一辈子受人耻笑吗?”   “就,就是,海东少爷最了不起的!”两个小丫鬟好像两只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护卫在小姐身边,看着宋明远勇敢的挺起鼓鼓的小胸膛证明道。 第十节 那又如何   “好!这才是我将门虎女,烈性红颜!”宋明远先是愣了半响,仿佛为自己妹妹神态所摄,然后放声大笑起来:“海东兄的了得我早听他族内子弟说过,邓家儿郎岂是妄言之人!好,我也对此深信不疑!”   听到哥哥这样的赞誉,和他的笑声,宋婉言才想起了自己是不是太激动了一些,这些儿女心声为兄长所知,羞怯之下跺了跺脚,转身进了闺房再也不敢露面,两个小丫鬟看看宋明远的狂态,心中惊慌勇气顿失,也赶紧转身跑了。   留下宋明远还站在那里大笑不已,眼中却渐渐已经有泪,若是当年……   而直到邓家武兵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大路尽头,城内的百姓们还在眺望着久久不散,今天他们算是见识到了武尉家真正的威风,那铁甲那钢刀那军旅气派。   有些事情若是堂堂正正做来,反而更显气度,按着国法缴纳税赋本是好事,百姓无知也见到每日有官吏到处催缴钱粮,武尉邓家交付这些有什么丢人的?   城内的邓家外房子弟们自然昂首挺胸,这是他们的族中武兵,是他们的骄傲,相反的是杜家人偃旗息鼓,最近的低调是他们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宋明远则根本不就不去想那杜家的族长在算计什么,只是扬眉吐气的派人前去催缴该得税赋。   邓世平这年岁,要么不卖人情,既然做了自然会漂漂亮亮的做到彻底。这次交付的足额税赋之外,他另外还赠予了一份给宋明远,美其名曰是送给城主的薄礼,并陈书说因为族内事务繁多,耽误了上缴日期,感谢城主大度不究,这份公函谁也不会当真,但拿出去谁又能对此非议什么?   宋明远心领神会的大笔一挥,分毫不取全部上缴库房。   这年代要交付的三百万金已经有了大半,而年末的最后一季税赋还没有收取,就这一关他已经轻易度过了,这派人去杜家,不过是耍着杜月阳玩来着,杜月阳又怎么看不透呢,看着城主府的来人,还是出身宋家的武兵好手冷着脸站在那里,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给我把来人轰出去,只能憋着气命人作陪,自己避而不见。   到了黄昏时分,抵不住宋明远不识趣的再次派出一拨来人催促,还说或者要上报兵部说洪城杜家或是已经难以维持,不如取缔了事云云,不知杜公意下如何。   把杜月阳气的浑身发抖的,心想事情未定之际,不必为了这等小事惹人注目,于是思前想后还是将该缴纳的税款给付了,但心中实在有些火大,一个人在房内咬牙切齿算计着,宋明远和邓家还能有几日快活?想到最后,在那里冷笑连连。   当城内居民们看到杜家人居然也来缴纳来了,而这群人来的时候当然是遮遮掩掩,灰头土脸的,只惹的城内的百姓无不耻笑这群家伙,杜家名声日跌。   放下杜月阳这边怀恨寻机不提,猴爷这两日其实也有些烦心的情绪。   比武之日还有一周而已,同为武尉门并在一城的杜邓之争虽然人所皆知,但这和之前的三年一任的商路竞标是两回事情。   因为这次不再虚假的比什么双方的出得定金多少,上缴多少,比武只不过是互相的试探,胜负无所谓,往年双方还留着一丝顾忌,正常轮流坐庄,免得因为盐利丰厚,一家常年占有会独大一方,最终惹出彼此的灭族死争!   而这次就是灭族的死斗!是真刀真枪的放到台上打斗,五局定了一门前程的事情,是不死不休之局!   武尉争斗自然有校门高手前来坐镇监管,因为这也关系到他们的利益。   邓杜以上的校门是赤水平岗的杨府,据此百五十里,向来眼红这杜邓占据洪城,但邓家是将门之后素有些人情面子,别说他区区校门,就算他的上家,官拜镇南候的马将军府也不可能为了一方钱粮惹来无数非议。   因为今日之没落武尉邓家,或许就是明日他家将门,门第兴衰谁能知晓呢?   所以,赤水杨府最终只能不闻不问这洪城一带,但心中却巴不得两边斗的死去活来,灭了一家才好,最好还是杜家把邓家灭了,以后他们吞并没有根底的杜家,还能打出正面旗号无人追究问责,于是常年以来,杨门对反而杜家颇为扶持,对邓家却隐隐打压。   邓公烦心正是此事,眼看家族复兴在望,而这次生死之争却迫在眉睫,武斗之时情况复杂,万一有人做崇的话,岂不是愧对祖先?甚至他有些暗恨,假如海东儿早些醒来该有多好?   他心有忧愁,坐在那里只在想着。   正锻炼完了,休息一番的邓海东看他那副模样有些奇怪,莫非中年丧偶未曾再娶的猴爷看到自己桃花开了,他也动了凡心?想到这里,这货居然还煞有其事的去询问邓世平,邓世平被他气的三尸神暴跳。   邓海东慌忙去抚慰了他一番,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看猴爷焦急,邓海东奇怪的很,他问道:“你到底担心什么?现在子弟们境界突飞猛进之中,今日我放了权限,又有五名长字辈好手开了真六窍,昨日的,包括长青长海都开了腿上的双翼炼,加以时日这武校门难道还是可望不可及的吗?”   “可这迫在眉睫啊!”   “别说这次不会输,就算输了,难道一日之内他杜家就敢灭了我族?宋明远只要拖着兵马使不给,拖延他一个月后,老子就带了一群武尉兄弟们杀上没官身的杜家,当即灭了他们带头的杜月阳还有那个杜子腾的话,到时候谁还会为死人出头?”   “这……你这厮胡言乱语!如何能使的这样的事情,这武门争斗需堂堂正正才可震慑四方。”   “我没听过这歪理。”邓海东不屑一顾,斜了眼睛看着族公,他问道:“两族死斗之局,如争天下,胜者为王,管他阴谋诡计,以力破之便是!何况他杜家在洪城不得人心,再说我们邓家是将门之后,持着将牌为了全族存亡,族公你低头去长安拜见一番先祖当年友家,他们说上几句话,那什么校门能放个屁!”   说的激动,他站起来用力的挥了下手,说道:“只要我邓家能得到平安半年一载的,我料定我邓家将跨入校门。”   邓世平顿足道:“你知道校门要全族五名武校,五十武尉吗?说的容易!”光头恼怒的瞪着他,随即手指着远处草坪上正在修炼的子弟们,他道:“就在那里!大话不敢说,但半年后我给你三名武校,三十武尉,另外给你三百武兵!”   “老夫一生不过是个武尉,小儿大言不惭。”邓世平吹胡子瞪眼睛的骂了起来。   “现在是在开真六窍,通对双翼炼,再走二十六阶,如何不能成为武校?”邓海东吼道:“我还告诉你,那些其余的子弟就算是斗气难成,我也要练的他们上千人组阵成军后,能威震四方!”猴爷一跳三丈高:“你要是做不到呢?”   邓海东一愣,随即真的火了,一甩手拔脚就走心中暗骂,又被这贼老头骗了,这分明是在激我!   猴爷却在后面烦恼一扫而空,海东儿说的对,他还在后面喊着:“你说的啊,你说的!”邓海东恼怒之余,看到长远正在那里看着自己笑,他虎着脸走过去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乙等子们今日开始的早操完成了吗?哦,那你闲了是吧,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你这不孝子看看你爹在那里急的样子!还不加紧时间修炼斗气更上层楼?”然后扬长而去。   长远被这忤逆侄儿骂的,顿时浑身斗气乱窜。 第十一节 火大   邓海东心中却已经去想着事情,想来想去,他看到长海在那边施展了双翼炼正在欣喜,他上前叫住他要他召集昨日一起过了真六窍的几名子弟,等着人到齐了,邓海东看着面前站着的七个人,除了长青长远,邓海东认认真真的道:“还有一周时间了,长青长远实力雄厚,现在要对他们稳妥一些,而五局之战我会从你们其中选择两名。”   还有一名当然是他自己。   听到负责武事的总教习这么说,七个人喜出望外,现在他们开了真六窍后,修炼时觉得进展飞快,本就生怕被后面的兄弟们抢走功劳。   邓海东看着他们冷冷一笑,这厮现在已经完全游离于家族辈分之外,教训起长辈来是觉得理所当然,也自然无比,他背着手道:“今日晚上开始,我准备让你们走二十六阶!我现在去把当时体验写下,下午丢给你们看。另外,我要告诉你们,其中痛苦非人所能忍,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谁肯退出?练武之人看到面前有一个明显的例子,又知道了更高深的练法能摸得到前途,如何舍得放弃机会?自然连连摇头。   邓海东丢下一句,既然如此就好,去了草庐内。   猴爷看着这一幕,拉过一脸欣喜的长海他们一番问,开心的笑道:“这就好,他过二十六阶的时候花了五个时辰,而你们之前已经过了五关六将,现在又提前开了真六窍,便是悟性再差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哈哈,我邓家子终于要出一批武校了!”   长海他们也欢喜的不像个样子,猴爷拍着腿道:“海东儿是大才啊,他刚刚允了我,半年后给我三名武校,三十武尉,上千子弟也训成精锐!你们要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货有时候脾气不好,千万别和他顶撞。”言辞里也是把邓海东当成了自己平辈一般。   说的长海他们郁闷不已,什么叫不和海东儿顶撞,顿时心情不好,这情绪一高一低之间心态倒是恢复了常态。至于长远坐了那里正陪着老父聊些族内事务,听到老头子这番话,心中更气,发誓有一日自己练过了二十六阶,再把那混账的武技骗了干净后,总要鼓起勇气和那忤逆子打上一回解解气。   邓海东却在草庐内,揪着那祖祖辈辈都习惯了早婚早育的平三管家的长孙,昨日塞给他做小厮的邓炎武说道:“旺财,给我记下我说的话。不能有差错。”   因为这个家伙昨儿看着年方十三的小炎武灵巧有神,心中喜悦,于是兴致大发的强行把他的小名改名为了旺财,只欢喜的整日就知道数钱的平三马屁连连,而能跟着族内总教习武牌管事,现在的风云人物,江湖人背后称为傻叔的邓海东,小旺财也已经欢喜的两夜没睡着了。   听到他吩咐,旺财连忙答应了,他主子枕着头躺在那里,仔细的回忆着自己过二十六阶的感受,同时分出心神用一注斗气轻轻注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愣住了,那种酸麻难耐的感觉又出现了!   当斗气深入赤柱内部的时候,这种感觉如此明显,邓海东脸色变幻不停,旺财提笔等了半天,回头来却看到邓海东脸部肌肉抽搐扭曲,神情诡异,他吓了一跳,邓海东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对他摆摆手,大步向外走去喊道:“族公,族公。”   然后跑到了邓世平面前急促的道:“叫人给我准备三鼎和药汤,另外请三叔公等着。”   “怎么了?”   “二十六阶。”邓海东微微一笑,心中却苍凉无比,这次大概又要碎一颗牙了吧,可是别无选择啊,他看着不解又有着莫名期待的邓世平道:“周而复始,碧血化焰,周而复始,碧血化焰。”连说两声。   这时候邓世平和长远父子两个已经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邓海东道:“初二十六阶不过是流火炫过赤柱,而如今我已经明台青火,我刚刚正要回忆当时过阶所悟,结果明台青火一入赤柱,就是当时过阶感觉!”   “那,你当真?”邓世平颤声问道,邓海东毫不怀疑,过了一次二十六阶的他,怎么可能体会错那深刻的感觉呢,今日一触碰时他就感觉到了,再回忆烈虎总决说:一点为气本,顾盼则有神,流火有炫绕,炎阳悬苍穹,六窍是为门,赤柱连彼岸,双翼当如炼,腾挪有风雷,周而又复始,明台藏英气,天地终合一,雄魄遂如荼,碧血化烈焰,虎啸九宵惊……   仔细想来,他看着邓世平道:“勇烈先公算的上是大毅力和福缘深厚之人,所以仅靠烈虎诀五关六将的基础,生生练到了武将境。但这烈虎诀到底是勇烈先公自创的,还是得自他人?”时隔千载,邓世平被他问的瞠目结舌,怎么回答的出来这个问题?   “若我没想错,六窍为门之前是炎阳在天,之后是赤柱连彼岸,一天一地和腾挪那句当然是说上下双翼炼,不然废话什么腾挪有风雷,腾挪当然要用腿!”   族公和长远听他大肆无礼评价镇族总诀,一句话也说不口,只是听着一半,见他又停下了心中焦急,却不敢现在打搅他的思路。   而邓海东揉着眉心还在想自己感悟,他琢磨着道:“这总诀是练气诀纲要,句句有其意,周而又复始这句只说是日夜修炼,这简直是胡乱解释,分明是讲赤柱一关过了再过,然后有神才变成雄魄,因为这样跨入武尉境之后,自然可以我和一样斗气成灵,所以到了火如荼的时候,灵气变成了雄魄,还说什么武校境方才可以斗气成灵,荒唐!”   邓海东说的火大,这误人子弟的什么勇烈公,笔注简直是胡言乱语,怪不得邓家到现在成了武尉。而他对面的邓世平和长远已经听的痴了,看到这边神态诡异,一些长字辈也来到了,刚刚听到了邓海东说的后面半句,说武尉境就可以斗气成灵,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光头却已经在那里跳脚,浑身冷汗的喊道:“险些被这烂诀害死!”然后就好像疯癫了一样回头冲回了草庐里,抓起了旺财架在那里的笔刷刷的写了起来,又反复修改再三,这个时间外边族老们和长字辈的子弟们已经在窗口门口远处围的满满当当的。   至于那些操练回来的甲等子们则被喝止在了禁地草坪的边缘处,看到这边已经好像日渐比议事堂还重要的草庐,甲等子弟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错,不错。分明是这样,先前的步骤全是对的,从赤柱二十六阶之后,开真六窍,随即上下双翼炼,等明台斗气上一层后再走二十六阶,这才是周而复始,这次修炼过程之后明台火焰就会成青色,所谓明台藏英气,妈的,不会是什么通假字吧?”邓海东在那里抓着一卷纸,摇头晃脑着。   外边的子弟们和族老们全竖起耳朵,一个字不敢落下,可是听到着什么通假字,都傻了眼了不知何解,至于那句妈的,自然省略不记。 第十二节 赤水杨   邓海东又在那里说着:“天地合一,就是斗气成灵了,斗气成灵源源不断了这才会灵气变得雄浑,变成胸魄,于是斗气弥漫如火如荼!碧血化烈焰是啥意思呢?靠,不管了,反正前面的次序是这样的,等老子到了武校境界自然会有体会,族内反正这群王八蛋谁也赶不上我,我先试试再告诉他们吧。”   然后他一抬眼,看着外边的人头吓了一大跳,刚刚全神贯注的琢磨怎么让烈虎诀修炼步骤走到正确次序的他,没想到别人现在却是认为,他正在改良祖先留下的烈虎诀,并言之有理,证据确凿,因为邓海东自身的一系列变化正吻合他所说的。   那么也就是说到了武尉境就可以斗气有灵!而邓家子们如果到了武尉境斗气成灵的话,就算从此再无感悟,什么也不干,这斗气积累下来,雄浑到一定地步也将有惊人的可怕实力!   屋外看着他依旧鸦雀无声一片,邓海东看的莫名其妙,他抖抖手里的黄纸对了族公喊道:“族公,你发什么楞呢,快来看看。”   还有何可看的?邓世平走到他面前说道:“海东儿,你是本族千年难得的奇才,但这毕竟是你一人所思,若是有了差错你叫族公如何是好?”   “断不会有差错,我过赤柱之后,这几日来练习上下双翼时,总觉得赤柱处斗气连接有些不畅,远不如之前单翼炼时那样的一泻千里力道雄浑。”   可他明明是力道倍增啊。   仿佛看出邓世平的疑惑了,邓海东笑着解释道:“族公,这本体只有三分力的时候使的出五分力算是痛快惊喜,可是明明已经有十分力却只能使出八分,外人看了是境界突飞猛进,可是我自己感觉却远不如之前啊。”   精辟的比喻,练武一生的邓世平一听了就明白了,他只是在问还有什么发现。邓海东想到心头郁闷,瞪了他一眼:“这明台扩展分明要等到赤柱周而复始之后,才算时机,我险些按着你说的这几日就开始扩展明台,万一做了的话日后再后悔也迟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邓海东现在已经吃透了烈虎诀,明台一生功法根本,赤柱为路六窍是辅,而臂膀窍门是器而已。其中这赤柱周而复始,就是为了让以后明台斗火能畅快淋漓的引动外气转化为无边青火。最近他上下双翼呈青却怎么也到不了真正纯正的青色,他开始以为是明台需要扩展了,直到现在他才恍然。   幸好没有急切去干,明台若是已定的话,赤柱再经历青火蔓延也是白搭,因为本源再雄厚路已经固定,有力使不出,那境界也必定不能达到真正的高深处。   邓世平听到这个时候,看他讲的这么透彻,哪里还有什么疑惑,除了心疼海东儿怕是又要吃苦之外,不免也有些羞愧,自责差点让海东一身功业不能登顶,于是猴爷眼神乱转,看到一边的小旺财聪慧伶俐的无须吩咐,已经匆匆记下了邓海东所言,于是赶紧走去抚摸着重孙儿辈的脑袋夸奖起来:“好孩子,聪明,聪明。”   老脸上的心虚尴尬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邓海东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好了吧,族公。这错也是勇烈先公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当年是怎么得到的这份烈虎诀,估计他师父教他的时候他没用心吧,若是他自创的话,我倒要佩服他了,当真是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幸好现在有了我啊。”   放肆评价祖先功过之后,光头志得意满的抚掌大笑起来,神态不可一世,猴爷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在这憨货的言语引诱之下,内心居然也隐约赞同他的说法,随即又赶紧责骂自己不孝,一时间站在那里只是傻了一样。   邓海东反正想明白了,这迎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除非自己不想再有进展了,于是在那里悲壮的嚷嚷着,要上药汤三鼎,摩拳擦掌已经开始准备,邓世平忙吩咐下去,平三脚后跟打后脑勺的跑了出去,这个时候长字辈的子弟们才把甲等子弟们放进来。   在等的时候,邓海东又在郁闷,因为其实他有句话没有说,这红火之后是蓝火,自己却没有去过赤柱,庆幸的时双翼炼才成不至于影响太大,可是蓝火之上的青火直接过赤柱的话,其中痛苦恐怕比当日初过时更甚吧!想到战栗不已,无处出气,于是跑到了甲等子弟们面前。   看着记忆中当日那些仇人脸庞,邓海东神情严厉大义凛然的吩咐道:“今日你们看我过赤柱,周而复始一关,仔细看我背部变化以便结合体会。族公已命我半载之内带出十武校百武尉,这武尉的数字就在你们和乙等子之中,所以你们下月初时,会开六窍通赤柱二十六阶。”   说道这里,他举起武牌:“凡不能忍其中之苦,为本族不孝子弟,罚入乙等!”   这厮才又改进了烈虎诀,领悟其中真意,于是就迫不及待的去告知族内子弟,一派伟岸光明,且钢口红心的严师模样,只感动的一群族老和叔辈子弟们无不点头赞同这等说法,就算那些甲等子弟们也是心神向往,看着面前的族内第一高手唯唯应诺。   邓海东本气势汹汹纯粹找茬的一拳打在了空处,立马憋的脸都黄了,站了半响之后,强撑了面子丢下一句:“好,既然你们同意了,明儿开始那开真六窍的四名甲等子就开始先过赤柱二十六阶,哼,巴不得你们不过,老子好杀鸡骇猴!”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一片喧哗,又听到多少甲等子们在那里恭喜着身边的四位兄弟,邓海东更怒,坐了一边虎着脸心中郁闷不已,只看着那二叔公指挥着,其余的叔公在三鼎上爬上爬下的丢着药草,猴爷正偷窥着,眼中担忧和期待之色复杂无比,对了他的眼神连忙闪过头去,做淡定状。   这邓家庄园内正在做又一次腾飞之前的准备,杜家庄园内也在忙碌着,杜月阳从偏门亲自迎接来了几名头戴斗笠的客人,来人都是身材高大魁梧之人,摘下斗笠之后一个个双目精芒四射,神态倨傲,杜月阳往日高高在上,可是在这些人面前却也是低声下气的如同小厮。   一直请到了主厅坐下之后,杜月阳就凭退了左右,然后说道:“各位高门,此次能前来相助我杜家,老儿以及全族上下莫不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我赤水杨家帮衬你杜家少说也有数十载之久了,你杜公也算的一方人杰,却依旧任武尉邓逍遥自在,这次甚至被宋家那个无用之人和邓家逼的颜面尽失,便是我族太爷都有所耳闻,甚为不满!”   来人正是百里之外,赤水武校杨家的子弟,不过族内的二等子弟,但校门二等正是武尉,而且这样神秘来此,必定又是赤水太爷的近身之人,所以他自然可以在这武尉门的族公面前颐指气使,而杜月阳心中再怒,也要忍着。 第十三节 拓跋丹   听到这杨府老太爷也知晓了,他窘的老脸通红,张口骂道:“这邓世平今年以来如同发了疯一般,眼看被我杜家压制,于是抱着宋明远大腿,宋明远再无能也是将门子,他居然撕破了脸,老朽又怎么能下的了手?”   杨府的武尉杨彦正一声嗤笑,开口说道:“便是没有宋明远,你就能如何了邓家?太爷本不让我说,我看你还这样不知道根本,你可知晓我们为何来此?”   杜月阳不解的看着他,想听后话,杨彦正冷冷的道:“前些天是秋狩日吧,可知道宋明远去了邓家?”   “知道,知道,老朽料定就是他们那次去后真正勾上的,据我家下人说,宋家的二小姐也去了,跟着那光头,据说原来还是个傻子不清不楚……”   厌恶的看着这个老贼头,杨彦正虽然奉令前来,也一向以家族利益所以针对邓族,可听着对面杜月阳在这年岁,无能对付敌手,居然红口白牙的背后毁女儿清白,这等的龌龊无耻,他也变色了,拂袖道:“杜公,在下要告诉你,我大唐的天子近臣,虎贲中郎将天刀宋缺可是最疼这个侄女的!”   杜月阳正说的口水飞溅,仿佛心中郁郁之气随着这放肆口舌,就能泄了一些,听到这句话,他脸色瞬变。   看到杨彦正不屑之色更浓,杜月阳不免有些被刺激的肝火上冒,他难得的顶撞道:“全城老幼看到那光头扶着宋婉言,堂而皇之的上午时分入城……”   “该就是这光头先连杀你一十四名外房好手,又在秋狩之日,摸上山去连毙宋门七名好手,打的宋门长孙宋明允的贴身高手狼狈而逃!”   正在发怒失态的杜月阳再次脸色大变,这次他被这句话惊的头皮发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瞠目结舌了半天后喊道:“怎么可能?我查探了,那光头是邓世平侄孙,自幼痴傻。”   “你当我家太爷也痴傻?当宋门子弟也痴傻?”杨彦正轰隆一掌拍碎了身边的几案,瞪着杜月阳喝问:“你可知道宋明远加急快马,封七颗人头欲到长安,过赤水关时被扣问不得不说出后,如今长安已经哄传此事,无不耻笑宋门内斗,好事之徒开始夸耀当年骠骑邓门开国勇烈上将的武功。”   他站起来向着杜月阳大步走去,走一步说一句,杜月阳面色越来越白,步步后退,杨彦正怒视着他:“最后逼的宋门太爷重责了长孙,乱棍打死了他的贴身仆从,宋缺也和宋明允之父生平第一次动怒,据说就是为了你刚刚红口白牙污蔑清白的宋家小姐,现在你巴结的宋家子帮不了你了!这次若是败了,那你就等着灭族吧。”   杨彦正看这杜月阳被自己一番话说了之后,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想了更是觉得憋屈,为何家族要自己来这里走一遭?到了此刻他再也没有耐心,丢下一个包裹:“服下后可让上武尉勉力达到初武校的拓跋丹,共计五枚,内有说解,但服后五个时辰必死无疑,你自己考虑。”   杜月阳正在惶恐,听到拓跋丹这三个字,他惊喜的道:“是那草原霸主柔然王庭拓跋家的密药?”   “不错,若不是他们得这价值万金的丹药,如何能在百年之前半载就灭了前朝突厥!之后却又偃旗息鼓十数年之久未曾南下一步。”   杨彦正特地说了这价值万金四个字,本来赤水杨家的太爷命令他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及金钱一事,在一方雄主心中,区区五万金算什么,何况杜家敢不回报吗?只是杨彦正看这老狗实在反感,所以当场打脸来了。   但杜月阳本不在意,在听到连窜消息,再得知杜家上靠已失势,而武尉邓家居然有颗横空出世的凶猛贼秃,他早就心思乱了,听到杨彦正这么说,他伸手就抓住了可能是他全族生死存亡关键的包裹大声道:“好,好,没想到老太爷真的给我弄到了,高门请安坐,老朽这就去准备,再令奉三千金以酬谢各位百里奔波的恩情。”说完匆匆向外走去。   杨彦正听的说什么老太爷真的给他弄到了,心中一愣,他回头看看身边五个兄弟面色也有些惊讶,他只能压下心思,想起杜月阳那副模样,不由的为之不屑,摇摇头,低声说道:“真是鼠目寸光之辈!”赤水杨门的一群子弟们都无不颔首赞同,眼中也有着厌恶,倒是好奇起了,什么光头能以武尉子弟的身份,也许还不到武尉就能灭了七名将门子,还打的高手狼狈而逃?   难道说武尉邓家真是深藏不露?   杨彦正只是示意噤声,这里不可多言,一直到了回程,他才和兄弟们分析说:“太爷这次也是驱虎吞狼而已,他杜家得了这等密药,还是个输的话,太爷也许就会转而扶持邓家了。”一群子弟们听的心思激荡:“正是,太爷好手段!到时候请为先锋,一起帮了邓门灭了这厮!”   相交接触无不要看人三分面相,杜月阳平日养气之时,有架势撑着还算举止豪迈,但今天这样失措之后,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搬弄口舌,心中龌龊的老狗,看了就是心烦反胃!   杨彦正一叹:“其实太爷也是为家族而为,若是赤水洪城相距千里,太爷说不定会和武尉邓家结交一番啊!所以这也算一个转机吧,可怜这家族之间谁能说的清楚恩怨纠葛,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实力两个字?能在争斗中,打的舍死服了拓跋丹的好手一败涂地,战而胜之的话,这样的武尉门谁家校门敢小觑?何况那武尉邓还是没落将门后代!”   “一切还是等族公决定吧。”一名杨家子弟叹道。   杨彦正摸了摸袋中长安钱庄的五万金的票据,回头看看那巍峨洪城,扬鞭打下,马蹄声急促一群人向着赤水而去。   此刻天已经近黄昏。   城主府内的宋婉言正坐在房内撕扯着面前的信笺,满心怨气的看着落霞,被贼秃偷了心的少女虽然已经沦陷,情根深种,可是回想起自己的主动和在哥哥面前的慷慨陈词,不免羞怯之后积累了恼怒,而明明知道那光头一定会在努力练功,也不过是在一个时辰不到的城郊,可少女心思就如那燃红的烟霞变幻莫测。   恨起来不得消停一刻。   我扯,扯,扯!宋婉言狠狠的撕扯着那堆砌一边的熏香信笺,空空白白一页一页描金染凤华丽精致,手边一只狼毫笔头已经乱的如同扫把一样,也不知道她之前是如何发作的。   窗外飘来两个丫鬟的对话,小昭在说:“小姐今儿怎么没去邓家?”   “你疯了吗,昨儿才在那儿的,小姐今天再去的话,还不被人家取笑死了,但海东少爷也真是的,也不来看小姐。”   “他怎么会来嘛,一定又提了刀在哪里忙着杀人了。”   “你说的吓死人。”   “英雄豪杰都是这样的,小姐不是说他是英雄豪杰吗……” 第十四节 澎湃之声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宋婉言忍无可忍的一声尖叫,外边花圃之中也传来一声惊叫,想必是哪个傻丫头惊吓之下,被那花枝戳了手吧,果然不多久小貂红着眼睛撅着嘴抱怨着妹妹,两姐妹互相白着眼睛走了进来。宋婉言比她们大了一些岁数,看这对宝贝的委屈模样,心疼之下又觉得可气,发作道:“再胡言乱语就把你们配给下人。”   “小姐舍不得的。”小昭嬉皮笑脸的道,小貂也点头:“我们要和小姐一起嫁人呢。”宋婉言大羞,指着她们娇叱道:“不要脸的两个小蹄子,看老娘撕了你们的衣服。”然后扑了上去,心头烦恼倒是一扫而空了。   正在黄昏余晖里散步的宋明远听到妹妹的阁楼处传来的打闹嬉笑之声,摇摇头对了身边的宋泽道:“婉言是个有主见的人,可是孩子气还是重啊。”   “小姐这样才好,聪慧在心里,不然全族上下为何全喜欢她呢。就是不知道老爷晓得了邓家这边的事情……”   “不要告诉他们,不要说。”宋明远摇摇头,看了一眼宋泽,然后低声的道:“你信吗,泽叔,婉言和我,都没有看错了人,海东兄大概也想不到,他声名已经远播长安了吧,人言邓家虎儿,明允大兄也算是自取其辱。这洪城税赋一上,数日后杜家再败北了,呵呵。”   他当然也知晓了长安的变故,一切都因为邓海东那一场好杀引起,七颗人头耳光响亮,更让宋明远高兴的时,老父其实还是在意他的,而二叔也终于出面了,二叔最见不得的就是手足相残,不然当年未必论到大伯做主事人,可这次却是大堂兄真的犯了他的忌讳了。   看他开心,忠心耿耿的宋泽也喜笑颜开:“正是,邓家拿到兵马使的话,杜家可就难受了。”他心中显然也恨极了杜家往日的跋扈无礼。   宋明远却摇头:“邓海东那等杀伐果断之人一旦出手,杜家当是灭族之祸。”宋泽一愣,歪了头想了想,意味深长的道:“岂不是好事?少爷倒是懂他。”   “真是个浑人,我会偏袒小妹至此?”宋明远兴奋的握紧了拳头:“若是来日有他和邓家助我,再将洪城政事上一个台阶的话,我定能升的部员,到时候族内谁还能小觑了我?”   宋泽凑趣的道:“老奴就在这里先恭贺少爷了。”宋明远放声大笑起来:“他定不负我的,邓家必胜。”   而邓家的禁地之中,正一片安静,人人紧张神色。   从上午时分开始至今,邓海东坐在那里已经足六个时辰之久了,可是他的赤柱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他的额头冷汗连连,明台处时不时的喷出一丝丝的蓝色和青色杂在一起的斗气。身边三鼎已经换了两次上品草药了,被他坐了身下的火精石也已经暗淡无光。   可他依旧坐在那里。   从入定之后,才真正的走赤柱的时候,邓海东就发现眉心的明台起了变化,那青色火焰之中居然转变了,两缕盘旋的青火忽然有一股变成了蓝色,青蓝缠绕诡异莫名,邓海东觉得不对头。   仔细想来,或是之前的青火还算不上是真正的青火?他神思探去,果然是如此。   之前用一点水汽所造就出的青火带逐步蚕食之下,最终只是改变了火焰的外层,而焰心处依旧是蓝色的,甚至最深处有些隐隐的红色。邓海东本以为就该这样,但现在再探,那缕青火由内而外已经全部是青色,如一条盘旋着蓝丝上的蛇一样,内外晶莹剔透!   而那道蓝色也是晶莹剔透的,已经再也找不到一点红色。   若是这样的话,还是稳妥起见吧,不是说周而复始,既然蓝火再现,那么就先取了蓝火走赤柱,然后带回明台看看,不行的话,算爷倒霉,只能再走一次蓝火赤柱,然后从尾关冲出去。然后最后走一次青火,趁热打铁两次合一,让赤柱之路更为宽敞坚固吧!   这就是邓海东足六个时辰没有动弹的原因所在,但不为人知。   他只是盘膝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开始的想法和现在的欢喜,因为他走对了,现在蓝火已经回归了明台处,回头时候晶莹剔透的蓝色里夹杂了一片一片的红色,在逐渐变色,最后融合成幽蓝,那是赤柱之中的低阶残留被带回的现象吧,邓海东直接把自己的赤柱比成了通风管道,把明台的一生功业根本比成了清污拖把……   若是猴爷能知能懂,打不过他也要叫上几句的。   只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来一回就已经耗费了五个时辰,其实走蓝火的时候,疼痛不是第一次的时候那么难忍了,邓海东开始想错了,之前的疼痛并非因为本体斗火的原因,更多的是他的赤柱没有开通过,结果生平第一次上去就玩打通关,不疼的要命才怪呢。   不过这货却把这种事情比成了床底之间,少女初次总会疼痛难忍,通了就痛,但再通就不痛了嘛,然后求着通用力通……冥冥之中似乎勇烈先公在暴跳如雷,因为武尉邓祖庙内供奉的头块招牌前的烛火在无风乱舞。   明台之火初过赤柱,去其中积年污浊毒素,打通关隘,此刻斗气过体不过如小溪之力。   既然打通关隘排除了大部分积年堵塞和毒素,那么后面的蓝火走来回,就是去烧尽红火不能尽之杂质,并以蓝火为衬架开坦途,旋而取代低阶斗火,此刻斗气过体当可发江河之力。   到了青火如此循环,于是赤柱之关大成,意念到处斗气迅猛如海潮!是为大成!   一旦想通了其中关键,便是青火燃烧更为猛烈,疼痛也再次加剧,邓海东还是忍着,这同样关系到他一生功业所在,赤柱不通就如大路车流堵塞,如何能呼啸的起来?于是此刻他更为用心的,逐步的控制着另外一道晶莹剔透的青色火焰向下,冲入赤柱。   逐次逐阶的慢慢改变着内衬的火色,烧去蓝火也未曾能清的杂质。   内观时,神色附加在了和自己心神相通的斗火上,就如同斗火成为了眼睛,邓海东能看到赤柱内蓝幽幽的一片,其中脊柱骨骸关节,筋骨血肉的模样,蓝光之下如同水晶闪耀,液体流过冲刷骨骸岸堤,拍出澎湃之声震耳欲聋,这声音比之上次蓝火过体时更为震撼!   明明痛苦难忍,可是邓海东全神贯注之下,却满心喜悦,从对斗气一无所知,然后先被现在越来越乖巧的小娘皮欺骗,到自己坑蒙全族的族老,最终踏入斗气武者的境界,并逐步提高,恍惚之间不过眨眼,已经今非昔比,而此刻正在奠定远超前人的基础,走前人未曾走的路,见到了如此风光,有更好的未来。   邓海东又岂能不喜? 第十五节 青火真灵   于是猴爷等人看着他坐在那里,似笑非笑满脸诡异,无不骇然,身子都绷紧了,就担心他万一走火,那如何的了?   青火渐渐的走到了尾关处,看到那路的尽头无尽的黑暗,外边有邪气冲刷,据说斗者散功时都是邪气入体侵蚀而亡,而这层蓝色的光幕就是防护吧。邓海东操纵青火在内围拉过,然后缓缓的推向前方,蓝色的光幕在颤抖着,转眼崩溃……   猴爷更惊,海东儿如何身下冒出一缕青烟?莫非自己看错了?   再揉揉眼睛,邓海东已经面色正常,赤柱处微微起伏着,好像在回转向上了,邓世平琢磨着今日看到的不同,他心中纳闷好奇,但再急切也只能等邓海东醒来,于是他只能在那里仔细的数着,二十六阶倒转回旋,是何等的漫长?   青火终于回到了明台内,带着斑驳蓝色,冲到了那团自动分裂成两缕的蓝火边,随即,蓝色火焰和青色火焰融合之后,再次变成了两缕盘旋的青色,不过这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两股火焰已经成为一体,是从下面那处联系了赤柱青光大道的焰基处而来的。   再不是原先只在明台之内,上不能连天下不能连地,斗气成灵时,不过星星点点四方而来,现在却是源源不断的火点投入大道,红点泯灭,而后却是青色光芒联系其上,最终成为了青色的焰基,在此盘旋。   而两缕同根青火的底部和内部还有些蓝色,仔细观察,那青芒正在慢慢的向内而去,专一内观一缕青火时它足有合抱粗细,蓝色就仿佛碗口粗细,用心凝神才能发现它在逐步的缩小。   邓海东至此也彻底的放心了,自己摸索出的烈虎诀真意没有偏差,的确就该如此,这才是斗气成灵的真意,这样下去迟早就会是下一步,明台藏英气,天地合而一,然后才能雄魄遂如荼!这样的青光大路的加速供给才能抵消了明台火焰的逐步自减,从而有了真正的积余,量变导致质变!   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自以为是,若是不走这一步,自己玩忽大意,总有一日发现斗气最终逐渐在减弱,境界退步时,那就晚了!难怪邓家之前武尉境后,进入武校是那么难,整个一族其实就是祖祖辈辈拿着葵花宝典当易筋经练的倒霉家族啊!   然后这厮就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毫无先兆,惊倒了一地人,看着周围眼神,邓海东叉腰大笑仰天对月中气十足,声传数里的长啸起来,惹的庄园内的护院犬们跟着狂叫,远处狼山上的野狼也呼应起来,一时间人喊马嘶的,庄园内到处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听到有巡夜子弟喝斥,很快又熄灭了。   不知道多少男女被这一片喧哗惊的快感全无,甚至就此遗憾一生,反正房中私事外人不得知道。   猴爷已经围着邓海东在团团转,白痴也能看出邓海东现在的神态远远超过之前,邓海东笑着道:“其余我全说对了,不过蓝火境还要走一遭,再走青火。赤柱于是就此可发四海之力!”   说完运气斗气,青光大盛,双臂双腿闪动,如同一只巨鸟一样扑了出去,狠狠的一腿扫过,两根铁衣桩轰然断裂,又是一拳砸出,竟然一拳打透了合抱的铁衣桩,一曲肘,肌肉贲起看到青光一炸,砰的一声铁桩拦腰而碎,坍塌了一地,他回头看看。   所有的长字辈子弟们已经被他威猛姿态震慑的说不出话来,便是族公壮年时候,也不过勉强能一气打断两根铁桩,那还有运气蓄势,哪里有他这样举重若轻随心所欲的?邓世平喜欢的要跳,一边的二叔公已经拍着椅子骂了起来:“还不让海东儿去就药汤?”   说的对!老二说的对,邓世平连忙招呼着,把邓海东拉进了草庐,邓海东赤条条的坐了桶内,闭起眼睛,族公放火族老加料,他在那里回忆自己的感悟,正式整理了之后,从头细说,小旺财嘴里嚼着提神的苦艾草根,玩命的在那里笔走龙蛇,进行记录。   周边人大气也不敢喘,就这样静静听着,只有猴爷时不时的和几个族老互相挤挤眼睛,满脸欢喜,他们老了,再走一回恐怕也不行了,上品药草精贵有些是钱都难买的材质,只要儿孙们好,他们就开心了,二叔公乐呵呵着,只是努力不笑出声来,浑浊老眼内有泪花闪动。   真六窍,真赤柱,真双翼炼!到火如荼时,又会是何等模样?现在海东儿就算不通晓那些令人惊艳的武技绝招,靠着蛮力也能打死武兵,打败武尉了,便是遇到下等武校,打起来也未必就落下多少,一旦加上他那些神授的绝技的话,说不定还能战而胜之!   说着说着,邓海东却已经在药汤内睡去了,今日这连续两次走赤柱,他其实也紧张万分,而近八个时辰的努力,便是坐着不动也要肌肉酸痛,何况还要操纵明台本源,丝毫不得松懈?听着他轻轻的鼾声,族公轻轻摆摆手,长字辈的子弟们都立即退下。   走之前,人人看着睡的香甜的邓海东心中钦佩不已。   而三叔公则趴在桶边,手就一直放在桶内,生怕猴爷火烧的太大了,把海东儿烫了……   当天色亮起,甲等子弟们已经出操,现在就算无人监管,他们也会尽心尽力,重复那之前可笑的训练,这几日下来,酸痛过去后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自己饭量大增精神十足,平三安排人打造的器械也已经做好,按着邓海东之间教授给他的路子,平三兼职着教导着。   邓海东在中午时才睁开了眼睛,回顾一屋族老们,和眼巴巴看着自己激动莫名的小旺财,他咧嘴一笑,对着二叔公四叔公道:“今日我再巩固一番,明日这个时分,我顺便给你们明台建基。”   “不可,不可!”两个老头连忙摆手,岂能让他浪费本源?一丝一毫是关乎一生啊!   邓海东站了起来,小旺财给他抹着身体搓毛扯蛋服务的细致入微,他站在那里认认真真的道:“我赤柱已成大道,源源不断的青火注入明台,一些气本不算什么。”看到老头们还在拒绝,心里明明感动万分,在尽孝心反哺的光头偏偏做出一番忤逆子的模样,干脆的吼道:“全闭嘴!”   看到一群老头全闭嘴了,邓海东直截了当的道:“拿回骠骑将牌的时候,你们一个也不能少!”说完光溜溜的向外走去,免得自己微红的眼眶被他们看到,岂不毁了一世英名?而听着他这一句,他身后的族老们面面相觑之后,邓世平抹着眼泪笑骂道:“这孙子!依他,什么也依他,我们一个也不少的看着那天!”   “好,一个也不少。”二叔公笑着说道,外边光线刺眼,他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不清了,只看到那光头光身的混账小子,在草坪上扭来扭去的做着古怪姿态,口中还在骗着旺财,说这是什么什么将门绝技呼啦圈,可怜的重孙辈在那里慌忙跟着努力学习起来…… 第十六节 百代传承   “旺财。”   “哎,海东叔。”   “背后都叫我傻叔吧,给爷带句话,谁再叫我傻叔我就割了他们的小鸡鸡。”   “哦。”   光头嘿嘿一笑,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炎武是个好名字,旺财,这两年你跟着傻叔,我草!跟着我锻炼身体,早些长了个子,到了十五岁我帮你点明台走赤柱,只要你吃的苦,我保证你成为一代高手,好吗?”   “好,海东叔,我一定和你好好学。”小旺财激动的转过来,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海东叔,旺财不怕苦,旺财也要做高手,杀了杜家那些贼子,帮您保护婉言小姐。”   “……她要什么保护,那么彪悍。”邓海东摸着脑袋,看向了远处洪城的方向,心想那傻妞现在在干吗呢,小旺财走到他身边仰起头问道:“海东叔,你今天进城去看婉言小姐吗,带我去好吗?”   “好好,对了,她有两个小丫鬟,一模一样的,给你做老婆怎样?”   旺财吃了一惊,他连忙拒绝道:“这怎么行,小姐的丫鬟都是跟着小姐嫁人的,她们将来是你的小老婆啊。”   邓海东险些一屁股坐了地上,额头全是黑线,旺财却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没有嘲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傻叔过去脑子有问题,不知道这些没什么,会练斗气能杀人放火就是条好汉嘛!   “那个,今天不去了,给我拿衣服,我还要修炼呢。”   黑着脸的邓海东站在那里,赶紧去拿衣服的旺财心中自责不已,自己一定伤了傻叔的自尊心了,可是不拒绝的话那怎么行呢,等傻叔知道了肯定会更气的,心中惶恐于是进门摔了个大马趴,爬起来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坚强,然后拿着衣服风风火火的回来给光头。   屋内的一群族老正老眼犯困,刚刚迷糊了点,被他一吓,开口要骂,但是还是忍住了。   邓海东已经穿好了衣服,在草坪上开始了训练,身形瘦小的旺财跟在一边,老老实实的学着,小拳脚打的也有模有样,一大一小的身影如风,邓海东在说:“我只教你养身固体技,万事万物讲究根基,如我邓家烈虎诀,根基不稳的话再有天赋也是白搭,而根基稳了,就是天赋不佳,只要刻苦,也一样能出人头地!”   “是,傻叔。”   邓海东咬牙切齿:“鸡鸡拿来!”旺财小脸煞白,捂着裤裆连连后退:“不要啊。”那厮却已经自己笑翻了当场,邓世平看着他们骂道:“两个猢狲。”   当又一天来临时,邓海东就迫不及待的将两点清火注入了二叔公和四叔公的眉心明台,斗气真正成灵的青火一入明台就在欢快的流转着,两位叔公散尽功业但根基还在的老朽身躯,感觉到了一丝仿佛久违的活力,无需他人多说,两个人已经按着多年前修炼烈虎诀时的奠基初步开始了修炼。   干完了这件事情后,他向着庄园外走去,那训练外场上,甲等子们已经长跑回来,正在进行着多日以来机械重复的训练,不过和前些日不一样的时,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负重的练习。   乙等子弟们现在也加入了其中,这群甲乙子弟都在十五到十八之间,正是龙精虎猛的好年岁,训练场上人影翻飞,热火朝天,看的邓海东心中欢喜,长青走到他身边笑着说道:“海东儿,这些子弟还成吧。”   “不过才固体啊,还须持之以恒,等到比试结束后,拿到兵马使之位便是要成军了,而说到成军的话,他们还远远不够。”   长青只听他说,邓海东道:“大军对阵,便是箭如雨下也不闪不避,队列整齐如墙压上,就算对面千军万马也要心志坚定一往无前。对阵肉搏时,各队要灵活机动,但阵势要松而不散,一声令下,便是前方敌军正一枪刺来,也要决然归队,全心把生命托付给负责掩护的战友。这说起来就算如臂使指收放自如几个字,但不见真章是不行的。”   看他们说话,长远也走来了,听的入神。   邓海东意兴大发的拍着长青的肩膀:“不过别担心,哪怕天下之大强军如林,我家族兵现在就算遇到武校族兵也能一战了。”   “当真?”长远听的心驰神往,邓海东一笑而已,反问道:“你们今日要再走赤柱了,可曾准备好?至于成军无非流血流汗,见见真章而已,具体起来却不是三言两语可说清楚的,你还是先操心自己,你们练好了,还有几日争斗才可战而胜之。”   “海东说的对,长远啊,走吧,叫上他们,已经有真六窍真双翼的,今日午时就开始走重走赤柱五关六将吧。”   说到这句的时候,邓长青的神态有些黯然,因为他们看到了新的境界,可是人到壮年根骨已定,再无可能一举走过赤柱二十六阶,不过值得庆幸的时,开了六窍双翼后,现在青火走五关还是可以的,至于那些僵硬堵塞之处只有等待来日逐日而行了,而此生也许都未必能过。   看着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回,放在过去如今境界数日内突飞猛进不已,本该狂喜,但现在的他们却不免为之深深遗憾。   邓海东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劝也无从劝起,只能勉强的道:“不过你们好歹也成真正的烈虎诀上武尉境界了,这种境界发挥的实力,我料想抵得上过去练法到了武校境才有的威力吧。”   “打的了杜家就行。”邓长远道,长青还有些耿耿,但今日听到自己弟弟这么说罢,心中也是一热,朗声笑道:“家族百代传承,没有前人哪有后人,我和长远日后就给你海东儿做个帮衬,看你把家族带的蒸蒸日上吧。”   这是邓长青第一次和已经将他取而代之的邓海东把话说的明白,邓海东看着他,只看到带了儒雅之气的长青眼神坦坦荡荡,神情认真语出至诚,他笑了起来:“长青叔何必抬举我,一人怎么能成就家族,还须全族同心才行。”长青骂道:“第一次听你叫长青叔呢。”   言毕和长远一起,与邓海东相视大笑起来。   远处的子弟们不知道他们又谈了什么,都眼热的看着,邓海东挥挥手:“你们去吧,还有几日了,先过五关六将练的赤柱双翼便是。”   他自己也走到了一边,无人角落里开始了修炼巩固,中午吃了饭后,教导了下弟子们的武技,坐了那里喝茶,暗中调动明台火焰时时走过赤柱六门,所以人人看的到他浑身上下斗气时常弥漫,青芒逼人,平三从外边回来,看他收了斗气鬼鬼祟祟坐了他身边:“今日进城,采购药草的时候,听商会有人说到杜家近日紧闭大门,想来也在刻苦训练吧。”   邓海东却不去想杜家如何,只问:“族公今儿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吗,他人在哪里?”   “去了城主府了。” 第十七节 相助   城主府内,堂上对坐着邓世平和宋明远,正在相谈,听到宋明远和他聊了宋门里传来的消息后,邓世平自然心情大为舒畅,毕竟惹上将门长房是大麻烦,而现在宋门这样处置的话就是他们的内部事务,再听长安依旧记得骠骑邓门,不由低声叹息。   只问出身长安的宋明远,可记得长安玄武门外洛水内河之侧的骠骑将府故地模样。   千年岁月雨打风吹,物非人非,宋明远看他有些伤心,只能劝慰再三,至于那骠骑将府早就已经换了多少主人,现在是天子第七子梁王李神通的住所了,宋明远去过,倒记得看到东园庭院深处一口石井上有虎威骠骑邓府几个字的刻痕残迹,但这家族兴衰的所见他如何能说,不然岂不勾的老人心中更为痛苦?   只是在说:“海东兄境界日进,又有将才,假以时日必定会让邓门再兴的。”   邓世平心中略微安慰,两人再提起三日之后的比试,赤水杨府的先头人马已经到了,明日赤水家的杨公会亲自来此,邓世平一愣:“老太公亲自来?这可是十数年没有的事情。”心中想起十数年之前,自己亲历的比试时,赤水杨家的跋扈,他眉头一紧:“小辈们比试,我邓门信心十足,但这其他方面还要城主照拂一二才稳妥啊。”   宋明远当然应诺,直截了当的道:“我与邓府已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邓公不必多虑,只要你家子弟获胜,他杨家有什么话,我自然会回。”说到这里他咬牙道:“我就算不为本族所重,也是一方城主替天子牧守此处,若是赤水杨家胆敢无礼,我自会出头,看他几个胆子!”   听到说的这样,邓世平算是放心了,他连声道:“自然信的过城主。”   眼看日近黄昏,邓世平起身告辞,知晓他近日事务繁忙,宋明远也不挽留,亲自送向了门口拍着邓世平的手说道:“邓公切切宽心就是!”后面忽然脚步声匆匆,宋明远回头,是小妹的贴身丫鬟,好像是小昭站在了那里致了个万福,小丫头精灵古怪眼神乱转。   邓世平看的欢喜,连连招手:“小双儿,来来,让邓公看看。”老头赶紧四处乱掏,可惜除了几个补肾养气的日服药丸之外,身上连个铜币也没有。   小昭却哪里敢过来只是贴在镂花墙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中含义自然是,怎么办啊,我有话和你说呢。宋明远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估计是小妹的事情,只是私下允了小妹心愿,但当了邓公的面岂能如此,不仅仅会让邓门看轻了自己兄妹,还落了口实……   猴爷心思七窍,暗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城主你不是要去照看赤水杨府的事情吗,老朽就顺便去看下小姐吧。”宋明远难道说个不字吗,被这老头挤兑的只能装的若无其事的道:“也是,那我就先去忙了,邓公自便无需和我多礼。”说完转身就走,临走瞪了小昭一眼。   小昭头一缩,吐了下舌头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邓公面前:“邓公,请跟我来。”   邓世平没想到真的找自己,他心中苦笑,莫非自己还要给这对小儿女传递书信不成?背着手于是跟着丫头走去,口中还在掩饰着:“邓公今日来的匆忙,小双儿,没给你带礼物,改日去我邓家,老朽请你们玩耍。”   “谢谢邓公。”小昭连忙回头感谢,礼节上可不敢含糊一丝一毫了,话说以后小姐若是真许了海东少爷,自己跟去的话,这可是自己未来的族公啊,小女孩羞的脸都红了,却欣喜异常,口无遮拦的问道:“邓公,海东少爷今天还好吗?”   “好,好,明日就要进城了,到时候要那猢狲来拜访小姐。”   说话时候已经到了花园,宋婉言正坐在院落石桌边,看到邓世平背着手而来,连忙起身问礼,穿了白裙的少女如此端庄娴静,青衣小帽时又能那么娇憨活泼,当真是拿的出也收的住,是我家猢狲良配啊,邓世平笑的眼睛都快没了,走过去问了好,就坐下了眼巴巴的看着她。   宋婉言俏脸一红,皓腕微抬拿起了手边的一卷纸张:“邓公,这是前些时,杜家报备长安兵部的武门内详,小女子想来,或者能对邓家有些帮助。”   武门每三年一次,在入秋时,都会报备一份本族详情递交所辖上门,而后层层而上,在兵部备案。   这是开国规矩,虽然长年以来,将门以上的真正豪族为了蓄养实力,在其中弄虚作假手段多多,但到了下面的这些校门尉门,可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只会提升自夸本家,如何会自打脸面?所以一旦和外族有了战事,边军吃紧的话,往往兵部以武尉一级的材料为准,核实所辖兵源战力,抽调人手组织后备。   而现在却是洪城两家内斗,多知晓对方一分,便多一份把握,并且,等同于将对方家族其他的真正内情也掌握的最少十有五六,这对邓门意味着什么?所以听到这番话后邓世平先是一愣,再看到这清秀小楷抄录的书卷,不由激动的站了起来一躬到地:“老朽多谢婉言小姐如此相助了。”   这下还不慌的宋婉言手足无措,连忙去扶,一对丫鬟也叽叽喳喳的扑了上来按着老头坐下。   看他坐下后,宋婉言努力装的无所谓一样的说道:“其实,这是我和二叔求来的,因为家兄坐镇洪城又有些势单力薄,所以邓公不必谢我。”说完自己也觉得这种解释简直是欲盖弥彰,若是如此自己为何不把邓氏一门的内情给那杜家,说起来还是不因为那可恶贼秃!邓世平忍着喜悦不敢笑出声来,免得小女孩面皮薄了,宋婉言眼神扑闪着,坐了那里,又沉默了会儿后,声音低的几乎被穿院的秋风遮掩了,她微微转过头去轻轻的道:“其中有份信笺,还请邓公转交……”耳根红透的她头也不敢抬起,听到仿佛邓公在笑。   小女儿不由娇嗔的一跺脚:“邓公你欺负人家。”然后就捂着脸跑了。   邓世平愣住那里,自己憋了半天气,这出气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如何就欺负了你?但想到她的天真可爱和对海东儿的这片情意,当然是老怀大开,嘿嘿了几声转身向外走去。   等他一路回了庄园内,庄园内正灯火通明,一派祥和,子弟们晚餐已毕,正在休息闲聊,看到族公回来忙着问好,邓世平一路走过直入境地,邓海东在草坪上正在做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大枪倒插在他身边不远处,长青长远和长字辈的一群都坐在一边。   邓世平好奇的走去,就看到他抱着一根木棍在那里滚来滚去,吃惊之下邓世平喊道:“海东儿你在干嘛?” 第十八节 却是纸短情长   滚了一半的邓海东正横身双腿夹住木棍,两只手还拉着一段东西,这时候猴爷才看到,这木棍上横着穿过了一段藤条。听到他问,邓海东躺在那里回头看来,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大眼瞪着小眼,邓世平又问:“你发疯呢?”   光头在地上翻了个白眼,双腿用力夹紧了然后玩命的扯了那藤条,双手握住狠狠的向后一拉,才站了起来,对着长青他们说道:“这是关节术里的一招,单打格斗的时候可以用,但在乱军之中可别没事情就躺下。”说的他们哄堂大笑,说完他抱住了木棍站在那里,咔哒一声,木棍就这样诡异的断裂了。   一边的猴爷自然也心领神会,只是觉得这用处毕竟不大,何况武者争斗时候,斗气弥漫,这样岂不是烧了两腿之间……邓海东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了族公。”   “你教他们一些格杀技巧嘛,这什么稀奇古怪的关节术?”   “战时情况万变,我教他们懂了,起码知道怎么防备这种情况。再说关节术如何没用?双方同等,那斗气弥漫时,力度防护相差也不大,还不是靠技巧杀人?就算他一臂之力有万钧,我扭着他一根手指,想让他怎么转就怎么转!”   “对对对,父亲,下午海东儿就这样演示的,我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他握着我虎口只是轻轻向外一扭,我就飞了。”长远说完,兄弟们听他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纷纷窃笑,长远勃然大怒:“你长海不也被我丢出去的吧?”   邓世平摇摇头去问海东儿今日练的如何,邓海东道:“长青长远以下,凡开六窍者都走了一趟赤柱,蓝火过后劲力是有些提升,不过效果不显。”   就如同长青所想,这根骨成型后,青火走五关如何比得上走二十六阶的效果?不过提升一些斗气运劲,但和那光头比起来可是天上地下的,这叫他们还有什么可高兴的?邓世平听了之后劝慰道:“以后再慢慢的练吧,有办法总是好的,现在真六窍和腿上双翼炼开了,你们已经比之前强的多了啊。”   “我邓家和杜家争斗多年,他们也熟悉了我们的功夫。”邓海东在一边坏笑着说:“真期待杜家的一帮蠢货被我邓家子一腿扫去后,筋骨断裂的嘴脸。”   说的众人都笑,长远兴奋的道:“到时候,看到了关键时刻就出杀招!”   邓世平连连点头:“这么说你们定好人手了?”看的却是邓海东,其他人也看着他,邓海东道:“长青,长远,长海,长明,和我,其余人一半留守本族,一半跟我们去,甲等子们也全体出行。”   听他安排妥当,再看看身边子侄们都没有任何意见,邓世平欣喜的招手:“好,好,海东儿,还有你们几个出阵的和我来,我有话和你们吩咐。”一进草庐,邓世平摊开了手里对头家的兵部档文,长青一惊:“城主搞到的?”   邓世平笑的暧昧,看看邓海东,然后从卷中抽出一份信笺:“海东儿。”邓海东狐疑的看看他,接到了手就先检查封口,长青在一边扑哧一笑:“这次不扯碎了?”光头只是装听不到,然后不理周围叔辈们的哄笑声,跑了一边仔细看去。   打开信封,那一张花笺上字体娟秀,在灯下墨有清香色泽饱满流光,抬头却写着:贼秃两字。   心头闪现出少女那张俏脸,仿佛在对着他顽皮的一笑,邓海东于是咬了咬牙,心想这小娘皮实在可恶,暗自发誓要把她如何如何,然后再看后面正文,宋婉言对他写道:杜氏一族上下俱是心思叵测,阴险无德之徒,看到这里,见她骂杜家一门都是贱人,邓海东大乐,连连点头又继续看去。   说来后面也不过是短短三句:君需小心在意,来日妾身当焚香祈祷,惟愿邓门能斩将夺旗凯旋而归。   却是纸短情长。   邓海东微微一笑,看完了收好信放了自己怀中,抬起头看到一群人都看着他,他觉得这群家伙太无聊了,站起来拍拍衣服坐了桌边说道:“让我看看,杜家到底有哪些货色。”接过一看,却发现卷纸之上已经眷写了一行名字,以及他们的武境,字体正是宋婉言的。   邓世平道:“婉言这女儿家有心啊,专门而把杜家高手的名号和武技列些了一份放在上面,这次比试只看这张就足够了,是杜家的三十二名武尉好手的名字,上武尉六名,中武尉一十二名,下武尉一十四名。”   邓海东看了看他说道:“那杜月阳是中武尉?”再看到杜子腾的名字,也是中武尉,他现在哪里还把这杜子腾放在眼中,随手翻过后邓海东道:“别想太多了,就当他尽出五名上武尉做打算好了。这没什么好想的,生死之战就是不死不休,开场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去!婉言是好心却想差了。”   “不错。”   “第一战长远上,用尽全力就是连环击杀,绝不留手,第二关长青上,你功力最深性格沉稳,防的住对方急红了眼。”   弟兄两个连声答应,邓海东已经对了长海道:“你武风和长远相似,第三关对方胆气已丧的话,上去就雷霆猛攻,若是有差错则你这一关由长明上阵,下午我看了长明的功夫,更喜欢用腿,长青输了的话上去就动下双翼炼……”   听他在那里安排,猴爷只是看着,邓海东说的口干舌燥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道:“但这些只是预想,杜门未必没有什么绝招,想到最坏的话,也许开场就要动了全力也不定!所以做好两手准备。这几日各自不要再问烦心杂事了,斗气之余我们再没事情切磋切磋总是好的。”   “海东儿,你自己呢?”虽然邓海东最近境界猛进,但他毕竟还停留在武兵境界,而生死比武可不是族内的练习。邓海东一笑:“我不是在最后嘛?就算杜家明明已经输了还要比试,族公,你就当我还斗不过他们?”   一句话说的邓世平心结全去,再想到时候自己站起来一讲话,城主必然也会说话,总要把海东儿保护好才稳妥,其实他并不想算上邓海东,不过他以为邓海东这是为了日后服众所为,也不好阻拦,免得海东儿当自己为长青作想,互相有了隔阂就不好了。   却是他人老心思复杂想歪了,那厮其实就想上去杀杀人显显摆而已,就算杜家全输了四场,他也会蹦上去不消停的。   说完正事,各自归房,邓海东一人住了草庐内吩咐不得打搅,他开始闭起了眼睛继续修炼起了斗气,一心要这几日把明台青火彻底的练就纯净了!   虽然火如荼或可跨进,可是上一层境界之时斗气就会总体质量下降,况且他现在发现火如荼在烈虎诀中其实是过度关而已,与其那样勉强越级消耗了斗气,还不如保持着青双翼的顶尖武兵境界,加上自己的格斗杀招,不信灭不死对手。   最好这对手是杜子腾就好了,老子才到这个世上就来打脸,然后还暗杀自己,之前还打过婉言的主意?这叫光头怎么能不耿耿于怀。 第十九节 精锐   第二天,当穿着一色的红衣的邓家子弟列队入城的时候,对面的城门处,杜家一色青衣也已经入城,两边入城,入驻城主府边的洪城官衙左右房院。而当两家子弟在各自族公的带领下,在演武场上相遇的时候,周遭的百姓们都屏住了呼吸,因为武尉杜邓那青红两面旗帜迎风,子弟们杀气腾腾。   杜月阳却鼻子也气歪了,他做梦没想到邓家居然派出的全是武兵子弟,而他只带了六名武尉好手和二十名武兵,其他的都是外房,这一对比,再加上近日以来的操练效果,结果显示的邓族子弟们兵强马壮队列森严。   站在城主府门口的宋明远看的心中暗喜,他看向了邓家,旗下邓世平身边,站着的光头眼神彪悍,无礼的正看着杜月阳仿佛在挑衅,而在他的刻意吩咐下,整个邓族的子弟们全齐刷刷的看着那名杜家的掌旗手,这缺德家伙的主意的确有效。   换了一个武校被这十来名武尉和上百武兵这样逼视着,也要感受到压力,更何况掌旗手不过是个高大的中武兵子弟。   杜月阳被这厮盯着心中暗怒,就觉得眼角跳动又黑影扑面,大风正起旗角飘动,那子弟心思乱着手一晃,赶紧把大旗扶住,可就算这样旗角也啪的一下擦了杜月阳的脸过去,他能不让吗?于是很多人看的时,杜月阳被邓家一个光着脑袋的年轻汉子逼的眼神闪躲!   人群里邓家子们发出了故意的哄笑声,杜月阳几乎气的吐血,可等他再杀气腾腾的翻起了眼角,光头却已经转了脑袋去看城主了,而邓世平已经抢了他的先机,向着城主走去,宋明远身边站在一位满面红光的白须老人,丹凤眼卧蚕眉,身后身前的子弟也神情严肃。   邓世平对了城主先施礼问好,宋明远自然客气有加,邓世平又转身对了那红面老人一抱拳:“洪城武尉邓,见过杨公爷。”   “世平啊,客气了,果然是些好儿郎,你我也有三年没见了吧。”那老头放声大笑起来,声若洪钟,正是赤水杨府的族公杨镇远。   邓世平听他说的亲热也满脸堆笑:“说的是,这次比试后还请公爷去寒舍一坐。”这番寒暄都是虚情假意而已,多年来杨门的手段邓世平算是烦透了,应付完了之后他转身告辞,看到杜月阳已经站了一边,他冷冷一笑:“月阳公何时记得把狼山上一十四具遗骸收了吧,这孤魂野鬼有家不得归,未免不妥。”   说完转身就走,杜月阳没想到这老儿今日上来就不顾面子的损骂,偏偏宋明远在,他难道否认此事,再看上门的公爷正皱起眉头,他只能强哼了一声:“来日狼山附近孤魂野鬼恐怕更多!”   “前些日又多了七具哦。”猴爷笑道。   就算杨门的子弟们也面色一变,他们是知晓内情了的,看向宋明远,宋明远心中知道这是邓公在提醒自己,逼自己在杨门人面前有个表态,没看那老狐狸脚步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跑的比老太太还慢吗?他只能一笑:“说起来还跑了几个,不过也是早死晚死而已。”   然后这文人颠倒黑白起来谁受到了?宋明远睁开眼睛就说瞎话,对了愣住了的杜月阳道:“杜公,你提这狼山之事,莫非你知晓内情?”   杜月阳脸顿时青的发紫,眼睛骇人的看着宋明远,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动手一样,这明明是邓世平所言,你非要揽了自己头上,然后公然不平,这简直岂有此理!宋明远还怕他当众殴打城主,将门子弟,嫌死的不够快吗?眼中露出寒光冷冷的看着他,直接收敛了之前虚伪的笑意,就要断喝一声无礼了。   一边的杨门镇远公看杜月阳这番模样,心中暗叹,毕竟多年来往,就算不屑他为人,这刀子拿趁手了也是有些感情的,他咳嗽了一声:“月阳老弟,城主这是误会了,这些也是昨日晚上你来见我,我和你说的,说起来全怨老夫啊,城主莫怪。”   宋明远一笑:“岂敢,岂敢,月阳公,带子弟入驻吧。请。”脸色又露出了笑容,眼神却是冰冷,分明就是在要他走人,杜月阳心中郁郁愤怒,只能硬着头皮交了名单,然后一拱手场面也不说,就转身走了,心中暗骂这次定要把邓家斩尽杀绝,等宋明远落了势也绝不放过。   杨镇远只是心中摇头,再看那边邓家子入驻的队伍,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宋明远和其他人看他失态,也转头看去。   就看到东院处,这百名武兵在一声后转口令后,齐刷刷的一个转身,动作整齐漂亮,队列丝毫不乱,然后举步向着大门走去。   观看的百姓有些见识的已经喝彩了,此时邓家子弟中有人喝道:“半个时辰一岗,乙队待命,丙队以后入驻临营。”用的俱是军中术语。   杨镇远心中震撼,这是练兵啊!武门哪家没有武丁,可是便是自家子弟也未曾能到这样如臂使指的地步!百人如一人,不仅仅是兵,还是精锐!   他正在诧异,就听到那百名子弟齐声道:“遵命!”   之后全部咔嚓一声,齐齐站定,一队一队开始入院,而外围子弟很快的墙下站定,十步一岗,门口两列,阵型散开如同行云流水鸦雀无声,而等到邓世平和那些武尉子说笑着走去的时候,那些子弟们已经都该进的进,该站的站,看上去就好像他们已经在那里很久了一样。   校门的太爷都看的发怔更何况那些平民?看到这最后一幕的时候,人群内的邓家外房子弟,和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商贾们都忘记了喊好了,墙头上闪出人影,一杆大旗已经竖起,血旗上武尉邓三个大字迎风招展,噼啪有声,再听到对面人喊马嘶的仿佛集市一样,杜家子们站的歪歪斜斜的,乱糟糟的正在进院……   宋明远看的哈哈一笑,摇头之后一句话也没评价,对了杨镇远一拱手:“公爷,请吧。”   杨镇远眉头直跳,一步一回头的还看着东院处,笔直站立在墙下门前的邓家子弟,一个个枪似戳在那里,这群儿郎朝气蓬勃面有得色,充满了自豪之情。   宋明远也是心中狂喜,知道这不要多问,绝对是那海东的手笔,他也没想到邓海东领武牌这才几日?就能让子弟这样的队列严整?却不知道邓门子弟出操归府,哪怕已经累的如狗,这来回的小半里路上,还有受尽虐待,时不时的有口令停止,前进,跑乱了就是一顿棍子,中午晚上的还要罚吃大块肥肉鸡臀鸭吻之类……   吃一顿肥肉对这些少年郎来说,比打十军棍也要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还要受到同辈兄弟们的取笑,这最要面子的年岁里,谁不恨的牢记教训?而他们之前本就有些基础,武尉邓家族规森严,将门传承,比之草根杜家底蕴也不一样,于是今日高下立判。   无人不认为武尉邓家真正的拉出来和杜家打的话,杜家必输!其中当然也有百姓人心所向,可不管怎么说比试还没开始,杜家已经再跌了一跤。 第二十节 甲子盘丝   没人能看到,一进门猴爷就在激动了,腰杆挺了笔直的只是在那里得意,满口称赞邓海东的功劳,邓海东却不是假客气,发自内心的道:“是子弟们用心,今日邓家气象是百代底蕴所致,不是海东一人之功。”   前面转角,青衣小厮打扮的宋婉言甜甜的笑着,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正听到他这一句让功的赤忱之话,宋婉言心中欣喜,自己果然看中的是不自傲真有才的伟男子,绝非浮夸自大的小人物。看到她邓海东一愣,心中也很欢喜,问道:“你怎么来了。”然后就骂:“我说这群畜生眼神古怪呢!”   周边的子弟们都在笑,有人打趣道:“总教习,婉言小姐不许我们说,你都怕她,我们能奈何?”   有人附和,有人点头,邓海东觉得郁闷:“我怕她?”宋婉言掩口一笑,柔声道:“我怕你,行了吧。”猴爷看着小儿女打情骂俏,而宋婉言能如此的温柔,在外知道为男人维护面子,连连只是感叹这猢狲好命,周边子弟们听到宋家小姐如此一说,这群崽子眼都直了,再说不出玩笑话来。   邓海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走了过去,宋婉言看他有些尴尬,扑哧一笑,先给邓世平问安之后对他道:“给你送了些东西,去看看吧。”说完转身,就算俏脸微红也是心中快乐无比,将门女儿敢爱敢恨,纵然被人取笑又如何呢,何况邓家上下对她尊敬有加。   光头跟着她走到属于自己的住处,这环境当然不如庄园内舒适宽敞,但他是总教习怎么会被怠慢,直接住的是上三房,进了属于自己的单独天地,看到桌面上放置着一件背心,两只孪生小猫正站在那里,看到他来了,都巧笑倩兮的露出乖巧模样。   “我缠着兄长南下洪城,二叔疼我,怕有意外,就送我一件夹衣,纵然不会斗气也能挡得住箭矢不透。”说到这里,宋婉言有些不好意思,邓海东却已经明白,恐怕这是她有时候贴身的衣物,这厮拿起来嗅了嗅,果然有清香,宋婉言大羞,两只小猫也红了脸,心想海东少爷这样还真是风流呢,以后一定小姐有福了,至于为何有福,却不是很清楚。   只听过府内下人打趣时候,李家娘子说张家嫂子有福气,夫婿是个风流人,然后张家嫂子羞红了脸却满脸喜悦的……   “二叔说练得斗气的,贴,穿了能抵一层武兵防护。”说完又有些觉得抱歉,她看着邓海东:“但你要还我,因为二叔查问了,我不好交代。”邓海东为之莞尔,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刮了一下女孩挺直翘起的小鼻头:“好,还你,还你,我不赖的。”   宋婉言惊的后退了一步,捂住小脸,瞪着他,在丫鬟面前要面子的道:“你给我放规矩点,不可轻慢于我。”   邓海东眼睛睁的滚圆的,再看看她,似乎明白了,他拉拉那弹性十足的背心,随口道:“知道了,等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再不规矩就是了。”宋婉言被这个人气的,自己好心前来,却被他这般欺负,跺跺脚,不甘心的又问:“昨儿看到信了?”   “给贼秃的?我没看到。”   看她真要急了,邓海东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笑着对她晃晃,看他贴身放着自己的信,宋婉言心中甜蜜,忽然又问道:“那我之前那封呢?”邓海东傻了眼了:“什么?”心想绝对不能认账,这年头男人女人脑子全比较整!至于宋婉言回府后,怎么盘问两只小猫,又怎么去找送信人算账,反正他才不管呢。   看着他那副样子,宋婉言幽幽的叹了口气,摆摆手要丫鬟们先出去,然后款款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素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道:“你一定要赢,因为,我已经十八了。”话到末声几不可闻,说完匆匆走到了门口,她又回头来,柔情似水的深深看了邓海东一眼,轻声丢下一句:“我昨日已对兄长说了,纵然你将来薄幸负心,我也不悔。”   说完就真的转身向外走去,可是心却提着,举步缓慢,留那半室清香萦绕。   邓海东愣了愣之后,再看她的举止,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哭笑不得的追出门来在她身后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听到他的承诺宋婉言羞喜交加眉目含春,只是低头急走,邓海东这厮说到此处却顽心忽起,于是大喊一声:“婉言,以后不许再穿这衣服,你穿紫衫才好看。”   上房外的猴爷正和长青兄弟,还有几个甲等子弟的队头在谈着什么,顺便为小儿女们把风,没想到先看到宋家小姐走了出来,只是低头一声不吭,正在想那混球是不是又惹了事,可怜族公心都揪着了,宋家小姐这样好的女儿家哪里去找,怎能这样呢?   他正愁着,准备上来问清楚,果真如此的话,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两个儿子把那厮腿打断了,为婉言丫头出气,结果光头凶猛无比的跳出来,扯着嗓子最后来上这么一句,猴爷那一腔不平转眼成了钦佩,长青长远兄弟当然是心中敬仰,至于甲等子的几个早已五体投地,服了这爷了。   宋婉言自然是被他吓的落荒而逃,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邓世平看她步法已经凌乱,若是穿了长裙,恐怕早被自己裙摆绊倒当场。那厮却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咧开了嘴,佳人垂青深情款款,他又岂能不为之欢喜。   这时,邓公忽然看到他手中的物件,正要发问,邓海东把他和长远等人拖入了房中。   天刀宋缺给自己侄女的至宝就放在他们面前,听了邓海东说了一半,长远已经惊叹起来:“这不是甲子盘丝所制的明光内衬吗,举国不过五件,被本朝玄宗皇帝分赐禁军双将和开元三将门的。”   此时江山其实已三分,镇帅势大裂了疆域早不愿为王臣,而关中一地连带禁军却才不过五将门,虎贲中郎将宋缺善使雁翎武技无双,在投效玄宗之后,领禁军羽林骑,军功显著忠心耿耿,得天子看重不离左右,于是被赞为禁军左手将。   另外一人则是宗室子弟,关中侯李瑞长子,善使大斧的少帅李延昭。   十二载前,开元六年,玄宗赏赐了这五件上品战甲内衬,都是六十年才得一茧,百茧却难织半袖的,千金难求的盘丝勾勒了银线所成,伸缩自如可过斗气,若连贯了珍贵的明光战甲,防护之外还能让武者格杀时威力大增,其中缘由无人明白,却人所皆知。   邓海东听的如同神话一般,他诧异的道:“能使武者格杀的时候威力大增?”   “那是要配上我大唐明光甲才可以,那是被盘丝还珍贵的流银融入精钢,以秘法锻出如同人体经脉的内路后,方才可以使得武将杀戮时精气收放自如,专一迅猛,威力倍增且寻常武校也难挡一击,这一甲足可抵十万金!” 第二十一节 狂言   看了目不转睛的邓海东一眼,族公又说道:“但单穿这件内衬仅仅能防护自身,箭矢不透斗气难入内腑,不过这已经是婉言小姐盛情难却啊,海东,你万万不可辜负如此的好女子。”族公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最后又转了话题敲打这孙子一番。   “我自然知道。”邓海东恼火的顶撞道,只是追问:“那我们邓家不是将门后裔吗?有这样的铠甲吗?”   “早不是将门如何会有,我大唐刀枪不禁,但弓弩和这等战甲却是禁忌,将门以下谁敢乱碰,转眼族灭!”   听邓海东又问自己悄悄打造就是,猴爷不由苦笑道:“流银世所罕见,而制法也只有皇族镇帅才有,天下如今有甲不过万余,分在三家又下赐各将门,而若不是这明光甲的威猛,镇帅天子之间又如何这般顾忌防备,但不敢轻举妄动。而将门为何下辖那十校百尉,真打起来人山人海也能淹没一家将门,却无人敢放肆冒犯的原因所在了。”   听到这里邓海东明白了,这等终极武者的铠甲装备哪里是小小的校尉可以碰的?不过听族公的话,这关中一带就有许多校尉门第,这还是实力较弱的一处,只靠了东西两边的天险潼关和百二函谷,才保的平安至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顿时心驰神往,心想这天地如此辽阔壮丽,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畏惧,只想着一步步走去,沿途杀的武尉灭族校门臣服将门避让,会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于是随口就拍着桌子说尽心中所想,那表里山河不过一卷而收。   猴爷和几个叔辈不知道是被他狂言所惊,还是被他豪情所摄,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厮却已经脱了衣服穿上了背心蹦跳了几下,然后对着他们道:“来日比试的时候,谁上场就先穿上。”   邓世平和长远都叫道:“这怎么行。”他们也知道这是婉言对那厮的心意而已。   邓海东却火了:“有宝为何不用?你们当我家婉言是哪种人?她能拿来自然是给邓门比武时用的,又岂是只为我一个人?”说完拍出武牌,瞪着长远长青,仿佛不答应就要族规伺候,至于族规到底是哪些他没怎么在意,最起码不得忤逆长辈这一条他就非常坚决的没看见。   看着这憨货屡屡好心都做的人神共愤,邓世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依他,依他。”这依他两个字最近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而心中宽慰不已,心想没白疼这小子。   看他们答应了,邓海东又去换人打来温水,把盘丝内衬泡了,心中却想毕竟是我家婉言贴身穿过的,我先穿了之后洗洗再给他们穿这样就我就念头通达,彻底的不别扭了。   谁能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呢?   猴爷只当这是婉言教他的内衬保养办法,也没放心上,又随口扯了几句,去为他们准备饭食,室内几个长字辈看看他还在那里搓揉着,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邓海东恼羞成怒的回头道:“出去出去,不临阵磨枪,万一丢人现眼的倒了台上可别指望我给你们伤心。”   一群叔辈讨了这么个好口彩,于是人人气的脸色发青的走出了他的房间,到了各自院内各自忙着修炼去了。   忙碌完了的邓海东也吩咐了第二批来的旺财到门外去守着,他自己站了那里开始闭目修炼起了斗气,明台之火走了赤柱再过六门,透了四肢,在那里吞吐着日渐纯净的青芒。   而隔壁的城主府内……   从别院悄悄溜达回头的宋婉言才进后门不久,看到前面人来人往,她好奇的走去,看到是赤水杨府的人,那什么老太爷正和兄长在堂上交谈,依稀听到邓家,光头,手段等等,自然好奇的绕了过去,躲在屏风后面竖起了耳朵。   听到宋明远在说:“公爷真是谦虚了,赤水校门在长安也是鼎鼎有名,常听我家二叔说过公爷老当益壮,管理家族有方,赤水城主正是晚辈同榜好友,书信提及公爷也是钦佩有加啊。”   宋婉言听的心中发笑,而杨公自然心中开怀,笑着摆手:“城主过誉了,城主过誉了,不过今日见了这武尉邓家的子弟们,那邓海东当真之前是个傻儿?”宋婉言勃然大怒,你这老儿才是傻儿!   宋明远一愣,他忙摇头:“这是他人污蔑而已,邓海东是邓门人杰,如今已经掌管武牌。”   听到这句话,杨镇远一惊:“他才多大,掌管武牌?这么说这些子弟是他练就的不成?”心中虽然怀疑却已经信了几分,心想之前多少年不曾见邓家这等气象,也就这次见了让人意外了,难道还真是那杜月阳咬牙切齿的光头所为,他又哪里会的这些手段?   宋明远已经在讲:“武尉邓家是骠骑将门之后,当然有族法传家,这次和杜门矛盾加深,恐怕这才拿出真手段吧。”说完看着杨镇远已经带了试探的意思,又道:“这杜月阳在洪城跋扈,上次他家子弟居然在长街殴打邓府的管事,欺凌恶行为我目睹,不是我喝住,那不会斗气的管事恐怕当场要丧命。”   杨镇远眼神微动,只是不说话。   宋明远一笑:“当时是我劝阻了邓公世平,而去时庄园内已经点了人马,想来我却维护的错了,邓门今日这等气象,真杀了过去,杜家未必讨的了好啊。”说完又是一声笑,喝了一口茶。   杨镇远叹了口气:“杜月阳这却欠妥了,我听说过此事,却以为是两家武者相争,不过据说邓家不忿,也杀了好心去赔礼的杜家管事,据说就是那邓海东杀的。”   “他无耻!”宋婉言怒喝一声从屏风后转出,怒视着话里藏锋故作糊涂的杨镇远,少女扬起了头来看着他冷冷的道:“若不是当日邓海东拿的起刀杀的了人,而好心接受了杜家的歉意的话,恐怕现在邓门就名声尽毁,你可知道我兄还未曾回城,便听的回报说杜家客栈被烧。”   “这是?”杨镇远问,心中其实已经有数。   宋明远来不及说话,宋婉言已经又开口道:“邓家儿郎岂是这种卑鄙无耻之徒,便是要杀也是光明正大的杀去,又怎么会做出只烧他一家客栈这等不疼不痒的事情?不过是卑鄙杜门贼喊捉贼,徒落的满城嘲笑而已。”   “婉言,不得无礼,此乃赤水杨府的老公爷。镇远公,此乃舍妹,年幼无知,还望见谅。”   杨镇远哈哈的一笑:“无妨无妨,令妹当真是将门女儿,光明磊落,容不得半点沙粒,这杜家当真如此卑鄙,活该丢这么大的一个人,我信小姐所言。”   宋婉言听他这么说,才勉强的一笑,沉了脸来转身走了,不过才到后面,前面的杨镇远却开口道:“城主啊,我看令妹正是好年华,不知道可曾许配人家?”   宋明远瞠目结舌,转眼心头也是暗怒,却听到脚步风声,宋婉言冷着俏脸已经回头。 第二十二节 掷地有声   若是寻常女儿家听到这样的事情只会羞涩躲避,可她却亭亭玉立了当场,杏眼含煞的看着杨镇远开口就问:“杨公此言何意?莫非欲为婉言做个月老吗?那就且说来给婉言听听是谁家子,他有何过人之处,又有过何等功业!”   言辞眼神咄咄逼人,却如一抹鲜艳亮色抹了昏暗大堂之上,门下站的邓家子宋家子,和赤水杨门的子弟们都不由转头看来,看着这国色红颜,暗自赞叹她此刻大方而坦荡的绝世风采!   而赤水杨镇远楞住了,谁能想到自己不过一个挤兑,她居然这等激烈?其实听了点流言的他只是在暗点这城主宋明远,也不要太过于做的明显,太过偏袒了邓门。杨镇远他人老辈高,说话自然没有多虑,而他哪里知道自己面前两个现在却心虚的很!被她逼视之下,生平难得的呐呐难言,支吾了几句后,杨镇远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宋婉言却已经拂袖而去,只丢下掷地有声的一句:“我宋婉言出身长安望族,是将门之女,自幼学了武艺看遍诗书,平生不让须眉,来日便是要嫁也只会嫁那盖世的豪杰,勇烈的儿郎,断不会委身凡俗犬子,所以无须杨公费心!”   堂下宋门邓门子弟听的热血沸腾,齐声喝道:“彩!”如雷一般滚过他人心头耳畔,刀枪顿地惊的对面赤水杨府人人变色,杨镇远再无脸在那里倚老卖老,站起来身来匆匆告辞而去。   沿途族内子弟低声问他:“公爷,这宋家小姐当真是太不懂……”话没说完,杨镇远的大耳刮子已经抽了上去,当街就打翻在地,却在怒后,去看武尉邓家所在之处,正是队伍换防,交接之时口令清晰有条不紊,心中想起宋婉言那句只嫁盖世的豪杰,勇烈的儿郎。   再回顾西向,只是夕阳遮了眼睛,不见杜家一丝气象,不免有些失神。   等了他走后,宋明远回了堂上独坐了一会儿,忽然一笑看向宋泽,老仆也在微笑,宋明远招招手:“去准备一些酒菜,请了那勇烈的儿郎来于我一醉吧。”一句话说出,堂上堂下哄笑一片,后面听壁的密探连忙向着后面狂奔,气喘吁吁的冲进后厢邀功:“小姐,小姐,少爷去请海东少爷来喝酒呢。”   “啊?”宋婉言以为回头哥哥会发雷霆,正在忙着贴黄纸,包白巾,穿戴整齐的要进被窝,准备装弱不禁风闭门谢客,还想了后路,若是哥哥看穿,她就假装掀开被子把他吓走,结果却听到这句话她张了小嘴,半响后她跳下来跺脚:“全不是好人。”   既然为人所笑,自然把罪魁祸首那贼秃在心里戳了几百刀,却转眼又去问:“那他来了吗?”   “……”   “快去打探,流星回报,本将赏你的。”然后塞了一把糖果给跑腿的小昭,又回头把小貂也赶了去。   于是从后门进了城主府的邓海东看到沿途,时不时的在墙壁后遇到一张熟悉的脸,本已错身却又在前面出现,如同缩地成寸的鬼神一样,虽然心知这是那对宝儿,也难免有些忐忑,顾忌着身边的宋泽不好多说,只能瞪着眼睛,却换来两个小白痴献媚的笑着,百折不回一路相送。   宋泽看的哑然失笑,再看身边龙行虎步的邓海东,心头又是欣赏又是感激他对少爷的帮助,开口把刚刚一番事讲了一次,已经是从心底认为这是小姐良人了,至于长安那关放了一边吧。   邓海东听了女儿家掷地心声后,心中感动,默默的点点头,随即憋出了一句:“过些日子我把那老头的脑袋拧了,给她出气。”   宋泽顿时失声,等到了前面宋明远已经站在那里:“海东兄,来来来,你我兄弟今日一醉方休,不会耽误了你的修为准备吧?”   “土鸡瓦狗尔。”邓海东哈哈一笑,大步走去和他见了礼,然后坐下,庭院里秋风过处,微有凉意,不过宋明远一身轻裘也防了冷寒,树下对坐,黄酒湖蟹,鲤鱼野雁,青瓷装了堆砌满台,宋明远举起杯子来:“预祝海东兄来日斩将夺旗,凯旋而回。”   邓海东谢了之后,干脆的一饮而尽,正要回敬,却心中一惊,怎会如此巧合,那信到底谁写的,难道他悄悄看过?于是心中认为宋明远此举简直岂有此理,上去就连了五六碗把胆敢在自己撑豪气的书生当场就放翻了,宋泽在一边看的这上来就乱斗酒的气氛实在费解难明,开始还以为是洪城风俗。   可当他看到花径深处,有一身紫衫正缓步走来含羞带笑时,老仆这才恍然大悟,不免愤恨的看了一眼邓海东,心想这厮未免有些过于无耻了,然后也只能去抬了一筷子菜都没吃到,便醉了的可怜少爷让位走人。   而宋明远酒后向来敢直抒胸意,于是他困惑的在那里大喊:“是海东兄莫非心中不快,还是我宋明远怎么了你吗?为何如此,为何如此……”看着哥哥醉了,眼泛泪花在那里挣扎,口中还在说着什么海东兄莫非心中不快?宋婉言无奈的只能先去看现在像个孩子似的兄长,却被宋明远一把抓住了手,口中喊道:“太平,是太平?”宋婉言和宋泽一惊,他却已经昏睡过去。   邓海东看着宋明远醉后失态,知道这必定是儿女情事所至,他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宋婉言回了头来坐下后看着他,半响,低声道:“兄长当日曾和长安高门苏家女儿来往,可是那女子后来转投了荣王怀抱,现是天家三子李睿的侧妃。”   “一入候门深如海。”邓海东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连连摇头:“天下女子何其多,她既无心你便休便是。”   “我宋家儿女都是重情之人。”   “比如你那大堂兄?”邓海东白了她一眼,看她气恼眉头微皱的模样,心中忽然一软,改口道:“是我不该这么说,你兄妹都是至情至性之人,我看到我也信。”说完赶紧去问:“那明远兄现在可曾婚娶?”   宋婉言微微摇头,邓海东叹了口气:“情深伤人折寿,那女子已经嫁了王府,他如此念念不忘又何必呢?改日我帮他找几个……”说到这里觉得不对头,赶紧打住,宋婉言已经杏眼圆睁的看着他了,当即问道:“找几个什么?”   “几个好女子随了他看,我邓家就有不少啊。”   他自然是在信口胡说,却让宋婉言脸微微一红,娇嗔道:“你们邓家想的好呢。”言下之意,莫非骗了我还想陷了我哥?不过女孩心思灵巧,觉得自己这句或会让他误会,讽他邓家攀附?担心的看去,却看到那人厚着脸皮没心没肺的在笑,开口就说:“难道你还想跑了不成?”   宋婉言低头一挽长衫水袖,帮他夹了鲤鱼的头来然后放在他的面前,柔声道:“妾身祝君旗开得胜,独占龙头。”   这厮却去扯了两只雁翅,要说什么比翼双飞,宋婉言咬着红唇看着他,他一愣发现手中就一对于是道:“你先飞,我就到。”逗弄女孩终于笑的花枝乱颤,清脆笑声传了不远处的房内,已经被灌了药汤,敷了热巾有些醒了的宋明远今日就听不得这声音,于是气恼的捶床道:“海东兄实在可恶!” 第二十三节 羽林   宋泽随口附和着把他哄着躺下,凑到窗口看去,小姐正坐在那里手托香腮痴痴的看着身边的人,而那恶棍就在啃着雁腿挤着蟹膏,忙的不亦乐乎,身后宋明远又在那里蹬腿:“张公旭他醉酒书了狂草,我宋明远斗酒能诗百篇!宋泽,宋泽,扶我起来!”   宋泽哪里理他,上去按住少爷几下捏弄,直接让他睡去了,坐了床边叹了口气,听到小姐的笑声又传来,他可愁死了,这对兄妹将来可怎么办?   而不多久后,吃饱了喝足了的邓海东起了身,他也问清楚了原来误会宋明远了,很是不好意思,宋婉言听了他灌醉兄长的理由,气恼的不去看他,光头只是赔笑,洗净了手后,正要再说什么,宋婉言已经在赶他了,她说道:“后日就要比试,你回去用心努力便是。”   邓海东明白她的心意,连连点头:“好,放心吧,那我先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来赞道:“这身衣服真好看。”   宋婉言嫣然一笑,心头甜蜜,却只是挥手:“去吧。”只是站在那里看他过了花墙,出了后门,又有些怨恨,好心好意要他来吃饭,灌翻了兄长又走的这么坚决!又去想若是来日他能鹏程万里时,自己能日夜伴随在他左右吗?心思翻滚不为人知,站了树下,如同风中兰芝静立了良久。   天色已晚,邓海东回了院内,嗅到药汤味道满了庭院,几个大桶并放着,长远他们正在其中,他走了过去也自顾自的脱了,钻入一个,然后闭起了眼睛,在那里默默的练起了斗气。明台之火再次冲入了赤柱之中,青光向着内焰而去,等到弦月高悬,他跳了出来对了长远他们招呼,开始了格杀练习,毫无保留说尽辣手。   猴爷就在阶台上看着,偶尔一笑低头去看,篝火下水滴青石的斑点,一凹一坑岁月有痕。   在当晚的西院,杜月阳面前却跪着本族的几个武尉,他正在关照,子弟们听说族公万金求得的江东镇帅魏虎臣家的密药,可拔得境界上阶的冰丹,无不狂喜,因为他们知道服了这药丸后,转眼就能提拔自己斗气功力,由现在的境界提到上武尉境,甚至校境。   天下据说有三大名丹,其中拓跋乃虎狼之药,伤人伤己不可取,武侯豹丸又是对了金性斗气,服了也是事半功倍,效用不大,唯独这江东镇帅此药是针对水系斗气所制,正对了家族寒冰诀,珍药入体还有后劲,此战毕依旧能缓缓发挥功效。   万金求到已是幸事。   看他们欣喜,杜月阳低声说道:“这次要你们登台,其余子弟未必人人甘愿,所以不可外传。这药需在比试之前半个时辰服用,才能更好发挥提升的实力,尔等上去后不必留手,速战速决!随后立即有人带你们出城,到时候一切听他行事!”   听他们答应,杜月阳摆摆手:“去吧,去吧。”等这群子弟退下后,杜子腾绕了出来默默的看着祖父,杜月阳冷着脸色吩咐道:“准备好人马,一旦获胜立即杀向邓家山庄,斩草除根!”   杜子腾看着祖父的眼神,忐忑的问道:“那城内的邓家族公等人呢?”   “自然有人出手!”“谁?”   “还有谁,当然是赤水杨门的人马,和宋家长房子弟!就算他们现在上百武兵又如何,比武大败之际心碎胆裂,突然一阵强弓硬弩射去,野火烧了,尸骨都别想找到!”   杜子腾听的心中欣喜,转身离去,杜月阳坐了那里沉默良久之后,森森的一笑,自言自语道:“三名武校两名武尉,你邓家如何是对手?”   而此时杨镇远正在静静看月。   今日刚刚回头就听宋门人来,一番话后杨镇远当即调拨了人手,快马向着赤水平岗而去。   既然宋门长房暗中也要对邓家出手,而又允他日后灭了杜家,霸占洪城。有了这等好处下来他还怎么去拒绝?何况今日看宋明远兄妹模样,和邓世平眼中桀骜,杨镇远已经有了一丝畏惧,若是邓家复兴,恐怕迟早成为赤水杨府的心腹大患。   既然虎狼之药给了,邓家绝无可能有武校手,必输无疑,自家何必再留后手?   这等老辣之人一旦彻底下了决心,判断了局势,自然没有不尽雷霆之力的可能,他已经调拨安排妥当,就算这群人马被邓家反扑杀损了十之五六,他也绝对不悔,斩草要除根!   可第二日下午,长安帝都,一匹快马冲入了郊外旌旗猎猎的左营。   中军虎帐内正高坐着一袭蓝绸战袍的中年人,剑眉胆鼻,阔口长须,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芒四射,顾盼有神不怒自威,壁上挂着一柄去鞘秋翎寒光迫人却诡异无锋,此人正是唐羽林军大将,天刀宋缺。   看着来人禀告说,赤水杨府人马南下绕行,行为诡异,他放下手里的一卷山河舆图,负手站了起来,沉思了一番后,他开口道:“不杀的尸山血海,练不出如狼似虎,尔等护卫了明月和婉言的安全就是,其余不必多问!”   “是。”   来人出帐换了战马,一刻不停奔向来路而去,他走后不久,又是快马却从长安而来,冲入了中军帐,这个年轻人就道:“父亲,明允秘调了人手昨日南下了!”   “用你做斥候,逆臣军马到了我眼前,我恐怕才知!”宋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儿子,眼中的不满让穿着一身武校文山甲的宋明厉有些狼狈,他垂手帐下辩解道:“我总不好派了人去公然看着大伯那边吧。”   “哼,就是要公然去做才对!”说到这里,宋缺重重的拍了下帅案,对着儿子喝斥道:“若人能听劝,当劝,听不得劝就要压制,治军如此治人也是如此,我宋门至今,为何江河日下,便是族内这等勾心斗角,自毁手足之举!”   “那你为何不……”   宋缺听的不怒反笑:“逆子,若不是我游离族外另带了羽林,又得天子重用!你当宋门能平安至今吗?”说到这时,眼中疲倦之色涌现,显然是心中烦闷,挥挥手他叹了口气:“明厉儿,你年不到三十,又少年得志,但你还看不透啊,只是一味持着武勇行事,哪家能靠此长久不衰,需要文武相济才行。”   “大伯也不懂?”   “懂!太懂了,懂的却容不下老三,容不下明远,这其实是在给我看呢。”宋缺站了起来,走到儿子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我等你多时,你来的还不算晚,点了兵马给我南巡洪城去吧,明日护送那武尉邓家一行,沿途见伏兵就给我打出旗号放手杀他个干干净净!”   “若是大伯手下当面?”   “我宋缺一系乃天子近臣!容不得这等祸害一方鬼魅之徒,就算出身族内,就算至亲当面也要拿得起刀下的了手,才能真正保着血脉不断!”   “是,父亲!”   于是号角连声,军令不断,不多久一队千人骑兵开拔,军马向南绕走风神渡,再避赤水平岗一线而去,人人披甲挂弓,跨刀持枪,清一色的铁盔白羽,正是唐禁军精锐羽林骑。 第二十四节 冰川武校手   等军马开拔后,坐了那里的宋缺心中又在暗恨自己大兄之不智,世间岂有不透风的墙,传言出去只会说宋门灭了邓氏骠骑后裔,那区区杨阀外房又算什么,到时候自己定要受到御史攻击,而两方镇帅对自己也有忌惮!   事发之时群情汹涌,欲辩无言,而自己一旦丢了这羽林,失了宠信,宋门之祸将不远矣!   想到恨处他不由击节骂道:“何等愚蠢!何等愚蠢!”起身摘下无锋雁翎帐中抖出一汪秋水,瞬间便是寒光万道如雪纷飞,吓得帐外的亲兵们人人侧目,等他泄尽了心中郁郁之后,宋缺回了座上翻开手边洪城详报,又去看近日自家婉言的言辞行踪,想起侄女那乖巧模样,仿佛还绕膝前,转眼已是豆蔻年华。   还生的性格如此外柔内刚,若是男儿身倒好了!   再看看她那些不怕羞的疯话,宋缺似笑非笑,最终把手里详报丢了,这件又是烦心事情,视婉言如己出的他想到三弟那副刻板嘴脸,于是骂道:“一个刻薄,一个刻板,当真是一门亲兄弟,就我似个外人!”   再说一声:“勇烈儿郎?”心想那厮据说是个光头模样,于是又去脑里乱想他的模样,天下有数的名将也有七情六欲,涉及家族琐碎,再有这份对女儿一般的关心,此刻的堂堂天刀和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他坐了那里长吁短叹,他外边的亲卫哪里敢吱声多嘴,只是担忧军候今日这是怎么了?   而邓门子弟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等到天色再次亮起,门前已经搭建起了实木的高台,两边安置了座位,广场南侧则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前排还放着一溜的长凳桌椅,让城内一些闻人和商贾安坐,沿途至北海的几家客商也已经抵达,坐了那里只是静静等着。   至于谁输谁赢和他们没有关系,过手赚钱,他们图的是一帆风顺而已。   高台北边,城主府门楼上,宋明远穿着朱红正式官服,胸口锦绣飞禽,佩戴银鱼袋,端坐在正位,右手坐了赤水杨公,只等时辰开始,今日无需废话,直接开打,杀了个干净了事。   宋婉言站在内墙头的拐角处,一把遮阳伞下,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动静,邓门的大旗下面,邓海东正坐在族公身边,和几个长字辈的子弟们在说什么,俨然一副总领武牌的风范指点讲述,周边人都在频频点头,宋婉言微微一笑,身边两个小丫鬟也看的满足无比。   邓海东却没心思这个时候到处张望乱想,他在和身边人吩咐着,第一场是长远,他在交代着一些东西,这厮杀说起来简单,长远他们也不是没打过,但是邓海东几日来和现在说的这些要领,却不是他们过去能知道的。   邓世平只听的入神。   邓海东说着,又抬头看看杜家那边,隔了高台看不到人面,但是邓海东忽然心中有些不安,他侧头想想,居然起身绕了出去,一直走到了那边,沿途百姓们和那些商贾就看着这个醒目的彪悍光头冷着脸,走到了自己面前,盯着杜家的人在看。   邓海东站在那里正看到杜月阳端着茶杯,满脸阴森笑容,他身边一溜排坐着几个短打装扮的武者,邓海东看那摸样,是看不出深浅的,可是杜月阳那种阴森和极度自信,还有那几个人的眼中狂傲冰冷,让他的不安得到了进一步证实,他站在那里,杜月阳已经抬头看来。   这货哪里会有客气虚伪的嘴脸,直接对那个方向不屑的吐了一口拔脚就走,这举动惹的看到这一幕的百姓微微骚动,前排的闻人商贾们消息更为灵通,知道这是邓门的海东虎儿,前些日子连连干了泼天的事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直接把杜家族公能气的站起来。   可他已经转头走了,回到了自己位置,他沉身吩咐道:“不必多想了,长远,你上去就上下双翼,用尽全力格杀对方,免得有了差错!必须全力以赴!那对方气势诡异,不过无所谓,只能能一力压制,便是千般算计又能如何。”   其实就算没有这观看,和不安,邓海东也会如此说,并加以鼓动,这先抑后扬,先期安排的看似稳妥,想了弯弯绕绕,临战的时候一拍肩膀,直接说上去杀,不管那么多了,一句痛快话丢出,士气杀气都会瞬间畅快爆发出来!   这就是心理盘算的伎俩。   他这么一说,长远等自然是觉得舒服,连连点头,心中本就想为何要藏着,又能藏几时?   猴爷却是在乱想:“我家海东儿居然会观气?这可是……”在一边他暗自得意不提,城楼上的宋婉言看的清楚邓海东刚刚的无礼,和杜月阳的暴怒,她扑哧一笑,和两个丫鬟闹成一团。   而宋明远也是心头发笑,只有杨镇远在暗暗不屑,觉得这种无礼之徒算什么将门后裔?却忘记了自己正在行着卑鄙之事!又在想你们还能看到明日太阳吗?于是看着邓世平只是嘴角冷笑,宋明远侧看了他一眼,看他模样心想,那光头的厉害你还不晓得吧!   想到那厮十步一人的血勇,书生自我代入之后顿时肝胆膨胀,于是站了起来大声喝问,可曾到了时辰!把杨镇远吓了一跳,心想这宋明远究竟是服了鸡血散,还是今日也吃了拓跋丹了?   忽听到一声鼓响,两道人影已经跃上了台去!   其实从今日之前这近一个月内,杜邓两家彼此就都已经越来越剑拔弩张,这种紧张的气氛不仅仅影响到了他们自身,也让洪城数十万百姓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们上台没有任何废话的直接交手也不足为奇。   比起大部分的平民们来说,武兵便足以扬威一方,空手放翻数十人,武尉家族更是让他们仰望,而月内连番的事变之后,他们也都已经清楚,如今这两家是决死之局,上溯几百年前,自从勇烈公后裔回乡之后独霸一方的局面又要出现了,但笑到最后的究竟是杜还是邓呢?   就在今日!   记着海东儿的吩咐,也为自身热血所驱,一身暗红,穿武尉短打劲装的邓长远,他人才落到了台上,浑身上下就已经蓝色斗气弥漫,直接进入了火如荼的境地,全场无声,唯有台下杜月阳看着他这一身不过区区中武尉级的斗气而冷冷一笑。   这个时候邓长远已经站定,但周围人们才听到他落了厚实的台面上发出的一声闷响,这宽大擂台仿佛都在微微的晃动。   而他对面一身青服的杜家武尉也已经上了阵,刚刚服了拓跋丹之后,拔的内息沸腾,明台的冰晶膨胀的杜家武尉看着对面的邓长远,一声长笑,双臂一振就已经抢了上来,扑到半途单臂挥舞顺势向前重重劈下,使出的正是寒冰诀里的落山靠,而他浑身上下的冰炎也瞬间弥漫开来。   邓海东忽然听到身边邓长青惊叫起来:“百尺冰川!武校手!”邓世平大吼:“卑鄙!”   说时话长,杜家子的那一掌已经近了邓长远,一身蓝火的邓长远外围的斗气甚至被肉眼可见的拉出了裂痕,这是中等斗气被上等斗气克制压迫后崩溃的前兆!宋明远不由的揪住了心站了起来,一边的杨镇远却露出了笑容,心中想杜月阳还真舍得,直接用了上武尉的命,博这一次!   宋婉言惊的瞬间花容失色,杜月阳在那里冷笑连连。 第二十五节 惊变   可就全场一片哗然之际。   长远向前的身形忽然一偏,邓海东只从这种步法就能看的明白,这正是自己教他的一招,然后他就看到一道蓝弧忽然炫目!台下哐啷一声,是杜月阳震惊之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失态的站了起来,因为台上的杜家子弟,被邓长远这诡异的一招直接踢的侧跌了出去!   从稳操胜券出其不意,到异招突起形势忽变!城门楼上的几张面孔也神态各异,杨镇远瞠目结舌的喊:“他如何使的出在腿上的双翼炼?”   武校门果然见识不凡嘛,刚刚台上,杜家子扑来时,长远忽然诡异的微微扭身,右脚向侧右后踏出一步,同时身子已经转动,清喝一声左腿带风绕了一大圈,带动全身力气燃着蓝火双翼,就好像一把蓝幽幽的巨斧,从下方撩起然后横扫斜劈而去,快如闪电势大力沉迅猛无比。   杜家子和邓家争斗多年,对彼此招数早就了然在心中,刚刚杜家子不过是在想他邓长远烈虎诀使出,无非是对冲一拳,而看到自己武校境后,对手必定心中惶恐,恐怕一招就决了生死!怎么能想到的是对面这邓家二少居然……一把巨斧已经横过劈在了他的百尺冰川斗气防护上,位置正是他的头侧,打的他眼前发黑,步伐大乱。   这是邓长远,集合全身之力,以看似中武尉之斗气,却是新开六窍重固明台再铸赤柱而发出的江河之力!什么鸟头能受此重击还若无其事?   可此刻,台上却是又一声虎吼,其中杀气凛然,事浑身蓝焰的邓长远一个回旋之后,左脚还没落地,身子已经被带动右腿追风一踹,击中正在踉跄的对手同时,他的左脚才用力踏下,两力合一,而此刻正是他心中战意澎湃,两腿双翼炼燃烧沸腾到了顶点之时,蓝色之中隐有青芒!   于是轰的一声巨响,满台冰色乱舞,就这连环两击便打的对方这假武校斗气崩裂!   但还没等到台下喝彩,蓝光却又追了上去,诡异的伸出双手,正捧住了对方的头颅,看着对方惊骇欲绝的眼神,邓长远狞笑着,根本就不在意对方垂死一掌打向自己胸口,而是抖腕发力忽然一转,咔嚓一声,生生扯下了对方的头颅!   看到这样一幕,邓家大旗下的子弟们已经激动的连天的叫起了好来!百姓们看着这威猛漂亮的杀招,更是兴奋,他们就图个热闹,有些见识的却都被震慑的失声了,这是怎么回事情呢?人所共知骠骑烈虎是马背功夫,可他这双腿怎么突然使出了双翼炼的?而这些腿法和最后的一招又是什么怪路数?   在台上长远这个时候冷冷的提着对方的头颅转了半圈,耀武扬威之后就拉着对方尸身一脚踢了下去,落在失魂落魄的杜月阳面前,他却回头对了台下的光头一拱手:“回禀总教习,长远幸不辱命,斩杀贼子一名!”邓海东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屑一顾的对他摆了下手:“杀鸡屠狗的小事你也好意思和我邀功?下来!”   邓家子们都哄堂大笑起来,邓长远也一咧嘴跳了下来,手中居然还提了对方脑袋,这是存心是让杜家难堪来着!走到父亲面前,人头送上。   而这战后的对话,顿时让全场目光全集中在了光头上,这年轻后生居然是武尉邓家总教习?邓家二少爷不是说的吗?人群议论纷纷,邓海东却已经按着人头在手,如按帅印一般的站在旗下发号施令起来,就看到邓家大公子一拱手,然后和二少爷走了后面去,半响,邓长青已经换了短打出来了。   但对面的杜家却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无头之身就在杜月阳的脚下,他脸上之前的阴森和自负已经消失,连服用了拓跋丹到了武校境的子弟居然不能挡邓家武尉一击?难道是这世道疯了吗?而邓家功夫的诡异和凌厉,斗气的变化,都让杜月阳对本以为掌握了一切的局面,完全失去了信心,他沉默着,周边子弟其实已经丧胆!   这个时候,宋明远却正在台上和同样面色难看的杨镇远得意洋洋的说着:“如何是什么沈伏波的连环浪打,这邓家是烈虎诀嘛,而村夫争斗,也动着拳脚,难道一抬手就是烈虎诀起手,一持棍就是你杨门戳枪法吗?其形相似其神不似啊。”俨然一副武门子弟,通晓各路绝招的高手模样。   其实全是照搬那可恶的海东兄的。   而他说完还得意洋洋,只用眼角去看看杨镇远,站了一边的宋泽看着少爷模样,暗笑的腹疼不已。   杨镇远被他这种教训式的口气堵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的暗想,你宋明远不过是个不会斗气武功的文人,居然也在我面前放肆,还胆敢把我杨门戳枪比成村夫持棍?可他心中怒着面色却不改,只是淡淡的道:“五局才开,还早呢。”说完之后,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就算五局输了今日也要灭了邓门,让你宋明远就此仕途无望。   他这句话说出,就已经是证明了自己的立场,听到这句话,最近肝胆正热豪气冲天的书生,见他居然非要看邓家笑话,哪里还给他一些颜面了?于是宋明远干脆的嗤笑了一声就不再看他一眼,这下把杨镇远气的脸上肌肉跳动,但看上去倒是精神倍增。   就在他们互相之间来去的时候,第二鼓也已经响起,可宋明远的眼神不好,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看到一阵青光乱舞,台上转眼却又见了生死!   把他只急的跺脚在连连的问身边的人:“这又是怎么打的?”宋泽在一边笑着对他解释道:“是长青公招式打的诡异,好像类似镇北候马家的十八摔法,不过最后一招曲膝下打却是老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真狠辣。”   台上是邓长青,而他斗气是更为精纯,浑身青芒斗气而对手不过是看似同等的上武尉,一拳打来气势全无,这分明是被杜月阳用着三驷赛驰的方法,先驱上来送死的一匹最弱等的劣马而已。可这样的生死大战,邓长青哪里会对他客气,直接的手臂微曲然后就缠上对方手腕,右手驾着对方又一拳的同时,按着和海东儿切磋时的方式,运转发力轻轻的一拉一松就搬动对方中心,人却又诡异的撞了过去。   随即那杜家子就腾云驾雾,嚎叫着从他头顶飞过,才落了地上摔的斗气乱闪之际,一道人影从天而下,邓长青居然高高跃起然后曲膝向下,重重落了对方的胸口,砸的对方胸口坍塌,口鼻流血。   可这时,邓长青却没有抓过对方下了对方脑袋!低头的邓长青看着那杜家子渐渐的,鲜血却变成了黑血弥漫开来,状若中了鸠毒一般,他疑惑之下一沾手抬起来一嗅,一股甜香带有辛辣,再看看那杜家子的手足,自幼学了医术的邓长青猛的抬起头来,看到杜月阳眼神惊惶!   所以一开始宋明远就看到邓长青低头不知道干了什么,然后便腾的一下站起来,戟指着杜月阳就喝骂道:“你这老匹夫胆敢在比武时驱使子弟服用拓跋丹?” 第二十六节 小儿辈   拓跋丹?他这一声,惊的周遭顿时群情汹涌,杨镇远面色大变,心中暗自叫苦的时候,宋明远已经被这三个字惊的站了起来:“邓长青,此言可真?”   邓海东看看局势,好像对面有些蠢蠢欲动一样,赶紧的一挥手,围观的百姓们就看到邓家十名武尉子弟呼啦一下涌了台上,先围住了那具尸身,而台下的邓家武兵们也一声声口令响起,就听到甲队登台为后队,乙队丙队包抄,然后脚步声轰轰一片,但不过几个呼吸,武尉邓的子弟已经从高台两个方向绕着,占据了有利地形拱卫了台上。   随即各自两名武尉子弟闪身跃下两边,接管人马同时防护武兵子,武尉邓大旗下唯留下邓公他老人家在那里安坐,面色平静喜怒难测,没人能记得他刚刚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无耻”时的猴急模样。   而听到这拓跋丹三字,杜家人人惊骇,一阵慌乱,甚至有子弟坐的好好的然后摔了地上,真如一群土鸡瓦狗尔。   因为柔然王庭的拓跋丹虽然号称名丹,却是大唐朝廷以及武门严禁使用的药物。众所周知这丹药服用了下去后,一个辛苦多年的武将指不定能被一个中等校官杀了,再看柔然王庭当年的惨烈,几乎以牺牲全族一代高手的命换的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毫无前朝突厥的狼性了。   这等逆天的损人损己的丹药,说严重点,一旦泛滥,可是能动摇国本的!   虽然说起来,在唐一朝,江湖庙堂之间关乎全族生死的关头,总有拓跋丹的影子,屡禁不绝。但那是退无可退之际,不过垂死挣扎,而今天这可是堂堂正正的比武时抓的现行,落了宋明远的手中,还能讨了好?   想到这些,已经有服丹的子弟再想起这丹药五个时辰的大限,恐惧之下哪里还问他杜月阳是族公,不可冒犯之类的规矩,有一个人面色惨白的当场就喊了起来:“你不是说这是江东冰丹吗?”   这不打自招的内乱,让全场发出了更大的一阵喧哗,杜月阳身形摇摇欲坠,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欲派人上台来夺尸,但这武尉邓家气势如此,只压的他明明知晓本族祸事不远,但三番五次鼓不起一丝勇气下令,可就这一犹豫便失去了良机,而身边子弟这一嗓子,生生的把这老匹夫逼的口吐鲜血当场昏了!   看他口鼻血色,倒没有服丹的症状。   邓海东看到这乱纷纷的局面,邓长青正在喊他,于是跃上台去,看了邓长青一眼,听他急促的说了几句话后,他就回头对了城门上的宋明远道:“这杜家子身亡后口鼻黑血,甜里带辛辣之气,而此人手足痕迹显示其不过是寒冰诀下武尉境,我等以骠骑勇烈先公之名起誓,绝无妄言,还望城主速遣子弟前来查探。”   这句话说出,再加上誓言,满城都仿佛炸了窝一样,宋明远咬着牙看着杜月阳,狠狠的一挥手:“来人!”   城上城下如雷的回应。   宋明远大声的道:“封锁全场看管杜家子弟,另请赤水杨府,和我宋门子弟共同登台查探此事。”听到一片喊,一边的杨镇远喊道:“慢。”宋明远猛回头瞪着他问道:“是赤水杨公欲阻本城主办这惊天要案吗?”   杨镇远哪里还敢说其他,刚刚他就揪着心生怕杜月阳这厮心急之下,咬了自己,而看到杜月阳倒地,他的心才落了一半。   他连忙摇头:“城主,我虽然和杜月阳有些私交,但这等乱法无德的事情,我杨镇远如何还能为他说话?”   “那你何意?”宋明远问道,宋婉言已经走到了兄长身边,女孩明亮的双眼带着蔑视看着他,杨镇远心头慌乱,刚刚喊声慢不过是想拖延下,然后和宋明远一起下城,再图后计。可这昨日才让他吃瘪的宋婉言一来,老头心中彻底乱了分寸,焦急之下脱口而出:“这厮如此,已经证据确凿,还须多问,直接斩了以正国法才是!”   宋婉言听的心头一动,但她立即就微微转了头去,不动声色的藏下了疑惑,然后她看向了台上站在的邓海东,此刻邓海东正负手站在那里热情的招呼杜家一窝子:“一群王八蛋全老实点,看着你们家的龟公老朽,难道你们还嫌死的人不够,还要灭族才满意吗?”   这个气死人的贼秃呀!宋婉言扑哧一笑,而她身边的宋明远则一声冷笑:“杨公真是费心了。”说完一甩袖,向下走去,宋婉言赶紧跟上,宋明远也实在不想去问小妹了,那天伤心之后他至今没和小妹说话呢,于是兄妹一前一后,心虚的杨镇远也只能急急的跟着。   很快城主府的甲兵就冲了上来,邓海东对宋明远有什么不信任的?他干脆的挥了下手,子弟们如同列阵对敌一样,后列压阵,大队回转,转眼又回到了邓公身边,武尉旗下。这样的森严气息让那些有见识的闻人商贾们看的啧啧称奇,眼看杜家这幅模样,他们哪里还不聪明的赶紧去奉承邓家,已经有人走来对了邓公示好,猴爷面不改色的只是应付着,偶尔说一句:“还算还成些气候就是。”   猴爷现在依旧保持着一派大将风度,观他那神态,简直可比青史留名的谢公了。   据说当年突厥南下,国朝危难之际,关中谢门当年的族公谢安石就坐镇在赤水行营总领着天下武事,在听前方儿郎们已于九曲之北大破敌军之后,而这力挽狂澜延了国运的一代名帅只不过是把手里的羽扇轻摇了几下,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小儿辈破敌矣。”然后他就继续听那漳水河畔柳荫之下,有绝色歌姬,拨动焦尾琴弦轻唱因缘去了。   妾有红酥手,徒夸好颜色……身边铁甲寒光,远处天狼暗淡!   遥想先贤,这是何等的名师大将气度?   现在有武尉邓公看着台上这种变故,也是如此浑然不放心头似的,这种内敛的自负和骄傲尽显了邓家的实力,他这摸样只看的周边的商贾百姓和城内闻人们更是大口称赞,还生怕这邓公听不到似的,过去杜家养的几个更是焦急,于是在那里拼命呼天抢地,他们捶着桌子连连长吁短叹:“此乃将门气象,此乃将门气象也!此乃我洪城之福也!”   猴爷却依旧淡定,只是坐在那里笑看那猢狲儿正傲立台上,身边有佳人倾城。   而不多久后,洪城之外马蹄声凌乱,忽然就有数百骑穿着黑衣的精壮,陆陆续续的从树林中窜出,然后发了疯一样的向着邓家庄园方向而去,可在树林深处却还有人在轻笑,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手中刀枪紧握,头顶树枝切碎入林日光,打在领头的一个男人的蒙巾上,只看到那两只狼眼精芒闪耀,杀机隐现。 第二十七节 今日见真章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邓家庄园内的子弟们这个时候正在演武场上议论纷纷,吃完了午饭的他们现在正在闲聊,等会儿就将进行下午的斗气训练,今天三大教习和甲等子弟们都已经前去洪城,想必一定能夺取了兵马使回来的。连日来已经知道了族内的一切变化后,全族武者自上而下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但消息未曾确定之前,大家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确定的,正如总教习说的,在这世上想要得到什么,但在没到手之前都必须全力以赴。   武尉邓三个大字在烈阳下闪烁着金光,高台练场,被总教习逼迫着加固青石长围高大门楼,和前方被遮掩着的交错壕沟,新埋的陷阱一起掩着后方良田村舍,庄园内牛羊鸡犬儿童老叟,一派安详。   就在此刻,值勤的庄客忽然看到了路的尽头一群奔马向着这边而来,他连忙喊着中午一班负责管事的武尉长天叔,没有能捞到去洪城比试的邓长天是长海的胞弟,自己虽然也知道自己功夫和前面这些兄弟比起来,的确弱了一些,可是开了六窍走过赤柱的他还是有些郁闷。   他正坐在那里正在喝茶看谱,手边一坪棋子凌乱,武夫学棋养气可比练习烈虎诀要难多了,正和自己斗气着呢,听到动静他连忙闪身冲上城楼,此时马蹄声已经越来越响,远远的就好比一阵闷雷在天边向这边滚来,数百骑气势汹汹在这长路尽头对着庄园方向而来,黑衣蒙面,人马默不作声只看到有点点反光。   一看就知道不是本族子弟,长天惊出了一身冷汗,想的却是自家输了还是赢了?但心中光头的威武姿态飘过,邓长天一拍长围的城垛喊了起来:“是敌袭!吹号关门,子弟持械列阵!”   训练兵马可不是走走队列就可以的,这是乱世,杀人如麻,既然我们存了要半夜摸去杜家杀人放火的念头,就要防备着他家也这么干!光头曾经这么说过,所以现在子弟们常常会在他的驱使下,分着甲乙等对列,听着旗号做一些临战准备。   长天发出命令之后,身边庄客就毫不犹豫的回头对了演武场吹动了铁号,呜呜有声,三长一短,尖锐刺耳。演武场上的子弟们正在热热闹闹的喧哗着,近千的子弟和半数的武尉叔辈们忽然听到这警号,心中想着的是,妈的,又来了!   却还是不得不按着总教习规定的,哪怕半夜三更也给我爬出来听从指挥,准备待命。   于是就看到几乎一瞬间,上千子弟已经分三批,口令响着,在三武尉的带领下,分别是甲队上墙,乙队门后备战,丙队即向着祖庙下武库而去,流水般的队列分解,转眼清晰明确,而几名庄客已经从两根贴了门楼内侧的旗杆上呼啦一下滑落下去,随即配合着下面的人一起去关大门。   城门楼上两部绞盘也响起了口号,眼睁睁的看着吊桥就这样被拉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不过号音才落下而已!偷袭的骑兵却还离着庄园这面迎路而来的长墙大约二里!这个时候登上墙的甲队子弟也已经发现了居然真的是来人,顿时全鼓噪起来:“敌袭,敌袭!”这群乙等子弟最大的不过十八,最小只有十六而已,初生之犊最近被教训的浑身是力气满肚的火气,看到来人这人马,只感到兴奋没有恐惧。   门下乙队子弟们仰头看到了上面的动静,眼都绿了,几名武尉扑上去看了之后,几句对话商定之后,回头对了这些子弟们就喊:“杜家子输了,狗急跳墙来了,总教习他们马上回来,大家守好了家园,别让甲等子们笑话!”   “杀!”   后面丙队子弟们一人拿着几把刀枪,扛着肩膀上,轰轰轰的向着这里跑,带队的一挥手,乙队立即回头和他们错身而过,自去取弓箭,丙队则持着长矛站在了门后列阵,而两边阶梯上庄客外家子们流水一样的把他们带的武器送了上去!   而更有几名子弟牵了门楼下面的马直奔庄园后面,沿途呼喝:“杜家子来袭,精壮持械出动,妇孺归家!”祖庙台上的骠骑将鼓也轰轰轰的敲响了,瞬间整个庄园内哭喊喝斥声沸腾起来!   奔跑来的一群蒙面汉子冷笑着,正在发力向前,听到号角声时还不以为意,看到那门关上时,带队的人马不由的脸色微变,因为他看到的居然是吊桥!莫非这邓家现在庄园还在外落了壕沟吗?正奔跑着,想着冲杀前面再说,又听了鼓声响动,整个邓家庄园内哭喊声喧哗起来。   带队的人侧耳听到这些动静,终于放心了,这是假不了的,对方慌了,说明没底气,想想他们甲等子和大部分武尉都在城内,庄园内能有什么货色?马背上的杜子腾阴冷的看着前方,已经得到城内变故消息的他现在一心要把邓家血洗了,那贼秃在宋家和杨门伏击下,肯定是必死的命!   看谁笑到最后!他拔出了刀来回头喝道:“血洗邓门!”骑兵内的杜家子们高喊起来:“杀!”   在他身边驱马疾驰的杨门武校杨彦烈一声冷哼,手里那柄乌黑而两头有刃的戳枪一抖,微微拉了下马,杜家子们于是呼啸着冲了前方,他对了手下子弟暗打了一个手势,控制了马速跟上了,可这个时候他满耳马蹄声,没有觉到邓家那边的喧哗声不是被掩盖了,而是一片喧腾之后就彻底的没了声息!   同行的人悄悄到了落后了,杜家子眼红心急的自然不觉得,可是门楼上的邓长天却看到来人分了两拨,他皱起了眉头疑惑道:“难道还不是一路?”   “管他呢,来了就杀,人头提了城内去。”他身边几个武尉手笑道。   回顾子弟们,墙上门后,已经枪在手刀在腰,而乙队的弓箭阵也已经准备妥当,长天再看看身边这五个武尉,他笑道:“真亏了总教习,不过短短半月的安排训练,开始全族都当他是没事找事,今儿一遇到真章,我算是服了。”   他身边人接口笑道:“总教习可是你房的子弟啊,你家长海这不是跟了去吗?”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邓长天心中得意,但口中却喝斥道:“我等都是邓家子,对外作战还分哪房吗?你我等六个武尉一起,随时准备援助长墙上危急部分。”   “是!”听他沉脸吩咐,一群同辈也不能嬉笑了。   而这又是光头规定的,他说别和爷说你们谁是谁,爷傻分不清辈分大小,族内狗屁的人情世故别和我算,我只管如果有人来袭,谁值勤预警的谁就暂且负责总指挥!倒下了就由最近他的最高级别指挥前线,以此类推,直到教习或者族公抵达!因为人的脑袋只有一个,军队的脑袋也只能有一个!   另外光头还严令,限于现在子弟年幼,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援兵一组都必须是最强精锐,武尉手最少要保持在三个一组,一旦出手不仅仅要堵住缺口,还要能鼓舞起自己的士气,这道理说出来简单,敌人能局部占优,必定是他们的精锐,而这股人马被压制杀戮的话,自己人又站稳脚跟后当然会士气大振!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武尉邓家的子弟们越来越觉得,总教习果然是天授奇才,不然怎么傻了那么些年,一朝醒来说的就是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做的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一到如今这关键便让人觉得,无一不是精辟的准备呢? 第四卷 第一节 惊   这个时候横堵路上,长约五百米,高有五米的长墙上,每隔了十步一个火盆已经点燃了,面鼓也已经被搬到了邓长天的面前,邓长远看着来人越来越近,他冷冷一笑,振臂道:“听我口令,箭上弦!”   哗啦一下,所有持了长弓的子弟们都垂下手,把箭放上,墙上墙下动作划一。   杨门子们正在杜家人后面跟着,杨彦烈时不时看着墙上,心中忽然起了些不安,这长墙吊桥,骑兵如何打的过去?再侧耳听这庄园已经没有动静,他忽然想起来,这群长墙上的邓家子怎么如此快就站了那里的呢,难道是接到了消息,还是说突然之间做出的反应?   若是后者,恐怕比前者更可怕!便是这个时候,墙上已经可见面目的邓家子们忽然整齐划一的垂下手来,上了箭,他前面不知道死活的杜家子们还在大喊着冲锋,杨彦烈浑身冷汗的慌忙举起手:“减速,减速!”   呜!一支羽箭射出,仿佛是在试探射程,同时又飞出了几枝,但射程似乎还比箭标远些?杨彦烈在控制战马,队列乱了人喊马嘶之时,看到城墙上,有人在操起了棍子……他看的头皮发麻,这是新军控制不住紧张,把试程的箭标当成了攻击,而被接受惩罚的场面,这是军队!   什么区区武尉邓家俱是杂鱼,这分明是军队!靠了长墙壕沟,数百骑兵就想杀进去是做梦!他急的大喊:“全部停驻,全部停驻!”   前面的杜子腾也觉得不对头了,吊桥后面墙上站满了持弓的子弟,他仓皇拉住战马,几枝羽箭正落在他面前十步,可战马还在向前,这十步不过是转眼,他惊恐的玩命的拉扯战马,身后的杜家子们也是如此,于是一阵人仰马翻,才狼狈的停在了第一支标箭的射程之外。   可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的人忽然大笑起来,一声断喝,墙上子弟全拉开了弓,嗡嗡的一片响动,百枚利箭呼啸着向着这里而来,射程却远远超过了之前的箭标,最远的甚至对了杨彦烈的位置而来,从近五米的城墙抛射而来的羽箭速度虽然不快,但密集。   那百枝大部分是对准了先头的一群乱军,于是就看到杜家子们斗气闪耀起来,狼狈的躲避着,便是这样也有人中了,战马更是难免受伤,发狂的开始乱跳,马蹄乱踢,有的离群拖了主人向着来时路,沿途不知道又撞飞了几个,甚至有马匹傻了一样的向着邓家庄园方向而来。   墙上的邓家子怎么会客气,燃了火焰裹了斗气的乱箭而下,连人带马直接钉死在当场!   那贼秃!长天忍不住的笑,贼秃说过能有多少子弟射术百步穿杨?箭雨覆盖才是正理!而兵不厌诈,邓家的射程标箭一定要选的最弱的弓,射出去后便可以麻痹敌人,惹的他们以为安全的时候,来他一阵子,哇咔咔……总教习后面的话,他的长天叔不想再去回忆了,重要的是这前面,而却有奇效!   就算在这纷乱局面,长天还是不由自主的去看看身边的几名兄弟,他看他们脸色,心想他们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庆幸海东儿是在我邓家子弟吧,若不是他,严令种种,还催促了平三哥安排人手挖沟加墙,今日这来人跃马冲庄的话,而一旦那些敌方的高手突入之后分兵洗庄的话,就麻烦大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对方的人马里有些武尉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狼山脚下,一片人马出现了,绕着赤水过了风神渡的羽林精锐们停下了马来,一身文山铁甲的宋明厉勒了战马,横着手里的雁翎刀静静的听着回禀前方详情的骑兵回报后,他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奇的神色,开口道:“你说武尉邓家庄园如城,子弟号令森严?”   “是。”“带我去看,大队暂且休整。”   宋明厉随即驱马向前,身边几个护卫跟着一起,沿着这道山弯,从赤水平岗开始的高地势向下,来到了半山坡的树林边缘,下来马后站在石上看去,黑甲红披迎风,他盔沿下的一双眼神锐利,年轻英武的脸上渐渐的由不信到满意,他缓缓点头道:“果然有些骠骑遗风。”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山脚下的武尉邓家正在守城,攻方却是一群愚蠢的骑兵还分了两拨,前一波正下马鼓着斗气硬撼着箭矢,屡次欲要登门,可是总被几个仿佛同级的逼来,不得不赶紧闪避,可当他们组成一团时,邓家子弟们却总能组成几乎不相上下的实力团队,拦截在他们的前方。   眼看邓家根本无忧。   宋明厉不由一笑,低声吩咐道:“先卸甲,悄悄绕路带了我军令牌去见他家现在的掌事。免得我们兵马杀出,他们误以敌军来人,坏了好局,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吗?”言语中还是没有真正的就把武尉邓家的实力放了眼中,而事实也是如此,邓家儿郎也才练习真正的军中杀伐不久,怎么可能比得过禁军精锐,现在的将门之子呢?   他的手下领命随即收拾妥当了,就沿着山坡绕行,从庄园的侧后方,向着后门而去。   宋明厉还在那里看着,看到对方攻势越来越缓和,他心中一动忽然道:“再去个人,要武尉邓家出来打,我部即去接应,并告知他们详情。”   “是。”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宋明厉看到邓家忽然鼓噪起来,鼓声远远传来,号角惊天,随即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墙上弓箭压阵然后一队一队的年轻子弟们披着皮甲,举着长枪鱼贯而出了,转眼又是一队而出,又是一队,马队也出了,仿佛一声令下,前排长枪端平了直接向前开去,开到了开阔处后,弓兵在中,而最后面的马队涌出分在两边……   又一通鼓,一声整齐的大喝:“杀!”宋明厉看的血脉贲张,连连赞叹,一些将门子的高傲轻慢也全没了踪迹,因为这等行军或还青涩,却当真是精锐雏形,且当断则断,胆敢出阵!   他却不知道,听到说杜家杨门埋伏着要暗杀族公总教习一行,邓家子们已经红了眼,而他派出的人一说自己是宋门子弟,拿着羽林牌,既然是和城主还有婉言小姐亲近的,他们家二叔宋缺的儿郎,邓家子们还有什么废话,一心想的是千万不能在宋门面前丢了邓家的脸面!   于是越发的行动流畅,军阵森严而一往无前,这邓家子们忽然开关杀出,这异常让杜杨两家人都惊住了,心想你们放弃优势而来,莫非找死?杨彦烈拍马向前的时候,杜家子们胆气已经丧尽,于是他的模样醒目。   邓长天已经知道内情了,愤怒的指着他就骂道:“藏头露尾的杂鱼,就靠你们这数百人也想来找我骠骑后裔的麻烦?来日定要踏断赤水,灭了你这平岗的卑鄙匪校!!” 第二节 惶恐   杨彦烈大惊失色之余,怒的吼道:“找死!”一抖了双尖的戳枪,扑下马来对了邓长天就去,他带动下,转眼双方战成了一团,宋明厉已经在调拨人马,他站在那里看着,看到邓家子们就算面对那武校,也不避让,齐声喝着,大枪整齐的扎出,后面弓箭覆盖,两边的骑兵压阵,而前面的几名武尉居然和那杨门的武校一群打的半斤八两!   宋明厉越来越惊讶,这能打的过武校的武尉子弟,还叫什么武尉?看邓门的子弟们如狼似虎的模样,打的对方居然步步后退,他咋舌不已,莫非这世道变了吗,真是咄咄怪事!身后铁甲白羽涌出,几名宋门的武尉也在默默的看着,然后面面相觑,心中只是在骂,早知道武尉邓居然这么了得,我们还跑来干嘛?   这时城内却仿佛是尘埃落定了一样平静,一番检查后,几家名医都说这一定是拓跋丹,有人辩解时邓世平终于发话了,他冷笑着道:“那几个要战的杜家子看着,几个时辰之后不就知道了,不死就是一群名医和将门子弟们都看错了,我老朽给你家族公当众赔罪!”   邓海东听到族公这样说,已经知道了拓跋丹的一切详情后,他心中赞叹,这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看那杜家被守备调的兵马围着,杜月阳似乎还没有醒来,无影无踪,邓海东冷笑着接过了族公的话头,看着杜家的二爷说道:“莫非不敢?那你我比试一场,你不是个上武尉吗?看爷这个上武兵打的你成死鬼。”   说完当众浑身青芒斗气弥漫,上下双翼入炼,而背后斗气勃发,虽然他说自己不过是上武兵,可外人看了他分明已经就好像是虎啸天的上武校境界!   人群顿时炸窝了,武尉邓家的总教习居然是上武校!武尉邓沉寂九百年有余,自勇烈先公后,如今要再出武将,重得骠骑光荣了吗?   赤水杨府的杨镇远看的惊恐,连连后退了两步,大声问道:“邓家虎子,你,你是武校?”   “正是勇烈的儿郎。”邓海东嬉皮笑脸的看着他,眼神挑衅,不否认不承认。   而青虹一闪,他已经收了斗气,心中却在发笑,明明是真六窍而已,但身边的猴爷也正吃惊的看着他,因为猴爷刚刚分明看到这猢狲的火影中,已经隐隐有了烈虎形,在阳光下淡淡的一层!且是浑身青色上等火芒,怨不得别人以为他是上武校的虎啸天境界了!   而听到他自称是勇烈的儿郎,宋婉言不由大羞,但在人们注视下,只能努力镇静着,心中甜蜜羞涩和恼怒混杂,恨不得一脚把这身边的恶棍踢下台去,可惜老娘穿的裙子!   宋明远心中惊叹之余,咬着牙,就当没听到,宋泽则在心里破口大骂这厮,这厮……   杨镇远却哪里有功夫去在意这句话,他心中已经惊骇的无以复加,早知道这邓门虎子居然是上武校境界,给他十个胆子大概也不会来惹了,武校占地五百里有余,就在平岗洪城一带,若武尉邓家成了武校,杜家算什么?他杨门才是对手,可看看如今邓门气象!   这不是平白就先竖了大敌,让局势没有一丝一毫缓冲了吗,再想到自己人马正在绞杀邓门,自己现在势单力薄,若有消息传来的话,邓家子弟红了眼睛杀上来,加上这宋明远的人,恐怕自己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去看周边,只是想一定要把杜月阳这厮灭了口才行,还是自己先远遁回了赤水?于是彷徨的在那里盘算,进退踌躇。邓海东看他的那副模样,心中疑惑,而身边宋婉言轻轻拉了下他,走向了一边,他就跟了过去。   宋明远看到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小妹居然和那贼秃走到一边窃窃私语,人群里有好事的都起哄了,身为兄长的他只暗暗叫苦,这传出去被父亲知道了,自己不知道要受什么责骂,宋泽也在眼神乱转,猴爷则暗自欢喜,早些成了熟饭更好!   于是气氛越发诡异,明明是两门生死之战,但现在惶恐的却是杨镇远,而紧张的是城主,欢喜的是邓家子弟,倒霉的是杜家,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台下闻人商贾们看着这局面,也面色诡异,总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宋婉言低声和邓海东说了几句后,转身叫了宋泽来又说了几句就走了,女孩乖巧聪慧,心想若是杜月阳戳穿了这一幕,哥哥和邓家必定要下手的,那么杨镇远恼羞成怒起来,可是又不是邓门此刻对手的话,自己正是弱点,还不赶紧躲起来,虽然说杨门也许不会疯狂到连将门也不顾了,可是生死关头谁能知晓?   邓海东和宋泽这个时候心里却瞬间绷紧了,若宋婉言以为是真的,那么这杨镇远才是拓跋丹的主人?   宋泽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忽然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缓一缓为好,我们先回馆了,凡事就等那几个时辰吧,让城主直接把人带走看住,还怕他杜家跑了不成?”   他这是决定先只追究杜家,同时不逼的杨镇远彻底失控,说起来毕竟邓家虽然又被算计,但还是赢了上风。   宋泽听他这样说,缓缓点头,心想这厮果然拿得起放得下,再想到他居然是武校境了,于是好奇的问:“你真是武校了?”邓海东怎么能和将门子弟撒谎,拼命摆手:“真是火如荼也没到呢!上下双翼炼的上武兵啊。”   宋泽看看他,看他眼神真诚,不免奇怪,又压低了嗓子道:“若是真的这样,你当真忍得住?”邓海东微微一笑:“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你说呢泽叔?”   听他厚着脸皮学刚刚婉言叫自己泽叔,宋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却想这海东儿还真是难见的奇才,心中只是认定了他是武校了,又想他居然能忍耐的住,想到最后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不可负了我家小姐,不然老仆就是打不过你,也要和你玩命。”   听他这突然的一句邓海东还没反应过来,宋泽又抱怨道:“以后也要护着我家少爷,那天灌的他那副样子,累的老仆半条命要丢了!”邓海东嬉皮笑脸的点点头:“泽叔,我还记得你去我邓家时,叫我过海东兄呢,这辈分真是乱七八糟啊。”   宋泽被他损的脸色发青,大步走开拉住了自己的少爷,说了几句,而那杨镇远就一直竖着耳朵,调运了斗气预备着,对上邓海东的眼神,忽然看到邓海东居然对自己咧咧嘴,他一惊,邓海东却走了来拱手道:“还是拜托杨公吧,我邓家既然是杜门对头,暂且先回避回院了。”   那边宋明远已经开口了:“也好,来人,把杜家这几名子弟就在高台上看住。人马看着不得走脱一人!等待几个时辰后再做决定。”   将门的一群子弟们喝了一声,几个对一个,虎视眈眈的看着了杜家子,可怜这些杜家子此刻无不魂不附体的,斗气越是翻滚雄浑,心中越是担忧,也不去管周边动静,只想着若真是拓跋丹的话,这还怎么得了?临死之间的这群杜家子中,有人已经瘫了那里。 第三节 兵披细鳞   这边的邓家子们却已经回头就走,毫不停留。杨镇远看那“武校”虎子离开了自己身边,大大的缓了一口气,再看宋明远正对他拱手:“杨公在想什么呢?”杨镇远一惊,满口说道:“在看这杜家,唉。”   宋明远转头看了看那边,忽然道:“杨公,我且去盘问盘问邓家长青,再谈谈详细,这杜月阳那边,虽说和你有些私交,但我也要避嫌啊,莫如我将门出一人,陪你前去看看?”杨镇远一听,心头狂喜,但人老成精,他还是连连摆手:“城主,在下也要避嫌啊。”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姿态放低了。   越是如此越是有鬼。   宋明远现在只想赶紧跑到那贼秃身边去,这样才安全,只是一拂袖:“无妨。”转身就走,留下一名将门子弟,看着杨公一摆手:“杨公,请。”宋明远已经和宋泽走向了东边的邓家处了,杨镇远站在那里,拿捏了一番,心中数到了十之后,才一叹:“也罢,也罢。”举步向着西边走去,心中只想寻机灭口后,赶紧远遁!   心中乱了之后,他却又算计错了,若是被灭口了,邓家就算知道灭族,他还担忧露陷吗?再说回头还有宋家长房的伏兵等着,邓家转眼也是尸骨全无的下场,他何须跑?可是那邓家虎子的虎啸气息,和一门子弟的森严气息,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只想赶紧就走。   不提他去寻机灭口,宋明远走入东院的时候,看到小妹正在那里等他,还是一身青衣小帽的小厮打扮,他走过去讽道:“你衣服倒换的快,来的更快。”宋婉言俏脸一红,不服气的看着哥哥,回嘴道:“那你不也来了?”宋明远被她一句话堵住,正要喝斥。   光头已经开口了:“明远兄,我觉得不对头。”   “怎么?”宋明远问道,听他这么说宋明远也有些担心,莫非又有什么事情发现了踪迹,不知不觉已经对邓海东的能力再无怀疑,虽然有时候觉得这海东兄着实欺人太甚!   邓海东看着身边的族公,摆摆手,拉了他们进屋,宋婉言也好奇的看着他,邓海东沉声道:“若是杨门那红脸的老狗玩鬼的话,开头就算计着吃定了我邓家!据说这拓跋丹也是难求。”说到这里,他看着族公:“这么多算计,就为了一战而胜?就为了兵马使?”   “还为了赶我下台。”宋明远冷笑着道。   一边猴爷已经变色了,他看着邓海东:“莫非说,这次杜家就没来多少子弟,难道他们现在……”这推测一出,宋明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骇的看着邓海东:“是邓家危矣!”偏偏在这个时候,西边响起了一片哭号声,更让室内几个人面色发白,难道那杜月阳真的死了?   他杨镇远一去,杜月阳就死了?果真如此!脾气火爆的邓长远虎吼一声就要去玩命。   邓海东却一把拽倒了他,放眼整个邓家也唯独邓海东能如此冷静,因为他生来最亲近的已经全在身边,比起其他人对本族的挂心还是少了许多,邓长远还要说话,邓海东按住了他,沉声道:“若是真的,也该对着我们这帮邓门的精锐,失去了我们这群最精锐子弟,邓家才是一败涂地,根基全无。”   说到这里,他道:“所以假如真发生什么的话,就算我们现在心急如焚的杀回去也晚了!”   说完负手在那里沉思,长青一咬牙,正要说话,外边的宋家子弟已经在报,说杜月阳呕血欲亡,速请城主去看!   宋明远喝退了他,只是等邓海东。   邓海东思来想去,一回头看着宋明远:“明远兄,能不能借我些人手,和兵刃箭矢,若有火油更好?”宋明远看着他,宋婉言已经问了起来:“你准备怎么办?”   “族公族老在此坐镇,我带人回去,一条长路连接洪城和庄园,沿途有林三处可埋伏人马,我带子弟们结阵披甲缓缓而行,遇林则放火放箭!同时也是给庄园报信!”   “好!好!宋泽,调尽我宋家人马,我现在去开武库,海东兄你们立即跟我来,婉言你和邓公安坐。”说完之后,宋明远又对邓海东慨然道:“你放心,只要你们能用,我今日以官身作保,一切应有尽有。”   原来唐以武立国,这数百年来又是三分隐现,于是关中各城武库也藏了许多装备,日常修缮保养,所以这长安之外的第二大城的武库内,有着足够一旅五千精锐的武器装备。   明白了这个关键,邓海东心头狂喜,他本就想能借些弓箭刀具就好,没想到却居然有这些好东西,于是连番催促起来,宋泽连连答应着,他看到少爷也能如此勇决,心中喜悦,就又问了一句:“那赤水的……”   邓海东一声长笑,直截了当的道:“让他走,现在无凭无据,何况最要紧的是我邓家基业,若真是他搞鬼,我看他还能活几天!”   看他如同帅台点将,遇事不慌,宋婉言心中欣喜,也赶紧催促宋泽快去。   而正伏在杜月阳身前的杨镇远,还在等了宋明远来,刚刚寻机将一类毒丸放了杜月阳的口中,灭了口的杨镇远却根本不知道,这机会并非他争取的,而是他人给的!   突然的,他就听到外边喧哗声,他看看室内悲号惊惶的杜家子弟们,他赶紧闪身出去,出门看到东边武尉邓家子弟忽然涌出,然后就轰隆隆的开拔向了城主府边,站在那内武库处居然准备穿甲持戈!而他们前方居然是一身官服的宋明远正和守备使在说着什么,另外,宋家将门的子弟除了看管杜家的,也在向着那里聚集。   看着这一幕,杨镇远瞬间绷紧了神经!但谁朝他看了一眼?   洪城守备岳泽等人却也瞠目结舌的看着,因为武库打开之后,他以为武尉邓家这些子弟也就选一些武兵皮甲,那些刀具而已,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邓海东一声令下,说的居然是:前甲队三十人持枪,中乙队五十人佩刀握盾,后丙队二十人拿弓!弓队皮铠,刀枪取细鳞!   随即他就看到武尉邓家子弟潮水一样的泄入武库,一阵刀枪撞击之声传来……   守备听的头皮发麻,看看邓海东那威猛的模样,此时又不便多话,可他在想,我大唐军制所定,卒穿棉甲,兵着皮铠,尉备细鳞,校用文山,将置明光!而你这群武尉家的武兵怎么吃得消用细鳞?   这后勤制度不仅仅因为国力因素,更因为平民士兵只能负担着棉甲的重量,武兵也只能穿了轻巧皮铠才能保持战力,以此类推,越是防御上佳的战甲越重,给你一个武兵穿上校官那重有数十斤的文山甲,压都压的你喘不过气了,还打什么仗?   就在这守备,和宋家子弟们都不解的时候,邓海东也已经入库,直取了最里面的镇库文山甲而去。   只有宋婉言站了一边在想,海东他不是妄为的人,但就算是她也有些担忧,这长驱骑马也要一个时辰的远路,沿途还可能要作战,邓家儿郎们吃得消吗? 第四节 割须弃袍   可他们哪里知道,邓家的这群疯狂子弟,每天来回奔跑训练的时候,那十来斤的沙袋重衣都在身上呢,这区区十斤上下的武尉细鳞锁甲又算的了什么?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四人已经开了真六窍,而同来的一批武尉的真正实力更不要提!   于是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转眼之间,这群武尉家的子弟们先出库的前两队已经一色的细鳞锁甲在身,肃立在了武库大门前!这群武尉家子弟现在的队列看上去更是如同一等一的精锐军旅,要知道他们穿的可是武尉铠!而天下军马,除了少数大帅的直属精锐之外,一般的部队哪里可能会用一色武尉组成一队?   人心翻滚惊疑不定时,武库内又响起的一声口令之下,咔嚓一声,六十细鳞刀枪兵的脚步声响动成一声,队列齐中整齐的向着左右分开,后面是弓兵直接跑入,随即闭合发出一片哗啦啦的铁衣甲声,就在这队列开合,呼吸之间而已,一切已经归于了平静,只有众目睽睽之下一座两侧枪兵,刀手掩护,弓兵其中的步兵战阵已经成型!   如此虎狼,只衬托的他们身边那群,被宋明远调来帮忙的宋家子弟们黯然失色,人们看来,这武尉邓家儿郎才仿佛是真正将门!   忽然又听到武库内,一片脚步声响起,人影闪现,是一身文山校甲的邓海东,顶着一具红羽战盔,手持了一把雁翎,在五名武尉的护卫下龙行虎步,走了出来,才出库就拔出钢刀,弃鞘于地,指着苍穹一声断喝:“杀!”   威风凛凛,是当世悍将气概!   “杀!”子弟们听到总教习令,爆发出呐喊,抢到队列前的邓长远狠狠的把手里掌的武尉旗向前有力的一倾,旗角啪一声抽的如鞭响,铁甲铿锵,便向着邓家庄园而去。   准备玩命的杨镇远揪心的看着,这邓家虎子果然已经是武校,他们已经知晓了!一直到邓家铁甲转向,心才一松弛,他忽然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透!虽然这老贼还不解为何邓家子们知道了内幕却不来杀了自己,可他反而越发的惊惧害怕。   而洪城百姓已经疯了一样的追逐着那虎狼,欢呼着喝彩着。   杨镇远悄悄的看看门前那些留看杜家的宋门和官兵也都在议论纷纷,他再也不敢犹豫,赶紧趁乱招呼身边人,悄悄的退回了西院内,转到了一个角落,劈手杀了几个沿途抓来下人,换了衣服,割了胡须就闪出了后门,消失了人群中,沿途低头急走,拉着马出了城,上马就向着赤水狂奔而去。   这是老贼已被骇破了心胆!   而此刻邓家庄园外的厮杀已经变成了屠杀,一面倒的屠杀!   在之前,武尉邓家的儿郎刚刚开出来的时候,杨彦烈是暴吼着第一个冲上前的,却被长天和另外两名武尉挡住,身后子弟们呐喊着整齐的长枪乱捅而去,打的信心百倍的杨彦烈也不得不避让三分,因为便是他的武校斗气也不可能在面对两名强势武尉时候,还照顾的到十来杆精锐武兵的锋利刺杀。   而他身后的数百匹战马围着这边,根本就无法绕过门前两边的深深壕沟,在掀了几个人几匹马,才发现隐蔽的很好的陷阱壕沟之后,杜杨两家的子弟只能避让后退,开始下马,试图结合杨彦烈这个武校当头,武尉组队,硬憾对方,他们也知道,一旦杀退了邓家这些武尉,邓家就等着灭族吧。   可是他们面前的邓氏武尉,却全是开了真六窍双翼炼的武尉。   烈虎诀历经九百余年,终于发挥出了它的真正威力,而上品武诀在过去那种只得皮毛的练法下,还让邓家保住了武尉这一阶的门第规模,可那时的邓家武尉和杜家武尉就水平相当了!   等到了现在的话,真武尉一出手,杜家这些家伙哪里够看的?   于是邓家庄园前,虽然喊杀震天。   但特别地形下的森严军阵前,大枪戳来戳去,身后弓箭乱飞,庄园内的精壮们登了城头上,他们就算不会斗气,也捡起鹅卵石劈头乱打,武尉邓家上下一心只打的杜杨两家不得不后退,同时精壮们还在流水一样的向前送递着箭矢补充。   到了第二次冲阵之后,杨彦烈已经气的快要吐血,他后退之后气喘吁吁的看着对面,眼神惊疑不定,对方的实力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可邓家的武尉则气定神闲的很,就这样横刀冷眼看着他。   看那小觑他的眼神,杨彦烈一咬牙再次把杨门金系斗气赤金诀运到他能力的极致,下武校的境界,又怒吼着扑了上去,此刻的他浑身有质的白光里透着一些暗银色,面膛紫涨,双头戳枪舞的水泼不进,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接战之前其实就已经是在防守!   长天看着他冷冷的一笑,一抖手腕,真六窍运转,钢刀闪出一片火蓝,身边两个兄弟也同时扑了上去,三名武尉的腰刀乱砍,这下杨彦烈又遮挡不住了,喊着叫着也只能再次狼狈后退。   而他身边一群杜家武尉,却已经被其余的邓门武尉连连击毙了好几名!早在他之前,就丧胆之下匆忙的后退了!   于是从宋明厉这个角度看去,整个邓家军阵依靠雄庄,利用地势,如果是邓庄是一个巨人的话,那么这支部队就是和巨人血脉相通的一只铁拳,收的住打的出,一击就是雷霆之力!就看到那些如狼似虎的邓家子弟们呐喊着,一枪一箭,打的对方步步后退。   战斗至今居然没有一人伤亡!   人群后面的杜子腾拄着刀,脸色惨白的看着前面的一切,他在开战时,被箭洗了一番后,还是勇气可嘉的在杨彦烈身边,勇敢的冲上去的。可是刚刚他冲上前去的时候,一名邓家武尉就扑了出来直接一刀砍下,他眼疾手快的挡住之后正要转臂顺势拉对方一个破膛,却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人直接就向后飞去,在半空他才惊骇的看到。   看到邓家那些武尉们手里钢刀乱舞,而腿如巨斧,一踢一踹之间,自己的兄弟或者叔辈们就人仰马翻,运气好的如自己,被踹的后退,运气不好的直接就当场被踢倒之后活活砍死!人落地时,他看到自己的叔父,族内二代的有数好手杜正勇,一刀劈向对方的时候,却被几杆长枪捅来,只能后撤。   但他还在后退,对方一人已经如风的一腿燃着蓝色双翼炼,直接从侧面打飞了他的刀,而另外一人一沉身,杜子腾就看到对方刀交左手,掠过叔父身边,换手刀,人两截,惨死当场!   再等落地的杜子腾艰难的爬起来时,面前的子弟们已经红着眼睛第二波冲去,可是上去之后,却又是一片血气消散,死伤大片!   三次冲击,三次惨败!   而对方杀一人进十步,如今已经几乎开出了城头防护之外,可杜子腾站在那里看着周围,哪里还有人敢再冲上去,前面那一向倨傲的杨彦烈,也呆呆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邓家的子弟们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们。   后面墙上,是他们的庄客发疯一样的在呐喊擂鼓喝彩! 第五节 是援军   拓跋丹之事已经泄露,而且还被抓了当场,祖父昏厥过去,这种噩耗下,他才不顾一切的喊动所有子弟提前杀向这里,因为他知道,拔了邓家庄园后,就能动了对方根基,后面的宋门子弟和杨门的其他高手再出手,那么武尉杜家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能不说他这样的决断令熟悉他的家族子弟们为之惊艳,可是当时那份惊艳现在变成了笑话,面前尸山血海,对方居然无一死伤!三武尉对一武校还能接受,可是武尉对战却全部大胜,这怎么可能?对方腿上何时练就的双翼炼?   “少爷,怎么办?”   杜子腾举起了刀,眼神看向了杨彦烈,杨彦烈的倨傲早已经荡然无存,回头来的时候,杜子腾看着他的眼神心也凉透了,这厮分明是害怕了!看着杨彦烈臂膀上两道深深血口,腿上衣服已经碎了一片,露出青紫,他的戳枪都已经有些弯了!   对面邓长天在喊:“再来啊,杂鱼!你狗屁的武校,爷单对单也打的你断筋爆卵!”一句话骂出之后,心中又在想,对敌的时候骂骂咧咧,说说器官,果然壮了斗气和军威!这些自然是私下被那忤逆子教导武技的时候骂过的,今日用了敌人头上,那个爽字了得!   看看杨彦烈虽然面色难看,却居然忍得住,邓长天想着要勾引住他们才好,于是豁出了半生自以为好的假正经名声,跳起脚来抖动钢刀,指着杨彦烈和杜子腾就喊:“干你们的娘亲!”   一句话骂出,看到对面的杨彦烈总算是激动了,那厮就好像被疯狗咬了臀一样,嚎叫了一声,斗气瞬间居然提到了似乎中武校境界的暗银透紫的光芒,浑身一抖使的是杨门的卸甲无回,浑身的衣服无风就飞散了大半,倒是保了一条短裤,杨彦烈手腕青筋暴起,戳枪闪出黑芒,随即一步跃前,对了邓长天就扑来,直指他的咽喉!   可是,呼啦一下,是五名邓家武尉并肩出刀,上下乱舞,身后间歇内,两列二十名武兵子弟大枪向前……   嗷!杨彦烈惨叫着一个后仰,连滚带爬的才逃过了一劫,还没站起来头上一片箭矢射下,他慌忙乱舞,杜子腾冲了上来帮他遮挡着,还险些被已经失心疯了一样的他戳了大腿,看着他们这幅模样,邓家上下发出一片哄笑声,遥遥的城头有缺德的庄客扬声喊着:“干你们的娘呢!”   但杨彦烈的怒气已经彻底的被刚刚的一幕给吓没了,他呆呆的看着前面,喃喃自语着:“这是武尉邓?”   “当然是武尉邓!”杜子腾怒道,心想你都丧胆了,可是你们难道一走了之吗?我杜家怎么办?这个时候他已经把一切怪到了给他们拓跋丹,怂恿他们斗邓家的杨门头上,全然忘记了其实若没有私心,又怎么会被对方利用,结果落到这个地步?   听他喊武尉邓,杨彦烈一巴掌抽去:“狗屁,你武尉杜家有这等手段?”真正的杨门好手都在树林内,在宋门面前准备争口气呢,这杨彦烈是下武校,平日在族内也不是很受到待见,哪里真正的办过什么大事,脾气一急,干脆就喝斥起了杜子腾,于是眼看这乌合之众居然就当场吵了起来。   邓长天和身边的兄弟面面相觑,心想这也算武校门?什么玩意嘛,心思激荡自信倍增之下,邓长天正要挥手,突然的远处马蹄声响起,地动山摇一般,从那远处的山窝内转出了一面宋字大旗,和铁甲白羽,直向着这边扑来,他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到对面的杜子腾跳了起来,找到救星一样的对着那边大喊:“是援军!是援军!杀了武尉邓,杀了武尉邓。”   然后指着这边对了手下鼓舞着:“宋门又有人来了,杀光他们!”搞的邓长天他们瞠目结舌,欲辩无言。   可这个时候,邓家庄园内的庄客们不知道,只看到宋家大旗,又看到杜子腾那群人兴奋了起来,下面子弟们却如同傻了,顿时慌乱了,鼓声也歇息了,因为从他们那高处看去,远方而来的那队骑兵气势就如开了天地一样,铁甲白羽不是禁军羽林吗?   一时间庄园内的庄客们都惊呆了,下面的杜子腾看到这一幕更兴奋:“杀啊!”   邓长天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群敌友不分的蠢材,忽然明白他们当然不能想到,这队羽林居然是帮着自己的,福至心灵之下,他暴吼一声:“稳步后退!”仿佛心有灵犀,一群武尉齐声喝住了身后子弟们不服气的叫骂,比如有些年轻子弟在喊:“真他娘的怪事,是帮我们的!”   乱纷纷之中,还好杜子腾那边没听到,邓家叔辈们低声道:“装的败了,后退勾住他们。”心中想着,铁骑冲到的话,他们这群没上马的家伙猝不及防之下,定然跑也跑不了的,于是就看到邓家军阵又开始回退庄园,这下面的举动让庄客们更惊惶,有些在城头开始乱跑。   城头上留下的羽林信使也不免头疼,难道自己一方还真的好心真办了坏事?   这个时候宋明厉驱了战马,手里舞着钢刀一声不吭,铁盔帽檐下的一双鹰眼死死的看着前面,嘴角却闪出了一道弧度,心中在想这群邓家子当真是将门后裔,居然知道装退,因为他看惯了军阵的,怎么可能看不出邓家军阵根本是退而不乱?   当然不会乱!   乙等子弟们虽然年轻,可是知晓这内情,看到铁骑来又怎么会惊惶?听到叔父这么吩咐,他们明白之后,笑的满地打滚的心都有!于是人人稳着脚步,慢慢后退,三排枪兵轮番向前交错着掩护叔父们,邓长天他们一群武尉就在一线,死死挡着精神抖擞起来的敌人精锐。   身后箭矢不断的射出,虽然杜杨两家几乎是进一步就倒一人,可是这劲头是突袭至今最为强烈的,不是真的玩了命,邓长天他们甚至都真的要被对方打散了!   “顶住!”邓长天看着一个兄弟脚步一歪,冲到边上一刀劈去,逼下了眼睛血红浑身白芒的杜子腾,身边风声响动,是一群子弟大枪捅了出来,为他掩护,同时又两名长字辈也一起出手,打歪了那一杆戳枪!   铁骑已近,大地在颤动,宋家的大旗烈烈飞舞,一声暴雷一样的喊杀声,就听到羽箭连珠,嗖嗖的一片,突然从分裂包抄的骑兵里射出,直接从后面把几个杜杨家的子弟们钉死在地上,杨彦烈惊的回头,只看到远处铁甲横过,有一名将领一刀劈去,砍翻了牵马的马桩!   他身边虎贲跟上,几番刀光之后,那一小队白羽就夺了他们所有的战马!杨彦烈惊的跳起来,挡住了邓长天的一刀,连忙后退进人群,回头高喊起来:“打错了,我们是杨家的,我们是杨家的!”   马蹄声如雷,滚滚而过,一队队羽林交错着,只是一声不吭对着他们射出箭矢,然后在远处回环,渐渐的一队队又聚集在了那杆大旗下的文山甲武校身后,整个马队成了一个半圆,包住了邓家山庄当面,骑兵们冷厉的看着这里,长枪如林,雁翎似雪。   他们面前,一地的尸体,就这么一次游射而已,猝不及防的杜杨两家,便损了数十人! 第六节 同仇敌忾之心   杨彦烈还在那里惊惶的大喊辩解,杜子腾则已经被刺激的张牙舞爪的在那里叫骂起来:“你们杨门宋门把我杜家当猪狗吗?想杀就杀?爷今儿给你们拼了!”说完居然回头一刀对着杨彦烈杀来,杨彦烈慌忙挡住骂道:“这是宋家的,关我杨门屁事?我家也死了子弟。”   在这不堪入目的狗咬狗时,那杆大旗下有人扬声喝道:“大唐天子亲军禁左羽林骑,鹰狼校宋明厉,奉左帅宋缺之令,南巡洪城剿杀匪帮!”   谁是匪帮?   庄园城头上,被这忽变的局面搞的失措的庄客之间,忽然有两名他们之前就觉得奇怪的陌生人,一下子掀开了衣服,露出胸口的鹰纹,抢到了鼓前,大喝道:“大唐羽林,如林之盛,为国羽翼,杀,杀,杀!”说完挥动手臂,敲起了两面战鼓,鼓点急促如暴风骤雨!   是帮我们的!是帮我们的!庄客们顿时为之欢声雷动:“杀啊!少爷们,杀啊!”“老爷杀啊!”胡乱喊了一气,下面的邓长天大笑着,一抖腰刀狠狠向前劈下:“我邓家儿郎,刺杀乱匪!杀!”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少年们端起了长枪,恶狠狠的看着世仇,立即在叔父们的带领下向着前方彻底崩溃的敌人压了上去,城头鼓点忽然变得缓慢,一声一声,子弟们心领神会的变了节奏,踩着鼓点,脚步重重,压着胸中热血澎湃,一步步向前杀去!   羽林上下看到这一幕,心中更赞,不愧将门后裔,才懂沙场节奏!   杨彦烈和杜子腾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身边子弟们乱窜,无头苍蝇一样,有些向着两边,很快被两波箭射倒在地,未曾死绝的在那里嚎哭哀求,语无伦次,而还有几个甚至慌的跳下了壕沟,更有的居然疯的向着外边跑去,羽林中立即有几匹快马冲出,嗖嗖的射出箭矢钉死当场。   而整个马队也呈半弧压制而来,把来去的路全部堵住,包围越来越小,看着这杀气阵势,杨彦烈惊恐之下,突然的一把抓住了杜子腾,丢了戳枪就拔出腿上的匕首,一刀刺了咽喉内!杜子腾不敢置信的一手死死扼住他的肩膀,一手捂住咽喉……   看到这一幕,周围杜家子弟们中有人嚎叫一声,举起家伙就对着杨彦烈砍杀而来,杨门的人一看立即也动了手,很快的两边在包围内居然杀成了一团,便是宋明厉也没见过这种怪事,他端着雁翎刀看着这一幕,忽然骂道:“就这样的一群猪狗,也妄想灭了骠骑后裔?”   说的时候饱含了同仇敌忾之心!   两边全停下了手,就看着里面在砍杀着,一个一个的倒下,眼见没有活路了,杜家子弟们爆发出的力量比自以为还有退路的杨门更盛,所以堂堂的赤水校门居然被杜家子弟一路压着打,死伤连连,唯独杨彦烈还能支撑着,连连下着杀手,这厮枉有一个好名字却异常的无品,口中居然还在大喊:“我们是赤水杨门,是误会,将军,是误会,我们杀杜家,我们来杀……”   看着这幕丑态,再看看面前一群人居然死的七零八落了,隔了这一片,邓长天看向了对面的宋明厉,宋明厉也在打量着他,看着邓长天的面貌,和身后子弟们那些幼稚的脸,宋明厉更为惊讶,这群子弟才多大,扫过战场,打到现在居然没死一个?   他身边几个宋门的武尉也再次相顾无言,一心觉得这次来简直是白费力气!   眼看杨门那可恶家伙还在鼓噪,拼命的杀着杜家的猪狗,浑身是血却没有一点勇烈的气概,只是丧心病狂的疯狗一样,宋明厉摇摇头,看到邓家那个带头的武尉对自己拱手,眼中有着感谢和请示的意思,他一咧嘴,做了个请的手势,心中想着,倒看看邓家现在怎么办!   “你们压阵,我们去杀了那厮。”   于是,宋明厉立即看到了,看到邓门的几个武尉,斗气燃的沸腾,如电一样的冲出,撞入人群,沿途腿影如风手肘裂石,打的人仰马翻,破浪一样直接对了那杨门的疯狗而去,五个人一涌而上腿脚乱闪,听到一声厉嚎,再等人影分开,那疯狗已经成了一团烂泥。   本就是杀戮场,纠结江湖武斗那种虚礼,有优势不用,还来什么单对单的才是蠢货!看着武尉邓家的好手们这样的杀伐勇烈,直来直去,宋明厉心中舒坦,更高看了邓家一眼,就听他长啸一声,雁翎一指:“别被骠骑门比了下去,我宋门子弟,上!”   这下将门也出手了,杜家杨门哀求或是挣扎还有什么用呢。   转眼庄园前就尸横遍野,再无一个站着的,邓长天和一群武尉走上前,去给宋明厉一行致谢,身后派出的子弟们,居然在那里一个个的翻着尸体,钢刀大枪捅了下去,半死不活的也彻底死透了。   看着邓长天,宋明厉笑道:“长天兄无需多礼,此次前来,正为了骠骑一门往日对我明远兄弟的照顾。”   他说话如此和蔼,让邓长天更是连连感谢不已,心中赞叹这宋家果真是一方豪族,哪个子弟也这般出色,突然想起了自己家族公他们,他慌忙要说话,宋明厉已经在吩咐了:“即刻整队,前往洪城,沿途放火……”   此刻,武尉邓家大旗已经行至了树林外不远处,弓兵人人搭了箭矢包了火油,一声令下火箭直接射入了密密麻麻的树林中,转眼就燃起了一片狼烟冲天。   更远处的一片树林内,宋门和杨门的观望哨,忽然看到了洪城方向的不远处,这道烟火,人人惊疑不定,这到底怎么了?邓家庄园那边去了很久也没消息,正在这个时候,他们北边又燃起了一阵烟火冲天。   遥遥相对的烟火,夹在这片树林两边,到这个时候,他们若还没有发现变故也就怪了,可偏偏他们选的这半途埋伏处,背后是一片突兀石壁,毫无退路可言!   “出林!”一声沉喝之后,再不犹豫,这群蒙面,手提了弓弩刀枪的人马立即涌出了树林,一出林,却听到长路那头有马蹄声如闷雷一样滚来,这群人惊的面面相觑,他们听的出这最少是千匹战马奔腾才有的动静,而长路的另外一头,却是脚步声沉重。   有人在大喊着:“我军有进无退,唯有死战!”“有进无退,死战死战!”回音雄浑激荡天地之间。   下一刻,一群才出林来站在路中的埋伏兵马,看到前面拐角处呼啦一下,潮水一样的冲出一了一列列的铁甲雄兵,拥着邓家大旗飘扬,一色武尉细鳞锁甲,看到他们之后立即响起口号,脚步停下,随即流水一样的阵势摆开,转眼就堵住了这片相对狭窄的路弯。   长枪放平,腰刀出鞘,弓箭上弦,当先大旗下闪出了一位着武校文山甲的魁梧汉子,持着锋利的雁翎,对着这边张开就骂道:“鼠辈受死!”正是贼秃。同时,轰一下,整个队列斗气瞬间弥漫,火系斗气蓝青之芒醒目,仿佛把他们身后的天空也燃烧了起来。 第七节 武校领   埋伏的人马中,宋家长房的子弟惊的喊起来:“武校领?”   他们有见识,看这些兵马装束,是一文山甲校带领一群细鳞锁甲尉,还是步行前来,又必定来自洪城,少说也跑了三里地,临敌一刻布阵还能这样如行云流水一样,流畅准确。可这分明就是将门也难得的上等精锐,军中俗称武校领的将帅亲卫配置!   他们听从了吩咐之后,知道是对付区区武尉门第而已,那还不是屠杀土鸡瓦狗手到擒来的小事情,可现在却见到的是自家被两头封堵了,先见的这队打着武尉旗的人马,居然还如此的强悍,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大惊失色?   而疾驰中的宋明厉,先看到远处先是狼烟,正赶到第一处树丛的他于是赶紧吩咐烧林,已经问清地势的宋明厉发现没有伏兵后,知道现在自己离那处最后的埋伏还有些距离,正焦急着,结果就看到远方斗气冲天!   这难道就是武尉邓家儿郎的更精锐吗?是!   宋明厉被那通红的半壁天空感染的心神激荡,如此的英雄门第,豪杰将种又岂能夭折鼠辈手中?鹰狼校顿时振臂大喝一声,于是惶恐中的伏兵就听到远方那头,雷声滚滚之中响起了又一片喊声:“奉令南巡,剿杀逆贼!大唐禁左羽林军,杀,杀,杀!”   密林之上的惊鸟久久盘旋,不敢落下,而两路兵马之间的可笑匪帮,甚至有人已经失手丢了刀枪。   听到那边响起的喊杀声,宋门的一位武尉子急促的低声对着邓海东道:“总教习,那是我家二爷宋缺的子弟,是我们的人。”   邓海东一听这句话,本就有些猜到来人立场的他心头大定,他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杂鱼们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管它杜家的阴谋还是杨门的毒计,全都在至阳的武力面前被打的落花流水,成为一场笑柄,而今敌人虽然有埋伏,甚至可能去了自家庄园,但必定也是铩羽而归,不然对面的人马如何会点燃狼烟?   于是不屑的冷冷一笑,指着前面骂道:“后有羽林,前有铁甲,我看你们怎么跑!”   邓长天狠狠的用力把武尉邓的大旗戳了地面,按着腰刀走到了邓海东的身边,几名武尉一起涌上,还有宋门的子弟也站到了前排,都在看着网中鱼一样的看着这群黑衣蒙面的敌人,发出一阵嘲笑声。   而站在路中间的人更为惊惶,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带头的一个人一咬牙,指着面前的武尉邓家人马,鼓着士气道:“只有杀过去,不然今天全要交代在这里了。”说完一扯面巾,冲了前面来,对着邓海东这边就喊:“宋家子弟全给我让开!”   邓海东就听到身边的宋家子弟们惊叫起了:“乙队正?”   “是我们长房族兵的乙队正,世仆宋正凯,是武校!”宋门子弟焦急的对着邓海东道,面色有些踌躇,若是外人也罢了,居然是长房的族兵队正,他们怎么好打?一时间宋门的子弟们都有些发愣,邓海东气的骂了起来:“去你娘的乙队正,这群鼠辈埋伏在这里要灭我武尉邓家,难道就没有要搞下明远兄的意思?让他个娘!大枪放平!”   “杀!”早就把邓海东敬畏若神明的甲等子弟们毫不犹豫的一声断喝,两队绕了前面,把一片片大枪直接放了出来,邓海东在人群里手一招,要过了两张弓,搭了箭在手,对着那边还在呼喊着要动摇这边军心的那名武校弯了弓,手里的步兵良弓的弓背被拉成了一个半圆,两张合一,弦角勾着那枚羽箭。   他一松手,就好比一团翻滚的岩浆里溅出的流火一样,那枚箭扯动了整个军阵的斗气,拽出了一道残尾,瞬间就射到了对方的面前,对方慌忙一闪身,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是猝不及防的一名同伙被这支足射了一百五十步之外还迅猛无比的利箭洞穿了肩膀!   而邓海东的话也激起了一群宋门三房的武尉子弟们的同仇敌忾之心,邓海东说的对,他们长房也是要搞三少爷的,和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这宋正凯本不过是个外房子弟,仗着长房的势被拉拢后整日欺压其他两房,本就可恶,而现在二老爷的羽林军也来了,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于是人人振臂已经喊起了好,有人甚至对了那边骂道:“死吧!”   骑兵更近了,这大地的微微震动和心里的恐惧,压的一群人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怒吼,扬起刀就扑了过来,羽箭也是迎面,可是却乱糟糟软弱无力,就算有些硬弩也没能在如此距离射穿斗气钉入细鳞!   转眼便被这边压制。   邓海东则毫不犹豫的闪身跃出,扬起手里青虹一片的雁翎挡开羽箭,就冲了上去,先护住身后这些武兵,他一动,邓长青长远一群武尉全呐喊着也冲了出来,宋门的所有武尉也是,于是对方就看到突然之间,对方军阵前的枪兵消失了而漫天的箭矢射来,同时,对面一位武校,带着二十名之多的武尉杀来!   那武校浑身青色,手里雁翎璀璨,分明还是一等境界的上武校!本有决死之心的宋正凯不由迟缓了脚步。   这个时候一阵武兵鼓舞着斗气射出的箭矢劈头盖脸,而这群如狼似虎的人马涌出,并且令他瞠目结舌的是,对方武校带头,身边居然四名武尉配合着,一起专心的杀向了自己!宋正凯大惊失色。而对面的邓海东,文山甲呈青,头上红羽飘动如火,一声虎吼,雁翎当头就砍!   身边上下翻飞着蓝色光芒,四把腰刀横扫而来,瞬间就封堵了前方所有的路。   羽林军一阵疾驰,已经听到前方砍杀声,宋明厉抖着战刀一马当先,心急如焚的率先跃出弯口,就看到前方这段长路的那头,漫天斗气中,对阵的一名文山校挥舞着雁翎,步步在前,身边武尉环绕枪阵跟上,打的那二百多乱兵步步后退。   文山武校,武尉邓大旗?那莫非是骠骑虎子?   宋明厉睁大了眼睛,身下战马不停,而后面大队人马涌出,长天已经高喊起来:“总教习!我们来了,是我们自己人!”身边几个邓家的武尉也大喊起来:“我们来帮你们了!”   “当真就是邓家虎子?”   “正是我家总教习。”邓长天骄傲的喊道,如雷的马蹄声中他声音高亢,神情兴奋,手里的大枪已经抖出了一大片的幽蓝枪花!   宋明厉放声大笑起来:“名不虚传,好!!”雁翎斩下,轰隆隆的,单列的骑兵从他们两边向前延伸而去,同时开始减速,慢慢的一列列的布满了弯道后,这片谷地的另外一头,相距对方那群鸡飞狗跳之徒还有数百米,留着足够冲马的余地。   狭小的区域,一个简单指令之下,就完成了最有效的,对局面的控制,不愧是禁左羽林,国朝精锐。 第八节 悍   看到羽林压住了阵脚了,邓海东心中一动,轰的一脚踢翻了一个武尉,横出一刀,磕开了心慌意乱的宋正凯的攻击,就招呼了一声直接向后退去,而就刚刚这段短暂的厮杀,他带着长天长青两位便完全压制住了那名武校。至于其余的邓家武尉动起手后,居然就打的对方的人马死伤遍地!   后面还有儿郎们的冷箭压制着,对方哪里能突破这片关口?   而在刚刚的厮杀时,只有到了并肩作战,面对同样的对手后,宋门的子弟们才发现邓家精锐的真正不凡,他们面对的敌人并非弱手,他们打上去往往要纠缠几招,可邓家的武尉上去,一刀就是一刀,一腿就是一腿,只要上去了只要他们出手了,对方不退就伤!   可就在邓海东他们后退的时候,有杀红了眼的对手呐喊着还在追杀,宋门的一位上武兵因为趁势进攻时太突前了,眼看要被对方追上,那宋正凯看的空挡已经侧身出刀了,看看宋门子弟就要惨死。正在退的邓海东不由发出了一声厉吼,脚下发力突然腾空而起,高举了雁翎就对了宋正凯扑去。   以为他退去的宋正凯浑身汗毛炸起,斗气乱舞,连忙转手来招架,邓海东一刀劈下,火红的斗气嵌入那片银光瞬间割裂开来,刃口崩开砸出一片火星,打的他臂膀一沉,他连忙再上了一手要去挡,可就在两把钢刀相交的时候,邓海东却忽然一脚踹出,燃着双翼炼的一腿狠狠踢到了他的胸口,看到宋明历吓的心慌意乱的宋正凯被打的浑身的斗气乱颤,脚下站不住向后退去,手里的钢刀上却随即传来了一股绞力,是邓海东转了手腕,用力一拉居然拉开了他的上防御,顺势又是一个回撩!   看到这一幕,宋明厉再喝一声:“好!”声音还没落,失去了先机的宋正凯已经被一刀劈中了肩头,没有铠甲防护的他身上彪出了一股鲜血,而那邓海东正杀的心头狂野,还管什么后退,还在乎什么现在他已经突入了其中,手里雁翎就再次斩下。   看着对方咬着牙还又挡住,勃然大怒的邓海东性子彻底发作了,再不管不顾只是暴吼连连,单臂就这样狠狠的向前,只取他的中路重劈而下,砍的宋正凯根本来不及做其他动作,只有连连格挡,就看到宋正凯那将门武校身上的斗气仿佛在层层灭散一般,越来越黯。   而看到总教习如此,身边的邓家武尉们热血澎湃,也一起涌入,直接把他身边的人杀的散了开去。于是全场就看到那文山甲的邓家虎子一刀接着一刀,以他为首,杀的对方连连后退,就如同破浪而进。   “杀,杀,杀!”   邓海东嘶吼着,手里雁翎和对方的钢刀相撞,发出连窜的,密集的金声一片,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杀透了对方的阵势,堂而皇之的就这样把宋正凯这堂堂的将门武校杀的退了十数步远!   而周边人人避让,已经被他的气势压的魂飞魄散,就算羽林不曾来,那些邓家武尉不曾威压他们,他们恐怕也不敢有一些寻衅的意思,只是呆呆的看着,浑身斗气沸腾状若疯虎的邓海东一刀重似一刀,一往无前!   “死吧!”又是一声断喝。   哐的一声,宋正凯只觉得手里的钢刀一轻,手腕不由自主的向着外边荡去,胸口一凉!在鹰狼羽林上下看来,是邓家虎子居然连连劈砍,直接斩断了对方的兵刃,雁翎顺势劈下,还险些给对方破膛。   胆气尽丧的宋正凯兵刃一断,面临死境之时终于红了眼睛,直接丢了半截钢刀砸来,随即并起了手指,臂膀伸的笔直的,就要来戳邓海东的咽喉,此刻他武校斗气仿佛已经全部凝聚在了右手一般,暗银闪耀璀璨!   远处的宋明厉看的心头一惊,但就这个时候,邓海东忽然侧身偏头,在闪过那把断刀的同时,左腿已经高高抽出,根本就不在意对方的进攻,浑身斗气更盛,青色巨斧威猛的伐出,一个高鞭打的正是敌人的左侧空挡!   腿长而臂短,所以看上去反而是邓海东这一腿后发先至!   正出手的宋正凯就感到左侧的炙热滚烫和风雷之声刺耳,而自己面前的对手却身体偏侧,巧妙的顺势已经躲开了自己准备垂死一击的中线,玩命却只能轻伤敌人,叫他如何还能继续打下去,才鼓起的勇气烟消云散,心慌意乱之下他只能匆匆的抬左手去挡,右臂又回收防御。可他刚刚才把斗气几乎全部倾注了右手,这左臂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对方那汇聚四海之力,上品青焰双翼的一击?   咔嚓一声,他疼的已经不由自主的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臂膀。   本担忧着的宋明厉看到随即的一幕后,猛的从马上站了起来,惊呼道:“封侯!”因为转瞬之间,他看到邓海东的刀便再挑起,侧腕反撩向对方低侧的头颅,逼的对方后仰之际,忽然一个箭步向前,刀交左手,一振臂那锋利雁翎就笔直的扎向了对方的咽喉,刀光如匹,一闪而没,锋尖已经从那宋正凯的后颈透出!   贼秃那凌厉一手,仿佛用的镇帅李继业的家传绝技,取名封侯,实为封喉,本是大枪术!   此刻,宋正凯右手握住了雁翎却再无一丝力气,浑身上下斗气全无,他眼凸框裂恐惧的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悍将,仿佛要在垂死之前,记住那个人的摸样。红羽铁盔下,邓海东面色冷厉,神情平静的看着他,只是轻轻的一转手腕,对方斗大的头颅就冲天而起。   脖腔内冒出一股鲜血,他不闪不避,再一刀劈下,直接把对方无头尸身劈成了两片,这辣手使出就算是宋明厉也看的咋舌。   等他再看。   那邓家虎子却已经持了刀回了身去看着身后,沉声喝道:“赤水杨门的给老子滚出来,丢了家伙,跪了路左!”人群惊惶,邓海东皱起了眉:“数三,不从者尽数格杀!”   “是,一!二!”邓长天按着刀,左臂举起。   在数到三之前,左侧已经有人跪下喊道:“我是杨门的,我是杨门的!”一人带动,很快的一群杨门的全部跑了出来,跪在了那里,有武尉邓家子弟已经去压着了。但中间还留下半数以上的站着,邓海东狞笑着道:“杜家的猪狗滚到右边跪下!”   这下无须数了,直接就跑出了一群,跪在那里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个杀神,邓海东满意的点点头走了过去,宋明厉还在想这厮会干吗,他却已经抡起手里雁翎就杀! 第九节 文山校   十数名杜家的子弟,也有武尉手,可是着胆气已经没了,丢了武器也没有想到说他还上来就杀,有人甚至做好了被打几下的准备,还克制着千万不能运斗气,这下倒霉催的,遇到这疯子,十来个没有斗气的肉身,怎么吃得消他的快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中间站着的宋门长房子弟们,失魂落魄的看着,看到这魔神浑身血腥味,按着雁翎向着他们走来,他们吓得喊叫了一声,向着两边就跑,邓海东却不管他们,走到了被几名长字辈的子弟们看着的一群赤水杨门的人马,他走到他们面前,以刀驻地开口道:“你,出来!”   被指着的那人吓的面色惨白,连连挥手,却被长海一脚踹了出来,邓海东踏着他的头,一刀捅了他的腿上,一转,那厮凄惨的叫了一声直接昏了。   邓海东大笑起来,转手带刀又将那货折磨醒然后道:“任你阴谋诡计,回去带个信给你们家的老杂鱼,就说我武尉邓说的,从此他家敢来洪城百里一步,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跪在一群杨门子弟都惊怕的连连点头,地上的那人却惊惧疼痛的已经不似人样。   宋明厉看的握紧了手里的刀,只在想,这才是好男儿,又想他下一步会如何?那边炸雷一样的喊出了一句:“全部砍了!”他一发话,邓家儿郎没一个犹豫的,心中快慰至极,痛快的把手里钢刀舞动,杨门的子弟们本以为或许饶了自己,可这一瞬,便是人头落地!   还有几个要挣扎的,又哪里挡的住邓家的虎狼,就在那里哭喊求饶着,却被两个对了一个,全部按了那里,直接就砍了脑袋,邓海东这才算杀够了本,他回头对了羽林这边喊道:“长天,快马去洪城取了马车请了医生来,给这厮治理一番,进城时看看那老狗还在,就速来报我,然后让他把这群家伙送去赤水。”   听到总教习吩咐,邓长天忙一拱手,又回头对了宋明厉道:“明厉校,长天先去,今日足谢盛情。”   宋明厉颔首,看看身边的自家子弟们,看向那武尉邓家的虎子,都是一脸佩服的神色,邓海东却已经大步走来了,宋明厉坐在马上看着他,两人终于真正对眼的时候,宋明厉本板着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喝道:“好汉子!兄弟们随我见过,这就是邓家虎子!”一举雁翎,横过胸前。   身边上千的羽林,前前后后,如浪翻滚,齐声喝道:“壮!”   看着路那头,羽林白羽之前,总教习头顶红翎飘动,那堂堂的天刀宋缺的长子,国朝禁左羽林军的鹰狼校,和上下儿郎居然都对总教习如此尊崇,只把武尉邓家的儿郎们看的热泪几乎夺目而出!邓长青痴痴的看着前面的一幕,对着身边的长远道:“若是老父能亲眼见到此景,该多好。”   “大哥,这等场面来日恐怕更多吧。”长远笑着道,仿佛不屑一顾,可是语声还是有些发颤。   宋明厉已经翻身下马,迎了上去,远远的不知道和那憨货说着什么,长青长远忽然看到宋明厉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那厮却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大笑,最终那片羽林也狂笑起来,长青和长远相顾无言,赶紧也走了过去,心里忽然泛起忧愁,想着千万不能让那畜生丢了家里脸面,于是脚步匆匆。   沿途路过宋门长房的一群人,孤零零的不过十数个,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们看也不看一眼就这样走过,走近了听到前面的邓海东正在说:“也不必等长天了,留几个人就是,明厉兄干脆再帮我邓家一把如何,现在就摸去了杜家庄园来个反屠才过瘾,我再请你一顿花酒。”   邓长青听到花酒两个字,差点没跳起来,这才明白,这厮居然是去用花酒引诱人家羽林帮他杀人?可就看到那也穿了一身文山甲的宋明厉居然在笑:“好,依你,两顿花酒!”身后羽林又是阵大笑,是羽林上下还答应了?!   这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头昏眼花腿一软,心中转而又去担忧,这洪城哪里来上千的陪酒女娘?难道还连夜去调吗,可我堂堂武尉邓家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被人笑死,他正无助着,却看到邓海东已经回头了:“这是我家长青和长远两位。这位是明远和婉言的二堂兄宋明厉,是好汉,不是他们那什么狗屁大堂兄。”   宋明厉哈哈一笑:“莫拿我和那厮比。”   “对,对,这不好比的。”   和他们见了礼之后,邓海东看既然说定了,他也不知道人家这官衔和在朝廷的地位,反正看的顺眼于是越发的开心,只在那里怂恿着:“走吧,走吧,今晚还要拼酒。”宋明厉连连点头,邓长青兄弟看人家鹰狼校当真是和这畜生对眼了,根本也不计较什么。   心中却是欢喜之余有些苦笑,现在急着去灭杜家,就为了晚上喝酒?我武尉邓一族在你这傻小子醒来之前,前几百年莫非是白过了不成?又觉得这么去想是对祖先不孝,赶紧站了那里反省。邓海东看这两个人神思飘忽,深觉丢人,于是吼了起来:“傻了吗?还不赶紧调拨子弟,立即向杜家开去!”   喊得两兄弟一抖,连忙转身就走,宋明厉却在那边纳闷了:“海东兄,长字辈可是你叔辈?”邓海东一愣,随即说道:“叔辈又如何,沙场上只分敌我,令行禁止,不问这些虚礼。”宋明厉听的赞不绝口,说这果然是骠骑遗风,将门传承,的确该如此等等。   长青和长远兄弟听了之后,两个人气的在心中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吞了血泪去做事,觉得自己离了那忤逆子远些也好。   远处,子弟在那里搜集人头,在那里打扫战场,宋明厉抬起头看看那群宋家长房子弟,冷笑了一声吩咐道:“全拿下。”身后铁甲涌出,包了上去一个个按住了捆了起来,就这个时候,宋明厉忽然一挥手,长青和长远猛回头,就看到又是一片人头滚滚,随即那没心没肺的两具文山甲就在那里放声大笑,一派豪气冲天,他们算明白了,这两人一见如故不是没道理的。   邓海东在那里赞:“干的痛快,你今日不杀他们,我还看不起你。”宋明厉在那里笑着道:“若论杀人我恐怕也不输了海东兄。”   “这样才好,不然谁和你拼酒。来日真有那天,我们再一起去拼命!”   两人说着又是阵大笑,邓海东接过了一个羽林让来的战马,他翻身上了马,看到远处自己的子弟们已经轰轰烈烈的向着远处跑去,宋明厉看看,更是惊叹:“细鳞在身,海东兄如何训练出这样的强兵的?”   “每日穿重沙衣奔跑十二里路,游水半里。”   “……十二里路?你,你武尉邓家如此练兵?”   邓海东诧异的看着他:“这些算什么,不过是基础而已。”周围的宋门武儿郎们有心说这家伙吹牛,可是看看远处邓家的这些子弟们脚步轻松,队列严整,军阵跑动后踏出来的烟尘凝而不散,疑惑终于变成了惊叹,宋明厉就好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邓海东,呐呐了半天才问:“你可知道我宋家练兵也不如你,我禁军练兵恐怕也……” 第十节 灭尽   其实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武尉家的,练就这样的强兵到底要干嘛?   邓海东一笑:“说小处,我武尉邓家九百年后,定要再回骠骑将门。说大处,这天下隐有不臣,骠骑后裔岂能不立志报效天子,为来日做些准备?”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有些话还是要说说的。   宋明厉听了沉默了半响,邓海东奇怪了:“你想什么?”宋明厉拍了拍他的肩头甲衬处,一声长叹:“苍天有眼,能让我来一次洪城,见到当世豪杰,英雄门第!海东兄,无需多说了,以后你但凡有事情,一言传来,我宋明厉一定帮你!”   “好,你若有事,一言传来,千里万里我邓海东也一定杀到。”   “走!”宋明厉心中快意,一抖战马缰绳,邓海东也是如此,两人并肩,两具文山甲在前,红翎白羽,身后铁骑滚滚,直扑洪城去,沿途长天来报,那老贼果然跑了,邓海东只是冷笑,随即绕城远去。   城头的守门官看的发傻,不多久却又看到一列武尉邓家的子弟们轰轰烈烈的跑过,正是之前杀气腾腾的冲出去的一群,城头上的官兵们相顾失声,这么快就回头,眼看好像是去杜家方向,莫非今天真要有一族来个全灭,这可是谁也没见过的场面,武尉邓家当真是一动就是雷霆万钧!   这个时候宋明远也已经在那里意气风发的下令着,军马已经彻底包围住了杜家城内的子弟们,猴爷却在院内团团的转,口里含糊不清的:“这厮,这厮。”   宋婉言看着他扑哧一笑,可她刚刚看到邓长天突然冲了进来的时候,却担忧的脸也白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没想到邓长天开口就说,羽林军到,是自己二堂兄宋明厉亲自带领,帮着邓家杀光了杜杨两家的攻庄子弟,连那杜子腾也当即杀了,而后贼秃居然一人就杀了长房的乙队正,武校宋正凯,又把杨门杜门的人全杀的光光。小女孩听的心潮澎湃,只想着披了文山校甲的恶人英姿,再去想自己那眼高于顶的二堂兄居然对那人另眼相看,心中喜悦的双眼闪闪,只是在那里偷着乐呢。   看邓公这样,她取笑道:“邓公,莫非你也想去看看?”   “如何不想,眼看这世仇就要在今日灭门,老朽却在这里眼巴巴的坐着?岂有此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宋婉言,宋婉言掩口一笑,轻轻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不多久有一群人拉了一些战马来了,宋明远跟着跑来,问了之后虎着脸不许宋婉言去。   “城主,城主,老朽保的住婉言的平安,给老朽几分薄面吧。”   猴爷这是纯不要脸了吧?宋明远哭笑不得,手指着那边道:“你的大仇已死了,邓公,那些事情让小儿辈去好了,再说这灭门的事情你如何好去,让子弟们去了,你还好一问三不知。”   没想到邓世平听到这句话,腰杆却直了,大声的道:“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去杀,我邓家子弟连那赤水杨府的人也杀了,难道他还敢和老夫废话,我家海东儿说了,他胆敢进洪城百里,来一个杀一个。”   宋明远被这亢奋老头逼的无奈,只能和他说透自己的心思,他道:“我二堂兄在,小妹如何能去,若是海东兄。”说到这里,想到那贼秃的可恶,于是直接就跳脚骂了起来:“那厮说话没轻没重的,胡言乱语让明厉知道了他和小妹!你现在急什么,好事还不是你背着我干的?”   邓公还在一边呢,怎么能这么说呀,宋婉言羞的乱在那里只晃着自己手边的桌子,急的跺脚:“什么好事嘛。”   宋明远一拂袖:“哼!被二叔知道了怎么办?你好歹等邓家到了武校门也不迟啊!二叔到时候发了火,把你我赶走,也坏了邓公一族的事情,到时候有你哭的。”这番话说出来,已经是掏了心窝了,邓世平想想还真是的,可怜兮兮的去看宋婉言,宋婉言已经喊了起来:“二叔要我走,我就死给他看!”   说完捂住脸,哭的稀里哗啦的回头向着屋内跑,但就算蒙着脸也记得贼秃的房间在哪里,钻了房间内就不出来了。   邓世平现在哪里还有脸再说什么,看看宋明远气呼呼的,他羞愧的连连拱手:“多谢城主成全他们,是老朽考虑不周。”   可宋明远既然难得的占了上风了还会给他面子?再一声冷哼,翻了下白眼,转身又去那边耀武扬威去了,心中却仿佛是三伏天吃了窖冰一样的舒畅,只留下猴爷一人在那里长吁短叹,走吧,总觉得不带婉言丫头去实在对不起人家,不走吧,自己又不甘心。   而站在外边的宋泽听到守城兵说的城外军马动向,远远的看到少爷走来的意气风发,记得刚刚邓门长天武尉来报后说的一切,再去看杜家庄园的方向,心中不由想起少爷曾经说的,一旦那人出手,必定杀伐果断,杜家就是灭族之祸!不想转眼成真,于是笑了起来迎上来道:“少爷果真懂他。”   正得意洋洋的宋明远脸色一变,咬着牙道:“那贼秃不如此还叫什么贼秃?”把宋泽说的一愣,知道少爷一定还耿耿于怀那天好心却被放翻的倒霉事情,赶紧跟了上去憋着笑不再多嘴了。   而城外,杜门不远处。   羽林已经在减速,宋明厉身边的军官连番口令,几名骑兵冲了出去,杜家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了,这是游骑探路,同时大队人马在等待着后面的武尉邓家步卒,说起来,今日是杜邓两家的生死之战,邓家当然该是主力。   此刻,越是接近,邓海东越是心中痛快,曾经慨言说杀的武尉灭族校门低头的誓言犹然在耳,今日却已经做到了,杜家子弟里的拔尖者,要不现在就被看押着,要不就已经身首两分了,整个庄园内好手哪里还有多少,而羽林到了附近,这杜家居然还不知晓?   究竟是他们以为自家必胜呢,还是一向如此?这等土鸡瓦狗!   宋明厉冷眼看着前方,听回报说一切正常无人知晓,又听了说对方庄园的普通模式,和自己看过的邓家比较起来,这算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回顾着邓海东笑道:“海东兄,要我如何帮你,直说就是。”心中也在存了再考校下邓海东本事的意思。   邓海东哈哈一笑,对他来说这种小事实在太简单了,既然杜家主力已经全灭,其他的老弱哪里还有威胁,于是他扬起了马鞭随手比划着道:“十人一组散开,两侧包去堵住各门,中军留二百人足够,就直扑过去以羽林之名喝住对方,聚集直系子弟到他们家的演武场,我邓家子上去杀他们个干干净净就是。”   “好。”   宋明厉既然帮了当然要帮到底,他也已经得知了拓跋丹的事情,本来热血上头答应了邓海东后,还在盘算着回去用什么借口堵住父亲的责骂,现在心里完全是理直气壮的,听邓海东说的在理,随口就吩咐下去。   又等了不多久,后面的步卒已经列队轰轰的跑来了,一直到了面前,咔嚓一下整齐的站立了,虽然人人气喘吁吁的,可是那眼神那斗志却能让观者忘记他们的疲倦,就是羽林精锐看这样的儿郎们,也都心中暗自钦佩,要知道他们可是人人身披十斤细鳞锁甲,来回奔跑了近十几里地,还经历了一场厮杀的。   宋明厉心想,这群子弟居然还能这样保持着精气,眼看可以立即战斗?但邓海东心中有数,今天这下算是把这群王八蛋跑的伤了,不过今天没有其他训练,他们还吃得消。   于是他开口吩咐道:“休整一刻。”哗啦一下,一群子弟立即坐了下去,刀枪横下,坐在那里开始休息,又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邓海东圈住马在他们面前来回,口中叮嘱着道:“羽林包围堵截,杀戮由你们来,今日进了庄,凡是杜家直系三代之内的,无论老少妇孺,都需尽数杀尽,谁要是手软就是给家族留下后患,明白了吗?”   “是。”   存心炼就他们杀伐心肠的邓海东于是狠狠的一扬手:“藏了我家大旗,跟了羽林骑之后进庄立即动手。”身边宋明厉见他准备完毕,一声呼啸,率先驱马就杀了过去,那杆禁左军大旗飘扬着,铁甲白羽开出,等到邓家的子弟们开到山麓另侧,能直视对方庄园的时候,就看到羽林已经冲了进去,周边游骑散开,也正四面八方的散去。   随即就看着杜家上下鸡飞狗跳一片,但已成囊中之物,这数百年的世仇,今朝灭尽! 第十一节 兵马使   而当晚,明明大事已定,城主府内外却依旧灯火通明。   一身飞禽服的宋明远就端坐在大堂上,宋泽垂手身后,他面前几案上有一张锦盘,叠着一套暗红的衣服,正面领口下一片图案,绣着一只威猛的火麒麟,怒目圆睁张牙舞爪须发如针,这是大唐正武尉职官服。   堂下两边,坐着手按雁翎,一身文山甲的宋明厉,右首一只老猴正喜笑颜开。   而他的正面站着一个光头,正瞪着眼睛看着他,宋明远却只是提着衣服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还拿着一卷印有城主大印的职书,就是不看他一眼,还在那里反复看,仿佛要把这出自江南织造府的官服上,刺绣的针法研究个通透,邓海东看的来气,恼火万分,准备上去翻桌子了,但看到这厮要发作一样,猴爷就赶紧又咳嗽了一声吗,于是贼秃就是再恼火,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住。   坐在那里的宋明厉脸色平静,眼角却看到屏风后婉言的一片裙角,他于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堂下,邓海东见他居然也在嘲弄自己,顿时火更大,咬着牙瞪回去,心想你们再他娘的不吱声,明儿老子就上了你妹!   因为他真是累坏了,在下午杀人放火之后,斩尽了杜家直系,又要安排人检查漏网之鱼,等到忙完一切,已经是天暗了,再留下半数族兵和羽林,他满身是血的和宋明厉还要赶回城。结果正好是杜家那服丹的子弟发作身亡之际,但宋明远还没有下令,不知道哪个好事之徒在外边喊着,说杜家庄园已经被灭了。   于是残留的杜家子们玩了命了,上下大约七八十人鼓动起来,冲出来杀向对头的邓家院落。   宋明远连忙调集人手,猴爷领着几个族老热血翻涌上蹿下跳的,但杜家现在人手数目上不算吃亏,也有一些好手,又面临必死的局面,居然打的城主府的人马连连后退!幸亏杀神终于回头了,知道这一幕后,借口都不要再找,直接快马冲过门关,铁蹄踏碎长街。   上来就燃起“武校”斗气,和身边的宋明厉一起,挥舞了两把雁翎,顿时杀的城主府前血染青石,杜家子最后的力量就此被连根拔起!   随后城中兵马使也接到了宋明厉的命令,即刻看押杜家外房产业,等待明日将一切转交邓家手中,过户费就是钢刀,不服就死!这是宋明厉豁了面皮扛着南巡的大旗,公然帮他那一见如故的海东兄弟的家族壮大实力了,城内却居然欢声雷动!   等安排了这一切后,贼秃本就累的半死,甚至连两顿花酒的账都准备赖了,可惜宋明厉一步不离的跟着他,结果又听到宋明远这厮居然一本正经的派人来叫自己“速去见过府尊大人。”光头心想你这酒量不行的书生也敢调戏爷?于是气的拔了家伙就闯进来,结果却看到猴爷瞪着自己,要自己站好。   无可奈何之下,再看到宋明远身后屏风边露出一角紫裙,他只能忍了。   一站却是半天!   宋明远心中暗笑时候差不多了,再混下去可是自己要倒霉了,他咳嗽了一声开腔道:“今日公堂授职,不论私交。”先把大帽子扣出,生怕那厮发疯打了自己也是白搭,随即他沉身道:“堂下所站何人?”   邓海东气的发抖,翻了个白眼,语带讽刺的回答道:“回堂上大老爷,邓海东,男,籍贯大唐关中行省洪城武尉邓家……”   这句话说出来后,堂上堂下终于哄笑起来,屏风后的宋婉言也笑的喘息,这死贼秃,这番话怎么能这么回答,这样说的只有配军囚犯过堂的时候才会说的!这厮存心就是故意的!她偷偷从镂花雕空的屏风看去,果然自己兄长的肩膀在剧烈颤抖,侧看那张脸表情古怪,忍笑还是再忍痛?   堂下坐着的,是往常看到自己都难得一笑的明厉堂兄,居然也前俯后仰起来。   宋明远心中哀叹,算了算了,和这人还讲究什么,只能一拍惊堂木:“邓海东,有禁左羽林鹰狼校宋明厉作保,今日本城主便授予你大唐武尉正职,号洪城兵马使,可领二千洪城兵马,隶属城主府,此乃官服尉牌,小心收好!”   就在他说完要站起来,宋泽准备抬起锦盘递下来的时候,邓海东却开了口,这次开口神情却认真异常,他抬头问道:“城主,请问这兵源现有还是征召,其中步兵多少马军多少,两营名号是何,兵马又会驻扎何处,我兵马使一职所辖具体是何?以上还请明示!”   听的堂弟对着军旅之事书生意气,职责未曾当堂明确,本有些皱起眉头的宋明厉顿时眼中一亮,暗自赞许,他这个细微的神情变化,被宋婉言看到,看的心中更是欢喜,明厉堂兄是举族称赞的后起之秀,今日地位绝非靠父亲而来,他居然真的发自内心欣赏那贼秃呢!而邓海东一番问,连珠一样,却让正欢喜的站起来的猴爷赶紧一屁股坐下去,心中汗颜不已。   堂下堂上,顿时变了一种气氛,将门子弟们人人看着站在那里,披着文山甲浑身血腥味的邓海东,心想这邓家虎子的确是小姐所说的豪杰将种,不然怎么能有这样的见识?至于邓家子弟管他说的什么,自己懂不懂,反正都凸胸凹肚,做了解状。   宋明远诧异的看了看他,不由大笑起来:“告书全有,既然你问了,也罢。”说着他指着邓海东道:“二千兵马你自己征召,步卒马军不限,本城主近日可拨你最少一千良马!两营名号你自取了明日报来,兵马驻扎城外地方自选,常留三百人为城内巡查,一百人在堂下听用即可,所辖全城巡查治安一切事务!”   邓海东点点头,一抱拳道:“泽叔,现在就写吧。”   写什么?宋明厉愣住了,猴爷更惊,他要干什么,宋泽倒是信他提了笔等着,邓海东沉吟了一番后开口道:“二千兵分三营,五百为马军,号赤骑,营官邓长青副手自选。一千为步卒号陷阵,营官邓长远副手自选。末五百为预备营,预备营分二,一步卒三百五十队,一马兵一百五十队,营官领步卒者邓长海,副手领骑兵邓长天!”   堂下的邓长青,长远,长海和长天已经踏了出来:“是。”   “洪城以北五里地,赤水分流的漳水之畔,官道左侧为兵马使大营,骑营预备营则于右侧。”邓海东低声说着,心中在盘算着,现在却已经是在教导几个营官了,当成定下本军规章,他吩咐道:“优胜劣汰,无论步骑弱者入预备,再弱则归于族兵内……其具体考核条例参照本族甲乙等考核,其余军法如常。”   “是。”却是猴爷听的海东儿说的如此条理分明,分配有度,激动的喊了起来。   宋明厉听的他简单几句但其中妙处无穷,一番话值得回味,眼中顿时异彩连连,更是高兴自己没有白白来一次洪城,邓海东已经分配完了,他走到了宋泽面前,拿过那张纸看了看,点点头,又对了宋明远道:“城主,这等安排可好?”   “一切依你,你放心而为就是。”宋明远欢喜的笑道,今日海东兄在明厉堂兄面前尽显英才,这也是我宋明远识得人才,告知了二叔就好! 第十二节 内疚   “至于城中三百,就由步兵每日调二百带骑兵一百,从陷阵和赤骑两营选出,二日一调。”   “依你。”宋明远连连点头,却忽然问道:“陷阵和赤骑,这两营的旗号可合适?”他问的是宋明厉,因为今日抢先授予了邓海东兵马使职,是宋明厉先行出具校印担保的,这样上到了兵部备案业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听到他这么问,宋明厉连连摆手:“没有问题,海东兄当世英才,我听了他的安排都受益匪浅啊。”   邓海东哈哈一笑:“客气客气。”脸上却是得意洋洋,惹的宋明厉骂了起来:“你这厮也不谦虚一番?”   骂完了却自己也笑了起来,宋明厉看着邓海东又问道:“陷阵无前,赤骑踏血,的确是强军名号,你邓家儿郎当得起,不过是不是其中还有其他意思?”   邓海东无所谓的点点头,站了那里就道:“当然有。”说完指着北方他冷笑着道:“此次让杨镇远那老狗跑了,但他难道还能搬了窝不成?他杨门多年来包藏祸心,此次又暗给杜家拓跋丹,险些坏了我等大事,哼,明厉兄,你看吧,来日我定要率了赤骑陷阵,哼!”   堂上堂下听他这样公然的要灭一家校门,心中惊叹,但又想想他都已经派了人送了一大堆人头给杨门,还警告说再进百里,就见一个杀一个的这等狂言了,现在这些话又算什么呢,再说看他这副模样和今日战绩,想想他刚刚显的一番将才,谁不当这狂言便是他武尉邓家的誓言呢?   宋明远心中激赏,击节道:“好,依你!”宋明厉看看一向文雅的堂弟这副慷慨激昂,眼神古怪的又落到了邓海东的身上,知道十有八九是到了洪城受到这悍匪的感染吧,宋明远已经兴致勃发的喊了起来:“快快,备了酒菜来,今天要和我堂兄还有海东兄一醉,其余子弟们都有酒菜赏赐。”   明显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邓海东忙吩咐道:“关照子弟们今日不可饮酒,为羽林兄弟们戒备。”   邓家子弟们领命而去,沿途招呼着宋明厉手下的几个武尉一起,忙着和平三去调拨酒菜,无论如何要今天把羽林军服侍好了,这是来日的人脉,更是今日的良友,至于杜家一门早就已经被拖了出去,乱丢在了城外放火烧了,除了几个服用拓跋丹的,丢在敛房,由仵作在那里慢慢的研究,顺便写下症状准备上缴吏部兵部。   邓海东开心的收了那官服,心里得意着,旺财跟着他就捧着这些,只有宋明厉时不时的看看邓海东,邓海东厚着脸皮和他低声道:“今天是不是不太方便,我担心城内酒娘没那么多。”宋明厉咬牙切齿,这难得出来一次,几个月不见女人的,若不是你信口许诺,兄弟们能这么玩命?   于是把他扯了墙角就在那里不依不饶,低声吼着:“贼秃!你敢赖账!我是无所谓的,但我那些兄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邓海东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老子前世今生全是丘八,你这套蒙谁呢,明天你不是从娘们身上爬起来的我就入赘你家去!于是不急不躁的干脆站在那里开始卸甲,一边忙着一边还在说:“你看我身材怎么样,大爷,你喜欢不喜欢?”宋明厉一辈子没见过一个男人对自己自荐枕席,顿时被他堵的胸口发闷,邓海东已经回头招呼旺财了:“去,叫你长青叔爷快过来。”   使唤起旺财来,他把族内辈分算的清楚的很呢。   宋婉言坐在自己的小楼内,频频的只是看前面的热闹,前院就是兄长的住处,她能看到那道门内进了很多的人,光头和明厉堂兄却不见踪迹,心中纳闷着呢,两只小丫鬟已经被她派出去,就在那边墙头叠罗汉的近距离看着,看丫鬟的身手也知道将门的确不凡。   “海东少爷和明厉少爷怎么在那里互相扯衣服……”   “哪里哪里?”“哎呀,你反正看不到嘛,他们家的长青叔来了呢,咿,长青叔怎么冒出了斗气?”   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啊,邓长青愤恨的看着这忤逆侄儿,邓海东板着脸举着武牌看着他:“你赶紧去办,吩咐那些外房子们全城大搜,把所有酒娘全调集了来,送到羽林营去。”那厮身边的堂堂鹰狼校正拉着他:“海东兄,你何必呢……”邓海东直接一巴掌推了他,然后道:“留两个最好看的给他。”   宋明厉大羞,这怎么好意思,邓长青看的作呕拔脚就走,心中苦闷的他沿途揪住了二弟长远,又招了其他人来然后开始硬着头皮商议,不多久后,大街小巷里传遍了羽林招妓的消息,无数缠头卖笑的女子们花枝招展疯狂涌出,然后在龟公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着军营开去。   一向严正的邓长青只看的目瞪口呆,洪城怎么这么多娼妓?世风日下,我呸!却已经有几个粉头缠了上来,喊道:“唉哟,这不是长青爷吗,可想死奴家了。”邓长青面红耳赤的在那里挣扎:“我可不认识你们,放开,放开!”才挣扎开,却看到其中两个的确不错,想起那畜生的吩咐,忙又回头扯着了那两个道:“你们过来。”   族内一群甲等子弟们站在羽林校尉所住的一处区域外,对面就是羽林兵卒们的住处,他们沐浴阵阵香风之中看的也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见到长青叔也扯了两个美貌的女人一路招摇而来,楞的把刀枪都丢了地上,邓长青铁青着脸走到门口,但他进去了没能出来,数百羽林和宋门子弟们看到恩人来了,哪里能让他走吗,不带这么做人的,于是按着他就众乐乐一番,几坛子酒下了来于是长青一世英名就此付诸流水。   只有祸首邓海东安然坐在了那里,正和城主府上的老仆宋泽拼酒,宋明厉居然已经“不胜酒力”先告辞了,至于城主已经回房去了,这次不怪贼秃,是他以为先服了醒酒丹就可以报的了前仇,结果自寻死路,多了三碗便又瘫痪了。而宋泽看到少爷再次吃瘪,肝火上头于是绝对不放过邓海东。   邓海东不想和一个糟老头纠缠,可是族公他们全去为羽林和家内子弟忙了,这将门武尉级的宋泽缠着他,他若不翻脸又有什么办法遁走?只能硬着头皮去和舌头已经大了的宋泽喝酒,一阵晚风过庭院后,宋泽酒意上涌了,突然在那里拍着桌子喊着:“海东儿,你若是今天敢去羽林营就是对不起我家小姐!”   明显感觉到墙头有只小猫看着自己,邓海东听的魂飞魄散,他连忙顿下了酒碗喝道:“泽叔莫非辱我?婉言如此情深,我怎会相负,便是唐庭公主镇帅女儿,我邓海东也不会动心,何况那寻常街巷里的庸脂俗粉?”   “我错,我错。”宋泽大喜,继续灌酒。   邓海东心里却恨的咬牙,这老贼分明是在挤兑我,难道他听到了明厉兄和自己的安排?羞怒交加之后邓海东再不留情,抓起了酒就和他玩命,终于辛辛苦苦的把宋泽放倒了,可面前紫裙飘动,少女已经红着俏脸温柔而欣喜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柔声的劝着:“少喝点吧,来啊,让泽叔回房吧。”   然后款款坐下,等着下人收拾了碗碟,又上了一份佳肴后,女孩深深的看着眼睛发直的邓海东,低声的问道:“你所言当真?”   “什么?”   宋婉言微微转了头去,白玉一样的脸上燃起了一抹嫣红,口里轻轻的道:“我听你说,便是镇帅女儿国朝公主当面,你也绝不负我?”   邓海东咬着牙心虚的道:“当真!”对面的女孩明眸之中闪现了泪光,柔声在说:“便是海枯石烂,妾身也绝不负君。”说完之后,少女就端起了酒杯轻轻的道:“更祝君会上层楼,重振门第,来日位列凌烟之上,成我大唐一代中兴名将。”   已经觉得不胜酒力的贼秃看着对面的少女发自内心的喜悦,纵容难掩羞涩却神采飞扬,他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内疚,他端起了海碗,一口饮了砸在桌边,回手就狠狠的在自己的臂膀上拉出一道血痕,大声的道:“便是镇帅女儿国朝公主,我邓海东今生今世也绝不负你,绝不!”   听他誓言在耳,再看着这烈性男儿臂膀上鲜血横流,虎目中饱含了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宋婉言欣喜又心疼的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急的喊道:“你傻了吗你,你傻了吗?”   已经语带哭声,转眼抽泣起来,咬着牙扯了裙角给他包着,痴痴的看着满身酒气的他,宋婉言低头下去大起胆子轻轻的道:“我等你来……娶我。”两边的丫鬟看着这一幕,已经被感动的泪眼朦胧,而邓海东佳人在怀,清香萦绕,色心刚起却眼前一黑,滚了地上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坛底一粒三日醉的迷药还没有消散,厢房内宋明远却在梦里大笑不已,因为他面前的那厮已经被他使计灌倒了,从此看到他就低声下气避让而行! 第十三节 定洪城   而宋明厉一直到了天色大亮,睁开眼睛之后发现海东兄弟也没有来,那床上却横陈了两个卸了妆的女人,天光朦胧之下明明昨日灯下醉眼看的销魂,今日晨时却看的胆破,吓得他连滚带爬的翻身下了床,身手敏捷的穿了衣服,冲出门外。   外边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些邓家的年轻子弟们还在那里守着,虽然疲惫不堪,可是这些少年郎们却依旧站的笔直,肩上眉头已染了秋霜,宋明厉面色窘迫的虎吼起来:“来人,全部起来,让这些儿郎为我们值守,羞不羞人?”因为他知道邓家这些子弟可是昨日奔跑厮杀了良久的。   鹰狼校发令了,军号顿时吹响,各处一片鸡飞狗跳,立国至今多少年来,禁左羽林何曾这样狼狈过,隐约还听到有女人腻声挽留着,说着什么,大爷别走嘛,奴家还要嘛之类的风流话,沿着晨曦散开,逗的那些少年子弟们面红耳赤,有人影匆匆,长袖遮挡了脸一闪而过,看他的身手分明是武尉级的好手。   宋明厉一愣:“那不是长青吗?那贼秃睡哪个房的?”心中郁郁,一心在想踹了那厮房门,倒要看看他自己给自己留了什么好货色的。   结果听到说兵马使已经带了他家的子弟们去勘察营地了,宋明厉大为惭愧,再听说邓海东昨日就睡在城主府的别院,和自己堂弟宋明远抵足而眠的,宋明厉已经听的堵住了耳朵,又是顿吼,要将这些娘们尽数赶走,兵卒听了军令下来,于是纷纷辣手摧花。   一些女子胆大一些的叫了起来:“你弄疼了人家了。”更有彪悍的直接喊道:“长安子就如此无情吗?”   还有上等泼妇甚至揪住了昨夜的露水丈夫跳脚骂道:“拔了鸟就无情义的一群贼配军,老娘和你们拼了。”   宋明厉听的脸色发青,又不能下令当真杀人,好不容易等着女人们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的走了,他垂头丧气的看着周边的子弟们,面色惨白的道:“今日的事情说出去,主帅就会要了我们的命。赶紧吩咐兄弟们收拾好了,到城外驻扎去,快。”   于是人喊马嘶,羽林蜂拥而出,迎头看到一列快马驰骋而来,光头穿着暗红的兵马使服,神清气爽的仰着头喊道:“明厉兄,昨夜安好?”城头的守备军马已经哄笑起来,宋明厉恨不得给这厮一个透心凉,拉了他的马头走到一边低声道:“赶紧吩咐下去,不可将昨日的事情外传。”   “谁没事情说这些,不就是玩玩嘛。”邓海东不以为然,然后在那里显摆:“哎,我穿这衣服怎么样?有点样子没有?”   宋明厉瞪着他:“你给我去赶紧安置好了,千万不能外传,不然我就把你和我小妹的事情,告诉她父亲。”   “……”   “以后就别想我为你和小妹说好话。”宋明厉说着红了老脸赶紧走开,身后传来贼秃没心没肺的狂笑,邓海东在后边抹了眼泪高喊着:“你不帮我,我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你爹!”宋明厉魂飞魄散,那一身转战三千里的好功夫也差点没滚下马去,而周边的和城头的兵马听邓海东这么说,无不惊呆了。   心想,兵马使大人怪不得和城主如此好,鹰狼校和他也这样的铁,原来他认识天刀宋缺!   宋明远这个时候已经在调拨人手,帮着邓家清点城内各处杜家产业,一一过户当场做了手续,那子弟如狼似虎的破门而入,按着人头就按下手印,看到有往日为恶甚多的随即就抓出去丢了外边,不多久城内已经哭喊声一片,但看到邓家子弟并不是滥杀之辈,所以没有几个人对杜家子有几分同情之心。   有文人说:“所谓大治之前有大乱,以后洪城又归武尉邓一家所有,大家才是真的安康了。”周边无论真心假意人人附和。   而原先的杜家庄园内,那些庄客的手续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武尉邓家的子弟们在看着,连夜就杀去的平三坐在那里一样一样的清点各处,人头物资之类,很快的把能搬走的堆积满车,陆续先运回到城中,同时又调拨了人亲自押解了他们家的精壮,即刻前往洪城附近,按着邓世平早就打眼好了的地盘,今日开始建造新庄。   至于邓家庄园,天不亮就男女老少几乎倾巢而出,已经在那里忙碌起来了,这新庄完全是按着武校门的规模建筑的,至于财力物力,根本无需担心,两份武尉家的积蓄,以及年后就会拨下的武尉十一的国朝补贴,还有现在增加的全城的商事,更有即将开始的独霸洪城一线的海盐生意,日尽斗金!   而那些杜家的外房们本来就是历年依附过去的,跟错了主子只有认倒霉,根本没有什么伤心的,昨夜的一阵好杀,那些族内的老爷内房什么的,一夜就没了,他们还敢说什么吗?于是就仿佛一夕之间,洪城就热闹了起来,人流滚滚,城主府别院高坐的邓世平在那里迎接着络绎不绝的访客。   甚至有些直接带了身家契约前来,就要投靠依附,甘愿为邓家仆役的。   面对这些忙忙碌碌,邓海东却只管干自己的事情,今日他吩咐甲等子弟们休息,却带了邓长青一群到了城主府内,自己霸占了一个院落,抓了旺财,开始和大家说自己的建军构思。   说是兵马使,二千城主兵马,其实谁不知道这是宋明远对邓家的回报呢,而邓海东对自己家族的事情能不用尽全力吗,口中生花,思如泉涌一条条想法建议说出之后,长青兄弟一辈怎么可能比的上他的见识,听的到最后插不上嘴,只能在那里连连点头,叫的猫似的,连连喊妙。   等邓海东忙完一个段落,准备办事的时候,才想起了宋明厉的吩咐,于是又叫来了现在荣升邓家外总管的邓狗儿,邓狗儿看到傻爷恨不得磕头问安了,然后听到傻爷吩咐他,先去发放全城陪酒女子的缠头,同时要他带人警告威胁,绝对不可外传昨夜的羽林的事情,邓狗儿大早才从庄园赶来的,听的发傻,心想傻爷就是傻爷,请人嫖女人也一招呼就是上千人马,请的居然还是禁羽林军!   看他发愣,眼冒贼光,有些心理阴影的邓海东一支笔砸了过去,在他脸上落了一道黑痕,怒吼起来:“邓狗儿,办这件事情之前,再派人去平三那里,就说爷说的,先给老子集中人马,把军营建好,武力是我邓门立世之根本,他忙着建那四处漏风的庄园有屁用!”   邓狗儿连滚带爬的去了,邓海东招招手接过旺财递给他的笔,开始用线条勾勒起了自己设想的三座,扼守洪城以北的官道的军营,按着他的设计,这分明就是大军驻扎,对垒沙场的营盘,壕沟烽火岗哨暗位,陷阱处处。不过人人知道现在的敌人已经是赤水杨门,无不赞同他的做法。   毕竟那是武校门,而武尉邓家就算再厉害,也毕竟才是武尉家族! 第十四节 何以家为   办着的时候,邓海东又抬头吩咐长青兄弟,亲自到城主府门口去,安排人手向着全城精壮中征召士兵,要求条件从身高到体重,乃至入门测验,都早已经有族内的训练手段为度量,而不多久,听到说武尉邓家招兵了,顿时满城的动静更大了。再听到武尉邓家说,就算是杜家原来的外房子弟,也可以前来,既往不咎,这下全城无不再次赞誉,说邓家果然是骠骑气象,集体失忆了这邓家昨天才灭了杜氏满门的狠辣。   这些事情,邓海东也不会再去亲历亲为,等到日近中午,平三亲自赶来给他解释说:“总教习,建庄是老爷吩咐的。”   “如今我执武牌,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孰重孰轻,猴爷他糊涂了吗?不过区区一武尉杜家灭族,上面还用校门将府镇帅,这么早就忙着收拾地盘等死了?荒唐!立即给我调拨人手,即按图纸打造牢固营盘!”说完把图纸拍出去,大步走出门,要去找猴爷嚷嚷几嗓子。   出门就看到猴爷正满面通红的站在那里,身边几个族老也面露尴尬,宋婉言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怎么能和邓公这么说话?”   邓海东看着老人们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了,他难得的红了脸低声道:“我不知道他来了。”却听到猴爷在那里自责:“海东儿,是族公老了,你说的对,是我不对。”   “族公,族公,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我这个混人计较,我刚刚若知道你在,我肯定不敢说的。”   猴爷听的这句话,本来满心的自责,现在却渐渐有了点郁闷,你这猢狲的意思是,若知道我不在,肯定敢说了,于是又吹起了胡子:“老夫其实也是想着把杜家早些吞并了,然后全力运转海盐生意,同时全力支持你打造兵马,不过是和你想法有了冲突……”   宋婉言诧异的看着猴爷,她努力的憋着笑,女孩眼神妩媚而富有洞穿力,猴爷终于撑不下去了,他喊道:“什么叫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原来这世没有匈奴。   邓海东连忙摆摆手,却是决定了,以后对猴爷族老们一定要恭敬孝顺,自己来了这一世就是他们的孙辈,不可再忤逆无礼,于是他认认真真的道:“其实是说突厥未灭,何以家为,本是偶然听了的一句话,敌人未曾被消灭,大丈夫便不卸甲不归家,不灭贼寇誓不罢休。”   “果然豪言壮志。”宋明厉大步走来,笑着道:“我父说过,天下一日未定,他手中雁翎就一日无鞘!海东兄果然将种。”   “见过堂兄。”宋婉言看着他走来,心中紧张,连忙悄悄侧身了几步然后万福,随即就准备先走,女孩难免担忧万一被堂兄看出自己和贼秃的事情,说漏了嘴怎么得了?邓海东却一把拉住了她:“婉言,婉言,正好要和你们兄妹谈事情呢,来来。”   说完拉住石化了的宋婉言就进了屋,宋明厉苦笑着也举步走进去了,看到小妹脸色发白,他不忍心,干脆的道:“无需担忧,海东兄确是你的良配,哥哥一定尽力帮你们的。”宋婉言一惊,啊了一声,羞红了脸无助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却不解的看着她:“你叫什么,我不好吗?”   跟进来的猴爷眉开眼笑,宋缺之子居然这样说,岂不是好事成了大半?连声吩咐旺财去倒茶,然后一群老头笑眯眯的坐了一边。   宋婉言羞的头也抬不起来,坐在那里却眉梢带了喜色,心头石块终于掉了。   宋明厉问道:“海东兄,找我何事?”邓海东也不客气,他说道:“我这武尉家,就算有了兵马使的名义,还是没有什么办法弄到好的兵刃铠甲,至于明远兄说的千匹战马,我看他不通晓武事,也不指望是什么好马,所以想问问明厉兄,是不是可以帮兄弟一次。”   “你需要多少?”   “上等战马一千,铠甲二千,其中一千为细鳞,文山十五件,其余是优等皮甲,若能是乌鎚更好,良弓五百,制式雁翎三百,大枪五百,若能有安西陌刀更……”   周围人听他这么说,都已经听的傻了,宋明厉苦笑起来:“战马勉强能找五百给你而已,一千细鳞或许有办法。”这其他人再听宋明厉一板一眼的和他说自己能办到多少,熟悉自己这个堂哥高傲性格的宋婉言吃惊的捂住了嘴,他们不是初见吗?   莫非这贼秃和我宋家人见了就会投缘?于是俏丽又红了,在那里胡思乱想。   宋明厉还在说:“文山就难了,我不过是武校,我常备两件上好文山,海东兄自己用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件,皮甲好办,弓难!雁翎最多一百,枪最多一百,陌刀你是如何知道的?”说到这里,宋明厉眼神古怪的看着邓海东。   猴爷在一边暗想,不好!他也不知道啥是陌刀,但想来安西两个字,肯定是武侯那边的,可现在武侯后裔和关中的天子不对头啊。   邓海东反应却快:“也就听人说安西虎豹卒,我想招些长大的汉子为陷阵步卒,若训练得当未必输了镇帅的儿郎。”   宋明厉真不知道这厮到底是什么胆子和心胸,看邓海东却知道他真不是妄言的人,看上去就信心十足的样子,宋明厉头疼的看着自己从没见过的这等人物,他坐了那里摇头:“陌刀绝无办法,其他的我只能帮你弄到那么多,实在不能再多了,除非我父亲点头。”   “不可。”宋婉言焦急的喊道,然后又躲了邓海东身后,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胆怯的看着堂兄。   宋明厉看的她,好气又好笑的骂道:“不可什么,海东兄修书一封,说不定比我面子还大呢!哼。”有些话却不再说了,宋婉言一呆,而邓海东也傻眼了,他看的发笑,于是又丢了一句:“我父亲知道邓家虎儿,这次我南巡也是他的意思,不然你当我有资格调动千军羽林精锐?”   “他,他为什么帮我?”邓海东结结巴巴的问道,越是练的功力深厚,他越是能明白一位武将代表了什么样的实力,更何况还是这名垂天下的禁军大将,天子近臣!   “听说了邓家虎子的一些事情,又听说了赤水还有我家长房的动静,我父亲于是派我来此照顾一二,原因无他,一是感谢你救了明远兄妹,不让手足相残。二是想让我亲自来看看你的真本事,今次我是看到了,回去禀告了父亲,干脆也就说说你的要求吧,其实我说不如这样,海东兄,你先写封信给我父帅也好。”   邓海东登时苦了脸,自己的字怎么拿得出手?   猴爷不知道他忧愁什么,在一边已经喊了起来:“还不听人家鹰狼校的话?这可是人家一番好心。”邓海东咬了牙看着似笑非笑的宋明厉,他翻了下白眼:“明厉兄昨日……”   “你这厮。”宋明厉直接就扑了上来,不运斗气谁怕谁啊,邓海东当即还手,两条大汉于是就打成一团,翻翻滚滚的杀出了屋,在院落里顺便切磋起来,宋婉言和一群老头拉也不敢,喊又不听,只能在那里跺脚,可那两个疯子一样的家伙却在时不时的为对方的妙招喊好,双方只斗的难解难分,打的兴高采烈,杀的鼻青脸肿漫天烟尘。   正兴冲冲走来的宋明远站了门口,吓的站了那里不敢动弹,宋泽浑身冷汗的护在他面前,因为那两员悍将拳脚沉重,便是无意给他们碰到一分,少爷恐怕也要吐血当场,可怜早上他去叫少爷和那贼秃的时候,少爷就是睡在床下的,不知道是半夜被踹昏下去的,还是自己滚下去的,白天走路仔细看还有些不平! 第十五节 道别离   等到两个疯子好不容易终于住手了,吃完饭后,到了下午时分,邓海东和宋明厉一行来到了城外五里的营地时,营地的大概架构已经完成了,前面正对了北方的壕沟陷阱全布置妥当,就看到家里儿郎们挥舞着鞭子,在吆喝着精壮们搬运石块,建筑哨所外墙。   宋明厉亲眼见到这规模分明是在建筑一座小城,有些咋舌。   邓海东却在那里和他解释,随手又划下沙盘,点出洪城后,说洪城两边为邓族左右庄园,和此处大营为三角,包了洪城在内,同时堵住两边道路,再散出去三里于两边山头上建立瞭望,至此就算有人来袭也是早能知晓。而宋明厉却看出,这厮分明是要把洪城彻底纳入了囊中。   等他巩固了洪城一带后,军马突前北上,两日之内就可抵达赤水平岗,杨府的门前了。   宋明厉笑骂道:“你就不怕惹的杨府现在来打?”邓海东冷冷一笑,拍了拍身上的官服,诧异的问道:“某是堂堂兵马使,所辖是大唐官军,他赤水杨府失心疯了吧,想造反我就成全了他家。”   “武校门第可是人强马壮的,若说起在地方上的实际掌握能力,恐怕连将门也不如他。”   “但这方圆五百里内的洪城百里,是我邓家说了算,他不来也罢了,来的话我正好给那老头算算拓跋丹的账。”邓海东豪气冲天的一拍腰间佩着的雁翎,这把上等雁翎是抢的身边的宋明厉的。   宋明厉遇到这种没皮没脸的,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不过其实他心中对邓海东越发的欣赏,因为上午对打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地面上的拳脚功夫居然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招数,宋明厉又不好去问,心中只能归结为这是开国将门之后,自然会有些绝技的。   武尉邓家热火朝天,忙个不停,宋明远也在下午连连发布新政号令,准备来年开始,改造城内房屋道路,官府出资补贴寒门翻新房屋等等,惹的全城百姓齐声高喊青天,感谢城主和分担出资的邓家。   而宋明远这么兴奋,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郁闷。   因为一切居然是那贼秃中午饭桌上随口说的,什么城防,道路,卫生,市场……无一不是想人所为想的绝妙点子,却日后还能稳定增加洪城税赋,并取财于民用之于民,暗合那先贤周公瑜所著的知行合一的理论,在成全了他的施仁政的理想同时,还能成全了他出政绩的渴望!   如此大才,为何却又是那厮!   而贼秃说的时候还轻轻松松,可系统明确,那厮甚至还说这不过是戏言而已,你爱听不听,但怎么能不听,如此妙招怎么可以吹嘘为戏言?宋明远永世想不到,周围人也想不到贼秃思想真的只是抄袭了一些建城游戏,比如凯撒,文明,等等,也只是简单说个大概方向而已,这不是戏言又是什么?   宋明厉看着面前营盘旌旗,已经和身边的邓海东交谈了一个下午了,越是如此越发觉得此人是当世豪杰。他回想身边这厮的时不时冒出的惊采绝艳,自己那越来越不怕羞的小妹眼中的柔情如水,和明远堂弟遭受的那枉读诗书十载,不如贼秃一言的残酷打击,他自己也连连摇头,不知道身边这海东兄弟,到底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他又如何学到这些知道这些的?   莫非真有天授奇才,也或是骠骑将门当兴!   他沉默之时,邓海东看着面前一幕,突然控制不住热血沸腾,于是起身驱了马向前跑去,上了一道山坡,于漫天红霞之下,将胯下战马人立而起,他一拔雁翎高喊道:“我骠骑邓,威武!”   “我骠骑邓,威武!”满营子弟们山呼海啸一样的回应,惊动归鸟。   宋明厉和身后羽林亲卫,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皓腕掀开了车帘,宋婉言痴痴的看着前面这一幕,两只小猫挤在她身边,只看到这乱世之初漳水之畔,有伟岸男儿豪情满胸不可自抑,遂拔刀向天,声震四野八荒的雄姿。   可这时候的杨府却已经是一片闹腾,赤水杨门是当地豪族,且关中太平日久,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昨日晚上看到满车的人头回来后,就已经全族悲愤了,但偏偏杨公却在全力压制,族人不解之下有鼓舞再三,要私自南下报仇的,结果被长房的杨彦正带了人直接抓了回来,就打入了家牢。   一直到了今天下午,有客商来回,落脚在杨家外房子开的客栈,说出了洪城的变故后,杨门上下这才知道,昨日洪城彻底的变天了,武尉邓家联合羽林精锐,灭了杜氏!   自己家之所以伤亡惨重,那是因为武尉邓家也出了武校,还有一队军中号称武校领的精锐!据说那队子弟穿着细鳞也能来回奔跑数十里不疲,并连连厮杀所向无前。而他们之下的乙等子弟靠着山庄,在禁军出动之前,就已经打的自家和杜门的校尉精锐尸横遍野。   这些消息传出的时候,开始众人是不信的,可是随即杨门族老们却已经齐聚了一堂,很快就传来族令,严令就此不得去往洪城,因为他们的消息更灵通,得知宋明远居然已经给了那邓家的虎子兵马使一职,扩军两千,并且还是羽林鹰狼校担保的。   他们更隐隐得知,似乎这次是宋缺派了儿子前来的,鹰狼校叫宋明厉正是宋缺亲子!而那些同去的宋门长房的子弟,这次也被杀了个干净,这说到最后哪里还是杜邓之争了?   分明是将门内斗,杨府还有几个胆子还敢伸手去多嘴多问?   杨镇远被一众族老挤兑埋怨的已经无地自容,心中却也异常惶恐,忧愁之下不顾脸面,自己还亲自细说了当时看的邓家气象,有同去的子弟作证之后,那些还有些鼓噪着,说要去将门找支持,一定要扳回颜面的族老们也终于鸦雀无声了。   等到彻底压制了族人后,到了傍晚,却又有客商落住后,在酒肆里大说今天所见,说那边兵马使大营布置,和招兵,以及武尉邓家和羽林军关系如何铁,加上邓海东放出来的豪言等等,甚至连邓海东大早在城下要挟宋明厉,说他什么不帮他,他就告诉他爹宋缺去的混话也当了真传来。   听到这些后,杨门上下彻底偃旗息鼓。   族内渐渐开始有流言指着了杨镇远,说拓跋丹就是他给的,不然邓家虎子为何如此不顾一切,公然要找校门的麻烦?这样子的做派,完全就是气急败坏后失去理智才能做出的吗,他们却不知道,那贼秃不这样就不是贼秃了。   杨镇远和族老们坐了一天了,面前放着的是杨彦正根据客商所述,然后描绘出的洪城一带,现在的铁打营盘,铜铸壁垒的详情,看着这张杀气腾腾兵锋直指赤水平岗的沙图,杨镇远想到那厮浑身上品“武校”气,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儿郎们,再想自己从去了之后,却割须弃袍回头,而面对这武尉邓的公然宣言,却还无可奈何。   这一辈子脸皮,校门的面子今朝算是全丢了精光,羞怒之下险些吐血。   可不安的杨府上下,却连着五日没有见到任何动静,等他们心神安定一些的时候,到了第六日的清晨时分,杨府外边的子弟们却发了疯一样的狼狈回窜,然后急急忙忙来报,说一大队羽林骑打着宋家大旗,正向着自己门第而来,杨镇远给吓的魂飞魄散,不管怎么说,校门就算再强大,他也不敢公然得罪将门,何况是宋缺的亲子,天子的近臣?   他心想莫非说来,今日就来了?   急急忙忙的和一群族老们匆匆登上了平岗堡的外墙上,远远的看到有精气冲天,一队浩浩荡荡的羽林军正向着这里而来,沿着官道,渐渐的停在了他们家的沿途客栈门外,人喊马嘶着要加草料加水。杨镇远却惊骇的看到这队缓行的马军中突然又闪出了一面洪城兵马使的大旗,还有两面分旗围绕。   一面是赤骑,一面是陷阵。   距离那边三里外是平岗杨府,穿着一件文山的邓海东就这样站在这里,和宋明厉并肩说笑着,赤水杨府上下谁知道这是不是来杀人的呢,心中越发惶恐,堂堂校门上下都惊疑不定而大门紧锁。   邓海东却站在那里笑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明厉兄,我们就回去了。”   宋明厉鄙视的看着:“你这厮居然真送我送到敌家门口!”   “谁叫你是羽林,还是什么鹰狼校呢,有大旗不扯我才真傻了。我说明厉兄,要是现在那货出来的话,我上去就砍你帮不帮?”   “不帮。”   “那我走了,记得早点把我要的东西送来,但不可以次充好,再辜负了兄弟信任。”   宋明厉咬着牙,贼秃却已经在那里对了羽林上下一拱手:“感谢盛情,来日必有厚报!以后路过洪城一地,凡羽林兄弟便算我邓家的,兄弟我就先告辞了。”说的时候神情庄重,无人怀疑他的真心真意,宋明厉洒然一笑:“你说的,我羽林上下可是三万有余,不过也吃不穷你就是!”   “就怕遇到无情无义的长安双飞校啊。”   宋明厉被他损的面红耳赤,铿的一声就拔出了雁翎,他周边人马却是哄堂大笑,可怜鹰狼校羞刀难入鞘,在那里踌躇半响只能骂道:“贼秃,你这厮!”最终一摆手:“到了长安记得找我。”心中却泛起了一丝不舍,他看着这贼秃气概,便是利用自己也说在明处,做人处事光明磊落,如此男儿令人一见倾心,当真有别离之情翻涌难平。   而羽林上下早就把邓海东当成一代人杰,谁不佩服他的杀伐和武功,加上这厮脾性的确对丘八们的胃口,眼看他真的告辞了,上下千人都慌忙的一起回礼,城头缩着身的杨镇远,就看到那边铁甲白羽,如浪一样的翻滚着发出一声保重!   再看赤骑两百散了两列为翼护,其中正是一列武校领当头,人穿细鳞后面弓兵压阵调头南去,虽总数不到千人,却队列严整人马如龙,而这边羽林北上,两军号角相应,远远呼合着终于渐渐的消失在了天南地北处!   只留漫天烟尘久久不散,亲见这一幕的杨府上下俱面无人色,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十六节 族公遥想   邓海东沿途练军,沿着水源缓缓而行,百五十里慢腾腾的行了两天两夜,有明暗哨位昼有游骑防备,虽然千人却好比大军一样,浩浩荡荡散开,他自己也亲自下马伴着兵卒一起,穿了那厚实沉重的文山甲,哪怕走的汗如雨下,不曾偷懒一分一毫。   于是上下无不敬服。   而沿途遇到北上客商行人,看着这队人马行走秋毫无犯,都赞不绝口,这洪城强兵的名号,就仿佛一日之内便会传遍了赤水和九曲澜沧之间,渐渐也将会远播至长安乃至天下不提。   军马终于回了营地,翘首以盼的族公和宋明远都赶紧迎了上来,自从这厮那几日选定了人马后,就把武库的装备搬空了,然后让邓家上子披细鳞,自己穿了文山,让乙等子弟们穿皮甲,号称为羽林送行,便是宋婉言的眼泪也留不住他北上。   族公也不敢肯定这憨货会不会到了那赤水顺便撒泼一番,绑架了羽林一起把杨门顺手灭了,在族公和城内一众百姓想来,都觉得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免邓家会死伤惨重吧,因为那毕竟也是数百年武校豪门。   今天看到他们平安归来,猴爷顾忌着军法不敢冲阵,一直等他人模狗样的安置了兵卒后,这才冲进了大帐内,光头听了老人碎碎叨叨的话头,苦笑起来:“族公,你当我疯了不成,灭了杜家已经是明远兄和明厉兄担当了大关系了,而且杜家使用拓跋丹的证据确凿,可我凭什么现在就去找杨门的麻烦?”   “海东儿你不是烈性嘛。”   邓海东连连摇头:“为将不因怒而兴兵,家族复兴其路漫漫,不争一时,反正此次前去有羽林帮衬着,起码吓唬的他杨门不敢来找我们,争取了这段日子我好好练兵就是,族公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猴爷听的连连点头:“有你这番话,老夫是彻底放心了,海东儿啊,累了吧,要三叔公帮你……”   边上的宋明远到这个时候才插上嘴,他看着正在旺财帮助下卸甲的邓海东,开口道:“海东,为何不写封书信给了我二叔父?婉言为此也气坏了,你这厮啊,莫非是好面子?”   猴爷听到这关键也竖起了耳朵,邓海东一笑:“明远兄,你想岔了,我想凡事落了痕迹反而不好,明厉和我一见如故,他父亲能帮我邓门,是还的我救了你兄妹的一份人情,但后面的路还要我等自己走,没有实力就妄想依靠强者,反而让人看轻了,这不是我要面子,而是邓门的尊严。”   宋明远听了半响没说话,最终站起来一拱手:“你是将种,我不如你的气概心胸。”邓海东连忙走过来扶住了他:“明远兄,你今儿又喝酒的?胡言乱语什么,你我文武相济,一心搞好这片城池,分明各有所长嘛,比起行政文事,我不是也不如你?”   听他居然提一个酒字,宋明远一腔热忱立马烟消云散。   而猴爷在一边看的欣慰,心想海东儿如今不知不觉已经能和将门子弟如此结交,能得宋缺看重却不自傲,依旧记得邓门全族的前程,更是欣喜此生死也瞑目了,尤其是这猢狲那日被婉言丫头一骂之后,现在对自己越发的恭敬孝顺,再没有忤逆过一次,老头子在一边哆嗦着道:“你们好好干,明远,你和我家海东儿结交,老夫托大也当得你长辈。”   宋明远慌忙点头,一半真心,一半是怕点头晚了,边上那厮又来乱扯他的官服,斗大的拳头在眼前晃悠。   猴爷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只要你在洪城,我邓家除了培训儿郎和正常开支之外,所有积蓄和所得,你尽管支取,我已经关照了平三儿,只希望你们兄弟能好好相处,文武相济,来日成为大唐中兴的一对将相!到那个时候,青史上也能留下我邓世平一笔就好了。”说到开心,遥想自己百年之后牌位之前香火鼎盛,猴爷放声大笑起来。   宋明远颇为感动,知道在这里放手做事离了邓家的确不行,而一路来其实是邓家一直在帮自己,要说亏,只亏了一个早就自投罗网的小妹,他连连拱手:“多谢邓公,此恩明远至死不忘。”   邓海东已经受不了这番来回了,他拉过了还要说什么的宋明远问道:“婉言呢?”而宋明远觉得这厮口气就像已经和小妹成亲了一般,有些别扭,于是沉默的看着他,邓海东急了:“你什么意思?”   没等宋明远说话,帐外长青禀报了,进来后将最近的一番事务丢出来,要邓海东一一查看,公事第一,邓海东也只能坐下来,看最近选拔的人,和这次远行来回后,各队对自己队正的匿名评价等,一堆军马初建的杂事,必须他过手的足堆满了一张几案。   邓海东只能耐心的一一批复,猴爷和宋明远看看他忙碌,也不敢吱声悄悄走了,没想到才出来,还没到城,沿途遇到白马香车,一身白裙的宋婉言娇羞的坐在里面,问候了邓公后,看着哥哥第一句就是:“他回来了?”宋明远手臂毫无意义的舞动了一气之后,沉下脸道:“女儿家怎么能去军营?”   宋婉言俏脸一沉,刷的一下放了窗帘,撅起嘴赌气坐了里面,却记得贼秃和自己吼过,当真不敢前去了。   有游骑例行巡查,走到这里看了,赶紧去回报,正把手头的事情安置了一番,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的邓海东听到儿郎禀报后,他嘿嘿一笑,洋洋自得这样的女子对自己如此倾心,长青看不过眼了瞪了他一眼,这厮居然还拿捏了官腔:“赤骑营官还有什么不明的吗?”   然会就出去转身上了马,留下邓长青在后面暗笑这货死要面子。   有快马疾驰而来,背衬了旌旗营盘远山近水,沿途有游骑相遇都在大声问候,光头穿着一身青衫嬉皮笑脸的而来,终于看到了他,宋婉言憋着笑,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站到了车边草地上,仰起头来看着他,邓海东圈住了马嘿嘿一笑:“不气啦?”   自然说的是,前几天他安排带领了军马去赤水的事情,宋婉言已经听了邓公刚刚的吹嘘,哪里还会生气,倒是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能多嘴男儿的武事,听他问了,宋婉言摇摇头,少女扬起脸来看着他笑道:“我饿了呢。”邓海东翻身下马,吆喝了车夫道:“战马给你骑回府吧,我来驾车。”   宋婉言大惊失色:“你怎么能驾车?”邓海东已经跳上了车哈哈一笑:“人间百行,岂有贵贱之分,何况我为你驾车谁敢笑我?上来上来,我抱你啦。”吓的宋婉言连忙红着脸上了马车,这厮于是扬起鞭子转了马头,车夫拉着战马听兵马使大人说百行无贵贱之分,感动的半天没能爬上去。   邓海东却已经驾着马车远去了。 第十七节 街头事   邓海东却已经驾着马车远去了。   然后这厮居然就这样一路堂而皇之的进了城,他这光头哪个不知道,惹的从城门官开始到兵卒百姓,都呆呆的看着他,人群里那些媳妇大嫂却啧啧称赞,无不夸耀说兵马使会疼人,宋家小姐是好福气等等,坐在车内的宋婉言甜蜜又羞涩,两只小猫也觉得倍感光荣,更加肯定自己怂恿小姐看上海东少爷是明智的。   贼秃一直驾车到了兵马使后门,城主府外院的管家宋三看到了他,惊的连滚带爬:“海东少爷,不不,兵马使大人,您这是。”再看到小姐款款的下了马车,娇艳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动人神采,他都说不出话来了,就听到兵马使大人在那里催促着:“快去换衣服,我带你们去外边吃饭。”   然后小姐的两个贴身丫鬟兴奋的尖叫起来,小姐也高兴的满脸通红,冲进了门去。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光头已经拦在了他面前:“身上有钱吗。”宋三被他堵在墙角,就好像行走在荒郊野林中被狼扑了,又好比少年时候被宋家内房恶少敲诈一样,傻了。   又被打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一边掏钱一边苦笑着道:“海东少爷,全城饭庄你去了谁敢收钱?”   “胡说八道,就算是我家自己的产业,吃饭也要给钱。”这货一边主动掏着别人的衣袖腰囊,一边说的大义凛然,仿佛典型的人格分裂。宋三看他把自己早上小心翼翼贪的一些买菜铜板也搜去了,欲哭无泪,心想死贫道也死道友,于是放声招呼手下全出来。   所以远处有百姓就看到虎背熊腰的兵马使大人把城主府的下人们按在后门墙上挨个搜身,这诡异一幕看的人人咋舌,而不多久有翩翩公子带着两位青衣小厮步出,还让兵马使大人戴了一顶毡帽,四个人便扬长而去,沿途兵马使大人口袋叮当作响,身边的人笑个不停。   “哪里有你这样的。”宋婉言娇嗔的看着他,和情人步行在这内城的一段无人长街,踏着落叶迎了秋风,少女就算男装也妩媚绝世。   邓海东无所谓的一笑:“等回头我取了钱再送给他们就是。”“不要了,大官人,我回头给啦。”   “开什么玩笑,那不成了你请我吗?别废话,你喜欢吃什么?”说着这厮还体贴的回头问两只小猫:“你们呢?”   小昭和小貂激动的喊起来:“小姐吃什么我吃什么。”异口同声。   宋婉言咯咯的娇笑不停,白了身边人一眼:“内河边的浔阳楼,江鲤和明湖蒸蟹都是一绝,我们去那里吧。”说着,肚子有些饥饿,也不在他面前掩饰,就向前跑去,邓海东开心之极,在这古街上顽心也起,冲了上去扛起了尖叫起来的宋婉言当街发疯一样转起了圈,口中喊道:“跑的了吗?”   “放开。放开啊。”“没事,现在你是男人嘛。就是有人,人家看不出来的。”   而听到了这等兵马使驾车小姐安坐,长驱入城的荒唐事后,宋明远手脚发麻,心想当真就不避人言了吗,于是风风火火的杀到后门,却只看到一群下人在那里泪汪汪的,问了才知道是被那贼秃堵了门抢了钱,请小妹吃饭去了,宋明远一辈子没见过这种事情,气的又气势汹汹的去追。   转过街角,却正看的这段偏僻无人的街上,那可恶贼秃正抗着自己的妹妹在那里打转,小妹清脆开心的笑声,银铃一样的洒满了青石上,他愣了那里,身后的宋泽已经拉住了他,他回头看去,宋泽微笑着正看着前面,忠心耿耿的老仆那眼神如此慈祥,忽然他心头的怒气也有些消散了。   但还是不甘心的低声道:“这成何体统,这厮无礼小妹又娇憨,万一惹……”其实说的意思宋泽明白。   宋泽拉住他退了后面:“少爷,海东少爷断不是那等人,再说我家小姐又怎会不自重呢?”于是讲了那晚邓海东不负心之言,说的宋明远一声叹息:“罢了罢了,不问也罢。”这时前面却传来贼秃在说:“再疯,被你那假正经的哥哥看到了,又要骂你。”   然后自己小妹和两个丫鬟又是片笑声洒出,宋明远看看憋着笑的宋泽,一跺脚:“出了事情找你。”说完回头就要走,后面又来一句,还是贼秃在说:“还笑,对了,婉言,我看明儿我给你哥也找一个,免得看我们眼热。”宋明远哪里还有脸听下去,赶紧就走,看他样子好像还是他做了亏心事一般。   偏偏身边跟着的老仆居然说道:“其实海东少爷说的也在理。”   不理他们这边,邓海东已经和宋婉言并肩走出了这段后街,转角已经是热闹的主道,沿途小吃摊位,挤满了人群,窜街走巷的零商,赶着回家的菜农,民夫苦力,乃至市井青皮,热闹非凡。邓海东和宋婉言在人群里走着,一言不发的只是默默看着。   宋婉言一颗心全在身边人身上,都想着他好像皱起眉头,为了什么。   前面忽然一阵喧哗,有铜锣乱敲,原来是有杂耍的艺人在街头玩猴,邓海东看到宋婉言那好奇的模样,干脆拉过了她的手,走了过去,那猴儿在主人指使下跳跃显摆,时而穿了衣服装成前朝奸贼,时而披上纸甲成为一方镇帅,花样百出逗的周围的人们大笑不已。   邓海东看了会儿,丢了几个铜钱过去,拉过宋婉言和两个小丫头挤出了人群,此刻天色已经晚了,月下街头昏暗,一片前方不远处有临水楼阁,邓海东道:“走吧,生意这么好,怕去晚了没有客位了。”宋婉言被他在人潮里拉着手,另外一手又牵着两个丫鬟,心头欢喜,一路来只知道点头,没有半点主张。   就这时,却突然听到一片惊叫嘶喊,前面人好像乱了一样疯闪,迎面而来,邓海东一惊,连忙把她们护住,就听到前面在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邓海东皱起了眉头,这洪城才定,如何就又出这种事情,他连忙逆流向前走去,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们三个,随即就看到了前面一处房屋外躺着三个人,周边还有几个挽起袖子的在那里呼喝着:“敢惹我们邓家……”邓海东看过去却不认识他们。   而周围的人都不敢吱声,那几个短袖短发的男人骂骂咧咧之后,丢出一句:“早些把欠了的税赋给了,不然明天把你家女儿……”   “你是邓家何人?”“你又是何人?”   邓海东猛的掀开了自己戴着的毡帽,大步走去劈手就揪住了当头的人,光头虎目圆睁的看着他,直接单手居然把那人举了起来。看到他的模样,周围还不知道他是谁吗?都喊了起来:“兵马使大人!”他手上的那个人已经脸也青了,惊恐的看着他。   邓海东冷哼了一声把他重重丢了地上,皱起眉头看着四周,想起来这里是过去杜家的半城区,一些边角的平民百姓处,他于是低头问道:“他们欠了什么税赋?说给我听听?”这时候外边又是阵喊:“让开,让开。”邓海东看到是自己麾下,今日值守巡查城内的人马,看他们来的快,他脸色才缓和一些。 第十八节 不可纵   而这些子弟看到总教习在这里,都惊呆了,邓海东已经在发问:“到底什么事情?来,将他们这三个一人带出二百步远,问个清楚。”一声令下,十来个子弟立即上前按着他的命令去做,宋婉言只是站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其实心中对这番事情已经有了些感觉。   他则走到了前面扶起了半跪了那里,满头是血的一对夫妻那里,身边还有不过旺财年岁的男孩在那里恨恨的咬着牙,他低声去问:“莫怕,到底是什么事情。”   “兵马使大人,小人王氏本是青城人,舅父年老无后,于是五年前听了舅父的话,来此处落户洪城。”那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虽然样貌威武,但眼神和蔼的邓海东,只是开了口后还是有些忐忑,听他说道:“大人,小人这等平民百姓归于哪家武门实在身不由己,舅父这里自来归于杜家。”   邓海东摆摆手:“这如何怪你,要怪也怪我邓族没早灭了那群。”   说的自己觉得好笑,一咧嘴,那男人看他当真不计较,心情放松了很多,大为放松,于是壮了胆子道:“大人,小人继承了舅父手艺开了一家烧饼店,往日杜家也月月来收些钱,拿些饼小人不敢多嘴,再说人人如此,可现在杜家灭了,我等照旧给予所得就是。”   “你讲,便是对我邓门有不满也直说,我绝不会怪罪你。”   “大人,小人就胆大一句了,小人不懂为何转眼这缴纳却加倍了,一日辛苦不过赚三五十个铜板钱而已,这群人一来却说本月加收一倍,要缴纳十二个银钱,小人实在拿不出,于是这群人就……”   邓海东面色平静,回头制止了几个要上来告知他详情的族兵,他等有些哽咽的男人平息了激动的情绪再说,周边已经有人点燃了火把,光下这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憔悴,身体瘦弱,眉宇之间满是风霜辛苦,而他身边的妻子一脸菜色,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紧紧的搂住儿子,似乎还有一目失明。   他在想若是自己不能出身武尉邓家,只是平常百姓,不通晓斗气,忘记了武技,是不是也会这般辛劳而疲惫?   “大人,小人失礼了,小人不是不愿意给,只有几样不明,这群人明明过去是杜家的外房,为何转投了邓家却跋扈更甚,而小人也不明白,为何所收多少全是这等人一言而已。”   那女人看的丈夫声音越来越大,吓的悄悄拉了丈夫的衣服,惊恐的看着邓海东,因为邓海东已经皱起了眉头,就听邓海东随即在问:“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丈夫甩开了妻子,看着邓海东眼中忐忑而有期待。   邓海东忽然一躬身在地:“是我等的不是!”谁能想到他堂堂兵马使,人称豪杰将种的大人物居然如此,那男人一愣之后,吓的慌忙跪倒,邓海东已经单手提起了他,一声叹息,邓海东道:“赋税不明,政令不清,于是任由市井小人其中搬弄做崇,过去杜家事,而今却已经是城主和我邓门的不是。”   说到这里他回头去看家族的子弟,周围人群鸦雀无声,宋婉言站在了他身后不远,默默的看着他。   “大人,是这样的。三人口供一致,说是他们上家,原杜姓外房,本街管事说的新令,还说。”   “讲。”   “还说此次他们绝对没敢上身,俱是听了那管事的,为了拿出孝敬来给我邓家,免得惹了祸端。”   “我要奖你,还有你们。”邓海东看着这个巡街的甲等子,记得是叫邓正业,算起来是外房子才入了甲等,还没按着辈分改名,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邓家坦坦荡荡不知这等事情,你大声讲出别人的龌龊,才是维护了我家门名声,也让当街百姓放心,我邓族乃骠骑后裔,绝非那等猪狗之辈,这等行为怎可纵容?”   “谢大人。”一群子弟们齐声道,心中满是骄傲,我邓家将门之后,绝非那等欺压良善之人!   “将这三人身上所有全部拿出,给这家人,另外给我打断这三人一只手!刚刚说要夺人家女儿的打了他满嘴牙齿!再将本街管事抓来,问清其中我邓家可有人知道他们所为,然后当街掌嘴二十!”   “是!”   “若查出我邓家有谁知道此事,而放纵乃至在其中贪没好处,无论是谁,斩!并传首全族后悬于城门以为后者戒!”   周围人群惊的说不出话来,就是那几个要哀求的人听到邓海东最后这句,还有什么面皮说,人家可是对内处罚更重,而且说了要传首之后悬于城门,这还会假?宋婉言看着他安排有度,心中欢喜,眼神一转,依稀看到后面人群里有一个身影,好像宋泽。   她凝目看去,宋泽则对她一笑,然后走了身边来低声道:“小姐,少爷在后面呢。”   “啊?”宋婉言又慌了。   此刻就听到前面脚步声轰轰的响彻一片,一阵鬼哭狼嚎的,又有两个人被抓来,然后邓家子弟大声道:“大人,此人是本街管事,是我邓家外房子,外管事的表侄儿!正在他家饮酒,已经问清,他知晓此事。”   邓狗儿的什么表侄儿?邓海东虎着脸走到那人面前,依稀记得他的模样,而那人看到邓海东吓的磕头连连:“总教习,总教习,我只是当晚才来这里,才晓得此事,刚刚还在劝说……”   “劝说?等你喝好了,这边事情也办好了。”邓海东冷冷一笑,问道:“邓狗儿呢,要他滚来。”   宋明远换了一身衣服站在人群后,默默看着这一幕,开始还想上来劝劝,给邓海东一个下台转折,但现在却越看越是激动,办事就该如此才算得上为政一方,而他仔细回想邓海东除了责罚这等人之外,提及的赋税不清,政令不明也让他更为激动。   因为此后是武尉邓家独大,他若行事太明就是从邓家身上取财。   而欠了邓家恩惠的他最近也暗自烦心此事,却没想到邓海东这武尉门一言九鼎的人,当街这么处置,这信号表明了他邓家全力支持自己,绝非虚言,复兴之举也是堂堂正正!   这时候,正在不远处接受商贾邀请,喝的满脸通红的邓狗儿已经连滚带爬的跑来了,见了邓海东就好比见了猫的老鼠,一眼看到自己表侄儿那副样子,跳上来就打,口中喊道:“你这厮居然敢扛着招牌在外为非作歹。”他侄儿自然嚎哭着哀求着辩解。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知晓此事且赞成的,恐怕是收取了更多钱财,能在族内就此换上更好的前程,人之常情谁能不知?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看邓海东,那些该处罚的已经被处罚过了,邓狗儿在那里已经打的没了力气,现在停了手可怜巴巴的看着总教习。邓海东看着他一笑:“你没有参与其中?受人好处喝的这么兴奋,没有随口乱许好处吧?”   “没有,没有。少爷,我哪里敢啊。”   “没有就好,你回去继续吃,不过记得晚上要通告到所有城内参与管事的外房,本家的和过去杜家的,以后一切行事须全力配合城主府政令,不得私自作为,违令者斩。”   “是。” 第十九节 欢腾   “哦,等等,提了人头去,别人才记得。”邓海东道,话说完,抽过身边一个子弟的腰刀,一抖手腕刺进了刚刚要再喊叫的邓狗侄儿的心口,然后拍拍手吩咐子弟道:“今晚辛苦些,将这厮头颅割了,再给这群货包扎好,跟了外管事一起,押解他们告知全城子弟,明日开始放你们三天假,明晚我请你们喝酒!”   “是,大人。”   邓狗儿已经吓的尿了裤子了,至于他那实际不过是拐弯亲的表侄躺了地上,钢刀透心居然没多少鲜血,而周围百姓们愣了半天,忽然齐声喊起了好来,那被打的一家夫妻连连给邓海东磕头,邓海东哈哈大笑:“全是城主吩咐,我不过区区兵马使,自领邓家武牌,只能管自己子弟,要谢去找城主大人。”   人群里的宋婉言和宋泽听他这么维护宋明远,心中喜悦不已,而后面躲着的宋明远却意外的长大了嘴,这厮居然能说我好话?   就听到那王姓的男人在那里喊:“小人佩服大人,小人阖家记得大人……”   “本是我等不对,居然还要谢我?岂有此理。”邓海东看看天色,肚子饿了,心想别烦了我吧,回头还要找明远说清楚一些事情呢,于是他转身要走,那男人却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大人,大人留步。”动作迅猛,堪比武校身手,邓海东居然没躲的过去,而裤子还似乎……   “放开,放开,你干嘛。”邓海东狼狈的看着他,头都大了,却听到那个男人抬起头来说道:“大人,小人想请大人吃顿酒,无论如何请大人赏光。”   “……”   “小人自知卑贱,但还请大人赏光。”   “我,我好几个人呢。”这厮拉着人家起来,眼睛乱转,吃饭就吃饭吧,看对方这番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再说再不答应,当街裤子被个男人扯掉的话,自己以后还怎么有脸到处显摆,至于他心里是没有什么这个世界的尊卑之分的。   听到兵马使大人真的答应,边上百姓都激动的叫了起来:“我们街坊一起请大人吧。”这时有眼尖的又喊道:“宋家小姐也在这里呢。”满城谁不知道今日下午长街香车的风流?宋婉言顿时花容失色,羞的一个箭步就躲了邓海东身后,却是不打自招,这下一条街也疯了,看兵马使大人已经答应了,有些娘们居然发了狂的在喊:“封街,当家的去封街,不能让他们走了。”   突然后面人又喊起来:“城主大人在这里,城主大人在这里。”   外边不知道的还当这里民乱了,却不知道里面人人喜气洋洋,宋明远也被推出来后,顿时长街上欢声雷动,有喊兵马使大人,有喊青天老爷的,邓海东看到宋明远那诡异的装扮,心想你们兄妹都是异装癖吗?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敢跟踪我和你妹?”穿着一身仆役装扮的宋明远看他又要乱来了,连忙摆手:“听到动静才来,听到动静才来。”   宋婉言在一边看的心中气苦,狠狠的拧了下邓海东厉声道:“你再敢欺负我哥哥,我,我就一辈子不搭理你。”   邓海东顿时觉得冤枉,而宋明远瞬间就挺直了脊梁脸上已经开始放光,宋泽和两个丫鬟在一边窃笑之时,周围街坊已经从家里搬出了好些的桌椅,端了茶水点心,那边街道长者已经在吩咐晚辈即去前面的酒楼,速送流水宴来,说是货到付款,绝不赊欠。   那边酒楼知道是请兵马使大人和城主,也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原因,二话不说的立即拉出人马,放火舞刀,杀鸡割肉,酒坛装车伙计狂奔,不多久就浩浩荡荡的向着这边而来,人群外又有一片欢呼,说邓公也来了,正和宋明远在那里抽空说心中所想,说的宋明远又觉得枉读诗书的邓海东看到猴爷一步三癫神采飞扬,自豪而自得的模样,再听着周围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护尊敬,心头滚烫。   他忽然提了一坛酒,大笑起来拍案道:“生在这世,出身洪城,能结识良友,手握虎贲,得如此人望,有佳人倾心,才不负此生!”   仰头饮的酒水淋漓。   看他豪态,人群里有老者在喝:“当真是邓家虎子,英雄盖世!”应者如云,彩声如雷,身边的书生被感染的热血上头,顿时浑身颤抖着也要去抱酒坛,谁敢再让他喝酒,宋泽和宋婉言慌忙联手拉住了他。   重重的放下了酒坛,邓海东一抹嘴:“也罢,今日我就和明远兄一起,和各位乡邻不醉不归!”   宋婉言巧笑倩兮的仰起头,听着人群里有人在说他们之间,女孩喜悦害羞心中翻滚,只是在他身边不远安静的坐着,一直到酒菜满桌,贼秃来者不拒千杯不醉,偶尔抽空去和小杯浅尝辄止的宋明远纳闷的问:“那日是什么酒,我怎么喝了一点就醉了?”   知道内情的宋泽憋着笑不吱声,宋明远心虚之下有些恼火,开始还当他是存心的,后来想想宋泽绝无可能出卖自己,于是放开胆子随口乱扯,难得的看到贼秃被自己骗倒,又听周围奉承赞誉,便开心的再不给老仆和小妹看管,端起杯子主动去找人喝酒,也彻底丢了城主的架子。   就看他穿着一身仆役衣服,眉清目秀如同小厮,满街的乱窜精神抖擞亢奋无比,不过喝再多也牢记自己只可用小杯,另外不可近那厮身边十步。   这洪城长街,此刻对酒意上头的宋明远来说,便如自己幼时成长的庭院,而成年以来到放任一方后,宋明远没有过最近这样发自内心的舒畅,心事尽去且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的他开心的笑的像个孩子,在那里喊:“政令要通,税赋要明,本官自当对的起父老看重,只要明远在洪城一日,定要让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居有其屋!”   第三日上午,城中便出示年末税赋收缴,各行数额,和来年计划等等。   有文人听了令,在那里给百姓讲读,全城自杜邓两家死战之后,终于人心彻底的安定下来,并对良政薄税大为赞叹,有过往行商将这里所见传遍四方。而族公去忙来年春天就要正式开始的海盐生意,邓海东则依旧在城外操练兵马,督促子弟们练习武技斗气,赤水之畔终日喊杀声惊天动地,声传十数里依旧可闻。   在这天完成了上午出操后,邓海东坐在了帐内,低头在翻阅着手里的烈虎诀,长青坐在他身边问他:“海东,你今日你正式准备冲火如荼境了?”   邓海东抬起头来一笑:“平三已经把上品药草全部准备好了,我感觉最近明台也越发旺盛精纯,想是时候了。”帐外已经有子弟报,说平三叔和几位族老全到了,邓海东丢下了烈虎诀,走了出去,看到马车行来,长远已经在中军帐附近安排长字辈的子弟们开始清场。   三叔公走了过来道:“海东儿,真的准备好了?”   “天地终合一,雄魄遂如荼。”邓海东神情轻松的点点头:“到真武尉境该不成问题吧。”说完他坐了一边开始做准备的准备,外边军马偃旗息鼓,戒备森严,军营半里之内不可近人,沿途客商看着不知道洪城一方要干什么,正诧异着远去,但小心的回望,忽然就看到军营那边斗气冲天,青虹贯日!   他们看到那些邓家的军马也在频频回头。   但无人不知道,在防备最最森严的中军帐处,烈阳之下,站在一边守护着的邓家核心子弟们都已经神情大变,因为就在他们的面前!! 第二十节 天火入明台   总教习的浑身斗气呈现了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一种状态。   烈虎斗气属火性,但此刻烈虎斗气从邓海东的赤柱六门散出后,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近火如荼境一样的弥漫于背后,现在就连邓海东的两臂两腿的窍门处青色的斗气也一刻不停的涌现出来,最终这一层斗气竟然如水似茧一样,包裹了他全身上下,遮挡的人根本看不起其中真相。   正午的阳光从上而下,但烈虎的锋芒却隐约逆上,于是就如同一把青虹贯日,越是站的远的越是看的清楚。外人或会震慑于这场仿若天地异变的现象,来往行商咋舌之下会去流传一些没有见识的人以为的,骠骑门第千年后当在兴盛,于是天有祥瑞云云。   可族内子弟们都揪着了心,大气也不敢喘的盯着那光团,青色光团在不停的翻滚,好像一只硕大的丹丸,又仿佛其中孕育了生命的巨卵,光芒逼人,刺痛眼瞳。   青光的外围处,除了向着天空金乌的那道之外,其余部分都是清晰可见的青,蓝,最终红色于外,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明台火焰层次的认知,外焰低品,而内焰上品,实在匪夷所思,三叔公已经觉得异常,他在那里赶紧的吩咐长青,即刻去把他父亲找来,天大的事情也丢了一边去,速去!   随即就和几个族老做好舍生去救的准备,只是彷徨无处下手。   长青连忙冲了出去。   邓海东并没有留意,也无法留意外边的这些事情,外人看了那道青虹如柱刺天,但他的感受却完全不同,那道青虹现在就好像一条连接了天空的大道,正源源不断的将巨大的火系能量向着他所在的光团内传送着,光茧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便是由他意识操纵的斗气,也因为外力的加入,而越来越难控制。   此刻他浑身的衣物已经烧的全无,身上毛发甚至连这厮两腿之间的那撮,早上无聊时用心分成了三七开的杂草也已经开始卷曲,一切源于他体内自护血肉的一层防御被天火逐渐消融,而他的明台也已经大开,一股比外面青色斗火还要精纯的本源青火,正在竭尽全力的封堵着那条天火通道,可是人力能够胜天吗?   还守着心中一丝冷静,忍受着浑身上下如同坠入熔炉锻造的锤炼之苦,每一寸骨骼,每一片血肉,每道经脉内外无处不在酸痛,天火滚滚而过,又滚滚而回,明明是火却如同凝稠的重水浪潮一样的拍打着他的身体,毛孔渗出血珠瞬间化为雾气,被裹进火海消失无影。   连接天地,连天接地。   可是邓海东现在怎么也调动不了,更感受不到来自地下的什么力量,只靠天地之力的他眼看不支,再这样下去,天火终会扑了明台本源,压裂本体的自护,将骨肉焚烧殆尽,到那时,便是有多少的壮志豪情也成一场灰烬,风过无痕,最多就落个衣冠葬而已!   惊骇之下,一阵迷糊,感觉到自己身体表面和内部都好像已经酥软了一样,邓海东心神大乱之下终于腿一软,从站立的状态回到了坐下的状态,但就在此刻,他的身体才落地,忽然一股清凉从地底,沿着他的尾骨处冲入了赤柱!已经有些迷糊的邓海东身体一晃,被这股清凉冲醒。   同时他猛恍然了,连接天地,自己想了误区了,怎么能是站着连接天地呢,赤柱通彼岸,赤柱不能接地,怎么谈得上连接天地,腿虽有门,但再宛转通过下双翼,走腰门,想进赤柱不是自讨苦吃?   一通百通,精神再振之后,邓海东立即引导着那股寒气冲入了赤柱,仿佛听到赤柱内噗噗有声,就好比燃烧的滚烫百炼精铁最终淬火一样,他的身体内冒出一股股白色的烟气,那股冷流一刻不停,急速迅猛的向着赤柱,从背门冲出覆盖体外,连接肩门腰门,冷光暗淡,所到之处天火果然开始消退。   险死还生的邓海东的精神也越发振奋,双腿,背部现在走向双臂,虽然头颅处依旧感到燥热,但那股赤柱透出的冷冽,现在正向着明台而来,转眼从后脑玉枕位置冲上,打进了明台,一溜冷冽在明台内疯狂的积蓄着,但经过了浑身的内火和外围天火的炙热熏陶,其实此刻这股冷冽已经不再是初时那样刺骨。   一进明台,就又冒出一股青烟,最终变得温水一样,在明台内荡漾,而邓海东的本源还在体外,对着天火的通道舞动着,而天火好像因为此处的引力散去,开始变得温和,外人看来青虹越来越短,仿佛一把长枪正从南方金乌内缓缓拔出一样。   如此异常,让魂飞魄散,急速驰骋而来的邓世平也看的失神,不是长青眼疾手快,他险些失了前蹄滚了下去。   青虹越来越快,退的急速,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忽然觉得明台一种痒痒的感觉,仿佛一种墙面的裂痕在产生,打破它后面还有世界!   这是什么?再建明台?不是烈虎诀准备冲到了武校境才会出现的吗?电光火石之间这思绪一闪之后,邓海东就几乎爆发出一句粗口,那烈虎诀过去的破练法有屁用,自己还想那些干嘛?   轰的一声,就听到脑内明台崩塌,白光乱舞一气,而那股冷冽变成的温“水”荡漾,缓缓的将那些碎裂剿的粉碎融入其中,而明台之后果然有明台,内视的方寸之地现在已经成了一室大小!看到那股变成乳白的“冷冽温浆”现在扩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而有一股正向着明台的对外门户处而来,邓海东福至心灵,赶紧的操纵神思,把越来越精神的本源抓了回头,恶狠狠的散了进去,觉得这空间既然如此广大,也不在乎多些内火,大不了慢慢消化,于是这厮还顺便把本源化成了一片,沿途兜着坍塌的光茧内无主的,纯净天火!   亏得他眼疾手快,不是动作迅速,这本源刚刚回头,那股温浆就汹涌而过,将门户封堵。   也就在这个瞬间,三叔公他们一群人看到坐在那里,渐渐显出身体的裸男身边那循环着的耀眼天火忽然失去了束缚,澎的一下,四处炸开,就好像天上金乌炸裂了一样,看到流星四射,周围子弟来不及躲避的,被击中后了立即烧的皮开肉绽,躺在那里惨叫起来。   正冲来的邓世平看的这幕场面,惊的一下踹塌了身下奔马的脊梁,凌空飞出了十数米落了地上向前滚了几个滚,人已经站起,脚尖点地就冲了过来。迎面却是三叔公斗气燃烧着,挡住了他,眼神严厉,要他安静,邓世平心急如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看三弟拉着自己,担忧焦急的几乎落泪,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   而周边没有受伤的子弟已经动手打昏了身边的兄弟,更有意志顽强的甚至自己击昏了自己,生怕影响了总教习的修炼。   从头旁观到现在的子弟们自然能明白,总教习虽然没有过什么火如荼,但他一定有了新的进展,某人得意的模样谁没见过,那厮现在虽然龇牙咧嘴,浑身毛被烧的一跟没有,但眉宇之间却格外的神采奕奕,若不是沾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他会那样? 第二十一节 青稠   邓海东当然是沾了好处,也的确是天大的好处。   巩固赤柱之后,没想到今天准备冲击火如荼,却再造了明台!这是正道,连接天地再造明台,于是才有英气!他此刻感觉到了明台内青火在和天火的勾兑中变得更为纯粹,地冷天热,而明台又造,并且回头还偷了一把险些烧死自己的天火回头,现在就在“室内”乱舞,却被自己的本源压的死死的。   上去一扫就消融一片,这番以来,明台本源也比过去更为容易操纵,整个本源居然在情急之下还能流出,随意变化,再不是局限于过去交融盘旋的形态,仿佛鲤鱼化龙!   精神抖擞的邓海东这个时候再不抓紧时间,吃掉那人力绝无法锻造出的天火,就是傻了。   他运气屏息,浑然不觉浑身的疼痛,因为他知道这种疼痛是锻造成钢后的必然过程,现在的身躯和六窍以及赤柱,过了天火和地淬之后才配得上下一步,真火如荼的进展,这才是上品烈虎诀的真正威力,和真正修炼过程,可能因为无知乱撞,所以这厮的锤炼大概比勇烈先公之前,真懂烈虎诀的先贤还要锤炼的扎实一些吧。   又整三个时辰过去,现在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四处篝火熊熊,军营内鸦雀无声,除了外围安排的岗哨之外,长字辈也好,甲等子也好,所有的人都在远处看着族老们包围下,坐在那里的光头,亏的这里是军营,也亏了下午长远虎了脸,摆出海东他二叔的架子,把听到异常,急的跑来的宋婉言赶走。   不然这光溜溜的总教习,实在有些令人看了忍俊不禁。   因为他浑身无毛,皮肤白皙,简直就好像一个刚刚出了娘胎的孩子一样,火光照耀下甚至有一些血肉都是晶莹剔透的感觉,如此外形而却又时常自顾自的一笑,神态顽皮无比。   但谁笑?不等到最后,不等他睁眼,谁敢把半悬的心彻底放下来呢?邓世平就在一边虎着脸看着,他不是不知道他要冲火如荼,但没想到这厮说来就来,几个兄弟居然就没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他心中正火,不过更期待着海东儿睁开眼,又能说出什么新的进展来。   邓海东现在正把最后一丝天火消融,此时青虹已经变成了一汪青色稠厚的岩浆,在扩建的明台内汹涌着,轰轰有声的澎湃不已,沿着一个方向然后拉成一个火的漩涡,质地大小以及它的活力,远超过了之前明台本源的百倍有余!且烈性之中比过去多了一种被冷冽中和后的韧性。   就好像铁刀再锋利却远不如钢刃的质地一样。   而又贪婪的走了两次赤柱六门后,邓海东发现自己的烈虎诀基础可以说是绝对的坚固,赤柱内一丝一毫的杂质也无,上下每道关卡其中经脉,乃至骨髓都成剔透,血肉骨膜处处变得异常的坚韧,斗气过处如海潮拍岸,而堤坝坚固如同巨石天成,束缚着强大的力量激荡在身体内。   这种变化,甚至连身边的人也感觉到了。   因为随着他的一次运转,身边的人就感觉到周边本来乱舞无限的火系斗气,成为一个整体,沿着一个方向正在旋转,他们不知道这场面如同璀璨星海中的星云,却比成龙卷之中的飞石,同为烈虎诀的修炼者,就算精粹老到如族公邓世平,也感觉的到自己的明台跳动,身边火气黯然。   如君王驾前,万民臣服一般。   邓海东,睁开了眼睛,长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后拍拍双腚,双眼看似不如之前锋芒毕露,但更为深邃不可知底,这厮面色平静的拍拍腚,堂而皇之的晃动着零碎,走到了一边准备的药汤处跳了进去,又闭起了眼睛,猴爷一群就这样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他进去了,赶紧去加温加持,小心翼翼的看着,平白夺了杜家积蓄的猴爷对这厮有什么舍不得的?三鼎现在就给他上了起来,顿时周边药香弥漫,邓海东却就这样睡去了,躺在药汤之中,热气和烟雾缭绕着,但肉眼可见的正沿着一定的轨迹,又成一个湿润的漩涡,在众人眼前不散。   这漩涡中还隐隐包藏了无边的火系之气,从外而内进入了药汤,很快这一带就烟雾翻滚数步之外不可见人。   只有趴在炉下的叔公一边控制着火温,一边诧异的看着药汤也在旋转,浑浊的药汤仿佛溢满了一样,渐渐的涌出,然后一层一层的削去,荡出的药汁就好像经过了几个年头的泡煮一样,里面包含的药草虫身都已经干瘪枯泽到了极致,落了地上后,水渗入大地而这些很快干涩的杂物尽然化粉。   他心中念想乱动,其实还真的没想错方向。   邓海东此刻虽然已经睡去,可是正是这种空灵无意识的状态下,他的明台天火引动了四方,而疲惫的身体嗅到了周围滋补的滋味,这斗火和他斗气锻造的身躯仿佛就有了自主的灵性一样,立即开始大力吸收四周的一切,从外到汤内,缓缓沿着赤柱,被化成了气雾注入体内,于是一刻不停的翻滚着。   贴着他的身躯表层,这层气雾也好些赤柱运转六窍时一样的运转,药性由内而外再由外而内,斗气辅助下拔尽了其中好处,然后变成杂质废料,而他体表之外的药汤水汽,则被强势天火勾动着,呈现着和天火旋转一样的漩涡,于是就算是近在咫尺的猴爷也只看到漩涡表象。   猴爷虽然推测着大概想到了方向,可这具体的变化就不是他能理解的了,再说他还要一边用心的把持着自己,别被海东儿那君王一样的斗火引的自己明台失措。猴爷并不是舍不得这身修为,若是明确了舍去皮囊能对海东儿有好处,他也绝不会犹豫,只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如何能发疯一样的就自我奉献?   而往日药汤要经过二个时辰的浸泡才会变得渐渐失效,但眼见着不过大半个时辰,这药汤已经变成几乎可以说清澈!而其中的药材等等居然已经被漩涡一次次的荡了出去,周边三鼎的烟雾也已经耗尽了,三叔公正低声吩咐着几个老兄弟赶紧上第二份。   但猴爷看到那药汤异状,和漩涡的渐渐静止,于是回头摆摆手,然后将下面的炉火渐渐的熄下去。   果然,下一刻,邓海东睁开了自己的眼,同一瞬间,身体内从赤柱六门为主,而皮肤毛孔各处涌出了一些黑污的液体,腥臭中又含着药草味道,扑鼻而来险把猴爷熏昏过去,而邓海东却一跳而起,光溜溜的拔脚向着远处跑去,这下马蜂窝被捅了翻了。   一群族老和猴爷一起,后面是长字辈,外边是甲等子,立即脚步急动,跟着一言不发的邓海东向着那边跑。   赤水九曲之间一道宛转分流,人称红河,就在军营之后不过半里,邓海东一言不发奔去,心中火热但神志冷静,急速的风扯着,将他身体表层的污水正吹开,但他毛孔紧闭,除了体表的热气在飘散之外,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藏着满腹铜汁的铁胎。   半里路,只靠体力狂奔也不过耗费了他一会儿功夫而已,人踏足了河边一块岩石,下面是北来南去的奔腾河流,周边的老人们就看到这厮一足踏上去,然后腾空跃起,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江豚一样,呼的一下冲入了水中,这片水域随即就翻滚起来。   邓海东沉入水中后,冰冷的秋末寒水从身体外冲过,处处照顾。他顿时感觉到一种浑身紧缩的感觉,骨骸血肉都在吱吱作响,一口内心的火气急速的翻动收缩,最终在神念控制下形成了一道大约半掌长的烈焰,在赤柱内激荡起来,来回数次后,一口气正憋到了顶点的邓海东一跃而出,仰天张口长啸起来。   水波乍开,一个魁梧矫健的身影从中冲天而起,迎着皓月,长嚎之时烈焰冲天而起,出口便化为流光漫天而去!   河边揪心的站在那里的邓家子弟们看的面面相觑,随即就听到那厮一阵长笑,再接着张牙舞爪的从半空跌入水中,发出轰隆一声,半响后他光溜溜的从水边爬上了岸,脑门上还顶着一片水草,半身的污泥,但才上岸,这货就叉了腰笑的贼兮兮的对了猴爷喊道:“我都不好意思再夸我自己了。”   阖族上下听到这句,顿时哄堂大笑,满心烦忧尽去。 第二十二节 透阵青芒现   没等他洗去了半身的污泥,猴爷就已经在焦急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邓海东说的,今天居然勾动了天火如体,险死之前终于明白赤柱连接天地的真意之后,现在明台再造,而且身体如同淬火了一般,且本源已经以天火为主并一改之前的状态,变成了如岩浆一样猛烈中又有韧性。   邓海东这番话只说的周围的人连连咋舌,翻遍记忆他们也没听过历代哪位先人曾经有过这样的修炼感悟,得到这样的境界,从这厮过二十六阶之后烈虎诀的修炼就好像走上了另外的一条道路,却又似是而非的依旧着原先的轨迹,但绝对颠覆了一向的阶层之分。   比如按着过去,别说明台火焰的成色,就说斗气自转,也必须到了武校境,但这厮却在入门的流火炫境就有了,可等他走双翼炼的时候,觉得腿脚不用浪费,于是就去别出心裁的走下双翼,不想却开了真六窍,这时才发现原来过去武校境的斗气有灵和他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而再等到他开了双翼炼,打的武尉死去活来,杀的武校魂飞魄散后,这货又来新突破,连了天地之后,现在居然把武尉武校转折时,才会重造的明台现在就开了,并且本源还是前所未有的什么漩涡……   并且还勾动了天火地阴。   但,最要命的是,猴爷现在去问他现在到了什么境界了,这厮还非常不解的反问猴爷说:“你不是知道吗,我一直在武兵境啊,这次唯一遗憾的就是没突破火如荼呢。”然后便在那里发牢骚,说什么自己心神受损,全是勇烈公当年不学好,不然怎么会把如此上品武诀的炼法搞的这么乱七八糟?   猴爷就蹲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看着这浑身上下没一根毛的憨货,听着忍着,忍到极致劈手揪住了他吼了几句,邓海东才消停下来,站起来要去试试现在的身手。长青和长远兄弟两个亲自冲出去搬来了五根铁衣桩,放在了那里,于是邓海东就在众人围绕下走了出来。   当着黑压压的一片本族核心子弟们的面,他走到了铁衣之前。   凝神瞬间,就算站在十数步外的猴爷都觉得明台一震,这明台是武者功业根本,猴爷如此周围的子弟们也是如此,而更远的甲等子们虽然离的远,但功力浅薄,于是反而更为不堪,人人面色剧变,眼中世界仿佛都市有些乱晃了,但诡异的是,很快的他们就感觉到周边的火性活泼乱舞。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是贼秃感觉到自己一催斗气本源,汹涌的火性就扑了来,而他明显感觉到了周边那些有主的微弱斗气被自己吸引了一样,天火勾兑的本源果然是君火,他感觉不对连忙专心的收敛了神思范围,这个时候他自己也才恍然。   明台一寸,于是斗气感知有限,而明台现在一室,于是斗气感知范围居然能笼罩了大约二十步方圆!如同一张由他神思撒出的网,一念之间就兜尽了周边同系火性,于是力量勃发壮大。过去他能发出的,是斗气激荡号称四海,却还是根源于本体的力量,而今却已经是二十步方圆内所能得到的天地之力!   就看到他上下双翼闪耀,背后分明是火如荼境界还隐隐一只青虎模样,猴爷激动的浑身发抖,但记得这猢狲死咬着自己是武兵,看着诡异,堂堂武尉级的老手再是爱护贼秃,也有些嫉妒和愤怒,在这厮面前自己是白活了一甲子了吗?   他都如此,何况长青等辈以下?   随即,货真价实的武兵动了,两拳虚晃面前两根铁衣就无声无息的裂开,如被两团青光包裹着一样,等到他一腿扫出,周边的子弟们才听到那两声闷响,碎裂铁衣居然变得通红四溅,落了地上烧的零碎野草冒出阵阵青烟!而看他那一腿!   过去若是青斧一般,此刻就好像一把大戟荡出,拦腰而过扫断两根铁衣的同时,肉眼可见一道弧光尽头,明明没有实际接触,那最后的一根铁衣居然生生断裂,就好像被大戟上的月牙子刃勾过一样,这最后一根的断裂发出的响声前所未有,轰!   猴爷等辈能明白,之前斗气附体,直接打击,精纯迅猛,于是铁衣甚至被消融开来,内木燃烧成炭,所以声息不大,可这最后一下,却是斗气外放所致,散漫了一些,质地精纯都不如之前,但速度更甚,于是猛撞之下,击中那铁衣才有如此的声势。   等等,斗气外放?猴爷刚刚要跳。   前面那厮一直憋着的左腿再次舞动,追上了断裂开的最后一根铁衣,已经打的凌空的上半截,一腿抽去,澎的一下,半截铁衣合抱粗细,长有半人高,就这样凭空碎裂成粉,上面碎裂铁片流光乱舞,而这片璀璨之中,清晰可见一道青色弧光呼啸而出!   等邓海东腿落地,那道弧光才消失,可消失的地方已经离他身躯足有三米开外!   猴爷已经扑到了一边夺过一个子弟手里的大枪,大喊一声丢了过来,邓海东回身接住,听到猴爷在喊:“斗气加持,舞给我看。”同时急速挥手,长远他们正呆着,赶紧跑去呼喝着抬来更多的练靶,心急的长海甚至把不远处自己帐内的细鳞取出,就罩了钉大帐帐脚的木桩上,虎吼一声拔起,奔跑而来。   因为每个骠骑后裔都知晓这样的一幕,只是从未曾亲见!   唐史二十八将列传,第五篇骠骑勇烈记内所书。   武德元年夏末,天下即将一统。   在灭西凉窦氏的最终一战中,双方大军陈列天水原,从晨至午鏖战不休,忽然却起一片飓风,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本占上风的唐军恰于下风口,顿时阵势大乱前军崩溃,窦王觅得良机遂亲领西凉狼骑精锐直扑中军,沿途连斩将校。   陛下危机之际,大宗时为秦王,急令帐下骁将邓勇烈出战。   西凉军随即就见一人玄甲朱龙,手持大枪浑身青红咆哮如虎,只一枪一马便打的自己前驱纷纷落马,转眼扑近窦王,沿途狼骑将佐竟然无人可挡,曾有猛将韩德威名远扬,护主心切呐喊来战,可只见来人大枪舞动,未曾交锋之际一道青芒就已透背而出,韩德身损当场。   狂风忽止。   窦王惊骇之下胆气沮丧,慌忙拨马避让,于是狼骑大乱,勇烈身后天策玄甲见此,顿时气势大涨汹涌而上,武侯兵马也终于赶到,从敌军侧面立即掩杀而至,西凉遂平。   凭此一战,勇烈之名全军尽知。   并得以名列开国二十八将,封号骠骑,画图凌烟,列传名垂后世。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这等勇烈功夫已经成为了传记,因门第的逐渐没落,而渐渐为人所轻,以为前人夸大而已,甚至有史官建议重修武后篡国之前的国史,欲将云台二十八将中没落门第拿下,换取新贵。   可如今骠骑后裔清楚看到邓海东刚刚的模样,一人老眼昏花,这在场已经近千的子弟难得也是看走眼了吗?   一片铁衣已经摆好,陈列在不远处。   族公邓世平在那里对着邓海东喊着:“舞起来,舞起来,杀过去,杀过去!”   猴爷疯了吧?邓海东毛骨悚然的看着乱蹦乱跳的猴爷,再看看周围的子弟们的眼神,对这些记载一无所知的憨货莫名的压力之下,于是撒泼了起来,恶狠狠的一抖大枪,心想是猴爷你要我舞的,于是咆哮了一声,大枪上炫起了一道盘旋的斗气,瞬间透出枪尖,青芒吞吐不定。   然后这厮就当真舞了起来,不问招式只是发泄,手里大枪当成军棍,单臂抡起一阵乱打,横扫竖劈,砸的面前铁衣漫天飞舞,七八根铁衣被他随手荡去就支离破碎,一片巨响中,猴爷气的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不会抢刺吗?透出青芒刺给老夫看。”   “你不早说?”邓海东好久没回嘴了,一嗓子喊出后觉得心情舒畅。 第二十三节 亭台有情骠骑养名   没等猴爷再吼,他一抖腕,大枪蛇一样的回缩,如同盘了起来一般,随即这厮运转明台,走赤柱六窍大回旋之际,他脚步连闪,转动之下,握着大枪一个旋转,随即马步向前踏出一步时,身子跃起,人在那半空发出霹雳似的一声吼,腿力腰力臂力合一,右手单持着大枪的枪尾,狠狠的凌厉刺出。   一股肉眼可见的斗气青波在他身体上汹涌澎湃,雄浑之力同时沿着他的发力,随着他的动作,疯狂的向着大枪涌去,大枪扎入一根铁衣的瞬间,巨大的铁衣桩砰的一声炸开。而跟着他的动作一溜烟冲到侧面的猴爷族老,和子弟们就看到一道青色的枪芒从那乱舞的铁衣中急速而出。   没入了后方五步远的又一根铁衣中,透体而过,又冲出了十步之远,才化为了流光!光就快消失的时候,猴爷这才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邓海东能明白这是斗气冲过之后,带动的气流沿着轨迹涌进近乎真空的铁衣腹部,才发出的呼啸之声。   可这在猴爷他们听来,却是传说中青芒透阵的大枪龙吟!   下一秒,周边的怪异和爆发,吓得胆气了得的邓海东也要丢了枪拔脚乱跑,他身后是一群发疯的族内老爷和子弟们,邓海东听的他们说什么勇烈先公,喊什么大枪如龙等等,神态癫狂声线飘忽,他听的浑身冷汗直流。而抑制不住感情的家族父老们,眼看追不上这厮,再看到他心惊胆战的玩命奔跑的样子,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人人停下了脚步。   贼秃这才回了头来,远远的看着这边,看到猴爷脚又要动,邓海东连忙作势要跑,同时警告道:“别过来!别过来!你要干什么!”   还是被猴爷抓住了,听了半天邓海东这才知道其中道理,他觉得荒唐,这有什么好激动的?自己操纵的上品斗气,本就精纯,这压缩进去然后打出去,等同于束缚之后从枪膛射出子弹的道理一样,这还不简单吗?   想到那些曾经熟悉,而如今生疏的名词,邓海东神情忽然一阵恍惚,自己原来已经在这一世多久了?身边的猴爷看他还不以为然,以为这厮是又在显摆,却看的邓海东贼眼闪亮着回了头来,吩咐一边兴奋的眼睛通红,像只兔子的旺财去找根通透中空的管子来。   没人知道他要干嘛。   半响后旺财取来了一根一臂长的竹竿,人人看着他,这贼秃却口角带笑,抓起一只羽箭,塞了进去,随即握着它走到了门外,对准了远处的旗杆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然后运起了斗气催动,澎的一声,手边竹竿炸裂成灰,半截羽箭嗖的一下险些扎到了纳闷的长海大腿上。   再看这厮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猴爷不解的问他要干嘛,这厮难道还有脸说,自己这是在别出心裁的想搞什么斗气动力步枪不成?再说就算说了猴爷难道能懂?于是只是灰溜溜的拉着脸摆手逃避不提,心中翻滚着回忆,之前自己斗气加持的时候,大枪却是实质的东木缠曼陀,斗气也只是从外层包裹而出……   于是就此认命,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练武为好。   此刻天却已经亮了,晨曦一片隐透暗红,转眼从漳水之东的大地尽头一跃而出一轮金丹,霞光万道,照的这里军营身后雄城西向狼山之上,关头号角隐约,郊落鸡啼犬吠几声。   邓海东伸了一个懒腰,对着东方微微一笑,摆摆手命令子弟们即刻出操,可怜一夜没睡的子弟们只能苦着脸列队而去,看到长海战甲已废,他还好心的把自己的文山拿出来递给他,然后鼓励的拍拍长海的肩膀,自己回了帐内,抓过旺财开始回忆自己修炼的点滴感悟。   顺手列表自己每次过阶的感悟,详分每阶程度,几番之后,又把自家写的丢了旺财,让他眷写完毕,丢给了一直等着的猴爷。   上午无事,不过是每日操练而已,子弟们出操完毕则会按着定下的计划,进行斗气训练,这等事情已经不要他去烦心,有他这样的榜样在这里,谁会偷懒?家族才灭敌手,又公然对了校门宣战,居然真吓得赤水杨门不敢让人南下一步,这连窜事件鼓舞的邓门一族上下都充满了锐气,人人自强。   而邓海东出了军营上了马,就陪着族公族老们一起,在一群精壮的护卫下向着洪城边的庄园而去,左右两庄现在正在建筑着左边的主庄,图样就是按着邓海东所绘的详情,说是庄园怎么看也好是一个放大的军营,就卡在那东去的路口一侧,前面是漳水转折绕庄,南去向赤水,上面一道无名石桥跨过。   青岩拱面,如虹静卧。   路尽头是曾经的杜家庄,再走过去就是潼关路了,然后便是沿着赤水东南而下过荆州,可入江东。   每年都有无数客商行人在此和好友临水惜别,普通百姓拖家带口,日行不过二三十里地而已,若是此去千里万里,前路漫漫沿途风险未知,短则几个寒暑长或一生也难再见,所以沿河堤上亭台内,四壁提满依依之词。   光头现在就和猴爷坐在亭台中,家内子弟们守护在外,在亭台上远看对面二里前后,路左的庄园气象,邓海东笑眯眯的道:“族公,你看此亭内这些言词有何感想?”   “人生苦短……”   “南来北往之人,惜别之时最是多情,点滴之事能一生铭记。”邓海东站了起来,走到亭台之前扶着已经斑驳的栏杆,轻轻一拍木质的亭台就已经震动落尘,他回头看着族公道:“族公,我邓家不缺钱粮,往日也有一番好名,正是扬名天下之初,何不做些一举几得的事情。”   “你,你讲。”   邓海东笑着道:“建起上好石亭,临水楼台,常年备有小厮在此,准备文房四宝茶水淡酒果食。再建一功德箱,客人走时不给钱便算,给钱便请投入功德箱中,所得请城内长者作证,尽数拨给城内孤寡,此举当令我邓氏养名之时,积累功德,更可让祖辈含笑九泉。”   “依你,依你!”   邓世平连连点头,猢狲还有一句没说透,这等仁义之举何止是养了名望,简直是随着这南来北往之人,帮着邓家扬名天下。就好像这猢狲说的,临别之际终生难忘,若回忆那刻时,谁人记不得邓家所为?猴爷喜的拍着桌子道:“写入族规,子孙世世代代必须如此。”   “若我邓氏有一日重回长安呢?”“也要如此。”   随即猴爷被这厮撩拨的跳了起来,眉开眼笑:“你说的,你这猢狲今日和族公说的啊!”   说完祖孙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当即叫来平三,说出此事,平三连连点头,调拨工匠,猴爷想想还是亲自入城主府去找宋明远说一番,免得明远书生好名,为这事情没告知他而心里不快,这等老道人情却不是邓海东能有的,他只是坐在那里呼喝恐吓那群工匠:“勘探好了,人家送别的时候掉下水了,爷就去娶了你家女儿做妾。”   谁把他的恐吓当会事情?都知道兵马使大人是豪杰,是好人,没架子,于是有胆大的就回嘴道:“大人啊,小的还巴不得呢,就是女人不争气生不出来。”   邓海东嬉皮笑脸的晃荡着二郎腿:“我等起,不急不急。”人群却鸦雀无声了。 第二十四节 剁了那厮   人群却鸦雀无声了,这厮觉得不对,回头看去,宋婉言和两个小丫鬟兴奋的向着这里跑来,身边围着一圈仆役,后面还有马车跟着,邓海东顿时惊的站了起来,宋婉言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女孩儿神情振奋开口就说:“我把嫁妆带来了。”   一句话说出口,羞的恨不得跳进漳水,急的跺脚:“我是说,听了邓公说的,我把首饰什么的也带来了,换钱帮你建亭。”贼秃却在一边深情款款的劝她:“还是禀报了伯父再说吧,末将堂堂男儿不可干这等私奔之事……”被恼羞成怒的小猫使出浑身力气,一下推的居然滚落了河堤,惹的周围一片尖叫。   半响后兵马使大人才狼狈的拉着草绳爬了上来,自嘲的一笑:“来日我便是天下无敌,也记得曾被胭脂雌虎打落漳水过。”   宋婉言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看他那副不在意的模样,胆怯的走来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真不生气?”心中却惶恐不已。邓海东爱怜的拍拍她的头洒脱的一笑:“不过玩笑而已,谁还当真笑我?”回头就对了站在那里憋笑的平三道:“此桥以后就名别离,此亭便名长驻亭吧,垂柳惜别,长廊回顾,漳水有情,爬的上长提的尽是偷心贼好了,不信以后这里成不了千对眷侣。”   人群听的哄堂大笑,人人喝彩说兵马使大人文武双全,宋婉言欣喜动情,只是恢复了娴静乖巧的站在他一边,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此亭此堤回廊漳水其中故事一日之内就传遍了洪城,只惹的第二日起,施工亭台附近就有多少的年轻男女往返偷窥,日后城内父老一看儿女不在,直奔此处不当场抓到也能当日等的到,等不到的那是饭已经熟了不提。   就在这时分,远处忽然有几匹快马奔至,跑来的是两名甲等子弟,见到了邓海东后立即低声禀报说,杨府有人来了,说是前来拜访城主,邓海东一听就沉下了脸来,杨门还是出手了,不想可知杨门这次来的绝非弱手,并且是打着拜见城主的幌子,此等手段阴柔刺骨,几乎就和过去杜门那些种种如出一辙。   他再听说长青他们已经冷着脸围着了对方来的人,邓海东心头的火这才去了一些,宋婉言在一边听了之后问道:“你准备怎么办?”邓海东冷冷的一笑,侧看他的脸上杀气隐现,宋婉言急促的道:“小心点。”却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   邓海东点点头,翻身上了马扬长而去,宋婉言站在那里看着这厮模样,心中不知道他会如何去做,连忙匆匆的招呼了马车要立即跟去,又令下人立即去禀报自己的兄长和邓公,这个时候邓海东却已经走的远了,奔马上疾驰着,他只是一言不发,心中在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身后围着的几名甲等子们都沉着脸,但心中仿佛就有了主心骨一样,无论跟着总教习去干什么,他们也都有了谱。   突然的就听到邓海东回头来手一摆:“去我帐中悄悄先拿了雁翎和文山大枪来,我在这里等着,再回报我详情。”   几名甲等子一听浑身的力气都提了起来,连连点头驱马而去,邓海东就将战马挽着上了路边的这座山坡,远远能看的自己的军营依旧旌旗招展,回顾来时路,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他摇摇头一笑而已,不多久后城内也有快马而来,却是宋明远和邓世平联袂而来了。   看的邓海东正站在山坡上和宋婉言并肩说笑着,邓世平的心才微微放了一些,他急促的问道:“可知道什么情况?你准备如何去做?”宋明远也几乎异口同声在问。   邓海东淡淡的一笑:“正命了子弟去取文山和刀枪呢。问清楚详情了再说吧。”说到最后加了一句:“十有八九今天杀人好了。”   “……”宋明远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邓世平只是在那里背着手问:“武校你可有把握?”   邓海东也不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族公道:“我武尉邓家既然已经公开和对方做对,已经宣布杨门胆敢进入洪城百里,那么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他杨门还来了,不杀人便是损名。”   说完就去和宋明远道:“明远兄,等会还请乔装和我一起入营。”宋明远只是皱着眉头在问:“要我如何做,不过海东,对上杨门此刻是无实在凭据啊。”邓海东大笑起来:“今日就是去找凭证的,正要你亲耳听到,若是找不到凭证就凑一份好了,多大的鸟事。”   邓世平想起和明远以及海东闲聊的时候分析的杨门手段,他微微的笑了起来,或许就该如此才行,而邓海东已经厉声喊了起来:“时是乱世,强者为尊,若凡是讲究规矩不过是自束手足任人宰割,他杨门暗助杜氏,被我杀的尸横遍野,已经是挑衅在先结怨在后,还奢望对方就此罢休吗?不若雷霆一击,当头打回去他的万般手段!”   “依你,依你。”猴爷连忙道,心里却冤枉死了,老夫又不曾不让你杀人,这猢狲吞了天火又忤逆起来了!   宋明远在一边,听到邓海东这番话也把心头犹豫尽去了,一向闷损的他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不然以他这等表面性子能和贼秃这番投缘?何况杨门当时可是站了长房那边的,不是邓海东翻盘,自己恐怕年内就要被罢黜回家,一生前程断送了!   听到邓公也点头了,小妹在一边更是眼神闪闪,宋明远也笑了起来:“海东说的在理。”近来他算清了岁数,那厮比自己年幼,来日若能和小妹成就因缘,也是自己之下,所以他现在直呼海东,绝不提那个“兄”字,往日遇到互相斗嘴,但绝不会动手,而关系却是越来越亲密。   文山甲,大枪雁翎转眼已经到了,跟来的居然是长青。   急匆匆的来了之后,长青说了详情,邓海东在一边换衣甲,因为旺财不在,干脆就由了宋婉言和两只小猫帮忙,男儿欲去沙场,素手亲披战甲,看的猴爷在如此关头也心中喜悦。   长青在说,之前杨门打了大旗前来,马车两辆,和五名武兵二名武尉,以及一名武校带领,沿途被游骑拦下后并没有冒犯挑衅,只是老老实实的禀告说是来奉令拜见城主商议事情的。就算随即赤骑和陷阵精锐尽出,这群人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   “拦住他们的是乙等子弟?好胆要赏!回去记功。”   “来往客商已经看到,不驱除客行是好事,遮遮掩掩反而当我家怕了。”邓海东先吩咐完给子弟记功之后说道,看长青等他的吩咐,他又道:“明远兄马上和我们一起,跟了马后藏在其中,我先去看看,听完废话立即动手,困了武校,先杀武兵,再灭武尉,最后剁了那厮!”   “好。”长青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马上就吩咐下去,反正子弟们阵势已成。   披挂了文山的邓海东将盔上的红翎拨动了几下之后,戴在了头上,将雁翎扣好,翻身上了战马,接过了子弟递上的大枪,抖了两个枪花,青芒吐露,他满意的回头道:“走吧。”随即一马当先,向着军营缓驰而去,身后猴爷在内,包括换了兵服的宋明远也跟了上去。   只有山坡上,宋婉言和两个丫鬟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他们前去。   军营之前,官道的右侧一队甲等子的陷阵营正持着大枪腰刀和弓箭,站成偃月阵势,中间厚两边拉薄,延伸出两列赤骑营的骑兵,虎视眈眈的看着中间的杨门之人,两列旗就这样对着,兵马使的大旗赤骑和陷阵的分旗,以及对面那孤零零的一杆武校杨。 第二十五节 心神乱   远路有些客商聚集着,静静的看着这边,更远处甚至有客商在络绎不绝的回头,而洪城内的百姓们已经在议论纷纷,消息传至了驻扎南门的洪城守备营地内,洪城守备岳泽听到手下回报后,淡淡的一笑:“备马。”   于是宋婉言不久之后看到有一列军马从城中开出,她纳闷的回头看去,却看的是守备使的人,而守备使居然亲自离队,先带了几个人向着山坡而来,宋婉言慌忙致礼道:“见过守备使。”   岳泽年过四十,只看那脸和身材,的确就是酒囊饭袋,往日行为也配得上这幅形象,全城百姓对他或有畏惧,不过内心却总不以为然,因为除了正常的换防之外,就只看他和手下一窝孬兵整日在城内吃喝玩乐,一月出一次操,小跑三四圈,舞几下刀秀几次枪,据说就能累的三天下不来床。   这样的兵马谁会真当回事情?畏惧也无非他的官身而已。   只有宋家兄妹,和邓海东等少数几人知道,那些调防的杂鱼兵不提,只这岳泽居然是宋缺亲派来的,就是为了保护着他们兄妹的。这还是上次宋明厉来了之后才为他们所知,而岳泽之子岳鹏飞现在就为宋缺帐下亲卫!这种酒囊饭袋真的徒有其表吗?   看着岳泽懒洋洋的模样,再看看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亲卫此刻的精悍模样,宋婉言既然知道,是自己二叔的人,她站在这里回礼的时候,心虚的俏脸又红了。   岳泽哈哈一笑:“二小姐站了好久了吧。”说完他直截了当的道:“岳泽过去犯了些事情才落的如此地步,但若不是大帅,岳泽早就尸骨全无了,这几个兄弟也是。”   不过宋婉言毕竟也只听宋明厉含糊说过而已,又不知道他过去。   可今日看这往日的饭桶顾盼之间居然如此威猛,心中顿时诧异,这时就听到岳泽最后一挥手:“所以这条命就是大帅的,上次明厉少爷已经亲口对我吩咐了,所以请二小姐放心吧。”   也不说要宋婉言放心什么,回头就带了人向着前面军营而去了。只有宋婉言呆呆的站了那里,知道他是去帮邓海东的,可是却不知道他怎么去帮,而前面已经战鼓声响起,相距数里依旧震动心神。   咚咚咚!   忽然听到这片战鼓声在军营响起,杨彦正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对面的偃月阵背后,就看到背衬着雄城和蓝天大地之间,一匹火红的烈马疾驰而来,背后一群细鳞跟随着,来人持枪跨刀气势汹汹,杨彦正身边的杨门子弟们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刀。   只那一人一马,在天地间的气势就荡动了他们的心神!   杨彦正也凝目定神,心中却想,这厮号称虎子果然不是寻常,任我等百般算计,难道他披甲而至上来就是厮杀不成?这个时候的邓海东已经冲过了偃月之阵,身后的人纷纷拉住马停了后面,一身文山甲的邓海东横了大枪在手无礼的俯视着面前的杨彦正,眼神挑衅,转了手大枪已经指向了杨彦正的脸,开口就骂道:“滚。”   “滚!”所有的军马一起喝骂起来。远处的客商从听到鼓声开始就看到烈马而来,知道那是谁,心中仿佛就在提着,心想那人会如何,仿佛自己便是持枪驱马的兵马使大人一样,随着鼓声一停,邓族上下一声厉喝,毫不留情的一个滚字铿锵,他们仿佛就是心头内憋着的气吐了出来一样,有人甚至喊了声好。   幸亏离的远,没被听到。   于是又聚精会神的看着,有好事的在那里比划着:“杀,杀,杀。”   而在场的杨彦正就算有心理准备,也被喝的面色发紫,他怒目看着邓海东:“某等是来拜见城主大人的,你一区区兵马使有何等资格,敢拦截我们?如此无礼就算武尉邓家的门风?”   邓海东大笑起来:“暗使手段驱虎吞狼,以求来日独霸洪城,却成一番画饼!而只我邓族一列子弟,就吓得那使了拓跋丹的堂堂校门族公就割须弃袍而逃,还夺了西院仆役人命三条!正是你赤水卑鄙,尽显我骠骑雄风!”   没等人喊好,他大枪上已经燃起了斗气,身下的战马猛的向前一步,忽然一个侧身,就看到邓海东一抖手腕,大枪如一条青龙一样,恶狠狠的向着杨彦正作势欲刺,杨彦正吓的连忙玩命后撤,一个箭步侧窜出了十步远,这不怪他胆怯,而是之前族内的武校手杨彦烈就是被邓海东当场格杀的。   就算他比杨彦烈要高一筹,也不可能托大到斗气未曾运起的时候,就胆敢硬撼这彪悍的对手!   落地之后,他才发现那厮已经又坐直了收了大枪,可是浑身上下连带那匹战马,都仿佛在燃烧一样,烈马火色外罩了一片青芒,正对着天空艳阳,仿佛一股冲天英气,而那身上好的文山甲更显得他魁梧如神!   远远看着这一幕,只是一枪做势,就吓得杨门的武校连滚带爬,在人群中的宋明远握紧了拳头,恨不得那枪就是他自己捅了的,远处已经响起一片叫好声,不是客商方向,而是从那偃月后面的一群,很快的冲出来列在阵前,然后打出一面旗,而旗上写着的居然是堂堂正正的---左羽林宋!   杨彦正看的张口结舌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羽林的人在这里?军旗不可乱打,假如没有羽林在此的话,不过他看着对面头也没回的邓海东,那英雄的气概,就算再恼火他自己也不相信邓海东会干那种虚张声势的事情,那厮就是个悍匪投胎来着!   看着情况紧急,来人是洪城守备,他连忙对了岳泽大喊起来:“我等是来拜见城主的!”   不知不觉,其实他心中本自以为的,面对了邓家那厮,自己绝不会如杨彦烈那样的自信,也已经彻底动摇了。   可邓海东却一声冷笑:“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拜见我明远兄长?你当那杜月阳真的死了吗?”   听到这句话,杨彦正终于大惊失色,拓跋丹可是他送来的,杜月阳到现在没死?而听到这句话,人群内的宋明远终于明白邓海东要怎么找证据了,他暗叫一声妙!一边的岳泽神色不动,只是更为冷厉的看着杨彦正,而杨彦正看他那身大唐正军守备职的官服,和那杆羽林旗,坚定的心神上刚刚因为邓海东的一句话,而挑开的那丝裂缝,瞬间开始蔓延!   而邓海东却根本不给他想的机会,随即连珠霹雳似的喝了起来:“暗用那大唐禁药,勾结长安宵小,欲使杜家先夺了兵马使之职,并埋伏沿途,想害了我邓家满门,而我邓家和你等无冤无仇,为何卑鄙至此?无非是妄想那鼠辈得胜后,你杨门再来做好人,于是洪城百里尽归尔等,既然如此,除死方休而已,你还有何废话?”   杨彦正心神大乱,句句诛心,他脸色发白,那蔓延的裂缝已经瞬间就变成了蛛网,他面前那匹烈马前蹄轻扬,马背上那员悍将已经高高的举起了大枪,引出的那道青虹更为精纯刺天!   下一刻,那大枪已经狠狠的前劈而下,厉叫道:“给我杀!”   子弟们在兵马使的一言一行之下,此刻的气势已经被带到了巅峰,正热血沸腾无处可去,听到这声军令,瞬间斗气弥漫,就连岳泽也心神激荡,仿佛回到当年军阵之前一样,哐啷的一声拔出了雁翎!   站在后方的宋婉言只看前面鼓声停止不久,随即军阵上斗火冲天而起,前方就传来一个高亢而豪迈的杀,好像远处的一声炸雷滚过这天地之间,风卷山岗,秀发轻舞,俏丽的少女绽开的笑容令雁不成行,她想只有如此男儿,才不枉我倾心无悔。   前方,箭如雨下! 第二十六节 猛   杨彦正在邓海东下令之前,已经本能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在疯狂凝聚,他顾不得再去多想立即催动了自己的斗气,中武校的杨门赤金诀,那暗银透金的斗焰刚刚沸腾,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杀,随即利箭呼啸而来,红彤彤的一层拽着斗火痕迹,暴雨似的迎面。   他本是示弱而来,带的兵刃也都藏了车内,怎么也想不到现在邓家能这样彪悍,上来就杀?   急的他只能慌忙着急速后退,手伸向后方大车,意图拿下那杆大旗,可手还没碰到旗杆,面前一杆大枪已经戳来,硕大的青芒枪花吞吐着,赤手空拳的杨彦正只能再退,同时双拳乱舞,因为箭矢已经当头而来,他被对面的邓海东一逼,正落入了箭矢的覆盖范围。   却听到耳边轰的一声,是邓海东怒吼着带马走向左侧,手里大枪沉下随即贴地撩过,砸断了几匹拉车马的马腿,荡入了马车的车厢下,一抖手腕斗气狂沸,于是那辆马车连带三匹马,居然被这厮生生挑起,砸向了后面,此刻人喊马嘶一片,身后又一声急促的射字。   是一片羽箭平射而来!   马车翻滚砸下,落了后方的马车上之后,崩裂四散,刀枪落地,但对杨彦正来说却是可见不及!   而匆忙连连闪避的他还没站稳脚步,才砸开了上方的利箭,躲开邓海东声势惊人的一挑,又迎来了面前的一片羽箭,他只能再次后撤,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杨门武兵已经有中箭倒下的,跟着他的两名武尉同样不敢挡虎子锋芒,三人联手只能急着后退挡开箭矢。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对面军阵前动的时候,有人留在那里,正冷冷看着自己,那人居然是宋明远!   没等他浑身冷汗流下,就听到脚步声轰轰,武尉邓家的子弟们排成大阵,端着枪冲了上来已经近身了,人群后箭矢又起,而阵前几名突前的邓族武尉雁翎已经耀眼!   邓海东驱马冲过,马蹄重重踏下,枪已经交了左手,狠狠的再一扫,划出一道火痕,逼退了试图寻机要上来夺枪的杨彦正,枪势尽头却又是一声巨响,之前那处本就被砸瘫的马车,马悲嘶车碎裂,滚了一地的金银。   而只这两枪和三阵连贯的箭矢,邓海东就已经将杨门的人彻底逼的离开了马车,完全袒露在了空地上,贼秃在左,陷阵正面,那赤骑已经包抄而来,后面还有羽林宋的大旗,有人在喊:“剿灭逆贼。”杨彦正险些吐血,如何就扣的上逆贼这个名号?   心头却已经冰凉了,眼看着那文山甲却已经拉住了马,一跃而下,背衬了晴空万里,燃着斗火凌空舞动大枪就对着自己砸来,而正面居然又是片羽箭射过,恨今日来的人少的杨彦正急的嚎叫了一声一个侧翻,再也顾不得身后的子弟,翻滚之时,余光就看到那厮大枪落下时一个横扫,将自己的两名武兵打的斗气崩溃,腰折颈断!   枪再荡回,那厮落地时,又把自家的两名武尉逼的闪动,而这个时候对方军阵已经包至,于是几道青芒四面八方劈去,其中两道对了一人,那名武尉手中没有兵刃,只能连滚带爬的后退,另外一人闪避不及,先中一刀,刚刚厉叫着单手向前,可几名武尉身后有枪兵寻机乱捅!   居然就将那名武尉戳在半空,刀光乱舞,看着凌空身首四肢零落,惨死当场。   看到这幕惨烈,杨彦正终于急红了眼,不退反进,顾不得又有箭矢而来,重重一拳逼退了一名阻拦他的武尉,身形如电冲到枪阵左侧,劈手抓住一杆枪,一脚踹出,那名武尉正是长海,看他腿影大惊,不顾生死狠狠一刀斩下,喝道:“放!”   被抓住枪的甲等子弟却不听军令,只是死死抓住大枪,身边几个子弟枪乱戳去,杨彦正没想到对面那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居然这样豁出命,长海的雁翎又到,他无可奈何送手,横掠过军阵,终于又抓住最外围的一个子弟手里的枪,手腕转动催发武校斗气,直接震开那名子弟,把大枪夺了手中。   一枪在手,毫不留情的贴了地面扫来,他的斗气不是武兵能挡住的,顿时军阵前惨叫一片,五六名子弟被打断了腿,军阵坍塌一片,可随即后排的刀枪就继续扑前,箭矢猛放,几名武尉也扑了来,杨彦正再无机会只有后退再让。   而当他暂时脱开战局时候才发现,那厮居然已经把他武兵尽数杀死,现在正一枪恶狠狠的向着那名武尉捅去,而那武尉是他的亲弟,杨彦正看的魂飞魄散,鼓起了全身力气,焦急的发力跃去,一枪向着冲前的邓海东空门刺去。   这一枪去如流星直取了邓海东的胸口,而邓海东正双臂转手,手里的长枪如龙一样的溜出右侧,若是不回收便也是死局!   但那厮不收!   松了手,右腿忽然向前,身子一侧,左臂的文山甲护臂已经被急速刺过的一枪划过,而他的大枪却已经钉入了敌手的后腰,有邓家武尉乱刀砍下,子弟枪戳,杨彦正看的眼角流血,狠狠的要向回抽枪再刺,左腿同时踢出,和长远的双翼炼拼了个相当!   就看到邓海东左臂一绕,仿佛没有受到伤害一般,右手已经铿的一声拔出了雁翎,燃烧起了尺许的青芒贴了枪杆的下面,疯狂的向着他的腰腹扫去。便是左臂鲜血狂流,那片斗气甚至都已经变成了血色,邓海东依旧面不改色,只夹死了枪杆雁翎如电,口中虎吼一声:“死!”   杨彦正看着刀光如匹,青芒摄人,手背已经感觉到了剧疼,他被这悍勇之气震的慌忙松手,长青长远兄弟看到邓海东受伤,心如刀割两人大步冲来,枪打刀劈,瞬间逼的杨彦正连滚带爬闪避不已,却听到邓海东在吼:“滚开。”可一刀居然劈向了他们兄弟。   两人慌忙闪避。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就看到那文山悍将一个转身,一手大枪乱打,一手雁翎狂舞,浑身斗气已经冲了近三丈高,如山一样的向着前方步行追杀而去,杨彦正大惊失色,手里没有兵器遮挡不住,只能连连后退,而邓海东进一步一声杀,杨彦正看着这厮魔神一样的威风,气焰惊人,两边的邓家子已经包围上来。   杀,杀,杀!   他在撑到第三声杀,肝胆俱裂之下再不犹豫,调头催发全身力气,发了疯似的,拼命向着北方跑去,追马不及,邓海东看他逃走,咆哮起来:“鼠辈!”先是一刀砸出,旋转着急速劈去,杨彦正吓的一个前窜,刀贴了他的背插入了地中居然几乎没刃至柄,而邓海东看到刀落空了,更是暴跳如雷,枪到右手,急速前进几步,又是声霹雳:“受死!”   随即大枪就好像一杆巨矢,裹着斗气,急速的旋转发出尖锐的呼啸,恶狠狠的向着杨彦正的背后射去!   杨彦正感觉到背后的杀气,魂不附体的连忙左闪,青芒厉啸着从他的右边贴身而过,割裂了他的右臂,几可见骨,这个时候他已经跑到了那群客商的不远处,那些客商随即就看这堂堂的杨门好手披头散发,一手捂臂,脸色惊惶发白,衣衫凌乱,好像常常在城门洞里过夜的疯子一样,急速的掠过。   后方是杀气腾腾的邓家虎子,砸了头盔跨上骏马,不知道又抢了谁的雁翎,高举在手呐喊着追去,偏偏那杨家好手玩命不行逃命行,越来越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惨叫居然投了漳水,只留下那杀星在后面,若不是邓家的两位长房老爷追的快扑上去拖着,他还要卸甲跳下去追杀!   看的一群客商无不咋舌,这厮猛啊! 第二十七节 威风   邓海东却已经冷静下来了,低头看看左臂,在那里发火:“两个娘们白玩了,明厉这混球到现在也不把好甲送来。”臂膀上却是血流如注,长青心疼的连忙扯了战裙帮他绑着,随口附和着:“那是,那是。”   长远险些被他一刀劈死,在一边气着呢,只是沉了脸帮他拉着马。   邓海东大概也知道自己刚刚杀的性起的时候,有些乱来了,在那里挤出笑脸:“长远,长远。”喊了两声没回,他恼火的道:“陷阵营官。”长远勃然大怒:“你这忤逆子,失心疯了吧?往日和我说军阵一体,就你打起了乱来,有个闪失怎么和老头子交代?”   邓海东嘿嘿一笑,长远看他模样,想想又骂一句:“撒泼的猢狲。”却是气的笑了起来,心中也觉得这等脾性才是痛快。   看他笑了,邓海东撇撇嘴捂住了胳膊,回头看看那流水,踢了一块石子下去骂骂咧咧的道:“跑的贼快。”再看漳水呜咽,弯弯曲曲处不见人影,只能算了,于是原地先卸了甲然后上了马,在一群子弟们的拥护下,回头而来,臂膀扎了一片红巾染血,煞气还没散。   远处客商在那里喊:“兵马使大人威武。”这厮得意的连连点头,跟着也喊:“兵马使大人威武。”   逗的周围子弟们狂笑起来,也是心中喜悦,长青细心的提醒了他,等回了头,邓海东走向了岳泽,岳泽含笑看着他,和身边几个子弟眼中都有对他的赞赏,岳泽赞道:“虎儿,虎儿,果然虎儿。”邓海东咧咧嘴:“谢了守备使相助。”   他也知道这是“二叔”的人,心虚着呢,不过算计的却是留下好印象,来日好找宋缺帮他和婉言。   岳泽如果知道这厮居然打的这样的主意,定要和他打上一架,可惜不知,岳泽只是在那里赞,又问他如何,邓海东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暗自用斗火包着进入体内的一团杨门金系斗气,等着回去研究研究,反正上次吞了杜家的水系斗气得了好处的,再说猴爷不是谈五行传说的吗?   和岳泽寒暄了几句后,他丢下其他人先去看了几名受伤的甲等子弟,听完了当时讲述后,看着那名被夺枪的子弟,他安慰几句,说:“不必放心上,你不让他夺枪才是怪事,你以为你是我?武兵敢杀武校呢?”看这厮安慰人的时候也自吹自擂,宋明远在一边骂道:“没看到你这样的。”   邓海东也不理他,安慰完了却沉下脸来对了那名同样悍勇,不弃枪的子弟教训道:“听到营官军令,便当服从,你这厮该罚,不过你有胆敢拼,于是功过相抵,你可服气?”   “服气。”   “凡是给你护卫的,全部有赏,就该如此互相掩护,同进同退!今日受伤的也全部有赏,回去定功,长青你速写了我带给城主去。”这是在损宋明远呢,偏偏宋明远能说什么,说起来这可不是邓家族兵,而是兵马使的人,只把宋明远气的。   于是嬉笑胡闹着,一群人向着军营回头,不多久宋婉言急匆匆的来了,却听了说兵马使大人包扎了之后,就闭关修炼了,看着那待修的文山臂膀上的破损,她急的在外边跺脚,又不敢打搅,于是把火撒了那些子弟们身上:“他才受伤的,怎么又修炼?”她发火连猴爷也不敢反驳,只能支吾着,心中却也不知道那猢狲怎么突然又要修炼去了。   宋明远却站在那里看的大悦,煽风点火着教训邓家子弟们:“他才受伤的,你们也不看着点。”猴爷看他模样,心头暗怒,你刚刚怎么不说,等我家猢狲出来,你不跑就是好汉!宋泽依旧站在一边,只是憋笑看着小姐在那里发雌威,没有走的岳泽头疼的很,这场面是告诉大帅还是不告诉呢?   而这时候城内已经在哄传了,说兵马使大人和陷阵赤骑两营的威风。   这说杀就杀,说到做到!至于那武校跑了一个?没见识的,你找茬是吧?被兵马使大人杀的跳了河,那是比死更难看!   又在传,说挑翻的马车满是金银,想必是杨门来赔罪的,可是我们邓家不吃这一套!想想看,之前那武尉杜家不也派了管家去的?   邓狗儿正好路过一处半开放的行商会馆,听到了就窜了进去:“那天我们总教习看到杜家的管事,二话不说上去就拔了家伙乱砍!直接把那货杀的跪下了求饶,我就在一边看着的!”顿时满楼轰动,掌柜的服侍,客商送酒菜,于是狗儿爷就在那里大说特说当日,顺便吃顿晚饭。   再引到今日,还好往日和自己黄脸婆撒谎习惯了,记得没说离谱了,没吹说今天下午也在现场的,只是根据人们说的,判断道:“我家总教习那脾气,这是马不好的,若是当年勇烈先公的朱龙宝马,今天杨门那厮必定被他一刀劈了两半!”   说到此刻半条街已经开始喊好。   狗儿说的口干,喝了点水准备合扇说从头,身边小厮提醒道:“管家,今儿的事还没办呢,明儿正是交族会的日子。”这才让他起身离开,等他走后,有南下的客商进门就在喊:“不得了,不得了,这兵马使大人了得,听驿站杨家的外房子嘀咕说,今儿下午开始,杨府就关了门,我还看到有人马在周围游走,生怕这边杀过去,这威风!”   赤水平岗处,杨镇远呆呆的坐着,当日自己眼花不成,那杜月阳没死?不,这分明是那贼秃的诡计!而今日那宋明远居然也在场中,他心头一凉之时觉得有寒风吹入,抬头看是片冷雨打破了窗纸,火光扑闪之中,看到雨丝之中,似乎有花轻舞。   今日正是冬至,秋日已去!   此刻的邓海东却还在修炼之中,杨彦正那裹着赤金诀的一枪,残留了他体内的斗气已经被他上品的烈火包裹成一汪暗里透金,这是中上的赤金斗气的特征,青幽幽的明火就这样吞含着这片异气缓缓的拉扯着,正在神思引导下向着明台而去,如一道流银似的。   帐外有人把守,邓海东凝神内视,一直将这道流光拽入了明台,现已经成了一片岩浆的漩涡之中。   银线才入明台,本源就好像感觉到了敌人一样,急速的旋转了起来,拉扯着它进入后加速不停,最终邓海东的明台已经旋转成了一个龙卷,神思入了里面后,他看到那银线变得更薄了,就好像发丝一样被强大的离心力延长又延长,最终越来越瘦。   又好比青玉之上勾勒了银纹一样,盘旋而上,从底到顶,青银之色满了明堂,一室生辉。   邓海东看着这样的奇景,感觉着自己的本源牢牢的压制着开始还有些挣扎的异样斗气,最终完成了征服,就这样轻易的进入了消融吞噬的过程,他满意的笑了。   青火沸腾着,银丝附近的青火渐渐的居然几乎成碧,邓海东心头一动,他神思进入的时候,发现银色还在被拉扯分细,内观时那有手臂粗的异样斗气就好像落了岩浆内的怪兽一样,又好像是金属坠入了熔炼,一片片的碧色高温雾气弥漫,那就是碧色的来源,漩涡依旧,异样的斗气越来越弱小。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但邓海东等的起。   之前在明台初成的时候,他就曾经妄为的吞噬过杜家那水系的斗气,完成了明台第一次的突破进展,现在金系斗气进入,已经是五行内的第二步,记得烈虎诀内有碧血化焰那一句,是否这就是碧血化焰邓海东一无所知,可是族公说过无人敢动明台,但又说曾有那些传说的!   所以这狗胆包天的家伙得意的一笑,杨门的金系斗气赤金诀,一定和杜家的寒冰一样,都是下品斗气,而自己以上品斗诀炼就的极等明台,吞噬这样的一股无主斗气,根本就不会成什么问题,他甚至心中还在想,上等的水诀和金诀会是什么样子,要不要来日遇到这样的高手,见面就说:“请打我一拳吧,谢谢。”   直到心思飘忽了之后明台有些晃动,这厮才老老实实的收敛了心神,慢慢的进行对他来说实在有些无聊,近乎折磨的吞噬赤金斗气的过程。 第二十八节 露了份杀气   宋明远这个时候已经带着小妹走了,反正那贼秃凶猛,现在只是在修炼斗气,总不能在这里等他一夜吧,所以帐外只留下了族公他们一辈。   邓海东闭目修炼,不问外边杂事,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催发斗火时,虽然自己封闭了明台对外边的引导,只是专心对内,但是他如今这可吸纳天地之内的境界下,外面的人又怎么会不受到影响?   族内的子弟们,乃至猴爷现在都靠在二十步之外坐着,且面前的篝火都是逆风向着帐内方向的,而帐内,因为他明台内炼时前所未有的催发,所以明台内的光芒也已经透了出来,隐约的照耀着整个帐内青色渐渐成为了碧色一样,猴爷他们默默的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难免在胡思乱想,按着总诀步骤开始幻想,莫非碧血化焰,海东儿和杨门武校打了一场,于是就回头来冲武校境界了?但火如荼境怎么办,又去想他的修炼步骤早就颠覆了前人,谁还能想明白,还是等他醒来再说吧。于是军营内鸦雀无声,兵马早就散了出去,有人胆敢听了警告还要闯入营地半里,格杀勿论。   天空有细雨裹着雪花飘下,落地即融,但风中已经多了水畔的一份湿冷。   只是邓族上下都修炼的是烈虎诀,无惧这种寒冷,斗气在体内翻滚着,比如族公他们这种境界的,用了功力出来后,身外半尺之内已经能避的了水火。   长青和长远兄弟却不在这里,兄弟两个现在正在对面的赤骑大帐内,兄弟两安排了军内的杂务后,正在那里商议,看海东儿今日的摸样,不说他这次修炼有无进展,恐怕这几日就要对杨门动手了,他们当然要做好准备,正在这个时候,远处却有骑兵冲来,然后报告说羽林来人。   下午贼秃才骂的,这晚上就到了?羽林北上才几天?脑子里反复着这些愣了一下后,长青站了起来,连忙和兄弟一起向外走去,子弟们是知道羽林和兵马使的关系,虽然还客客气气的守着军令请他们等着,却已经送了热水等等。而长青奔去,就看到浩浩荡荡的数十车连着,一大片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那人头居然不下数百。   可只有少数穿了羽林铠甲,其余的好像仆役打扮一样,就好像一家远行的豪商车马。   而带头的居然是穿着一身暗黑色战袍的宋明厉!   长青压下疑惑,惊喜交加的走去,连声道:“明历你如何来了?”又回头要去作势骂子弟们怎么能让他也等着,为何不报之类的,话到嘴边却觉得说出来反而假了,这明历和那畜生就一个脾性。   果然宋明历咧了咧嘴:“别废话了,长青,这是我允了那厮的,听说他在修炼?”   “这些是?”   “千具细鳞,兵刃弓箭等等,那货要的文山我也给他弄了三件。就是战马还要些日子。”   长青听的连连拱手,但有些不明白,这些怎么需要宋明历亲自押运过来?难道只要和那忤逆子搭上关系的武校,无论敌我现在都不值钱了吗?宋明历已经挥手示意手下退出,随即命令他们绕路而下去洪城,长远忙在那里安排着人手去接了。   宋明历进了帐内摘下了毡帽,吐了一口冷气,才笑眯眯的道:“那厮今天吃了药的?”看来居然知道海东儿今日的事情了。说的长青骄傲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嘿嘿了两声,毕竟人家是堂堂禁军精锐,如何能随随便便的,可是算起来他宋明历和海东儿结交,自己却是叔辈,一时间长青在那里反而有些拘束无话。   好在长远走了进来就喊:“明历,明历,多谢多谢了,这居然还有上百弓弩,哎呀这可是太好了,正和我兄长商议着,等海东儿出关这几日就去灭了杨门呢……”   听到弓弩,再想到宋明历亲来,行踪诡异,长青心中一咯噔,他不是长远的火爆粗疏,连忙看向了宋明历,宋明历只是淡淡的一笑,站了起来道:“我也去洪城了,叫那厮醒了就去找我,我今儿住城主府。”长青也只能唯唯应诺,长远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愣楞的看着他。   宋明历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南下,杨门也许没有发现,关照子弟们不可外传。”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兄弟两个想的深了,脸色全变了,到底这是怎么了?他宋明历这么多车马前来,从北方而下动静可是数里可闻的,怎么就杨门没发现呢?长青再去想,这羽林来的时候没有打旗,他不由沉思起来。   而不多久后,宋明远也匆匆的爬了起来,就在卧室内见了明历堂兄。   “刚刚北上,父帅听了说邓家的雄姿,心中喜悦,随即就应了那厮的要求拨了一批器械,然后要我即刻带了精锐回程。”   “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赤水杨门是谁家的分支?”   宋明远手里杯子险些落地,他面无人色的看着宋明历:“今上这是?”宋明历摇摇头:“莫问我,父帅令了岳泽帮我遮掩,而要我藏了守备营内就是,其余的却不能和你说了。我军南下的时候,绕了风神口,动身时候打的调防的旗号,到了附近又是抹黑抵达,且沿途有看到的已经押解随军了,无人知晓。”   “我说下午才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呢。”宋明远笑了笑,但神色还是有些紧张。   宋明历已经起身了:“沿途赶的困了,我先睡了,那厮来的话你要他先候着,反正听他来了婉言就出来了,他也不无聊!”说完虎虎的走了出去,揪着宋泽找地方去了,只留下宋明远发愣,他找邓海东干嘛?宋明远不知道自己堂兄带了多少器械南下的,又听了明历口风内露出了一份杀气,他心想,这两个煞星凑合一起了,最近怕是热闹大了。   只是二叔一向谨慎的人,怎么这次要公然出面呢?   可任他多么聪明,不过这些只字片言,怎么想的出其中全部的缘由,宋泽回头禀告说明历少爷睡下了,还拉了两个丫鬟去为他松松筋骨……顿时把宋明远气的咬牙切齿的骂道:“他当我这地方是青楼吗?上次羽林招妓的事情还没和他算!”可是他这个书生遇到那两个悍匪里无论哪个,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载,不然又能如何?   到快天亮的时候,邓海东终于炼化了全部的异种斗气,从开始的碧色,现在明台又成为了青色如故,但邓海东能感觉到其中多了些什么,只是他现在还不能理解,当他睁开眼走出了帐外后,猴爷迎了上来就埋怨:“以后若要修理切记告诉族公一声,今儿下午的事情可把族公这把老骨头急坏了。”   猴爷是真关心自己的人,邓海东连忙点头,又去好心的为几个叔爷缓了下他的怒火,当听到宋明历来的神秘,邓海东摸着下巴心里也疑惑起来,婉言是一片真心,明远是耿直书生而明历那厮是能同生死的好汉,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年轻时候,所谓权势也不过如此。   邓家现在还幼,可别卷了什么大事里面去。   猴爷也有些这样的担忧,但承了宋明历的一份情,也有些敬畏天刀的地位,他也只是在邓海东面前提醒着:“千万可别说什么豪言壮语,热血一上头拖着家族进了什么无底大洞。”   邓海东这时候却想通了,他笑着道:“真有事情,现在是逃不离了,族公,还是让我先去看看吧。” 第二十九节 是天意   猴爷又拉住他问一夜修炼的事情,邓海东怎么敢和他说自己吞了赤金诀的异种斗气,只是随口胡说道:“只是打了之后有些气血翻腾,于是压一压,巩固下明台。”   然后就跑了赤骑那边,就算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也忍着疼欣喜的看着那来自禁军的上品文山。   长青长远兄弟两个眼热的看着,面前三具被他们撑起来的文山,一色的沉黑色,还附了三件锦绣的猩红战袍,那文山甲的式样已经接近了明光上甲,全盔护颊至颈,顶上一朵反嵌的暗银牡丹,枪尾戳了一片赤金红翎,前面延出虎沿的正面有青玉一枚,仿佛能聚集灵气护卫明台。   麒麟吞肩威严正气,怒目圆睁,延出两道带了肘尖的护臂和钢铁护手。   身上的两挂甲如背心,一侧肋下有钢扣,扣上之后防遮完善,而前后各安有烈火纹章一样的两面护心镜,下面是垫了战围上的无数甲片形成的战裙,再下则是能包了膝的带刺铠靴。   上下各部整合如一,近乎全身铠一般,内衬着不知名的细绒。   他试探了下估计这铠上下不过二十斤,但看了就知道是一等文山,抵御力远远不是自己之前那副所能比的。兴奋之下他套了两只护臂,双拳如风舞动了几下,胳膊上包裹出沁的血迹也不在意,满意的点头:“这好比贴身为我做的,正合适。”   然后对了长青长远道:“一人一副,我就要这幅虎头盔的了。”两兄弟听了这句话跳了起来,也不再装什么矜持了,生怕这厮反悔,抱着了铠甲就跑了,把邓海东弄的目瞪口呆了半天,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叫旺财给自己擦甲保养,他自己换了药,带了几个护卫上马,向着城内而去。   看他走了,两个兄弟又悄悄的回头把战袍拿走,还厚着脸皮威吓侄孙旺财,不可多嘴,旺财心中气愤,觉得他们欺负傻叔厚道,功夫不行穿什么文山?于是豁出肝胆气喘吁吁的跑回去告了黑状,猴爷听了重孙加油添醋之后勃然大怒,提了一根军棍满军营的去找两个逆子要为心爱的海东儿主持公道不提。   而邓海东已经窜入了洪城,沿途百姓们连连问好,妇孺老叟,无不夸赞他昨日威风,看着精壮英武的兵马使虽然臂膀包扎着,可是谈笑自若,当真是了得的好汉,不是碍于宋婉言的身份崇高,不知道多少少女就会扑了上来献身才好,这厮就这样得意洋洋,不知羞耻的一路沿途,接着百姓们发自内心送给他的水果零嘴,晃荡到了城主府。   正出府办事的宋泽远远看到他的模样,啼笑皆非的看着他,邓海东笑嘻嘻的喊着泽叔早啊,然后塞了他一个长的歪了的苹果,进了城主府,宋泽低头去看那苹果,正要下口却发现长的好像个臀,老头咬牙摔了地上砸成两瓣,气哼哼的走了。   邓海东这时候已经冲入了宋明远的书房:“明远,明远,明历那厮呢,还欠我良马没给,我和你说,马不到我不付款,你可别帮他……”   宋明远瞪着他:“你才是这厮!我管你们的事情?”   邓海东嘿嘿一笑仿佛不经意一般的转了话题又问道:“他来的这么神秘有事情吧?”   “是……”宋明远才要开口,心思一动发现邓海东进来就咋呼,分明就是为了套自己的话,气的骂道:“出去出去,自己找他去问,我才不问你们武夫厮杀的事情,有辱斯文。”   邓海东却扑上来缠着他不放。口里乱许愿说为他找多少好女子之类,门口小厮和护卫都在憋笑,宋明远急的浑身冒汗却挣脱不了,正纠缠着门口人影闪动,宋琬言正带了丫鬟来送早餐给哥哥,吃惊的看着那可恶的家伙居然抱着自己的哥哥,看上去欲行不轨的摸样,她惊的捂住了嘴。   “放开!你这混人,明儿我就把小妹许了人。”   “婉言才不会听你的。”恶棍就那样自信十足的继续扯他,口风却变的哀怨起来:“明远兄,你我一见倾心……”觉得不对头,他转了脸看到宋琬言正瞪着他,身后两只小猫笑的险些洒了手里的托盘,他有些难堪的连忙放开了宋明远,又去整理自己的衣服,而被折腾的有气无力的宋明远看到撑腰的来了,还不赶紧诉苦?   于是俊俏书生就颤着手,抖着嗓子,扶着书桌脸色通红的指着邓海东,对了自己小妹喊道:“这厮,这厮,无耻,这厮无耻!”然后重重一拍书桌,坐了下去,发誓再不和这粗人啰嗦半句!   宋琬言看的哥哥心疼,想去骂那人,但看着邓海东胳膊上闹的伤口又有些透血,慌的忙吩咐人去喊医倌来之后,心已经软了,于是就不疼不痒的埋怨他几句,纯粹偏袒敷衍自己哥哥的,可她这样让宋明远听的更气:“不吃了。”把筷子丢了。看到哥哥发脾气了,宋琬言又赶紧去哄,兄妹两个和一个贼秃闹的鸡飞狗跳,两只小猫在里面叽叽喳喳时,宋明历终于到了。   一进门,就被火头上的宋明远劈头盖脸的喝斥了起来,宋明远瞪着眼睛逐客道:“出去出去,全给我走。”   宋明历看看不对头,只能忍了和灰溜溜的罪魁祸首一起出去了,宋琬言又在那里继续劝哥哥不要和那混人计较,十句安慰还有两句居然是偏袒那人的,宋明远刚刚都把那两个人喝走了,他还顾及什么?于是雄风大振把自己妹妹也赶走了,宋泽正好回头,听到又是那厮作怪,顿时勾起旧恨,于是就陪着少爷在书房慢慢数落起来这恶贯满盈的人的罪行。   两个人在这边碎碎叨叨的,几乎说出眼泪,那边的邓海东却和宋明历又打起来了……   起因无他,无非是某人拉拉扯扯之中,就是死咬着马不到不给款,结果听到宋明历说不要他钱,于是邓海东无情的拔脚就要走,宋明历要找他有事呢,见他这样哪里能不明白,这厮分明是得了便宜卖乖,知道自己要找他于是拿了架子。   火大了之后宋明历上去就打,邓海东一边遮挡一边装娇柔,口里喊着什么自己负伤了之类的,却抽冷子给了他一记重手,打的宋明历趴了那里喘息了半天,跳起来就和他玩命了,于是两条大汉就这样翻滚着路上到草丛,压倒了一片海棠不够,还打折了两颗乔木。   惊天动地的打斗,却没人敢拉,只有赶紧去报告小姐。   雪雨正紧,宋琬言才被哥哥赶出来,正赌气回了自己房,听到这句话后惊的又立即跑了过去,可却看到那两个人正坐在偏院内的屋内桌上,一本正经的在商议事情,若不是外边那些凌乱的狼籍,和他们背后的污泥,根本看不出这两个人刚刚干了什么,报信的小厮吓得脸都白了,只是和小姐辩解:“我看到的,好多人看到的。”   比旺财还小的孩子急的都要哭了。   无奈的宋琬言安慰了他几句后走了过去,心虚的两个人就当没看到她,坐了那里一本正经的在说着关中旧事,宋明历好像说书人一般在那里谈,开元十年陛下偶遇关中校门家的女儿杨秀儿,一见惊为天人于是纳入宫中……鸡犬升天,于是杨门不过五六年间就成为一方豪门等等。   如今人称杨阀,所谓阀可是镇帅家才可当的,朝中将门不敢造次,但不是杨门受尽了吹捧也就习惯了这种尊称,陛下甚至有时候也戏言此事,不以为然,按着宋明历的分析,陛下分明是恨了那安西江东两处,于是才任由世间说一校门为阀,出口恶气。   宋琬言听着这些,也缓了心款款坐下了,眼神扫过,面前桌上一份赤水地形,她心里一愣,莫非? 第三十节 欲断赤水卷平岗   此时的杨门却已经发了真狠。   眼看武尉邓家屡次的杀戮,杨镇远再不作出些什么来,他这族公位置也就别想安稳了,今日天刚刚亮起,他就已经安排了人即刻前往长安,派出的还是自己的亲弟杨镇山,直接去长安西水门杨阀门第,找上层告武尉邓的跋扈,自然是颠倒黑白,先下手为强。   随即就开始暗中召集自己门第的好手,在外的也赶紧回来,一旦等雨雪停了,就要杀向南方。   因为比起灭了武尉邓家的惩罚来说,灭族的危险才是真的压力,眼看武尉邓家这势头,再不遏制下去,曾经的杜门就是杨门未来的下场!杨镇远这个决断也没有人反对,家族若不在了,再争权也是假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这些日子一是阴雨雪,二是不打草惊蛇,杨门绝不再派人南下。   出门向南五十里地开始,就好像尽属了武尉邓家,这般家族内的计划不可能泄露了外房子弟耳中,于是往来行商和赤水关那边的赤城镇一带,都在讥笑杨门的可怜可恨,民间已经在公然流传说杨镇远割须弃袍的事情,也说透了他给拓跋丹杜族的秘密。   背后自然有贼秃唆使长青安排,邓家子弟们执行的影子。   于是那些杨门的外房子弟最近更为憋屈,赤水镇一带说是镇,其实也是城,可惜靠了扼守九曲渡口的赤水关,里面落户的大多是军户子弟,赤水关守将还是宗室子弟,他们这些外房人怎么敢如何?结果现在更是不堪,有些杨门子弟甚至就不去赤水镇一带了,南下也去不得,于是宁可跑到东北向洛阳治下的荣阳一带厮混去了。   杨镇远也不去问外边流言蜚语,但这口气憋了心中是实在难受,一心只想着雨雪快停,也在想着长安那边早有个回报,这样心中更有些底气,想到那小儿可恨之处,杨镇远已经严令,不惜一切也要此战格杀了那光头的洪城兵马使,那是邓家和宋门的唯一纽带,邓海东一死,就去了祸根了!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就昨日那厮的一出之后,他盘算的一夜冷雨里,羽林已经南下!   城主府内却还在继续谈着今朝故事。   “天子今年已经五十有二,据说巅峰时身手也到了武校,不过常年,呵呵。”宋明历一带而过,然后看着邓海东话题转了,说了自己来意。   听到说是因为杨阀的子弟在长安为恶日重,气焰不可一世,而关中万里沃土上依附杨阀的各支也有些过了尺寸,邓海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觉得可笑之极,他旁观来看,天子定是怕重演前朝武后故事,知道自己年岁到了,于是开始收手了,这天子毕竟不糊涂。   只是巧的是,赤水离长安不远,一门偏又在杨阀体系内算不上核心,于是就落了天子眼中,先从这里开始吗?他在宋明历面前也不藏拙,就这么问了,宋明历看着他发愣不由问道:“你难道去了长安过,不然怎么能说的如此准?我也是听了父帅安排,才想明白的。”   邓海东真烦这些没见识的人,无论庙堂算计还是门第兴衰,在这样的年头不过随了天子一人喜怒而已,安西江东两处鞭长莫及,可天子如果连一个宠妃的门第都养成真正的心腹祸患,那才怪了,眼看这个时候定是养肥了也该割肉了,只是念着枕边人情分才缓缓开始,但这一丝不满最终会成为洪流,何况杨阀又不算真有实力!   于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语气平淡却说尽霸气。   宋明历苦笑着摇摇头:“当真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你倒比我更似我父帅的气度眼光。”邓海东一愣,宋明历已经给他解惑:“我父帅这次来时,临别和我说,今上少年英武之名渐远,世人以为老矣,却不知道武后之事不远,今上又岂能不为子孙谋?”   听到这句话,邓海东想起上次明历说他父亲誓言天下未定,则雁翎无鞘,他叹道:“我算什么气度眼光,令尊才是真英雄豪杰。”   语气由衷之至。   宋明历扑哧一笑:“少拍马屁,我不会转告!”看邓海东要发火,他又忙道:“怪不得我父听了回报,对你赞了又赞,便是拨这些军需也是挑了好的!这次来也吩咐我,多和你来往,此次灭杨门之时商议着办,切莫拿什么架子压人。”说道这里他看邓海东开始得意,顿时火大,直了脖子喊道:“你这厮看我就打,看宝就夺,我在你面前还有架子?”   其实昔日长安恶少宋明历,浪子回头之后一向治军如父,虽然年不过三十,但已经威严有度,只是遇到这等惫懒投缘的货色,才……一边的女儿家就在掩口轻笑,然后去问明历堂兄,叔父真的这么说的?   “夸他一次不够,还要夸给你听?”宋明历没好气的摆摆手,又把自己南下的过程说了一番后,看着邓海东:“说我听听,你准备怎么收拾杨门。”   “你带了多少人。”“直接带了我的锋字营来,共五百子弟,其中十武校,一百武尉,其余全是上武兵。”   只禁军一营就有十武校一百武尉!邓海东看着对面的宋明历,宋明历又加了一句:“我亲军人马你其实都见过,那十名武校是另外调的。”邓海东这才觉得公平,不然太没天理了,随便一个禁军营就能这么雄壮吗?   偏偏宋明历要挤兑自己的妹妹,又来一句:“那十武校是父亲的贴身子弟,他们也来看看你的。”说着眼睛瞥向了婉言,婉言坐在那里咬住嘴唇看着他,却不避让:“哼。”宋明历没辙了,去看邓海东,那厮却已经在那里琢磨了,自言自语着道:“我现在有二千人马,但真正能用的也只在五百上下。”   然后又在那里算着说:“长青一辈二十六人是武尉,但我家武尉遇到武校也能打打。”武校宋明历当面被人小觑,气的鼻子都歪了。   邓海东还在那里算着说道:“其余子弟披了细鳞,加上几个武校护着,配弓弩大枪组阵的话,杨门那群货只要人数相当正面别想讨好。”说着手里翻着面前的赤水杨府的地形大概,看了几番后抬起头来看着宋明历道:“这几日下雨雪,老人们说暂时不会停,等上几天我们趁黑摸了去,前后门堵住,四周散开骑兵,直接硬攻。”   “我分你六名武校,我打前门,你打后门,看谁先破杨府。”   “我打前门。”邓海东咧嘴一笑,认真的看着宋明历道:“不杀的尸山血海,怎么练的出如狼似虎?”宋明历听的苦笑,这厮怎么尽说的和父帅往日说的一样的话?宋琬言看着邓海东心中更喜不已。   邓海东已经卷了面前的地形,对了宋明历道:“今日我就安排子弟混入行商,去时刻看看那边详情,回头整出一份详细来我们在详细商议。”宋明历是将门子,看邓海东这样慎重不觉胆怯,反而认为他这才是合理的做法,点头道:“行。”   光头随即吩咐了人去叫了外边的自家子弟来,当即吩咐了下去,很快有快马冲出了城,向着军营而去。   其实洪城和杨门双方都在进行了各自的计划安排,互相之间却不知道彼此详情,只当自己都是有心算着无心而已,各自窃喜不提。   雨雪还在下着,昨日冬至,按着风俗本该团聚一堂饮酒作乐,只不过昨日一顿厮杀之后,大家也就淡了那份心,今日既然宋明历也来了,宋琬言又舍不得让邓海东现在就走,干脆吩咐下去再请了邓公和守备岳泽前来一起聚餐,等她吩咐完了回头,宋明历却已经先去换衣服了。   看到没人了,邓海东坏笑着伸出手来,宋琬言欲躲不及,被他拉住了挣脱不开,只是有些惊惶的看着他,眼神楚楚。   看她模样,邓海东轻轻一笑,心中却对这样的女孩敬重有加,也只是拉着她的手:“天冷了,你又不是我们,多穿些衣服,看你手冰凉的。”还是控制不住的揉了两下,宋琬言虽然心头甜蜜,彼此也已经定情,却更不如之前那样,反而不堪这样的调戏,羞涩的用力一挣,匆匆的道:“你不许轻慢我。”   邓海东一笑,怎么会去逼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坐在那里娴静的摸样,忽然道:“婉言,还记得初次见你,那副凶巴巴的样子,那天还打的我落了漳水,究竟哪副面孔才是你?”宋琬言心绪稍定,偏头看了他娇嗔道:“你这坏人,没事情就欺负我。”   心里想到树林内那一幕,她微微扭了下腰肢。   “真是孩子气重。”邓海东站了起来,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的头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宋琬言先是紧张的浑身紧绷,转眼却大起胆子悄悄反握住了他的手,静静的看着屋外雨雪纷纷,轻轻的道:“这样我很欢喜。”   “我也是。”邓海东拍拍她的香肩低头去,两人相视一笑,外边急匆匆走来的宋明远迎头看到这一幕,非礼勿视于是一个急转,脚下一滑赶紧扶住了墙,却想起了那厮才是非礼!不过当他气势汹汹的再回头睁开眼,屋内两个人却已经各自坐的好好的了,他虎着脸走了进去:“哼。”   “哥哥。”宋琬言羞的低声道。   邓海东已经厚着脸皮在问:“明远,这里有衣服换吗?”   “下人的衣服穿吗?”   看看他那副摸样,知道明远他其实是个忠厚耿直的人,自己那手脚未必是人家能受得了的,邓海东站了起来赔礼道:“明远兄,海东生性有些无拘无束,你千万别和我见气。”   宋明远吃不消他这么温柔,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响后宋明远无奈的一笑:“你这厮!”这时候他自己觉得自己今儿有些度量小了,于是掩饰着去和自己妹妹道:“婉言啊,你那两个双儿呢?”   “在房内收拾衣服呢,来了。”宋琬言抬头看到打着花伞的两只小猫跑了过来,一进门就雀儿似的给宋明远问好,给邓海东问好,然后捧着了衣服:“海东少爷,你试试这针脚还行,我们小姐赶了好几天……”才想起了明远少爷还在了,自己却说漏了,于是两姐妹可怜兮兮的去看宋琬言。   宋明远在一边咬咬牙,低头看看自己衣袖,翻了翻哼了一声:“我这衣里也有些旧了。”   边上那厮笑的没心没肺的,自己妹妹也在偷笑,他瞪了妹妹一眼:“白疼你了。”宋琬言连忙赔笑:“今天就给你做。”   屋内正在闹着,身上带着外面寒冷气的宋明历也来了,看到那衣服也是一声讥笑,于是也在那里翻自己衣袖,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终于把宋琬言羞的拉了丫鬟走了,留下穿了一身新衣的邓海东在那里得意洋洋的撒泼:“你们眼红怎么的,不知道婉言脸嫩吗,怎么当兄长的?”   “不和你胡扯这些,吃了和你去军营看看。”宋明历道。   等到吃完饭,留下族公和宋明远商议政事,宋明历则带了子弟和邓海东一起驱了马向着军营而去,就看到子弟们在泥地来呼喝着,练着搏杀,刀枪来回杀气腾腾,邓海东拉住了马,吩咐赤骑陷阵全部集合,不多久,一群子弟笔直的站在了雨中,身上的沙袋被雨水湿透倍加沉重,却浑身热气腾腾的,在河边卷出了一片白雾。   宋明历心中赞叹,看被选出的五百子弟模样后,宋明历和邓海东回了军帐内,取出了赤水地形,宋明历带来的人做了沙图,邓海东看看不满于是亲自上去,拿出过去的本事,按着资料和大概记忆,时不时的问上几句,最终直接把平面的简陋沙图塑成了沙盘,有山脉水向走势,详细标致完善后,一拍手。   可这等忠实还原现场的手段根本就不是他人能做出来的,而将门子弟看到最后,还能不明白这等的手段,对临战准备有多大好处?   所以满屋的人从他动手开始,眼神从纳闷到惊讶再到惊叹,就是宋明历在一边也说不出话来了,邓海东却只是一笑,他此刻可没存什么卖弄的心,大战在即不是儿戏,这是对上校门,就算有羽林帮衬,恐怕本门子弟死伤也会不少,他说不担心是假的,于是拉着宋明历就准备开始按着沙盘安排具体。   “你和谁学的?”   “以前见到河边顽童常常以沙石构造游戏,于是想若能还原实情,安排布置以小旗代表兵力,反复推演临战就能多些把握而已。”邓海东随口说完,就把话题扯到了战事上,几名身属禁军的宋门武校看着邓海东,从见识到他练的兵马再到现在,对他之前还存的一些怀疑已经化为了信任,都安心开始商议布置。   一边的长青长远,低头俯视着片沙盘,眼见兵马逐次阵列,计划渐渐清晰,兄弟两个欣喜的对视着一笑。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讲述完毕,环视众人:“各位可有意见?”   无人反对。   就听他一声长笑,虎掌拍下,将那桌上的沙堡打的坍塌不堪后,低吼道:“那就让我们带着儿郎去踏断赤水卷了平岗!” 第三十一节 催令至   当日中午,在渭水环绕群山庇佑的巍峨帝都。   有几匹快马冲入禁左军营,于是宋缺扣阙求见陛下,天子随许,于大明宫见了爱将屏退内侍只留驾前老仆高力士后,听完宋缺所说为之震怒!   “禀陛下,襄阳乃西南门户要地,西出川蜀,东入江东,一旦有事将动摇关中!”   “给朕点了禁军去杀了这等逆贼!”   “是!”   高力士垂手在一边站着,听着天子森森之意,他无须的下巴微微抖了抖,天子已经起了身来,他急忙要跟上,就听到天子在说:“老奴,今日无须你随了,去和宋缺将事情商议妥当。”   “老奴遵旨。”   等两个人抬头,外边脚步声已经渐渐远了,高力士回头看着宋缺叹道:“这关中要乱了吗?”宋缺眼中锋芒一闪,长须无风自动,冷笑着道:“有左右禁军,鼠辈安敢放肆?”   “那就好,那就好,宋缺生平不妄言。将军请。”高力士连连点头,仿佛这名将一句话便松了口气一般,两人向外走去,沿途随口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身影渐渐没入了深宫暮色之中。   当即,八百里加急南下,一入赤水,一去洪城。   第二日,邓海东醒来时,天刚刚蒙蒙亮,一场雨雪一场寒,冬至之后现在初起时地面都已经结了薄冰,他走出帐外低头看了看,吐一口气久久不散,旺财站了一边看着他问:“大人,早餐准备好了。”邓海东摆摆手要了马来,一人提了刀向着漳水而去。   几名亲卫连忙跟上,不知道兵马使大人这是去干嘛。   就看到他沿着河畔走了一圈之后,回头就吩咐说现在去城主府,要子弟们操练减半,然后揪住长青又说了一些什么,便一人远去了。城门刚开,守城的军官看着兵马使前来,连忙问好,却看到兵马使一脸沉色,他心中一寒,缩了下头,心想兵马使这煞气真重。   去看东边,今日依旧阴云密布,只是雨雪有些停了。   而邓海东才到城主府门口,就看到有人急匆匆的外跑,正是留着值守的家族子弟,看到他就拱手道:“大人,城主正要找您。”   “明历也在吧。”邓海东说着,走了进去,明历果然也已经是宋明远的书房内,看到邓海东来的这么快倒意外了,邓海东进去后接过了宋泽递的茶水,谢了之后,一抹驱马出来的细汗开口道:“明历兄,准备打了吧。”   “正有此意。”才接了军令的宋明历笑道,然后说了原因。   “你父帅昨夜发下八百里加急,催促即日要拔了杨门?”邓海东听的一愣,宋明历当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只是这又来的信息有些莫名其妙,仿佛驱赶了自家儿郎去做炮灰一样,便是明历的父亲,他也有些疑惑和猜测。宋明远心细些,知道邓海东一颗心一半在家族一半在自己妹妹身上,于是开口解释道:“就如你昨儿说的,最近天子要有大动静灭了杨阀势力关中清洗,而襄阳杨门似乎已经有变,我二叔要去灭了他们先。”   “洪城虽然不过一隅,但抵在赤水这一带,羽林南下时实在碍事。”宋明历也道。   邓海东听的恍然了,不过宋明历的人还在就行,其他的他才不去问。宋明历又说据悉杨门可能也在四处抽调人手,准备南下,邓海东不屑的冷笑起来,这年头的兵马准备,可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便是自己的子弟根在洪城,并新得了一批上好军需,这里说动,不到中午也难动身!   看宋明历也是在冷笑不屑,他问道:“打什么旗号?”   “羽林和洪城,我已得了正式军令!此战我为正你为辅。”“好,我起来看了地面,而又停了雨水,反正要打,对方也要南下,防止意外这就动身吧。”   “你家来得及?”宋明历问,邓海东说道:“来得及!”   又道:“今日开始洪城许进不许出,封城两日,我再去找我家族公,请明远兄一起安排一些老客带着我家子弟,兵甲放了车内和羽林北上便是,同行同住,消息不会走漏。”   “两日后能到平岗,趁夜堵了门,白天打出旗号老贼必定丧胆。”宋明历连连点头,杨门动静尽在掌握了,既然还没有南下,也就干脆让士兵缓行时蓄养力气,再说藏兵而行突然却至,正是妙招,然后他又道:“到时候我去赤水联络,赤水关也已经得了军令,会来军马器械相助。”   邓海东一笑:“那就没心思了,吃了早饭就去准备如何?”   于是当天城主忽然宣布封闭城池,撒出守备使和武尉邓留守的兵马,凡有南下北上沿途客商尽数带了城内,吃喝招待不放。同时邓家子弟也入了城内,外边只留下一些乙等子而已。然后全城百姓就看到邓家精壮分成十数批商队,前后相距里许地,打起了南商旗号,络绎不绝的北上了。   人人心中在想,这神神秘秘的是去灭平岗吗?只是消息严密,无人可知,而留下的邓家子弟没被带出去,憋着火呢,谁敢去问那群虎狼儿?   长路远去,看到隐约还有些零散的马队,在车队前后左右,围绕着,其实此时最远的已经奔出了半路,回信前途无事,于是车马加快,最终消失在了城头伫立的宋明远兄妹眼中。   千人的主力,其中十一武校,近百武尉,还有数百上等武兵子弟,外围有不下五百的骑兵散开在大地上,隐隐成网,后面一些仆兵跟着,慢慢而进。   杨门是武校门,根据兵部记档,不过是五武校五十武尉之数,但杨门依靠杨阀,和镇北马将军府也有联系,恐怕隐藏实力有些,但宋明历认为绝无可能超越这边的实力。   何况天子令在手,有心算他无心?   正如他所料,沿途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走失,而杨门再怎么去想武尉邓家跋扈,也不信武尉家那些兵马能北上来主动灭自己,但怎么想得到,这次何止邓家?是天要灭他。   早些天就布置在前面探路,又夹杂了赤水关来的商旅回头的子弟,络绎不绝的就将那边的动静传递过来,都是说对方依旧深居简出一般,大门紧闭,偶尔有人也只是北上不是南下,就这样走走停停,走到了第二日傍晚。   此时离对方也仅仅只有三十余里地,沿途也不曾漏了一人南下北上,命令严加注意后宋明历传了命令下去,后队以下全部停驻,就地散开做过宿状。   他和邓海东,以及轻骑简行悄悄先赶来的赤水关镇守,宗室子弟武校李希平一起聚在帐内,在商议着今夜的行动。李希平先祖是开国武德皇帝的胞弟一脉,但延续至今血脉已薄,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赤水关当一镇守,但看他虎背熊腰,也是一条好汉摸样。   天刀宋缺是关中名将,向来为军内后辈敬仰,宗室子弟知道宋缺忠诚君王铁血丹心,更是对宋缺一系子弟有好感。而李希平见邓海东和宋明历处的兄弟一般,言语时,甚至宋明历还不知不觉的礼让那光头三分,李希平再见邓海东的气概,于是互相投缘。   李希平带来的宋缺今日发至新的军令,是在说禁军即将南下前往襄阳,沿途要停驻赤水平岗。   算下日程该是后日抵达。   不多久周边听到帐内三个商议事情的领军忽然发出一些怪异的笑声,偶尔有人还叫上几嗓子,邓家子弟们知道,十有八九又是自家的那位惹的。   果然,是谈好了正事后的邓海东在口无遮拦说上次羽林在洪城的故事,逗的李希平大笑不止,宋明历忍无可忍便把长青卖了,没想到那厮却一脸不以为然,根本不以叔父双飞为耻,只说世间还有人比你羽林校带千军嘿-咻壮观吗?又在那里数落,什么最近城南那家院落内有母马似乎有孕,偏偏宋明历的马当真没煽过,见他说的煞有其事,欲辩无言,只能虎吼着上前和他再打。   而李希平也是个爱武之人,反正闲了无事,看到两个人打的招式精妙,心痒之下拉开了他们,就去和邓海东切磋起来。 第三十二节 心中的底气   可邓海东胳膊虽然还没算痊愈,但也不过是皮肉小伤,再说他什么身手?只要不运斗气,就是空手搏杀的话,宋明历这样的真正将门子都常常吃瘪,何况李希平武力还弱了宋明历一头;见李希平似乎吃苦了,已经吃了些暗亏的宋明历不要脸的喊了一声就冲上去,当众和李希平一起,去群殴那厮,有仇报仇就在今日,何况今晚就要杀人放火,权当热身而已。   于是三个人拳打脚踢,舞成一团。   外围有人马哨防备,内围则井井有条,而随行掩饰身份的客商们在开打之前自然是被放在最内的,于是那些客商们就看到兵马使大人一个人对上两个武校,他们可不知道武校不运斗气,和运起斗气后的实力差别,只知道三个人既然都不运斗气那么就是说,兵马使能挑两个武校还不弱下风!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人家那两个一个是堂堂的赤水关守将,一个更了不得,是天刀宋缺的亲子,禁军校官,就是天颜也是常见的大人物!看到邓家的那位凶猛如此,想想他这月余声名突起后干的一连串事情,都看的咋舌,暗中佩服不已。   好不容易等夜黑了下来,随行的子弟将客商们带到后面去,前面继续戒备,浩浩荡荡的后面车队全挤了过去,开始人人披了甲在身,准备趁着今夜风高夜黑就去堵门。   此刻,在杨府那依靠平岗而建的堡垒内,杨镇远却根本就想不到南方这边这种动静,虽然下午也看到有客商行到了驿站,外房子弟报告说,那些客商有些是南方大商行的,正要北上长安去做年货生意,他也不疑心,反正自己已经派了人去杨阀,昨儿雨雪就停了,估计明天就该有回信了。   镇北侯那里也去了人,想来,马家收了厚礼为自己家说说好话也是举手之劳,杨镇远就等着明天一得准信,后日便把子弟们撒出去南下洪城,灭了邓家再说,这老贼想的也好,还准备了行商的衣服货物,准备扮装了族内精锐武校,先到了那里抽机会格杀了光头,就万事好办了。   可他区区校门的见识,和信息掌握怎么可能比的上朝廷?他也想不到自己南边的同宗,京内的同宗等现在都已经被天子身边高力士掌的内卫盯上,禁军羽林也磨刀霍霍,即将南下。   以为一切算定,抱着一颗彻底狠辣下来的心,杨镇远这几夜睡的倒是前所未有的安稳。   但天还没亮,他的房门就被举着火把,惊慌失措的子弟撞破,把老头惊的手就去摸枕头下的刀把,险些还割了身边女人的头颅,那子弟已经在哭喊着报告:“族公,祸事,祸事,前门后门军马堵住,邓家在前羽林在后,周边不知道多少骑兵,赤水关的人马也来了!”   “什么?”杨镇远只当自己没醒呢,这种来人的阵势根本就不符合常理,除非做梦,不然怎么会发生?   这时候就听到外边地动山摇的喊叫,前门在喊:老贼受死!后门在喊:奉令击贼。周边时常有尖锐呼啸传来,处处响应,仿佛漫山遍野全是军马,陷了杨门一样。杨镇远听了这动静,年轻时也北上随军杀过柔然寇的他脸色终于变了,披了外衣提刀就急匆匆的跑到了祖庙前面的瞭望台上。   放眼看去,后门一片火光里,有大约五六百人,打羽林旗号,前面是洪城兵马使,两边居然都是武校领!周边空旷的两处,点点烟尘,一匹匹高举火把的战马在那里来回奔驰着,而正北方向,赤水关的一群兵马最多,正浩浩荡荡开来,上下大约二千有余,隐约还有些器械在缓缓推进!   惊的老贼手里刀也落了地,本准备今日去算计邓家的他哪里想到连夜被人摸上了门,而这些兵马仿佛就是天上掉下的,已经把一府围了水泄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了?   门前的邓海东披了文山甲,已经在那里叫阵:“没卵的一群货,给爷滚出来!”那身文山是上品文山镜铠,在火光里闪闪生辉,耀眼无比,他背后猩红的大旗在风里噼啪作响,依稀可见洪城兵马使几个大字,杨镇远面无人色,低头去看自己府内人人惊惶,只因为羽林军在后门喊:“奉令击贼,即刻开门,不然鸡犬不留。”   杨镇远失魂落魄的下了瞭望台,直奔后门,他也知道自己和前门那人绝无可能说上话的,爬了后门的高楼上,他一眼就看到羽林旗上的鹰狼校,他放声喊起来:“可是明历将军?”   “少扯废话,快开了门!”宋明历扬手就把一支羽箭射了楼上来,上面绑着羽林军令。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这次被贼秃比下了,后门路险岗峭,自己一个子弟走夜路的时候,突然踏入了一片沟内,于是惊动了远处楼上,火把照耀下对方居然还胆敢出来,直到他扑了过去才杀回头,可是这下算是彻底提醒了对方,因为里面人已经嚎叫起来:“邓家摸上门啦!邓家摸上门啦。”   偏偏就没把羽林放心上。   宋明历眼看这后门实际地形险恶,几乎无法攻击,再听对方这等无视,气急之下就在解释自己的来历,说了半天又射死了几个让他们闭嘴,这才让他们改口喊:“羽林堵门啦。”   而此刻杨镇远就着火光里,颤抖着手看着,面前的羽林军令上,黄纸血字,写的清清楚楚:赤水平岗武校门第杨,恣意妄为竟使禁药驱子弟,持弓弩意图陷将门后裔,触犯国法祸乱一方,今奉上令即刻前往此处,沿途兵马配合,速将祸首从者一应人犯尽数捉拿,移交刑部详细审讯。   祸事了,祸事临头了。   杨镇远手足冰凉的把军令卷起,不敢再去看上面的禁军羽林将令,和鲜红如血的符印,心头慌乱的想着,这邓家当真是暗藏人脉,不然怎么可能说的动羽林这样出手?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再去污蔑别人私事了,也知道就靠那贼秃和宋家小姐的关系,绝不可能让宋缺如此。   必定有更大人物!   可我杨家也有,我家门阀上的还是天子爱妃!看看谁死在最后,明儿我家子弟回头看到了,必定回立即再回长安去,这下你们乱动兵马,恐怕到最后倒霉的是你们!   他是想不到天子身上的,于是想到这里,底气终于又壮了起来,看着下面宋明历那双冷眼,杨镇远一拱手,临了这样局面心中再也不顾忌去得罪宋缺之子了,只是淡淡的道:“杨门是否有罪,还往明历校官明察,便是有罪,我武校门也不归了禁军来过问,敢问刑部拘查令何在?”   宋明历眼中怒火沸腾,冷冷一笑,知道他依仗的什么,有心要戳破,话到嘴边念头一转却说道:“正在前面洪城兵马使手中,你去找他看吧。”这句话一说杨镇远心里猛的一跳,但再去想这些年来杨阀各支得到的方便,于是杨镇远他咬了牙,坚挺了身子朗声一笑:“好,我便去看看。”   他转身时,没注意到宋明历嘴角冒出了一种期待的笑容。   而他一下城头就对了急匆匆聚集的族内长者们说了心里盘算,别看那些人平日争权,事到临头却又怕这族公地位烫手,没点担当。听他说的有理,心也才定了些,就依着他去和族内子弟们说,杨镇远抖起了精神还先回了屋,换了衣服洗漱了一番,这才赤了脸膛,迎了终于亮起的天光,去找前面的洪城兵马使。   他在想着,这次就算有刑部的行文,也要去纠缠消磨下去,能拖一刻就是一刻!! 第三十三节 手段   当他走上前面城头时,却没和邓海东对上话,因为前门人马已经掐着杨门正门前,沿岗而下两侧壕沟的马道下沿守着,大队都退了更远去了,他只看到那醒目的镜铠在忙忙碌碌的,指挥安排着什么,于是杨镇远站在那里只是看。   然后露出一副神情若定的样子,嘴里云淡风轻的和身边的子弟在说:“这邓家恣意妄为,镇山在长安必定说动贵妃娘娘,到时候有他们好受的。”越是危难,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手段,不管杨镇远平日表面上多少伟岸,心中多少无耻,但这时候的他却的确是杨门的支柱,只是他这几句话,和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便让门内子弟们安静了下来,最近得到急令,回聚了平岗的五个武校拥着他,都冷笑的看着下面。   说着话的杨镇远同时凝神继续观察着前面,当终于看清楚对方的器械,也就是一些云梯和简陋撞车而已,他拍了自己家坚固的垒墙,心里更有了底气,笑着对身边人道:“没有投车大弩,而我堡垒如城,他们靠这么点器械走一条马道仰攻上来只是送死,放开手去打,我杨门只有杀的他们软了,才有资格和长安那边说话。若打输了这一仗,便是有理也成了无理。”这句话说尽了乱世强者为尊之道,更是让身边子弟们人人敬服。   看看左右,他想想又加了一句:“这几日我也已经联络了各处,襄阳同门就要北上,再说镇山今明必回,等他们疲倦时,正好杀至!”然后去详细安排下前门后门的防务,下了死令,只守不出等待援军腹被夹击!说的周围人连连点头,战意更坚。   这个时候,邓海东却还在那里忙着呢。   他看着李希平带来的器械,却只问投石大弩,可赤水关守军一般只有些檑木弓弩等防务器械,砲车也不是没有,却数目稀少行动不便,无法运来。   听了李希平的解释,也晓得他把这些运来已经是不容易,邓海东想了想就道:“这些云梯等等一切先留了吧,我军仰攻那边实在是浪费,还是打的他们出来野战是正道。”李希平听的有些发愣了,他说的是道理,但放在这个局面上,那杨家除非疯了,不然怎么出来打,看看邓海东身边围绕的武校武尉,李希平只想,我赤水关人马看到这样的阵容,也不会出关的!   才一恍惚,邓海东已经在安排听从了他军令的宋门子弟:“你们在这里陪同镇将守着吧,我且去后面。”   城头杨镇远隐约看到远处,一些人马离去也不知道干嘛的,而后门羽林也没有攻击,心中有三分惶恐,更有七分期待,只希望自己的弟弟看到这里就回头,于是吩咐道:“燃放起狼烟来,让二爷看到。”   等他安排妥当,看到前面居然还在不知道折腾什么,没有真动静,就站了那里心中算计等会哪怕看到刑部官文,也要告诉下面是伪的,杀退了对手再去长安想办法,不信找不到活路,于是心头越发笃定,只是抚须眯眼,冷笑连连,一身绿袍皓首红脸还真有些大将之风。   邓海东才不去管他,已经带了一群武兵跑到了后面,路左河畔的森林处,下了马就吩咐子弟们砍伐树木。听到这荒唐命令,邓家子弟们都没反应过来,他吼了一嗓子后,又去吩咐另外一群人拉了马车,把河边下面的石头尽数搬运过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头,先吩咐旗门掩护这一带,于是杨镇远看到对方大旗纷纷聚集起来,不免看的莫名其妙。而李希平同样觉得莫名其妙,就看着那人居然去脱了甲,然后喊了一嗓子要大家看着,就谁也不理的开始在那里挥舞上好雁翎,削起了残枝,又找来军斧,开始又是砍又是劈的……   但没等他做完,李希平已经看明白,这厮好像是在现场赶工投石砲车!   可砲车打造的话,不是一般的人能会的,那是工部下面的军需处才有能工巧匠能做,一般的武者门第谁会这些?   但这厮却转眼就做了一辆出来,虽然丑陋不堪也简单无比,但谁敢说不是?放在大家面前的是三截两人高的木头交叉,上面放了一段树干,长的一头就放在地上,短柄在前指着天。   功效还待观察,李希平和宋家的子弟吃惊之余,已经开始期待这烂投石车的功效如何,能投多远。   因为若是真有用,那城堡可破!   看着光头就在那里继续忙着指挥人在长头扣上绳子,然后吩咐子弟们站在车台上把木头抬起,短头碰地后,他用一大袋用铁条绳索死死绑住的岩石系了那边,再吩咐子弟们把另外一头压下,口里还在乱七八糟说着什么力臂杠杆之类,让人不解的话,然后就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放了一块石头上去,喊道:“全看好了。”   赤水关军马上下随即便听到他兴高采烈一声放,轰的一声,重有数百斤的短柄落下,砸的满地烟尘,而另外一头急速的甩起,按在长头凹处的那块只有十来斤的石头呼啸着飞了出去,仔细算算居然有近半里远!这个瞬间,周围的人马,上下都欢声雷动起来,全体忘记了还要去收拾杨门的人,只是在那里赞着这手段!   邓海东已经意气风发的挥手了:“看到了吧,好,五个人做一组,给我做出三十组来,赤水关的兄弟们麻烦去河边再运些不要钱的石头来,老子今儿带你们晒晒太阳吹吹风,就把杨门的房子给拆个精光。”李希平狂笑着大手一挥:“听兵马使安排。”   全军炸雷一样的一声吼,烟尘滚滚去搬石头,有心思灵活的,顺便去伐木了。   被吓了一跳的杨镇远根本摸不着头脑,邓海东那边在具体干些什么,他隔了这么远,又有旗帜掩着,根本就猜不透,险些憋死,还要在人前装镇定,今天也实在为难了他了,而杨门上下已经有些忐忑。   这时的邓海东算是忙完了,他看看前面杨府里的狼烟冲天,冷笑起来说道:“他家招魂呢?”李希平哈哈大笑着在一边问他如何会的,邓海东总不见得和他开国中物理吧,于是就说有次拿大枪玩的时候,丢了架子上无意……   身边的宋门武校们心中越发佩服,这虎子昨儿做了沙盘,是看河边顽童游戏所悟,看了大枪弹跳今儿就能转眼做出投石车?能有这般鬼神手段当真是人杰,是人杰,怪不得明历校那么冷傲的一个人,一到洪城就变了模样了。   耳边却又听到邓海东在问:“希平兄,火油可多?砸了进去烧成一片才过瘾。”李希平心中欢喜的很,连忙点头说火油有的是,想着若是强攻杨府那如小城一样的高地,恐怕真要折损不少弟兄,但按着海东这么一番设计,他杨门还怎么呆得住?   想到舒畅,他于是就和邓海东在那里,解开了酒囊,你一口我一口,分了一份肉干,说笑起来,顺便命人请明历过来。   而宗室子弟再没落还是天家血脉,宋门和那些兵马什么时候看过赤水关这宗室内年轻一辈也算有骁勇之名的人,和哪个武尉家的人这样随和过,邓家儿郎却看的习惯了,眼皮也不抬一下,有性格顽皮点的甚至在想,估计是被我家兵马使又打服了一个吧,也不知道家中可有年轻貌美的妹妹,可千万要记得防火防盗防傻儿啊。   果然李希平已经在低声的问邓海东和婉言的事情,听他提到自己的女人,说婉言在长安门第久为人赞,邓海东开始只是一笑,都是年轻人,李希平这厮私下自然说着说着,就会问到一番那些话。   邓海东却连连摇摇头,看着远处想起那张俏脸,回忆起她说的那些话和言行,相识至今一幕幕似水过心头,柔沁入骨不知不觉却已如三生,他神色认真起来看着李希平道:“希平兄,婉言她不以我出身武尉而如此倾心,且行事磊落性格刚烈,又有绝世容貌,这样的好女子,我如何能不敬重有加?”   看他认真,而且口头上虽然提及武尉,却并没有攀附只显了自信,李希平心中佩服,也有一半是昨儿下午的一场打让他服气的缘故,笑道:“那就祝你和佳人成就好事了,千里万里我李希平也赶到。”   “一定。”邓海东咧嘴一笑:“此生能有明历这样肝胆相投的兄弟,明远这样互补互助的良友,得佳人倾心族老爱护,现在又结识了你,想到这些当真是痛快之至!饮了。”说完仰天把酒喝了大半,向着李希平手里一丢,虎背熊腰的李希平也被说的动容,二话不说就饮了干净,一丢酒囊,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在场都是热血汉子,看两个人等若军前结拜一般,知道此生他们已经是同难同福的兄弟,都齐声喝彩起来,没有那个做作的俗人去说焚香仪式之类,男儿相交只在心头。   不多久后宋明历来了,看到了这一幕也是心中欣喜,又亲见了投石车后,杵了当场半天,当即就抢了几个知道怎么打造的子弟,立即赶到了后门去,他却留下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日到中午,而简陋器械已经做足了三十,也全试验过了,这种东西精度别奢望了,但反正只求个大概范围覆盖,于是人人安心。后面族内人在远处已经烧好了饭菜,开始流水送来,于是邓海东聚集军马,分了两批就食,也懒得去再看城头将死之人,就在那里和李希平宋明历商议后,决定饭后攻城。   可才说完正事,宋明历又在那里闹着要分火油,终于把做了半天木匠的贼秃惹烦了,上去就赶着要他滚蛋,两个人已经闹的习惯,当即在军前又打了起来,折腾了好几个来回,这下城头的杨镇远算是看清楚了,开始老贼还惊喜的当他们内讧,却发现周围在喝彩鼓掌。   气的这老头在那里骂道:“当我杨门若无物吗?”骂完才想起了,不打才是好事,他现在也终于看到了对方后面那大片的诡异东西,不过离开了这么的远,他根本就看不真切,因此纳闷有些不安。   而他这份不安在饭后终于化为了现实!! 第三十四节 撞   就看到对方鼓角震天,军马开始向着前面列阵压上,一直到了府外环绕的壕沟内侧,抵了马道上,在城头射程外的距离才停驻了下来,而终于和邓海东能面对面了,憋了半天的杨镇远立即高呼起来:“邓家小儿,聚众围攻我杨门,刑部文书何在!”   邓海东咧咧嘴也不搭理他,只装听不清楚,于是杨镇远真以为他听不清楚,又提气喊一嗓子,旗门后面子弟们正在玩命的装石头火油之类的东西,邓海东再次把手竖在耳朵边上,表示听不到,杨镇远这次知道是被耍了,勃然大怒之下,却咬牙忍住,只和身边子弟们喊:“这群匪兵假借军令,蒙骗上峰,迟早事发,二爷已经去请了杨阀长者面圣了,鼠辈死期将至矣!”   投石车已经装填完毕,第一批全是石块,邓海东吩咐分成三批,自然有军官执行监管,看到他一挥手,旗忽然整齐的前指伏下,露出了后面,才鼓舞完了军心的杨镇远看到对方这整齐的动作一愣,以为对方要大举攻城了,因为那厮还假模假样的让子弟们抬了云梯放前面呢,于是杨镇远赶紧吩咐子弟们戒备,自己也抖动了手里的九环刀,城头一片肃静人人咬牙等待。   却看到随即,露出的那些诡异木架上的长臂弹起,一片黑影砸了进来,落了府邸的内外,还有一块砸了石墙头,当即打翻了两个无处可避的子弟,满地是血哀号不已,杨镇远顿时看的瞠目结舌,千般算计怎么想的到对方居然有这些手段,他惊叫起来:“如何有投石砲车?”话音未落,又是一片砸来,这次全部砸进了府内。   杨府是校门,外有庄园,但主府砌的如堡,方圆有一里有余,当真是赤水一带第一豪门了,里面住的是杨门的核心,但他们怎么想得到对方一个早上居然搞了这么多投石车?这匪夷所思的招数让杨门上下大乱,因为乱石呼啸,数息一波,随着操作的熟练提高,现在砸的门内房屋坍塌,逐渐延伸向内,里面已经有死伤哀号之声。   杨镇远站了那里气的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突然的后门处也有一片石头砸来,虽然数目稀少却也狠辣了得,那是宋明历赶出了三辆,就先将就着用了,于是就看到前门后门处石头乱舞,杨门的人若不出战,弓弩是射不到对方的,而武校领还堵住门口!   回看府内狼籍处,还在逐渐延伸,这杨门的外墙依靠山岗大石砌成,内部房屋却还是青砖瓦房,这石头就算只有碗大,凌空砸下也是一下一个洞口,何况那石头居然有酒坛大小呢,杨镇远再回头就看到对方后面的赤水兵马兴高采烈的喊着号子,这次居然是上火油了,惊的他连忙吩咐:“准备沙土,族内老幼躲到宗庙。”   其实无须他吩咐,里面的人已经哭喊着,在漫天石雨里人人向着最内处而去,至于准备沙土之类的命令,也只有族内武兵去做,可没等毫无准备的他们在地上挖出什么沙土,半空已经有火球砸下,这次是邓海东吩咐用的木条和棉絮缠了更小的石头上,淋漓了火油,点燃发来的,所以射的更远。   一个火头翻滚着,很快就点燃了周遭的木器门窗,一片落下,两拨以后很快的火头就弥漫开来。   邓海东看着那里面的狼烟很快由之前的一柱变成了一片,再没什么比目前的场面更让他有成就感的了,他弹了弹手里的雁翎,兴高采烈满脸放光的又去吩咐,把马粪草料等包裹了石头上也打进去,于是后面子弟就在马屁股后面乱转,很快捡了些,也砸了进了火海之中,随后翻起的烟雾刺鼻呛人,而后门的宋明历也在霹雳似的乱打石头和火球,反正面前里许的城府,打进去就好。   这两边狂飞石头,乱丢火种,不过一刻时间,就着冷风眼看着杨府这都快烧坍了一样,里面哭号尖叫之声不绝,烽烟滚滚,十来里可见,北边有一群马队看的这里的动静,都焦急的连连再次催促战马,只向着杨门而来。   此时,被熏的焦头烂额的杨镇远终于放弃了坚守不出的梦想,狼狈的提了刀带着子弟们呐喊着冲了出来,弓弩开路,大开了正门,后门不管,今天务必先剁了那杀人放火的可恶贼秃!   这片平岗山坡向下,两边是沟壑,如邓家庄园的地形,这条路往日也是马道,所以虽然杨门的人没有骑马,也是气势汹汹冲下,看到他们的动静邓海东却就没把这种疯狂气势放了心内,只一摆手,身后装备了弓弩的子弟们上去,三排一阵蹲下,又是一支孤零零的羽箭,射程可耻到了极点。   后面投石车还在继续,此时杨门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窖,如同炼狱!   杨镇远现在已经要发疯了,事到如今便是巨石迎面也要冲上去才有活路,于是咆哮如雷,快七十的老贼被熏的浑身乌黑,震出斗气后提了大刀形神如鬼,脚下生风,身后的子弟们一个个抢先,也是恨透了邓海东,杨镇远在高喊:“灭了这厮,再去后门。”   对面,细鳞枪阵内的七具文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如看的一群丧家之犬。   令下,箭矢如雨,破空而至,当即就翻了一地人马!   再一声鼓催动,军阵呼喝连连,枪兵压前,弓弩继续,校尉当头整齐的向前,气势弥漫排山倒海一般的拍去!   随着接近,双方终于爆发出开战至今最猛烈的一声呐喊,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斗火乱窜,大枪乱捅,惨叫厮杀声不断,其中有六名武校围绕,一员悍将当中,雁翎舞动如一条璀璨赤炼,迎头就对了那皓首老贼狠狠的劈下,正是擒贼先擒王!   而杨镇远的身边也聚集了本族的五名武校,人人咬牙切齿,赤金斗气闪耀出一层暗金芒,和这边的雄浑杀焰迎头撞击,老贼手里的九环反撩起已经是拼了命,不顾头上雁翎,直接对了邓海东的下路去了。   在邓海东身边的李希平修炼的是宗室的后土诀,浑身闪耀橙黄,看到这一幕手里大枪一沉,重重打下,邓海东则根本不去看身边身前动静,一往无前只是对了杨镇远的脑袋就劈去,他信身边李希平挡得住对方的这一刀!   果然,杨镇远手里剧震!反撩的九环被李希平一枪砸下,他同时感觉到一股炙热,知道邓海东是“上武校”,怎么敢去用头颅试他的刀,不得不仰头,借着双方异种斗气的冲撞力后撤。   此刻邓海东身边的宋家武校已经虎吼连连杀上,一个人对一个算下来,攻方却还多了一名武校。   其中两人就掩护在邓海东李希平身边,另外一侧在单打独斗,而又一边那多出来的一名武校配合着同伴,雁翎乱舞,已经逼的杨门的那一位落单武校险象环生,后退撞翻了身后几个同门子弟。   而这时邓海东等身后的枪阵却不抢前,就由堵前门的几十名武尉当头带着一群武兵,控制着脚步,只是一枪一枪的前刺,轮番吞吐,封堵着一切空隙。整个阵线渐渐拉扯成了半个微弧,顶在山坡下十步内,同进同退,互相掩护着配合无间,后面还有冷箭乱射,没规矩乱打,力量又弱于这边的杨门子弟哪里还能突进哪怕半步? 第三十五节 血河   但现在,前面的邓海东没有如上次那样的疯狂前进,看已经逼的杨镇远退后,他收了刀又和李希平并肩,只是一枪一刀默契的向着两边扫去,打的两边的杨门武校只能闪避,瞬间,对方冲下的势头就这样被遏制了。   后面的邓家子弟看到这一幕,寻到了空挡,于是齐齐呼喝,乱箭再射,其中有几名武尉好手整齐的对准了杨镇远这当头人,三四支刁钻凌厉的羽箭射来,拽着残影,有一支甚至贴了邓海东的肩膀飞出,可是前面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只看到才提气要扑来的杨镇远面色一变,就赶紧乱舞了手里的九环刀,叮叮当当的去挡。   看他狼狈,李希平和邓海东肩膀一撞,心意已通,同时吼了一声,大枪从下向上挑去,而邓海东借力就扑了上去,凌空一刀劈下,看到主将动静,身边禁军出身的武校们根本不需要多说,瞬间放弃对手,拉成了一个护卫队,切了过去,只不过一人动一步的距离,就把邓海东侧翼的危险挡住了。   杨镇远不得不狼狈再退,嘶喊着双手架起九环挡住光头的一个重劈,可还没等他转手,邓海东已经弹了出去,落下时候乱舞一气,砍翻了两个敌手,站在了他的侧翼又一刀贴地荡去,而同时李希平已经跃起,踏了前面沉腰的一个同袍肩头,大枪炫成一团,覆盖了杨镇远的上半身。   打的老贼不得不侧身后翻,险之又险的再退,斗气已经凌乱。   可这一刻,邓海东却和李希平一起,对了右侧的杨门武校出手去了,三人对上一个,哪里还有对方的活路?刀过枪砸,还有一把宋家雁翎直刺穿膛,那武校浑身斗气顿时消散!杨镇远看的眼眶龇裂,就看到前面翻翻滚滚的,邓海东一脚双翼炼把尸首抽飞,三个人继续向着路左。   而邓海东身后的子弟们已经涌上拦截,十名武尉对上杨镇远,双翼炼乱打,大枪狂捅,他又不是武将,临老已经体弱,不退是想死吗?   说起来话长,其实也不过眨眼之间,李希平枪戳,邓海东刀闪,那名落单的杨门武校垂死之际,慌乱的步步后退,忘记了边上壕沟,惨叫一声滚落之前先被邓海东扑上去剁了腿,李希平抢上戳了腰,另外两名宋家子中的一个,干脆脱手飞了雁翎,还有几名眼疾手快的子弟弓弩乱射,利箭穿透了已经弱了的防护,凌空就把那厮打成了筛子。   下面子弟就看到那壕沟边血似悬河一样的在流淌倾泻。   几个杀神回了头,一眼看到讯息万变的场上,这边主力一让,那杨镇远联合了几名校尉扳回了回头,现在就如他们一样,只对了长青一人,终于占据了些上风,眼看长青危急邓海东怒吼着扑去时,先砸了一刀脱手,雁翎呼啸而过,长青借机终于退下,人在半空如插翼烈虎的邓海东已经叫了起来:“齐射!”   这片地势仰上,后面子弟刚刚看到前面乱战纠缠,本来有些手乱,现在听他一说,本能的立即对准了前面,数十把弓弩一起铺天盖地的射去,正好是双方脱离开的瞬间,这片羽箭过去后,杨门人又乱了一团,几个来不及避让的中矢滚落,而军前倒地了还想起来?   猩红之色满了泥泞的马道!   一道青芒掠过,赤手空拳的邓海东大吼着已经撞入杨门人群里,拳打脚踢,转眼又劈手夺下了两把腰刀,李希平等人也从侧面跃上,包抄而去,长青看到机会下令:“全军压制,上。”于是伤者借机退出,枪阵则开始仰面前移,步步紧逼,向着山坡而来,两方呈了直角一样,夹住了杨镇远现在残余下的数十人。   只是交锋的不到半刻,杨门已经死了半数,气势全无,若不是退无可退,恐怕早就散了。而邓家儿郎现在也倒地了一片,就是长海腿上都中了杨门一枪,现在靠在了下面包扎,顺便在下面指挥了弓手刁钻的射击。   杨门的子弟人人面无人色,残留武校不过三个,武尉再多也就十个上下,在这天上地下身后火海,怎么还有生路?杨镇远已经被凶猛贼秃逼的魂飞魄散,得了点空,就喘息着,焦急失措的在那里喊:“你们假传军令,官匪勾结,天子知晓必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没人理他,只有一声声的射!子弟们包括邓海东他们都在宋门武校的带起的节奏下,压制了之前迅猛的势头,缓息的同时要把他们逼回去,不想再耗费力气,于是箭矢一波一波,杨门的人遮挡着,转眼又倒下了几个,有武兵子弟已经崩溃,开始乱窜,杨镇远急的手里乱砍,但已经镇不住场,人是越来越少。   前面的动静已经被后面知道,宋明历听了详报,于是下令本队留下两名武校,他自己带了另外三名和五个武尉一起,向着这边而来。   而远方!   上百匹战马已经奔驰靠近,卷起的烟尘为山岗上所见,邓海东心头一跳,身边李希平是熟知兵事的人,电光火石之间想了明白,自己军马尽出,来者现在敌友难分,还是稳妥些好,于是呼喝道:“援军已至,杀!”率先扑了出去,这次坚决的直指杨镇远。   邓海东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样,也喊了一句:“只诛首恶。”两把抢来的腰刀撕裂身前的阻拦,洒出漫天血雨,跟着向了杨镇远扑去。   长青在军阵内,刚刚一阵杀已经有些受伤,他一边吩咐着压制,一边回头看去,就看到那彪人马越来越近,呐喊之声难闻,但寒光就在上层浮动,而去向好像是对了略远处,赤水关的那群兵马,他连忙喝道:“武尉上前压阵,枪兵一队防护,二队撤下!”   也亏了邓海东一向管教训练,这厮杀的时候,口令一出,子弟们执行的分毫无差,人影交错着,黑压压的上去下来,分离了两边,长海已经在下面组织伤兵结阵,招呼赤水关的人马后退。   长青又令:“弓兵全力射杀贼头。”   宋明历正快马加鞭而来,前方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赤骑营!向山左集合。”然后呼啸响箭连连,四面八方传去,那远远近近的一队队骑兵开始聚集,宋明历缓了马速命令去问,很快得知有上百敌军靠近,他冷笑着吩咐:“回头调集羽林骑半数前来,余者继续封了后门。”   然后就在原地等着,而前方传来喊杀声惊天动地,他面不改色只是横了雁翎在手,不多久羽林已经疾驰而来,他一摆手,带了人马跟着前方那飞快聚集的赤骑而去,长远正在等他,见了就道:“杨门老狗不知道哪里来的援兵,快到山脚。”   宋明历问:“海东呢。”   “他们沿山结阵,我家子弟防的住,海东他们在围杀杨镇远呢。”   宋明历一声长笑:“走。”率先驱了马向前,长远立即跟上,随即轰轰烈烈的马队开始加速,向着前面山岗转角处而去,远看沙场宽阔一去万里,身侧杨府上浓烟冲天,几面旗帜迎风,已经把旗杆拉成了半弧,人人低头俯身,几乎贴了马背一样,无数马蹄翻滚着,不做声的埋头杀去。   而就在山脚下,赤水关的军马已经尸横遍地,残留的也跑的到处都是,现在对方的一百多人正凶狠的向着高处压上,长海他们生死不知躺了地上,对方来人凶猛其中居然还有武校,李希平已经冲了下去!   山岗上,看着对面的杨镇远,邓海东命令周边还能动的武校全部下去!   虽然他自己刚刚也被对方一名垂死的武校刺穿了手臂,上好的文山镜铠现在也歪斜着,落去了半肩,这厮却毫不在意,一手正握一手反握,持两把钢刀,向着杨镇远逼去。   那苟延残喘至今的杨镇远已经被他一直杀的退到了壕沟边! 第三十六节 襄阳乱   这里是杨门的马道高处,后面壕沟离开水平已经有半山,如同悬崖,杨镇远浑身衣服破烂,胡须烧了大半,浑身的赤金斗气暗红一片,眼看就不支了,他怎么想不到对方为何能如此坚决,并且来这么多好手。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就这样以多打少拼尽了自家的好手,家族基石力量就此烟消云散,直至自己身边空无一人,他的武尉武兵子弟现在满地都是,浑身插满了箭矢!杨镇远心如刀绞,指着邓海东神色悲愤,声嘶力竭的叫道:“我和你家到底有何冤仇?”   老贼这是神经错乱了吧?   邓海东冷笑着,虽然也已经疲惫,却依旧鼓起了浑身杀意,一声不吭上去就砍,两把已经缺口的腰刀好像锯齿一样,呼啸着交错,杨镇远咬着牙尽力格挡着,赤金诀催发到他的极致,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勉强和催起了明台引发天地君火的邓海东打了个相当,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他越打却越是心寒。   对方明明左臂血流如注,锦袍都湿透了,却行动自如,而且招式诡异飘忽,又道道力重千钧。   心神慌乱的杨镇远只是在叫:“邓家子,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厮却一言不发上去就砍!   两人在山腰的打斗为山脚下的杨门援兵所见,杨门子弟眼见族公这幅摸样更是玩命的向前,此刻力战至今的邓家子弟箭矢已尽,也人人带伤,被对方突然的爆发打的步步后退,刀光闪过,又是一名武尉被砍翻在地,长青急的怒吼连连,却忽然跳了起来:“稳住,稳住!是赤骑来了。”   山脚侧处,一匹烈马当头跃出,随即身后不绝,是马队滚滚,仿佛没有尽头……本已经力战不止的子弟们顿时精神大振,而敌军匆匆忙忙的要分人手防护侧翼,又要防备正面邓家的反扑,顿时乱了。   正转过山脚的宋明历看到这一幕,狞笑一声再次催动了战马如飞,雁翎高高举起:“鼠辈受死!”轰的一下,就直接从侧面撞入了对方阵势,贴了悲嘶的马背上跃起,落地再杀,身后一匹又一匹战马冲入,生生的撞飞了敌人,长远滚落地面,敌人一刀砍下的时候,长青抢先去一枪挑开,他顺势滚动贴地剁了对方一只脚下来,退入了自己军阵内。   外围包抄的又一列骑兵嘶吼着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数百斤的战马撞进,便是斗气弥漫的武校也不敢档,对方的阵脚终于松动大乱,这时候,人人听到高处一声凄厉的喊叫:“啊!”   喊声绝望不甘,撕裂人心。   厮杀中的双方不由自主的抬头,就看到背衬着漫天烽烟,浑身浴血的那员悍将,肩头嵌入了一把九环,却左手一刀刺在杨镇远的胸口,右手那刀跟上重重挥出,赤水杨公的大好头颅就此滚落,脖腔内的血裹着暴散的赤金斗气哧的一下冲天三丈!   随即那厮一脚就把无头尸体踹下壕沟,把钢刀插地,然后右手反握,取下了已经嵌入了肩骨的九环大刀,冷冷的看着下面:“给某杀尽这些狗贼!”   看他斩了敌首,邓家子弟们狂呼起来:“杀!”宋门子弟上下也是热血沸腾,一时间呼喊震天,趁了这时机,把对方那心神俱丧的百人杀的连滚带爬,一直打退出去五六十步远!   偏偏又在此时,南方大片的烟尘漫天,就听到那些前来支援杨门的敌军喊了起来:“襄阳援兵,援兵,杀了他们为族公报仇!”   李希平一愣,宋明历已下令道:“全军回收,就地防御!”此令一出,羽林和邓家子弟们都赶紧借机后撤,李希平连杀数人后,退了宋明历身边气喘吁吁的看着漫山遍野的赤水关人马尸身,咬牙切齿的问:“是哪里的人?”   “管他是谁,杨门已灭,背靠山岗活下去再说。”邓海东走到了阵前,他背后武尉邓家的武尉手们能动的全部站了出来,冲了前面接应子弟,双方又乱战了几个来回,就在纠缠不清的时候,幸亏后面长天吩咐,箭矢尽了的弓手跑上去拔了尸身上的箭,整齐的射下一片,终于让双方脱离了交战。   看看着场面,杨门的人从远处奔来又经历一场厮杀,也已经没了力气,干脆就不打了,借机喘息,烟尘还在靠近,大地传来的震动越发明显,隐约听到雷声滚动,这时山岗上,人马也已经聚集完毕。   其中赤水关人马已经散的只有三四百聚集在李希平这边,而邓家甲等子弟们陷阵赤骑合并,也只有三百,主力小半已经阵亡!多少跟随的乙等子弟已经身殒当场不计,那邓家的二十多武尉还折了五个,长海等被抢回来的重伤者有七个,主要就折在后面这批杨门手中。   现在只有大约数十个武尉。   羽林还好,半数还在后门半数在前,刚刚马战时损了十几个,宋家的武校之前伤了两个,现在连宋明历还有九个在身边。   地方狭隘,战马只拉上来了三四十匹而已,背靠火海正不安的嘶鸣,山岗上器械全无,子弟们筋疲力尽枪断刀钝,盔裂甲破!   山岗上,邓海东回头看看杨府内烟火已经减弱,又皱起眉头看着南方那烟尘,感觉着大地的震动,随即看向了宋明历,宋明历苦笑着道:“看这动静襄阳杨门来人必定不少,这群货是反了吗?来的也快。”李希平恨声问:“左帅什么时候到?”   邓海东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先进府。”这是宋缺来到之前大家唯一的生路!   于是在下面的军马赶到之前,子弟们赶紧带着伤者进了杨门内,沿途尽量带走之前浪费的箭矢,宋明历带着人直接杀去后门,沿途去搜查杨门内外,同时去后门处调集羽林进堡。李希平则和邓海东一起,防御在最后,宋明历杀进去,里面残余的杨门余孽悲号之时,他们两个人就站在杨门的吊桥上,并肩看着山岗之下,烟尘渐近。   邓海东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悲凉,不是为杨门神伤,而是为了自家家族。   虽然他一向狂放,并且屡次挑衅杨门,其实还不是被逼的退无可退,若不先下手便会遭殃,生在这世难道放弃了家族根本,流浪天涯吗?羽林既然帮助怎么也要博上一把,他也不是没见过生死的人,前世惨烈沙场更甚现在,可是那些躺着血泊内的子弟们都他今生血脉相连之人。   现在他不敢去想洪城状况,只祈祷先祖保佑,猴爷他们没有开门,不要多事出来拦截……   看他神色沉重,李希平也心头难过,赤水关上下的兵马是他用心训练良久的,只是和一家校门相比,那些普通武夫如何是敌手,远看漫山遍野的赤水关军马尸身,隐约还有熟悉的悲号声,李希平重重的顿了顿手里的大枪,恨恨的看着前方咬紧了牙光。   城楼上长青叫了,邓海东和李希平回头,吊桥拉起。   登高时,就看到远处兵马正轰轰烈烈的开来,马队奔走间隙甚大,近了此处,越是减速所以越发觉得铺天盖地,少说居然也有三千之众!李希平看的在咬牙冷笑着道:“这群杂鱼,莫非是真的疯了,受陛下提携恩宠至今,居然敢如此放肆。”   作为宗室子弟,其实是看不惯天子这些年扶持杨阀的。不过一区区色姬之家,武校门第,却数载以来压了多少没落宗室一头,他当然气恨难平。 第五卷 第一节 谁决断   邓海东正任由子弟帮他包扎,也亏了他早有关照,每个子弟行军时候要带一条腰带,内放常备的止血药物,这汇少成多的,也算救治的了活着的人了,有断肢的子弟痛的醒来后,看到自己模样只是哀求要死,惨叫声连连,和杨门内的阴森悲号呼应,一副人间地狱。   “把他们打昏。”   既然到了里面,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死去,邓海东吩咐之下一个个子弟含泪动手,把兄弟长辈打昏,细心包扎着,抬到安全的地方,邓海东看着前面人马聚集,在商议种种,不由自主的还是去看洪城方向,李希平终于知道他心中担忧,说道:“来人如此众多但全是马军,显然是北上办事的,而洪城闭关不出应该无碍。”   还能来办什么事情,要灭邓!   邓海东摇摇头,若是自己在城内看到军马北上,又知晓前面子弟在厮杀,恐怕也要!   这个时候,宋明历已经回头了,带了羽林队上前,高喊着:“长青,排些子弟到后门,我们顶上。”又喊:“再来一批,杨门武库找到了,里面东西齐全!”   长青大喜立即吩咐疲惫的子弟们下去,一批去后门,一批去武库,而周边人也无不振奋!   宋明历笑眯眯的走上来对了邓海东道:“贼鸟的杨门,后门留下了一群杂鱼,老子去的时候都已经吓的尿了裤子,偏偏那副样子惹的我们兄弟不好走。”却是在为后门一直没参战的羽林说理由。   邓海东瞪了他一眼,直接挑破了他的意思道:“我什么时候当羽林兄弟不是好汉的?马军一收,他们失去了耳目怎么知道前面动向?”宋明历嘿嘿一笑:“听说你傻了好些年?”也不知道他是听到哪个下人嚼舌头的,李希平要笑,邓海东已经回了一句:“是啊,不傻会和你这厮结交?”   宋明历鹰眼一眯,李希平赶紧到他们中间:“外敌还在,别折腾。”   看到上峰虽然人人带伤,却依旧如常,恨不得当场又打起来,那些羽林们全哄笑了,登上城头蔑视着下方,人言左帅到了,这群鸟全为齑粉,士气如常,而后门留下的羽林也赶来了,顺便还带了一批器械过来,弓弩箭矢得到了补充,还有人提了几把好枪送上。   这上面准备的功夫,已经又去了小半时辰,下面人马聚集商议,顺便休息,也已经完毕。   日西斜,冬日短促,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夜战不利攻方,他们怎么也要在这个时候玩命的搏一次,争取上来杀败羽林和邓家子的!说这一个时辰决定了邓家的一门前程并不为过,因为上到邓海东,下到全族精壮武尉和甲等子全在这里了,这边若输了,武尉邓家就等于断代二十年!   而放眼天子收拢关中的大局,区区赤水平岗一门算什么?天子日后是会记得邓门的功劳,可是邓门无兵,给了好处也别想留住!   长青想着这些,越是担忧,又不好和邓海东去说,只能自作主张的悄悄吩咐几个完好的优异子弟,抬了长海找地方藏好,子弟开始还不肯,长青恨不得跪下说了心里担忧,这几个子弟才含泪磕头而去,少年们心中惶恐不晓得洪城如何,外边厮杀又会如何结果,想到这月余来家族的兵强马壮气势无双,难道只是美梦一场吗?   安排了一切后,长青回头看到城门上,宋明历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他心里一紧,生怕自己这些心思丢了海东儿的脸,却听到宋明历喊了起来:“武尉邓家的儿郎们血战到现在,我们羽林也不能弱了,此战若还要这些少年虎狼出力,我锋字营就此自除营号!”   “就是,让那些小弟兄休息。”“大人说的是,邓家子了得,全是好汉。”   “妈的,我们在长安打架也没输了一场,还在乎这校匪家?”   “你就算了,上次不是老子带人救你,你胯下那……”“爷等会儿就在背后放你冷箭!”   “恩将仇报的畜生,老子当年怎么没把你射在盾上……”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疯话,长青默默的对着宋明历一拱手,提了大枪走上城头,并肩站在了邓海东身边,只是一笑,其中决死之心无人不知,可那厮却不是个怕丢人的人,心思放在明白处,就在那里喊:“下去下去,带群子弟给我们送器械。”然后去翻武牌,李希平也开了口:“下去下去。”把自己明黄的裤衩也露了出来。   惹的邓海东大惊失色:“听过龙袍,没见过皇裤,脱下来给老子看看。”   宋明历已经揪着长青把他推了下去,低声道:“说起来你也算我长辈了,怎么这么不消事,我们若死了赶紧从后门跑,有贼秃陪我就够了。”说完就转身上了楼,和他口里的贼秃,还有李希平,三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闹成一团,浑然不把身上伤痛,把对面大军当成什么事情。   长远在后面喊:“长青,来,来,做投石车啊,这么多房梁和砖头!”长青一个激灵,连忙跑了过去,子弟们热火朝天的折腾起来,心想抓紧时间,把这杨门内拆了精光,石头砖瓦全砸出去,看你们怎么上来!邓海东大笑起来:“我都忘了。”   而号角声不断,对方已经向着山坡而来,之前赤水关丢下的云梯,撞木,乃至之前做的简陋投石全部向前。   邓海东咬牙切齿的去骂李希平,分明是内奸,不然别人怎么用的这么趁手,惹的羽林上下和赤水人马大笑,李希平欲辩无言,于是张开弓远远的一箭,先射翻了一个杂鱼兵,这才算有了上山的投名状。宋明历不甘落后也是一箭穿了一个,那边杂鱼兵畏惧不前,后面的人一顿狂抽。   可是在等人近些,邓海东凝神看着,忽然骂了起来:“他们在驱赤水人马和我邓家仆役。”是之前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邓家仆役,还有赤水关被俘的军马们,被换上了衣衫!他一句话说出,身边的宋明历和李希平咬碎了牙,李希平重重的拍了下城垛,怒吼道:“鬼魅手段,算什么好汉!”   邓海东没有拉他,低头去看壕沟下,尸身石块大片,他对了一边的宋明历问:“火油呢?”随即急促的吩咐,很快的,撞木,和云梯来了,就看到对方的兵马在后面,宋明历指着那边喊道:“果然是你们,襄阳杨门!”   “楼上可是羽林明历校?在下襄阳杨如海,久仰明历校官大名,在下也不敢和羽林做对,只望明历校看着国忠侯的面上,退出堡垒。我等只找邓家子麻烦。”   宋明历刚刚要骂,邓海东暗自踢了他一脚,那人后的杨如海又喊:“赤水少将军希平兄,杨如海去年去长安也曾见过令兄关亭公一面,还望希平兄能给杨门一个面子,在下在这里保证,之前胆敢冒犯兄台和明历校的平岗杨门凶犯,一定交给各位惩处,并另有厚礼相送。”   分明鬼话连篇。   邓海东只是看着,这杨如海面容消瘦,无须,说话柔软,走路还扭捏着,看上去实在有些男生女相。他在想,莫非这厮是什么?身边的宋明历已经低声道:“襄阳杨门的三公子,生来只爱男风,据说当年还自宫了,准备去效忠废太子亨。”   “不过此人一向有诡异名声,据说襄阳杨门他有实权。”李希平也道。   光头瞠目结舌之后赶紧的去问,那么那人功夫如何,听到说没功夫他才放了心,平生不怕战阵不惧好汉,就怕这不男不女的妖人还有一手好刺绣!于是又回了神来,只问:“准备好了没有?”   看到点头,他放声喊道:“攻城来吧!”杨如海也知道自己这番口舌多余,阴柔的一笑退后了,只是仰面看着,他们如何能对前面的人下手,就看到城头上箭矢对了前面射下,把一截兵马射翻,邓海东又喊:“赤水关和邓家的,下壕沟,快。”   手里箭更不停。   周围的人也在喊,这么多人异口同声的,前面的人既然敢出战,又怎么没点胆?见到活路了,赶紧向前,也不管了直接跳下,人还没落地就听到后面砰砰砰的一连串声音,还有沉重的落檑木一样的声音,随即听到一声点火,呼啦一下,一片火光照耀在壕沟顶端,里面的人都傻了,就听到城头在狂笑。   是翻的杨门武库内的火油储备,丢了木头等物下来,拦在壕沟之前,随即点燃了一片火海,生生阻拦了来路,而落在里面的前排士兵早被射翻了,在火海里的翻滚嘶吼,跌跌撞撞的,也有打滚的,却逃不过这前后五六步宽的火海,转眼没了声音。   杨如海看的惊住了,邓海东已经在墙上咋呼后面的快送木头上来,加了火,一把火烧起来加了油,在弓箭保护下怎么熄的了,眼睁睁的看着就无法突破,杨如海气的脸发白,现在送进去就是死,可是这不打的话,这个白天就过去了,刚刚在下面商议了半天,却比不上对方一把火?   于是在那里跳脚骂人,这人既然没种了,就会有小性子,娇滴滴的尖了嗓子说贼秃真卑鄙。   邓海东不寒而栗的看着火光那边,视线飘忽之后变得更妖娆的青衫杨如海,也不知道他奔来的时候,马鞍上有没有垫了棉絮,周围的子弟们全在大笑,军兵上下都知道,越是天黑越好防御,而过去一刻,危险就去了一刻。跳下壕沟的人,险死还生也感激的仰望着城头,听着杨如海骂恩人,于是齐声回嘴。   这地下发出的声音激荡两个两回再出去,雄浑沉厚,和那尖锐的嗓子一起甚是悠扬。   邓海东听的头大如斗,又听到那边在说什么路过洪城,已经杀光了拦截的兵马等等,听到兵马,邓海东心头一动讥笑着对他喝道:“我邓家留守的一千铁骑就凭你们能杀的光吗?”算计半天被一把火烧了自尊心的杨如海激动的翘起兰花就嚷嚷:“杀的光,全杀光了。”   说出口却后悔了,更气的骂:“死贼秃!”   “我洪城无事。”而邓海东心里石头落地,仰望了下东边的一片阴云,感激苍天,那厮在胡言乱语反而是洪城平安!心中想,谁能拉下族公他们,莫非婉言?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不在,猴爷翻跟头谁压的下来呢!   虽然说还不能全部肯定,但听对方这句失言,再想想对方也不可能公然攻城再来,邓海东现在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放火上,只是不停的要后面拆屋,一片片的砖石砸向前面,木头丢下,后面这个时候投石车也做好了几个,直接拉了门后,试探着丢出,青砖石基顿时乱飞。   打的前面的襄阳来军鸡飞狗跳,日头更沉了一分!   又坚持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杨如海无奈的只能命令前后门堵住,还好杨门这地势诡异,后门陡峭更不利进攻,邓海东站城头看他们退下,一颗心又放下了些,回顾身边两人笑道:“明历,明儿你父亲午前不至,就等着为我们收尸吧。”   宋明历瞥了一眼外边的熊熊火光,心中也没有把握明日父帅什么时候到,说两日后到平岗停驻,十有八九却是晚上!   而无人知晓,就在此刻,远处漳水左侧,有几匹快马正疾驰北上,是猴爷和岳泽两个人,一人三马,走子午谷直扑长安而去!   “驾!”猴爷心急火燎的打着鞭子。   胯下战马腿有些软,他身如闪电,转眼跃上另外一匹,身边岳泽也是如此换马,口里赞道:“邓公好身手!”   猴爷苦涩的一笑,这一段绕走耽误了半天路程,才到子午谷口,又是夜行,他想到昨日中午时分,城门上突然看到浩浩荡荡的大军北上,婉言丫头花容失色,他在想到海东儿他们没有防备,更是难受,也不知道现在去长安求援,到底还来得及不?   想必这个时候,已经见了分晓了吧?   “邓公,邓公,歇息下,兵马使天生豪杰,断然不会有事情的,我家明历校也是英才还有赤水的虎将李希平,就算败也不会太惨。”   “这大军……”   “歇息下,马也吃不消人也吃不消,别到时候你家兵马使和我玩命!”“那猢狲敢!”   “是婉言小姐了得啊!”岳泽跃下马来,放了它们去喝水,又解开了马料袋,走到邓世平身边说。   他们昨日一见大军过了洪城而去,是襄阳杨门的旗号要北上,这猴爷急的就要去玩命,就在一群男人都准备豁出去的时候,是宋家小姐翻了腕锋利的步摇指着心口,说谁若出城她就自尽!也是她点醒了岳泽子午谷的这条小路,这才有的星夜奔驰。   猴爷就在那里叹息:“我家海东儿就算折了,我难受是难受,男儿死于阵上也不枉此生,可是婉言丫头这样的好女子,将来怎么办,老朽是没脸去见人家了!”   老头说到这时已经是眼泪直流:“昨日焦急之下去开城,恐怕我邓家上下已经尽灭!到时候两头空空,就这丫头想的透彻,可是谁不知道她比我们还要担心!”   听着他碎碎的念叨,岳泽脑海里忽然记起在出行时,一夜不眠不休,未曾吃喝一口祈祷上苍的宋家小姐,那在城楼上凝望的,充满了悲伤和期待的决烈眼神,岳泽忽然不寒而栗的站起来:“走,走!马毙了我们就跑去长安!”是他在想,若是那兵马使有个闪失,这边绝不会独活,到时候不等大帅雷霆下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帅? 第二节 难   乌云遮蔽是无月的夜。   战场已经安静了,平岗之前这道山坡下不远处就是对方的大营,在山坡下沿一圈的简易鹿角和障碍围着,对方那三千上下原来的疲军,看到上面防备有度,夜深难战只有派出两千堵了前面,一千堵了后门,围绕着时刻有着一些军马四处巡逻,用的正是之前羽林和邓家的手段,只不过昨夜是围人,今夜是被围。   山坡上的杨门城堡的防护壕沟之前,大约百步的地方有着几片火光,城头上的人每看到火光欲熄,就砸出几片燃烧的木桩,以照耀这片区域,而整个城堡内却黑乎乎的一片,不见什么灯光。搜刮自杨门内的积粮填饱了子弟们的肚子,找到的药材也包扎好了所有的伤员,吩咐着换防人手后,大队人马已经在后面睡去。   今日白天,因为对手的基本上都是实力弱于自己的武尉,所以受伤不是太严重的李希平,已经先行驱除了体内异种斗气,现在正站在了高高的瞭望台上,俯视着下面前方的敌人为另外两人防卫。   他的视野两侧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后门处,敌人那里渐渐的也已经睡去,奔跑而来自当养精蓄锐,天色再亮起的时候,定是又一场苦战!或是生离死别,李希平想到明日,总不由自主的去看远方,可便是在白昼肉眼也只能看出三里,何况这黑沉的深夜呢?   在他的脚下不远处残破的杨门祖庙内,西厅一片斗光弥漫,颜色青澄,东边则是一片银雾弥漫,两者相对,仿佛不相上下,这两处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邓海东和宋明历正在消融着战斗时被侵入体内的异种斗气,不过李希平知道,宋明历要比邓海东好受一些,因为宋家也是金系的斗气,且是将门上品的赤炼银沙诀。   上品同系的斗诀对付起次等的斗气,可以吞噬消融,或许宋明历今日一战后还能提升一些修为。   而异种的斗气相对,唯有驱除,只会损耗武者精神,更何况今日下午那贼秃最后独斗校门族公,受伤本就严重呢,李希平看着那处明明灭灭飘忽的斗火,有些担忧却无能无力。   不过他并不知道,邓海东此次出征时候已经内穿了宋门的甲子蚕丝内衬!   邓海东虽然身有十数创,铠甲爆裂肩头还被砍了一刀几乎入骨,但赤柱六门就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而此刻斗气一冲,有甲子蚕丝束缚着的身躯内,赤柱之气好像更为流畅,包成粽子的邓海东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的严重,不过虽然如此,那十几处伤口内,被自己斗气压制着的异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他现在正逐次的把这些斗气吸纳抽动,缓缓的将这些斗气融入自己的明台青色的烈火岩浆之中。   现在他的明台内本源正发疯一样的狂舞,巨大的龙卷轰轰烈烈的,时不时的有一片流银一样的异种斗气被抽成了丝然后通过赤柱,窜入明台,转眼融入了龙卷之中,十数处异种斗气,其中有璀璨成金的上武校斗气,虽然无主但对火系斗气的敌意是天性。   此刻正在他的龙卷内不消停的挣扎,若不是青火的强悍,它们几乎要脱离束缚。   可邓海东别无选择,或者是一一驱除出去,然后让自己醒来后精力大损战力全无,或者是消融异气,化为本源之力,提升自己的战力,也幸亏了之前消融一次杜家的寒冰诀,一次杨彦正那厮的斗气后,邓海东现在对这一套也算轻车熟路了。   任这异气多猖狂,疯狂舞动龙卷,让炙热之炎逐次消融就是!   现在青虹纯洁的烈火本源已经变成的银辉一片,邓海东的全部精神已经加入其中,躺在那里不问身外之事,这次他也无所顾忌的大开了六门,于是天地之间的火气正源源不断的吞吐融入他的赤柱再上明台,周遭子弟们早就自觉的在压力下跑出了好远。   只是此次的异气太多,邓海东内视之时,看到便是自己这样的上品烈焰,也不过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去消融对方,若将其打个比方,就好比面对一根铁衣桩,每次卷过九转,铁衣上才落去一片鳞片!等下去没个三天三夜恐怕是不能。   只惹的贼秃看的火大,但这是个慢功夫的活,他急也无用,看到时不时的其中的一些斗气还在翻腾不服,恼火的邓海东就这样内视着,微微分心琢磨起来,那片银光暗金把一个明台照的金碧辉煌的,让四面的本源防护都有些“晃眼”,这些光在内外流转着,虽然被强大的力量束缚可总在其中挣扎。   忽然在龙卷内,忽然在外,忽然在上端忽然在下端,异常璀璨却是致命的美丽。   邓海东看看那龙卷,神思倾入其中,努力去捕捉那道来自肩头,是杨镇远的精粹斗气,再次把那老贼的残留压制住了后,他忽然看到龙卷之下一个黑乎乎的内侧,邓海东心一动,分裂出一片流银“丢”了过去,流银脱离龙卷之时,不过一瞬间就又被吸回,融入银光。   可是就这个瞬间,邓海东“看”到这片流银轰的一下,爆出一片火光,再回头时已经缩小了一半,那龙卷的最核心,是漩涡内侧,那也是青虹斗火这个阶段所能达到的最高温处!随心之举让邓海东恍然大悟,那天地之间真的龙卷不也是如此吗,真正绞杀之力正在进入和甩出去的一瞬间。   若是死物,在风转之时,虽然受到拉扯,却顺势而动不会有太多伤害。   干了!毫不犹豫的,邓海东开始催动自己所有神思,让明台更为疯狂涌动,随即放纵那些斗气向着上放而去,同时,他的手上染出斗火,双手交错护在了自己明台之上,就看到他身体的斗火忽然熄灭,躺在那里的邓海东浑身上下唯独双掌有着青光耀眼。   而无人知晓的,他的明台内,那片流银在飞速的聚集,向着上方,退让出了龙卷本色的青芒,那片异种斗气正在他的催动和本能的聚集下,渐渐变得几乎实质一般,越来越越聚集,越来越沉重,但邓海东此刻却感觉到,对方虽然在聚集了,控制上却比过去更为容易。   他的龙卷已经成本能在运转,成灵!   于是他只留下一缕神思催动着,而大部分精力全放在了明台之内这龙卷之中,越发的压缩起了异样斗气,从龙卷中端向上,渐渐的那些斗气由得一片变成的一条,然后变成了一段,最终,它们融成了一个椭圆式的银光耀眼的卵,时而被拉扯长些,时而短些,最终稳定在了鹅卵大小。   这厮不要命的狠狠一咬牙,手上的斗气倾入明台防护之中,龙卷猛的一个加速,呼的一下,把那鹅卵甩了出来,如他所愿在“半空”那异种的压缩精粹,现在被甩的变幻的如同甩出的水珠一样,外围圆润无角可外形诡异失措!澎的一下撞在了他的明台防护上,砸成了数瓣,贼秃就觉得明台一阵晃动。   却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手心传入的青色火焰从明台防护上舔出,卷了几口,散出半壁的雾气,嗖的一下被龙卷下方吸纳,带动了整个明台内莫名的轨迹,本在四处落下的异种斗气,也不由自主的翻滚着,然后被吸入了其中,邓海东神思追上,眼睁睁的看到,那些碎裂裹着高温雾气一起,逐次进入龙卷下方的时候,巨大的火焰翻腾。   于是更多的雾气产生,整个明台内壁开始成上次消融杨彦正的斗气时,发生的青碧色!   而那些碎裂也被瞬间催化了不少,虽然还不是很多,但远远比在之间的速度要快上百倍不止,这让狗胆包天,胡搅一生功业所在为习惯的贼秃狂喜,再砸!嘭嘭嘭,就看到一连串的撞击,越催越快的明台发疯一样的吞吐着,把碎裂的异样斗气吸纳进去,在半途融合,随即顺势砸出,再吸纳。   而每次碰壁时,邓海东都让手心的青火冲入,反撞上那片银色,于是烧出更多的碧雾,而每次进入龙卷下端,于是也从里面燃出了更多的碧雾,转眼这厮干脆让一层碧雾追逐出去,联合了双手发出的斗火,如击掌一样将异种斗气砸的四分五裂,并不伤明台。   渐渐的,他的龙卷在其中,而外围就是一团碧雾从其中出,翻滚而下,中间裹着早被砸的最后一丝抵抗也没了的异种斗气,进进出出,那片碧雾染着明台,于是那片龙卷也逐渐的变得碧色,晶莹如玉,而周遭如同碧玉之上沁出的日照烟雾,急速进出的异气好比鎏银纹路,进九次而落一分,越来越小。   邓海东自己也觉得最后,他双手上,之前积累经脉中的青色斗气,都抵不上明台内的澎湃之内,只能在勉强的防护着明台内壁上,心动之下,他小心翼翼的催发出一些碧火走下赤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额头汗珠滚滚而下,一半是明台内的强悍之力超出以往,一半是此时若把异气进入赤柱,那就和自毁通途没任何区别。   应为包裹了自己本源的异气进入赤柱,恐怕会恋栈不走,残留其中就是真正的大患,远比被他人劈了一刀还要严重!   所幸,贼秃没有带入,那是异气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正沿着仿佛天地成时的轨迹,不可逆转的忠实运行着,而引出的碧火进入了赤柱后,邓海东忽然觉出了一股久违的,但绝对熟悉的,过二十六阶的酥麻感觉,这个感觉一至,邓海东大惊失色,碧火显然比青炎还要上乘。   他在想这走赤柱自然会再来一次,可是此刻自己难道在消融异气的时候,还要玩一次进阶?   而猴爷不在,谁为我防护!   临了这世至今,如今的孤军山岗上,邓海东陷入了进退两难在这危局时! 第三节 碧血长流不息   突然,一只大手,笼罩在了他的头上,清楚的传来了来自本族的气息,一缕斗火进入带着一道问候,邓海东瞬间几乎落下泪来,因为他“看到”是下午最后一战时重伤的长天,正闭着眼睛伸出手来,一脸的坚毅,是长青他们看到了其中碧火大盛的光芒,终于按捺不住担忧,步入其中,死守着明台来看。   邓海东这也才从长天的神思内得知,外边已经快天亮了。   而得知情况后,长青他们不知道海东儿是不是在修炼到了关键,烈虎诀是沙场功夫,或者此刻他突破到了火如荼?碧血化焰之时吗?已经被修改颠覆的修炼让他们无所适从,但是必须要有人为海东护法才行,此刻完好者还要准备最终的战斗,唯有那些受伤的武尉。   数来数去,只有现在腿骨断裂的长天,所以现在长天来了,就算他明台飘忽,也许转眼就灭也无悔坚定!   而外边,长天的两个儿子正跪在百步之外,为父亲送行。   邓海东能看到长天眼角有泪,却嘴角带笑,他几番犹豫,长天已经用力催动了自己的斗火,一接触那股旋转的碧绿他的面就痛苦的抽搐了起来,因为他浑身的斗气瞬间就被他自己催动的,浩浩荡荡的向着邓海东的明台而去,过赤柱开六窍的上武尉之火青芒纯净,在这毫无保留的情况下甚至超过邓海东双手上的斗火。   总不能让人白废!   咬咬牙,邓海东再不去管明台,只是告诉长天坚持住,防护住自己明台内壁就可,得到了若有若无的回应后,他将碧焰向着赤柱而去,生死尽托于舍死护法之人!   于是赤柱内之前的青芒内壁连番倒卷而下,碧火过处赤柱各阶在微微的颤动,内视的血肉青光褪去,碧血荡漾澎湃,碧焰向下而去含了水韧金坚,已被天火融合如今升华的斗火疯狂向下,如瀑布倾斜,过阶而不停,急速却又无处不至,神思在内的邓海东就觉得自己好像从高崖冲下一样,耳边呼啸着海潮一样的血气,前方青路却又似通天……   不知道这段路上,经历的时间,或是瞬间或是很久。   终于,呼的一片青炎缭绕,躺在那里的邓海东六窍和尾关突然弥漫出了斗火,炙热的燃烧翻滚随即回归赤柱,再次吐出却已经是碧色一片,渐渐的这片碧色已经如血一样却不似火,荡漾在了他的身侧,最终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以及面色苍白的长天的那只手臂。   然后渐渐的沁入了他的身体内,无处不入。   当那片碧焰蔓上长天的手面时,他的唇角流出了鲜血,他依旧忍耐着不过如断腿一样的痛苦,坐在那里,只是全心全意的防护着侄儿的明台,和家族的根基。他狂喜的感觉的到,海东儿明台内的真实情况,那雄浑的龙卷,那弥漫的碧色,那已经逐渐消融了的异气。   这是传说中的消融五行的开始吗?身为家族子弟,能看到此景,已不负此生,来日骠骑祖庙内,必定有了自家的一个位置,足够了。   他的明台之火已经散的如同残烛,飘摇不定,全身基业也已经大半尽流入了邓海东的体内,不是真六窍和赤柱的循环,还给他注入着斗气,他恐怕早就已经不省人事,此刻他的腿上湿润润的一片,在若隐若现的光芒照耀下,原来是碧血长流不息。   外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宋明历和李希平正并肩城头,面对疯狂的敌人,呼喝厮杀。   二千敌军尽出好手在前,用着赤水残兵留下的器械,射着箭矢,投着碎石火油,正凶猛的向着杨门扑来,两人打的铁衣尽裂,长青长远他们也已经跃上城头,大枪雁翎,打折了就再来,子弟们在周围,和羽林赤水镇军配合着,死战不退。   可眼看着那石块火油砸入,又拿什么去挡住?整个杨门的烽烟再次缭绕。   邓家子弟频频回头去看总教习所在的地方,一团火球砸下,烧的一名不过十五岁的随行乙等子惨叫起来,周边的伤员含泪挥舞了断枪,要去刺进他的咽喉免了他的痛苦,却看到那断腿的子弟忽然撑了双臂跃起,锐声长啸着,浑身的斗气爆散,衣甲尽碎,就那样勇烈的撞向了前面一处完整的瓦屋,一声巨响,整个人已经不忍目睹,而那血斑白墙轰然歪斜,屋顶倾下,碎瓦如雨一样将随风卷来的一处旺盛烈火瞬间熄灭,因为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总教习所在的敌家祖庙!   少年虽没,清音犹存,直破九霄而去。   城头城下,子弟们疯了一样前仆后继而去,人人奋起,前面的子弟去舍命厮杀,后面的伤员去催发最后的斗气扑灭火头,去推倒断壁,隔开烈焰,只为了守护住那家族最后的根本,他们知道,便是今天自家的子弟们死绝了,有那个人在,家族定当再兴,能转眼灭杜屠杨,已是骠骑雄风!   周遭友军看着这悲壮的一幕幕,无不落泪,鼓舞之下全体再争先,本已经逐渐占优的襄阳军马被这突然的反扑,打的措手不及,城头宋明历劈落一个敌尉后,高举雁翎厉喊道:“明历对天盟誓,本族本支子弟听令,此战之后若有生还,从此和骠骑后裔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违令者死于乱箭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我等听令!”   李希平手里枪花乱吐,连挑两架依附了敌人的云梯,仰天大笑起来:“本该如此,若死,我等便并肩去扫尽九幽鬼魅,能生,来日则同进不退,荡尽天下贼子!死战死战!”   “死战死战!”城头喊声如雷。   城下杨如海惊恐的看着城头这越来越烈的冲宵气概,正在发怔,他突然就看到有一团碧火卷上了城头,守军瞬间疯狂起来,人人手舞足蹈如同癫狂,而那身披镜铠持了两汪秋翎的悍将,居然毫不停留,一跃就下城头,斗火燃处,十步一人乱劈乱撞所向披靡,转眼杀的自家阵脚动摇。   鼓声大起,雄壮破天!   杨如海就看到,在那厮的带动下,城头人影纷纷,是好手尽出,转而吊桥砰然落下,仿佛其中有无穷铁甲扑出,随即势不可挡破浪而来,沿途,襄阳兵马乱! 第四节 赠刀   以着邓海东为首,李希平持着虎牙大枪在右,宋明历握着两把雁翎在左。   三人之后是长青长远和宋门武尉,李希平的亲卫牙军,再之后是城内所有的军马,后门处的防御也舍弃了关隘,直接杀向前门,于是就看到高处闪耀着一片斗炎如海潮一样,卷着惊涛巨浪向着下方席卷而来,沿头三将手里兵刃乱舞,枪花吞吐雁翎如雪,后面呐喊阵阵,步步跟随。   锋矢突进,锐不可当!   杨如海看着这高处的人马忽然舍关而出,沿途杀的自家的子弟纷纷倒地,两侧甚至鬼哭狼嚎的跃下壕沟,不敢挡其怒芒,他气的在下面跳脚声嘶力竭的喊着周遭人去堵住,打掉对方这阵的势头,因为任谁也知晓,对方这最后的一股气势一旦被扑灭,就是战局已定。   可是谁能挡住?   最前方的邓海东浑身上下,烈火如荼,两把雁翎舞动时带出两道深深的碧痕残影,面前对手就算是武校,也挡不住他双刀翻动,上手劈砍戳挑还有双腿乱踢,邓海东已经把双翼炼挥到了极致,冲出关后进一步则斗气沸腾加一分,灭一人则心头滚烫更甚。   虎吼连连,劈的最前面顶着的一位襄阳武校,连退十数步,手里的朴刀也已经断成了两截,就在此刻,李希平忽然一枪颤向左侧,逼迫一个敌人后,瞬间弹腕爆出一道金黄的斗刃裹着枪尖,狠狠的戳向那襄阳武校的腿上,对方慌忙去挡时候,又一侧的宋明历双刀交错已经临头。   看到这个良机,邓海东冷冷一笑,箭步突前,忽然左手刀旋着脱射而出,逼的对方在三叠夹击下,后翻欲逃,长青却看到前面这魁梧的身形忽然跃起,右手雁翎重重的点上了脱手钢刀的刀柄,顿时一片耀眼紫电划空,那之前一把钢刀瞬间疾闪没入了对方翻滚的残影中。   那襄阳武校在半空猛的绷直了身体,发出凄厉的惨叫,透背穿前利刃醒目,邓海东身在半空,那片碧光里烈虎振翅,仿佛凭空飞翔一样,横掠而去,寒光闪过对方凌空两段!一落地,扫了几条人腿,看到他再突破一道防御,如此威猛气概,激的身边身后同袍呼啸相合,步步向前,转眼又打的襄阳门的人马退出了十数步,翻落壕沟了七八人!   “杀,杀,杀!”   是火如荼!上武尉!   长青和长远在激战时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心中狂喜,海东儿终于成为烈虎上尉,怪不得那些襄阳武校被他打的落花流水,而邓海东身边的李希平和宋明历心中也暗自震惊,这厮怎么一夜之后又凶猛了三分?难道那贼秃夜里吞了赤水杨门藏下的什么灵丹妙药,还是直接就噬了杨家的祖辈武魂不成?   这时后门处的上千敌军终于赶到了前面,杨如海慌忙的调拨了这群兵马冲上,一时对方军马云集,死死的堵在高台之下,后排开始乱放羽箭,邓海东听到后面子弟悲号,怒吼一声,隔了阵势就把手里雁翎向着杨如海方向投来,杨如海尖叫着缩头,身前亲卫忙去掩着,刀去飘忽,忽然急转,澎的一下砸断了他身侧的旗杆。   看到襄阳旗落,山坡上的军马欢呼不已。   而前面那贼秃已经又抢出去几步,肩撞腿踢,身边人影乱舞乱飞,左臂一夹当头一拳,就扯过了对面的一把虎牙枪在手,再一抖腕,扑扑有声,居然生出六朵枪花,而正中一道射出一片青芒,当场杀了一名襄阳尉。   突然看到这一幕,李希平不由惊叫起来:“莫非勇烈破阵!”几乎同时,宋明历大喊:“骠骑擒西候?”   说的都是二十八将之勇烈传,和民间传言的,在那天水原之战唐灭西凉时,勇烈公率领天策玄甲击杀韩德,透阵拿夏王的往事!   下面的杨如海也看到了自家子弟背后忽然透出一到青芒,而对方枪尖分明还在五步之外,他看的目瞪口呆,几乎是和李希平宋明历一起,他就尖叫着脱口而出:“这厮难道是武将?”一句话喊出,军心大乱,就看到文山镜铠的那人长笑一声,手里枪杆乍起挑着一人,甩起之时,果然有青芒透体而没。   乱战的军马顿时都齐声喊了起来:“是勇烈破阵,他是武将,是武将。”一半欣喜若狂,一半魂飞魄散。   “杀,杀,杀!”山坡之上子弟们疯狂向前。   声未落,忽然有一片雄浑的喊杀声从北方滚滚而来,山上山下人人一愣之际,就看天地尽头一杆明黄大旗当先跃出,下一刻是无边无际的寒光闪耀,号角催动烈马奔腾,砸的整个平原仿佛都在颤动山峦起伏不定,岗上碎石滚滚落下。   那片雄壮大军呼啸着向着这里涌来,卷起的烟尘遮蔽了蓝天,铁甲之上白羽醒目,军马奔驰时,齐声大喊:“奉天子之令,禁军左帅宋缺领羽林精锐,南下灭尽乱臣贼子!”   是天刀已至!襄阳杨门人人惊骇,转身欲逃。   战场右侧,又一片喊杀声响起,就看到一片黑甲如云一样,滚滚而来,铁骑前又一面明黄大旗,来军大喝:“奉天子之令,禁军右帅李延昭领玄甲虎贲,南下灭尽乱臣贼子!”   两道大军左右掩杀而来,那洪流卷出的巨浪雷声震耳欲聋,那禁中大军的气势铺天盖地,山坡之前,就看到襄阳三千军马乱成一团,哭喊嚎叫着到处鼠窜,兵刃未曾临头,已经有人当即崩溃,甚至肝胆俱裂翻滚落马。   邓海东站在山坡上看着黯淡红日之下,远方的两道精气狼烟遮天蔽地,心神激荡。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见到这等波澜壮阔的杀阵,那少说五万的羽林和玄甲精锐已经充斥了他整个视野,那锐气扑面甚至连明台都被震动,正面看着这一幕,邓海东才知道便是天下第一的武将,若独自面对这等阵势,也只有束手待毙而已!   这股强势气魄压的邓家儿郎也人人变色惊惧,邓海东回头看看其中宋门子弟脸色的自豪,忽然起了一股不服,既然勇烈先公当日能如此,为何我辈不行?想到此处,他忽然的高举起了长枪,厉声吼道:“杀!”一声杀喊出,他感到内心那自从看到大军起,就有些失措的雄魄终于安宁了下来!   既生此世,自当纵横沙场,杀尽仇寇,才是快意!   看到他忽然抢出,一枪挑下一人翻身上了马,就那样虎吼连连的,在乱窜的襄阳军马内左突右撞,手下几无一合之敌,宋明历和李希平站在山坡上,看着那厮在下面的勇烈,相顾骇然,而他们身边身后的邓家子们也发出了一声喊,冲了下去,连连杀人夺马,转眼在邓海东身后汇聚成军……   玄甲羽林两军奔袭而至,两军军号相合,随即玄甲争先,先从左侧抢出,洪流绕山岗向右而来,已经杀的敌人绕岗疯狂南逃的邓海东拉住了马,率着儿郎停驻那里,就看到远处大旗下一员身穿着明光的银甲大将持着一杆黑沉斧枪,掠过时对他一举兵刃微微一笑,该是那禁军右帅李延昭。   转眼过了山岗,所到之处,残兵已成齑粉!   再一片马蹄声响起,羽林突进,从右向着左掩至,铁甲白羽飘动,邓海东静静的看着,虎目凝视着远方越来越近的一杆大旗,上书禁左羽林宋几个大字,由力士高举在那逆风之中,当先一人内置明光,斜披着蓝衫锦袍,手里一把无鞘雁翎横在鞍前,长须飘拂不怒自威,正是禁军左帅宋缺!   邓海东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威武而有着一丝儒雅之气的当世名将,身后的邓家子弟们也屏住了呼吸。   山坡上的宋明历和李希平,和上下军马同样如此,就看着宋缺和那贼秃似乎……宋缺眼神冷厉只是看着那穿了文山镜铠的年轻人,而邓海东眼睛也不眨一下,也只是静静的不卑不亢的看着那他早就久仰的天刀,所有人仿佛都感觉到,似乎要发生什么了。   就在此时,宋缺忽然一扬手,把手里雁翎高高抛出,在半空闪耀着璀璨光芒,远远的向着阵外飞去。   邓海东连忙伸手接住!   如雷的喝彩,和蹄声之中,铁甲白羽已经卷过了山岗,就此浩浩荡荡马不停蹄南下而去。   留下一地呆若木鸡的疲军…… 第五节 是英魂不远   半响后,宋明历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他,他居然把刀送给你了?你他娘的不是用枪吗?”那双眼睛红的简直恨不得吃了贼秃,李希平在山坡上狂笑不已,一声笑带的周围终于哄堂,邓海东紧紧抱住了无锋雁翎,看着宋明历一句话也不回,只是在那里默默的看着手里天刀。   长青在一边笑着笑着,忽然眼角湿润,今日军前有左帅赠刀,骠骑虎子之名至此将传遍关中!   洪城处,日渐偏西。   宋琬言正站在城头,默默的看着远方,身边两个丫鬟担忧的扶着她,却不敢劝,只是几日小姐就已经消瘦如斯,而海东少爷那边怎么样了呢?宋明远和宋泽都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心中其实也充满了担忧,不知道邓公他们能不能来得及报信,不知道那人可会生还,再没消息的话,这边已经要去一个了!   “小妹,吃点东西吧。你这样,海东回来,我,我怎么交待?”宋明远已经放弃了什么虚礼,身为亲兄却要去和没名没份的邓海东交待?   宋琬言只是摇摇头,微微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皮裘,忽然间她看到远处一片烟尘漫漫,而城头上其他人也发觉了,都一下站了起来,向着那边看去,烟尘越近,人心越急,终于铁骑飞过,掠城而去,宋明远已经喊了起来:“是禁军玄甲,小妹,那边是禁军南下!”   宋琬言一言不发,大军南下又如何?转眼羽林又至。   洪流中,宋缺微微转头,看到远处城头有些人影在远眺,他叹了口气一摆手:“去一队,告知他们赤水已平,洪城兵马使和鹰狼校无事。”   “是。”   随即,城头的人全屏住了呼吸,宋琬言的手紧紧的握着,握的两个丫鬟眼泛泪花却不敢喊,因为那远处羽林大军中忽然分了一队向着这边而来,那是二爷宋缺的人马是来送信的吗?   会带来什么消息?   “赤水已平,兵马使和鹰狼校无事!赤水已平,兵马使和鹰狼校无事!赤水已平,兵马使和鹰狼校无事!”那队羽林只是冲近了,拉出一个大弧,齐声对了城头喊了三声,便远去了,只听到城头响起了一片哭叫之声,几名宋缺亲卫知道些事情,现在听到其中有些女儿的喊叫声,心里一笑,赶紧追大军去了。   城头上宋琬言已经倒在了两个丫鬟怀里,只是饿的脱力了,慌的宋明远在那里喊下面早就带着的医倌快上来,又去催促厨子上热水热粥,忙的老妈子一样,宋泽自然是被他赶的团团转,半响后听了医倌说无恙,饮些米汤睡一宿就好,宋明远这才放下心来,可婉言哪里肯睡?   偏偏没多久,城下又来了一队,到了城下看到宋明远,就激动的喊起来:“城主大人,我们平了杨门了,兵马使派我们回来调人……”   “那贼秃怎么没死?死了才干净!”宋明远扒着城垛就对下面破口大骂起来,骂的下面的长远瞠目结舌,这怎么了?又听到城头一连串的在喊:“还不开门,准备热水,不知道他们累了吗?快。”如此关切却还是宋明远的声音,长远气的咬牙,这厮是欢喜的失心疯了吧?还是我家海东儿制得住他!   吩咐完了事情后,上来看到宋琬言,长远这才知道宋明远为何急的如此,他也急了上前来道:“婉言小姐,您要保重啊,您赶紧吃点,养好身子,这样被海东儿看到,回来定要拆了洪城……”   “他拆拆看!”   鬼和他计较啊,就是宋琬言也无力的看着兄长,只能一笑,埋怨道:“哥哥!”宋明远哼哼两声,看着憔悴的妹妹又心疼,只好把火撒到长远身上,去问到底怎样的,长远连忙把前后事情一顿讲,看到婉言模样,也不去和她说此次伤亡,只能强压下心里的辛酸捡好的说,而听到二叔居然军前赠刀给那厮,宋明远白了小脸,心想邓海东得到二叔撑腰,以后自己这日子还怎么过?   而宋琬言听了却欣喜的脸色红润,又有些害羞,只在那里埋怨:“二叔怎么这样嘛。”宋明远听不下去了,打岔要长远吃点喝点,缓缓气,突然城内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浪潮渐渐席卷开去,看到街头巷尾,邓家子弟们随即推着车辆,装着东西,这是准备连夜就北上去了。   而长远听到父亲和岳泽连夜去走子午谷,催发援军,又听宋琬言数日几乎不食只是眺望担忧,感动又愧疚,这心思翻滚之下,再也压不住情绪,黯然落泪道:“此战虽然灭了杨门,可我邓家子弟,也伤亡过半……”看他落泪,周遭本在欢笑的人都沉默了,其实人人可知,此战邓家能胜已经不易。   邓长远说尽厮杀惨烈。   听到那一幕幕悲壮场面,听到连长海兄弟也险些折了,看到长远这精壮勇烈的汉子,现在泣不成声的摸样,宋明远无奈之下,不知从何劝起,他心中也是难受万分,自和邓家相依生死以来,几乎成了一体,长远说的那些子弟,他都有些印象,有些前时还在城内听用,转眼已经阴阳两分。   宋琬言拭泪道:“还望长远教习节哀,骠骑复兴本是血途,婉言想来他们也是心甘情愿含笑而去的,切莫再伤了心,反而惹的他们不快。”长远连连点头,只是那泪水横流,一时之间如何能止的住?   此时天色已经暗,就见一颗天狼悬于北方,周围似有氤氲翻滚,是英魂不远。   半旬后,唐武历十二月五日,晨。   当日阴云密布,有细雪纷纷,寒风吹开了别离桥边的几株腊梅,这点点的鹅黄沿着蜿蜒河流南下,渐渐在漳水之右,洪城之左的邓家庄园内蔓延成林,飘香处处。   青石所造的祖庙已经落成,那演武场上沙场余生的甲等子乙等子都在静静的矗立着,人披战甲持枪握刀,肩头眉梢已经染白犹然不觉,从老庄内迁至这里的祖先牌位已经供奉庙内,那骠骑将鼓也已经放在高台之上,正在长远的手中滚出阵阵雷音。   今日既是骠骑勇烈的诞辰之日,也是阖族上下恭送儿郎并告慰先祖之时。   沉闷的鼓声雄浑激荡在洪城上空,全城的子民都一片安静,从昨日起就开始门前点起香炉,以恭送武尉门的一群儿郎,宋明历明远兄弟一着文山,一穿官服,宋琬言则青衣素颜站在两位兄长身后,默默看着站在子弟们之前的那个人。   “灭杜一战,拔尽世仇不损一人,然,平岗之战,我族子弟,损……”   邓世平坚持着要将漫长的名单,亲口念完,那青铜鼎内的香火不息,风吹不散,穿着一身镜铠的邓海东握着宋缺赠与的天刀,眼神悲沉的看着武尉邓那三个大字,却似看透了屋宇视着苍穹,合族子弟损失半数,其中二十八名武尉,亡五名,伤而不起三名,甲等子亡三十二名,重伤十三,其余人人轻伤,乙等子随行五百,亡二百五十三,重伤七十,其余也是人人带伤。   外房子弟随行三百,亡二百六十,重伤三十……   内外子弟合计亡五百五十,废一百一十六人之多,合族精壮不过三千,其中武者不过一千,这里武者去了近半,精壮去了三成,邓族内几乎家家有伤,户户失却子孙。随着族公一声声名字,演武场边的妇孺们无不啜泣,呜咽之声渐渐响彻了全场。   “……至此,我武尉邓门方圆五百里内,再无对手!不孝儿世平以下,今日在此拜祭列祖列宗,告知辉煌,并祈祷英魂此去能得祖宗保佑,阵亡子孙还需谨记归路,若能再世为人,当再聚骠骑门下!谨记,谨记!至死亦当不忘尔等是我邓族血脉……拜!”   随着邓公一声长喊,全族上下跪在一地雪中,耳边传来一声再拜!   三拜之后,邓世平对了宋明远兄弟方向一拱手:“邓族上下,永世不忘宋门恩情!”说完翻身拜了一拜,吓得那三个兄妹连忙跪下回礼,便是傲气的宋明历也早和邓海东是兄弟一样,现在哪里还敢受猴爷这祖辈的一拜?   前面传来又一声,上牌。   邓海东当头,身后子弟鱼贯而上高台,将胸口贴的滚烫的铭牌,一一送入高台上的祖庙之内,将那些死去的子弟们一一安置,出了祖庙,邓海东站在台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下面有些残缺的军阵,再看看那些子弟们无怨无悔的脸庞,和周边的眼睛,他心里有些作痛。   猴爷回头来,看着他独自立在台上,眼神茫然,于是喝道:“海东儿。”邓海东猛然惊醒,连忙走了下去,却看到猴爷走上了拍着他的肩膀:“阖族上下,人人对你只有敬佩,没有怨恨,这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杜杨两门现在已经连根拔起,我邓家之兴不远,你不必自责。”   “我知道,只是看着儿郎们……”   邓海东又叹了一口气,这些道理其实无须邓公来说,他也不是心软之人,可是这是自己的家族,是自己血脉相通的人们,苦涩的看着那些子弟们,邓海东一个个看过,人人都坦然的看着他,眼中虽然有泪,却面露微笑,邓海东默默的一拱手。   族公已经在吩咐,各房可以前去祖庙拜祭,从今日起,女眷可入祖庙,战没的外房也可入祖庙,于是人人感恩,向着祖庙而去,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过邓海东身边,吃力的行礼,摸着泪还在说:“总教习,今日看到邓门气象,孩儿他走的值得。”   邓海东眼中热泪终于夺眶而出,转身掩面闪避。 第六节 风雨天   身边一只小手拉过了他,是宋琬言正红肿着眼眶看着他,明历明远也走了过来,想起当日的壮烈,宋明历叹道:“海东,你全族都是好汉。”邓海东苦涩的一笑:“干他娘的襄阳杨!”   “襄阳杨门以至房龄一线的逆贼已经尽灭了,我父帅大军这几日也会路过洪城。”   邓海东点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了宋琬言的手:“你我兄弟,就不说谢了。”又看向宋明远:“明远,暂且再无战事了,我定帮你把洪城建好,干出番样子来。”宋明远连连点头,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卸了甲吧,换了衣衫再带我们拜祭一番。”   然后看到自己妹妹居然也跟去了,他张口又止,宋明历在身边道:“你还问了干嘛?”   这时门外马蹄急,急切来报,说李希平也至,正卸甲的邓海东听了就要去,宋琬言急的拉住他:“换了衣服去吧,我哥哥在外,自然会帮你去迎。”看贼秃还要回嘴,宋琬言喝道:“好男儿哪里这么多虚礼,李希平和明历与你并肩死战,已经情同兄弟……”说着又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埋怨起来:“就你该讲礼的时候不讲!”   邓海东只能老老实实的不动弹,任由她带着两只小猫在那里忙忙碌碌,外边已经卷入一股寒风,李希平大步走来,一见着场面就道:“你这厮好福气!”婉言羞的连忙致礼,站在邓海东身边更添几分乖巧,但还是忙着帮邓海东卸了甲,又吩咐丫鬟给他取了衣服,去内换上,这羞归羞,却已经不再避让。   等他出来,李希平先跟着他郑重其事的去拜了那些阵亡的子弟。   当族内上下看到李希平这宗室子弟居然也风尘仆仆的前来,还来拜祭自家儿郎,都意外了。   他们看着堂下并肩站在的城主,禁军校,还有这镇守将,那些妇孺老人不由泪水连连,纷纷致谢,李希平连连回礼:“我亲见这些儿郎忠烈,不愧骠骑后裔,能和这等虎狼并肩是在下荣幸!各位节哀。”随即又去邓世平和一群族老面前执了晚辈礼。   猴爷手足无措,毕竟这是宗室子弟,他哪里敢受,一边的邓海东喊道:“他拜你是该的。”李希平已经拜了下去,邓世平躲闪不及,只有喊:“你这猢狲,如何能让宗室……”   “族公差异,当日军前,我和明历兄一起发誓,从此和你骠骑门并肩,我和海东也是并肩杀敌的兄弟之义,族公受得起,我更当拜。”   周边的人虽然是心酸悲痛,可是看这幅光景,也不由心中欣喜,这是邓家以后有多了一处支持!猴爷不在坚持,只是说:“既然如此,老朽托大,那你们今天可要留下。”李希平点头,邓海东在一边,看着族人,看看那些牌位,心里积郁终于散去了不少,随即和他们退出了祖庙,在平三带路之下,来到了高台后拨给自己的上房内。   邓海东知道他忙,把他赶走,招呼来自己房内下人,先给李希平去洗浴换衣,等李希平回头,酒菜也已经满桌了,宋琬言要避邓海东哪里肯,拉着不放,看他这样宋明远也无可奈何,酒起之后,李希平只问自己还当的了婉言的兄长,宋家兄弟都笑,婉言连忙乖巧的敬酒,李希平大喜:“好,好,从此多一个小妹!”   回头就去威胁贼秃:“若敢对小妹不好,爷就把你灭了。”说着觉得有些不妥,又道:“和明历一起联手把你灭了。”宋明远在一边听的目瞪口呆,难道这两人才打的过他一个不成?又去想那厮何时变得更加凶猛的?而他也知道武人好名,若不是真的没自信,李希平断然不会说这种话的。   宋琬言则在一边乖巧的就帮他们添酒,只是竖起耳朵听他们男儿谈天说地,期间邓海东看婉言吃的甚少,心疼的去帮她夹菜,宋明远正在饮茶,看到这厮……呛了一口,宋琬言垂首低头,还是宋明历性子直些,看邓海东这样更是满意:“不枉我家婉言对你一片……”宋琬言大羞,惹的桌上男人,就是宋明远也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下午时分,邓海东看看天色,反正今日李希平也不会走,于是问可去别离桥边看看。   于是一群人便迎了风雪,出了庄向着漳水边的桥亭而来,亭台已成,上下三叠,石柱木阁,留着值守的小厮看到总教习和城主他们来了,连忙迎上,带着他们上了顶层,临窗坐下,此处正好背风,上了火炉的阁楼内暖洋洋的一片,看着外边漳水缓缓,满树银花,就是宋明历这样的厮杀汉也赞好风景。   李希平好奇的去问进门的功德箱,听到宋明远介绍后,更是赞不绝口,几个人正在说着闲话,下面传来了一阵喧闹,侧耳听去,似乎是有人冻昏了那里,正被小厮抬进来,随即醒了之后,那人坐在下面只是拒绝不肯吃送上了的茶水,就听到那小厮在细声慢语的和他说长驻亭台的本意。   忽然楼上就听到那人嚎啕大哭起来。   听他声音悲惨,宋琬言看看邓海东,邓海东虽然被吵的心烦,但也觉得那人似乎有些伤心,想了想他站起来向下走去,宋明远还在后面喊:“海东,你可别乱发脾气。”邓海东一声不吭的走了下去,看到那底层处,靠门的火炉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面色疲惫,正在那里抹泪,还在致谢。   看他面相,眉宇之间虽然落魄,但隐约还有些文雅,邓海东走了过去,小厮看到他连忙说道:“总教习,这客人走到门前忽然倒下,我就把他扶了进来,他担心……”   “我听到了,你做的好,谁家在外行走没有个困难时候。”邓海东说道,然后坐着了那人对面,而听到那小厮喊总教习,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拘谨,邓海东按着他坐下,吩咐上些酒菜,和气的一笑:“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必是遇到什么伤心之事,若是方便就和我说说如何?”   “敢问,可是,可是骠骑虎子?”   邓海东洒然一笑,那人看看他,又问:“当真是平岗之战时,两军之前得左帅赠刀的骠骑虎子?”邓海东愣住了:“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回,回大人,大人之名已经传遍赤水两岸,所以在下才能得知。”   “坐下坐下,你年岁比我长了许多,也不必和我如此客气,就叫我教习吧,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呵呵。”邓海东摆摆手,看到酒菜上来了,示意他先吃些东西,那人显然是饿极了,看他和善,感动之下也忘却了拘束,于是动了筷子,却又被邓海东拦住:“饿了些时候吧,先吃点垫底的。”   看到他眼泛泪光,邓海东也不再开口,只是等他慢慢的饮了米汤,又吃了一个膜,然后,那个人就放了筷子,有些窘迫的拱手:“在下还没有告知,实在失礼了,在下是闽南潘州人冯三保,此次是去长安投奔叔父的,沿途却被盗贼抢夺了钱财,杀了仆役……”   “闽南?你可会武?”   “不会?”   邓海东又问:“此去可是要先过江东再行南下。”看他说是,邓海东问:“何处被抢失却了钱财?”   “于长沙,于是沿途打些短工乞讨而来。”   “如此长路,半程孤身一人,步行北上?”邓海东愣愣的看着这个不会武功的中年人,看他神色坦然绝非作伪,于是又问:“那你今日却为何?”   “眼看长安已近,可是……”   邓海东明白了,吩咐也听的发呆的小厮道:“去吩咐族内收拾一房,让他好好休养几日,再准备五十银一匹马,他走时候给他,这几日你就陪着这位三保兄!”   “教习,您……”冯三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邓海东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武功,孤身数千里路实在好胆,算的上是条汉子,再说如此坚毅想必是去拜会至亲?”说到这里,邓海东沉吟了一下又道:“或是此生转机?既然你我无仇,这些对我也不过举手之劳,何不相助一番呢?”   “说的是!”李希平和宋明历也笑着走了下来。   邓海东看着冯三保在看着他们,也不瞒着他,就道:“这是赤水守将李希平,这位是禁军鹰狼校宋明历,都是我的兄弟一般。”   冯三保听的连忙去拜,被邓海东却拉住了:“萍水相逢,就是平辈论交,问什么权势地位富贵贫寒?”说完举起杯子敬了他一杯,冯三保听的心血翻滚,仰面喝下,宋明历和李希平看这人,听了半天也觉得他纵然不会功夫,却算的上是条汉子,两人也干脆的拿过了酒杯:“来,三保兄,敬你一杯。”   冯三保北上寻亲,落魄至极之时,先被邓家善心的家仆救了,又得这传闻的骠骑虎子慨然相助,而他那两个兄弟,居然也能如此折节,连忙又去倒酒陪上,想说什么,却觉得也多余,心中翻腾了半天,只能默默的一拱手,宋明历道:“好事做到底吧,三保兄就在这个歇息着,过几日我北上了,你且跟了我一起,也免得沿途再遇到什么麻烦。”   说完三条大汉转身已经上了楼,就留下冯三保坐在那里发怔了半响,悄悄去看小厮,却看到那小厮眉眼之间没有一些的不耐烦和轻视,冯三保不由叹道:“如此门第,骠骑虎子名不虚传。”小厮顿时眉开眼笑:“我家海东少爷一向如此仁义。”   于是小嘴张合,和他讲起此处故事,其中当然会隐了教习被宋家小姐打落漳水的糗事不提。   只听的冯三保连连低声赞叹,也不说大声了,免得被楼上的人当自己在阿谀,只是牢记了这份恩情,饮酒之后在火炉边一靠,浑身有些发热,小厮伶俐已经去扶起了他:“跟我去庄内吧。”居然有一辆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停在门口,冯三保却先推开了他,站了楼下,对了上面默默的拜了一拜。   等他进了庄园客房内,屋内热水已经备好,换洗新衣从内而外,驱寒姜汤一碗,进出的仆役看他都恭恭敬敬,丝毫没有怠慢之心,久厉风霜至今总算尽了苦难,在掩门时,冯三保泪水终于再次夺眶而出,在那里唏嘘不已,身边随伴的小厮忙去安慰,陪他解闷就继续说总教习的些事情,不知不觉,冯三保听的呆了,恩公眉清目秀的摸样,虽然雄壮可是当真如此凶猛?   小厮看他有些不信,顿时乖巧全无,咬牙切齿的在那里发誓,自己有一个谎话就天打雷劈,乙院的丫鬟翠儿也再不搭理自己云云,吓得冯三保看这突然发癫的小儿连忙去哄,说信说信,却也真信了,心想若不是这样一等一的悍勇热血,怎么配称豪杰将种,又怎么能得到宋缺军前赠刀之举,便是今日一见的手段气度,已让人心折! 第七节 鹰狼低头日   不想冯三保受了不少苦难,在沿途吃了风寒入骨,今日这一些酒和一份姜汤反而把他骨子里的毛病勾了出来,于是夜里上吐下泻,冯三保又是个好强的人,撑着不告诉外边人,结果就这样昏了过去。   小厮发现了之后,慌的连忙去找医生,到了第三日,冯三保实在觉得无颜再打搅,于是撑了又准备悄悄先走,小厮伶俐连忙拉住,正好此时,那忙着准备迎接宋缺的邓海东抽空来看他,看冯三保那副摸样,他想自己若是遇到落魄时候的话,或者还能拿了家伙去打劫,可是冯三保不会功夫……   心中越发同情他的遭遇,更觉得自己来了这世除了杀人就是杀人,难得做件好事怎么能不做到底,于是在那里努力安慰,可冯三保越发坚持,终于惹的这厮火冒三丈,心想太自尊的人也真是麻烦,干脆上前去就把冯三保抓了晃了几下,冯三保怎么吃得消他的手脚,顿时头昏眼花的倒了床上,浑身无力的看着他。   而邓海东冷笑了起来,指着他就吼道:“你现在上路,才到长安就去了老命,你家那什么亲戚还当我邓家谋财害命的呢!”想想又道:“再说借给你五十银,一匹马你难道想不还?”于是当场逼的冯三保写下借条,还写上一分利,说是什么食宿和医药费用等等,最后当着哄堂大笑的医倌仆役们的面,又鄙视了一番居然写字比自己还难看的对方,才吹干了墨迹小心放好,又瞪了也苦笑的冯三保一眼,跑了。   吃他这一顿收拾,冯三保也终于算是安心了,长吁短叹一番,干脆静心的住了下来,又过了几天,他的病终于算是拔了十之七八了,在小厮的搀扶下就在院落里走动,忽然听到外边喧哗,竖起耳朵去听,顿时听傻了,因为外边在说天刀宋缺来了!   宋缺是真的来了。   和玄甲回军北上,先过赤水后他就把大军驻扎在了洪城之外,休息一日,再整队北上,先行就已经快马通知了宋明远,冯三保养伤的时候不知道,这几日邓家上下早就在准备了,至于宋缺停了洪城为何?洪城上下乃至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没看到最近婉言小姐都羞的不出门了吗,只有兵马使大人忙忙碌碌的,每天进出城主府八次。   宋缺现在正在宋明远陪同下进城,此次平叛顺利,关中安定,他心中也甚为高兴。   而今日北上时,才到洪城他就发现居然自己这两万五千大军的营地已经准备好了,并且这安排布置井井有条,羽林子弟们一抵这里,下了马就有热水食物,一些也不需要操心杂事,自然欢声雷动,他一向治军严厉,可是这是洪城上下的尊重,他又怎么能不欢喜?   来迎接他的就是宋明远一班城主府的人,叔侄两个人并马进城,沿途百姓只是埋头拜倒,一直到宋缺来了城主府外,猴爷已经垂手站在了那里,领着一群族内族老,看到他来连忙上前问安,宋缺知道这是某人长辈,更听儿子说了邓家上下的作为,当然没有一些架子,上前来和气的拉住了邓世平:“大兄无须多礼,明远儿在此还多蒙了邓门照顾。”   这完全是说的家里人才说的话了,看左帅如此和蔼,猴爷之前的担忧全无,欢喜的只是在那里谦虚:“不敢蒙左帅称呼,是城主一向照顾有加,何况此次平岗之战,若不是左帅赶到,我邓门危矣,如此大恩,且容我等一拜。”宋缺一把挽住了他,只是向内走去:“无须如此,是贵门上下效忠天子,甘愿为禁军前驱,诛杀叛逆有功才是。”   眼睛扫过,一边邓海东挎着一把无鞘雁翎上前:“拜见左帅。”   人群全安静了下来,看着拱手的邓海东,负手而立的天刀,宋缺走到这厮面前,更觉得邓海东的魁梧,一副上好的武将身板,看的他甚是满意,而邓世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有宋明远在一边胡思乱想:你这厮往日不是跋扈吗,有种现在请我二叔去喝花酒,从此我就服了你了!   这时宋缺忽然问道:“可趁手?”   “天刀无锋,大巧不工,海东定不辜负左帅之恩。”   “好一个大巧不工!随我来。”宋缺淡淡一笑,居然拍拍邓海东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刚刚还在腹诽贼秃的宋明远赶紧对这厮使了个眼色,邓海东心领神会的跟了上前,所以进府后就变成了宋缺和邓海东在前,两人还在说些什么,邓世平宋明远则在后竖着耳朵听着的场面,城主府内站着的两列下人们内宋门的子弟们看着心中暗笑。   远处有人在眺望,看到这一幕后自然又在那里口是心非的扭来扭去,抱怨二叔这是干什么嘛……   城主府内的凯旋宴已经摆放好了,就在明堂之后的二进厅内,一列长席两边,正中是宋缺的主位,进去后宋缺请了邓世平右边族老以下,宋明远左边以下岳泽,宋明历邓海东等,等到下面恭贺他凯旋,宋缺笑着吩咐大家就坐,随即却宣了自家文案来,当众读了要上报的战报。   言中夸了邓门上下忠烈等等,听的猴爷喜极而泣,这可是面呈天子的战报啊!于是赶紧带着族内有资格上席的子弟一起去敬左帅,宋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邓族的感谢,眼睛瞥过邓海东,仿佛随口问道:“听说你在沙场使出了勇烈破阵的功夫?”   邓海东一愣时,宋缺又问:“可愿随我到禁军博个功名?”   这句话说出,堂上堂下都呆了,邓海东抬起头来看着宋缺,又去看看猴爷,再看看一边的宋明远宋明历,人人都是要他快些点头的摸样,邓海东想了想,说道:“蒙左帅看重,只是海东资历尚浅,何况洪城刚定,百废待兴……”   看他居然是在回绝,上下人等不是呆了,而是听傻了,却看到宋缺笑了起来:“好,是该如此,再磨砺些时候也不迟,在洪城且多多辅助明远,孝敬族内长辈也好。”   “是。”   酒宴散去后,除了邓家族公这个现在有洪城参赞头衔的人,和邓海东之外,外人已经告退,宋缺坐在偏厅内询问了一番宋明远最近作为,又和邓世平拉了几句家常,邓海东坐在那里只默默的看着这堂堂天刀,此刻居然像个普通的中年书生一样,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武气。   他在琢磨着,被他打一拳后,消融他的斗气自己会不会更上层楼?   仿佛不经意一般,宋缺忽然问道:“婉言为何不来拜见二叔?”这句话可是关键,心里胡思乱想的邓海东也屏住了呼吸,宋明远连忙道:“侄儿这就去叫。”宋缺已经淡淡一笑:“去吧。”又去和邓世平闲聊,宋明历捅了下身边的邓海东挤眉弄眼。   邓海东被他调戏的火大,于是低声道:“晚上可要给叔父安排?”宋明历顿时急红了眼,不是顾忌了父亲在这里,恐怕当场要把这无耻之人打的鼻血长流才行,邓海东才不消事,既然你敢惹我那么就别后悔,于是又去伸手拽住了他来一句重的,他说:“那两个我还知晓是哪里的,你看给要不要我去给叔父……”分明是把儿子玩过的还要送给人家老子。   堂堂鹰狼校面对这等狠人,也只能低声下气的道:“海东兄,冤冤相报何时了……” 第八节 痴   这时上面的宋缺眼神如电扫了过来,大概听到些什么给自己安排之类的,可怜宋缺这一辈子威严有度,他怎么想得到面前这猢狲居然有胆拿自己开刷?他还在想,莫非邓家要送自己什么,回头要关照下明历,不可让人家破费。正在说着,外边脚步声后,一个明眸皓齿,穿了束身红袄的女孩,低头走了进来,轻声道:“婉言拜见二叔,恭贺二叔凯旋而归得胜还朝。”   两只小猫穿的毛茸茸的,本没资格进来的,却豁出胆子滚了进来拜见二爷,然后乖乖的贴了墙根站好,兴奋的准备看好戏。   而回头的宋明远就坐了对面,眼中只看着邓海东,似乎有嘲弄之意,宋明历心想这厮不是找事吗,赶紧眼睛瞪了过去,宋明远顿时觉得冤枉,书生七窍的心乱转,想这走之前我和你是一起收拾他的,怎么掉头回来你就站了他那边了?莫非看我不会武艺所以好欺负?顿时气的不行。   邓海东则静静的看着宋琬言,可怜女儿家现在怎么敢去看他,耳根都发烫了,做梦想不到二叔居然当他面叫自己进来,问好的时候声音都发颤了,就听到上面的宋缺笑着要她起来,然后拉着了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连连道:“我家女儿算是长成了。”   宋琬言扭捏着:“二叔。”   宋缺呵呵的拍拍她的手,问了几句闲话,然后叮嘱道:“年关近了,这次可随我回长安?”邓海东猛转头,这动作幅度把什么宋明历一惊,而邓海东看着宋缺,虽然没看自已一眼,他却分明感觉的出来,这天刀居然是在撩拨自己吗?宋家上下莫非全是假正经!?   宋琬言已经在微微摇头了,宋缺叹了口气:“婉言啊,总归是要回去的,也罢,天寒地冻的,来年开春时,回长安一趟吧。”   “叔父说的是,正好洪城的岁款也要解送长安,顺便就带了小妹回去一次吧。”宋明远怎么也不会放过刺激某人的机会,于是插嘴道。   宋缺缓缓的点点头,但看到面前丫头居然要哭了似的,心疼的连忙去问:“怎么了?”这刻的天刀分明就是个慈祥的父亲一般,婉言自幼也是被他宠大的,见二叔这么问,心里正酸着明年若归长安和贼秃怎么办,于是泪水哗哗的,站了那里就哭起来。   惹的一屋子男人都手足无措,宋缺在那里苦笑:“不哭不哭,莫让邓家族公笑话。”猴爷也急的上蹿下跳:“婉言丫头,不哭,不哭。”宋缺听了倒是心中有些吃味,面前的婉言忽然揉着眼睛:“我不回去嘛。”宋缺不由抬起头看看邓海东。   正和邓海东对上了眼,宋缺看他居然不避让,又好气又好笑的,也只能自己去躲了他的眼光,然后又去哄侄女,可忽然之间宋琬言缓缓的跪下了,把宋缺一惊,心想不好,果然宋琬言在那里开口了:“二叔,您一向疼婉言,婉言求您一件事情。”   宋缺顿时头大如斗,茫然四顾,厅内人等神色各异,最是诡异墙角两只毛团!   “二叔,婉言求您成全……”   邓海东怎么能让她这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倒了一片,猴爷惊骇的注视着,就看到这厮大步走到了宋缺面前,跪在了宋琬言身边,说道:“在下请左帅成全我和婉言姻缘,在下也知邓族虽是骠骑后裔,却没落至今,虽然灭杜平杨,但犹在尉门。”   宋琬言抬起头来,转看着身边的男子,邓海东则直视着面色喜怒不露的宋缺继续说道:“在下既蒙左帅增刀,青眼有加,今日便厚颜问左帅一句,海东做到何等地步才能配的上将门女儿,让婉言能不为人所轻视,还请左帅明示。”   宋缺怎么能想到,今日自己忽然心思一动,叫了婉言来看看邓家反应,却惹出这种事情,他看看面前这对儿女,不由头疼,心中却还想,亏得这厮出来才缓了自己困境,丫头如此他也如此,倒不枉了婉言的一片痴心,一时间他就坐在那里想着。   宋明历难得看到父亲这样露出进退两难的神色,去看那边明远堂弟,那边不知道在发什么楞呢!   “二叔。”婉言看他沉默,轻轻摇着他的膝。   宋缺低头去看膝前女儿模样,眼中一片哀求之色,心里气苦,这算什么事情?虽然早就知晓这些事情,也看了邓海东不错有心提携先,不然怎么会军前增刀夸奖,还不是为他扬名,可今天根本毫无准备之下,说拒绝的话就把话说死了,但这没名没分的难道要我许诺不成?!可怜自家痴心女儿,逼的自己这般地步!   看到面前的邓海东,宋缺无奈的瞪着他只能找话道:“杨门既灭,你准备如何行事?”   “武尉门第当守国法,只在洪城百里。”   宋缺又问:“若有他族来占,你当如何?”   “还是只在洪城。”   “灭杜平杨之时你可不曾如此忍耐,莫非在我面前虚言巧饰?”说到这句,宋缺已经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眼睛扫过发现这厮居然握住了婉言的手,于是又重重哼了一声,鹰眼已经变得精芒摄人。   邓海东平静的看着他不卑不亢的道:“回左帅,灭杜平杨之时,不去忍住,实在是因为局势逼迫,这兵马使一职若在杜门,则邓族危险,明远也将……而其中又有将门长房出手,遂唯有死战,到了平杨时,是因拓跋丹事在先,杨阀乱在后,又有羽林相助,所以我才如此行事。”   “若得武校门时,赤水处已经被占,你当如何?”   “外人得不到的,因为在下已经请李希平派人先占了平岗处。”   听到这句话,宋缺吃惊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宋明历抵赖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对父亲道:“海东他,他。李希平已经上表朝廷,说赤水平岗本是要地,于赤水关后,扼漳水凭风渡,不如安置朝廷兵马为关隘后援。”意思就是,这事就是邓海东怂恿的。   “那你邓门呢?”   邓海东说道:“我邓家儿郎本就不多,来日得了武校门也需休养生息十年,才能人丁兴旺,反正方圆五百里内再无仇敌,所以何须在那里安置兵马?”   “你好算计,哼,李希平若走,遇到一个?”虽然口气还是冷冷的,但问到这里时,宋缺其实已经满意,这邓海东看似悍勇但绝非妄为之人,该是无需提醒之前就已经懂了自己的意思。   “赤水关过风神渡,便可抵达长安,此处关隘镇守必定是天子亲信之人,不是和左帅一路人吗?”   宋缺终于失笑起来:“有朝廷军马帮你看着辖地,堵住了他族伸向这里的手,你邓家就在洪城处休养生息,那十年之后你想如何?”最后一句却再次变得严厉起来。   这两个人对话,周围人都静静的听着,看宋缺分明就是在考核了,就听邓海东怎么答。   邓海东想也不想就说道:“如今灭杨阀定关中,必定是陛下在养精蓄锐有雄图远望,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十年后骠骑后裔定当为天子鹰犬,讨伐不臣。”   “明年秋日,武门大考,先给某夺了武校门第来。”宋缺站了起来,双手扶起了他们,回头看看邓世平,苦笑着摇摇头:“族公也是好耐力,就由得我家痴儿自己不怕羞的来折磨我这个二叔。”宋琬言躲了邓海东身后,现在又知道害羞了。   猴爷就在那里没脸没皮的赔笑。   宋缺看看周围人等,摆摆手:“夜了,明历随我去军营吧。”说完大步向外走去,闹出这样的事情他还怎么留下?也无人好挽留他。而宋缺出了城到了军营内后,他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就忽然去问自己儿子:“今日邓海东和你说什么的?”   “没,没有啊。”宋明历摇头不已,对面的宋缺脸色沉了下去:“如何没有,分明听到说什么给我安排送什么!”   宋明历魂飞魄散的站在那里,脸都白了,宋缺看的更奇怪,于是追问,可从小到大不敢瞒着自己一件事的儿子今日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就算他要唤亲兵来行军法,宋明历还是满嘴乱扯,前言不搭后语的编造,最终被宋缺亲自出手打出了帐去为大军巡夜,一日不说出来就巡夜一日。   洪城人等,就此看不到宋明历回头,知道他要随军北上了也不多想,哪里知道鹰狼校是夜夜辛苦一路到长安的,且每每回顾时,心中记起那贼秃,都恨不得捅上七八十刀才好! 第九节 防贼   宋明历走后不久,已经是武历十二月中,还有不到半旬就是年关了。   冯三保终于伤病痊愈,邓海东正在忙着和宋明远商议来年城建计划,折腾的头昏脑胀之际,听到他来告别,连忙借此机会就跑出了城主府,外边站着的冯三保正垂手等着,看到他出来后,连忙拱手,邓海东拉住了他:“走走,我送你去。”   随即口中开始胡言乱语,编造宋明历那厮的不是,说那鹰狼校言而无信,还说送你的,却说走就走也没个回音等等,听的冯三保哭笑不得,周围站着的城内卫士也暗自窃笑,邓海东又在那里张罗,派了旺财跑去后门请婉言速去城外,一起送三保去长安,口中说着要悄悄的,却没避人。   然后得意洋洋的拽着冯三保,口里就在碎碎的问着银钱还够之类,不够就再打个条子云云,到了城外没多久,宋琬言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带了两个丫鬟跑了出来,于是一行人向着庄园而去,过庄直接上了长驻亭台,冯三保看着自己当日倒下险些冻毙的地方,再看看身边那打着送自己幌子,却是和宋家小姐踏雪游玩的洪城兵马使,心中又伤感又好笑。   邓海东已经看到他回头了,嘿嘿一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上去拉了冯三保上了楼台,吩咐摆酒,冯三保知道他脾性,不再推辞的坐下,席上邓海东举杯就说:“江湖风波险恶,还需一路珍重。”那学的明远的酸腐腔调逗弄的宋琬言笑个不停,女儿家明媚的笑颜也冲淡了冯三保心里伤感。   正这时,下面报说赤水关来人,邓海东一愣赶紧吩咐带了来,不多久腾腾腾的沉重脚步声,上来了一个穿着皮甲裹着棉裘的汉子,邓海东见是当日和自己并肩厮杀的李希平的亲军护卫,连忙拉着坐下,那武官也知道兵马使和自己主将的情分,不客套的坐下后就递了一份信上来。   邓海东拆开一看,却是李希平说平岗处驻扎兵马之事已经被兵部允了,要他万事放心,又说寻了把上好虎牙枪,派了人送来给自己,最后提及在羽林回军时,他拜见了宋缺后,私下会了会明历,可明历最近一直夜夜执巡神情疲惫,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他看了心中甚喜……   宋琬言见邓海东忽然大笑起来,她好奇的要问,邓海东已经把信递给了她自己看,去吩咐跟着的旺财即刻去安排来人住宿等等,来人不肯,说军令在身今日就要回头,见是军令邓海东也不好多说,只有吩咐给他们备了酒水,指着避席的冯三保道:“这位也是我的朋友,希平兄也认识,正要去长安,既然你们要回头,走的时候就带着他吧,沿途照顾照顾,若有人去长安,一路陪同更好。”   赤水关的人连连答应了,又告知邓海东,虎牙枪沉重,于是先放了陷阵营地内,交了长远教习。   他们休息到了近午,终于到了别离之时,因是随着赤水关人马走,所以冯三保这次走的是平岗一线,邓海东送了他和赤水的人马,一直到了北面的军营处停下,虽然天寒地冻但今日无风,阳光甚好,照了身上暖洋洋的,就在大营门口处,和他们告别。   冯三保拜别了邓海东和宋琬言,上了马后,频频回首,看着后面军营前,邓海东还在对他挥手,他重重的点点头,一抹泪跟了人马远去。   看他们走了,邓海东就去逗身边的女孩,愤愤不平的道:“希平兄实在可恶,明历这样的好人被罚,他居然幸灾乐祸呢。”不过这番话,便是两个丫鬟也不信他,何况已经熟知他德行的宋琬言呢,宋琬言白了他一眼:“骗人说是踏雪来玩,就看你喝酒,然后还跑了这么远来吃风。”   邓海东一笑,得意洋洋的去拍他现在不离身的天刀,看他这个动作婉言无奈的掐了他一把:“不知羞,二叔名震天下的宝刀,给你也白费了。”知道他其实心痒,就催他:“去看你的枪吧,希平兄长送你什么好枪的?”面色不耐,心中却异常喜悦,欣赏他们男儿这种一言可托生死,从此便是兄弟的情谊。   走到了营地内军帐处,外边子弟们已经在操练,看到长青正在那里持着一杆有些闪耀暗金的大枪,把玩着,邓海东跑去就问:“是希平给我的?”长青笑了笑,把枪丢给了他,邓海东接到手发现一沉,这枪少说也有三十斤上下,杆没用东木之类的,而是和枪尖仿佛一体的。   身边的宋琬言已经惊道:“这是透甲枪!”长青赞道:“婉言好见识。”看那忤逆子牛眼翻白,他叹了口气。   邓海东火了,又不能不懂装懂,只好恩恩哈哈的抓了丈二的大枪乱舞了几下,风卷出的呼啸有些不寻常,他一愣,翻手提了枪头来看,发现虎牙式的大枪枪尖处居然是一个三棱,棱尖处有幽光闪闪,他吃惊的看着宋琬言:“这枪很有名?”   “禁军校用的透甲枪,算的上军内名枪,通体为乌金混了百炼沉铁所制,枪尖锋锐可破斗气铁甲。”   “和天刀比呢?”邓海东期待的问道,这无知之徒得到天刀后,试验了不知道多少次,觉得虽然无锋但运了斗气之时,却无坚不摧,就在心中祈祷透甲也能和天刀一般。   宋琬言气的瞪着他:“那是二叔的特制将刀,这毕竟只是校官用的大枪,虽然珍贵但怎么好比天刀?”   邓海东讨了个没趣,于是转了头,自己去抖抖大枪满意这份重量,就寻了前面的铁衣,猛然的催发的斗气燃烧起来,看到那杆沉重的大枪在他手里轻巧的好比树干一样,可是带出的斗火呼啸的烈风,谁敢靠近?看着他一声吼一枪捅了过去,枪尖透出碧芒轻易就洞穿了两件铁衣,一抖手腕顿时碎裂,声势惊人。   抽回了大枪,邓海东满意的笑了笑,这样的宗室子弟的配枪果然不凡,通融斗气的流畅虽然不如参合了流银天外之铁打造的天刀,可已经远远超过东木,而且枪尖处锋锐异常,名为透甲果然如此,而这杆和尖刃还是一体所铸的,更比寻常的大枪结实耐用许多。   看他在那里试枪,宋琬言就听到身后两只小猫在那里嘀咕,一个在说:“海东少爷背后有老虎呢,真好看。”   “笨蛋呢,那是邓家的烈虎诀,海东少爷真厉害……”   “嘻,小姐才厉害……”   “两个小蹄子,在外再乱说,以后不带你们出来。”宋琬言咬着牙回头警告道,长青耳尖正在听的发笑,忽然看她威胁时,甚有煞气,不由暗自缩头赶紧离开这雌虎几步。   于是回来头的邓海东,就看到两只小猫站在那里,随即就对自己献媚的笑着,他看的有些觉得毛骨悚然的,再去看宋琬言,宋琬言赶紧做淑女状对他也甜甜一笑,邓海东有些纳闷莫非我太威猛了,所以震的她们春心大动不成,运了斗气居然有这好事吗?想的兴奋,于是又摘下天刀:“我再去试试天刀。”同时祈祷洪城和军营之间最好立即天崩地裂,闪出一道壕沟来让人不可过,今夜便可不顾那可恶书生的嘴脸“不得已”的留下……   看他那副诡异模样,长青连忙拉着了他:“你拿到天刀后已经试了不知道所少次了,族内铁衣怎么来得及做?”   远处忽然有马蹄声,是宋泽驱了马前来,口称明远少爷请他去城主府继续商谈一些事情,看到婉言在这里,老仆还面露惊讶之色:“原来小姐也在?”邓海东哼哼两声,拍着天刀问道:“泽叔,既然遇到不如切磋切磋?”宋泽忽然失聪,无视这厮,就去了小姐唠叨:“这天寒地冻的,小姐怎么能骑马这么远,万一摔了。”   再看看后面远远的,是马车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小姐也在”?分明就是防贼来了!自从宋缺走后,宋明远那厮便有些……长青看的无语,拖了大枪和邓海东说先用用,就走了,这里留下他们去互相斗吧,而宋琬言早就羞的跺脚:“泽叔,你!”老仆只是在那里嘿嘿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去看看邓海东,摆出了老人的架子道:“海东少爷,今日就在城主府吃吧,族公马上也到。”   ……邓海东被这阴损老头堵的浑身无力,只能灰溜溜的点头,然后气急败坏的上了马道:“我先去城内。”想想不爽,憋着火又圈住马回头和宋泽当场点菜,说要吃哪家的鲤鱼,哪家的青蟹,哪里的……点的全部是不应季的菜,然后才扬长而去,而宋泽就在那里冷笑连连,这越来越存心不良的小儿,你姑妄言之老夫就姑妄听之,只要护住小姐且死不应战,那你又能奈我何?   所以不多久,城上军马就看着兵马使大人远远的一个人冲入城内,虎着脸,众人面面相觑,心想也不知道谁又惹了他了,莫非活腻了?   当邓海东冲过了长街到城主府内,进屋时看到宋明远正和族公还二叔公趴在那大城沙盘上,仔仔细细的算计着什么,他看着这三人模样如同小孩,忽然失笑起来,猴爷掉头就对他招手:“来来,你说的那布置是怎么走的?”   宋明远也抬起头来,眼中闪过狐光,阴险的一笑,邓海东看的火又起来了,瞪着宋明远问:“我上午不是和你说了吗?”然后去翻那边书记写的材料,沿着他“创”的编码,找到排水路图,抖了抖激动的质问宋明远:“你再说我没说?”   “不得无礼!”   猴爷不知其中故事,看猢狲这样,就声音高亢,虚情假意的喊道。 第十节 虎胆的书生   城主大人淡定的咳嗽了一声:“年底这份材料要报备工部,总纲要报给阁上,时间紧张,这几日恐怕是不得闲了。而且此事也关系到来年拨款补助。”三言两语已经堵住了邓海东准备说的,兵马使不问政务的借口,因为这关系到邓门了嘛。   “城主还说了,奏章上会写明白,此等计划出自邓门,海东儿你还不谢过城主?”   邓海东也知道,宋明远是在为自己做打算,想着在他任上也让自己多些好名,不过书生就算干了这份好事也坏着他另外一份好事,他看看宋明远站在族公身侧,一副等着自己致谢的摸样,气的哼哼两声,想到自己的担忧和明历还有李希平私下的一番商议,于是劈头就道:“不可。”   “海东这句话何意?”   邓海东手在沙盘外子午谷方位一画,抬头来道:“那日我回二叔说十年后邓家如何,你可知晓何意?”   二叔?宋明远哼哼两声。   “两方镇帅能雄霸一方,无非是兵强马壮。”邓海东瞥了一眼宋明远,继续道:“而天子力扫杨阀之后,所图为何?无非是养精蓄锐以待时日。可这洪城临长安,是天子脚下不远关中大城,明远和族公,你们想想我邓家近日所为吧,先灭杜,后平杨,以武尉门第……”   “若无禁军……”   “天子,和朝野只知道武尉邓家灭了校门!那日左帅为何问我,平岗之处如何处置,而我说只在洪城?我本以为只是考我一番,但后来想了,其实这是左帅在提醒我等,崛起太快会惹人怨恨!”   “到时候风言风语一起,今日赞誉种种就是来日罪过。”邓海东看宋明远若有所思,他道:“明远,我知晓你是好意,但邓家有武而无政才,且知进退才能安身啊,再是什么骠骑后裔,如今只有武尉之力,便只能行武尉之事。”   猴爷也听的入神,几个人缓缓坐下。   邓海东就在那里对了宋明远道:“你我情同兄弟,邓门上下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但外人怎么知晓其中关系?而你凡事都好心的把我邓门居上,最终落了外人眼中,只会说邓门跋扈,架空城主……”   “还是你说的对。”宋明远一叹:“还是你能看透,这份政才只能出自我手。若是你武尉门第有骠骑之名,而又有政事之才,地处要害,必遭人嫉的。”多余的话不必说了,天子本就在欲定关中,养精蓄锐了,不然他扫杨阀干嘛?洪城这里的武尉邓家,居然灭了校门,再飞扬跋扈还有这等雄才大略,君王能容他,还不趁着羽翼未丰就先束缚起来,甚至……   便是自己也会落个无能之名,换了人来!   可是书生耿直,这些名目好多是出自邓海东的言语,而且其中什么种种手段的巧妙,他安了自己头上还是有些觉得别扭,邓海东怎么会不知道宋明远的性子,不耐烦的道:“你若是要害人害己,就捧我邓家吧。”这句话终于把宋明远心中的犹豫说去了。   “既然如此,明远就取了这名,邓家得了这利吧。”宋明远笑道。   族公也在一边连连点头:“虽然是海东儿说的透,说起来还是左帅的恩情啊。”嘴上这么说,还是得意自己家的虎儿有这样的眼光的。   宋明远扑哧一笑,戏谑的看着猴爷,看到猴爷有些不好意思了,宋明远忽然道:“海东,既然如此,我就做的更漂亮些,你那日和我二叔谈了十年之事情,其实是说了天子心意,记得族公北上时走子午谷,既然如此我就点出关中洪城以及你刚刚说的等等,暗合了天子心意,以坐稳此位!”   听他重音说“我二叔”,邓海东也哼哼了两声,斜着眼睛看他:“过犹不及,暗合两个字用的妙,但千万不可点透。”   猴爷在一边一合掌:“说的是,万万不可妄言圣意,只能暗合君王所想,这奏折一到长安,必定落入天子眼中,便是明远青云直上之时了。”   宋明远听的兴奋,卷起袖子道:“来来,我们来谈这工程详细。”邓海东看着那沙盘详细,也来了神,于是在一边和他两个人,你一句他一句的,居然难得的相谈甚欢,猴爷和二叔公眉开眼笑的瞅着他们,插不上什么话,只在宋明远和邓海东时不时的算到这里需要多少钱多少人力的时候,就拍拍胸脯。   于是那两个小的一笑,埋头继续理顺详细,召进来的书记笔走龙蛇,两人说到天黑掌灯时,才被宋琬言进来打断了,问他们还吃不吃饭了,看到贼秃和自己兄长居然这等默契,她其实心中也是高兴的,再听了贼秃之前说的些见识,更是欣喜,就在那里说:“不要瞒了二叔,去表之前还是再问一下二叔意见吧。”   这句话说的本在亢奋的宋明远不由咬牙,什么问二叔意见,还不是为了去二叔面前表他功劳,女生外向!于是冷下脸管教妹妹,说些天寒地冻的,不要总是跑了城外,开春就要去长安的,也写封信给父亲才是等等的煞风景的话,说完看到那两个人有些郁郁,书生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于是留下宋泽防贼自己去睡了。   所以邓海东吃完之后,是灰溜溜的孤身一人凄凉的出城主府的。   身边几个护卫族兵举着火把,想不明白大人为何连夜还要去军营,只听邓海东说今夜要修炼,人人都为之敬仰大人这份上进之心,于是无不自责,觉得自己也要抓紧时间,早些成就了武校门第让教习和宋家小姐成就姻缘。   他们可不知道,今日饭后,总教习是被宋泽看着,实在无机可乘才把一腔悲愤化为进取之心的。   这边气咻咻的远走军营,留下的人却在闺房内和两个丫鬟笑闹的翻了天,女儿家在私密时候也会说些疯话,两只小猫就在那里取笑说某人的摸样,宋琬言开始还维护一二,后来也在那里跟着说那人的不良心思……说到自己红了脸,于是又去和丫鬟厮打,结果三个女孩在房内尖叫笑闹半宿才安静了。   而正在灯下翻看绝版的大唐禁书《前朝艳史记》的宋明远,听了宋泽说那厮走了,本来很开心的他却随即听到自己妹妹她们的动静,怎么也不明白她们有什么好开心的,且心中不由涌起一种挫败感。   当他再回忆起自从二叔等于允诺后,这些日子来邓海东越来越放肆,根本就无视自己这个兄长,仗着跨了天刀就把城主府当成了他邓家的花园,于是恨水开始翻滚,难以自抑!   琢磨这些之时,恰恰他面前书简正翻到了《周文夺位未央宫变》这一节章回,内容说的是:周室复兴的功臣名将曹孟,当时心愤外戚专权,于是提了七星夜入逆臣府邸,结果巧遇深明大义,还有绝色的歌姬貂蝉……于是后来董贼死不瞑目,恨恨骂曰:贱妾胆敢有私情!   莫非那厮假装出府其实靠着好身手潜回头来?这个念头一起,顿时把书生惊的腾的一下站起来。   同时他又觉得把那贼秃当成风流名将曹公,自己却自我代入成了逆贼,实在不妥,自责之际低头看到手抄本内,还有前辈同好兰陵笑笑生的一句醒目批注:董贼赔了夫人又折兵……立即不再犹豫,拖着被他说的也有些担忧,觉得万一有了什么事情,定会被老爷打死的宋泽一起,一对疯狂主仆提了铁扇和大刀,就开始巡查府衙。   闹的才睡下的宋琬言,忽然听到外边说家中可能有贼,城主都去巡夜了,女孩吃惊的想谁敢来城主府行窃?正兴奋的难眠,于是她又叫上了丫鬟,抹黑换了短打一套,自己提了刀丫鬟拿了剪,紧张兮兮的下了楼,招呼了附近守卫一起向前而去,半路撞到已经确定邓海东出城的宋明远,慌忙掉头就跑。   “原来是约了我家婉言出城!”   本白费了心思,觉得有些丢脸的宋明远顿时大怒,不顾一切就杀过来逼问小妹如何能这样,而居然被哥哥冤枉成这等不知羞耻之人,宋琬言顿时气的喊叫之后,抱着丫鬟就羞怒的嚎啕大哭起来,这才吓退了虎胆书生。 第十一节 除夕至   而城主府内这种令人无语的事情邓海东是一概不知的,他已经到了军营内,正在主帐安静的躺着,既然今夜死了心了,大丈夫拿得起也放得下,反正他们也没有千日防贼的本事,所以兵马使大人正在修炼自己的斗气,从明台引出走赤柱六窍后,现在正式进入了火如荼境。   那日死战之间,长天帮他稳固明台时候,邓海东的碧色斗火巩固了赤柱六窍,回头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背部和全身好些地方仿佛被风吹进一样,细细密密的无数门开了,心思一动之下,他就催发了斗气,再走一次,没想到才出六窍回环时,他就发现斗气无处不在的开始弥漫过去,以六门和臂膀腿上的四处为点,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那些细微处斗气涌出涌进。   当场把断了腿只有小半条命的长天弹了开去!   邓海东当时不知道,他惊讶的站起来后,发现浑身上下斗火流转,已经如同一股股岩浆蔓延在了体表一样,想到天地合一之后的雄魄遂如如荼,到这个境界的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进入了火如荼的境界,烈火随身走动,从主窍开始周身自如运转进出,牢牢护卫了本身。   自己跨入了武尉境!   然后发现了长天,邓海东听到外边喊杀危机,也不敢多耽误,只能点出一股明台本源,割断了神思,叮嘱长天一定要撑住,然后杀了出去,也正是因为帮助了他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结果接受到这种上品的本源补充,长天不仅仅没死,反而也在养好伤后跨入了上武尉境!   邓海东今夜弥漫开了火如荼的境界后,斗气疯狂运转,他注意到明台之内,碧色不退,蔓延到全身则是青中透碧色,其实私下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催发的斗气质地远远和其他同族好手不一样,其他子弟,比如长青的斗气纯火,所以有些飘忽。   而他的斗气却更为细密,在过身之时显得如水一样,而出招时却又更为坚固。   这分明是融合了另外两种斗气后,取了金系的坚,和水的柔,才会出现的局面!现在沉下心的他在调拨着明台,将一股外火引入后,控制着不忙吸纳入明台,于是他的明台内,缓缓转动的漩涡边,悬着一股蓝青色的外火,凝视而去,这片外火经历了赤柱六窍的洗礼后,虽然精粹了,但依旧是纯火,质地有些说不出的飘忽。   而割裂出的,在它之侧的那段本源,却是那样的剔透,而显得凝实。   邓海东将外火拨去,碰触之后转眼消融,但清晰可见这种外火投入后,本差不多大的体积现在却变得成为了一个小点一样,是急剧收缩的过程,浓缩时候也在变化色彩,由蓝青到青,又转出红,如此几遍流光之后,浓缩成了一个米粒大的小点,投入岩浆内后翻滚着忽然散去,那团本源一阵滚动。   神思能清楚的把握着,米粒大小的浓缩外火进入那团本源之后,一种被主体改变吞噬的过程!   这是玄妙而细微的变化,不是神思掌握明台,无论如何也无法感觉,如今就是感觉也无法形容出这种滋味,引入外火壮大本源时,就仿佛在进食一样,邓海东能感觉到一种舒畅,他不由的想,火如荼如果到了纯粹的碧色会是什么样的,到了那一步后就会真正的碧血化焰了吧。   可这碧血化焰又是什么意思呢?   勇烈公笔录里说:过火如荼后,全身淤杂逐渐排除,从六窍赤柱乃至其余火眼,被斗气烧尽,色泽越青越是去沉越好……   那祖先也没有说错,应该是这样的,邓海东现在都能觉得催发火如荼时,那些过去斗气没有深入的地方,肌肉血脉内的杂质仿佛在被沸腾,然后被排挤出去一样。   家族烈虎总决好比大方向,说尽了各阶时的特征,祖先只是做的不足,并非做错。   到了今天,邓海东才算明白自己到底多幸运,若不是开始的误打误撞,怎么能得到这样的基础,怎么能突飞猛进到如今的地步?族公赠的本源上等是其一,烈虎诀之上品是其二,自己的妄为是其三,而吸纳五行则是前所未有超越烈虎诀的试探之举!   金,水两系的中下斗火已经吸纳了一番,路还长!   邓海东笑眯眯的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天地之大总能遇到各系好手,而炼就后土诀的李希平就是一道好菜,哪天无聊了蒙面去打他下身一棍子,逼的那厮半死不活之际捅自己一刀,不就有了土系的好处了嘛。想到这些缺德的主意,兴奋之下他收起了斗气睁开眼。   天却居然快亮了!   自从进入上武尉之后,运转斗气的话,细细梳理感知全身的过程,要比过去武兵境费时太多,动辄几个时辰就过去了,神思恢复后,邓海东看到全身上下果然又有些不干净的地方,喊了一声,旺财已经跑了进来,乖巧的说水放好了,邓海东嘿嘿一笑,看着旺财忽然想,等他十六岁后,帮他注入自己的明台极品本源,再走二十六阶,这小家伙会不会有一日成为比自己还强的好手呢?   看傻叔对自己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旺财摸不着头脑的问道:“海东叔,我怎么了?”   “十年之后你也有二十三了,快些长大吧。”邓海东站了起来,对他一笑,向着不远处放了热水的军帐走去,外边子弟们轰轰烈烈跑过,远处的下等族兵在向着河滩开去,准备练习军阵,呼喊阵阵,后面伙房已经炊烟道道,准备着子弟们晨练后的早餐。   红日跃出云海,金光万道,换洗了衣服的邓海东站在那里负手看着眼前的一切,远处洪城北门大开,一行快马驰出,带着年底的奏折种种向着长安而去,先至羽林让宋缺把关,再去各部阁台。   几天后。   冯三保也终于抵达了帝都雄城,告别了赤水关李希平派到长安的子弟们后,他一个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吩咐伙计拿来的文房四宝后,却闭起了眼睛,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想着些什么,然后无声的笑了起来,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提腕在纸上落笔,字迹饱满而有骨,远非写给邓海东的那张借条上的歪歪扭扭。   信的排头写道:大伯元一在上。   窗外放了几响鞭炮,嬉笑着跑过,传入声声童音悦耳,原来年关已至。   冯三保放下笔,打开了窗,一股清冷的风吹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去去看南方,可只能看到远处屋宇楼台,楚天清阔万里如洗,遥想自己北上的颠沛流离,和前些日子的否极泰来,冯三保低头从袖内掏出一枚断铜匙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此刻邓海东却正提了透甲大枪纵马放狂。   一些日子来,白日他就这样带着族内的一群少年一起,上午步战中午斗气下午骑战苦练不休,至于晚上,自然很忙,忙着带了宋琬言一起,奔跑在洪城大街小巷内,花样百出的努力去甩宋泽,偶尔还要和宋明远斗智,和宋门的一些武尉好手们斗勇,忙的充实无比。   不知不觉又是几日过去,终于到了除夕。   洪城上下,处处张灯结彩,等待新年到来,宋明远和邓家一起,派出人手去给各户贫寒送上新衣给了米粮,贼秃则又潜入了城主府带出了宋琬言,两个人这次连丫鬟也甩了,一起到了北门城上,凭楼而立坐看满城的欢喜,看到这人居然还有如此童心,早在城墙上藏了大包的鞭炮礼花,女孩喜的手舞足蹈。   于是不多久,城下百姓就看到城头上忽然垂下了好几挂鞭炮,炸的周围一片鸡飞狗跳。   有好事的被吓的要骂,却看到那惹事的是谁也惹不起的人,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不多久天色渐暗,本是要吃饭的时候了,疲惫的宋明远和族公等正要去庄园吃饭,满世界找不到兵马使和小姐,只抓到两只小猫哭的眼睛红肿楚楚动人,正忧愁着,就看到西城上方烟火漫天。   然后一阵锣鼓响动,巡查的兵马都冲了过去,宋明远心想洪城上下哪个有胆子在城门上玩火?气的手足冰凉就杀了过去,可邓海东又不傻,看着烟花落下都燃了几间城头上用来放杂物的木房,还不赶紧拖了另外一个犯罪犯出瘾的人跑路去?   走之前又威胁救火兵丁种种,那斗大的拳头还砸了城墙一下表示自己很严肃。   兵丁们本就觉得除夕执勤有些委屈,再被他这么吓一次,更觉得当杂鱼兵真是伤身伤心,全在那里面面相觑泪眼相望时,城主大人跑来就愤怒的大喊大叫:“那贼秃呢?”一群兵丁大喜,这可不是我们先说的,于是纷纷说兵马使大人拐了小姐才走,宋明远和宋泽于是又向着城外冲去,猴爷等在后面也没脸说话,只能埋头去跟着。   远远看到前方一匹马两个人,冲进了庄园。 第十二节 竖子可恶   宋琬言小脸被冷风吹的通红,却唇角含笑死死搂住邓海东的腰,也不避满庄的子弟们起哄,等他停了,就跳下马就去把一袋的糖掏出,在那里分着,阖族上下谁不喜欢她?小孩们欢声雷动,全扑了上来,口里喊着婉言婶婶,婉言姐姐,婉言姑奶奶之类的称呼疯了一样的和她笑闹。   邓海东就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火光下,女孩的羞喜天真的模样和身边那些族内的孩子们此刻形成的画面,是如此的温馨美好而安宁,回头看到宋明远气势汹汹的走来,这厮连忙喊道:“快去抱住你们明远哥哥要压岁钱。”他是全族偶像,而这里可都是武门子弟,军法治家,于是一声令下男孩先上女孩跟进无人犹豫,顿时把宋明远围的水泄不通。   邓海东看看宋泽也有杀气,又喊:“分二十个过去缠住你们宋泽大爷。”赶紧再喊:“分二十个去缠住那两个傻妞姐姐。”本哭着勇敢的冲向吃独食的小姐,准备今天过节不分尊卑,来个二打一的两只小猫当场被无数正太放倒,转眼就破涕为笑起来。   等到他们冲出人海,什么气焰也全没有了,就听邓海东在那里数落他们,到了邓家也不带点东西给孩子们之类的话,宋明远在他十步之内,一向气场不扬,也没劲和他去斗嘴,只能和宋泽两个人向着那边走去,先吃饱了再说,身后的那厮却居然不依不饶,在那里提醒他们:“今天可是过年呢,要说好话,有什么不快的等初六再说……”   宋琬言在他后面走着,身边有两个丫鬟一步不离的跟着她,看到邓海东回头,就露出媚笑,等他回头,就气鼓鼓的看着心虚的小姐。   等一行人落座后,族公看看时辰已到,发话阖族敬了天地祖先后,开席,流水一样的菜肴送上,而今夜正是普天同庆之时,无论关中,安西还是江东天下各处,宫内宫外无不是处处张灯结彩,喜笑颜开,烟花处处炮竹声声,长安城内,天子高坐殿堂之上,下面群臣拜倒……   酒过三巡,看下面歌姬舞动,群臣开怀,玄宗笑着对身边的高力士道:“老奴,还不去敬了宋将军一杯?”随即,文武就看到高公公端着一杯酒从上而来,走到了宋缺面前,一躬身,顿时满堂震惊,宋缺诧异的看去,天子含笑抬手,宋缺更是惶恐,这叫他如何敢就这么饮下,他赶紧避席堂下,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   五天年关转眼就过,本来阳光明媚,可一夜过去,第二日醒来河山处处就裹了银妆。   初六时,宋明远大早就抓了邓海东,然后两人一起坐了长驻亭台之上,手边是一封宋缺派人送来的信件,已经看完了信的两个人都在觉得人生之奇莫过于此,谁又能想到当日那落魄险死的冯三保,居然是玄宗亲信,权倾朝野的高力士的亲侄!   “生平杀人放火,难得救了一人就是这样的人物。”邓海东得意洋洋的道。   因为宋缺信中写了,除夕夜时,当了殿堂群臣之面,天子令高将军敬酒于他……而第二日高力士又带了冯三保亲自登门拜谢……他这才知道了其中原委。   “原来高将军本姓冯。”宋明远白了他一眼又拿过信念了几句,其实也很开心,然后就轻声笑着说:“海东,叔父说过些日子要你押运岁款去长安时,先去羽林见他一面,想必是高将军要谢你,这冯三保可是他家独苗,你这是救了他的香火,便是陛下听了冯三保所言,也对你赞誉有加。”   说到这里,书生语气忽然变得阴柔,宋明远讥讽的看着邓海东:“你这厮难道也算的上什么宅心仁厚之辈?”   “如何是高将军?宦官也做得来将军?”邓海东才不搭理他那些酸话直接问道。   “高公文武双全,今上为太子灭武后余孽时,他就曾出过大力,早些年有天水伯庄成度叛乱,他前往五丈原为监军时,发现了军将胡安欲勾结逆贼,你知道他怎么?”   看邓海东听的入神,宋明远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上喊道:“高公风雪出函谷,横行青海夜带刀,引弓突骑入石堡,屠尽逆臣取紫袍!”书生热血再次沸腾,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邓海东问:“高公时年三十有二,听闻叛逆内外勾结,大军危急长安危急天下危急,遂单枪匹马带了一把长刀高喊天令已至,撞入军中就劈了胡匪,随即夺兵权率大军西向,借机诈开庄贼门户,灭尽叛逆,得以封将赐穿紫袍!如此人物可算英雄?”   “真英雄!便是没了下身也是真男儿,愧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   “我和你拼了!”宋明远气急败坏的扑上来掐住了邓海东的脖子,邓海东哈哈大笑,和他闹成一团,其实就算宋明远也不过二十五,两个人交情日深玩心其实也重,不过这算是宋明远第一次对他出手,邓海东挣扎了几下把书生拍成苦瓜塞回了对面桌位后,看着他问:“明远,你二叔不方便多为你我说话,现在有了高将军,这等事情算是好事情,相信高将军必定会照顾我等。”   “你准备如何做?”   “什么也不做,去了长安冯三保来见我就见,不见我的话,无需去寻他,那样反而落了下乘。”   “对。”宋明远揉了揉肩头,瞪了瞪邓海东,忽然压低了嗓子道:“万事放了一边,若是真能见到高将军,问你事情你就把你和小妹的事情说了,求他成全,这样我大伯绝不敢多说一句,我父也会点头。”   邓海东愣住了,看着宋明远有些感动,宋明远脱口而出后却不自在了,脸色一沉,端起杯子掩饰着道:“若不是我看了小妹面上,本城主正眼看你这等粗汉?”邓海东哈哈大笑起来,去喊小厮上酒菜,今儿怎么也要和这憨舅爷喝上几杯。   其实遇到这样的好事,他们又怎么能不高兴呢?两人只是在那里互相打趣着闹腾,楼梯作响,守了下面和旺财在闲聊的宋泽咳嗽了下,走了上来道:“少爷,小姐来了。”又看看邓海东,老仆忽然一笑:“兵马使入了长安,若是发达了,可别忘记了我家少爷。”   “忘了他婉言也会杀了我。”邓海东嬉皮笑脸的道,刺的过分敏感的宋明远怒喝起来:“男儿自取功名!”宋泽哭笑不得,只能和他赔罪,说自己多嘴了,邓海东在一边翻着眼睛看着,其实知道这是老仆在敲打自己,毕竟救了冯三保的是自己,而不是宋明远,宋明远现在离开了自己还真的少了臂助。   越是这样,越是不该,想到这里邓海东站了起来:“明远,你我是兄弟之情,本该福祸同当,何必这般作态,再说你也讲功名自取,你我同心互相扶助就是。难道你腾达了就要婉言休了我不成?”正走上来的婉言就听到后面这句,顿时诧异又羞急的看着自己哥哥,眼中恨的---你非要拆了我们?   宋明远欲辩无言,摆摆手:“婉言,坐吧,想吃什么,这里没有我就要泽叔去办。”这是已经在自找台阶了。   邓海东苦笑着要婉言坐下,又招呼两只小猫也坐下算了,把旺财也拉了上来,看到宋泽居然在偷笑,他觉得最坏不过单身的中年男人,就看不得年轻人卿卿我我,于是借机找事,去对了婉言嘘寒问暖,提的全是洪城东南角的菜馆有的菜牌,若是婉言点头,宋泽今儿去了再回来最少一个时辰……   等到宋泽悲惨的离去,婉言翻过二叔的信,虽然知道了这些事情,但还是想再看看二叔夸身边那人的短短几句话,两只小猫就挤了小姐身侧,不敢去看信,于是用尽闺房小说内写的女儿家的撒娇手段,去时不时的对邓海东偷偷看看,努力在小姐的雌威下,尽量展示已经初绽的青春风采。   旺财看的在一边窃笑不已,邓海东恼火,本想当场指婚的,但还是忍住了,一半是因为怕羞了两只小猫呼天抢地去投河,一半是觉得孪生萝莉若是长成,收入房中也是男儿乐事,于是直接就去问宋明远,城主府内可有多余的丫鬟,要长得眉清目秀一些,配给自己家的炎武爱徒。   两只萝莉顿时来了神,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议论说谁好谁不好,叽叽喳喳起来,没注意到城主又火了起来,雄性动物对自己地盘上的所有无血缘雌性都有本能的占有欲,可这厮和明历那厮,一向无视他的领地禁忌,莫非当我是个摆设,当我城主府的女人全是你们的菜?   最后他忍无可忍,阴森森的看看祸首道:“你的爱徒就配丫鬟?”   “我不在乎。”   宋明远拍案而起:“竖子!”声音高亢尖锐,吓得满屋无声,就是邓海东也被他吓坏了,旺财更是撑不住流下眼泪,可怜巴巴的道:“明远叔,旺财不要了。”书生手足发颤,瘫了下去,无力的指着邓海东:“不和你一般见识!”还要记得去安慰旺财,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十三节 谈恩公   看到哥哥这样,宋琬言终于把身边的人一顿数落,这才算让宋明远心头平衡了一些,等到宋泽回头,居然和族公一起来了,上来的猴爷就气喘吁吁的瞪着两个小辈:“初九要动身,老夫挂个参赞的名头,为你们忙前忙后不得休息,你们却在这里饮酒?”   “族公坐,族公坐。”   “哼,不是看到宋泽在天香菜馆那边,我还不知道你们居然是躲了这里,骗我说什么去军营?”   宋明远和邓海东连忙低声下气的道:“才来,才来。”猴爷冷冷一笑,自顾自去和婉言说话了,把两个人凉了一边。这个时候他还没知道宋缺来信的事情,等他听了邓海东一说,邓世平顿时惊的六神无主,在那里喊:“那冯三保居然是高公公的香火?”   “我叔父的信昨夜才到,早上喊了海东来,就是这事,不是瞒着邓公,只是来的突然想先和……”   “无妨无妨,这是你二叔给你的信,怎么能先我和说。”邓世平无所谓这些虚礼,再说早上起来后就没见到他们,但这个消息把他震的,高力士何等人物他这个岁数的怎么会不知道,天子在这个世道,对于子民来说就是天,天子的近臣,比宋缺还亲近的,一步不离的人物啊。   看了这份信,看到除夕夜高公居然给宋缺敬酒,领紫袍的高力士官位还在宋缺之上,这代表了什么?这其实是在敬邓家酒!延续香火,救了亲侄,这对一名宦官来说等于救命之恩,甚至更重!猴爷想着想着,就开始去乱说,在那里双手合十:“怪不得除夕夜,祖庙那长明灯的灯花爆个不停,我和你二叔公说该是有喜事,没想到是这等事情。”   然后又在那里自责:“还是海东儿仁义,我就没记得去看下冯公爷。”   “爷他个头,那厮就算是高将军的亲侄,来我邓家不拜你,我照样抽他!”邓海东听的火了,你喊他爷我喊他什么才好?猴爷急了:“不得无礼,官拜……”   宋明远忙劝道:“邓公,邓公消消气,其实海东也说的对,怎么也不能是您去喊他什么冯公爷,他无论如何也是您的侄儿救的。”   “是孙儿。”邓世平不能容忍族内辈分乱了,这可是治家的纲常。   “是,是,反正邓公,你万事放心里,就我们几个知晓便是。”   邓世平点点头:“不可挟持了恩情,到处去说,反而好事变了坏事,就我们知晓便是。”去看邓海东却更添了几分喜欢,拉着他的手就在那里长吁短叹:“还是海东儿聪慧,仁义啊……”一半是在宋家人面前夸给他们听的,一半是真的感慨,邓家这次帮的人情大,帮的人也帮的大,那邓家岂不是来日更好?   “啊啊啊。”邓海东浑身不自在的要抽手,邓世平却在那里拉着不放,然后语重心长的道:“海东儿,功名要自取,但若是到长安,拜见高公的话,他问你闲聊时,你就说说你和婉言丫头的事情吧。”   “邓公。”   “婉言丫头啊,我家虽然是骠骑门,但现在是武尉门第啊,就怕你父亲不点头,假如高将军能开口,能成就你们,老夫也就觉得值了。”   邓海东全身冒汗,终于挣脱开了猴爷的拉扯,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刚刚明远也说了,万事放一边,就求高将军成全我们。”这句话一说,全屋的人都看向了宋明远,宋琬言更是羞喜感激。   宋明远狼狈的支吾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等话?”屋内人全笑了起来,宋明远恨恨的看着自己妹妹:“还不是为你,被人笑,再和我赌气?”猴爷已经站起来,去对宋明远拱手:“明远儿,亏了婉言有你这个兄长。”宋明远知道他是感激,但是听了就别扭,我这兄长倒贴妹子,你邓家当然说好!   宋琬言已经站了起来,扶着他装乖巧的低声道:“哥哥,小妹有时候不懂事……”宋明远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不,这就是倒贴,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那天夜里撞破她的丑事,哭喊着还要拿刀杀我呢!   洪城内一片欢喜,而长安城内,宋缺府上,高力士正和他对坐手谈。   冯三保就和宋明历站了一边陪着自家长辈,宋明历看着冯三保的摸样,和高力士是越发看了越发像,想想就借着添水的功夫,对了父亲告罪:“父亲,高将军,明历想和三保兄去转转。”高力士哈哈一笑,允了,又对宋缺道:“就让小辈亲近亲近,你我的交情延到下辈既是天意也合我心啊。”   宋缺也一笑:“正是。”   离开了他们两个,宋明历和冯三保一起走到了自家的院落,吩咐上了茶水,然后对了冯三保一举杯:“三保兄,当日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是。”   “明历啊,我孤身北上历经了那段事情,当时又过江东境,如何敢随口就说。”冯三保低声一叹,看着对面英武的青年禁军校,他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且如恩公说的,江湖险恶。”   “别叫那厮恩公,你也该知道他的脾气。”   冯三保想着邓海东的摸样,也不由失笑:“我把他的些事情告诉了叔父,我叔父也是啼笑皆非,说无论如何要把借条先拔了再说。”一句话说出,和宋明历相视大笑起来,宋明历抹着眼角,擦拭着膝前的茶水,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那人就这副摸样,好心总没个好话。”   “当时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此相助才是古道热肠。”说出后,冯三保又觉得不对,因为那人那天对他咆哮过,说自己生来杀人放火,就救了他一个,怎么也要救到底过过做个好人的瘾等等,于是脸色有些古怪,把这番话和对面宋明历一讲,两人再次狂笑起来。   笑着笑着,冯三保却道:“越是如此越是好男儿,我走万里路也见了不少人物,唯独那天落难时,看的三位是真好汉。”看宋明历谦虚,冯三保一笑:“家叔亲口对我说过,明历未曾仗了父辈,全是自己打拼出的位置,禁军校官们也人人口服心服,这不是我妄言。”   宋明历嘿嘿一笑,也不虚伪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真的?”   冯三保毕竟眼看就四十的中年,看宋明历还是个年轻人,看了忍不住又笑:“怎么会欺骗了你?”话题再转到洪城那时,冯三保道:“进了城后,这些天多少人物来见,可三保永生不会忘记,更会明白,今日阿谀之人若是看到当时的三保,不踩了一脚就是好事了。”   然后便在那里担心,那厮知道自己骗了他的话,遇到自己会不会又动手? 第十四节 公孙楼上颂英雄   而宋明历却在想,他身在江东治下,又为关中天子近臣的子侄,怎么敢不小心翼翼,而被救了之后,更不会在当时说了自家身份,这才是谨慎之人。宋明历虽然年轻,但出身将门也见多了人心,他坐在那里又是感慨冯三保终于熬出了头平安到了长安,也在想着邓海东这番作为阴差阳错,又得了一份臂助了!   便是自己的父亲,私下说到,也是替他欢喜,替自己欢喜的。   不过凡事在心就是,冯三保这样的人不论身份也可交,何况现在?反正来日方长,于是宋明历打断了冯三保的伤感,就问如今生活,听冯三保说是单身,双飞校于是拉扯了冯三保就出了府,说是一起去看看关中好女子们的摸样,先去找个暖被的丫鬟再说。   自幼清贫的冯三保往日是谨慎自持的,可现在到了长安烦忧也去,何况最落魄时明历也见了的。和他也就不虚伪,于是放开了心怀,两个人跑了长安的公孙楼,呼了妖娆的胡姬陪酒,看了歌女妙曼,兴致发处,明历校于是亲自下场舞动利刃,冯三保看的也是沸腾,便在一边吩咐铺开卷,饮着酒提了笔,当场就做起了画来。   楼内有坐馆才人,看着场下的关中名少,英武绝伦身手矫健,看着儒雅的冯三保姿态狂放落笔不凡,心喜之下催促乐师拨动琴弦,一调破阵曲激昂拔起,女儿家随性附词曰: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   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词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明历将军舞剑器,划惊堂,一虹动天地,豪卷添墨长安曲将狂草一笔指冯公……   词曲人物无不相衬,歌声清澈无双,转而全楼为之轰动,忽然一声长啸,场中的宋明历猛的抛了长剑当空,左手持鞘看也不看,就听到铿的一声,锋芒尽收,而在彩声如雷歌声渐收之际,另外一边冯三保狂饮下一口烈酒也掷笔砚池,两名胡姬小心翼翼提了画来。   就看到卷上是跨朱龙持大枪,玄甲锦袍的一员悍将,于茫茫天地无边沙场中逆阵而上,所向披靡!   边上提了一段诗,胡女细细看后朗声念起:   开国勇烈爱此曲,醉坐笑看看不足……往日西凉万里疆,今时边庭在榆中……   天子每思常痛惜,主忧臣辱昔所闻……   谁言无力未能收?明黄虎牙断赤水,羽林鹰狼战逆臣,烽烟半壁红日薄,铁甲突阵雁翎寒,军前左帅赠天刀,少侯夸耀世无双,襄阳马乱肝胆裂,是骠骑虎子卷平岗!   ……待到来年出雄关,定取河拢七千里!   一首勇烈长颂念毕,全场静寂良久。   当代公孙氏盛装前来,敬酒之后细问详情,冯三保于是慢慢道来当时惨烈战事,说到慷慨之时击节而赞,和佳人以及明历校,三人坐在当庭饮一杯来还一杯,众人在一边听的如痴如醉,转眼,此诗此词,和卷内故事就风靡了整个长安帝都……   而年初九这天,终于还是到了。   十几辆马车在一群兵马的护卫下,离开了洪城,向着长安而去,上面满载了洪城去年的岁入,有一辆马车落在后面,马车内的宋琬言掀开窗频频回看,自己的兄长还站着那处山岗上对了这里挥手,女孩儿终于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来,重重的放下了窗帘,一直到了中午时分,她才红肿了眼睛下了车。   搭建的行军帐内,她抱膝坐着,默默的看着两个丫鬟为她忙碌,对面的邓海东看着她也不敢打搅,分明是她离开了兄长觉得不舍,此刻说什么也是多余,偏偏宋琬言无处出气似的,看他坐在那里装闷,眼睛却在乱转,好像憋不住的烈马要出去撒野一样,于是就踹了他几脚。   邓海东也只有苦笑摇头,至于宋琬言在那里喊:“你什么意思?”或者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之类的,他是一句话也不回,就等外边的亲军送来午饭,他递给了她,哄着她吃了下去,然后安慰道:“放心吧,你哥哥在洪城有我照顾呢。”   “你不欺负他就好了!”   忍到上路,邓海东找机会跑了前面去,对了前面的兵马吼上几句,再回头去赔笑脸,惹的全军上下都不拿正眼看他,一直熬到了第二日下午,到了赤水关处,李希平迎出关来,他是宗室可以随了家眷,夫人知道这是自己丈夫难得的兄弟,也亲自来迎,多了个温柔委婉的李夫人开解,宋琬言才算放过了那人。   “憔悴的很啊。”李希平嬉笑着道,邓海东哼哼了两声埋头随他进去饮酒,外边自然有长远他们照顾一番,这次护送岁入北上,家族动用了一半的精锐,也是想着让子弟们走些远路看看河山,也为了防护沿途意外,所以来的人马浩浩荡荡的,赤水关随即热闹了起来。   进了关,到了李希平的住处,宋琬言已经洗了脸和李夫人坐了那里,邓海东又正式上去拜见了嫂夫人,李希平的家眷是平原府尊的小女儿,是书香传家,相貌虽然只是中上但气质优雅,邓海东很是诧异,问李希平如何骗她到手的,莫非是扛着宗室的牌子,露了明黄底裤?那么之前可有过手没进门的……   偏偏李希平在娶妻之前,真是个走马章台的浪荡子,而他夫人看似温柔治家却严,才进门的时候李希平想争上风转眼就被收拾的落花流水,但他从不承认过去种种,可今天李夫人隐约听到邓海东说的,于是就用眼去看丈夫,李希平只气的恨不能现在就带军马把洪城来的匪帮给剿了。   邓海东立地顿悟,这厮惧内!   于是掉头就去拍夫人马屁,把李希平踩了又踩,亏他才记得谢了李希平送的透甲枪,只是有些遗憾毕竟不如天刀,关照他以后有机会能偷入宫内武库的话,千万找些好东西送给他,哪怕花钱买也行等等,李希平被他撩拨的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吃完了,就抓他去了偏厅。   李希平把近几日长安的事情说了,邓海东愣住了:“冯三保会写诗?”掏出怀中借条,拍到了李希平面前,李希平看了也发笑,可是他总不会怀疑自己兄长关亭侯所言的,于是信誓旦旦,邓海东听完了笑了笑,首先很是嫉妒宋明历居然去喝花酒,还被人称为什么长安名少!   “希平兄,杨阀后来怎么样的?天子不是收了一个美人吗?”   “宫中女子,哪个不是绝色,或者那杨妃有一些出众,天子久看恐怕也倦了。”李希平笑着道:“再说杨阀被灭也是必然,民间女子出嫁还从夫呢,何况后宫,她能如何?”   “我问你杨阀上下,你就知道后面一句。”   李希平叹了口气:“一门兴亡是转眼,天子还算仁慈,其他依附的旁支全部斩了,留下杨妃的直系留了长安,看管着活下去吧,到这个地步能活命已是开恩,还有人说或许他们还要起来的时候,谁知晓呢。”   两人就这样坐在那里,随意的说说谈谈,互相笑闹,宋琬言则和李夫人一起,就在后面歇息了,两个女人也在那里说些私事,主要还是李夫人盘问宋琬言和那人的事情,这番下来总算真的把宋琬言离开洪城的伤感冲淡了些,李夫人安慰她说现在长安知晓他们兄弟三人的大名,有了名望是好事,将来定会成就姻缘的。   看婉言害羞,她是过来人,想到见了的邓海东模样,恐怕不是好收拾的主,于是就开始和婉言讲治夫的手段,说到投缘了,还翻出压箱底的,珍藏版的禁书《上官计》送给她,说这是武后朝的时候巾帼英雄,当时人称女相的上官婉儿的治夫手段,乃是她家传女不传媳的……   前面的两名悍将怎么知道后面居然出了这等幺蛾子?   两个人说到困了,就没心没肺的抵足而眠呼呼大睡,到了天亮起来之后,这边两个人一起看着那边两个女子哭哭啼啼的依依不舍,邓海东心中还很高兴,以后和婉言成亲了的话,去李希平这里玩她也不寂寞了。   走出了不多久,邓海东听到前面水声隆隆,他抽了一鞭子先冲到前面,就看到这边陡岩成壁树木萧瑟,落下去的地方传来如雷的咆哮,驻马在这九曲澜沧之边,看着上游下游蜿蜒曲折,河面翻腾了浓浓水雾遮挡了对岸,邓海东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过了九曲就是京兆,再行两日就到长安了,他回头招呼子弟们分批上了李希平早调好的大船。   等到婉言也上了船,邓海东对了李希平一抱拳:“回头再见。”   “兄弟保重!”李希平笑着点点头,又指了下身边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对了邓海东道:“这是我门上的家生子李东,你叫他东子好了,你去长安人生地不熟的,这厮从小随我在那里野惯了,知道点门道。”   “东子拜见三爷。”李东翻身就拜,这是按着当日平岗之战时,三人同了生死后的称谓来叫的。   邓海东看着这安排很是感动,兄弟也正是这些细微处的考虑才显出情分,他对了李希平道:“好,我不会亏了他的。”李希平乐了:“你就亏我!昨儿的草料膳食账又赖掉了是吧,不是你怂恿,长青那么假正经的一个人会干这等丑事?爷去了洪城不给你掀了个底朝天!滚吧!”邓海东也哈哈一笑,转身带了东子上了大船。   前后有三十步的大船上站了军马,缓缓开动,前方一些小船引着,两边水军撑划北去。   李希平站在岸边石上,微笑着目送他离去后,又站了一会儿才默默回头,身边亲兵道:“大人,洪城兵马使和明历校这样的好汉和您站了一起,就是衬。”听了身边人拍马,李希平笑骂道:“不然如何一见就成兄弟,那些猪狗怎么能和他们比。”   周边子弟连连附和,虽然带了点阿谀,却心中也真的这么认为,李希平就在那里想着,这厮现在已经名动长安,可性子太烈,不知道去了那边会不会惹事,那可是天子脚下啊。随即又觉得,现在有左帅照顾,还有让高将军欠了份大人情,谁惹他的话,恐怕打了也白打。   于是就和亲兵们笑着说了,亲兵们想想那凶猛贼秃拔了雁翎在长安乱窜的摸样,无不捧腹。 第十五节 打回去   邓海东这个时候却在愁眉苦脸的蹲在那里,他也不怕水可是偏偏有些晕船,难得看到兵马使大人也有这般动人模样,周围亲兵就是要帮也帮不上,就看到两只小猫围着他拍拍打打,那小手揉来揉去的,还有宋家小姐在关切着,十个有十个情愿和他换了才好。   所以同情心尽去,各自忙着看大河风景。   周边的水兵已经知道这就是卷了平岗的人,也早听说了洪城兵马的强悍,不然武尉家如何能灭校门呢,可看到这些兵马对主将的无视,都万分不解,心想你们装也要装一下,不然主将上了岸不收拾你们?再去看,邓海东就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吐清水,吐吐喘下气,再吐吐。   过河要的半个时辰,但到了半途的时候,已经吐无可吐的邓海东看着天水茫茫,眼前一亮,居然适应了一些,可谁怎么能理解这种晕船只晕一半的怪事,宋琬言看看他神色越来越正常,只以为他是趁机骗了自己担心,骗了两个一天到晚发花痴的傻丫头去温存,气的不行就去掐他。   邓海东有苦说不出,只好继续装不行,好不容易到了岸边,上了地,他漱了口叹道:“九曲难过啊,难于上青天。”   宋琬言不理他,进了车也不理两个丫鬟,沉了俏脸就坐在那里,到了午饭时才消了气,邓海东却越来越觉得婉言这几日不对。心中想了想,于是抽空捏了小昭小貂到一边问,是不是婉言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把小丫鬟羞的满面通红,心想兵马使大人居然连这些事情也精通?看她们模样邓海东才恍然了,说这两天她怎么古怪的呢,原来是每个月的这几天,可是怎么不等走了再上路?   想想前面是年节,后面是期限,她又能如何?   心疼之下抓了两只小猫,就把她们兜内藏的糖果全抢走,宋琬言正纳闷两个丫鬟怎么没了一路找来,看到这厮就把两个丫鬟堵在树上乱摸,顿时火的捡起石子砸来,用上官计上的话骂他:“你胆敢偷嘴!”邓海东连忙解释:“我偷给你吃的。”宋琬言更怒,要追打又走不动,眼泪直流,邓海东无奈之下走去把自己问的告诉了她,又吩咐子弟赶紧去煮了糖水给她喝,还去问她疼不疼。   说的女孩儿醋心去了,羞的不能抬头,那厮以为她还气,连忙再声明说:“我怎么看得上这样的小女孩?”边上的两只小猫伤心的要投河。   就这样,大军在前,他们在后,一路鸡飞狗跳终于到了长安不远处,仔细算算,其实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六天,士兵忙碌着依靠一处山岗和凹处湿地安置起了营地。   于是无事的宋琬言和邓海东来了帐外,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她想起了过去时光,眉飞色舞的对了邓海东说:“那边就是长安了。”再指着另外一边:“那边就是羽林营。”然后跺跺脚:“我们脚下就是京兆围场,以前我常常和哥哥们骑马来这里看打猎,每年春狩秋猎,这里都人喊马嘶,有时候天子还带了嫔妃来呢。”   此时已经晚了,军马点燃了篝火,算了下日子明日正是元宵夜,婉言就在那里雀跃缠了身边人,能不能先不忙回去,悄悄去长安看元宵灯火,反正二十日的时候去户部也来得及,邓海东连连点头:“先见了左帅,然后我就全听你的。”婉言甜甜一笑,闪身先去了帐内。   邓海东忽然想起来,她身体肯定好了,而此次一别恐怕要些日子才能见到,是不是先办了再说?   于是在那里团团转指示了亲兵把帐篷搭远些,去烧好了饭,自己屁颠屁颠的亲自送到了帐内,可两只小猫根本就不懂他的种种忸怩,怎么也不出去避让,宋琬言没有想到某人色心,坐了那里吃着吃着,想到即将离别,忽然落泪起来,问他会不会背着自己去找了别家女儿。   “你哪里变得这么多疑?”   邓海东忽然看到她香褥枕下有一卷书,手快如闪电的抽了过来,再看对面的女孩那副……邓海东欲哭无泪的举着这种闺内三十六计:“我说的,你整天看这些东西,不乱想才怪!我去找了别家的,你二叔不劈了我?我现在可打不过他。”   宋琬言心虚的只能红了俏脸埋头吃吃的笑,不会出卖了李夫人,却在那里害羞,自己暗修驯夫手段却被他看到了,怎么见人啊,于是捂着小脸在那里不肯抬头,两边的丫鬟也早不计较邓海东看不上她们的可恶,都激动的那里疯笑取闹,邓海东把书给了她,大义凛然的道:“等到要这些手段才留的住心,那人也不值得留,你当我什么人呢。”心里却忽然想起了是不是这次找明历去公孙楼显摆一下,自己就是骠骑虎子。   反正那厮绝对不是明远那样的古板之人,问题应该不大。   宋琬言听了他那些话,抬起了头来俏目闪闪的看着他,就羞涩的去说道:“恩,不看了呢。”然后把书丢了,又侧头问道:“海东,那你会拜见我父亲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遇到高将军,定会求他的,你放心吧。”说着说着,想起心里的一种担忧,他就恶狠狠的凑了头去:“若是你家那傻鸟族公要给你提亲,爷就去剁了他,你不伤心吧?”宋琬言咬着红唇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真当长安还有人不知道你我?谁会再给我提亲了,若你不要我,我还能嫁谁?”   邓海东大喜:“也是,那你求我吧,求我娶你。”   “你无耻!”女孩叫的声嘶力竭,传了外边,亲兵上下无不侧目,兵马使大人在干嘛?怪不得要支开我们!果然无耻!   帐内女孩却又在忐忑:“我父亲一向严厉,回去肯定要关了我的,我都不想回去了,我明儿去求二叔,我要住了二叔家去。”两只小猫想起老爷那副嘴脸也担心起来,收拾不了小姐还收拾不了她们吗,于是三个女孩都在那惶恐不安,这幅场面下,邓海东欲火全熄,险些连他的明台本源也熄灭了,只好胡乱安慰了几句后,一个人灰溜溜的出去独自睡了。   可第二日天才亮起,这边还在准备收拾军营。   忽然远处人喊马嘶的,好像一大群人向着这边奔跑而来,军营向来不得任人冲撞,有骑兵就去喝住对方前面,但说不到两句,就听到那边突前的一个人忽然疯了一样的一声大骂:“你们算什么猪狗,也敢拦住爷们,打!”然后就冲了上来,于是对面的一群人也冲了上来,而几个游骑看到来人居然上来就打,心中愤怒,但知道这是长安,知道水深,不敢真拔刀,只能先乱挡着。   这边动静惹起后,军营内的人已经呼啸出去。   看到这边兵丁势头的迅猛,对方才停了下来召集人,等到邓海东向前的时候,已经看到前面聚集了上百人,全是鲜衣怒马之辈,对了这里指指点点,口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土冒之类,远处还有烟尘滚滚,似乎还有更多的人来。   而自己的子弟回头的时候,因为被对方人多所欺,打的额头流血,邓海东顿时勃然大怒,不管其他当即就问:“是谁打你的?”看到子弟说了,邓海东冷声道:“打回去再说!”   等后面的东子气喘吁吁跑来时,就看到他已经带了人撞了过去,而再看到对面人头,东子不由的面色一变,想去喊住他,但想了想又赶紧回头先去找宋琬言,然后牵了马就向着外边跑去…… 第十六节 看不顺眼如何   邓海东冲了过去,身上现在只穿了一套锦衣戴了风帽的他直接驱马向前,就撞入了对面,而身边亲兵有他下令,也有了底气,倒抡了枪杆持着不出鞘的腰刀,就这样劈天盖地的两边乱打,对面的原来都是京内游少的前卒,一向张狂,刚刚听了两个人说对面是些土冒,本来在看着这边嬉笑取闹着,没想到说打对方居然敢打来,顿时猝不及防的被翻了几个马下。   而邓海东就对着其中两人而去,正是自己兵马指着的,之前最先出手的两个。   看到他扑来,对方面色一变,铿的一声就拽出了刀来,后面的人也在汹涌,而远处也有马蹄声和呼喊声,似乎在喊:“哪里的逆贼,胆敢闹事。”而似乎还有更多的人马在更远处!   长青在后面压阵,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先自家吃亏,只能紧急喝道:“弓箭上弦,其余罩铠。”   来到长安郊外,邓海东本不想太张扬,所以偃旗息鼓而来的军马在昨日安置后,今天大部分人就没有披甲,只有少数的执巡子弟戎装了,现在一出事,听到邓长青一声令,上下都发了声喊,有弓者纷纷向前,二十名枪兵护卫,而大多数人立即向着后方跑去。   远处赶来的人,看到这边闹腾,而对面那营人喊了声,居然纷纷后撤,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离的远的他们根本没看清楚前后,但面对面的一群上百人却看的明白也听到军令,都意外了,心想他马家的两个不是说这是群……但比起那军马行动森严,前面这锦衣汉子更让他们觉得摄人。   因为邓海东面对两边腰刀斩来,眼也不眨根本就不去让!   看到他战马直冲向前切入两人之间,那刀光眼看就要临身,跟随的护卫子弟已经大喝发力,两条大枪蟒蛇一样的刺出,当即挑起了斩下的钢刀,邓海东大手已经快如闪电的掐住了两名对手的脖子,狠狠的一喝,提了起来就在手中一轮,看着居然是砸向后面要抢夺的对手同伙,惹的一片乱叫。   谁能想得到转眼就被他拿了人在手?   提着两个人,不过是手上微微用力,两人已经面色发白的丢了家伙,抱住了他的手腕,感觉他们好像这个时候才要运起斗气,邓海东一声厉喝:“鼠辈想死?”手上再发力,听到喉结响动,两人眼睛发白,双腿蹬着直接就昏了过去。   对面的人顿时喊了起来:“他杀了马家子?”   还有人看的到没有见血,只是昏了,于是在那里呼喝着:“还不放人,你这厮好胆,知道这是镇北候家的人吗?”   或说:“放人,不然灭你满门。”   但在刚刚邓海东一出手的惊人威势之下,再无人上前。   知道这些人越是叫的凶的,越是没了种,对面一群人的摸样如此,邓海东不理会他们的废话,先把两个人交付了亲兵,立即送后面去,同时接过了一把刀横着,这才冷眼看向对方:“想玩命,就别他娘的输了再提家世,算什么好汉!”   手再一招,对面人就看到他身边突前的步兵大枪刺出,仿佛在他们面前绽开了一朵寒铁牡丹似的,而后面弓兵也掩上,一排箭准确的钉在了他们的马前。   这一幕惊的他们后退之时,对面又响起了号角声,随即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轰轰向前。   转眼,居然是一列列披坚执锐的甲兵冲了出来,掩护住了退出的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二百步处,几声令下,看到那虎背熊腰的汉子驱马向后,而之前的人一队队交接弓箭,也向后而去,看着大概是去披甲了,至于他们喊的那两个马家子,现在已经不知道被押了哪里。   前前后后,从对方突然撞出,到现在拿人之后,主力披甲布阵完成,不过短短的一柱香功夫?   看到这些,见到披甲阵势,这些京内的人终于真正的变色了,而这个时候,后面呼喝着赶来的对手也终于抵了前面,他们从看到对方披甲列阵开始,也就闭嘴了,一到了前面就在纷纷问自己家的刚刚详情,但人人云里雾里,只知道马家的两个子弟先在前面看到了对方,就起了冲突,现在却被抓走了……   邓海东则借机回了营地内,只是吩咐长青把军马回收,依靠营地防务,在去帐内换甲之前,看了看子弟们脸色,似乎有些忐忑,他也能理解这些子弟的想法,这里是长安,刚刚对面似乎说是镇北候的人,是将门。   于是他一笑,大声道:“爷去劈甲拿刀,谁敢上前给我砍了他就是!”   听到他去拿刀,子弟们忽然想起了,宋缺的羽林就在不远处,宋家小姐还在后面,怕什么?顿时底气足了,齐声喊道:“杀!”澎的一下,大枪放平,狠狠的看着对面,眼看气焰更是嚣张,而长青还有些担心,吩咐长远来看住,追了他刚刚要说话,邓海东却喊了起来:“管他谁家的,我们不守住,就是有理也输了,先打了再说!”   这句话把长青点醒了,又听邓海东丢下句:“什么也不说只等我回头,若是冲阵埋头就打!”   他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回头看去,自家军阵森严,踏足的却是长安地!他忽然一笑,什么时候我武尉家也能这般跋扈了,管他呢,就算那是镇北家的又如何,海东儿说的是,这世道赢了才是能说理,输了就是白死!于是冲了回去,对了子弟们吩咐道:“管他是谁,一声不吭,来了就打!”   “是!”   对面人本来就一头雾水,再看的这对面的军阵成列声声喊杀,不由心想看这等气派,到底是什么门第呢?一个穿了暗红袍的三十多岁人急的低声问道:“到底是哪家的?”身边有人支吾着说那两位好像知道,那人眼睛扫来气的骂道:“那他们人呢?”说的一群人不吱声了,他皱起眉头看着这边,就在想难道是我家不对头的人物,那能和我家不对头还敢下手的,又有这样气势,肯定不一般。   但算遍了人头,就是想不出,被抓的又是自家子弟,只能先催人去问清再说,于是有人上来,口中喊着:“我是镇北马府的,对面是什么人?”   对面却沉默如山,一双双眼在盔沿下恶狠狠的看着他,标箭射出,吓了他一跳。   而那标箭一支一支,就这样嗖嗖的落下,那弓弦振动的颤音仿佛就是此刻的天地之间唯一的声音,百五步,百步,五十步,三十步……白羽醒目,这分明就是拿出了厮杀的规矩,胆敢乱入便是箭雨当头,上去试试?   谁吃饱了撑的吗?   来人不得不缩回头,不多久又有人喊了起来,这次却只是在原地喊着,放人,放人之类的,或者冒出些威胁的话。   而这边依旧沉默如山!哪怕对面人越来越多,转眼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了近千人,一阵乱动后,对面的旗帜竖起:镇北马府,关中侯君,洛府长孙,武平尉迟等等。   长青咬着牙,看着这几面大唐名门的旗帜,知道这是要乱自己阵脚的威压手段,他面色平静的吩咐人去报邓海东,又看向子弟们,洪城子弟书读的少,不知史,没到过九曲北一次,再说向来只认军令,所以依旧沉默,阵势坚如磐石。   这时候,邓海东已经到了军后,一边换甲一边问完了伤兵的话,知道就那两个人先惹的事情后,吩咐把那两个绑了堵住嘴的人抓到面前,穿了皮甲的宋琬言就藏在他身后,而等到那两个马家的子弟被捆着,提到了邓海东的面前,几把雁翎直接驾着脖子按在那里,口一松开来就要骂人哟呵似的,但脖子上钢刀紧着冰冷刺骨。   邓海东提了透甲枪到了一个人的鼻端:“你,何人?”   “我镇北候马家的,乃关中将门,放了我,不然爷灭了你武尉满门!”   一枪直接抽了过去,打的满口流血,邓海东回头对了第二个人,枪悬着开口道:“问什么答什么,不然现在就杀了你。”那人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愣住那里,冠巾被扯着带了头发,重重拉住抬起头,邓海东透甲枪锋利的枪尖就这样顶在了他的嗓子眼上,寒气沁入,那人只能小心翼翼的点头。   “明知道我们是洪城邓家,听了名号还来打,是仗着外边人马,还是仗着你镇北候家,是被我灭了的杨门上家?”   “你,你便是那……”   “爷问你话了?不错,就是我。”邓海东知道他要问什么,大枪向下,对了他腿上捅了一下,顿时疼的对方惨叫起来,再问他是马家的谁,听了说是马家的族侄,内房乙兵,邓海东嗤笑起来:“还当你们是马家的当家人。”说的对面的人恼怒,却无可奈何。   “冲撞缴岁入的官军,殴打兵卒,你好胆!”   “你,你少扯虎皮,爷就是看你这厮不顺眼又如何?你杀我!来。”那人忽然被刺激出了血气,其实想邓海东不敢杀他,于是挣扎着喊了起来,邓海东一声长笑:“居然以为我不敢?死之前先告诉老子,和我家有何冤?”说着大枪拍下,直接把之前一人的胳膊砸断,凄惨的叫了一声昏了过去,这边人浑身一抖,邓海东喝道:“说!”   “你,你洪城不过是我马家下属,区区武尉,就是我家仆役,打不得吗?” 第十七节 原是邓家子   这人看他手毒,豁出去了死撑着,撒泼似的在那里发疯,邓海东心中怒起,我武尉邓门就被你这种货色,仗着家世当成猪狗一样小觑?宋琬言听了也火,但怕他真杀了人,冲到了前面,居高临下的指着那人鼻尖喝道:“狗胆,此乃洪城兵马使,带的是兵部备案的洪城军马,天子鹰犬难道是你马家的仆役?”   “你,你,你是宋,宋家小姐……”那人开始还要骂,看到站出来的宋琬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宋琬言怎么会认得这样区区的乙兵,不屑一顾的看着他喝斥道:“尔等言行,必定上报左帅,专呈天子!何况从未听说何等将门可视骠骑后裔为仆役,你马家开国之时不过一玄甲军的武校尔,说起来还曾是勇烈下辖!”   女儿家一番言语凌厉,逼的那人立刻哑口无言,那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她若真说给左帅听了把话传出去,外人不说,家里人就饶不了自己,因为犯了忌讳!   其实说起来今天的原因一半还在宋琬言。   因为这些长安子平时呼朋唤友走马章台,前些日听了冯三保那首诗,本就嫉恨这区区武尉家也能有这样名声,而其中一些子弟往日都对了宋家女垂涎,隐约听了洪城的事情,所以邪火就乱窜,在马家人面前常常笑说,校门被武尉灭了却没说法。   虽然这些话也只能私下取笑,毕竟杨门是叛逆。   但说到这些的时候,闲话者是不会去想这次灭杨门也是天子之意的,被闹者也只会恼火万分,不好和同等子弟计较,就把恨算了邓家身上。于是也忘了年关时节,又会去想,按着规矩,他尉门难道不该来马家说些什么?   难道现在仗了宋缺就可以无视我马家了?   马家本就嫉恨宋缺得到君宠,这族内上下自然就弥漫了一种对邓门的敌视,所以今天这两个货抢先时候听了居然就是邓家,于是上来就闹腾,还存了拉着后面人一起的念头,于是从头到尾没提对手是谁,只说是一群土包,图的是能扬扬自己名头,说不定还能得到后面大少的赏识!   但他们怎能想到对面居然上来就还了手,这些纨绔就会仗了家世,往日也不过是为大队前驱的跟班而已,对上这样血战过的军马,怎么可能是对手?   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拿了来,等到悔了想用家世压人吧,宋家小姐居然在,他们两个将门的族侄和货真价实的将门女比起来又能算什么?   看着宋琬言再听那顿话,之前还强硬的那人萎缩了那里,只在喊:“我家大少就在那边,我家大少就在那边。”原来卸去外边出身门第的光鲜,内在才是猪狗一般。   “绑了堵口,提到军前看着。”邓海东厌恶的看着,听到前面又有鼓噪,于是一挥手,子弟们上去绑了就提了过去,邓海东对了宋琬言笑道:“回去歇着吧”宋琬言摇头嘻嘻的顽皮着,眼神闪亮,分明是期待着看好戏的摸样,好像唯恐天下不乱,邓海东看的摇头:“哎,你在长安之前也他们这幅摸样?”   “你!”   邓海东嘿嘿一笑,急了就要上去打的时候,长青派了的子弟来说了前面旗号,宋琬言听完了,忙拉着他叮嘱道:“海东,那些门第只会等看热闹,你现在上去万万不可闹的太过,今天只能对了那马家。”   又在那里关照他:“不可摘了头盔,你光头醒目,露了身份再打就不好了,定要只咬着马家那个大少马正忠单打独斗消磨时间,李东去了,我二叔马上就会到的。”   “什么光头,长了头发了,青的一片呢,你看?说的这么难听,知道知道。”   邓海东瞪着她有些不耐烦了,结果宋琬言却回瞪了他,女孩好心被他这样给气的鼓鼓的,而面对那对明眸贼秃立马英雄气短,只能垂头丧气的去哄道:“好,好,我又不傻,不会乱树敌的,今日就只找他家的独斗!”   然后他对了宋琬言问:“三十以下长安高手,可有超过你家明历的?”   见他能知道分寸,放下心的宋琬言扑哧一笑,摇摇头:“就算有,也差不多少。”邓海东出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再说我内穿了蚕丝,你二叔马上又到,城内还有冯三保,那装文盲的骗子知道了动静不来,爷就把他割了……”   听他满嘴胡说,再看他浑然不把外边人马放了心里的气概,宋琬言又是好气又是骄傲,轻轻打了他胸口护心镜一下,娇嗔道:“你这人,乱嚼舌头,万事要小心,走吧。”   又有子弟急促来禀报:“大人,前面似乎来了几个好手,要动了。”邓海东见实在拖延不下去了,就不和宋琬言再在这里消磨,干脆的翻身上马向着前面冲去,宋琬言跟着在后面:“他是武校,小心些。”   而内卫子弟立即把大车拉动,护住了宋琬言这边的营地,两只小猫就藏在车后,远远的看着前面。   此刻前面还僵持着,两边互相不动,对面看到这边依旧沉默着,也有些喊的无力了,又不敢冒箭上前。而他们眼看这样的气势,也更没底,心想到底是哪里的人,在这边还这么放肆,拿了马家的两个子弟,现在看了这么多旗号还这么无谓?   其实他们不知道,所谓无知者无畏,邓家子弟知道什么长安门第?   而知者又有真底气,晓得宋缺来了不会让自家吃亏的,至于打的话,更为无畏,比如长青等。   所以让对方越发摸不着底气,这时的邓海东奔到了阵后,就看到对面有几个人横在了前面,其中一个穿暗红袍的在旗下被他们护住,宋琬言说他就是马家的大少马正忠,邓海东点点头,提了枪一跃而出。   而看着自己子弟被押了那里跪着,在同行中丢了面皮的马正忠已经急了,突然看到对面终于闪出了一个提了大枪,穿着文山的领军,知道这定是等了半天才到的正主了,于是远远的对了邓海东就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挑衅我等长安豪族,还不放人,等到兵马到了,定把你们这群逆贼拿了铁牢之中!”   “扯什么大旗!”   一抖大枪就指着他邓海东破口骂道:“拖了别家下水壮胆吗,有种来和爷单打独斗试试?”说完又大声吩咐一句:“枪阵刀兵弓手,全收了,免得他怕!”后面军马喊道:“是。”整齐的一声,那些平放的枪瞬间笔直指着天空,如林一样,而寒光闪过,阵内的雁翎也全部归鞘,弓手垂箭。   虽然千人阵列,却如一人,对面愣了,藏在邓海东阵中的宋琬言却在偷笑。   而被邓海东指着鼻子一样挑战的马正忠顿时脸青了一片,因为他感觉左右的他族子弟,自从对方说了扯别家下水壮胆那句后,就眼神内好像藏着了一丝嬉笑一样看自己,马正忠不由怒吼了一声,拿过了一边的枪要上前,几个子弟慌忙拦着,有人已经拍马对了邓海东而来,浑身斗气弥漫开来,高声喊道:“你这厮也配我家大少出手?”   马蹄声急促,大枪闪了寒光,看着转眼即将对上,终于有了这一幕,顿时两边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边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这毕竟是将门子。   另外一边,则在看,对面这人马从头到尾不提名号,到底什么来历呢,而军阵已经不凡,那么那主将又会是什么手段?   一枪呼啸笔直的刺来,燃了的爆蓝斗焰醒目,是镇北候马家的融金烈阳诀。   邓海东感觉到自己面前疾风滚烫,但看对方这马前卒的枪速身段,不过是个中武尉上下,已经能和武校打的他还会把对手放了眼中?冷冷一笑侧带了马,双翼炼贯了手臂上,就看到青芒一闪贯穿了大枪之上,澎的一下舞去,对面人借着马力斗火之功的一枪虽然凶猛,但被他眼疾手快势大力沉的一杆透甲,由下而上挑了枪杆前端,顿时呼的一下高高荡起。   那人就觉得手里一股大力,不由自主的大枪向上,心里一惊的时候听到风声和后面的喊叫,他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已经倒飞了出去!   是邓海东一枪起后,瞬间横着抖腕发力,拦胸迅猛的又一个横扫,上好透甲坚韧的枪杆都拉出了一个弧再疾速弹去,一片青芒就重重砸了对方胸口位置,打的对方连人带枪直接就在马背上仰了出去,骏马还在奔着身上一空,邓海东已经盘枪交了手,枪尾轻轻在它臀部一戳……那马疼的一声长嘶,昏了头的向着后面军阵撞去。   而对面人看到的却是那文山校,一枪砸飞了马家子后,大枪盘收如蟒再吐,身子前俯探臂时那厉芒从左手穿出,居然就追上了半空的马家子,狠狠向下一拍,轰隆一身把那人砸入马前!   “你!”下一刻,文山校威风凛凛的指着马正忠吆战道。   马正忠却像那匹臀被戳了的马一样,险些从畜生背上跳了起来,大声骂道:“原来是邓家的烈虎诀!你是邓家子?你这厮好胆,竟敢冒犯上门,难道不怕灭族吗?”   “打不过爷就拿家世压人?果真有其主才有其仆!!”邓海东对了他吼声如雷:“洪城军马护送岁入来京,扎营野外你马家子冲撞而来,明知是我邓家还敢辱我子弟!说什么我洪城兵马不过是你家仆役?混账鼠辈还不速速过来受死!” 第十八节 谁敢动我家兄弟   而这厮说到了性野,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反正是翻脸躲不过的,赢了才有理!   于是把手里枪重重就戳了下去,将地上那昏迷的马家子穿了枪尖上,斗气催了狠狠一甩,对了马正忠就砸了过去,他的青芒透入身躯,那马家子疼的醒了却也只能发出垂死的惨叫声,半空就碎成了三四片!   那血,那惨窜斗火舞了半空,对面人马看的这幅残酷,惊的不由勒马,人群里有几家领头的互相看看,都沉默着不出头,只看马正忠怎么去办,因为邓海东刚刚虽然就三言两语,但已经交代了纷争因由,说起来他们现在可不是邓家,而是洪城押运的官军。   那就是马家先惹的事,他们之间又没有真情义,何必多嘴?   至于提到洪城,这悍勇之将定是骠骑虎子了,往日私下说说不服之类的,当面难道为了这事就闹腾,那宋缺还在呢!   于是,只有邓海东横枪跃马在对面面前耀武扬威,而阵内的宋琬言低声对了长青道:“驱了斗气布阵,扬起威风来!”轰的一声,邓家军阵的斗火就屏蔽了半壁天空,更衬了那文山镜铠校的气势惊人。   马正忠面前的几个子弟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杀,正呼号着上前,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发怔,可厮杀时怎么能犹豫?   而邓海东在这长安,既然打了还会留手?看到对方三人扑来,只不过和之前那人差不多的身手,他长啸一声,猛的催发了全身斗气,一时青虹遍布隐约烈虎啸天,手里大枪对了面前成一线的两人就狠狠捅了过去,枪芒炫目而出,对面来的第一个人离他还有几个马身,枪还没有出尽,怎么想的到他居然有这样一招?   挡也来不及,那芒已经洞穿了他的身躯,没入了后面一人体内,后面有名门子弟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的叫了起来:“真有勇烈功夫!”没等他喊完,邓海东已经驱使着身下的战马,重重的扫了大枪,将两名死绝的对手打落,两匹马跑开时,对方的最后一人,面无人色的已经拉住了马,紧张的横着枪不敢上来。   “来!”邓海东作势欲刺,对方居然吓的连忙翻身落马,指着他,看那副丑态邓海东狂笑起来:“鼠辈也敢视我邓家为奴?滚!”   眼睁睁看到那厮大枪透出青芒,手段如同鬼神一样,转眼杀了三人,马正忠就算是武校,但他是镇北家的长孙,身娇肉贵的养成,胆气上怎么可能是这狠人的价钱?   哪里敢上前,而周边人这时也顾不得取笑他了,看到一幕的就在那里说刚刚场面,没能看到的想到自己见的莫名其妙,一印证,有人已经喊起来:“那边可是卷了平岗的骠骑虎子?”   “正是!”邓海东横枪跃马厉声道:“今日只问马家子,如何辱我洪城军马上下!”   “你可是武将?”有人在喊。   邓海东懒得搭理,就看着马正忠一个人阴森森的问:“你刚刚说要灭我一族?来战!”   这时远处蹄声如雷滚滚,一队的人马向着这边而来,长青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敌友,看邓海东突前的有些多,一挥手,军阵呼喝着向前压去,看到总教习在这长安帝都耀武扬威,子弟们人人热血沸腾!   之前被视为奴仆辈的子弟们早就憋着气了,现在听了军令一上,留下了几个人护了宋琬言,押着那两个马家子,而那两人看到邓海东当真杀了人,还是自己长辈的好手,现在什么胆气也没了,就在那里发抖,偷偷去看宋琬言。   只换来一马鞭和清喝:“再动挖了你们眼珠,跪好!”几个邓家子弟听的都发抖,心想婉言小姐果然是铿锵红颜,和我家那悍勇教习是绝配。   来人,是马家的一群族兵,将门的一班,上下百十人拉了过来。   邓海东也住了口冷冷的看着,马正忠顾不得颜面,回头就说,而周边还有着其他人,他还不能乱编,只能说武尉邓家无礼云云。   周围人群内有阴损些的,或者和马家也不太对头的就在那里不屑,张开说明明你们家先打了人家之类,反正大家都在天子眼下混的,一句老话叫长安将门不如校,你家不过镇北候我家还宗室呢,你敢来咬我鸟,爷就敢对你淋!   所以越发显得乌烟瘴气的,宋琬言远远看的那边动静摇头,心想对了阵才看出谁是英雄,于是看着那厮的魁梧身影就在发痴,埋怨二叔怎么还不来呢。   渐渐的,对面终于安了下来,反正已经死了人,难道还收手?鼓噪着一群人就驱了马向前,而周边看到真要玩厮杀了,也住口让开,反正是看热闹,打起来就好!心中也知道邓家底气是宋缺,羽林必定快到,马家要出气也只有现在了,于是还有为马家提醒几句的。   马家人的马队已经在整,毕竟是将门,离了三百步流水一样的整好了队列,整队时,有人出来指着邓海东喝道:“小子等死!”邓海东大枪落下挑起了之前马家子落了地上的兵刃,二话不说就砸了过去,谁想到他现在又玩这一手了?   而他一动,身后军阵即刻轰的一声压上一步!   马冲起来要距离,对面是枪阵,马家子弟正在分开队列,看到对面似乎要抢先压来,只能加快速度开始拉两翼,至于那出来骂的那位,被这呼啸而来的枪逼的也只能先闭嘴挑开,可等他再要骂的时候,邓海东却一摆手下令兵马退了回头……   就看到洪城军马如山一样,进退有度,随即稳步向着背山营地后退,马家的一群顿时面色难看!   在空地两翼包抄乱打,是骑兵破阵的法门,而现在对面的军马箭压着,居然回五十步退到营地了,那骑兵现在只能再收拢,分一队去打侧路?但眼睁睁看到对面的后面似乎十几辆马车拉了向前。   那是花季混在长安,不知道组织指挥闺中的姐妹,身后的粉丝,制造了多少次群殴大场面的,胸中有些兵法的将门女儿宋琬言的手笔!她在看到那对手的动静和自己的动静时,就做出了正确判断,立即吩咐了子弟去拉上马车,保了后路。   于是这样一个来回,马家子只能看着对方借机轻易后撤了过去,背靠了营地和马车阵,防御已成。   一时间马家上下面面相觑,难道上去讽刺说对方不敢打?   但步兵对骑兵当然要依托地形结阵防御,这种讽刺不是外行话?   周边对了敌手的赞叹就如同耳光抽来,激的他们咬了牙,眼看是要不惜一切的硬冲阵了,可匆匆而来猎弓虽然不少,又怎么能射透那边的细鳞甲,而且对面全是战甲在身,他们哪里穿了铠甲来的,于是有人争先作势,有人彷徨,乱的军马无度!   但现在,其实没人嘲笑他们。   周围看着的这种局面,只能说他马家好衰,那些常常笑他们被武尉门轻视的人在想,没想到过年就被打了门上来了,之前说他家被轻视还是说的太客气,今儿这叫藐视来着。   这些子弟手段没有,眼光还是有的,就军阵操度上来说,谁看不出是马家现在落了下风呢?   而大家就算彼此常常拆台,可也有一起游荡长安的交情,看到这一幕未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情,于是一时间天地寂静,唯有风声。   难堪之下,马正忠终于压不住火,高喊起来:“今天谁来也保不住你们!给我回去调甲兵来,灭了这群武尉杂鱼!”周遭人看他眼睛血红的,也劝不出口,只在想,闹到最后是宋缺和马候对上的话,天子会护着谁?   看看对面的人马依旧不动如山,去碰就死!有人道,还说他邓家是什么武尉门第啊,这洪城的武尉还算什么武尉,妈的,出来的都是将帅才有的武校领了!   可马正忠已经急的烧了心智,顶到这个局面还怎么下台,就算对面那厮可能已经是武将身手,我马家没有武将吗?今天被自己门下的门下门第这么打脸,不收拾了这局面,明天在长安就没有自家的颜面可说了!   他家族子弟也想到这些,已经不再漫骂犹豫,是铁了心了的,急匆匆派出人回头调兵去了。   突然,大地颤抖,众人无不去看,心想,来了!是北边有铁甲白羽呼啸在前,喊成一声:“谁敢动我家兄弟!”   可西北方向,居然也有大队人马远远的喊成一声:“谁敢动我家兄弟!”卷地而来,锐气冲天。   人群不由去愣住了,那远处冲来的铁甲白羽,当头的大旗醒目,不想也知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往昔长安有名恶少,如今回了头的浪子,人称羽林鹰狼战逆臣的明历校!   但那边西北大队没有旗号,还是从长安城方向而来的,又会是谁呢?   忽然听到嗖嗖的一片羽箭射出,当头就把正去长安,看到这一幕而勒马发愣的马家子射死当场!   看到这一幕,人群全炸了窝了,这没打旗号的是何家的人马,这么的狠辣?他们本是四处张望,有回头看面色平静的骠骑虎子的,有眺望羽林的,此刻全部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西北来的这队。   因为他们知道,能这般的杀人可不是针对马家的,那群军马远远而来如何知道能沿途是谁,只是看了就杀,这分明是没把长安任何一家放了眼中!   所以人人神思不定,至于马正忠震惊的手里大枪都险些丢了。 第十九节 无奈猢狲   蹄声滚滚,是羽林已经先近了,人喊军令,呼啦一下切了外围,沉了脸的宋明历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先是一刀背,劈下了一个马家子,摔了头盔在地后指着马正忠就喝:“爷闹长安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居然敢找爷兄弟的麻烦,谁还要上!”   然后按刀在手冷冷看着周围,指着就在乱骂:“长孙家的老三,欠了爷的五十金和两个娘们呢,武平爷家的,你这厮居然帮马家,好,下次惹事别找爷了!承恩少?好好,知不知道你堂兄李希平和他的过命交情?回头来收拾你!关中候家的?小兔崽子你他娘的站那边,什么不是?爷今年就先娶上八个妾,气死你姐再说……”   前辈恶少出马,指指点点,顿时就骂的一群长安后进缩头缩脑,尴尬不已,其中还有被他打过的,赶紧向后躲……   只有颜面已经全无的马正忠浑身发抖的在喊:“宋明历,你当老子怕你,今儿爷还就要灭了那狗屁邓家……”然后依旧要等看了来路再说,不是他们忍得住,而是那边来的一群人那气焰实在太凌人了。   人马近了!   一群穿着黑衣袖领口金线的人马冲来,从另外一边散了开去,闪出一人穿着蓝衫戴着纶巾,看到居然来人是他,人群愣了半天后立马炸了窝一样,纷纷去拜,口称冯公爷。   来人正是冯三保,而所带的是高力士一班护卫,实际为唐庭内军。   他们主家自幼从龙,数十年恩宠不改,赐紫袍见王不拜,长安谁不晓得,今日随了主将亲侄前来,被令不惜一切,那么还会把谁家放了眼中?   看到宋明历来也罢了,不来才怪。   可看到冯三保来,马家上下都真的手足发麻,忘了忘了,如何忘记了,那公孙楼传出的勇烈长诗正是出自他的手,那厮和冯公必定有渊源!他邓家新立大功,且外有宋缺内有高力士保着,就是侯爷在这里,恐怕自家今日也是跌到谷底不可能翻身了!   而面对那纷纷问好,冯三保是谁也不理,只淡淡的笑笑,就驱马直过马家人。   他一走马,那马家子弟只能纷纷避让,马正忠看着此刻那些他族子弟的眼神,恨不得拔刀自刎当场,手足无措的只是看着这书生,近在咫尺却不敢说一个字,一片静悄悄的,就看到冯三保穿了过去,宋明历也拨了马一起向着那文山校而去,然后……冯公爷翻身下马后,以大礼拜倒在地!   周边人群为之大哗,马家子弟上下,看到这一幕身子都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了。   看到冯三保这样,邓海东又是开心,又是觉得这人真是……他赶紧哭笑不得的去扶起了冯三保,冯三保想喊恩公的,但看着这张脸,嘴唇动了动,只能拍拍邓海东的手:“书生也有热血,谁敢动我手足!”   “恩,你若有事情,我也会如此。”邓海东道,冯三保看着他点点头,想起叔父关照的话就问:“借条呢。”   “钱呢?”   听的在一边的宋明历头大,开口骂道:“你们别扯废话,我家婉言呢?”   两人齐齐回头,于是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冯三保笑出了眼泪,指着邓海东道:“明历,你还怕他亏待了婉言?走吧走吧,一起去见了左帅便是。”   于是邓海东回头吩咐道:“拔营!”冯三保扬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带走,押入府内去!”内军汹涌而入,马家子慌乱失措,看到那些内军到了邓海东面前,一起道:“见过骠骑虎子。”然后分出人押了马家的两个子弟,当着那么多人面就此远去,马家子弟难道敢拦?   而这里羽林和内军将武尉邓家子弟围着,三拨合一,便开向了羽林大营方向而去。   无人,再看这里一眼……   不多久后,他们近了军营。   那羽林上下都在看着,远处而来的这一大队人马,宋缺坐在帐中未出,听到外边喧哗,也只是摇头而已,轻轻骂了一句:“到了哪里也不得安生。”下面站着的亲兵都笑,知道他说的不是明历少,说的是洪城的那人。   邓海东这边,他正和冯三保宋明历一起,三个人说说笑笑,后面不远处的马车上就是宋琬言,正在车内看着前面,身边两只小猫在叽叽喳喳说刚刚海东少爷如何如何威风等等,两张小脸兴奋的通红,宋琬言于是调笑道:“那先把你们送给他身边。”   随即主仆三人又在车内闹了起来,晃动车身,险些把马惊了才安静下来。   宋明历回头看看,对了邓海东低声道:“明儿元宵。”然后还挤挤眼睛,邓海东看看他,再看看冯三保,忽然叫道:“哦。”然后指着冯三保:“当你是个好人,读书人一肚皮心眼,明远那厮也是,你也是。”说的冯三保连连拨马,可他手伸出来揪住,怎么跑的开?   “明儿元宵我请。”冯三保低声下气的道,邓海东冷笑起来:“明儿爷带了婉言一起逛青楼!看你们怎么快活。”另外一边宋明历险些落马,惊骇的看着邓海东:“你搞什么鬼?”听了邓海东说缘由,于是三个人愁眉苦脸起来,周围的羽林算是看惯了明历校和他,而那些高力士外府上的内卫军马,见到老主传香火的少公爷被那厮一路揉面团一样的折腾,还陪笑脸,也都无可奈何只能苦笑。   说笑打闹,一直到了羽林大营外,大家收了声,军营不可纵马,都下马去。   这羽林大营占地极广,常驻此地其实已经如小城一样,军马帐寨团团围住,主帅公衙就是核心一处青石府。   他们一行在兵卒带领下,先去留好的营地,邓海东和冯三保一起,向着宋缺那里而去,虎帐在主衙之前岗下,宋缺现在就在那里,帐前一道军情马道宽敞,两列虎贲站着。   等他们走上这条黄土垫出来的大道,虎贲都齐齐的转头看来,看到这人在明历校身边走着,身形高大魁梧,那红翎文山甲裹着更有彪悍之气,再看到他腰间的无鞘雁翎,都会心一笑,这些宋缺亲兵怎么不会知道他和宋家小姐的事情?   邓海东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不能在这军内重地失了仪态,只能板着脸向前,他在左明历在右,中间是长安新贵冯三保,两条大汉衬托下,本来到了长安恢复了日子后,已经养了些气度的冯三保却像个被押的囚犯一样。   坐在帐内的宋缺看着他们远远而来,虽然当冯三保也如子侄,但毕竟身份不同,他还是走出了帐,等他们走了面前行礼了,宋缺扶起了冯三保:“无需多礼。”然后去看邓海东,邓海东没皮没脸的对他笑笑问好,宋缺眉头一挑,看看他只能道:“进来。”   却没搭理儿子。   宋明历气的咬牙,埋头跟进去,然后灰溜溜对了父亲说了刚才的事情过程,宋缺看着下面坐的邓海东:“又杀人了?”   “鼠辈该杀。”   “哼。”宋缺瞪了瞪他:“到了长安不可再肆无忌惮,明历这些日子就陪着他吧。”又去看冯三保,冯三保笑道:“左帅放心,我也不离他左右。”周边亲兵知道冯三保夸耀过邓海东,但不知道其中缘由,看到高力士的子侄,居然这般把自己放了低位陪那人,都楞了。   宋缺是知道内情的,一笑说道:“少公在他们面前年长些,别太让这两个混账小儿折腾了,敢对你这做兄长的无礼你就告诉我。”   听到这句话,冯三保感激涕零,连连点头,邓海东气的鼻子都歪了,斜了眼睛悄悄去看宋缺,正对上宋缺一双眼睛扫来,宋缺那名将气度不是假的,就算他泼天的胆子也有些发憷,赶紧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好了,装一副年少沉稳忠厚老实的嘴脸,变化之快让宋缺看的啼笑皆非,一拍面前的帅案骂道:“你这猢狲!”   已经是长辈对子侄的口气,虽然是骂,却亲昵的很。   宋明历正忍着,又听到坐那里的父亲忽然开口:“少公那借条呢?拿来我看看。”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冯三保也笑了起来,邓海东灰溜溜的只有把借条从衣甲内套了出来。   他翻看外甲的时候,宋缺忽然看到那蚕丝内衬的一抹暗黑,心里叹了口气,接过那皱巴巴的借条后,他翻看一看,哑然失笑,指着邓海东又骂:“你这厮还收利息?”   邓海东只有低声下气的赔笑,心中却在发狠,明儿就推倒你侄女!   周围亲兵本来云里雾里的纳闷什么借条?现在明白之后却险些昏过去,那厮居然敢放印子钱给冯公爷,人家没办法于是找了主帅做主,那今儿是来拔条子的?再看邓海东的眼神已经不是欣赏,而是崇拜了,心想他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宋缺直接没收了借条,邓海东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他,左帅还理他?就在吩咐到后面吃饭。   等宋缺先去了,邓海东回自己帐去换甲,离了恐怖大叔后,这厮又恢复了神气,讽刺冯三保赖账之徒云云,冯三保和宋明历看他吃瘪后这死撑面子的摸样,都笑着不搭理他,回了帐内换了甲,邓海东吩咐长青他们先守着,就向着宋缺虎帐后的山腰府衙而去。 第二十节 虎衙   踏了青石而上,进了门走过一片平地后,宋缺已经在那偏厅了,宋琬言带了两个丫鬟正坐了那里和叔父在叽叽喳喳的说话,看到他们来了住了口,先去拜了冯三保和兄长,不好意思看邓海东,忸怩了回头又去缠了叔父身边挤着,宋缺哈哈一笑,等上了酒菜,于是就和他们闲聊起来。   十句八句是在敲打邓海东,问他种种。   一席饭仿佛是岳丈考女婿一样,邓海东听他问洪城的事情,问兵马的操练,也不怯场就把心里所想一一说了,宋缺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最终说了句话:“有些意思,但还需雕琢,多读兵书,多看些军务才好。”   邓海东自然知道自己的不足,自己那些本事在洪城一地或许带了二千兵马,可以纵横,可这些本事拿到数万大军的安排调动上就远远不够了,于是就口直心快的在那里问宋缺:“那左帅可愿教我?”   宋缺一愣,心想这厮果然是猢狲,看到杆子就爬上来了,去看看他再看看憋笑的明历和冯三保,宋琬言已经在撒娇喊他了,小女儿拉着他轻轻的晃着:“二叔。”   “哼!”   “二叔。”   宋缺仿佛不经意一般的问婉言:“那蚕丝内甲呢?”宋琬言一惊,看着二叔的眼睛,顿时羞红了脸垂头道:“我,我等会拿给二叔。”   邓海东汗颜无比,宋明历侧目看着妹妹,看着邓海东神色觉得不对,于是咬牙道:“贼秃。”反正是家宴也不顾忌,扑上来就扯的邓海东和小妹露了陷,宋琬言于是垂头不语,宋缺叹了口气:“女生外向!”   “我,我还你就是。”   “你这厮,我父亲给了小妹护身的,说你打起来怎么不避刀枪似的,就知道上去乱砍,原来蚕丝保住了……”   止住了儿子在那里眼睛冒火,宋缺看着邓海东似笑非笑的,开了口道:“先那些兵书战卷回去看看,不懂的来信问我,等来年明远那边定了,你再和我学吧。”又道:“明历,他在洪城,当时杨门杜家,时局凶险,你小妹给他护身也是对的,罢了罢了,为父还有一件给了你吧。”   总算安抚了儿子,言下之意却是那件就给邓海东了,宋明历却不领情,只问父亲:“那么雁翎刀呢?这厮明明用枪。”却是多年积怨下,现在借着吃醋爆发了。   看着儿子这幅摸样,宋缺大笑起来,自己骨肉他又怎么会亏,摇头道:“也给你一把如何?”   宋琬言和冯三保就在一边窃笑,宋明历得偿之后,终于得意洋洋,这下他算是满足了夙愿,于是和邓海东又和好如初,肩膀捅了捅他,挤挤眼睛,意思是,爷也有呢!   邓海东不耐烦的道:“一边儿去。”骂完了人家儿子,他却转头去和人家老子说:“左帅,那蚕丝是不是和明光甲配的?我听我家族公说明光甲可以催发斗气,使力向精纯等等?”   “不错,是流银根据秘法,如经脉于甲内,斗气可以蔓延。”宋缺道:“但不到了将军手段,是不得用的。”最后加的一句似乎在防那不要脸的人说不定和自己乱开口,婉言在一边窃笑。   “左帅,那校官和将差了多少?”“你如今是校了?”   “不知道。”   看周围人诧异,邓海东也不瞒着他们,就把自己如何奠基开始,到后面种种情况讲了,一番话说下来,菜凉了,周围人却傻了,就是宋缺这样的见识和地位心性,看他也如看鬼神一样,亏这厮还记得没敢说五行,存的却是要抽空打李希平和宋明历的闷棍进补,怕说了露馅的念头。   宋缺吃惊的在那里说:“走二十六阶赤柱,新开六窍,这,你说这是勇烈大将也未曾有的?”   他毕竟不好去问邓海东,烈虎诀详情,这是人家的立族之本,但邓海东才没这些想法,人家宋缺会偷了自己家的功夫吗?于是又大概说了下一贯的烈虎诀修炼,有他这番话做对比,宋缺算是明白了,这厮原来就是个疯子,先乱走赤柱再乱开六窍,这才奠定了前所未有的基础。   然后居然再乱改修炼方法,多出一对双翼炼到腿上,最后还吞了天火能出勇烈枪芒。   可勾了天地能量,那往往是武校才有的手段啊!   看看他那副懵懂的摸样,宋缺不知道是赞还是骂,只能说道:“你这混人是吞的豹子胆吗?哪家子弟向你这样乱修自家斗诀的?”但心中却终于明白了,为何邓海东能这样转眼一鸣惊人,而武尉邓家为何会这样沉寂多年后,突然锋芒毕露,且把这年轻人当了总教习,并能服众的。   宋明历却已经开始琢磨,自己家的武诀是不是?   儿子想的什么,老子一看就知道,只惊的宋缺连忙对他喝斥道:“你敢如此,就打断你的狗腿!”于是宋明历一颗奋发向上的雄心,瞬间碎裂。   邓海东在一边看着宋缺的摸样,以为也有敲打自己的意思,正要辩解,宋缺已经在叮嘱他:“你家事,我不好多说,但你修炼上的成就,我只能说是天赐,也是你邓家当兴。”   沉吟了下,又道:“也罢,过些日子我求陛下,看看凌烟阁武库内,可有你家先祖乃至开国之前的种种,能允了,就带你去查查缘由,听你说来,你倒算是走对了路,但万万不可再乱冒险,知道吗?”说这句话,他一半是为婉言,一半已经是真的珍惜这狗胆包天的混账儿,不想这样的奇才夭折了。   邓海东连连答应致谢。   宋缺随即却又在那里琢磨起来,这武将听到这样的异事,怎么能不去想到自己身上,可他无意看到自己儿子那久违的摸样又出来了,就知道这小儿正看着自己,贼心不死!   因为宋明历从小要做什么无耻勾当的时候就会右耳微颤,这是宋缺从没告诉他的,他藏在不住的马脚!   于是当场喝了过去,宋明历被父亲揭破心思,挫败之下郁闷不堪,再次委顿了一边不提。   吃完饭后,宋缺今儿是丢了一切,就抓了邓海东来到衙内的演武场,要看他的功夫,宋琬言和两只小猫也挤了一边看热闹,却看到这厮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宋缺,宋缺当他是因为家规之类的,就说:“只是看看你现在的手段,不是要看你如何走……”   “不是不是,我无所谓的。”   这厮先开口这句,就倒了一地人,宋缺哭笑不得的想,回头还是要写封信给邓家的族公,解释一下才好,这邓海东真是没心没肺的!但宋缺其实,还是很开心他能对自己这样没有任何顾忌的亲近的,越看他心中已经越欢喜,可听到这厮下一句话,脸却青了。   因为邓海东说:“我演练这些,要脱了衣服的。”然后去看着那边羞的啐他的婉言,宋缺咬着牙道:“哪里这么多顾忌。”还是用眼去看侄女,担忧莫非他们已经?   武将双眼凌厉,不由自主就看自己家的宝贝双眉人中,腰肢等处,观察她可还是……若不是了,今天就和那无耻之徒来真的,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先!   而女儿家敏感,知道其中含义,于是宋琬言怒极,清清白白傲立在那里回瞪了自己这糊涂二叔!宋缺心头石头才落下。   邓海东这个时候已经不犹豫了,没吃到鱼惹了一身腥的他气的扯了自己衣服,只留下了一条短裤,身体强壮矫健,肌肉线条明确,宋琬言她们羞的假正经的尖叫着赶紧转身,但绝对没走。   等看到其他人已经不注意自己这边了,于是先是两只小猫就在那里鼓励小姐回头,她考虑一下,互相给了台阶后一起慢慢看了起来不提。   而邓海东已经在催动起斗气,从明台入赤柱回旋,而后六门流转,先从流火炫开始,而后走上下双翼炼,最后进了火如荼境界,整个过程清清楚楚,阶阶分明。   看着他,想着自己知道的勇烈功夫,再印证之前邓海东说的一番话,宋缺立在那里心中翻滚不已,他目睹着这一段,看到这碧色斗火,分明已经是三阶火色之上的精纯,这是勾了天火后才有的程度吧,按着他的说法,他现在还只是火如荼的武尉,上武尉。   但已经斩杀了武校,若这厮到了烈虎诀武校的境界会是什么摸样?   分明看到他背后青虎咆哮,双臂动的时候,那双翼炼已经隐隐有了传说中,勇烈虎啸天的雏形,可他真的只是武尉阶!   但世间各家,哪怕自家功夫,到了武尉阶会有这样的光景吗?宋缺身为武将,神思之强无与伦比,不顾忌的探测而去之后,感觉的到他的澎湃之力,而在邓海东催动明台光芒大盛之时,他的神思能感到周遭火系之力的疯狂吸纳。   “此子前程不可限量!是天造就!”   宋缺心中赞着,提了一把刀,催发了自家的斗火,向着邓海东走去,将门的上品银光璀璨,如同给他裹了一身战甲,这是他亲自下场来给邓海东试力了,宋明历和冯三保屏住了呼吸,看到两个人接近时,斗焰银光盘旋冲撞。   那两道迥异的斗气,色泽对比明显,在分界处互相吞吐盘旋着,邓海东此刻居然不落下风,宋缺看着他道:“来,你且全力攻我试试。” 第二十一节 帝都雄   听宋缺这一句,邓海东大喜,这厮若不是心里没底怕挨打,他早就想找个武将试试了,逮着这个机会,邓海东岂会退缩?   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雁翎,一声怒吼当头对了宋缺就劈了下去,那势头凶猛的仿佛宋缺把婉言许了他人一样,冯三保不懂武功,看的心惊胆战的,身边宋明历在咬牙注视,宋缺只是一笑,撩了刀迎上,刀芒对了邓海东的势头中断。   听到一声巨烈金声,邓海东的手臂高高扬起,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砍在了一片巨大的铁石上一样,反震了出去斗气乱窜起来,手虎口也已经麻的要捏不住刀,而这不过是宋缺随手一挥!   更令他吃惊的是,自己过去那种对于周遭的感知也好像被压制住了,这是神思被对手束缚住,这令他非常的压抑,这难道就是武将对于战场的统治力?这还是宋缺没有真的认真!   宋琬言看到他手臂高高扬起,叔父已经横刀一步就切向了他!心都提起到了嗓子眼。   而场地内,看到面前一片凌厉刀气将至,手正上扬的邓海东判断出对方来路,眼看来不及挡,他忽然大吼一声,身子急速的凌空后翻,下一刻,刀就贴了地向着宋缺的腿上斩去,宋缺轻轻松松的转手把刀磕下,口里道:“好!”   神思已经贯穿全场的他清楚“看”到,对面那年轻人左腿又抽了起来,如同巨斧劈向自己的头部,而那刀已经抽回。   宋缺微笑着侧身避让,这姿势才做出来,对方的腿已经落下,刀笔直的刺向自己的面门,再格挡时,宋缺忽然心头发毛,猛然的怒视前方,就看到他明晃晃的刀尖处,一道碧芒射出,打在自己防护斗气之上溅出一片火光。   邓海东一脚跟上,对了他的小腹空门。   想不到今日居然被小儿骗了一招,宋缺一笑。反正已经大概知道对方的实力,就不再让了,左手拍下他的腿右手刀旋出,一下子就崩开了邓海东的防护,邓海东急速后退时,宋缺已经撞入内围,眼看自己斗气被对方催压的不堪,邓海东干脆忽然丢了刀,瞬间左拳对了宋缺耳边打去,右手伸出正架在了宋缺的手腕处。   下一刻,宋缺左右手随意的挡住他的攻击,一脚把这厮就从演武场中间踹到了那头,沿途还翻了三个跟头……   宋琬言尖叫着冲过来,却看到一溜烟似的滚到那边的贼秃,自己灰溜溜的爬了起来,斗火虽然消弱了不少但根本就没受到什么伤,是宋缺用了巧力,没有催的自家斗气如刀,只是将这花招百出的小儿用拍子拍了出去一样而已。   邓海东撇撇嘴,这就是武将,打自己打着玩似的……上你侄女!他收了斗气,没面子的看着宋缺,宋缺却在夸奖他:“不错,手段颇多,遇到武校你能打的。”倒没说肯定打的过,但已经肯定了邓海东的身手和实力。   “那我实力等于武校级了?”   “你披了文山到处乱跑,不是武校是什么?”宋缺笑骂着,然后加了一句认真的评价,他说道:“看你实力,算得上是一般的下武校了,但说到你那些辣手,和谁学的?”   “……自己琢磨的。”   看他支支吾吾的摸样,宋缺摇摇头把刀丢给了儿子,看着邓海东也不想盘问了,说道:“应变不错,也下的了狠手,好好练吧,来日能到武将手,再陪我好好打一场。”言下之意却是邓海东有望到武将的,宋琬言喜的问二叔:“真的?真的?”   宋缺哼了哼,看看自己儿子说道:“你也要努力才是。”宋琬言在问:“二叔,他和明历哪个厉害?”   然后赶紧加一句说,是指的运气斗气后,至于空手打,明历的惨状她看过,没必要问的,只把宋明历险些羞的吐血,宋缺还不知道这件事,当即盘问了后,诧异的看看邓海东,要和他再交手试试。   邓海东傻了才和他再打,怀疑他就是为儿子找场子,顺便假借切磋之名让自己在婉言面前丢人,话说这种中年大叔对自家女儿附近的后生的敌意是与生俱来的,万一手重一些,自己找谁哭去?于是死也不打。   可宋缺就是个武痴一样的,一向严厉的他难得看到一个欣赏的后生,又听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儿子打折的承认了后,自然心痒的很,就是要打,躲不过的邓海东只好心惊胆战的站在那里,先和他提出条件,不可运斗气,不可如何如何,一副被他打怕了的怂样,让宋缺哭笑不得。   宋琬言见自己二叔被这厮折腾的这样,为之莞尔,她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雀跃着要打,狠狠的教训那人才好。   邓海东无可奈何之下开始狼狈去战。   他的确是知道无数花招,但他的身体素质和宋缺这样级别的好手怎么能比?而且虽然不动斗气,可武将神思对于交手时,这片区域的掌握程度,以及宋缺身上不可磨灭的统帅气魄,压的猢狲继续束手束脚,挣扎了一会儿后,就被宋缺折成了个包子似的,又甩了墙角里去。   但交手后的宋缺再次发自内心的夸赞,因为他知道,若是这厮到了自家的水平,这些手段用出来就不是现在的效果了,刚刚的比试不过是一个十岁小儿和一个少年打斗一样,十岁小儿再会些手段,也不可能比得上以及跨向成人的少年的。   只有邓海东心里不喜。   认为这是宋缺倚强凌弱之后,胜利的宣言。所以面不改色,仿佛宠辱不惊,看的宋缺更喜欢这厮的脾性,但若知道他一些想法,恐怕今儿就算婉言跳了洛水去,宋缺也要把他拿下打的魂飞魄散才解恨!   这番闹腾,和院落内的欢声笑语传了下面,亲兵们在外候着,知道是洪城的那位在和主帅交手了,过来半响,看到那人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主帅往日的严厉全无,眼角带笑在和他说着,态度是他们难得见到的亲切,而明历校却是一脸衰样。   往日被宋明历作弄欺负的亲兵们想,莫非明历校被他打的?活该!   “我还有军务,回头记得来我这里那些兵书笔注,你们小辈去散心吧,看看长安也好。”走到虎帐后面,宋缺对了邓海东道,又看看儿子和冯三保,那两个人连忙点头,宋缺远远看到之前告辞的侄女没入了那边帐内,知道肯定是换了衣服要跟着去玩的,想到过些日子这两人一时难以再见,心里一软也就装了糊涂,不再多问了。   而一离开他身边,宋明历这武校就仿佛冲到了武将境界一样,神气活现的拍着邓海东的肩膀:“走,今儿父帅居然下令我带你去玩,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先去公孙楼,那胡姬实在是妖娆,三保兄请客。”冯三保袖着手,老农一样的憨厚一笑:“海东意下如何?”   邓海东叹了口气,远处青衣小帽已经蹑手蹑脚的走来,宋明历也是一盆冷水淋下,拿出哥哥的威风沉了脸就走过去拦住,还没说话,宋琬言已经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又去看邓海东,邓海东喊道:“一起去玩。”宋琬言立即绕过了宋明历,走到了邓海东身边瞪着兄长,两只小猫也跟着护卫左右。   冯三保笑眯眯的问:“婉言小妹要去哪里玩?你对长安熟悉,你说。”   “明儿元宵,走街灯,今天我们就先去公孙楼吧,嘻嘻。”   冯三保心里一喜,而宋明历吃惊的看着她,宋琬言却去对了邓海东仰头一笑,轻轻的拍手唱了起来:“明历将军舞剑器,划惊堂,一虹……”边上的兄长不齿的道:“是骠骑虎子卷平岗吧。”   冯三保只看着这些比他年岁小的,如兄妹一样亲近的一群在笑,回头叫来内卫,吩咐了下去。   一队车马就向着外边走去。   邓家年轻子弟们见总教习去游长安了,无不愤恨,心中暗骂不已,于是操练起来撒泼一样,这般虎狼模样传到宋缺耳中,宋缺饶有兴趣的来看看,觉得邓海东的确有些门道,是可造之才,于是还亲自指点了长青长远一些军旅事。   主帅对邓家军马的亲近,让周围羽林看了眼中,加上宋明历带去的一群手下早就吹嘘过了千人夜的风流,上下于是都对了洪城子弟特别的热情,缺什么给什么,这番禁军的如火亲切总算是消除了子弟们对教习的不满。   那长青身边就常常围绕了几个闲了的熟人,都是那日赤水之畔的炮友在热火朝天的说着过往,吹嘘本钱,谈着经验……可怜他逃不开也堵不住那些嘴,失足就是千古恨,他一生的好名上次之后,本已经被私下流言伤了不少,现在更是当众被撕的光光……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在长安雄城之下被深深震撼。   巨大的石块砌成的墙高耸,墙面纹路拼出了国花牡丹无数,其上城楼几乎入云一般,站了近处左右长墙无法看到尽头,城外宽阔护河便足有百步远,南门之外还穿了一道渭水奔涌,如银炼卧在原野沃土向东去,远处一道石桥如虹。   来往商贾,车马和行人,从城下并排的六个高大城门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城头明黄大旗飘动,穿着鲜明铠甲的士兵们持戈而立,如雕塑一样纹丝不动,蓝天白云艳阳之下,有不惧寒的盛装女子捧着香壶结伴而行,金发碧眼的妙曼胡姬衣袂飘飘,那些雕花刻凤的香车边是自诩风流的白马王孙……   这就是大唐的千年帝都,长安! 第二十二节 可怜明历校   邓海东看着这雄伟帝都叹道:“说洪城是关中一带除了长安之外第一雄城,可今日到了此处,才明白什么是真正城池。”   冯三保听了邓海东说的,也在一边道:“两朝帝都,三千年风雨造就的长安占地足有二百里,法天象地揽龙山含洛水,人上百万行商如云,其富裕繁华冠绝天下,不知道多少初来之人看了它就失魂落魄。”   “而且此城分三层,外为藏兵武瓮,兵马车道纵横戒备森严,便是数十万大军来攻,也不可下,内则是那龙山之上的帝王皇城……”一边的宋明历提着马鞭斜视着身边的邓海东,又加了一句:“和爷进去见识见识?”   “爷你的二大爷。”   宋明历发了狠:“这里是长安,信不信爷叫人把你捆了丢河里去?”   但任他万千挑逗,邓海东又是一句:“捆你的二大爷。”   冯三保哈哈大笑,这个时候邓海东却已经恢复了之前模样,露出不屑一顾的嘴脸,在那里说这算什么,他曾见过一城占地千里,若铁甲千万去攻也是送死,城内有无数利器会吐火发光,转瞬能九天之上等等,没人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都不齿的看着这厮在死要面子。   遮了头脸,只露出一双黑漆眼珠的宋琬言就看哥哥和那人斗嘴,一群人在之前开路的内卫带领下,转过了武瓮,从兵门终于进入了城内,踏足了宽有百步直通南北的朱雀主街上,邓海东骑了马上就在四处观望着他前所未见的壮丽城池内景,有一群群的酒肆胡姬嬉笑着在一边的人道上走着,隔了其间的花丛看到这边,马上几个魁梧而气概不凡的男子,于是大胆的娇呼起来。   发自本能的邓海东抬起手想说HI,话到嘴边变成了纯情而不解的抱怨:“居然这样不知羞耻!?”正看的眼热的恶少鄙视的回头看向这厮,这厮已经凑到了自己小妹身边献殷勤去了,冯三保拍拍他:“明历,莫折腾他了,到最后一对小儿女还是怨你一个,等惹急了婉言去告诉你父,你说谁倒霉?”一语惊醒梦中人。   又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出现又一道城墙。   是明德门到。   “过明德门,一段极长的路尽头就是朱雀门,内是官衙太庙等,右是安上,左是含光,皇城后是玄武,那一道洛水内河之侧的修德仿便是你们骠骑故地,过几日带你去看吧。”宋明历说着拨转了马头,向着一边的安乐坊而去。   一群人跟着,宋琬言就在和邓海东说着,这边是玩什么的,那边是玩什么的,前面是什么,多好玩多好,想当年老娘……小丫头兴奋的眉飞色舞,说到后来看邓海东眼神,她赶紧又做淑女状,全赖了前面明历身上,说好多全是听他说的。   “你不是说你过去怕明历吗?”   “可是,可是哥哥疼我。”“他疼你就和你说这些?”   冯三保听的不对头,心想怎么吵起来了,海东不是这样的人啊,于是侧头去看,就看到贼秃眼里藏着笑意,他摇摇头明白了,这混球分明是在使手段,果然那厮的下一句声音就冷厉起来:“你和哪些龟孙儿来这里玩的?”   “没有,只是和闺中姐妹,有人跟来我又不理的。”宋琬言可怜兮兮的道,然后去扯两个吓傻了的丫鬟:“我可是从不理人的?”   “哼。”   “真的嘛,我真不理人的,谁不知道我一向如此,谁又看得上哪些的纨绔?”宋琬言急了,看邓海东还板着脸,最后无奈的拉着他:“那,那我今天允你找酒娘好了,但是只许喝酒……”   前面的宋明历已经被后面这些随风而来的话酸的要自刎了,回头喝道:“许他找什么酒娘?哥哥帮你看着这厮,敢在长安胡作非为我就告诉爹去,打不死他。”正在矜持的邓海东顿时眼睛冒火,就差一步,到嘴的肉又飞了!冯三保在一边暗叹,明历啊,你何苦多嘴儿女事,这下被海东惦记上了,以后必定不得安宁……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一片白墙黛瓦的庭院,那就是公孙楼。   走着马,冯三保就在和邓海东介绍,说此处来由。   在开元之初公孙大娘逢玄宗灭武大庆之际,被召入宫中演艺,一段剑舞惊艳了朝野,从此之后此楼便成为了长安第一,人称剑舞无双名动天下,且院内环肥燕瘦俱是国色,常常有客不远万里慕名前来,更别说城内那些风流子弟就恨不得住了这里。   但此楼是因天子赞誉而成,还传说陛下有时会白龙鱼服悄悄至此,所以谁也不敢在此闹事。   此处歌姬也因此各持身价,寻常人等休想沾了雨露,可得不到的总是好的,越发如此,反而越发的红火,抬的这里杯酒值万钱,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寻常子弟要得个位难比登天。   但冯三保和宋明历是什么身份?   这行人根本不管门口人等,直接走了旁门,长驱直入后方院落,邓海东就看到和前门的热闹不一样的是,此处幽静无比,隐约有乐声传来,歌女嗓音如在九天萦绕,院落内鲜花处处温泉假山,进的这院落内,一座两层小楼就矗立在山水之侧,花墙边已经有两列女子垂手等着。   看到他们步入,齐声问候道:“见过公爷,见过少将军。”   邓海东眉头直挑,眼神如刀扫过那些妖娆女子就收,装的漫不经心一样,因为神思里,早察觉了宋琬言正紧张的瞪着自己,前面宋明历也是浑身不自在,摆摆手心虚的回头去看小妹,但一看到邓海东他也就放开了,小妹忙着看他呢,再说天下哪里有妹妹看着兄长风流事的?   于是神清气爽的抬脚向前。   而那些女子往日见了多少人物,明白的很,她们一看就知道后面那个少年公子是女儿家,那副神色就是紧张身边人,所有谁也不会来管他们,只是离的远远的请入楼而已。   等邓海东和宋琬言走入并肩坐下,两只小猫跟了一边,流水一样的曲乐已经响起,这厮就气急败坏的藏着心思,看着那些环肥燕瘦围住了冯三保和宋明历。   “眼热吧,过了元宵你再来就是,反正我出不来了。”   邓海东白了身边顽皮而带着试探味道的宋琬言一眼,忽然看到外边有一位云鬓高耸,眉间一点朱砂,外表有些冷艳的女子,在两位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了看室内,那眼波横过在邓海东面上停留了一下,再看到他身边的宋琬言露出了一丝似乎有些调皮的笑意,瞬间如冰消融成一汪春水。   纳闷的邓海东看着他,宋明历和冯三保身边女子纷纷退开,那女子走到了站起来的冯三保和宋明历面前,敛礼之后,就回头看着婉言,轻启朱唇笑道:“公孙见过婉言小姐。”然后看着邓海东道:“想必这位就是卷了平岗的骠骑虎子了?”   宋琬言小脸一红,气鼓鼓的道:“是又怎么样!”   三人都一愣,公孙走了过来,先甜甜一笑,然后跪坐在宋琬言对面柔声的说道:“妾身如何敢怎样了他,不然公子岂不又要放火烧楼。”宋明历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原来前年此处的大火是你干的?”   宋琬言大怒,上去就扑倒了佳人喊道:“公孙娘,你!”   邓海东看着那本来冷艳的女子转眼被她骑了身上,衣衫凌乱,因为狼狈都羞红了脸,他看的发怔,她和这公孙是有仇还有有旧?小娘皮从来不提还骗我以后自己来,处处设陷阱真是可恶!   宋明历已经在大笑:“我还奇怪那日公孙为何亲至,然后细问我家婉言可安好呢!”公孙红着脸挣扎起来,疾步闪开,邓海东扯住了宋琬言。就听到公孙不顾宋琬言威胁在说,宋琬言在长安被她父亲看的严了,憋不住翻墙出来带了一群闺中“好汉”游玩,忽然见到和好友有婚约的一位公子,居然进了隔壁的青楼,姐妹为之落泪,于是为人仗义的她便立即带人放火烧楼……   见到巡街金吾来了,便躲了公孙楼内,这便和公孙认识了。   “你怎么不说当时以为我是男子……”宋琬言忽然住口了,公孙已经跺足头上云鬓颤动,邓海东瞠目结舌的看着宋琬言问:“难道你装了男子,然后去欺负人家的?”宋琬言和公孙顿时大羞,看来是被说中了,冯三保和宋明历相顾无言,但也算明白了,想必是公孙早已经知道邓海东和宋琬言的事,上次见了他们,于是便帮邓海东扬名长安。   可怜宋明历还当自己是真风流人物,一段剑舞就倾了名满帝都的公孙娘,和冯三保私下吹嘘了好几日。   这时候那两人已经走到一边,去坐下说些悄悄话去,时不时的看邓海东一眼,然后公孙掩口在笑,宋琬言在不依,邓海东只能去和宋明历冯三保一起,低声埋怨他们选的好地方,宋明历冷笑起来:“便是不选这里,你又能如何?”   公孙已经笑着说:“今日骠骑虎子初到帝都,就使出勇烈功夫,连杀镇北侯家三人,一门精锐更威震全场,旋即又有冯公和羽林校呼啸而至,中午起,楼内就在传说此事,现在恐怕已经传遍了长安,人称果然豪杰将种呢。”   然后去打趣婉言:“可要看紧了,这么一条好汉别被人家抢了。”宋琬言羞怒便去扯她衣衫,两个人闹成一团,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挤在各自小姐身后,笑看着。宋明历坐了那里哀叹,怎么想得到长安公孙,那么一个冷艳的花魁遇到自己小妹,却是这样娇憨顽皮,可见女人不能看了外表。   邓海东却在一边忧愁,婉言过去到底多顽皮,怕是私下里丝毫不逊色明历,若不是有过这样的疯狂,她一个女子在洪城遇到事情,怎么会有那样的镇定气度,分明是个老江湖啊,现在又读了上官计,以后自己可怎么办才好?   宋琬言掐着身边的公孙就在说:“听了说公孙楼的事情,我就知道是你存心不良。”然后问:“明历如何,你可心动?”公孙红了俏脸微微摇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曾经落拓所以现在沧桑有味的冯公,宋琬言一惊,压低了嗓子问她:“难道你对冯大兄?”   “哪里有,休要胡说八道。”公孙推了她,却想起那日在前厅凭栏后,看到场中明历舞剑,那边冯公饮酒作画的豪气和才情,今日听到前面客人传说,冯三保带了人马远远而至,大喊谁敢动他兄弟,当场就射杀了马家的报信子弟,然后匹马过阵,无人敢动……   她年已二十有六,掌了公孙楼五载,看了多少人来人往,眼光和寻常女儿肯定不一样。   这时候冯三保忽然看来,她微微避让,这个动作让一边的宋琬言看的清楚,不由扑哧一笑:“口是心非,冯大兄和他亲密,我去要他出手帮你,还了你帮他扬名的人情。”公孙忸怩:“你这人,年余不见就变得这样!自己跑去洪城后,你,你当我和你一样呢。”   “悄悄告诉你哦,冯兄怕他呢,他去说了,冯兄不答应也不行的。”   公孙吃惊的看着宋琬言,然后想起了传言就悄悄的问:“对了,我听人说,冯公爷今日居然大礼拜倒在他马前?怎么回事情?”宋琬言不会去说冯三保曾经落魄的事情,只能摇摇头:“谁知道他们闹的什么,反正我就知道冯兄和他一起的时,常常被欺负的……我再告诉你,我明历兄也打不过他,今天他和我二叔交手,我二叔都夸他呢。”   “怪不得,对了呢,你二叔军前赠刀给他,那你二叔允了你们了?”   “……”死不承认,乱扭。   这边嘀嘀咕咕的,邓海东和宋明历还有冯三保就这样枯坐着,看看面前果脯之类,甚为不满,于是去换了外边的小厮,吩咐上酒菜,把公孙楼当成酒楼算了,反正今天是没指望干什么的了。   这番动静终于让那边久违的一对小女子消停了,一起走了过来,公孙吩咐歌姬上来,想想又说去换了衣衫,今日和他们一醉方休。   冯三保看着她似乎常常注视自己,人近中年不如身边明历皮厚,不敢确定,但怎么压的下心里事情,当日离开公孙楼后,多少日来就辗转难眠,那张俏脸难忘,偏偏遇到明历这厮,就不住口的吹嘘公孙定是对他有意了,心中气愤又不可说,越发折磨的难忘。   于是公孙一向外走去,他就不由自主去看她背影,明知道她去更衣了就来,但神情若失,公孙正走着,感觉到背后注视,掠过宋明历回头看到冯三保痴痴看着自己,又见宋琬言的眼神羞的忙转头,脚步微微踉跄。   宋明历已经在叹:“如此的佳人啊……” 第二十三节 紫袍   而听到哥哥在那里自吹自擂似的,宋琬言甚为不齿,悄悄的就去和邓海东说了公孙娘的心思,邓海东惊喜的问:“真的?”   心想那女子还真不错,宋琬言对了明历那里看看,邓海东则去看冯三保装模作样的脸,他明白了,就站了起来走过去拽住宋明历:“来来,和你说个事情。”   走到外边,对了宋明历悄悄就说了,倍受打击的宋明历看着他:“真是小妹说的?”   “我又没指望的,还骗你干嘛?冯兄他半生辛苦,这等人动了心就是真动了心,和你这浪荡子不一样的。”   “你才浪荡子。”宋明历回骂一句后点点头:“好的。”死要面子的又道:“那就让了他便是。”然后悲伤的丢下哑然失笑的邓海东,一直走到那边坐在的一群歌姬面前,点了两个上乘姿色的,拉了小手就过来,左拥右抱的坐着,看了冯三保冷哼两声,然后大笑一声。   冯三保毛骨悚然的看着他,邓海东已经挤来:“三保兄,公孙似乎对你有心,明历那厮被我在外打了一顿,你欠我个人情。”   然后又去吩咐把多余的座给撤了,才坐回了笑的合不拢嘴的宋琬言身边,冯三保看着他折腾这些,老脸一红感激的五体投地,心想这辈子真欠了他的。   又觉得为了自己惹的明历和他争吵不好,抱歉的去看宋明历,去看哪里被他打的,外面没看到,就看到宋明历拉着女人手在自己腹部搓揉似的,冯三保想,海东手脚重,明历再是皮厚也要疼的,莫非打出内伤了?   公孙已经换了一身白色长衫,扎了头发,腰间悬了一把鲨鞘佩剑走了进来,看到宋明历左拥右抱,看到宋琬言和邓海东的暧昧笑容,和冯三保那副摸样,一看就知道分明是被他们知道了,顿时白净的俏脸飞了红霞,贝齿咬着朱唇,可这里现在只有冯三保身边有位。   “你要人家站着?”邓海东瞪着冯三保,冯三保在压力之下连忙起身:“公孙娘,请坐。”公孙垂首去坐了下来,听到那边骠骑虎子又喊:“还不给人家斟茶倒水。”冯三保连忙端茶,怕那厮继续吼,忙着又给公孙倒酒,忙的汗如雨下,公孙见他这般内敛忠厚,虽然羞涩却心中更喜,低声谢了也去帮他倒酒。   怎么想的到,自己小姐居然对冯公动了心?她的两个丫鬟憋着笑,那精灵古怪的摸样和另外一对有的比,都是恶仆常戏主的货。   宋琬言笑的花枝乱颤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自己才会长安,却成就了一对好事,虽然公孙出身此楼,但是公孙楼不是那些下贱青楼,何况她是一楼之主。   冯三保如今的地位,寻常的王公看他也会给些面子的,他能和公孙娘如此,公孙以后也能少了好多的烦恼,至于名分,她看看身边邓海东悄悄说,邓海东一笑:“三保兄连我也骗了,你怕他还做不好这些事情?”   宋琬言想想也是,何必多问,看着身边人又想起不知道还有多久能见了他,别人无拘无束能成好事,自己却碍着门第,想到心里难受,悄悄在席下紧紧握住了邓海东的大手。   邓海东知道她为何这样,无声的拍拍她,鼓励道:“不会多久的,回头我就和三保兄说,然后寻机拜见高将军,再说你实在想我,翻墙出来就是。”   此时已经天黑,烛光内,宋琬言低低的嗯了一声,还是离情伤心:“过些日子你要回洪城的,我翻墙也找不到你了,如今我父亲怎么肯再放我去那边了,你走之前定要求了高将军,或许……”想着若是能和他早些订了事情,父亲也不会阻拦了,又愁哪里这么容易。   两个人偎依着,看着那边公孙已经和冯三保悄悄说笑,至于明历都跑了,邓海东酒意上涌,轻轻搂住了身边女孩,宋琬言也不再避开,趴在他膝上,一头秀发散开,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听着前面歌姬在轻轻的唱着:盛世浮生,笔端百转红颜谶,霓裳羽衣动了京华,执手诉情深……画楼庭落,看燕偎梁,君在彼方切莫忘……   另外一边,冯三保也和佳人安坐着,可就在此刻,前面有人来报冯三保:“少公,老主找你。”他一听连忙问道:“在何处?”得了信就去看邓海东,宋琬言已经慌忙坐好,听到高将军招冯三保去,可怜兮兮的看着冯三保,离别之下已经顾不得羞涩,哀求的摸样让人心疼,冯三保没得到叔父说见邓海东的口信,心想不好冒昧带回去,于是安慰道:“海东,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   邓海东点点头,看他出了边门然后消失了,公孙正在那里和宋琬言说话,他也坐了回去。   冯三保急匆匆向着顺义门外的太平坊而去,长街奔马内卫护着,谁也不去问他,一直到了太平坊内的高府内,下了马就向里面走,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二进,正看到叔父坐在那里擦脸。   看到冯三保来,高力士问:“三保慌张何事?”   见冯三保摇头,知道之前他在公孙楼的高力士一笑,说道:“你和那邓海东在一起饮酒的?还有明历,恩,你们小辈多亲近亲近。”   “叔父,您今日怎么不在宫中侍奉陛下了?”   高力士笑道:“陛下今儿恩准了,让我回来准备,还有三天就是拜祖之后,让你正式过继我膝下为子的日子,三保,来。”说着招了冯三保坐在自己面前,他拉过晚辈的手拍了拍:“可有心事?看你神色不宁,莫非那镇北家伤了你的?”   冯三保慌忙跪了地上:“叔父,侄儿实在也是无奈,听了信就来不及……”高力士哈哈一笑,拉起了他来:“糊涂,你今日若不去叔父才是不快,那邓海东于你有救命之恩,今日你去了也显得有情义,区区镇北家的杀了就杀了几个,手段不如别人输了阵还有脸哭吗?”   看冯三保对自己还有些畏惧,孤寒老人心里忽然有些悲气,毕竟未曾见过面,当年家门落难,被仇人抓了阉割送到宫内时,不过十岁,不是后来辗转打探得知大兄还有后,他都已经准备找个伶俐些的做螟蛉子了,想到过去种种,心里难受,一向刚强,人称内相的名宦几乎落下泪来。   叔父这样,冯三保顿时急的手足无措,连问可是自己让叔父哪里不快了,那惶恐担忧发自内心,高力士感到他的关切,摇摇头笑了笑:“是叔父老了,想到幼年落难,就和你父亲分开从此天人永绝,孩儿啊,不要多想了,至亲不过骨肉,看你有些畏惧叔父,叔父才难受。”   这也是他了解了侄儿冯三保,虽然家贫但好学不辍,性格沉稳,而这等年岁的人品性差不多已定,来京后又被高力士几番观察了解,知道他不是得志就张扬狂妄之辈,所以这才会和他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若冯三保换一种脾性,为了延续香火,高力士这样久居高位的狠辣之人再舍不得独苗,也要拿出手段,治的他只知道夜夜在房内播种耕耘,不可放出去惹来祸患才是。   听到叔父这么说,冯三保才放了心,不好意思的道:“岂是侄儿和叔父生疏?是三保前数十年见的最高不过一城之主,知晓了自己身世后又更为小心,才养的这种习性,若不是要亲近叔父骨肉相见,三保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就万里北上呢?”   “是叔父的错,是叔父的错。”高力士听了连连道,此刻当年屠石堡取紫袍的监军,就是一个老来得子的普通老人而已,找冯三保也没什么事情,便是出了宫就要见他才安心,还有就是今日他听到了外边传闻,高力士也不敢瞒着陛下,忠心的先自己请罪,见陛下不怪罪还得了默许,这才出来要告知侄儿,在长安行事不比寻常的。   所以,等到心思稍定,高力士喝了一口茶,问清楚全部情况后,他对了侄儿道:“三保,这事就是如此过去了吗?”看侄儿发愣,他淡淡的道:“说到那邓海东,在你和明历来之前已经出手了,虽然说他料定羽林就到,也晓得你现在身份,绝对会帮,但当时敢下狠手,就是好汉。”   这一刻,点评杀场事情,高力士的威严又回了身上,他看着自己的侄儿道:“可知晓今日若我是你,会如何做?”   “请叔父示下。”   “今日我若是你,到场后便会寻事,扣上马家那群子弟,胆敢围杀大唐官军的罪过,当即动手全部拿下!你,明历校,还有那虎子一起,三方合围而上马家敢动?落了大牢内同时告知天子,圣意一下就是定局,他马家以后还敢生事便是寻死。”   “……”冯三保听的呆住了,一言不合就灭一家将门吗?   高力士却已经叹了起来:“也怨不得你,是你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缘由,镇北候一家向来看不得左帅,前些年就和杨门走的近乎,不过那老猴精明留了余地,对我也一向顾忌客气,这才保全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一拍案,声音拔高了道:“但是管他如何,也不问对错,既然是和你已经结怨了,便是敌家!遇到敌家不可留手,那区区马府说是将门又如何,长安处军马,至强的羽林和玄甲,还有我领的内卫!”   说到这里,高力士看着侄儿道:“可知一句话,长安将门不如校!看看这长安多少王侯,天子眼下谁敢放肆,这里的将门比得上关中他处的一些校门吗?平岗战的时候,你看那襄阳杨校居然能拨三千军马北上,还布置了边军才有的信鸽来回消息!长安一地谁家拿得出这样人手?”   “那叔父,我下一步该如何做?”   “不做,当时不做就过去了,不过切记,一旦有了机会,就要灭了他镇北候家才无后患!这些你多去问问那邓海东,我看他行事有些手段,灭杜之后机缘巧合借了大势,便又打掉平岗处。”高力士说着笑了起来:“但现在人人只看到,杨门灭了杜家没了,就他武尉邓一家耀武扬威百里,有左帅和我,谁还敢动?那厮居然还怂恿了李希平拿下平岗驻扎军马,如此舍得是有真眼光真手段。哈哈,你和他为友是福!”   听叔父也夸了那人,冯三保凑趣就把中午在左帅那边的事情说了,讲的绘声绘色,高力士听的连连大笑:“这小儿有趣,这小儿有趣!”   然后去问自己侄儿,邓海东一些其他的详情,冯三保听了这个机会,再看看叔父今日高兴,于是又跪下了,高力士本来高兴,看他总是这样皱起眉头,冯三保却不肯起来,然后就讲了邓海东和宋琬言的些事情,听罢了之后,高力士沉吟了一番,面似有难色。   冯三保急了:“叔父你不是高将军吗,再说还有左帅已经允了。”   说的高力士啼笑皆非,心想我这高将军就处处管用吗?拉起侄儿来,他说道:“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便是我要去说,也该寻个机会有个由头,我去了那里,要和宋家怎么开口才是?这是其一。”   “其二,左帅离开了门第效忠天子,多年来忠心耿耿,可便是天子也知道,他也是为了家族,因为他家大兄勇则勇矣,年轻时却就是个逞凶斗恶的人,比左帅那个明历儿当年,有过之而不及。左帅是真有眼的人,知道这样不对,所以才离了家的。”高力士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叔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冯三保不解了。   高力士一叹:“等来日我冯家兴旺了,你就晓得家族才是根本。左帅如此天子就回以眷顾,所以宋门不衰堪比王侯。但我这样随意去多了他家事情,左帅还以为天子借机也要对了他家下手!”   他把话说的这样,冯三保失望的看着叔父问:“这么说,叔父您真不好出面?”   “不是我不好出面,要出面也需先和左帅说清。可他那个人心思慎密,最忌讳就是人家说他为了宋家如何如何,我这么去开口不是……” 第二十四节 醉   冯三保哭笑不得:“叔父也许想多了吧。”高力士却在苦笑:“是你知道他,还是我知道他?你看宋明历去洪城,亲手杀了不少长房子弟,那是他们家事,你要外人动一个宋家子看看,连夜就有人蒙面摸了门上去就剁!前些年这些事情多了去了,天子都懒得说那厮!”   左帅居然这般模样?冯三保无奈的问叔父:“那只能不问?”   “未必,我看机会吧,反正长安上下,就是天子都知道了那两小的事情,哪个不开眼的会再去宋家提亲不成?一旦有,就是存心不良之辈,那我可要说话的!”   听到叔父这句话,也算回头有个交代了,冯三保点点头,问叔父什么是安歇,然后实话实说那边还等了回话呢,高力士一惊:“莫非还准备当面来求我的?”冯三保说估计是,高力士看他摸样分明就是!高力士看着冯三保,侧头想想,哑然失笑:“那小儿真这么想的?”   “他就那脾性,做事一向如此。”   高力士站了起来,负手来回了这么几步,看看自己的侄儿,自嘲的一些:“救了你一命续了我家香火,如此大恩,而我这般地位他就求这等事情!”   “至情至性之人才会如此,叔父,他绝无小觑了我家的意思。当日不知我身份犹然那样热忱,知道了我身份,不过说一句,你若有事我也会这样,这等才是真男儿。”   “好了好了。”高力士摆摆手:“既然你落魄时他如此,你富贵时还如此,我也不能让那小儿看扁了,明儿先要他们一起吃顿饭,安排了丰乐坊的明宴楼吧,其他的还为曾定你不许多说一句。”想想又道:“晚上是元宵,小儿女来了也是心神不宁!定了中午吧。”说完手背着,向后面走去,说是睡觉了。   冯三保愣了半天之后,仔细一琢磨,欢喜的险些跳起来,其实叔父这是答应了!转身就跑了出去,然后打马向着安乐坊而去,一群拨给他的内卫连忙跟上,也不知道少公和老主谈了什么,高兴的这样连夜还去喝花酒,莫非那边有粉头了?这群人想不到,他们少公已经把花魁夺了!   府内,躺了自己塌上的高力士闭着眼睛,想着自己侄儿说的那人言行,他笑了笑,有这样的后生帮着自己的侄儿,还有宋明历李希平这班人,十年内必定成气候了,也罢,等寻机为那厮走一回吧,想定了主意,他低声念道:“苟富贵,莫相忘,至情至性何其难。”一声叹渐渐睡去。   此刻已是子夜,朱雀长街两边坊内却依旧灯火辉煌,酒肆里女人欢笑男人划拳人头纷纷,冯三保迎着这番热闹,回了公孙楼内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何不去和叔父也说说自家的事?走进去看到宋明历正神清气爽的坐在那里,把自己的小妹灌的一塌糊涂,邓海东就靠着一边看不吱声,她家的两个小丫鬟倦的缩在屋角落已经抱着睡去了,而公孙不在。   看到他来,喝的醉醺醺的宋琬言喊道:“冯大兄,冯大兄。”然后小猫一样的趴在邓海东肩膀上摆手:“公孙娘给我铺床去了,嘿嘿。”宋明历就在拉她:“不可撒泼。”   “不要你管,宋明历,你这厮好胆,要娶八个妾,明儿老娘就去了关中候家……冯大兄,高将军可愿帮我?呜……你怎么不说话。”然后翻了个白眼,趴在那里泣不成声的说:“二叔也不疼我了……”   “喝,喝。”宋明历连忙举杯。   冯三保看的无语,哪里有这样做兄长的,就听邓海东拉着他悄悄的侧头道:“已经闹了半天了,明历无用,偏偏灌不醉她,我都急坏了,那事怎么说的?”冯三保一笑:“明儿中午明宴楼见,全去!”邓海东一听大喜,以为定了,他回头揪住醉了的宋琬言道:“高将军说了,明儿要我们去他那里吃饭!”   宋琬言猛抬起头,仰着一张脸黑漆的眼珠死死的看着冯三保,冯三保连忙点头,她还看着,周围人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了,正好公孙娘走了进来,宋琬言眼睛一转,手指着公孙,对了冯三保道:“好,她是你的人了。”然后一下瘫了邓海东膝上,彻底睡去了。   朱纱宫灯照耀下,公孙娘羞的啐了一口,不敢去看冯三保和又冷笑了一声的宋明历,和丫鬟们扶了宋琬言就闪避走人了。等他们一走,邓海东和宋明历就问详情,冯三保想想叔父关照的,他也是谨慎的人,于是不把话说的分明,就说叔父会放心上的,据说天子也知晓他们的事情,邓海东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就在想,总听人说天子天子,今生也要见个活的才好……   然后拒绝了存心不良的宋明历拉来的女人,邓海东自己找了房间睡去,宋明历去花天酒地不提,分开前冯三保反复叮嘱他们不可忘记明日中午丰乐坊明宴楼,同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叔父说公孙的事情,就丢了他们再回府去,一群内卫来了又回,不知道这少公今夜搞什么把戏,腹诽不已。   到了第二日。   天才亮起来,宋琬言就摸醒了公孙娘,然后洗漱打扮起来,等她忙好,外边已经有人报了公孙,说邓公子在外,宋琬言连忙跑了出来,看到邓海东站在那里看着她笑,脸就红了,因为已经听了公孙娘和她说昨晚如何如何,看她那副样子,邓海东无奈的摇摇头:“你呀。”又道:“如何穿了女装,换了吧。”   “为何?不好看吗?要见高将军的。”宋琬言不依,怎么能在高将军面前不淑女?   “听明远说过高将军当年手段,那样人物面前你本色最好,但千万不要学昨夜那般本色。”   “……不许提了。”   “再说现在还早,你我上午去走走玩玩吧,李东已经来了呢。”   宋琬言一颗心全在他身上,自然听话的又去回头去烦不好意思见邓海东的公孙娘,帮她梳理了头换了长衫,看到两只小猫眼神乱转,可今天如何能带她们,于是便没有人情味的说把这两个丫鬟押了这里,回头还衣服的时候来取,拔脚就走,两只小猫遇到这样的小姐,再看看外边并肩而去的一对,想到长安热闹种种,顿时哭的梨花带雨。   公孙娘看着这对丫鬟伤心,就去哄她们,可自己身边两个丫鬟却吃醋了,于是不得安生。   宋琬言却已经和邓海东一起,在李东陪同下,出了门走在了长安街头,出了安乐坊,沿着坊间缠绕了彩灯红线的槐树下走过一直到了前面过朱雀长街的兰陵坊,吃了些早膳,宋琬言就雀跃着要坐车去安仁坊和开化坊之间的荐福寺的小雁塔烧香,反正那丰乐坊就在对街。   看看现在不过太阳初升,离吃饭还早,邓海东自然依她,李东去招来了马车,两人进了车厢,李东在前,向着那边,沿着朱雀大街的车马道向着前面缓缓而行。车厢里的宋琬言掀开了车帘去看外面,腰间却缠上了一只大手一拉,红了脸跌倒了邓海东怀里,就缩了头说:“就知道你坏。”   邓海东一笑,轻轻搂住她,宋琬言看他规矩,慢慢胆大起来,抬起头看着他,还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横陈了他膝上,红着俏脸笑着说好舒服呢,却不懂这样的姿势对贼秃来说就是诱惑,宋琬言不觉男人一些变化,只是天真的在嬉笑顽皮,然后又愁了起来撅起红唇问他:“海东,高将军会不会笑话我?”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邓海东叹了口气:“知道你那些放火烧青楼,醉后点鸳鸯的事情肯定会笑话的。”   宋琬言大羞,去打他娇躯在他怀里乱扭,忽然看到那人看着自己眼神有些……觉得不好的时候,却已经被邓海东抱着吻了上去,惊的她想喊喊不出,浑身僵硬了一下,转眼就酥软了下来,仿佛手指也不听了自己使唤呼吸困难,双唇被他轻轻的吸允着腰肢被他抱着,火热的气息扑面,宋琬言紧紧的闭起了眼睛心头乱跳。   然后感觉到他离开了自己的唇,她赶紧把头埋到了对方怀里,耳边听到那人一声轻笑,宋琬言不敢动心里羞喜和惊讶还没过去,忽然觉得火热的气息又来,那人的吻落了自己的脸颊上走到耳根脖颈,她不由伸出手去死死抱住了邓海东,轻轻的喘息起来。   直到邓海东折腾够了,松开时,就看到宋琬言脸色潮红胸口起伏着,侧头低声骂淫贼。   “……”   “我告诉二叔去!”   邓海东坏坏的一笑,又吻住了她,纠缠了半天后说道:“你好意思就去说吧。”那边却已经认命了,只是羞涩的抱着邓海东埋怨他自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清白,又在那里狠狠的说,不许和别人这样。   然后红着脸说,昨儿还看到胡女饮酒后唇对唇度给明历的。   “以前也见过?”   宋琬言点点头,说穿男装窜街的时候看到林间有男女这样,她和姐妹们就去吓,人家就羞的狂奔逃跑……咯咯咯……说的正兴高采烈,忽然感觉到邓海东其实是在问她以前可曾这样,顿时哭的稀里哗啦的说他辱人清名。   随口和她逗玩的邓海东顿时头都大了,他看她反应也知道是初次的,只好去哄她,但听到邓海东居然这么有经验,消了气的宋琬言还是很不快,追问之前他和谁学的,又和多少人过…… 第二十五节 放肆又如何   李东也不知道三爷和宋家小姐在折腾些什么,车厢里隐隐传来又哭又笑的,他头皮发麻的把车停了那里,等他们自己出来吧,于是就在车头晒太阳看风景。   好半天才等到三爷奇怪的问:“已经到了?”然后和宋家小姐钻了出来,瞥了宋家小姐娇羞模样,李东吓得头也不敢抬的转身就去带路,心想三爷当真了得,是好手段好脸皮,我都没觉得车子震动,他就能成了好事?   时无多少香客,三人就上了这片高地,沿着寺庙之前的石阶过了门庭,院内静静的,能看到后面十五层的小雁塔高耸入云,塔角风铃叮叮当当,如高僧击罄藏了天韵,邓海东陪着她走到这其实距过去的他不知多少年又不知道多远的小雁塔前……   宋琬言便跪了蒲团上,对了雁塔膜拜,女儿家神色虔诚双手合十,不问可知在求姻缘,如画眉目远山禅塔前,有烟雾缭绕细听铃儿回音,邓海东也跪了她身边拜了拜这十五阶浮屠,拉起了她问后去可能入塔。   僧人一笑,合十退下。   邓海东他们入了塔,宋琬言不顾层高,上一层拜一次,直至了塔尖,邓海东和她并肩站了塔顶的内阁围栏处,看着长安雄城,和朱雀门后龙首山上明黄宫城,宋琬言回头对了他一笑:“我在佛前许愿,你说佛可会应?”   邓海东却不答她这句,而是笑着道:“曾有一猢狲为天地造就,于是生而手段无穷,虽然懵懂但满心赤忱,可佛算出他是个异数,便取了座前明灯之芯化为绝世女子紫霞。”   宋琬言听的入神,李东也是,此刻楼下几层有一群人正要继续上来,也都停了脚步,其中有人听到邓海东和宋琬言的声音一愣。   这时候就听到顶层的邓海东在说:“猢狲一见倾心,可转眼女子无踪,那厮便愤而发誓,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紫霞,先入东海取了定海神针,后上穷碧落下寻九幽终于得知消息,便撞入西方,而佛见他终于来到,立即施神通欲将他压了山下五百年,说要化其戾气。不想他发力就崩裂了山石,佛不由惊问他是如何能脱了这天条手段的,你知道他说什么?”   “你说呀。”宋琬言急的喊。   邓海东一笑,揉了揉她的俏脸道:“他说,男女之情本是天性,偏偏俗人诸多规矩,是你这贼秃才逆了天条。佛怒极,演化他此行诸多杀戮,说他暴戾,猢狲冷笑说凡事有因果,我与紫霞时何曾如此?”   “佛说什么?”   “佛于是告知那不过灯芯所化,要乱他心思,但猢狲性烈,当头一棒就打了过去,就抢了明灯在手,转眼灯芯自化为紫霞,灵山上下无不失色,他对了佛说,你口中所谓天条规矩在混沌之初本不存在,是尔辈心思复杂才惹的世间纷扰,你当紫霞是你造就,我却说她分明是天借你之手,造就于我!”   宋琬言欢喜的忘记这里是何处,只问可恶贼秃后来如何的?邓海东搂住她哈哈一笑:“你问我,他可会应?我却说管他应不应,你我姻缘是天造就,谁敢阻了我们,我便闹他个天翻地覆,神挡就杀神魔挡便杀魔!”   “若是佛来挡呢?”   “笨蛋啊,真佛是仁慈,是恩惠世间穷苦普度众生,那阻了猢狲和紫霞的其实是魔,早被他一棒子打回原形了。”然后这厮赶紧跑到顶层那佛像金身面前跪下磕头祈祷:“我不是骂您,我可不是骂您,您晚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宋琬言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却心头甜蜜。   三人下塔而去后不久,塔内九层的禅房内走出几个人来,看着他们出了禅院,一个五十上下的老人笑骂道:“这个猢狲!”众人皆笑,其中一位眉发皆白的僧人合十,说邓海东所言甚有禅意其中,那人连连摇头:“法师莫非起了收徒意?你可知他是谁?”   然后笑着说了,高僧震惊:“原来那便是骠骑虎子。”   “那生平只修杀人放火的猢狲听到你这么说,定会把你当魔一棒子打来,到时候朕怕是也拦不住他。”   高僧哑然:“陛下又何须如此恐吓,既知是他,老衲岂敢夺了君王来日用来定河山的盖世悍将。”天子大笑起来,吩咐了几句后道:“老奴,你先去吧。”高力士笑着应了,和冯三保下塔向外而去,沿途只说那小儿好福气,冯三保眉开眼笑的跟着。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和宋琬言一起,并肩穿过了朱雀长街,现在正站在丰乐坊的道口,隔了两坊的距离就能在这里看到宏伟的皇宫南门城墙,高大的内城门之后就是依山而建的层层宫殿,大明宫居于群殿之首,明黄帝都在阳光下镀金一般,龙脊凤檐朱柱长阶,甚至沿道的持戈武士都能看到。   门下大道,车马不绝,官吏如云。   站在这里,依旧能感觉的到初定天下后,武德贞元以下几代的盛唐风范。   李东就垂手站在一边,看着三爷,宋琬言在一边问他看什么,邓海东回了神来,对了她一笑:“壮士高歌入长安,来日提兵讨不臣。”俏生生站在那里的少女痴痴的看着面前的男儿,听着他的豪言壮语,欣慰着自己的决定,她低声道:“你是盖世的英雄,必定会成为君王最锋利的宝刀,绝世的名将。”   “但也曾被打落漳水过。”   女儿家掩口轻笑,柔声要他走,邓海东点点头拍拍傻了一样的李东,三个人向着坊内走去,在李东背后,宋琬言大起了胆子悄悄的拉住了他的手,邓海东侧头看看顽皮的女孩,一眼看到那边有老叟在卖糖人,于是走了过去,买了两只,一人拿着一只嘻嘻哈哈的闹着。   沿街吹来饭菜的香味,小民的喧哗,或是衣冠楚楚的官宦们昂首挺胸的交谈声,看到这两个人走来,其中有些似乎认识宋琬言,看的一愣之后,再看向她身边的那个人,心中已经知道那是谁,从前面而来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感觉到了这丝不对劲,已经快走到明宴楼前的邓海东皱起了眉头,宋琬言却是浑然不觉,就含着糖人眉开眼笑的看着街边,一个幼童在母亲的膝下撒娇,想起亡母,宋琬言去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心想母亲若是知道女儿已经长大,遇到了他,必定也会喜欢的。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喊:“不知羞耻!”   满街寂静,人人向着这里看来,就看到一个男装的女孩吃惊的面色雪白,手中的糖人落地粉碎,身边的那条汉子一身杀气猛然冲起,而对面一群人正对着这边,带头的一个雄壮的三十上下的人,就指着那个女孩。   有认识的人已经低声说了起来,那是宋家的长房孙,宋明允。那女子是他的堂妹,宋二小姐宋琬言,那人,那人是?热闹了,那是骠骑虎子!   顿时暗流涌动,不知道多少人看来,楼上楼下到处是人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宋明允指着宋琬言就骂:“当街拉住野汉的手,丢了家风,既然到家还不滚回去?”   宋琬言死死的拉住邓海东,眼眶已经红了,口中喊道:“明允堂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如何说不得你,身边那猪狗是谁?”   “猪狗不如的小儿,在赤水被我把你的狗腿杀了个干干净净,没种找爷,就把气撒到妹子身上,算什么男人,你莫非想死?”邓海东一把拉开了宋琬言,大步向前,喝道:“李东,护住小姐!”   “是!我乃关亭侯家兵,奉赤水关李希平将军之令,陪同三爷前往长安,谁敢放肆!”一向在邓海东面前伶俐,而体贴的李东,这个时候忽然像一头小狮子一样,怒喝着翻出了臂内藏着的一把分水刺,横在胸口,侧身护住了宋琬言。   宋琬言在喊:“海东,不要搭理他。”   对面宋明允已经气的脸色发紫,大喝道:“给我拿下这匹夫。”满街就看到几乎一瞬间,邓海东浑身上下青芒流转,长啸一声居然抢了出去,虽然此刻赤手空拳,却威风凛凛,背后那只青虎在他双臂抬起时,如同插翼一般,整个人呼啸着就撞了过去。   迎了两名扑出来的宋家长房,一拳一脚,挡住了两人,而那两个人明显也是好手,浑身银芒,看似武尉?   澎澎连声,却已经倒飞了出去,邓海东扑前,双臂抓了那两个人,仰天一声厉吼,随即把两个人对了四周扫去,砸的已经包上来的一群对手,人人闪避,他却已经再扑向了前方,身在半空青虎醒目,恶狠狠的对了正前方的宋明允就冲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街上青石都已经翻起一片,周围百姓,纷纷惊叫,邓海东已经和宋明允对了一拳。是,宋明允是武校,那又如何?能打的宋明历狼狈的邓海东才不在乎,任由对方又一拳打来,反手缠住对方,一膝当胸撞去,身后有风,是对方有人一拳打来。   上面有人喝倒彩的时候,那一拳已经砸在了邓海东背上,打的青虎光芒一颤,宋琬言尖叫起来:“宋明允,你这个无耻小人!”这时,邓海东已经在一拳之下,加速向前撞上了宋明允,轰隆一声,打的宋明允向后连连踉跄,他又回身,拳脚如风身形似电,打翻了两个,当即揪住了偷袭他的一人,不顾周围的对手,凶狠的一拳一拳又一拳,直接打散了他的斗气,大叫一声,拽了他的腿就向后扫去。   一片腥血荡开周围,拦住了扑来的宋明允的路,而后面李东已经陷入了包围,死死护住宋琬言,却眼看要被拿下,这还是他们顾忌了李东的身份,不然早就……宋琬言已经不管不顾在那里喊:“宋明允,你陷害明远在先,现在又如此放肆,二叔和明历绝不会放过你!”   说明历,明历到。   一刀横空,直接劈开了一个人的身躯,又一刀斩杀一个,人群看到血流满地,惊恐不已,而楼上有好胆的已经在喝彩:“羽林鹰狼,骠骑虎子是真英雄!”宋明允气的仰头,楼上已经喊起来:“爷是宗室,你看什么看?”原来纨绔也有纨绔的好处。   宋明历此刻已经逼退了长房的一群,再说那些人看到他来,都慌忙在后退,宋明允指着明历就喝:“你这厮居然帮外人?”宋明历一声不吭,把手里家伙一扬,对了也退回头的邓海东,他才开口:“海东,接着。”一刀丢去,他又从身后几个羽林手里接了一把,然后道:“羽林听令。”   “在!”   “就此去了军籍,胆敢群殴者,就跟我上,杀了算我的。”“是!”五名羽林跨步向前。宋明历这时候才对了那边的宋明允阴森森的一笑:“好久不见了,大堂兄是越来越威风,给你机会,别说我帮了外人,你去和海东单打独斗,输了以后就别在长安混。”说的却是一副泼皮口气,然后还对了婉言道:“婉言不哭,有哥在呢!”   “恩,他骂我!”   邓海东钢刀到了手,虽然不是天刀那样趁手,却也是上好雁翎,一抖腕青芒居然逼出了足半尺长,然后狠狠的向着地上劈下,砍裂青石几乎没了半个刀身,周围的惊叹声中,他抬起头来,向着宋明允看去,淡淡的道:“如今,公平了,来吧。”   偏偏西边一群人涌上来,马车停下,一个人走了出来,须发随白却豹头环眼,甚是气势惊人,大步向前走来,隔了半街邓海东已经能感觉到,对方那神思锁定了自己,几乎和宋缺不相上下,宋明历干脆的就侧身要抢了他面前护卫,宋琬言在说:“是大伯。”声音惊惶,也要抢先护住邓海东。   邓海东咬着牙,原来是宋族下任族长,宋公(名勇)至。   但他难道能轻易杀了自家?怎么也要斩他一刀,顿时身子向前,咬着牙一挺刀,大步向着那边而去,那老头冷笑起来,斗气已经开始弥漫,邓海东催了明台,对面的老头眼中终于有了点讶异,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蓄势到了顶点,一声断喝:“死吧!”   刀向前劈下,就是宋明历也来不及拦住,人人看得一刀而去,虽然还隔着二十步,但一道青虹居然破空而去。   人群大哗,那老头停了脚步,随手拨开了面前的刀光,手上斗气也一阵颤抖,他边上的宋明允已经面色大变,人群内外,楼上有人在说:“勇烈故事!”这人群上下才记得,这不是那灭夏之战……而宋族的族长看向了宋明历:“明历儿如何和明允当街打了起来?岂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宋明历咬了咬牙,看着大伯哼哼了声,看向宋明允,见他似乎有些得意,他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宋明允喝道:“三十的人躲了父亲身后,你知道不知道羞耻?当街辱骂小妹,丢了家风的是你!”   “放肆!”宋公喝道。   “放肆又如何?我宋明历如今是羽林军的人!”宋明历已经做了还管他?   宋公知道他对自家不爽,和自己儿子的矛盾也久,但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居然能在大街上对自己这样,顿时怒极:“好,便不是宋家人,我管教自己侄女也轮不到你羽林军来问,宋琬言,给我跪下,谁让你到了长安不归家的,居然……”   “是我父让的。”冯三保铁青了脸走了出来,虽然没有斗气,没有武功,毫无畏惧的走到了邓海东身边,手遥遥的指着宋明允:“我记得你了。”而楼上那群纨绔站的高看得远,眼看着冯公还不算什么呢,那人群后面是谁?我靠!哥几个快抓紧啊,翻身就在这一刻,于是一起喝彩,放声高歌:“明黄虎牙断赤水,羽林鹰狼战逆臣,是骠骑虎子卷平岗,豪卷添墨长安曲,将狂草一笔指冯公!”   原来其中还有个才子领唱?   高力士心中哭笑不得,就在对面的宋公已经有些尴尬恼怒时,他扬声道:“不得对宋公无礼。”然后人群如浪被他的护卫分开,他笑眯眯的走了出来,这全街上下看到他到来,都鸦雀无声,只能看着,宋公刚刚气焰嚣张,被冯三保一出面有些下不来台,可看到他也要立即换了个笑脸。   “高将军如何有闲暇来这里的?”   “哪里哪里,不过闲人一个,宋公是久违了,虽然在长安年内却也未曾见,想不到小儿放肆,哈哈。”说着对了冯三保拍一拍喝道:“还不跪下给宋公陪罪。”这就是高力士,这就是冯三保!这血缘关系不是盖的,换了高力士对宋明历下令的话,那厮也要硬着脖子不干,对了贼秃?得了吧,高力士都担心那厮会和自己当场翻脸。   但冯三保就不当真,冯三保能懂叔父的意思,作势要跪,但面色冷厉,而动作缓慢,他知道,叔父这哪里是要他跪下,是为了婉言出气呢!   对面宋公不上当也要上当,忙摆手:“不可不可。”急步上前,偏偏手还没到,冯三保站的笔直。   高力士心中那个乐,其实没了宋缺的面子,这区区宋家长房的宋公在他面前算什么?何况刚刚少保儿叫了自己父亲呢!这一代名宦向来有清名,朝野钦佩人称内相,这一刻却笑得如奸臣一般,就势拉过了宋公的手,呵呵一笑:“这是宋公大度,以后不要无理。”   然后他才去和宋公道:“今日奉令,来找邓海东和我义女琬言,还有明历,陛下口谕。” 第二十六节 心事去   高力士压宋公,其实是天子定关中,灭杨阀后,长安将门低头。   宋缺又帮在这边。   等于几方压制了宋门长房,而其中还不仅仅是为他们儿女事情,比如岳泽那样的老军务真的是只为宋琬言去的洪城?襄阳校门作乱,为何玄甲禁军数万大军兴师动众而去?呵呵,后面情节走向不能太剧透了,每日更新的书,也不可能一笔写尽了心中所想,天下三分如今却犹在关中,虎子才扬名长安呢,书友们还是耐心看吧。(呼唤月票)   本节的内容如下:   宋琬言一惊,周围人也傻了,邓海东还站着那里,宋琬言和宋明历慌忙拉他跪下,听高力士说:“陛下令尔等今日进宫,陪他赏看元宵灯火。”   “末将领旨!”   邓海东也跟着只好道:“末将领旨!”没人在此刻计较,他区区一个兵马使武尉还有脸自称末将?宋琬言娇羞不堪,心中却喜悦万分,这是天子意思,当街宣布,以后大伯还敢说什么吗?高将军更亲口说她是义女!一时间喜极而泣,就在那里呜咽起来,哭的梨花带雨,忽然听到楼上一群纨绔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惹的长街上下,口呼天子圣明。   这次那群纨绔却不是在拍马屁,长安有名的花儿落入骠骑虎子之手,历经这般磨难终于有望,他们看着宋琬言哭的这样,就算其中有当年被这魔女惊吓过的,此刻也是生了一股纯粹的怜香惜玉之心,满街行人中,或有苦难爱侣,或有鸳梦未成的,都执手泪眼,感同身受。   宋公再无话说,对了高力士一拱手,只能自找台阶:“原来陛下旨意,却是小儿莽撞了。”   “哪里,明允公子也是为了家族作想。而婉言拜我为义父之事,实在仓促,还未曾和宋公禀报,还请见谅。婉言。”   “婉言拜见大伯。”   宋公无可奈何,至于宋明允,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恨恨的看着对面邓海东,却是白看,高力士又回头对了邓海东骂道:“你这猢狲,陛下都被你说的头疼!晚上可要守了天条,不可再放肆。”邓海东大惊失色,看着高力士,宋琬言也吃惊的捂住了嘴,随后满脸绯红,高力士拍了她的肩头就道:“痴儿!也不枉这厮为你恨不得捅破了天去。”   然后又去骂邓海东:“不知道你这只修杀人放火的猢狲,如何能让三藏法师要收你!”再去对婉言说:“莫怕,陛下拦住了,说这厮知道了,定会拔了刀去砍法师,他都拦不住,三藏法师要你明儿去见他!”满街现在听的呆了无数人。   邓海东听到三藏法师,顿时站了一边……三藏?   而谁不知道高力士一番说辞,哪里是骂,这不是在为邓海东扬名吗?可这也太惊人了吧。而宋公在一边恨不得造反算了,但也只能想想又能如何,而远处车内还有一人未曾下来,是宋琬言的亲父随行而来,听到前面动静之前恨怒交加,一半却是为了女儿当街被羞辱,而怒,听完这一幕,他悄悄吩咐:“回头。”   在车内苦笑起来,罢了罢了,如此只会为世间羡慕,那虎子能让二哥看重,高将军如此,还愁不是婉言良人吗?   就在心中对了亡妻念叨。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知不觉,膝下女儿已经成人,摇摇晃晃的车内,于一片昏暗之中,宋天仿佛看到了当年风华正茂,新婚之夜烛前初见了的容颜……赌书赢得泼茶香,清音犹在耳畔萦绕,转瞬往昔幕幕却又无痕,泪如雨下。   至府门口,内侍快马前来传旨,上谕,宋天即刻进宫面圣,宋门长房上下无声。   这边宋族长房在明宴楼边的一座楼台办事,发生了这等事情走也不是,只能强作欢笑,那当街的尸体也灰溜溜的收了,巡街金吾难道来抓凶不成,凶手是谁人人知晓,现在正在陪着高将军饮酒呢。   清明渠引入丰乐的一道活水畔,明宴内上佳的一处悬空楼阁,高力士坐在当中,左手冯三保右边宋琬言,邓海东和宋明历在其下对坐,小李东都落了一个位在最下首,激动的浑身哆嗦着呢。而高将军至,门口虽然有两桌卫士,除了隔壁两厢被清空之外,其余人等都不曾被驱逐,于是胆大的就留下来静听。   听到那边隐约传来高将军的笑骂,和女儿家的害羞娇嗔,那群今儿转了专职给虎子捧场的纨绔,听的心痒,恨不得现在进去敬酒,可是他们哪里有这个资格?   临水楼台内,高力士就笑眯眯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正在说着洪城的些许事情,也借机打量对方,这一代名宦身材也甚壮,面目清秀但那对细长的眼睛精光闪烁,据说年已六十依旧鬓角乌黑,就穿了一身朴素的淡紫无绣长袍,配一条宽阔的鱼鳞玉带,浑身上下不显一丝一毫的贵气,但雍容气度却又无处不在,更给人感觉他就如同一潭不可见底的水,深不可测。   酒已经过了三巡。   邓海东这厮就不知道个怕似的,也仿佛不知道羞耻,说完之后就去问高力士,天子怎么知晓自己和婉言的,羞的婉言去踩他脚,高力士当他失言,只能随口道:“关中事情还有瞒得过天子的?”可他想岔了,邓海东疯了才去打听那些君王治天下的隐秘手段,他直摇头,声明说自己要问的是今儿在小雁塔的事情,高力士看了他一眼,心中很是满意这种真聪明,就和他说了一切。   他说:“天子今日白龙鱼服去见三藏大师,早在你之前到了,不过后来有了兴致,才去登塔。”   众人听着,高力士继续道:“走到塔下,沙僧说有施主在上,甚是英武雄壮。”   “沙僧?”本就要问到三藏的邓海东更惊。高力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三藏法师的爱徒,你难道之前认识?”邓海东连忙摇头,胡诌说这个名字好听。高力士被这小儿折腾的无语,自己在说天子事,还是你先问的,居然又这么不放心上,就听故事似的,还和老夫讨论人物?   宋琬言心急在听呢,气的瞪了一眼邓海东,邓海东也觉得插嘴不好,就连忙闭嘴,其实不是怕她,真不是怕她。但高力士却看的哑然失笑,在那里摇头,再继续道:“本有护卫要上去,被陛下喝了,可当我们上去到了九层,就听到顶上有人在说。”   说道这里,高力士憋不住笑了,往日严厉的一个人遇到这等巧事,再回想对面这厮那些疯话,他哈哈大笑起来:“起初你说佛,三藏法师气的恐怕禅心都动了。”然后去抹眼泪,宋琬言也吃吃的笑,冯三保更是前俯后仰,拘谨着的宋明历见气氛轻松,摸不着头脑的就问,冯三保于是先把那段话说了。   随即高力士骂道:“你这猢狲。”这下前后事情才算是人人清楚。   冯三保笑着说:“听到你们声音,开始你那段话让我冷汗直流,想不到你最后跑去佛祖面前……哈哈。”前俯后仰着道:“陛下也笑骂不已,你可知道,三藏大师是何等人物?”宋琬言已经在点头,看邓海东这无知之徒,宋琬言对他解释道:“大师本姓陈,出身鹰扬将门,当年本该他掌玄甲,可见了武后乱政他就辞去官职入了空门,悄悄为陛下炼就一支佛门僧兵,立下大功。”   “还救了老夫一命。”高力士道:“等到陛下即位要赏他,他却已经远行,走遍天下活人无数,安西江东两地都敬仰万分。”   这等人物?邓海东听着,宋琬言在说:“当法师在五年前回了长安,万人空巷,陛下亲迎至渭桥呢。”   邓海东听的心中敬佩,能杀人能救人,拿得起放得下,不恋权势且有真信仰,这样的人物不是大师是什么?高力士在赞:“法师可谓有雷霆手段怀慈悲心肠,朝野无不钦佩,而他生平三好,一好美酒,二好狗肉,三好烈马,曾有柔然高僧鸠摩智来长安说小乘教义,前来拜访,却见法师持着碗口粗的禅杖击狗烹食,惊的他魂飞魄散于是喝斥,转眼却被法师说的哑口无言,就此拜于法师门下学修大乘,二年前才离京,重走法师当年路去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正在感慨,猛然听到对面小儿憋出这么一句,喜怒难于色的高力士也不由大惊:“果然有慧根,怪不得法师那样的高人也要见你!”邓海东张口结舌的看着高力士,紧张的连忙道:“我哪里有什么慧根。”   “没要你出家!”   宋琬言在一边看着,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息,心想这厮居然狗胆包天,似乎还要和高将军当面置气?慌忙不顾羞涩拉着邓海东一起,去敬酒,冯三保取笑道:“婉言,你今日还没有拜见义父呢。”高力士摆手表示不要勉强,今天不过是……乖巧的宋琬言得了暗示,连忙辞席,跪了地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重重的三个。   然后仰面看着高力士柔声道:“婉言拜见义父。”冯三保也走了过去,跪了宋琬言一边,郑重其事的道:“三保先拜见父亲大人,后日再陪父亲告知祖先就是。”终于喜欢的高力士伸手扶起儿女,吩咐赶紧上酒,哪怕今天会被陛下喝斥,也要喝的醉了,他临老得了一儿一女,位极人臣的他此生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当即就去恐吓那旁人恐怕难压制的小儿,说不可对不起婉言云云。   又去对婉言道:“陛下已经召你父进宫,万事不要担心,你家大伯胆敢再做对,义父定要当堂打的他满地找牙!”当年横行青海的气概拿出来可不是盖的,压的一边的猢狲灰头土脸,能说什么?却也真的感觉到开心,有天子还有他为两人撑腰,往日隐隐的担忧终于算是烟消云散。 第二十七节 乘马入皇城   又被老人这种喜悦感动,邓海东老老实实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也拜倒在地:“谢谢高将军成全,海东定不辜负婉言。”高力士呵呵的扶起了他:“一对痴儿女!”拍了他的手道:“老夫平生就多你们这件事了,便是陛下也要给他老奴这点面子的。”然后和寻常老人没有两样,去和婉言邀功:“其实大早老夫已经遇了左帅。”意思就是这事情和左帅也挑明了。   然后看着冯三保:“公孙娘就算出身青楼,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我信婉言丫头的交友,今日也当面允了吧,等拜了祖先后,带她来见我。”   李东蜷在那边,看着这一段段,也为三爷开心,他去看二爷明历校,明历校正在龇牙咧嘴着倒酒,他慌忙站起来,给在座的添酒,高力士今天遇到一连串事情也有些欢喜的不讲分寸了,吩咐李东自己也端起来,然后大声的笑道:“明黄虎牙今日不在,你就代了你主子喝了这一杯,你们兄弟三人此生既已结交,便要同心同德才是。”   那边纨绔竖起耳朵听到高力士声音响亮的说到这句,其中宗室子弟和李希平结交的,牢记这句回头就要写信过去,其他人也存了从此好好和李希平一支结交的心,往日轻慢自去,他们知道高将军岂是随口允诺的人,必定是这三人已经入天子法眼,留有大用,那么来日飞黄腾达还在话下吗!   中午酒过,一行人下楼,上车径直去了高府,高力士去沐浴更衣,洗了酒气,也有下人丫鬟等为他们忙碌,婉言也无需回家了,已经有裁娘上门当即为她赶工盛装,也有裁缝在为邓海东和冯三保还有宋明历赶工新衣,忙忙碌碌的不停,一直折腾到了午后近了黄昏时分。   邓海东和冯三保,宋明历三人穿上了锦衣,佩了玉带坐了厅堂,有脚步声响起,佩环清声,门口香风涌动,丫鬟们拥着穿上一身雅致淡红,绣满牡丹,笼纱水袖长裙的宋琬言走了进来,云鬓高耸凤摇轻颤,眉间朱砂淡扫娥眉,明珠点了绛唇。   如此国色,惊艳满堂,便是宋明历也被自己妹妹的容光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宋琬言羞涩的给义兄和明历敛礼后,来到了邓海东身前顽皮的一笑,轻轻问道:“可好看?”邓海东点点头:“其实还是我有眼光。”边上丫鬟们无不窃笑,宋琬言娇嗔的打了他一下:“你这人。”明历在骂他无耻,高力士已经走了进来,看了面前这对人满意的点点头。   穿着暗绣麒麟朱色锦袍的邓海东,现在头上戴了一顶冠,有些觉得不适应,时常伸手去动,这一动让高力士喝道:“头冠不可歪!君前失仪小心吃了苦头。”邓海东只能忍着,又去扭了两下脖子,惹的高力士也无可奈何看着他发笑。   府上谁见过老主对哪个外人这么和善过,虽然已经尽知这是谁,都悄悄看他,高力士已经在叮嘱冯三保和宋明历带着这无知之徒,又大概讲了些正常的君前对呈,心中却想就是失礼一些,陛下也不会说这厮的,何况邓海东也不是真不知道分寸的人,老人就这样碎碎的说了些,口干了喝了茶之后,看时辰差不多了,于是说走。   这次去,几人骑马,高力士带了义女坐在车内,从车窗外看着满街灯火已经点燃,近皇城一带人迹稀少,但明宫上也已经流光溢彩,一轮明月在东升起,大如玉盘照耀人间,老人就和乖巧的婉言闲聊着些,十句八句还是在说她和那人的事情,时不时的呵呵一笑。   前面的邓海东则和宋明历一起,在冯三保两侧,这三个人凑到一起,尤其是宋明历和邓海东在,那还能有什么好事,自然是在胡言乱语,周边内卫听的头昏,一直沿着朱雀路进了皇城,两边甲兵肃立,他们才算闭嘴,当走到了承天门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官吏,看到是高将军车马,都注目看来,看到那三个年轻人,消息灵通的他们眼神热切。   高力士也无需下车,他的护卫也得以乘马,这般恩宠是难得的荣耀,只有邓海东觉得庆幸,看那长路走的话不累死?过承天门后还有良久才能到大明宫下,由山下仰视更觉殿堂的气势恢宏,邓海东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北朝南的终点,山下还有了一片官吏等着。   据说今日元宵,天子还召了长安六十以上老者一百人,看着那边一群老人惶恐激动的站着冷风里,却人人满面红光,邓海东一笑,到了此处,随着众人翻身下马,高力士挽着宋琬言出了车时,那些官吏都口称高公,围了上来,恭贺收了义女云云,宋琬言羞涩的只能一一回礼,其中还有她自幼认识的,乃至二叔的好友等……   高力士又回头召来了那三人,要他们见了各位,这位是谁,这位是谁,乱七八糟的名头邓海东一个记不住,眼看走完了这一圈,倒见了关亭侯李希言,是李希平长兄,正排在外围,宋明历悄悄一说,于是三人主动走了过去,三人就拱手问好,李希言和兄弟一向感情深厚,本支没落后他是拼了积蓄为兄弟才混到一个赤水守将的缺,最近知道了这些事情心中开心,但犹然为些人所轻。   可今天,冯公当头,明历校和虎子一起,就这样走来对了自己行礼,冯公年岁相当拱手说谢,而那边明历校和虎子却是拜见长兄的大礼,顿时让李希言心里百感交集。若不是元宵他一个赋闲的亭侯哪里有资格到这里?站了这里后那些大人物不看自己,一些同辈倒是前所未有的热情来问,这种虚伪只让他难受至极。   直到这一刻,他才心里阴霾全去,连忙拉住三人,手忙脚乱一番,宋琬言也微微红着脸走了过来,少女今日蒙陛下令,得以入宫参宴是为何?人人尽知,此刻多少人看着,年长者在笑,年轻些的在眼热她的绝色,她走来不知道鼓了多大勇气,这比当日放火烧青楼的心理压力可要大多了。   但她还是走来了,走到邓海东身边,对了李希言一拜,羞涩的道:“拜见兄长。”   高力士和身边人闲聊着,悄悄听着这边动静,听了这些他一笑,想起侄儿说的,这几个儿郎的赤忱,今日果然如此,那些高官不拜,去见了明黄虎牙的兄长,这群猢狲莫非不知道,这样会得罪了人吗?也罢也罢,老夫最少还能活个十年,谁给他们颜色看了试试,等到撒手他们也成材了,还怕谁不成?   就在此刻,群官有些骚动,那在闲聊的邓海东他们也惊的回头去看,原来是之前被去了位的国忠侯,曾经的杨阀族公杨国忠来了。自去了杨阀势力后,他就未曾再出现人前,被关了府内不得外出,传言甚至说他已经自尽,那杨妃也已经被赐死了。   没想到今日他却出现了,陪同他的,还有一人,国相李林甫也至,人群于是又去问候,邓海东冷眼看着那杨国忠,虽然是杨阀族公,却年不过四十,文弱气质如冯三保一般,面如冠玉,但看上去似乎之前的一场祸事未曾影响了他一些,身边李林甫则已五十许,未显老态,身骨挺拔的确气度不凡。   三人和高力士一起站着,谈笑自若,似乎彼此之间毫无芥蒂,高力士忽然招手,要他们过去,于是人群寂静,只看灭赤水杨门的两员悍将,和那杨国忠对上了眼……   但他们听了高力士的介绍,是先和李林甫见礼的。   可随后,却没等邓海东和宋明历开口,那杨国忠已经洒脱的一笑,抢先对了他们行礼:“国忠见过两位虎将。”然后抬起头来,依旧是满脸欢快,又转头去和冯三保寒暄,冯三保要去和他见礼也被他阻拦着,在一边冷眼看着的邓海东,看着他那副摸样却没从他眼中感到任何真正的笑意。   一阵冷风吹过,眼角瞥到高力士皱起了眉头,邓海东心中一动,捅了下身边的宋明历,两个人一起跟着了冯三保,无论如何也对了杨国忠行了一礼,杨国忠笑的更欢了:“果然虎将,果然虎将,怪不得能占据赤水一带,早就听了说骠骑之名……”   又去和宋明历道:“左帅英雄儿好汉。”   再回头对了冯三保一笑,正要开口,冯三保已经沉声道:“国忠公不要赞了,再赞他们要忘乎所以了,还不是上有圣天子下有左帅照顾,不然他们哪里能得到如今名望。”话里已经带刺,直接就揭了对方的用心,堵住了后面明夸暗捧包藏的祸意。   这也算是近乎打了脸面,偏偏杨国忠浑然不觉,连忙转身对了大明宫上说:“是天子圣明,是天子圣明。”高力士打了个哈哈拉着他,李林甫咳嗽了一声,看了看邓海东和宋明历,背过了身去淡淡的道:“不要在这里喧哗了,各自归了位吧。”   他一发话,下面官吏于是全部开始排列,冯三保带了两个兄弟和义妹一起,站了后方,邓海东看看前面回想着刚刚的短暂交流,他摇摇头心想等散了之后再说,前面钟鼓已响,有唱礼官吏站了上面高喊觐见,于是脚步声沙沙作响,这里人群向上而去,那里似乎是皇族走出。   邓海东沿着长阶九十九,终于踏到了这大明宫前。 第二十八节 此乃柔然寇   令下,两边的巨大火烛被点燃,照的这片放了席桌的广场上一片通明,中间是一道长长的红毯,一直到了前面殿堂上,臣民看着那龙位空空,都垂手而立,而龙首山下宫外子民们,也都翘首而待,看着高处殿堂,不多久邓海东就听到一阵乐声响起,身材魁梧的他向着前面看去。   看到殿堂内光耀一片,一片人影走了出来,前方有人领喊:“在此元宵佳节,天下臣民恭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于是从这里向着全城,渐渐的万岁之声喊成一片,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激的关中群山共鸣,笼月薄纱无踪,那坐了皇位上的人远远的一抬手。   “谢陛下!”众人再拜,然后入座。   邓海东跟了冯三保他们一起,向着左手席位而去,这两道席位成外八字式摆列,每列三排,于是无论远近,人人可见陛下之处,邓海东等人所在的位置,在各皇子和百官列之下,单席数的百座之右,在这巨大广场内算是中端偏后的地方,远远的其实听不到上面再说什么,他就看到那些老头激动的在那里抹着眼泪,侧头看看宋琬言坐了他身边也是如此。   不知道多少目光悄悄看来,就看他和他身边的她。   宋琬言垂首坐着,窃窃的和着邓海东私语着:“等会要纷纷再拜陛下,这次会近君前,你可要小心对答。”邓海东点头,眼神乱看,对面不少宫装女子坐着,烛光之下酥胸粉臂好像不怕冷似的,他咧嘴笑笑,虚情假意的说:“一群庸脂俗粉。”气的婉言悄悄掐他,这时候,前面的上官们已经起身,眼看前面有五十席空了,下一拨或许?   心里算了下,宋琬言一惊:“你千万小心,如何是我们第三拨当头?”邓海东也一愣,不多久上面却已经回头,然后陛下又举杯,第二波上前,果然是邓海东这一席就在第三拨的当前两列内。前面的上官下官各位无需带领,但到了这一批,就有礼仪官走来吩咐跟着他们。   终于,到了这边,礼仪官带头,左手一席不知道什么鸟人在先跟着,邓海东这边也跟着了后面,踏上中间红毯向着前面而去,此次是去近了君前,宋琬言就跟在了邓海东身后,对面也有女子一排站了她身边,邓海东顿时觉得背后无数目光,想起刚刚看来的那些眼神,他顿时头大,莫非这批就是婉言当年混长安的一群姐妹?   不过此刻谁敢放肆?   高力士站在陛下身侧看着他们前来,邓海东头抬起的高了些,对上了他的警告眼神,连忙又低头下去,坐在了陛下下首,披了走金线红棉袈裟的白须高僧正是三藏,看到这一幕,侧头去看高力士,就感觉到天子似乎在笑,他也心中莞尔,陛下是准备敲打敲打那胆大妄为的猢狲,还是看在此刻大典上,先放他一马?   而两边桌内还有一个人紧张的看着邓海东,和他身后的自家的女儿,眼神复杂。   邓海东一行已经走到了君前三十步,九阶之下,随着礼仪官拜倒,恭贺天子万岁,国泰民安,但礼仪官没有听到高力士说起身!高力士正在侧身看着天子扶住龙椅的手,若是抬一下,他就会喊免礼,纳闷之下他去看天子,天子正笑眯眯的看着前面,还能看那些人?   满朝文武一片安静,广场上落针可闻。   “传李希平,宋明历,邓海东,宋琬言上前,其余退下吧。”   高力士一惊,只好去喊,邓海东也惊,李希平在哪儿呢?居然抬起头来茫然的四处看,似乎被后面的女儿家捅了一下,便赶紧缩头又撅起了腚趴在那里。三藏看那猢狲的摸样去看天子,天子哼了一声却也没什么怒意,就听到其他人谢恩退下后,一批慢慢的后退然后远去,而远处有人急急忙忙的走来,拜倒在地:“臣李希平恭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邓海东悄悄去看他,跟了冯三保起身,这时候群臣以下已经有了隐约的议论,看到他们走到君王面前的台阶下首,后面都在翘首看着,前面的则沉住气思索起来各自心思,只有坐在了那里的宋天手心里全是汗水,但离的远,哪里能知道上面在说什么?   忽然,看到那几个在礼仪官带领下,坐在了三藏法师下首,几张空席的前列上,人声顿鼎沸,此刻又是一批上前,上来见天子的无不惊骇悄悄看着这一桌,心想天子如何会这样示意极高恩宠?这等备席可是年年留给功高之人的殊荣,右手的还比左手的更高一些!   远处宋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只顾擦汗,无意抬头看到对面下边,似乎是大兄的眼神扫来,他看去,大兄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转头,再去看大兄身边,居然是镇北候坐在那里,宋天心里一叹,此刻也不再想什么,就自己去看那边儿女去了。   “你如何来的?”“星夜而来,接到了天子令。”李希平激动的满脸红光,对了邓海东低声道。   邓海东感觉到身后宋琬言在戳自己,他回头,看到宋琬言俏脸雪白的,声音细细的咬着牙:“不要乱动不要说话,你这人。”居然急的要哭了,邓海东吓一跳连忙老实下来,身子不动就眼珠去看动静,他刚刚看了天子容貌,清瘦飘逸,什么真龙味道没有感觉到,但那掌握天下的无形威压还是让邓海东觉得拘束,直到现在坐下他才缓了口气。   可眼珠再转,那三藏法师居然在注意自己?   这对上了眼了,他哪里还能失礼?只好连忙欠了欠身挤出点难看无比的笑容来,却不知道他这样其实也是失礼的。坐在那里的三藏法师看他眉宇,再看他身架,最后看出这幅嘴脸,不由哑然失笑,偷窥者们看到这厮居然和三藏大师眉来眼去的,回去说了,下面暗流更涌……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面前的果脯饮食都是不可动的,幸亏之前垫了肚子,一直等到了月在中天,这群臣子民们才拜完,歌舞才升起,而下面长安城内已经喧哗沸腾,多少流光在窜,今日进入城内镇守的宋缺,就坐在明德门城楼上凝望宫阙上,面色平静,但目不转睛。   几番看的无趣的歌舞之后,邓海东终于听到了雄浑鼓声,几乎本能的他和身边的宋明历李希平一起,挺直了腰向着场中看去,说是秦王破阵曲,一列列甲士进入,持戈舞剑,如大军厮杀开始舞蹈,动作雄浑有力,乐曲激昂悠扬,虽说这些礼仪甲士真正战力未必,但看这般千锤百炼,融合了真正杀招的舞技,正合他们的胃口。   就是冯三保也宋琬言也看的入神。   对面的李林甫上前,单独去见了天子,笑着说了些什么,天子点头,不多久歌舞散下时,邓海东看到之前见过的杨国忠走了上来,这人的到来惹出的暗流更大,人人侧目曾经权倾关中的杨阀族公,看那杨国忠稳稳当当的走在,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光景一般,百官们心思浮动,在京的各家将校门第都在观望。   “罪臣杨国忠拜见……”   坐左手位!杨国忠泪流满面,呜咽的重重磕头然后坐下,就是他也没注意到,天子不经意之间眼神瞥向了右边一瞬,天子看到,宋明历和李希平居然都在看邓海东,冯三保也是,而那邓海东却正看着杨国忠。站着的高力士和三藏把这番细节尽落了眼中,虽然纳闷君意难测,但都藏下了心思不露声色。   而那边杨国忠坐下后,拭泪的时候,看着邓海东这边,远远的又笑了笑,看到这一幕的人,或有看到当时的国舅如此低声下气而心生同情,或有想这是他起复之时才隐忍,更多却去看对面了,那边席上,已经名满长安的三人会如何?三人都面无表情,邓海东正在心中暗恨,这是何等意思?这厮笑了我们不笑就是失礼,但虚情假意的回他笑容,天子会如何去想?   于是板着脸坐在那里,宋明历李希平,就是冯三保也是这样心思。   他们这般反应却正合适,不是合适天子意,而是合适上下官吏,觉得他们也是为难,不怪他们这样是跋扈,设身处地去想,自己若是他们三人,恐怕最好的办法也不过如此!李林甫在和同僚说笑着,漫不经心的指点了这边轻轻的评价道:“这些小辈才这样的年岁,就如此老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周围人说是,有和高力士内心亲近的,不免腹诽,这国相果然是口蜜腹剑,这分明是捧杀!   这时,却又有一队人上前来拜见天子,邓海东看去,忽然觉得诧异,因为这群人都是秃着前额,其余头发编了一条长鞭拖了脑后面,一直垂了腰上,都穿着一身貂皮或是虎皮袄,身材健壮但走路罗圈,其中鹤立鸡群一般,有一个高大的九尺巨汉,粗大的辫子盘了脖颈之间,一身短打皮袄坦胸赤足,臂膀腿上肌肉纠结。   宋明历知道这厮没见识,低声告诉他:“这些就是柔然人。”   邓海东吃惊了,去问那鸠摩智莫非也是这样?宋明历点点头,但强调说鸠摩智是禅师,和这群货不一样的。   “如何的不一样?”   “这柔然人崇佛,自诩是金刚菩萨后裔,却一向烧杀抢掠,异常的凶狠残暴。”宋明历咬牙切齿的笛声道:“想想他们之前灭突厥的手段就知道了。”邓海东是知道柔然怎么雄霸了草原的,心里暗自同意,再看着他们终于走到面前拜见了天子,然后又拜见了三藏法师。   “法师当年也去过草原,他们倒是敬他。”宋明历解释道,又去说,这群贼鸟五六年来越发嚣张,和边军冲突不断,河东成德一线还好,到了范阳那边,这些人趁了国朝鞭长莫及,已经吞了营州大半了!然后大概的和邓海东画着地图,两个人正头靠头悄悄说着,忽然听到前面说什么邀斗……两个人一惊,高力士已经一声断喝:“放肆!”   看到天子面色冷厉,而高力士指着下面,那一行六人却面无惧色的站在那里,只是拱手辩解:“臣等只是为君王助兴而来,陛下还请息怒。”而外边又走上来了两批,宋明历恨声道:“是江东魏,安西李。”   如何这般巧,以臣事中原的柔然先来说,要元宵宴前和天子的虎狼争斗,为陛下助兴,这边江东和安西的“臣子使者”就起来拜见陛下了?天下事无人不知道,这三分局面加了外寇野心勃勃,眼看天子收杨阀于是他们也有了动静!   长安城内百姓已经欢声笑语,无人能知晓大明宫上,这一幕。   因为那魏李两家,看着柔然人,正在喝斥放肆,却是演戏一般的同气连枝,说中原儿郎如何会怕了你们这些臣族,但今日是元宵佳节……邓海东终于亲见了这些不臣的真正跋扈,便是天子面前,居然也这样暗藏了话锋,打斗是假是来搅局,以告知天下他们就是不臣,天子也不能奈何吧!   高力士已经在喝他们退下,就听到柔然人冷冷笑着,虽然无声,而姿态行礼看上去依旧无可挑剔,其实却无礼至极。   满朝文武变色,人人看着这边,无论他们往日之间如何勾心斗角,此乃国事,无不同仇敌忾。   天子震怒变色,拍案而起道:“放肆!”   “臣等岂敢?”面前那群,两家不臣一家柔然,都当即跪倒在地,磕头请罪,仿佛惶恐不安一般,这番作态比之当面撕破脸皮更让天子觉得添堵,天子显然已经怒极,瞪着他们眼中充满了血丝,浑身上下金色斗火已经压去了前后的烛光辉煌。   此刻,文武尽立起来,就听到那柔然使在磕头连连,说无意冒犯君王威严,随带来的这巨汉是个哑巴,虽然炼就一番钢筋铁骨,但根本不通斗气,只是柔然草原上的摔跤力士而已。   天子却已经制怒坐下了,冷冷的道:“我大唐武风甚烈,既是比试,岂有不见生死的道理。”柔然人似乎是汗如雨下一般,做足了姿态。   满朝上下,于是无数跃跃欲试,可既然说是摔角,便不能用了斗气,而这是柔然人之族戏手段,是他们所长!此战又关系国朝颜面,断不容有一点闪失,于是其中有不少犹豫,就在这个时候,人人看到,天子看着魏李两家,声音悲沉的道:“你们下去。”   而那两边却又争着!看看是江东一方先开了口,要为天子出气,安西也随即不甘落后。   在高力士怒极令他们退下,文武无不咬牙切齿之时。   忽然就听到那边席上一声巨响,是那三人其中的一个突然狠狠的摔冠在地,褪下了外袍。   君王大笑起来问:“是骠骑虎子愿战?”   “必胜!” 第二十九节 背投   满朝文武听到这霹雳似的一声喊之后,就看到邓海东将外袍回头丢在了宋琬言的手中,一步跃进了阶下,也不看君王,只是眼神凶狠的看着那个巨汉,虽然邓海东比对方矮了大半头,可是此刻的他那副摸样和挺直的脊梁,昂着的头颅,浑身的气势比较起来,都丝毫不逊色于对方。   而那巨汉此刻面对面看了,才觉得他好像有些憨,年岁也不大。他看到邓海东如此,于是也对了眼神过来,双方对视着,但巨汉的面部表情却柔和一些,于是人人看来,邓海东如狼那巨汉却如牛羊。   边上柔然使正要开口,邓海东的手已经抬起指着他的方向,看也不看的说道:“无需你废话,不运斗气就靠了力量技巧,摔死活该!等爷收拾了他,就来和你练练刀。”说完手臂劈下,贴了腿侧,大步转身向着更宽阔的地方走去,同时沉声道:“随我来。”那巨汉居然也就跟了上去。   仿佛听了他的话一样。   其实这是邓海东在出场之前就已经在操纵以后的节奏,无论是摔冠,褪衣,还是对视,和指向柔然使吆喝下一场战,这一切都是他算定的,是手段。这就好比大军厮杀,岂能撞上来就群殴,从天时地利人和无不要考虑详细了,然后才会进行最后的搏杀。   而一走到了场地中,邓海东回身站在了右侧,那力士也站到了右侧,邓海东恶狠狠的看着他道:“听的懂爷的话就点头。”口头已经占了对方便宜。   陛下虽然还不知道胜负到底会如何,可自他以下,满朝文武,就算那边的宋家族公和镇北候现在都觉得,邓海东似乎完全有把握。而大家看到那巨汉在点头,先输了口彩,认了这厮做爷,哪怕人人尽知柔然这汉子必定不是很通国语,所以才点了头的,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边上柔然使的脸已经青了,可人下了场,他再废话什么的话如何能行?便是柔然家的小儿摔跤,边上大人也只有喝彩鼓舞,没有开口指点的。所以他只能看着,心中就想等摔起来有你好受,这可是我族有名的高手,三年来未曾败北过一次的。   但谁去计较他在想什么,现在就是纯粹的等待开始,所以人人看着场中,那邓海东在冷冰冰的道:“不要担心我用肘,拳,膝,头锤暗打,爷就是要赢,也要赢的光明磊落!”那边巨汉听的明白了,对他竖起了拇指,心想这话是汉子才说的,他本还担心唐人不懂摔跤,到时候有些乱来他又不会说话……   邓海东却又加上了一句:“我堂堂上国,看尔等是客,所以第一场依了你们的规矩,但来而不往非礼也,到了第二场,就要按着我们的规矩来!听到没有?”   “嗨~!”那巨汉双拳擂打着胸膛,点着头大声嘶吼。   周边已经被邓海东这段话说的热血沸腾,人人喝彩,彩声之中宋琬言站在那里,抱着他的衣衫,痴痴的看着君王驾前的儿郎,这般光明磊落扬着国威的英雄气概,听到周围山呼海啸一样的叫好,就是陛下也已经站了起来,她甜甜的一笑。   宋明历则在紧张的看着,他知道邓海东力大,但对方那副摸样恐怕也是神力,李希平同样如此紧张,自从冯三保公孙楼上那首长颂之后,长安谁不知道他们是生死兄弟?两人和冯三保就站在一边,捧着盛装的宋琬言在中,这右席上的国朝儿女,那绝伦的英武和鲜艳,让对面的柔然使不由自主的来看。   却听到场中邓海东一声喝:“那是爷的女人!你这厮再看?”好像先要过去锤他一顿似的,柔然使难堪的低头,而上千人顿时瞠目结舌……宋琬言羞红了脸,却在此刻勇敢的大声喊道:“一定要赢!”陛下大笑起来:“虎儿莫让佳人等候,还不动手?”   听到陛下居然也如此,在场多少年轻的男女,疯狂的叫了起来。   叫喊声中,邓海东扑了过去,双臂张开向着五步之外的对手肩骨拍去,那巨汉被他抢了先机,立即仗着臂长向前,直取他的脖颈,看来上手就要锁颈。电光火石之间,邓海东才到了他面前不远,双臂却狠狠下砸锁去,打在了对方的臂弯!   便是你单臂有千斤神力,也练就不到内肘上。   顿时把那巨汉双手压的弯曲起来,周边人看到这两条大汉好像就要撞起来了,都站了起来,可他们却没有听到本该有的巨响。因为邓海东脚尖点地,双臂拉扯着对方的手臂,已经急速的后退!这一进和一退,虽然没有用上斗气,可是依旧敏捷无比。   习惯穿重甲的邓海东现在身轻如燕,转眼把对方拉的居然跌动,身子向前,腰已经前倾!   巨汉拓跋山面色已经变了,因为臂膀上压下的力道是他难得遇到的沉重,对面的唐人好汉神力惊人!而人群大哗,尤其柔然人面色大变,因为这是下盘被带动了!忽然听到一声巨吼,邓海东却被那一步顶住前冲劲头的拓跋山咬着牙扯了回去,飞快的向着对方怀里撞去,那大手已经合围而来!   又是一片叫声,陛下看着这一幕心也提了起来,因为他在一边侧看场面看的清楚,明明刚刚虎子沉肘扣腕已经占据上风,却在力道上最终输了一筹?   而柔然使却狞笑起来,拓跋山的一抱之力可以裂甲!你没用斗气转眼就是经断骨裂的下场!   可是!   邓海东突然侧身低头,沉腰闪避开对方的合抱,左腿向前飞快的插入了对方的两腿之间,同时左臂上拦,右手探出拉住了对方的大腿,疾速的右脚跺地力量贯穿至了左臂上。   拓跋山眼看不好,合抱的双手落空之际,邓海东右手已经用力扳动,抓住了对方的大腿,澎的一声,一绊一拉,把那巨汉仰面放倒了当场!   原来他是任由对方拉过去的,是巧算!   而没等周围人叫好起来,邓海东的手疾速后滑,已经扣住了对方的脚腕,虎吼一声扯了对方这条腿就甩了起来,谁还和你傻摔?   你身高力大又如何,你臂壮腿粗下盘稳当,有虎熊之力又如何,离了地我看你怎么和爷打!   人人就看到场地里的邓海东怒吼着,胳膊上的肌肉凸起青筋乱扭,双臂持着了那拓跋山的一条大腿,发了疯一样的咆哮连连,把对方甩了起来,然后砸向地面,再甩起来再砸下去,绝无斗气火光拼的就是浑身力气,柔然使看的心惊胆战的喊了起来:“住手!”   谁理他?   满朝山呼海啸,就看到邓海东此刻魔神一样的,将那巨汉抡起来,砸向地面,一次又一次的,宫娥花容失色险些把屏扇砸了龙椅上,亏得陛下站在了那九阶之前正热血沸腾的喊好,不然就惨了!   拓跋山人在半空,有力使不上来,被砸了三下后,咬着牙拼了皮肉粗厚,努力曲腰向前,要去缠邓海东,同时左腿急速的向着邓海东的脖子绞来,若是有邓家子弟在这里,看到这一招会冷笑!这不是总教习说过的十字绞技吗?   邓海东冷笑。   右手已经扣的对方的腿筋欲断,左手如电而出,借着把对方摔后再侧荡起的时机,忽然的向前探去,任由对方腿缠了上来,瞬间左右手滑上,手从内扣过了对方的裆,缠住了对方的腰锁住一声喊:“死吧!”身体猛的扭动发力,就这样举着对方一般的转了一个半圈,然后折断了似的向后疾倒而去!   背投!   那拓跋山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招式,他正在发力要绞杀时,就感觉到天旋地转,怎么想的到他居然后折腰了,而这里若是草地也就算了,可这里是金砖地!   拓跋山在半空终于慌的手脚无力,但哪里来得及反应,还等他想吗?轰隆一声,邓海东已经倒搬着他,折腰将他的身体颠倒向后,迅雷不及掩耳一般的把他倒栽了地上,顿时那颗大头就被重重的砸在了坚实的金砖地面上!   听到咔嚓一声,眼睁睁的就看着那拓跋山的头先落地,而脖颈随即一歪,不省人事!   这是虎背熊腰的邓海东的力气加上拓跋山自己身体的重量,和之前荡起来的力气一起叠加了,什么颈骨能撑得住这样的重击?而邓海东就势一个转身,从软了双腿眼睛紧闭的拓跋山身上爬了起来,手指向了柔然使:“第二场还是我来和你打,你要什么兵刃?说!”   便是唐庭上下,看到这厮的手段,和这场结局,也觉得炫目,那忽进忽退的敏捷,那中间挥舞巨汉如草的狂气,和最后一瞬的猛烈凶悍!全场君臣皇子王孙将校俱无声之际,柔然使面色惨白的看着邓海东,说不出一句话来。   能为使者怎么会胆气弱,可刚刚那一幕幕,早把他折磨的魂飞魄散。   拓跋山之能是草原尽知的,他若是摔打完全不会是拓跋山的对手,而这个号称虎儿的唐人,居然把拓跋山就这样随意的乱甩乱砸,最后眼看还是?   这时,忽然人人惊呼,邓海东侧身,看到那巨汉缓缓的爬了起来,先坐在,摇摇晃晃的如同醉了一样,手撑着地在茫然的四处看。   一看到站在那里的邓海东,他随即口中“啊啊”的叫,手舞足蹈努力的要扑过来,但脖颈折伤了,又疼的捂住了头。初开始,周围人等还当他要再战,无人不惊骇这厮的皮肉结实,谁若是被骠骑虎子这样的一顿折腾,早就没命了吧? 第三十节 拓跋山   正担心有变的人群,现在却看到那巨汉拓跋山气焰全无,眼神清澈单纯,甚至有些哀求的摸样,在看着邓海东,焦急着,那对牛眼里似乎眼泪都快下来了。   本要一脚踹去,然后直接折断了他头颅的邓海东也愣了,他是心狠手辣的人,但对面这大汉外貌凶恶,此刻却如此的摸样,如同幼童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他有些不忍心下手了,皱起眉头问道:“你可是要和我说话?”那大汉坐在那里点头,一动头,又疼的龇牙咧嘴的。   邓海东叹了口气,走了过去道:“别怕,我帮你看看。”大汉立即双手放了两边,任由他走到背后去,也不防备,看到他面容的人都觉得这不是个孩子吗?柔然使也傻傻的看着,就看邓海东走到背后,把双手放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轻轻的落下时,柔然使险些叫了起来,他还有稳得住,身边的一人已经急得喊了起来:“小心。”   一句小心丢尽了草原王庭的颜面!场内嗤笑不断,柔然人上下面红耳赤。   听到那里邓海东手上发力,猛的一扭,咔嚓一声,那巨汉疼的又啊了一嗓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扭了下脖子,回头就去看,邓海东正站在他背后低头看着,对上了眼后拓跋山口里啊啊着,翻了身来居然就对了邓海东要拜!   别说别人,就是邓海东也吓一跳,不由自主的去扶他,那巨汉张开口要说又说不出来,邓海东看着心急,回头就去招呼:“有会手语的过来。”巨汉也对了那边狂乱的比划,就是要跪拜他,柔然使眼前发黑的看着拓跋山居然现在输了还要拜唐人,气的面色发紫,而这边邓海东等的火大指着他就骂:“聋了还是瞎了,谁会手语!”   终于有人硬着头皮走来,和拓跋山开始比划,比划完了后脸色剧变,连连去和拓跋山“说”。拓跋山勃然大怒,站了起来去提起了那厮,邓海东看的头大,听到那人在惨叫,大概是说放手放手之类的,他连忙喝道:“放下。”   拓跋山随即放下了那人,回头看着他,又去对了那人喊叫着比划,然后扬起了拳头,又指着自己的耳朵,指着自己的嘴,最后把那人拽到了邓海东面前,用力一拍,险些把那厮拍到邓海东怀里。   周围的人吃惊之下看的好笑,明白拓跋山是在说,别乱说话,我虽然哑巴但是能听到你说的话,于是都好奇的看着。   “他,他要和你学摔法。”说完后胆战心惊的去看那边的柔然使,那边已经气的坐下了,偏偏拓跋山在那里点头,重重的点,然后对了邓海东拱手,想想又要去拜。   原来这厮虽然长大,但也才十九岁,而且似乎性格憨厚心智未开,就是个武痴而已。   邓海东都听的傻了,懒得搭理他,要去找柔然使麻烦,拓跋山急了上来缠着他,这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似的,人人笑的前俯后仰,邓海东狼狈不堪的闪躲着,拓跋山忽然吼着扑了过来张牙舞爪。   正面对他的邓海东吓一跳,爷干脆摔死你这傻货!但已经知道这巨汉天真,不忍真下杀手,于是看着他来,双臂就格开对方,扣住了一扯,同时右脚抬起身体就后倒。周围人和堂上天子看到邓海东忽然被那巨汉扑倒了,还没惊的站起,就看到拓跋山腾云驾雾一样的从邓海东身上飞了过去,又摔的七荤八素的。   这次摔,还是借了对方的扑力,自己的扯力,和双方身体重量,加上右足的撬动。   是巴投技。   邓海东爬起来了,那边拓跋山也爬起来了,摔的越重方法越新颖,他越是欢喜,更是缠着邓海东不放,邓海东咬牙切齿的指着他喝道:“你这厮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乱折腾?要和我学摔法先去求了我家天子允许再说!”   说拓跋山傻,不是全傻,于是巨汉向着陛下跑去,邓海东大惊失色,高将军和宋明历等要护卫动手,柔然使面如死灰之际,拓跋山已经依着邓海东所言,到了陛下面前不远处,对了其他人吼吼,然后老老实实的趴下去磕头……   陛下大笑,满座也是哄堂大笑。   天子对了邓海东招手,邓海东没辙,只好去跪了那里,就看到天子侧头去问三藏法师:“法师,你看这如何是好?”高力士现在也满眼笑意看着邓海东,三藏起身合十,邓海东边上拓跋山看到他起来,知道关键时刻到了,立即重重磕头,然后比划。   三藏哑然失笑,对了天子道:“这也是个痴儿,对了老衲手语,求老衲为他说些好话。”   于是满朝上下更是笑的前俯后仰,三藏道:“陛下,您就允了吧,也显得我大唐海纳百川!”陛下颔首,看向了邓海东:“你意下如何?”   邓海东哑口无言看着三藏,满眼悲愤,他自己傻过,知道傻子缠人很要命的,以后若有这种货色跟着自己,还不被他烦死?天子看他眼神笑的咳嗽了起来,高力士去帮陛下锤着,口中喝斥道:“你这猢狲,还不听陛下的安排?”   于是邓海东只好答应。   此刻右边席上,宋琬言笑出了眼泪来,远处的宋天看着女儿,也在微笑,身边有人早在恭贺他得了虎子云云,他矜持着说此乃圣意……前面君前,拓跋山已经对了邓海东拜倒,邓海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忽然恼火,就拿出了师傅的架子喝道:“先到了边上去。”   拓跋山领命要走,邓海东一惊又喊:“还不先和陛下告罪?”这厮在君前呼呼喝喝教训徒儿,国朝内就未曾有过这等当面无礼跋扈之人,偏偏上下谁也觉得他做的对,这是在折辱柔然人的颜面呢,看到拓跋山拜倒,天子欢喜的点头,随即人人看得拓跋山老老实实的跑到了右边,之前邓海东坐的地方站好了。   邓海东不放心的看看他,他赶紧乖巧的一笑。   三藏看的有趣,说道:“虎儿,这拓跋山虽然出身柔然,但来了我大唐,能拜你的门下,也是你们的师徒缘分,切莫太过儿戏,伤了这样善良之人的本心。”   邓海东跪在那里不点头,难道公然说我就要悄悄整死那厮吗?心中却在骂三藏是个多事的死贼秃!然后看向陛下,天子看向了那边的柔然使,摆摆手:“今日元宵,既有此喜事,不可再动刀兵。”   “遵命!”邓海东和那柔然使一起道。   柔然使此刻是巴不得,气焰全无,颜面全无的告退下去到番臣的席位了事,堂上邓海东则回了座位,宋琬言虽然知道现在很多人看着,但不顾羞涩的来给他披上衣服,心里骄傲开心到了极点,而聪明的拓跋山一看到……立即给师母磕头。   于是席上大乱,天子莞尔,三藏失笑,高力士摇头……   再等到漫天烟火笼罩了长安时,元宵夜宴终于到了尾声,臣民再拜天子,等陛下和三藏法师走后,不多久人人也都向了宫外而去,邓海东和兄弟们一起等一起等着高力士,因为明日就是高力士拜祭祖先,然后认了冯三保为子的日子,他们怎么可能不去?   至于拓跋山,那是老老实实的站着了邓海东身后不走,柔然使似乎早走了,不敢来索要一般。   而上下臣民,走的时候都记得看这一桌,远远看到那些王公少侯之辈的目光,邓海东浑身不自在的回头去把拓跋山按下,哑巴不解的看着他啊啊有声的比划,邓海东正和他纠缠着,高力士出来,看看这一幕笑着摇头。   拓跋山又去对高力士啊啊的,邓海东气的抽了他一下喝道:“你不许啊啊的!”拓跋山的牛眼看着他,似乎委屈的藏了无数的话,宋琬言看的心软,去教训邓海东:“别欺负他。”拓跋山连连点头,惹的周围人全笑起来,也不知道那柔然使脑子进了什么水,居然带了这浑人来,结果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高力士吩咐道:“既然是你的缘分,就好好对他,我看这个拓跋山很不错。”然后去摸了摸他的头,拓跋山忽然眼中含泪,邓海东一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拓跋山口中舌头似乎断了一截,周边人也惊呆了,看着这巨汉跪坐在那里委屈伤心的样子,就仿佛高力士膝边的受伤幼狮一样。   邓海东问:“你不是天生哑巴?”拓跋山摇头,比划手语,看他们不懂拓跋山急的又要啊啊的,但畏惧邓海东……宋琬言试探着问他,可会写唐字?拓跋山居然连连点头,高力士看看他心中疑惑,便吩咐拿来笔墨。   看拓跋山拿起笔,歪歪扭扭的写下,原来拓跋山祖父曾在王庭卫,结果今柔然可统汗登基时,是弑父而立的……所以他全族被罚为奴隶,后来可统看他姐姐貌美……   柔然王庭处罚宗族,为奴者去舌。   高力士默默看着拓跋山,掌内卫的他晓得些草原上的变故,看到拓跋山是被断舌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拓跋山的大概身世,他问:“如今你还有什么亲人。”   “父母俱无,来时下人悄悄告知姐姐已亡。”拓跋山丢下笔,抱着高力士的腿嚎啕大哭,闻着无不落泪,高力士看向邓海东,邓海东也才恍然,原来他之前都在隐忍,怪不得一旦得到了良机,在之前宴上,就居然莽到不顾柔然体面,跟了自己身后! 第三十一节 不为奴   邓海东去扶着拓跋山:“也罢,从此便跟了我吧,只怕你学不会斗气了。”拓跋山连连点头,再写:学斗气,报仇,报仇……又写:愿为奴。   便是宋明历也心酸不已,问他:“你姐姐莫非是被害?”   拓跋山呜咽着,周围人得知,原来年长他十岁的姐姐,失宠之后,前些日子又触怒可统,于是毒杀!放下笔,就又去给高力士磕头,给邓海东磕头,宋琬言红着眼睛看着高力士,高力士欲言又止,其实人人尽知,如今天下三分,哪里还有精力去斗外寇。   看周围人的脸色,拓跋山急的去抢过那张纸,对了邓海东指着为奴那两个字,磕头,再指,再磕头。邓海东叹了口气,拿过了纸撕扯的粉碎的丢在地上,看着他道:“我听闻大唐开国时,云台二十八将内,有东胡突厥等异族,但因效忠天子,如今都子孙繁盛,其中尉迟哥舒两门至今是长安豪族。”   说着,邓海东扶起了他:“拓跋山,不为奴,你才十九岁,一切还来得及,你当为我等的臂助,武事不行就行文事,跟随我效忠了陛下,拓跋一脉未必不能复起。”拓跋山眼泪横流,固执的推开邓海东,重重的磕头下去,然后指着自己的心口,走到之前阶前,对了天子位连连再拜。   高力士击掌:“好个拓跋山不为奴,武事不行就文事!”而看到拓跋山回头,邓海东又道:“若能学斗气,则助我辈为天子定河山,来日定当帮你回草原报仇。”   周边人听到邓海东这一句的时候,就是高力士也吃惊的看着他,而邓海东一笑:“若不能学斗气,则娶妻生子,我教你后代武技,二十年后杀回草原去!你看可好?”   拓跋山连连点头。   听到了邓海东接下来的后一句,一边的高力士心中觉得满意,于是不由赞:“这才是老成的话。”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邓海东一笑,干脆的把话说开,他指着邓海东对拓跋山道:“听他的话,便是习不成武,就从了文,繁衍生子,二十年后杀回草原去,那时候我大唐必定已经一统河山,他们也成将帅。”虽然没有说完,几员虎将却心领神会,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向外走去,有人报了陛下此事,天子微微一笑:“二十年后?”对坐着,陪着天子手谈一局的三藏也笑:“想不到洪城出这两个人物,一文一武,恭喜陛下得了将相之才。”   天子淡淡的道:“法师言之过早啊,还需再看。”他手边有一卷奏章,提头是户部转呈:洪城城主宋明远详报。   当晚,高力士居然亲送了宋琬言归家,直去宋门三房处,高公进去坐了良久才出,内卫在外守护,而宋家长房就坐落坊内的对街,可大门紧闭,上下无声。   至于贼秃则和李希平宋明历一起,押了冯三保前往公孙楼去了,还是从大门进的!   长安消息快,元宵宫宴上,骠骑虎子打的柔然人颜面尽失的一幕,早被好事之徒卖弄着自家上面有人,而开始传说。这三人拥着冯三保,带了一个巨汉一来,顿时满楼轰动,人人争看。   上下人等,无分男女看着他们进来,都欢声雷动,喝彩不已。   公孙娘知道他们来了,急急忙忙来迎,可一看到她,本来表现淡定频频挥手的宋明历却发起了疯,口无遮拦在那里就喊何时吃冯公喜酒,然后又扯了冯三保要他玩现场表白,其实是为公孙娘以后少些麻烦而做的。但听到高公居然允了,公孙娘羞喜难自己,就如只小兔似的吓的就跑,再也不去管他们赶紧躲了不出。   而听到这句,楼内楼外顿时又无了声息,不知道多少人今夜心碎,连带着也没兴趣看那名满长安的三悍将了,倒让邓海东落了个清静。   因为他正烦着呢,也不知道高将军要去宋天府上谈些什么,带走了婉言此后多久才能见到?走到了后面院落后,他身边冯三保是心神不定,宋明历则在那边胡搞乱搞忙个不停,只有李希平一向惧内,且心思慎密,陪了邓海东坐着,就在宽解他一二。   拓跋山老老实实的跟着邓海东,坐着他身后,好奇的看着对面的明历校,研究他的动作之敏捷,神采之飞扬。   被李希平一顿开解,邓海东烦心去了一些,回头就拉过拓跋山,抽出刀来吓的楼内胡女花容失色,双飞校也停了手吃惊着,邓海东却是去给乖巧听话的拓跋山割了鞭子,把头发刮的和自己一样青光,然后端起酒杯来道:“拓跋山,至此以后,哪怕你子孙以下,复仇之日方可蓄发!”   拓跋山虎吼了一声,重重的顿首,然后爬起来陪他饮酒,虽然不能言语,却早在心里把他当成了主家。   李希平也在一边连连点头,去拍着虎背熊腰的拓跋山道:“他的话就是我的话!”看看那边宋明历也笑着举杯,拓跋山心中感动不已,等饮了之后,邓海东和李希平就去和冯三保闹,憨厚的拓跋山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时不时啊啊几声又赶紧捂住嘴。   一直折腾到了子夜过了,冯三保明日要回府拜祭祖先,行过继礼,这边几个也要前去,这才消停下来,他先回去,邓海东等则住了这里,堂堂长安第一楼被这几个混货当成了客栈一般,往日见了高官王侯都不惧的公孙娘也无可奈何,哪里敢出来见他们?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吩咐下去,予取予求,不收分文。   她存的是拍好冯三保几个兄弟马屁的小心思,吩咐完了,就被两个丫鬟的窃笑刺激的回头去打,闹累了蜷缩在床上傻傻的看着屋顶横梁。公孙娘想起冯三保今天看自己火热深沉的眼神羞喜不已,又怕自己出身青楼,来日他为公侯,等自己年老色衰时可会负心?   想到心慌,伸手摸出枕下宋琬言推荐的上官计,翻身就起,挑灯夜读不休,佳人闺房内,壁上一柄利剑仿佛感染了主人豪气,在匣内微鸣。   而就在此刻,远在高公府内已经睡下的冯三保忽然惊醒,险些滚落了床下去。   因为刚刚在梦中,他被宋明历那厮包藏祸心,灌醉了塞了酒娘被内,正迷迷糊糊时有冷风吹过,窗户被撞开!是公孙娘提了三尺青峰要来阉了自己……捂住下身的冯三保心惊胆战的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到窗前神色忽喜忽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日天才亮。   邓海东爬了起来也不去管李希平和宋明历,一个人就先出了公孙楼,裹上风帽带着拓跋山一起,揪了李东儿问宋琬言家在哪里,心急火燎的要去门口看看,然后再去高公府上就是。反正宋琬言家就在永平坊,绕路也走不上多远,那两个人都听他的,于是三个人踏着冷冽的青石就慢慢走去。   沿途在永安渠边的大通坊内吃了早饭,胡饼卷肉,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拓跋肚大,一个人吃了五个还不饱,邓海东也差不上多少,可怜李东吃了一个就撑的翻白眼,崇拜的看着三爷赞叹不已,邓海东啼笑皆非的骂道:“你这厮嘴这么甜干嘛,怪不得希平兄就喜欢你。”   李东眉开眼笑,给他添汤,邓海东吃到热了卸了帽,边上拓跋山是邓海东干嘛他干嘛,于是两片青皮醒目。   而那饼店其实是给附近一带的百姓吃的杂食铺,往日最高贵的客家也就是些中下商贾,店主从没见过自己店内,来过这样魁梧的两条汉子,一色的青皮光头,面目倒不凶恶,一个俊秀一个憨厚,昨日龙庭上的虎子扬威谁不晓得?   他一琢磨还不知道这是谁吗?   而这店主还是突厥后裔,本就和柔然有祖先仇恨,看了赶紧连番的主动送来羊骨羊汤,还壮了胆子来冷冷看看拓跋山。这个时候,周边的那些穷苦百姓,渠边做些苦力的汉子已经在叫好,居然推了工头似的人物,忐忑上前禀告,说众人凑份子要请虎子喝酒。   邓海东看看时间还早,又看这些穷苦汉子们眼中赤忱,也不忍拒绝,于是点头答应,又悄悄吩咐了李东等会去找掌柜,先把今日钱全给了,李东点头,心中在想三爷是真仁义。   而邓海东现在看拓跋山忠厚,是越来越喜欢,怕那些汉子口无遮拦伤了拓跋的心,就先将了拓跋山虽然是柔然人,却是柔然王的仇人,这次败给自己后已经跟了自己,立志要去复仇的事情简单说了下。那些穷苦汉子一听,忙对了拓跋山也喝彩,之前的蔑视已经没了,至于掌柜的更是再给拓跋山塞上两个肉饼:“跟了虎子,定能报仇!”   拓跋山连连点头,他在柔然受尽冷眼,便是姐姐得宠的时候,也不过是那些王子的玩物斗犬一般,现在心中暖洋洋的,裂开嘴笑笑,眼睛却湿润了,又孩子气的去揉揉,惹的掌柜的落泪,而附近早起买菜,得知虎子在此,就挤来的女人们也唏嘘不已。   等到酒上来,邓海东举起碗对了周围道:“邓海东初到长安,蒙各位看重,这一碗先敬。”然后干了,没等周围那些站起来的汉子手忙脚乱的喝完,他又端起一碗:“今日还有事,不能太久待,这碗便给各位来赔罪。” 第三十二节 安乐坊间会王孙   他现在如此声望,名动长安,被陛下看重的人物这样的没有架子,周围的汉子都激动的连连说不敢,一片身子弯了下去,邓海东干了之后,忽然大笑起来:“此酒甚好,男儿饮酒就当浓烈,再来一碗过瘾。”   拓跋山连忙给他倒上,邓海东举起碗来道:“春日将近,就预祝各位今年生意兴隆吧。”饮了之后招呼在那边和掌柜要打架的李东,掌柜在喊:“虎子要请了你们吃食酒钱……”群情汹涌的不干,邓海东摆摆手:“相逢是缘,你们来日发达了再请我不迟,你们谁打的过我,我就听你的。”那些汉子和女人们一愣之后大笑起来。   掌柜的在那里急的跳脚:“虎子,虎子,今日小人来请。”   邓海东大惊失色:“莫非阁下隐居民间深藏不露?那就来和某家试试。”周围百姓笑翻了一地,掌柜的面红耳赤的看着他辩解道:“不是不是。”邓海东笑了起来:“再废话爷拆了你这店,抢了你女儿……”正好掌柜真有个如花似玉的好女儿,早在后面听着他的动静,害羞的想出来又不敢,发现他真要走了,这才鼓起勇气走出了看他。   结果满堂寂静,就看到那女儿家一步跨出,骠骑虎子正好指着那边在说要抢人家女儿,那女孩一愣,然后就羞的捂住了脸跑了后面去了。   再去看这边,邓海东正狼狈不堪的在那里搓手:“这,这,真有女儿啊,咳。”结结巴巴半天,掌柜的现在也不怕他了,见他窘迫不由扑哧一笑说道:“小人倒是巴不得,可是宋二小姐打上门来,那如何是好。”   你!爷给了钱居然还被这厮调戏!偏偏邓海东没脸说什么,只好灰溜溜的揪住龇牙咧嘴傻笑的拓跋山掉头就跑,后面李东丢了钱后急的去追:“三爷等我,三爷。”后面店堂内爆笑声已经恨不得把屋顶也掀了。   屋后,那女子关了门不出,趴在床上捂住了脸羞红了耳根,可心里却渐渐涌出一股悲伤,那样豪气冲天的男儿,不过随口玩笑而已,只有宋家小姐那样的出身名门的女子,才会是他的良配啊,想到酸涩眼中有些湿润了,幽幽叹了口气,少女心事无人知晓……   而邓海东这个时候正在教育拓跋山,恼羞成怒之下这厮没品到家了,居然说不帮拓跋山报仇,要阉割了他送入宫中让他跟了高公混去,看拓跋山知道自己开玩笑不怕,他又去找李东的麻烦,问他给了多少钱,随即就将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李东,要李东回去把多给的钱要回来……   李东把他这话当真就傻了,也在那里看着三爷呵呵的笑,然后损他:“三爷,其实那女儿家还真不错。”   被邓海东拍了两下重的,李东皮厚着喊疼,还是在嬉皮笑脸的,邓海东终于丧气了,郁闷的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然后三个人闹成一团,前面一辆马车过来,一声喊:“海东!”邓海东惊喜的抬头,窗帘掀开是宋琬言嬉笑的看着他。   邓海东大喜,扑了过去就问:“你怎么能出来的?我刚刚准备去你家翻墙叫你,你那老爷子不是一向刻板……”   宋琬言大嗔:“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昨日高将军送我回去,和父亲说了呢,你,你这个人!正伯还在前面呢。”   原来驾车的是她父亲一辈子的老仆人,正看着邓海东,听到这厮偷了小姐的心,还视将门院墙为无物,又当自己面骂老爷,老仆面无表情目光幽幽,神态喜怒难测。宋琬言已经掀开了车帘,带着两只在偷笑的小猫下了马车,对着老仆红着俏脸说道:“正伯,他没有坏心的。”   回头就对了邓海东喝斥:“你这个人!”邓海东连忙赔笑,又去对了正伯拱手,老仆看他对小姐这样宠让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身边的小猫惊喜的道:“小姐,正伯居然笑了。”正伯那笑容又没了,瞪了两只小猫一眼,干巴巴的对宋琬言道:“小姐,那我先回去了。”然后就这么走了。   “你这人。”宋琬言打着他:“不怕羞,还说去我家翻墙。”说完又在那里得意:“正伯难得笑呢。”仿佛那老仆对谁笑一笑,就是别人天大的荣幸似的,宋琬言叽叽喳喳的道:“正伯是跟了祖父的人呢,一定会去告诉祖父的!都是你,爷爷肯定要说我!”   “你爹肯了?”“谁肯了,肯什么呀。”   宋琬言说着又羞了,掐了下邓海东:“一身酒气,早上起来就喝酒。”还是开心这贼秃这么在意自己,居然早上就要去找自己。   而谁能知道她居然早上就能出来呢?现在正伯又走了,冯三保改房又是私事,高公也不可能广为宣传,两个人说着干脆去先去抓了宋明历李希平,再去一起好了,于是就一群人现在向着安乐坊回头,邓海东当然要绕过那饼店不提,搞得宋琬言莫名其妙的,他就扯鬼话,骗宋琬言说这条路有好吃的云云。   李东束手跟着,在一边看着笑话,拓跋山则在好奇的打量那对双胞胎丫鬟,这巨人看着那两个糖娃娃似的女孩觉得特别好玩,牛眼翻动对了她们笑,两只小猫回以白眼,姑娘长大了以后是你师父的房内人呢,你无礼!   可等一到公孙楼的时候,穿着束身红袄的宋琬言就惹的早起的一群浪子来看,不需邓海东眼睛瞪去,就看到其中几个惊慌失措,宋琬言大怒叉腰指着他们开始教训:“好啊,你居然来这里偷嘴,回头我就告诉三姐儿去,还有你,别躲……”那摸样和当日长安恶少怒喝镇北府人马没有什么两样。   而拓跋山听到,其中居然有昨日邓海东才说的,哥舒家的二公子,如今豪门纨绔看到宋琬言就好比落了汤的什么什么似的,顿时佩服不已,看主母大人越发的神态恭顺,那哥舒家的二公子,哥舒承是个瘦弱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好像对宋琬言畏惧到了极点,便是这样被喝,也硬着头皮出来,还老老实实的先给邓海东见礼。   随即就不顾颜面的对了宋琬言解释:“昨儿被尉迟家的拖来,也就是喝酒而已,绝不会对不起长孙娘的。”   邓海东哑然失笑的看着宋琬言:“男儿在外谁不要个面子,不可这么呼喝哥舒兄。”宋琬言这才作罢,撇撇嘴缩了邓海东身边,去仰起头来和他解释:“哥舒和长孙娘是我自幼的好友,我才这般的。”这个时候听到后面脚步匆匆,一群眼皮发青的公子哥儿出来,探头看到宋琬言顿时又是片鸡飞狗跳。   李东扑哧一笑,宋琬言大羞:“东子!”   面前的哥舒二少对了邓海东就在讲昨日他英雄,偷觑宋琬言的脸色和缓,这才放心,邓海东无可奈何的拉住他,双方寒暄了几句,哥舒问他们这是干嘛,邓海东倒没有什么吹嘘或者瞒人的意思,随口就说抓了宋明历李希平,一起去高公府上有事情。   哥舒羡慕的看着他,长安私下其实已经流传,冯公落魄时,虎子那般英雄仁义之举,哥舒想,不怪乎宋琬言这泼辣的小娘皮也陷了心,陛下都对他青眼有加,这不是他的运气,是他该得的。于是拱手说要请邓海东吃宴,也算和长孙娘一起给婉言接风,顺便替长孙娘的堂兄解释了下当日围猎场上,出现在镇北家那边的误会。   “哪里话,我只是和镇北家不爽而已,岂敢怪罪长孙。哥舒言重了。”   宋琬言看到哥舒对自己良人这样敬重,分外开心,她甜甜一笑:“明日吧。”邓海东也笑:“今日是不得空了,明日吧。”李东在一边卖弄的提醒道:“三爷,昨儿高将军说了,明日要你见三藏大师呢。”邓海东提到那三藏就头疼,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有什么好见的,不见!”   对面哥舒面色惨白,这厮莫非是陛下当年在外风流后,藏了民间的真龙后裔吗,不然胆敢如此藐视法师?   “你这人!”   红颜一怒英雄气短,邓海东哼了哼:“我怕他?那天我又没骂他,见就见。”对面哥舒扶住车厢,眼内金星乱窜,这厮骂法师?英雄!扑上来拉住邓海东就说:“明晚就在此处,无论如何要来,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好友,都是那日见你气概,早想和你结交的。”周边几个已经上来,尉迟家的,程家的,秦家的……   其中也有几个魁梧汉子,对了邓海东热情的很,其中尉迟家的长孙尉迟惇也不等邓海东说话,就回头去吩咐下人,立即进去订宴,宋琬言嘻嘻一笑:“明日长孙娘她们一来,这里你们以后来不成了。”哥舒大义凛然:“早不想来,偏偏尉迟这厮拖着,这次借机脱身以后就在家陪长孙娘好好过日子……”   尉迟惇脸色一红咬牙要打,然后说:“今儿给虎子面子!”门口笑翻了一地人,踏着笑声李希平和宋明历大步走了出来,哥舒和围上来的几个又和他们寒暄几句,特地和李希平说,一定要请了关亭侯也来,你兄就是我兄,以后你不在长安,你哥哥就交给我们。 第三十三节 鞭   往日在长安,不为人看重的李希平,现在心中感慨万千,李东在一边看着这些豪门子,对了家里的二少爷前所未有的客套,知道全是三爷的面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邓海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那边要告辞,那尉迟家的孙少爷叫尉迟惇,是最投邓海东眼缘的汉子,他对了邓海东也是佩服的很,吩咐说既然没带走来,我们送了你去就是!   这厮好酒色,车是上等的豪华版三驾乘,车厢内宽敞无比,能够三飞!   他干脆就拽了邓海东上车,还记得吩咐了下面人几句,而后面李希平就被哥舒小二跳着拉着,上了双飞版的车,宋明历则被程公爷家的拉了后面,秦家少爷直接挤了上来,把自己的车让给拓跋山和李东,后面还有落不上的就在那里咋呼了,吩咐明日要安排妥当,大家一起凑份子包了后院如何如何。   这些长安子们生平就好个面子,既然现在帝都最有面子的三个人明儿都会来赴宴,十有八九冯爷也会来!他们还不热心?   还矜持着不带后来的人玩,因为这帝都的纨绔也是要分辈分的,他们是公侯家的,其中几家是和骠骑虎子的先祖,一起并列凌烟阁的,一般杂鱼伯,烂虾爵的给爷边儿去,边儿去!   其中有几个人不吱声打马就走,按着尉迟惇的吩咐带了几个至好轰轰烈烈的,开到了关亭侯李希言家门口,下来就拍门。里面门房看到这群人来,大惊失色,慌忙回头去叫老爷,因为这几个往日是跟了尉迟和哥舒混的,都有些异族血统,在长安一向抱团心齐,且打起来下手狠,有真正恶名。   这动静也惹了附近人出来看,看到这群人来围住了关亭候家,都紧张的看着,或者有幸灾乐祸的想,你家小二现在有名了?这长安什么地方,这下大喜之后大悲了吧?众人心态不一,俗世百态不过如此。   而在府内的李希言还在发愣呢。   他昨儿宴上,没能和兄弟说上话,但看到兄弟为君王看重高兴之下微醉回家,就想等希平回来好好说点话,但这仁厚的长兄等了半宿也没等到人!   他知道那混小子定是和虎子他们去玩了,欣喜又有些失落,半夜才睡下,这早上被惊醒了,慌忙披了衣服出来,心中在担忧莫非昨儿他们惹事的?   可才匆匆到了庭院内,就看到对面一群人涌了进来,看到那些人他顿时头大如斗,愣了那里,而外边那些围观的也有偷偷跟进来的。   但随即,人人就看到那群恶少见了没落的关亭侯,齐齐翻身拜倒,顿时围观的,府内下人,和李希言都惊的瞪大了眼睛,李希言慌忙去扶领头的一个,那是都平伯家的少爷白起,曾经一人拿着板凳追了十个吐蕃跑了三坊的狠人!   “这,白少这是为何?”   “大兄,我等奉了尉迟和哥舒少的吩咐,明日晚上请大兄还有冯公以及,虎子他们兄弟三人前往公孙楼赴宴。”这厮说着,居然还掏出了个请柬来,这是纨绔们场面上必带的几件装备之一,其他的是马鞭,和马球棍,和小弟。   看到这一幕,李希言心终于放下了,连连拱手请他们坐,白起这厮就死要个面子,起身后腆了脸大声吹嘘道:“不了不了,爷,咳,兄弟还要赶紧去追希平兄他们,护送他们一起去高将军府上,这就告辞。”然后带人就走,绝不拖泥带水的,留下这一片无数唏嘘恭喜和嫉妒,李希言担忧失落一夜后,欢喜的手足无措,原来我那兄弟不曾忘记我这个哥哥……   这时候,邓海东一行已经走在了朱雀路上,走了大半路。   冯三保今日拜祖是大早开始,但庆宴是在中午,他们只是去参加庆宴就行,所以也不是走的很急,但这纨绔驾车再慢也压不下马速,前面那车夫服鸡血散似的,时不时就控制不住要抽一鞭子。车厢内,宋琬言就笑眯眯的看着邓海东和尉迟惇在说武艺手段。   尉迟是个好打斗的人,身材魁梧,虽然不到二十,已经是上武尉身手,但他对面的邓海东更为雄壮,同样年不过二十已经参了战阵,得了君王看重。往日傲气的尉迟惇在邓海东面前还有个屁的骄傲,佩服还来不及,就对了邓海东客气无比,谈上几句后,他更觉得邓海东真有手段。   越发佩服之下,就在那里吆喝,说怎么也要和邓海东明日一醉放休,偏偏宋琬言知道他的底细,尉迟什么也不怕,就是不太能喝酒!于是在一边嗤笑,尉迟惇这才想起了宋琬言在,郁闷的飞扬神采转眼不见,灰溜溜的自动交代了自己三杯就倒的丑事。   邓海东哈哈大笑起来:“各人体质而异,有人天生就能喝酒,有人天生不能,男儿热血岂在酒量?”   “你是好汉,你是好汉。”被解了窘迫的尉迟惇大喜,这才是好汉,不像那小娘皮,侧头去看看宋琬言,他倒不是很顾忌宋琬言,于是去损她:“怎么也没想你去洪城……”宋琬言红了脸不理他,去缠邓海东:“他欺负我,你打他!”两只小猫就在一边笑。   两个人也笑起来的时候,突然车子一震,外边响起一声断喝:“你瞎了眼了吗?看看这是谁家车?”   尉迟惇一愣之后,怒的正要喝,宋琬言眼疾手快的拽了他衣服:“你车上有族标吗?别惹祸!”尉迟摇头,他出来鬼混的,怎么敢招摇家族?而邓海东先按住了他,就掀开车窗看去,对面几辆马车正横过朱雀大路,堵住车前,上面车夫趾高气昂的就甩着马鞭,指着尉迟家的人在骂:“瞎了你的狗眼,还不退下!”   宋琬言一惊,急促的道:“荣王的车驾。”赶紧吩咐不可惹事,毕竟是王族,豪族将门再跋扈也不可在长安这样,不然就是对天家不敬了。尉迟家的车夫也知晓厉害,一言不发的下车拉马回头,听到那边车夫还在得意洋洋的骂:“不知道哪里来的猪狗,也敢在长安这里纵马?”   这厮嘴毒,尉迟家的车夫终于忍不住了,知道主家不好出面,就回到:“不是让了吗,口下留德。”   啪的一鞭子抽来,那车夫喝道:“贱奴还敢回嘴!”那长鞭子正抽在了尉迟家车夫的脸上,带了卷在马背,车夫惨叫一声倒地,那马受惊跳了起来,车厢乱窜,邓海东来不及多想,闪电一样的扑了出去,先双臂发力,喝了一声就压住了三匹眼看要乱窜的烈马。   便是这样,尉迟家的车夫也被马蹄踏过腿骨,惨叫起来,看到这一幕,后面车内的人等全出来了,气怒的看着这边,那荣王的车夫一看居然是尉迟,是哥舒等等,也有些惊恐,荣王最近得宠但也不可惹了这么多豪族,可就在他犹豫之时,车内传出一个声音:“本王当是谁敢这么跋扈,冲撞车驾,原来是你!”   说完,一个穿了五爪盘蛟袍的近四十的人站在了车前的游廊上,冷冷的看着按下烈马的邓海东:“你这厮不想活了是吧?给本王跪下!”   见到对面这番模样,邓海东怒极,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对面,便是王公又如何,他怎么会跪?那荣王看他桀骜,冷笑起来:“区区武尉子也敢放肆,冲撞王驾眼含不轨,莫非你想行刺本王?拿下!”一声令下,他周边的护卫都拔出了刀,下马向着邓海东走来。   尉迟惇和哥舒,李希平,宋明历人人上前,护住了邓海东怒视着那荣王,荣王阴森森的一笑:“怎么,你们这几族要联手对了本王?是准备造反了吗?”听他扣下这样的帽子,这是要把人向着死路上逼了,宋明历终于忍不住喝道:“横过长街的是殿下,断腿的是尉迟家仆,杀人不过头点地,荣王非要扣臣等一个逆贼的帽子,恐怕陛下也不会信。”   “好好,莫非你以为仗了左帅就敢和本王放肆!”“有事明历自己担当,和我父何干?”   “拿下这厮交给左帅!”   邓海东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撞开了宋明历,看着那几个护卫眼看就要动身,李希平大惊失色,连忙抱住他,对了荣王喊道:“殿下何必相逼如此?”尉迟等也在说:“殿下何须如此。”尤其尉迟站了那里,虽然眼中寒光,但还是忍气吞声的拱手:“是我家仆的错,也已经断了腿挨了打,殿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虽然说是认了,但受了这样的屈辱口气怎么可能太温顺?   被荣王挑了刺,一笑:“还需你教本王做人?”也不去管他,指着邓海东道:“还说不是欲刺本王?你扑上来为何?”说完怒极狠狠的把手里玉佩砸了护卫头上:“养你们为何?”被他这般催促,护卫不再犹豫,对了这边的人冷下脸,扬起刀来就只对了邓海东一人而来。   宋明历死死挡在面前,看到对方手来,任由对方抓着,就是不动,尉迟等也护了上来,宋琬言下车急的拽住了邓海东:“你不可莽撞。”她一下车,听到荣王笑了起来:“原来是宋二小姐,听说你当街为这野汉折辱了你的大伯……” 第六卷 第一节 一王两公三悍将   “便是王公就可以血口喷人?”宋琬言看着他,咬着牙道:“殿下今日莫非是非要拿了他?听说殿下新纳了镇北候的幼女,殿下难道是借机寻衅?既然如此,就像个王族男儿,坦坦荡荡的来,何须这样,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陛下,还是老衲去一次吧。”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内,三藏对了沉下脸来的玄宗道。   玄宗摇摇头。   “贱人胆敢放肆!”被说中了心思的荣王厉声吼道,宋琬言脸色雪白,见她被骂邓海东终于虎吼了一声,摔的李希平险些飞出来,抢先一步,一拳就向着面前那挟持了宋明历的护卫打去,当即把那厮打的倒飞了出去,身后虎吼着是拓跋山上前,一脚踢在一人小腹,上前翻手就把对方撞飞。   邓海东已经逼向了荣王,口中喝道:“今日既然不能善了,那么某就拿了你再和陛下去请罪!”周边荣王护卫吩咐喝斥,刀砍来,宋琬言尖叫起来:“尔等死人吗,打!”车内两只小猫勇敢的站出来,张牙舞爪的抓起什么靠枕就砸了前面来,尉迟惇不再犹豫,这是自家惹的,想不到这样,他怎么能让邓海东当先,当即动手,心想只要打了也算抗了罪,到陛下面前陛下也要顾及自家面子的。   那边哥舒虽然瘦小,却取了马鞭对了一个护卫就甩去:“你这杂鱼,前些天在路上还吃了爷的酒!”李东则上去居然就揪下了那车夫,按着地上就打:“真当我们好欺负?大不了被陛下剐了!”拳头落下打的那惹事的车夫满口流血。   荣王怎么想的到这群匪,此刻真的动手?遇到真章他看到护卫被那些人打的连连后退,而又不敢真杀人,护卫疯了吗,他荣王又不是天子,而这边哪家不是豪族子弟,一旦真杀了,转眼闹起来就是荣王也别想保得住自家!   这边动静为周围所知,周边有上下朝的,有归了王府的,看到这一幕全傻了。这是尉迟,哥舒两公家的,以及三悍将和荣王对上了?有官员远远看着前后经过,暗中冷笑荣王之不智。   但更多人当这长安要乱了!人人惊恐失色,只敢远远看着,谁敢来劝?远处白起等奔马过来看到这一幕,心想大哥打了我们也上,大不了同生共死,于是高喊着:“王子就可欺人?今日让你杀了好了。”撒泼似的先对了自己胳膊一刀,撞过去也不动手,一刀一刀就对了自己胳膊,护了尉迟身边,对了那护卫:“来,杀了爷算你狠!”   护卫看这样上等的泼皮手段,顿时手足发软,他并不是不敢杀的人,但也要看对手环境……   荣王站了车上,看着下面乱局,面色惨白,之前的跋扈已再没了一分一毫,心想这样闹起来转眼为陛下所知,就算这群货全触怒了陛下,自己也要……这是天家颜面被自己激了众怒,才丢的!   外人当自己风光,自从杨阀灭后自己在父皇面前就似乎……   在此刻,远处几匹马奔来,几人去宫门处,似乎是拦住了出动的禁军。   而这边跑来就喊:“全住手,住手!”宋明历等看到来人,也住了手,但依旧瞪着那荣王,这群人既然做了便不再犹豫,人人眼中怒火中烧,尉迟家的车夫聪明,也狠的下心,悄悄的居然把断腿又拧了错位几分,触目惊心一般,在那里惨叫,以让自己主子能落个同情!   来人甚年轻,不过二十五六,他一到,对了尉迟等就喝斥:“宫前乱闹成什么体统!”回头对了车上的荣王道:“三哥,何须太过动气,不必和这群野人见识,走走,我送你回府。”原来是梁王李神通。   “老七,你可看到……”   梁王连连打哈哈,走马他车前,吩咐一个子弟上车为他驾车,回头对了尉迟几个道:“你们这些,早起就喝的烂醉,见了这是荣王吗?还不赔个罪过走了。”尉迟等人心领神会,尤其李希平稳的住,知道这是梁王来消事情的,至于结仇也是后话了,于是他带头道:“臣等早起宿醉未醒,请荣王恕罪。”   远处车内,陛下微微点头,三藏落了眼中没有吱声,刚刚揪住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却听到那边荣王喊了起来:“装什么,定要告知父皇,尔辈猖狂!”是颜面丢光了,已经气急败坏。   三藏心一冷,去看陛下,陛下脸色又怒,三藏不由暗叹这荣王如何这样不消事,非要争现在这小颜面,丢天家大颜面?可此刻,梁王变了脸,居然指着荣王喝斥起来:“叫你声三哥你真当自己是爷了,今儿不服就和老七我斗一斗!我邀了我几个同好喝酒,正等着他们,你看不得爷和他们交往是吧?”下马就要打。   “七儿有大智慧,走。”陛下道。   马车转动向着高将军府而去,三藏微微颔首,他是方外人,是高力士之外,名为君臣实际上是玄宗唯有的两个朋友,所以他开的了口,直接的道:“这是梁王为了维护天家颜面,把君臣斗变成他和老三的内斗。”陛下点头,叹了口气:“得志就猖狂,哼!不过这样也好……”不再说话,就此远去。   而那边的梁王一怒翻脸,荣王有些吃惊的傻了,可梁王哪里肯消停,就在那里又骂一声:“为了镇北那厮,就非要搞我门下?”周边的官吏一愣,原来骠骑虎子和梁王结交,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梁王来了没几句就和荣王翻了,莫非梁王虽然年轻也有染指帝位之心?   人心翻涌之际,梁王已经扯了荣王,跳了车上就喊:“走,走,我们去见父皇问个明白。”他的人随即护了车掉头,荣王已经被他揪住推进了包厢,两个人进去后就在那里骂了几声,车转头就走,荣王护卫赶紧跟着,就这样向着朱雀门方向去了,看那边禁军正在回头,定也是被梁王的人喝住的。   看着这一幕,李希平道:“梁王了得。”尉迟也点头:“算是欠他个恩情。”回头却对了邓海东道:“今儿真是佩服了你,荣王也要打,你是虎子虎胆!”邓海东没心没肺的一笑:“我为天子效忠,是唐臣,可不是他荣王臣仆,骂我忍了,骂婉言,爷就是被剐也要打的他叫天去!”   谁不知道他是真话,刚刚可是大家看到的。   哥舒在对了宋琬言道:“婉言啊,你好福气,你好福气!长安谁他娘的再敢嫉妒虎子得了你,自己去掂量,可有虎子这份心!”宋琬言又羞又喜,拉住邓海东的手,邓海东拍拍她无所谓的一笑,吩咐李东看着荣王那车夫,先去给尉迟的车夫致谢,夸他有种。   尉迟在边上也说:“没白疼了你,回去就拨你归内房!”车夫欢喜的泪水直流。   邓海东已经走到了那边,拉过了白起,宋琬言伶俐,吩咐两只激动的浑身发抖的小猫撕扯了衣带,亲自来给白起包扎,白起惶恐的脸都红了,宋琬言一笑,落落大方的道:“你维护海东和你的兄长,是好汉。”白起避让不及,只能任由她帮着包扎,去看邓海东,邓海东眼神清澈满是赞许,没有一丝一毫不满。   周边人看这一对,都心折,白起道:“以后你也是我兄长了。”邓海东哈哈一笑:“你冲过来的时候,我们就是兄弟了!明晚一醉方休,现在还有事,先走吧。”正说话呢,轰轰烈烈的那边内卫冲了来,冯三保脸色平静的过来,看着邓海东道:“天子口谕!”   周边人一惊,人人跪下,冯三保道:“即拨洪城武尉邓入长安将门宋府,归左帅宋缺领!”   “臣领旨!”   邓海东愣了下,看到冯三保眼中笑意,他发自内心的立即顿首在地,陛下这是在打镇北家的脸了,就算存了利用自己的什么心,那又如何,为王臣就为王用,他再抬起头来,大声的道:“谢陛下隆恩!”   冯三保一笑,翻身下马起来后,昂起头道:“你去镇北家传旨!”那名被点到的宦官领命,带几个人打马就去,冯三保又喝道:“把这厮拿入内狱!”   周边人就看到荣王车夫狗一样的被拖走,冯三保眼神扫去,那些官吏赶紧一个字,散。   他才拉过了宋琬言:“哥哥来晚了,不过有他们几个在你身边,谁敢欺负你试试!”然后对了邓海东道:“你呀,亏得陛下明白了前后过程,三藏法师又为你说好话!我父要你现在就滚过去,打你这猢狲二十板子才解恨。”然后忙解释:“他原话,你莫和我瞪眼。”   周围人哄堂大笑,邓海东灰溜溜的看向宋琬言,宋琬言雀跃着继续口是心非的喊:“就要打他。”周围人更笑。   冯三保对了周围拱手:“为我兄弟出头就是我的兄弟。今日冯三保拜祭祖先,被陛下赐名百川,归叔父一房,拜他为了父亲,众位兄弟且随我到府上喝杯水酒吧。”周围能去高将军府上的,还会客气?见又是冯公的喜事,都赶紧恭喜,吩咐人去备好礼。   尉迟这样往日惹事的,悄悄对了下人还记得叮嘱,一定要告诉老爷子,自己今天干嘛的,免得家里只知道前面斗荣王的事情,回去要挨家法……   邓海东在那里笑:“那以后就叫百川兄了。”冯百川点点头:“除了动手打斗,我还做得了你兄长吧。”宋明历和李希平大笑起来,既然天子这样,以后还怕什么?   但冯三保看这群货赶紧叮嘱不可再跋扈,看他们点头了,没注意,宋明历已经扯着邓海东得意起来:“来,想不到爷现在是你上门了,哈,你这厮还不赶紧给爷……” 第二节 缘   “娶你妹!”被邓海东扑上去掐着脖子,李希平慌忙去分两个人:“你们这两个货,又闹!”   边上宋琬言羞的啐他:“才不嫁你。”冯三保笑眯眯的看着她:“口是心非的傻丫头,我看你嫁不嫁!”哥舒阴损的靠了后边道:“你就是不肯嫁,谁还敢娶你吗?这么多兄弟上门打去,那厮陪了娘亲出来做妾也……”一群混蛋就在那里闹腾。   然后浩浩荡荡向着高公府上而去,镇北候家突然有天使临门,等宣完了旨意,人人变色,不多久荣王被他们跌了面子的消息又传来,镇北候家大门紧闭,今天是没脸开了!而尉迟家,程家,秦家,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几个老辈悄悄走动,窜了一起后,几番商议又散去。   邓海东这个时候,却已经跪在了高力士面前,正被骂着呢。   “你这厮,先折镇北,再闹宋门长房,最后还下了荣王面子,再下一步是不是要拆了我这府邸?”高力士背着手来回走着,宋琬言就去拉他撒娇,下面还跪了一窜,那些混账跪高公这样的人物也是应该的,看他发火都有些胆寒,只有邓海东硬着脖子:“我忍的,他骂婉言!”   “少扯这些,当老夫不知道你这厮脾气?便是不骂婉言,再说几句你也要动手了!”   邓海东嘿嘿一笑,高力士气的无语:“过几天就滚回洪城去,长安你别待了!”宋琬言花容失色:“义父。”高力士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毕竟是荣王,你折了他的面子还在京城耀武扬威?天子如何自处?你们这群货一个不拉,全跟他一起滚到洪城做兄弟去!”   怎么豪门子弟全去洪城?这不是在帮他吗?宋琬言不劝了。   下面那群更是大喜,放出京了,天高皇帝远啊,当儿里个当!便是去洪城当个杂鱼兵,也无所谓的!高力士把这些货看了眼中,忍着笑狠狠咬牙道:“整日在长安闹的鸡飞狗跳的,少了你们长安才清静!再闹下去老夫可不是这般说话了,起来吧。”   又去对邓海东道:“猢狲,抽空去谢了梁王,不过明日先去见法师。”   “是。”其实邓海东还在敬重甚至有些畏惧高力士的,而高力士看他就算在自己面前,还藏不住的匪性,终于失笑起来:“年底校门不得进的话,就把你这厮送进宫内接了我的班。”下面的一群家伙终于笑翻了,宋琬言在那里说不也不行,说好也不行,又去晃高力士的胳膊羞着笑着。   邓海东面色难堪的看看冯百川,于是胡扯道:“我饿了。”高力士气极:“这厮当我府上是饭堂?”还是要吩咐开饭,外边几家的礼物已经流水一样的送来,一群儿郎又恭贺高力士认了冯百川为子,高力士喜笑颜开,坐在那里,看冯百川再磕头敬酒之后,也受了他们的礼,随即开怀畅饮。   老人最后醉了,被邓海东几个扶着进了房,躺下后拉住邓海东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天意如此,你们,千万把持住,千万!”小辈们领命退出后,宋明历当即吩咐转站公孙楼去,邓海东摇头:“不可,高将军才说的,我们切莫再招摇,明晚也不可再去。”   “那就把公孙娘接来。”宋琬言说道。   尉迟在喊:“不打搅了高公休息,我们悄悄去我那别院吧。”原来这厮一向年少有大志,号称来日要提兵百万,要纳妻成军,所以已经开始养外宅了。   于是一群人悄悄的出门,坐了车不显山露水,向着这人的外宅而去,邓海东问他哪里来的钱养的,尉迟大言不惭人家自己掏钱……   看他是条好汉却吃软饭?邓海东甚为不耻,尉迟面红耳赤:“红拂她们姐妹是好女子,只是出身青楼,进不了我家门,但从不肯花我的钱。”   “还是姐妹?”邓海东眼前发黑,这尉迟说事就好像解套似的,一环一环,逗的邓海东问:“那你可有了孩子?”尉迟连连摇头,一本正经的道:“等我从了军,自己挣钱了就和她们养孩儿。”宋琬言和两只小猫险些笑的滚出车厢去。   好不容易到了。   尉迟就去叫了门,有女人来开门,看到这么多如狼似虎的进来,吓的花容失色,尉迟连忙去安慰,这才让她们放了心,听说这就是虎子,那就是宋二小姐,都赶紧来见礼,冯百川则被宋明历压制了,易装轻车前往公孙楼,不多久公孙娘也到了。   顿时这院落里疯了一样的,一片乌烟瘴气,多少酒坛打开,满桌大鱼大肉,屋内则是几个女人坐着笑眯眯的看着这些家伙胡天胡地的乱搞,附近有女人鼓起勇气来窜门,当场又暴露了那有些假正经的,秦公爷家长孙秦至勇的马脚,当即十来人拳脚乱打,逼的这厮喝瘫了才饶了他。   小儿辈的鸡飞狗跳无人知晓,长安人等只知道,闹事之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了,谁也不晓得他们如此快活。   而梁王回府后,听了骠骑门归宋缺领的事情后,愣了半响叹了口气,李神通知道今日已经和三哥彻底结怨了,父皇虽然一言不发,做出这样的手段,但他真正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李神通坐了半响,要出去走走,想想又吩咐下去,大门紧闭不出,悄悄却派了人去雁塔。   同样的,荣王也紧闭了大门不出,宋门长房如此,三房如此,宋缺也如此,镇北家更如此,于是就此开始,长安异常的平静,暗中却在拼命流传着早上的这些事情。   到第二日,清晨,邓海东一个人就向着小雁塔而去,那个沙僧居然在等他。   站在山门处的沙僧,看到这条大汉骑马奔来,右肩扛着一个大袋灵活稳健,沙僧还在佩服他的马术诧异他带了什么,就看到邓海东走到面前笑眯眯的道:“你吃狗肉吗?”然后拍拍袋子,沙僧不由大笑起来:“施主果然有佛缘!吾师正在烧酒。”   邓海东扛着一袋子狗肉就跟着沙僧绕过小雁塔,从侧门走入了一处院落,冬日松树亦凋零,但枝条茂密遮挡了这里,松脂香味扑鼻。邓海东转进门就楞了,因为他看到元宵夜宴上宝相庄严的法师,这个时候却穿着一身破棉袄,挽了袖子在屋檐下的几个小灶前,玩命的扇风添加材火。   那松脂香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三藏看到邓海东来了就招手,沙僧笑眯眯的道:“师父,施主带了狗肉来。”三藏看着邓海东笑骂道:“猢狲果然伶俐,坐。”又去忙碌。   邓海东虽然早知道他的真面目,但想象和亲眼所见可是两回事。现在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他傻傻的放下袋子坐在了门槛上,看到面前的几个瓦罐内是米汤和酒,关中一带一向吃饼面,江东才吃米粥,于是邓海东好奇的看着。   “这米是江东魏家逆贼送的,没有下毒,这酒是安西的烧刀子,滚烫的更好喝,你狗肉是哪家的?”   “在下打听了,满城都知道法师喜欢吃西市郑关西家的狗肉,就去扛了一袋子来。”邓海东老老实实的道。   三藏哈哈大笑:“如何满城皆知,就高力士那老滑头知道,老衲在外一向……”邓海东窃笑,看他挽起的袖子露出的胳膊粗壮,隐约还有几道刀疤,若是留了发分明就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百战老兵气概。   “酒肉穿肠,佛祖心头坐,这句话甚有意思,早些知道了这句话,也不要和鸠摩智那厮口水几天了。”三藏说着熄了火,和邓海东闲聊。   边上的沙僧在轻车熟路的忙着去解开袋子,拖出一条狗腿抽出腿内藏的匕首,上去七八刀,拉下了肉条就丢入了粥内,一盖,然后又回头去忙忙碌碌的收拾多下来的狗肉,切块的切块,去骨的去骨……一副职业屠夫模样,趁师父不注意,邓海东看到他居然还偷偷吃两块。   过了会儿,三藏看粥好了,掀开看看,狗肉酒香和米香混着松脂香味,顿时勾了邓海东肚子作响,这个时候听到三藏淡淡的道:“你也吃的差不多了,出去出去。”沙僧恼怒,沉了脸抢过一条狗腿就跑,三藏哈哈大笑起来:“当老衲没看见?老衲可是武将手!”   ……邓海东哭笑不得:“大师不是在打什么禅机吧,海东看的不习惯。”   “没有什么禅机,你是赤子心我便赤子意,你是猢狲精,我就是降魔手。”三藏笑眯眯的看着他,邓海东却觉得毛骨悚然一般,他眼睛转转,去拿酒给对面倒上:“大师似乎对在下青眼有加,多有维护,海东感激之下不甚惶恐。”   三藏吃肉喝酒,抽空去喝粥一口,也不搭理他,邓海东讨了个没趣,心中暗骂贼秃故弄玄虚,坐了那里脾气上来,也去抢着吃,两个人吃到肚子饱了,三藏却正经起来了,他看着邓海东道:“恩,能带肉来,是你世故,能知道老衲对你有心,是你聪明,敢和老衲抢狗肉是你有胆,还抓的住机会,君王面前立功,扫了家族障碍,你有大智慧,却如此年轻。”   说着身子凑前,看着邓海东问道:“可是前些年却痴傻了点。”   邓海东汗流浃背…… 第三节 武夫当国   邓海东汗流浃背,三藏就这样看着他,半响后三藏疑惑起来:“难道真有生而知之,只是天嫉,才闭塞了心智的?”   “海东也不知道,前些年的确浑浑噩噩,然后摔了石头上,醒来之后仿佛多少事情就藏了心里,从来也不敢和人说起,今日法师既然问了,海东也不敢隐瞒这番古怪,可是……可是要海东说出个什么来,海东也实在说不出来。”   “果真如此?”   邓海东一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当场跳起来用狗骨头打他那光头,老秃驴原来是忽悠我的!   三藏可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起了杀人灭口的心了,他想起了什么,于是还摸着光头想了想去问邓海东生辰,邓海东回的干脆,不知道,忘了,但知道今年正好二十!   法师听了顿时啪的一下打在桌子上:“你可是秋末生的?”   这倒是,爷还是天蝎座呢,你懂吗?然后之前记忆混乱无用的邓海东心想难道我这辈子其实是个私生子?他去看看对面三藏法师,觉得彼此眉目还真有点像,一紧张他就问:“难道二十年前法师去过洪城……”三藏正在盘算,茫然的抬起头看到这孩子渴望的眼,一肚子事情的他顿时禅心乱了,给这混蛋气的满面通红,吼道:“你这厮,你这厮胡言乱语,老衲是那种人吗?”   就劈头盖脸的揪住了邓海东拍了几下,喘了口气才他道:“老衲记得,在开元十年,观星台禀告陛下,说有将星落入赤水。”   邓海东顿时如同被雷打了一般,你意思说爷是个祥瑞?这厮气的连连摇头:“法师你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去做,别再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亏的说是将星,那神棍若说是帝星的话,是不是要屠了赤水才好?”   这句话说出后,三藏不由发愣,哑然了半天,一声叹:“不错,你果然有大智慧大见识,以后是不再提此事。”   终于开始和他说了正题,听完了之后邓海东吃惊的看着他:“是川蜀有变?”三藏轻轻的点点头:“川蜀在则长安稳,川蜀失关中乱。襄阳校一灭惹出了多少暗地杀机,陛下也才得知了两边多少的暗桩,但现在不可轻易去动,所以我和高将军商议了,便由你武尉邓家借海盐生意,前去打探蜀中情况。”   我武尉邓家何等能耐,能为关中的先锋?邓海东不喜反惊,看着三藏道:“法师,我家子弟人丁稀少,要有大用也在十年后才可以。”三藏连连摆手:“不要误会了,就凭你救了他家百川儿的恩,高将军怎么会让你家去做杂鱼兵?可知道为何豪族子弟被借机驱除出去?”   “莫非?”“不错,天子以下,高将军,老衲,尽力暗中帮助你复了家族,让你辈兄弟数年后领军!”   “我洪城至此不得安宁了。”邓海东却忧心忡忡的看着三藏,他苦涩的道。   三藏默默的看着他,说道:“是陛下的意思。”然后又道:“痴儿,你是愿意为关中将门,还是愿意为左帅这样的人物?关中将门不如校,再犹豫就不怕武尉邓家为未起已灭?”邓海东惊的四处看,心想难道陛下在这里?三藏看的失笑:“你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天子堂堂正正的君王,如何会为你这厮来听壁角?”   “不是在下心思多,法师,我邓家现在还弱,骨干不过那区区数百,再一场战一次杀就要伤筋动骨,陛下看重我家,可是这豪族子弟尽去,我等再去川蜀,一旦传了动静出去,那两家镇帅随随便便悄悄安排人马来,我家岂不是?”   “此事就陛下,高将军,和你我知道。”   “好吧。”邓海东无力的点点头,三藏看的无可奈何,却也欣赏他为了家族,居然胆敢这样争辩小心,换做了其他人听到君令,便是左帅恐怕也要咬牙去做,心里的想法不敢流露办法的,就欺老衲不会告密?想到有些火气,三藏就问邓海东:“那沙盘也是你自己参悟的?”   投石机巧?军马训练布阵?格斗杀招?邓海东连连点头,按着他的说法家族内就他一个能人,其余全是废物,分明还是存着有事情最好找我一个,我去死,别让我家族陷入麻烦的嘴脸。三藏拍了拍他:“老衲手下僧兵上万,高将军手下密卫遍布各处,如何保护不了你家?但那些密卫暗谍不是万不得已不可调用,所以这才动了用你的心思。”   武尉邓家就算现在有了名望,知道天子欣赏了这些小辈,但是怎么也不可能说现在就重用他们!用了这一批也存了练人的心思吧?邓海东想着这些,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脱口就问:“法师,是否川蜀有变还不急迫,而关中将校越发不稳才是真的?”三藏吃惊的看着他,咬牙道:“你如何想的?”   “天子削镇北家,拨我入宋府却归禁军左帅领,这分明是开始对将门动手。”邓海东说道这里,不由自主忽然心中生了警惕不敢再说了,那些豪门子去洪城是帮自己,也是为质吧?可是他神色分明已经说了这些话,三藏眼中闪了精芒看着他,脸色喜怒难测。   邓海东绷紧了身躯,紧张的看着对方,低声道:“法师难道还会起杀心?恐怕君王不喜。”   “如何不喜?”“天子下的明棋,以大力扫关中,从杨阀开始就如此,海东今日只是说透,不是揭破!而我这等人既然效忠天子,当然不会改志,法师也是如此,那么法师难道希望天子用的全是蠢材吗?”   “骠骑当兴,不是虚言!”   邓海东抓起了酒碗喝了一口,身子松懈了下来,坐在那里沉默了盘算,回想起来岳泽到洪城,这样的老军务去难道就为了保护婉言?想到这里,再想到李希平上表后就得到天子赞许,邓海东自然不会狂妄到,以为冯百川一首长颂真的就让自己几个兄弟为君王看重了。   陛下看重的该是,宋明历杀起自己家长房不手软,李希平占了赤水平岗的聪慧,和自己家族空有名而无实,自己也算有本事便于扶持的原因吧?这就是君王图,早从多少年前就开始布置了,那无数密卫,不曾解散的僧兵,负责戒备左帅的右帅……   “法师,海东有一事相求。”邓海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三藏要他说,邓海东于是毫不隐瞒的把家族修炼斗气,自己前后的感悟变化说了,并且告知说左帅亲见,然后他对了目瞪口呆的三藏道:“在下想请法师和陛下开个口,允我去凌烟阁参拜勇烈先祖,另外,在下想看看是不是有我邓族之前的……”   “老衲去和陛下说,老衲去和陛下说。”   等邓海东走后,三藏坐在那里,看着天空有些出神,沙僧走了进来问师傅怎么了,三藏道:“传令你二师兄,去了洪城后,多多结交此辈。”然后看着沙僧道:“冯百川将来要领内卫的人,你也要多多亲近才是。”   “是。”   “二十年前,将星临赤水,骠骑或当兴!”三藏仿佛老了一些,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庭院内,看着四周树木,他问沙僧:“你看这邓海东如何?”   “悍!”“为师问的心性。”   “……师傅您又何必多虑,洪城邓家便是为将门,也不会是如今的将门模样了,他来日领军马,也尽是天子之军,只要区区一纸诏书就可解了他军职,再说有李希平这样忠诚的人在,他邓海东最起码重义,有左帅在,而宋明历也是孝顺之人……”   “恩,你有长进,那你说梁王今日可会见他?”   “会。”   “虎儿性烈护窝,且睚眦必报,又不可羁,又不可疑。”三藏法师负手而立:“你可知道那厮刚刚还要对我动手,这猢狲倒是有胆!”沙僧大惊失色的看着师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藏又道:“荣王是没指望的!他是没指望了。”   沙僧更不敢想,师傅难道在说?他心惊胆战的问:“难道那虎子还能定储君位吗?”他自己说了也觉得荒唐。   “不能将将,便不能为君!不是虎子能定储君位,是谁能将了我大唐下一代的一群名将,他才能坐稳王庭!关中之局必须快刀斩乱麻,而这是武夫当国的年头!”   沙僧心悦诚服:“师傅高见。”三藏淡淡一笑:“是昨日天子说的话!老衲哪里有这般心胸?”说完回头吩咐:“你去送梁王一个人情吧,告知他,虎子去拜访时,切莫怠慢了,他也是有大聪明的人,必定心领神会!”沙僧领命,更衣出门而去。   三藏随即就入宫,去见了陛下,会高力士等商议事情不提。   而这一日,长安城内一片安静,安静之下依旧暗流涌动,惊骇于昨日一王二侯三悍将的气焰,人人在说梁王,少年英武但一向内敛,想不到暗中结交了这般实力,当街就下了前些日子风头正劲的荣王面子,陛下还维护了他,谁人不去在想天子意,可谁能知晓天子真意? 第四节 口无遮拦哥舒瀚   这时候,邓海东已经在李东的陪同下,来到了玄武门外,一条宽敞大道笔直,这里是龙首山北,两边密林处处,仰天可见大明宫城。   相传武德陛下当年,原本属意长子建德公,但秦王领天策府,向来有大功,所以武德陛下难以取舍立长立贤,当时文武也分了两边暗流汹涌。   建德惶恐不安,于是联合了建成公一起,准备假诏秦王觐见,要下杀手,可他的谋主李密转头就告诉了秦王。   三日后,秦王领十五骑入宫。   可就在三王相会,两王以为胜券在握之际,秦王内应重玄门守卫官长孙无忌,突然翻脸,关门落闸隔绝了两王在外的伏兵。   两王惊骇欲退,猛将尉迟敬德怒喝道:“我家殿下为君便在今日!”上前一鞭先毙了建成,边上程知节挥斧劈落建德,看到这一幕,玄武门常何当即投诚,而早被两个逆子堵在大明宫内的武德,只能坐看那兄弟相残,再无留手的惨剧发生。   看到重玄门落锁,不久悬起了两王头颅,两王在外的伏兵悲号不已,舍命攻城。   宫内变故为外边得知,其余叛逆也知再无退路,开始云集。   “勇烈公当日,就是领着玄甲从那边杀来,卷了两王从逆的几千人马,但当时长安内叛逆甚多,已经快打破前面承天门。”   李东看邓海东听的入神,一边走马,一边继续说道:“可长安几门紧闭,骑兵面对雄城又无处下手。”然后他在比划着,当年已经杀退重玄门外伏兵的骠骑将,率天策玄甲军从玄武门外沿着西苑洛水疾驰……侯君集率家兵终于夺了光华!   “就是那边一门。”李东陪着邓海东驻马归德坊外景耀门下,指着西边那处城楼,他说道:“于是玄甲终于得以冲入,勇烈一至,逆贼丧胆,玄甲军当即血洗帝都杀尽了叛逆,等到天明时,秦王见武德,父子抱头大哭后,武德退位,太宗遂得天下。”   这就是玄武之变。   邓海东勒马此处,遥想着九百余年前,邓族先祖率领着虎贲,沿着洛水之畔,在自己走过的这条马道上疾驰,他当时必定心急如焚,身边帝都烽烟漫天,君王危急有心无力之际,突然看到城门大开!三军欢呼震天,刀枪如雪纷纷涌入,于是定了天下。   秦王有幸,得如此多的良臣猛将,而其实我邓家也是何等的侥幸,若被逆臣抢了先手,恐怕邓家乃至长安如今的豪族,和那二十八将早换了名号。   “三爷?”李东看他有些恍惚,于是轻轻喊道。   “什么人?”城门上有人喝问。   修德坊内居住的尽是皇族子弟,这里守备森严,向来也很少什么人会从后门进出,而这对主仆到了城下指指点点一番,然后勒马不知在说些什么,城门禁军有些生疑,一队人向着这里走来,李东拿出了宗族牌子上前,听了回报,那壮年军官伏在城头看向邓海东,忽然一笑:“原来是骠骑虎子。”满门官兵齐齐看来。   那军官随即匆匆下来,李东一看连忙和邓海东去说,原来是哥舒小二的长兄,哥舒瀚。   哥舒瀚身高如邓海东魁梧不逊一丝一毫,满面胡须狼眼鹰鼻,臂膀极长,一身文山,走路带风。   听了这是哥舒承的亲兄长,邓海东虽然腹诽兄弟两个人怎么这么不像,一个赳赳武夫,一个文弱纨绔?还是慌忙下马和他见礼。   哥舒瀚是个热忱的人,拉着他的手就笑,先夸了他摔拓跋山的事情,说自己当时也在场看到,是好手段,然后又道:“想不到我家那小二也能结交了好汉,还干出了一番血气事来,哈哈。”邓海东看着这肩宽体壮,披着一身文山的汉子尴尬的一笑:“全是在下惹的事情,多亏了哥舒少帮衬。”   哥舒瀚挥手:“你别替他遮羞,那一辈也就尉迟惇有些门道,我家小二不是有你和明历希平在,遇到这等事情跑的比谁都快。”李东在一边憋笑,哥舒瀚又对了他道:“你家主希平算是熬出头了,我早说的,长安子里有大志的就希平明历他们几个,这是去见梁王吧,你们先去。”   邓海东听这堂堂禁军官,就在宫城前信口叫嚷,虽然没带一字,但分明看不起荣王,他这样的胆子也觉得这哥舒瀚是不是太猛了点?却不想想自己当街要殴打荣王,已经是比谁都猛了。   等告别后走进坊,李东才悄悄告诉他:“口无遮拦是哥舒,据说陛下都知道这哥舒家的大公子脾性,却甚喜欢他的心直口快,时不时无聊了还会找他去散心,而他比二爷在长安还出道的早呢。”邓海东失笑:“难道也是个双飞校?”李东摇头:“尉迟和哥舒是至好,惇少自幼就只服气他,事事都学他,那车也是仿的他的。”   邓海东无语,回看,城楼上哥舒瀚还在对他龇牙咧嘴的笑着:“快去快去,我换班去梁王府找你。”亏得门后长路远,不然这嗓子能喊的满坊尽知。   不多久后梁王府终于到了,就如族公说的摸样,依靠在洛水内河边,处处垂柳,一条石路铺至朱门前,院墙绵延占地甚广,有几个府兵正在门口,这是长安重地,坊外有禁军,坊口有守备,这些门卫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看到有人来了连忙来迎接。   邓海东递了名刺上去,门卫低头一看就说:“梁王早就吩咐,大人若来无需等,请跟我来。”李东到了这里,就自觉的不进去了坐在了门房内等,邓海东跟着那人进去后,走过门道过了第一处庭院那宽大的演武场,已经看到有几个人匆匆向着这边走来。   带头的正是见过的梁王李神通,穿的还是昨日见到的那身衣服,气度雍容满脸推笑,邓海东连忙拜下去:“昨日蒙梁王解救,邓海东不胜感激,今日便莽撞来了王府拜见殿下……”   “起来起来,从哪里进的修德坊?见了哥舒那厮了吧,定说找你喝酒的。”梁王哈哈一笑扶起了他就说,邓海东点点头,看到梁王身边几个人也在笑,梁王给他引荐了,一个是兵部郎中窦本忠,一个是户部郎归修宏,还有一个是宗室子关宁伯李通达,都是些二十多三十下的年轻人。   邓海东连忙一一见礼,寒暄了几句后他们告辞,梁王等他们走后告诉邓海东:“是我建的马球队的干将,哈哈。”又说那哥舒太球路太野,最近已经被驱逐了,然后拉过邓海东就向内走,到了厅内坐下后,邓海东又去郑重其事的谢他,说:“梁王为了保全我等,和荣王争吵……”   梁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天子如今拨你邓门归左帅领,你扬眉吐气了吧?”   “不胜惶恐。”   “其实你是知道分寸的人,这事情说起来怨不得你,我三哥他明明知道你才在元宵夜有了功,真是荒唐。”梁王摇摇头,邓海东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进来之后似乎对自己就口无遮拦,他不敢胡乱说话,只能说是那家奴跋扈,才激了众怒,想必荣王又下不来台,结果愈演愈烈吧。   “没有其主,哪里有其仆,瞎子看不出尉迟的马车,不是一般门第能有的?”   邓海东沉默,梁王看看他,忽然一笑:“也罢,我带你去看看这座府邸吧,曾是勇烈大将故地,想必你族公在你来长安时吩咐过。”说完了起身,邓海东跟着他走,一边走就一边听梁王在说长安一些趣事,一些明历等人当年的故事,终于到了一处院落,梁王指着那里一处水井栏杆道:“去看看。”   斑驳石痕,暗砂残留,隐约可见是虎威骠骑邓府……   “武尉邓家如今没落,难免你心有顾忌,不敢和我亲近太深,可是长安街那一出后,满城尽说一王二候三悍将,谁却知道本王本是一片好心,不仅仅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天家颜面,只能把君臣争执变成两王内斗。”   看着邓海东若有所思,梁王笑道:“其实沙僧是我师弟。”邓海东大惊,他也听了人说梁王一向内敛,不结交外臣之类,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大臂助,再想想如今自己过来的话,连带着冯三保李希平宋明历和他们背后的左帅高公!   至于尉迟,哥舒恐怕早已经上了他的船了!   难道天子其实属意的是他?   梁王又道:“只是君臣名分如此,何况本王向来不愿声张,才不为人知,此事除了陛下之外,就你得知。”邓海东心神震动,只能茫然点头。   再听到说要他今晚去公孙楼,后日大早,陛下会发雷霆驱除他们这群跋扈子离了长安,要他们以后就一切按章行事。   邓海东已经微微定了心神,忙道:“是。”   “哥舒那厮等会也来,你们同去,别看他莽撞模样,其实心细如发,有他镇襄阳,李希平驻平岗,我二师弟祖荣带一群僧兵藏洪城,可保你家族无人敢动,我师说你性烈护窝,安了你的后路,虎子才能插翼!”   “臣多谢殿下!”“是君王意,另外明日上午,持此牌去凌烟阁,法师会在那里等你。”   邓海东接过了一面银牌小心放好,梁王指着那口水井,对他一笑:“本想把它送你,但是本王想想,何不来日将这府邸都还了勇烈后裔?”   除了君王,谁能把皇子府邸送于他人?这是施恩,也是许诺,更是明志!   而邓海东听到梁王这句彻底揭破表面,直露问鼎之意的话,他猛抬头看着对方,梁王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自知从去小雁塔起就再无退路的邓海东,也就干脆的道:“殿下既然如此厚恩,海东就等着那天了。” 第五节 前周谱   听到他这句话,梁王不由的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哥舒该快到了。”   哥舒果然来了,见了梁王就在那里埋怨,要远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长安,想和梁王要些好东西,这样时时穿在身上能记得梁王恩情,不然时间一长,搞不好被别家拉去君臣生隙,是何等憾事……   邓海东啼笑皆非的看着,梁王听他要反水伤心的大骂:“你这厮上月抢了本王一口宝刀,现在还有脸再要东西?”然后问他这种天不收地不管的混账能去投靠谁家?   哥舒瀚直着脖子喊自家是了得的人物,当然价高者得。   梁王无奈,说今儿给虎子面子,不然定把你打出府去,回头吩咐了下人,不多久几个下人出来抬了两匣东西,到了厅堂内后,梁王亲自去打开,里面居然是两尊明光甲!这是邓海东如此近的距离,能接触到明光甲,上次得见不过是卷平岗时军内看到左右两帅穿着而已。   明光甲值万金,这样的大手笔就是一向大大咧咧,和梁王熟不拘礼的哥舒也震住了当场。   梁王也甚满意他们的神态,对了他们道:“沙场险恶,便是不为武将,得了这样的战甲也比寻常文山要强百倍,更能让你们多了些自保,你们好好努力吧。”   哥舒现在也没脸再和梁王提内衬,就在那里琢磨回头去和老爷子偷了盘丝再说,不知道身边的邓海东心中狂喜,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件来自左帅的盘丝内衬!   随即哥舒和邓海东两个人,感动的连连致谢,看着面前两个梁王笑着对邓海东道:“有左帅赠刀,本王就不再锦上添花了,来日寻到上好的大枪,再送你一杆。”说完吩咐人手悄悄的先去将这两具明光,这就送向小雁塔,由沙僧安排去洪城,由他们回头自取便是,邓海东和哥舒拜别了梁王走出了这里。   两个人并肩而行,李东匆匆去召集即将发配的纨绔们去,不多久人头云集公孙楼,一群恶少呼朋唤友搞得公孙楼乌烟瘴气,几对鸳鸯成了焦点……安静了一天一夜的长安城内,各家看到这番动静,有人沉思,有人则暗中破口大骂,于是有御史连夜上书说这群跋扈子横行霸道如何如何,高力士把奏章递给了陛下。   陛下看了看哑然失笑:“莫非他亲在当场的吗?”高力士也笑,陛下先压下奏折,留中不发。   第二日,邓海东则悄悄的持着银牌,在哥舒带领下进了真正的内宫门,走过那些层层宫墙,路过处处殿堂,险些没跑断了腿才来到了建福门内的凌烟阁下,不多久三藏来到这里,哥舒瀚退下,邓海东跟在三藏后面进入了凌烟阁,两人绝口不提昨日一些事情。   这凌烟阁是三层楼台,朱柱粉墙黛瓦,样式有些如塔八面玲珑,二十八将肖像悬挂于内,其下各列当时的武器装束等等,第一层是太祖太宗,随后封公侯的皇亲尉迟哥舒长孙等,勇烈排名第五,于第二层之首。虽然在族内见过勇烈先公的像,也见过了他的一些装束武器,但这是当年国手亲临真人所画的,样貌更为逼真栩栩如生。   邓海东就站在这开国名将之中,拜祭太祖太宗后,对了先祖上了香,一拜再拜并默默祷告。三藏就在一边看着画上的邓勇烈,再看看那跪着的邓海东,相貌酷似,身形酷似,佛说人有前世今生,三藏不免在想这厮或许真是勇烈大将转世吗?脑海里闪过昨日梁王夜入小雁塔告知他的一些话,三藏不由颔首微笑。   谁说高僧就真的没有一些私心呢,自己徒儿如今长成,能入了陛下眼中,又有这样将将的手段,他还是欣喜的。   而凌烟阁边不远处,就是凌烟武库,内藏了各豪门从前周开始的渊源,乃至一些密不可闻的东西,比如皇家收集的各门功法之类,不仅仅包括了二十八将门第,现在的后进门第也有备案,说是凌烟阁武库,不如说是唐庭武门总库,乃是国朝重地,内卫严加把守蚊虫也难入的机要。   不是看邓海东有用,一群同辈有用,暗合天子之心之图,还有左帅高公三藏的面子,这厮还能入这里?要知道建福门这一侧可以算是嫔妃苑了,除了被阉的,谁能放进来?!   邓海东是知道厉害的,哥舒已经仔细叮嘱过他了,他一路来都是低头就走,不敢四处张望的,一路走来时他就感觉到了无数目光注视着自己,警惕冷厉,也不知道这漫漫宫城内藏了多少好手,直到有了三藏陪同后,他的压力才减轻了许多。   现在他在三藏带领下来到了武库前,内卫看到三藏,也不多说就打开了门,放了他们进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武库这处殿堂深深,他们沿着中间道路向前,过了几道门槛,才得以走到了最后的一道门,这里才是凌烟武将各门功法处。   厚实的铜门打开,里面一样有人把守,三藏带着他跨入,门又关上之后,两个人走到了一处小门前,内卫打开了门便退下,三藏对了邓海东道:“便是这里。”邓海东放眼看去,屋内不过一个书架,上面卷了些卷轴,三藏告诉他:“这些是眷本。”想想也知道,这些千年风霜,就是保存的再好也要朽了。   何况据说前周用的竹简记载,想必这里还有其他保全留档的措施吧,比如?三藏已经要他看石壁,邓海东抬头看到墙壁是一面石头,三藏在笑:“举了灯去看吧。”然后亲自帮他掩了门,因为这是他族功法传承之类,他也不便来看,邓海东举起了灯走到石前。   上面刻着,勇烈谱。   虎威骠骑上将邓勇烈……阖族自古居南阳……乃上古神夸父后裔,先祖邓伯温师从轩辕黄老……封公赐诀得以立伯国……功法镌刻其后,和族内所书没有两样,他纳闷南阳?   再看看,实在看不出其他来,走到一边书架,看到上面有前周详谱……前周中兴云台名将之首,密候邓禹……冠军候邓洪……南阳改洪城……阖族出二十九候,两公,大将十三人……其余数不胜数……时,天下乱,邓艾遂辞官归隐,生子勇烈,自幼……   邓海东看的眼睛发花,得了得了,爷才是真正名门!想到心喜,这厮无耻,干脆就扯了那前周谱就塞了怀里,再去思索,却怎么也找不到其他可能,看着石壁上有封公赐诀,得以立伯国,他歪着头想,难道说烈虎诀出自轩辕黄老?他记得族公胡言乱语说过,五行传说的。   看看时间不早,他开了门走了出去,三藏正坐在那里高僧模样的打坐,他走过去问:“法师,上面就说封公赐诀,莫非我家烈虎诀来自轩辕黄老?”三藏看看他,笑了起来:“也许是前人附会,也许是真有其事,但现在如何得知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见屋内没有其他人,邓海东不敢瞒着他,就悄悄的说自家扯了前周谱要带回去,法师大惊失色:“你这厮怎么能如此?”邓海东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压低了嗓子说:“已经扯了,法师饶命。”三藏气的七窍生烟,揪住他按在地上就打了几拳,冲进去看看,也无可奈何,回头骂道:“混账!”   还要叫来内卫帮他遮掩,内卫看在法师面子上,也不好和他说什么,幸亏这是眷本,更庆幸他没发疯去刨了石壁偷走,只是这厮做法实在可恶,都瞪着他,邓海东知道理亏,低头不语,一路出了武库,三藏押了他一直走到了后门处,看他那副狼狈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却也不知道再和他说什么。   他却回了神来,拉着法师问,师从不就是跟了轩辕黄老学吗?那么烈虎诀一定是轩辕黄老的功夫,轩辕黄老到底功夫如何,问三藏知道不知道?三藏见他原来一路都是装的,恨的咬牙切齿:“老衲才活了几个年头?半生杀人半生面佛,怎么能知道古老的事情?传说里轩辕等都可以飞天入地,你难道是想你家烈虎诀修炼下去,你也能飞天成神不成?”   说完拂袖要走,邓海东紧紧拉着他喊:“我听我家族公说,什么上品武技可以吞五行?”三藏听的大惊失色,回头揪住他道:“你万万不可乱来,明台是一生根本!”说的和族公一模一样,邓海东又不敢告诉他说自家都吞出瘾来了,只能缠着三藏就问这些,说是当笑话听听也好。   那宫城内的人,就看到这个家伙扯着人人敬重的法师,满口许诺狗肉多少斤好酒多少坛,要听故事,法师在那里挣扎喝斥,他死也不放手,上上下下全看的呆住了。而邓海东当然不会放手,怎么也要从这样见识广博,身手高超的老人面前,听出一些眉目来,这样自己以后修炼也才多几分稳妥。   三藏被他烦的不行,就挥手震开了他,邓海东大叫一声,立即露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但艰难的爬起来后还再去缠他……百折而不回! 第六节 罚   而法师难道当真杀了这惫懒的货吗?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和他慢慢向前走着,随便他问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说给他听听,老人走遍万水千山的见识阅历不是邓海东能比的,他或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却绝无超越这个时代的阅历。   一席长谈之中邓海东也忽然发现,自己疏忽的一点,那就是前周时家族出两公十三将二十九候!   于是他去问法师自己家族曾经的荣耀是不是真的,三藏法师听了之后笑了起来:“其实,不是说尽属你这一支邓家的,家族繁衍生息,处处开花落果,凡是邓姓归于同宗,不是说你这一支祖上就出了这么多。”邓海东顿时颓废,在那里嘟嚷:“那何时才能解开我家烈虎之迷?”   “人不可贪心。”“不,这是武者坚定向上的决心。”   “有理!”三藏为他这句豪言而喜,摸着他的光头,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邓艾之后生勇烈,而勇烈以下的变故尽在国朝存档,改日我去替你看看,眷写一份给你吧。”言下之意绝对不带这厮去看了,万一这猢狲又去扯怎么得了?邓海东也羞愧的笑笑,三分是愧,七分却是得意,最终惹的法师沉下脸来,挥手赶走了他。   但看到他一拜再拜,其实心中恭敬,然后离开了,三藏站在那里沉下的脸最终却浮现了一丝笑容,摇摇头,一回身,大袍随风向宫内走去,只不过举起步的时候法师突然想起了,这般来回走,不好像是自己送他出宫一样吗?抬起头看到城上城下禁卫军兵们那副震惊模样,三藏冷哼了一声,心想这也算是他的机缘。   自我安慰以后又哑然失笑,他也不明白为何遇到了那混账小儿,就变得心思跳跃如同少年时候一样,居然还有和他赌气之心,莫非自己其实已经老了?   于是站在宫门口恍惚了良久,一声长叹,屈指算来自从自己离家,归入佛门至今已经有三十八年之久,他回头看看来时路无人,前方路无人,唯有雄城屹立苍穹艳阳之下,大唐军旗昭昭,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须眉雪!   邓海东怀着偷来的前朝族谱,就和李东一起,一路打马疾驰,绕了洛水和城池,进延平门过渠去公孙楼。   此刻已经是当日的下午时分,街上胡儿酒家已经开始摆出夜场台面,那些歌舞亭台也开始收拾打理,冯三保他们就在公孙楼,那新得名的王孙台那边等他,这所谓王孙台正是那日冯公作画讼诗处,也就是这几日他们的聚会后楼,因人得名已经享誉长安,人称公孙楼内王孙台,豪杰将种恋国色!   邓海东进坊时带着李东一起,把马牵着缓缓走去,沿街多少男女看来,就算戴着皮帽也知晓他到底是谁,似乎有些畏惧。   话说敢和皇子斗的狠人,还占了上风的话,谁不顾忌几分?   便是荣王的下人有些跋扈,这些百姓也接触不到的,反而是更怕看他太久被打,假如赞他好话又被荣王的人记上,于是沿街反而无声,贼秃到一处,一处人声寂静,就好像一头猛虎进了羊群一样。   面对这样的场景,邓海东心中郁闷愤怒无处发泄,咬着牙走着,好不容易进门才消停,可遇到一些进出客人,又是一些畏惧嘴脸!   一直等他走到了王孙台外。   小厮跑来先跪下磕头,然后给他牵着马,歌姬跪下迎接,然后腰肢扭动肩膀微颤的转身带路。   进了阁台,邓海东看到了坐在明历身边的宋琬言,看到了她的笑容,这才算是宽了些心,拓跋山就老老实实的跪坐她身后,看到邓海东来也笑,而周围尉迟等一群等发配的囚徒兴高采烈的对了他喝彩,说今儿给他带路的是新来的牌子呢,如何如何的,邓海东笑骂了几句走过去坐下。   宋琬言靠了过来悄悄和他说话,不理那些口哨起哄,红着俏脸任由他抓着小手,冯百川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宋明历则视而不见,反而是如释重负一样楼了歌女就去调笑,反正小妹你别问我的事,哥哥我就不问你的事,纯粹一个只图自己快活的人中之渣。   “明儿要回去了,遇到些不寻常不要担心。”邓海东不能和宋琬言说太多,也不知道明日陛下雷霆到底是如何的,只能先和她打招呼,宋琬言却似乎知道,就睁着眼看着他:“你为何不去拜见我父亲?”邓海东有些狼狈,又是元宵夜,又是三藏法师找,根本就没空,而且现在怎么去见?   他低声的道:“等我回去禀报了族公,今年定拿了校门,就去求高公亲自为我去提亲。”   “啐,高公是我义父了,如何能为我……哎呀,谁要嫁你!”   邓海东哈哈一笑:“那等我再立功劳,拿了校门,我求天子为我提亲可好?”宋琬言闻言顿时美目流彩,深深的注视着他,问:“你可知道,天子赐婚,要封浩命?女儿家独有此等殊荣,等于你男儿家封侯,谈何容易!”邓海东微笑不语,宋琬言还直直的看着他。   “立了惊天的功劳,就去求陛下赏你浩命!”邓海东斩钉截铁的道,宋琬言终于甜甜的笑了,靠在他的肩头:“我信。”对面公孙娘对她挤眼刮脸,冯百川在憨厚的笑着坐的离公孙半步远,宋琬言得意,伸手做抓捏的姿态,就是邓海东也不寒而栗,可怜公孙立即粉面通红。   趁她低头,邓海东立即怒视着冯百川,示意他靠过去,冯百川摇头,邓海东捏起拳头威慑,冯百川惶恐摇头,邓海东欲起身,冯百川大惊连忙靠了过去,壮起胆子抓过了公孙娘的手不放,邓海东听到靠在身边的宋琬言居然吹了个口哨!   满堂哄笑,哥舒小二颇有急才,带头剁脚:“公孙娘,公孙娘,公孙舞剑动四方!拿了冯公归了房。”周围更是大笑,人人手击几案:“公孙娘,公孙娘!”公孙娘退无可退,起身喝道:“剑来!”宋明历冲过去献了剑,在彻底失去她之前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对冯百川冷笑一声,跑到一边悲伤的打鼓。   这厮明明就是一个满城皆知,走马章台的浪荡子,如此做作和无耻,惹的冯百川都开口大骂,鼓声却已经密集如雷响起,王孙台上下,乃至外边长街,整个坊内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就听到这雄浑鼓声滚滚,公孙娘拔出三尺青芒,一声娇叱,随即抖腕舒臂,珠袖如云彩带萦绕,身姿矫健步伐轻捷,就看到团团锦花绽放开来……   彩声惊天动地的响起,鼓声更急,公孙不惧越发的剑光如电穿梭华堂之上,冯百川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曤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晴光……”   话音落,碧光敛,马蹄急,是哥舒瀚披甲在身高举明黄卷,大群士兵涌入齐声喝道:“圣旨到,跪!”然后驱逐台内歌姬仆役,随即哥舒瀚声若洪钟宣读旨意:   ……飞扬跋扈,当街逞凶……为恶一方……持宠而骄……罚出……长安,罚……   外边人听的有叫好,有变色,里面跪着的人则人人面无表情但心中却狂喜,不多久齐声请罪,哥舒瀚令他们起来,对了邓海东招呼,走到了边上吩咐道:“即刻散了,万万不可露了陷,不然可是真祸事。”   “兄弟明白,我这就散!”邓海东不散才是疯了,又诧异的问:“不是明儿吗?”   哥舒瀚低声道:“梁王故意逗你的,就让你这厮玩不痛快!”邓海东站在那里想起梁王摸样,忽然的一笑,虽然被摆了一道,但这厮心想梁王这样脾气才投胃口,于是他回头来。   看到那冯百川在拉着公孙的手,而公孙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他面无表情的道:“散了吧,明日动身。”这句话一说公孙明眸一闪,再看身边冯百川没有什么担忧,聪慧的她也不再多言。   随即这批人偃旗息鼓一样,垂头丧气的纷纷从边门出,上了马上了车,没走动多远,各家已经有人来揪了就当街乱骂,然后打了回去,转眼只剩下躲了车内的邓海东和宋琬言这几个,冯百川在那里叹气,然后带着他们过长街去高公府。   车内的邓海东却懒洋洋的躺着,宋琬言就靠着他怀里,手指盘弄着他胸襟的纽结,低声的和他说着:“那你什么时候能再来长安?”依依不舍,眼睛都红了,邓海东拍拍她:“想办法去洪城吧。”宋琬言勇敢的点点头:“我去求二叔,你等我,不可偷嘴。”   “……回去就把那上官计给爷烧了!”   宋琬言吃吃的笑着不依。   这里的动静,很快被人尽知,御史台内有官员道:“陛下圣明!”长街内有被恶少欺负过的,恨不得放了鞭炮,也有同情他们的,心想这发配出去岂不是?因为圣旨内用词甚重,且说的可不是尽去洪城!于是有交好的还在打听,有些能力的还想着是不是等陛下怒火消了再劝。 第七节 驱逐   但凡遇事才见人心,国相李林甫则在家中冷笑,杨国忠闭门不问是非,藏了书房内却也在琢磨。   而宋明历则染了一身脂粉香灰溜溜的打马出城,老老实实的滚回了军营去,听到些消息的李希言就站在了府邸门口焦急的在等自己兄弟,沿街有人看着他也不问,看到李希平回来,他就失了分寸的去问,李希平大声的道:“无妨,无妨,我没有干系,是尉迟家几个惹的祸。”   “那虎子呢?”“他归洪城去,陛下还是维护他的。”   说着两个兄弟进了府,谢客不出,进了房内后,李希言看着兄弟追问:“真的没事情?”李希平不会瞒着兄长和长嫂如母的嫂子,他下令仆役尽退下后,对了兄嫂道:“是陛下对我们有大用,我守平岗,哥舒瀚去襄阳,三藏大师的二徒都已经驻洪城了,这些是掩人耳目的!”   “那就好,那就好!”   李希平看着长兄担忧模样,嫂子眼角还有些愁情,他心中感动,对了哥哥道:“让兄长担心了,兄弟不是妄为的人,结交的也尽是热血好儿郎,兄嫂以后切莫为我太过操心。”他嫂子在埋怨:“你哥哥前天等你一夜没睡,又被白起那恶人吓了一跳……”   “无事,无事。”   “兄弟已经关照了,往后不在长安,那些子弟会照看哥哥这边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去做,他们都可当自家兄弟看待,尉迟那厮已经当面叮嘱了又叮嘱的。”   李希言连连摇头:“无需如此。”心中却还是高兴,自己兄弟这份心,还有他终于出人头地,现在长安谁不知道明黄虎牙,宗室子弟里的一号人物?就吩咐摆酒,李希平的妻子贤惠,亲自去下厨,两个侄儿扑进来缠着小叔,一家笑声不断。   周围看着这紧闭的大门,有眼皮浅的,在家里废话酸涩几句的,也被喝斥了,说李希平前程难说,切莫得罪了!   第二日,这群恶少尽出长安,长安为之安静。   渭桥边,宋琬言哭着送了邓海东远去,暗恨这个人居然比自己少回了一次头,就撅起嘴去了宋缺那边撒娇,烦的宋缺半个上午军务就没有能干成,还不敢对她说话大声了,只好陪着侄女散心,但没有松口说让她也去洪城,宋琬言见这边无望了,丢下叔父就去义父府上,但高力士在宫内陪天子呢,怎么见的到?   冯百川只好陪她坐着,听她不讲理的埋怨说,早上他居然不去送,冯百川只好解释:“动静太大,会惹祸的。”宋琬言觉得他这个理由对,于是换其他理由,和他胡搅蛮缠,说为何不去告诉义父她来了,冯百川没辙,硬着头皮要去为她想办法,宋琬言却又懂事的拉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说怎么能打搅了义父?   然后带着两只小猫伤心的回了家,对面长房子弟看她车马到,也不去惹她,大少都吃了个憋,大公他都被明历那个二愣子顶的没了脸皮,谁还敢来惹她?   而比起女儿家的伤心,男儿毕竟心粗一些。   虽然那临别之情依依,奔马后看天地辽阔,邓海东也放宽了心,若无功业,就靠现在这些虚名哪里可以有个前程?至于他身后跟着的洪城子弟们,来了长安这么久,一直困在军营不敢乱动,就听到有些进城羽林传说着他殿上收拓跋,雁塔会法师,当街战皇子的一连串事情,本来无不热血沸腾,暗骂这厮只图自己威风。   但昨夜传了圣旨驱逐,所以今日看到了他真的要走,无不担忧的鸦雀无声。   就听到邓长青兄弟大概问了一些后,知道居然是真的,更吓得人人变色,邓海东也不好和他们多说,只能大概告诉他们那是做戏的,看他们还不相信,邓海东也懒得再多说,反而落的这厮一个清静,于是就纵马长啸,在野地里乱窜不已,不多久会了李希平一起,再行到下午,尉迟哥舒白起,提着家伙披着甲带着弓,四面八方全来到,邓家儿郎们上下才信了他的话。   更为他能结交如此多的豪门子弟而开心,邓海东当然记得下了封口令,族规军法森严,谁不知晓?人人领命。   而到临晚扎下营盘后,这群放了风的牲口顿时惹的四野难安,营盘附近,或有哪里窝着的冬兽被惊动,咆哮几声,看这边冲天的匪气,兽有灵性的也只能含泪远去,不知死活的就成了烧烤不提。   山一程水一程,沿途切磋打斗,或是赛马,一直到了九曲澜沧边,过了大河后,李希平归赤水关,李夫人来迎的时候,邓海东表面恭顺绵里藏针的损了一句,是夫人妙计了得,现在我家婉言如何如何,李夫人也羞的赶紧闪避,李希平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夜里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于是很威猛的对了赤水关方向喝斥几句,回头来继续给他们送行,至于今夜如何过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渐渐的,终于到平岗了,邓海东停下了马,带着尉迟一群上了曾经的杨府,见了这里的李希平治下偏将,然后就和他们讲了一些当然情况,那偏将号称将,不过是尉官级别而已,看到和自己主将结拜的虎子来了,知道邓海东脾气,本来还熟络的笑闹几句,但听了邓海东渐渐言语沉重,想起当日他也叹息。   从头到尾邓海东不提来的这群人的名字,然后接过三牲和烈酒,带领家族子弟们拜祭了当日战魂。身边的尉迟等听着赤水关人马,上下说着惨烈,和邓家儿郎英雄豪迈,都敬重佩服,一一也上前拜祭,当夜一宿后,又是一天来到,邓海东眼看洪城还有百里,思家之情越发的浓烈,更念猴爷,于是拼命打马疾驰。   一个人风一样的远远冲在了队列最前面,谁也赶不上他。   可马力有时尽,走一程也要歇息一程,眼看算下来今日还是无法到家,却看到前面大批的奔马卷起了烟尘蹄声如雷一般,当先高举着武尉邓的大旗,一群老头当先风涌而来,邓海东看着这一幕忽然热泪盈眶,下马冲了过去,拜在尘埃中:“族公,叔公们,我们回来了!”   身后子弟们跪下,猴爷欢喜的拭泪跳脚:“起来起来。”手里居然还拿着一袋酒水要装夕阳豪情?忽然听到面前猢狲说,这是尉迟家的长孙,这是哥舒家的小二,这是……那些名门子弟上前:“我等拜见邓公!”邓世平手里酒囊落地,傻傻的看着猢狲:“你这厮莫非消遣老夫?如何能拐了这些名门子来?”   “我骠骑难道就不是名门吗,洪城邓家乃夸父裔,轩辕黄帝之徒邓伯温后,前周中兴云台之将首,密候邓禹一支,一千八百年间出十三将,二十九候,两公!何况孙儿既然和他们兄弟相称,如何不能拜你?”   邓世平和一群族老,还要留守的子弟们听的发愣之际,看到那边哥舒小二为了证明绝非冒名顶替,还要当场上演一番他哥舒家的斩马刀术,被尉迟按了一边才消停,这时候邓世平已经信了他们身份,于是先放下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的疑惑,老人家欢喜的手足无措,忙去给他们问好,自然惹的一群子弟大乱,纷纷说不敢不敢。   边上的邓海东看猴爷又亢奋了,心想还是给他个猛料佐证让他消停吧,于是把怀里的,从宫内偷的前朝族谱拍了猴爷手上,来印证自己刚刚所言,而邓世平一捧到前周族谱,看着上面的唐庭凌烟武库印鉴,顿时眼昏腿软……   既然遇到族公了,当然就地扎营,明日正式回城就是,后面络绎不绝的已经有子弟们送来酒肉食物,族公和尉迟他们告罪,然后带了一群族老单独拖了猢狲到自己帐内问详细,开口闲聊的几句话说了之后,邓海东得知最近有一位名叫智深的修士来了这里,持着通牒拜过了他,而族公说这待发修行的大士,是年四十上下浓眉阔口的头陀僧,颇有些道行云云。   邓海东听不下去了,就讽刺说那智深师徒都是杀人放火的货,然后一个雷劈去,说透智深的身份,而听说那智深居然是高僧三藏的徒弟,猴爷手足发麻赶紧问他真实情况,邓海东就把前前后后大概的讲了。   邓世平一生大半在洪城一带,地位不过武尉门主,怎么有资格去大明宫?怎么有可能见天子面,三藏也是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人物。听着孙儿说他在长安的这些事情,猴爷和一群族老就好像听故事一般,但听到他在三藏面前维护家族云云,再听梁王说他性烈护窝等等,欢喜的在那里抹泪,就拉着邓海东的手:“好,好。”转头却又有些担忧。   “哥舒瀚镇襄阳,李希平扼平岗,智深驻洪城,不多久还有大批僧兵到,现在又有左帅高公照顾,岳泽不离,族公和叔公,你们不必担忧太多了,三藏大师也当面允我,不调我家子弟,让我等休养生息。”   “只是苦了你啊。”“族公你说什么呢,没有邓家哪里有我今日?” 第八节 力斗头陀僧   然后又说了和婉言的事情等等,最后他说:“十有八九,过些日子她就要翻墙跑出来的。”族公慌忙摆手:“不可不可,这不是惹了非议,丢宋家颜面?”邓海东愤怒:“那你现在去提亲啊!”想想自己口气不好,赶紧又去哄猴爷:“放心啦族公,高将军会允的,百川也会帮忙的,断然不会有事情。”   这边一群祖孙嘀嘀咕咕了良久,邓海东才出了帐,由得他们挤在里面泪汪汪的洗手细看前周谱,跑去了尉迟那边,和他们就在帐外篝火边摔跤做戏,拓跋山看的手痒,上来又被他摔的头昏眼花,而尉迟和拓跋交手之后才能明白,邓海东的真正实力何等了得,心中越发敬佩。   至于哥舒小二,大名哥舒承的真正纨绔,那是怎么激也巍然不动,气定神闲的只喝酒吃肉的。   那边帐内,猴爷正和众位族老长吁短叹,自己家族在前周原来还有这样的辉煌,便是如今唐庭天子的家族也不如自己!人人兴奋的满面红光,而洪城内,宋明远正和智深一起,披发的壮头陀坐在宋明远对面,虎子既然要归,智深于是夜入城主府准备摊开了底牌。   听到那厮在长安也这样跋扈,想到自己还能对他吼几嗓子,宋明远不由有些得意洋洋,智深坐在那里看着他有些轻浮模样,心中诧异为何一提邓海东,往日风度翩翩的宋明远脸上就有些泼皮的戾气?压着疑惑,智深去和他把事情说了,宋明远这才变色,又喜又忧。   天子如此看重是喜,但从此洪城一举一动尽入他眼中,做的好是该的,做的不好如何得了?   再听智深说最近僧兵要至,长安会尽快拨来款项建寺等等,宋明远连连点头说这件事等那人回来,就和他商议,然后八卦说要是谈建筑等等,那是奇才,然后献宝一样的把邓海东之前绘的些城建图拿出来,宋泽在一边看到少爷表面和贼秃天天斗气,两个人私下却总是互相维护,不由暗笑。   智深看的却发愣,想起师父来信说的那厮恐怕有宿智,二十年前将星落赤水,就该应在他身上,顿时提到邓海东时神色又认真了几分,而宋明远则开始乱想,不知不觉自己才来洪城至今已经两年,转运就在去了邓家后,想到初见那人的摸样,忍不住笑。   等他和智深一说,更印证了智深心里的想法,听对面宋明远还在那里兴奋的道:“他去长安肯定这样,那柔然使胆敢应战,必定是血溅当场的局面!”然后重重一拍桌子:“智深师父,你就没看到那厮打杨门的时候。”然后把自己亲见的,邓海东杀的杨门校跳水逃命的摸样说了,得到三藏武技真传的智深也不免佩服,然后叹道:“难怪吾师说骠骑当兴!”   “三藏大师说的?”这下轮到宋明远吃惊了。   对面的头陀点点头,也把从师弟沙僧信里得知的说了,宋明远听他说那贼秃第一天要打荣王,第二天又扛了狗肉去见三藏……咬牙切齿的就骂:“这人无耻。”分明是嫉妒邓海东居然能得到这样名望,能让三藏大师亲见,智深终于坐不下去了,找个借口告辞。   留下书生和宋泽在城主府内,就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第二日晚,邓海东归洪城进军营,再来城主府,邓海东本来准备炫耀一番,就看到宋明远语气平淡的对他说:“凡事要有度,如今你为君王看重更要小心谨慎,一步错就步步错。”邓海东一股得意的劲头被他冷水泼下,想了想也对,心悦诚服的对宋明远说:“还是明远兄提醒的对。”   那边尉迟等来见了明历的兄弟,洪城城主,看这书生在邓海东面前的倨傲,心中居然有些发憷,便是熟悉宋明远的哥舒小二,也收敛了顽皮,老老实实的说要守规矩,齐心协力一起,不露身份干好本分,连当晚准备胡闹的酒宴也不喝了,全归军营去收心安定下来。   一边的智深诧异的看着,昨日的宋明远今日的城主,形如两人一样,却不知道书生已经暗自笑破肚皮,知道你这厮要回来和老爷我得意,现在你还得意了吗?你来日再了得也是我宋明远的妹夫,长幼有序!一激动于是大喊还不退下!最后一句终于让邓海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纳闷着,无意看看一边宋泽眼中的笑意,心想反正尉迟他们已经出去了,咬牙切齿的上去就揪住了宋明远:“你和爷难道来真的?”于是宋明远被当场打回原形,不是猴爷在一边发火,宋明远今儿有苦头吃了,智深这才恍然,啼笑皆非的看着这对舅爷妹婿在那里斗嘴。   然后和他们就此商议将寺庙建了何处,规模如何调集人工,准备材料等,忙好之后,邓海东心急如焚的就问智深:“明光甲可曾到了?”而这一隐瞒是他从来没和谁说过的,边上宋泽都吃惊的问起来:“你已到了武将手吗?”猴爷更是浑身剧震!   贼秃死要面子,淡淡的一笑:“还没,但是快了吧。”人人失色,这厮才多大?   智深从接到星夜送来的明光甲后,早藏了这份心,现在当面看他说的如此自负,武痴便要和他切磋,邓海东连忙谦虚起来,先小心翼翼的套他话,问他是什么身手,听说是中武校手,这厮顿时胆气壮了起来,又去问他什么斗气,听说是三藏的木系斗气—般若通灵诀,邓海东大喜:“走,提了明光去军营打。”   一至军营,邓海东就先迫不及待的去看那款明光甲,智深却拖着他说先练练手。   邓海东只好恋恋不舍的出了帐,一出帐后就催了全身斗气,此刻正是夜里,漫天星光下看到他背后青虎腾挪,上下双翼炼缓缓的流转着双目有神,那眉宇之间的明台隐有微芒透现,四周无数的火系之力疯狂的涌向了他的身躯,衬的他更加的威猛。   拓跋山蹲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猴爷喜欢他忠厚,怜他身世,又明白他跟着邓海东的依赖,老人爱屋及乌就陪着他,居然也蹲着,顿时把久不见傻叔的旺财嫉妒的团团转。   对面站在的智深也已经换了短衣,威猛强壮的头陀,那弯月银箍醒目,浑身的般若气息呼啸而出,至强的上品木系斗气挥洒而出,色泽青绿璀璨如翡,两方相撞时候木生火,火生木,顿时光芒大盛,夜里数里可见这般的动静。   “请!”智深抬手道,邓海东点点头,面对这样的武校心中暗骂,他感觉对方分明是上武校手,这个贼秃!心中发狠着,邓海东低吼了一声,身子前俯时他的背后朦胧青虎就好像要扑出去一样,瞬间清晰了许多,随即人人看得一道光影向前,虎爪扑出,向着智深当头拍去。   对面抬手,同时右臂直捅,好像一块撞城木一样,雷霆万钧的对了邓海东胸口,双方斗气在彼此的驱使下,交错的地方越发浓烈,无数火星四溅开去,邓海东的明台疾速旋转,拼命的抽取着被分出的木系斗气,同时侧身让开,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腿,智深连忙后闪,一闪就脸色大变。   就看到腿影如风,劈头盖脸的呼啸着,双翼如斧伐木,左右上下向着他扫荡而去,打的智深连连后退不已。   拓跋山兴奋的大叫大喊,一边憋着的,身材只到他腰间的小旺财撇嘴:“傻瓜!”淡定的去看他的傻叔,邓海东知道对方和自己也不过试探,可是他此刻打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面子,更是邓家的威风,虽然没有下杀手,却下的尽是重手。   除非对敌和斗宋缺之外,这是他和任何人切磋以来,最卖力的一次。   族内的子弟们早自觉的闪在他君火气焰的二十步之外,这个时候犹然觉得明台卷向他的方向,骇然之下,人人看得周边篝火再次的向着其中臣服,火头低首风吹不动。而场中两个人除了斗气武技之外,神思也在搏杀,一个要压了另外一头才行。   斗者实力不相上下的时候,看的就是神思控制,这关系到明台的浑厚程度。   邓海东从接手时,一招破开了对方后,双腿挥动就觉得好像被对方看到一样,眼看着智深也能挡住,这是神思锁定的结果,这样打下去何时是个头?他坏笑了一声,花招迭起变幻,终于让智深吃力不知道下一步动作,也激了雄心,冒着被他击中臂膀的危险,厉喊一声,曲肘撞中路。   若是打中了,邓海东胸膛就要塌陷,猴爷惊的站起来,邓海东却不着急,疾速的收腿后退,智深一招落空之前就有感觉,化肘为掌刀扫去,邓海东人在半空左手疾抓住了对方手臂一扭,落地时候右手向前,笔直的刺去,也是一次掌刀,快若闪电,智深身子不由自主的侧动,右臂晚了一步。   掌刀点了他的面前,他清晰可见对方烈火燃烧,破开自己面前的斗气防护,一闪而没! 第九节 吞了他的般若气   输了,若是真厮杀对方已经重击在自己咽喉处了,看到邓海东后退了,他叹了口气收敛了斗气,合十道:“虎子果然了得,无论斗火精纯还是神思,尤其招式,头陀弱了一步。”邓海东无耻的忙把手里抹了的对方斗气,和之前藏了身内的微弱木系之力归纳包裹,一边在那里连忙摆手:“智深师父客气,之前我双腿起落的时候,智深师父一次不曾反击,若是当真打,我怎么可能那么自如?”   虽然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但毕竟最后输了,听他这么说,智深也觉得释怀了许多,两人把臂一笑,又亲近了一些,同时心想,合力王事就怕自己内讧,两个人样貌气质都是有担当的领袖人物,现在这样接触过之后,双方也算是互相表明了以后的态度。   在边上的尉迟他们看着这武校的交手,年二十的尉迟惇眼中羡慕不已,妄以为哥舒瀚大兄之外,自己就算不如虎子也差不上太多,结果先是摔跤上完败,现在斗气催发时,自己更远远不如,所以在那里发誓,一定要在这些日子里成就自己,回去也让老爷子惊喜才是!   哥舒承却是另外的心思,他是父亲的幼子,体弱了些,一生绝无可能达到虎背熊腰的兄长境界,再看刚刚同年的虎子气概,他算是彻底死心了,爷武事不行来文事,于是准备以后天天去和宋明远鬼混算了。   而当晚,邓海东和智深交手以后,忍着让他们散去后,便急匆匆的先回了帐内,全族只有长天是知道他明台真情况的,但毕竟这吞五行实在是太惊天动地的事情了,所以一向他连族公也不曾说过,看到他进去,长天想了想之后,跟了进去。   就看到邓海东在那里搬弄明光,看到他进来一笑:“我知道你要来,给我守着吧。”   长天低声的问:“就觉得你吞了木系?”又期待又紧张的摸样。   邓海东紧张的连忙要他闭嘴,长天无语的只有领命出去安排,并为他守护,忽然想起,尉迟家的那位练的是土系!海东儿已经融水,噬金,现在又纳了木系,难道在不久后他就要成就融合五行这传说中的神明之举吗?再想起前周谱的序章说,自己家先祖乃师从轩辕……他不能不去遐想,难道前周谱上说得黄帝赐诀封国,不是后人附会,这烈虎诀其实真是上古之诀?   长青长远商议了些事情后回头看到这一幕,就诧异的来问他,被他拉着低声说:“海东儿似乎有新感悟,已经披了明光研究内藏的将级运气脉向。”两兄弟惊喜,立即再下令周围全部寂静小心,而长天却不知道,自己随口敷衍却还真说中了,那厮真的存了这个心。   梁王给他明光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得了左帅送的蚕丝内衬,此刻邓海东已经有了一套武将装备!   放在他面前的明光,类似之前穿过的文山镜凯式样,不过这等明光将家,做工更为精良,用质更为优异,就是邓海东也不能辩明,到底铠甲是钢是铁?如此上甲防御远超武校文山,但重量却不过一件武尉细鳞而已!难道是合金?   邓海东随即就为自己这个想法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翻看明光,卸下周遭的木板锦垫后,整个上甲出现在了邓海东的面前,他伸出手去摘下了头盔的时候,看到那虎式的头盔,心想梁王真是有心,他坐了一边压着木系斗气,先把玩起了头盔,看到模样栩栩如生,獠牙护面,两颗眼珠狭长凌厉,是黑色的宝石所制。   而兽吻处内藏了一颗红火的钻一般,平平整整,邓海东伸手去摸,盔内一层内衬毛绒,他手一触摸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层蚕丝,隐有银线,惊讶之下他对了火把灯光仔细的看,那银色线路若隐若现,如同一张网一样笼罩着整个内衬处。   他赶紧再去看甲身,肩臂裙腿各处,乃至主胸甲都有这样内衬,臂腿银线是内旋而出的,而打开的胸甲内的内衬银线全是两个前后对应的圆,上横一道连至双肩,下分两道更为宽阔的银线至战裙处,那分明是斗气引导向腿上而去的“经脉”?   所谓经脉就是臂膀旋束,前后胸护连贯,和头盔内的银网以及那粒聚集斗焰的火钻吗?   邓海东缓缓戴上头盔,明台微微一动,随即就感觉到头颅内的明台旋转,而那火钻似乎发出了光芒一般,可眼前一切依旧,他沉下心去,感觉到那火钻似乎是空!莫非那是武将备下明台的能源之处吗?可这久仰的铠甲经脉难道就是这种简单的束缚作用?   想到心痒,这厮连自己明台也该乱搞的货还管其他?不过他还没有麻木不仁到,体内有异种斗气就去放肆的地步,于是压下疑惑先把铠甲放了一边,闭起了眼睛将神思束缚在明台内的一团青木斗气开始消融,祖智深的武校气来自切磋时,没有什么杀气异常温顺,内视的他就看到那斗气在束缚下已经自动化为一根青色树干一样。   上下笔直,神思转去居然还能看到青木有二十道年轮!   这个时候,在邓海东“眼前”的青木已经成为合抱的树一样大,下方上品烈虎的碧焰缓缓动着,这颗树已经在慢慢的渗出火色,下面的部位已经有了一些焦黑模样,木生火,无主的斗气遇到上品烈火,这是自然而然的现象,邓海东微微一笑,催动了斗火。   正要把这青木投进漩涡,如上次一样摧毁吞噬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青木下去,大团的红焰缭绕起来,那青木被“点燃”后,一股浓郁的紫烟腾出,他吓了一跳,如何是紫色?随即意念如刀,割去一片青木,全神贯注的将这片巴掌大的青木投下,果然一片紫烟腾空。   亏他现在操纵自如,神思随即去束缚住了紫色的那片烟雾,认真的感觉,就感觉到紫色的烟雾内有些细微的颗粒,一念一世界,神思无限而去,那些颗粒在他面前急剧放大,邓海东不由惊住了,那种颗粒居然是如紫色曼荼罗一样的花瓣,每一蕾都在自发的旋转着……   小心翼翼的调动一蕾,火焰卷过,碧芒炸吐,随即飞快的卷上来,一接触到这片紫烟立即不可抑止,顿时火焰狂然起来,邓海东都无法阻止,就感觉到明台内温度剧升,这还只是一片!吓得的他慌忙的死死去守护住那根青木,木生火,是了是了,一把火点燃巨木,如何会和之前的吸水噬金一样,消耗为主?   亏他心思灵敏,将那青木死死的藏到了更远处,明台壁上,急速抽出的神思回顾,就看到碧绿漩涡中冒出了一道火光,照耀的整个明台光芒盛放,然后经历了九转这才安静如旧,算是真正的吸纳了那片青木斗气,邓海东也能感觉到,到了这个地步后,自己明台内,就好像之前的两次吞噬一样,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不管了!邓海东总算也摸索到了燃木时的过程,木火生焰,只有投下去就自然吸纳了。   于是他开始片片削下青木,如果有人此刻看到他的明台,定会哭笑不得,因为他现在就好比一个放火的顽童,手里拿着斧头劈下材来,然后蹲在墙角,再将片片木材远远的丢向火源,干着这样无聊的事情还如此的一本正经,简直令人无语。   青木在不断的被削去,邓海东感觉到明台火源越来越烈,不得不停下来,去等碧焰完全吸纳了新生的热和力,让异种斗气真正的变成自己明台本源的一部分,然后再继续,如此的停一停,再动一动,邓海东无聊之极时也不由暗自庆幸,假如自己发疯一样的把青木全丢下去。   燃起来的威力恐怕比上次天火也不逊色,那天火还是缓缓而来,这青木爆芒却是瞬间,紫雾“曼荼罗”再一弥漫,神思一惊失控,自己就彻底等死吧……心中惊怕之下,额头微微有汗珠转眼被他不知晓的,现在其实已经光芒大盛有些外露的明台火力蒸发。   他还在专心致志的,丢“木片”,丢丢,停停,同时抽空去遐想,还有一种土系,总算五行完成了,之前金木水火四种,每次吸纳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其中产生,尤其是这次吸纳青木后,那异样的仿佛感觉更为明显,越来越明显。   五行混合,会有什么变化?   青木殆尽!一汪碧焰又疯狂旋转了良久,邓海东不敢大意的沉下神思进去,再三的观察,发现一切正常,偏偏那感觉呼之欲出,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站在了一处门外,门扉已经轻启!如长天所想,李希平太远,他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收拾了尉迟惇。   抱着这样的贼心,他睁开了眼来,看向面前的明光甲,想到长天还在外边,他探出头去看,长天正远远的坐在那里,周围长青他们也在,看到这些叔辈这样守护着自己,邓海东微微一笑,再看猴爷居然也在,连忙走了出去,那边一群族老和他们全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的走来。 第十节 闭上你的鸟嘴   邓海东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他们,再看看长天的脸色,闪避的眼神,他一惊,这厮!   猴爷已经一溜烟的走到了他面前,神色凌厉的冲进了帐内,那群族老也是,而周围的长青他们看邓海东的眼神,根本无法形容,邓海东还要想吗,别存什么侥幸的心了,这分明是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吞五行!恼火的瞪了一眼长天,长天不敢抬头,邓世平已经在低声喝斥:“滚进来。”   又吩咐,死死把住周围,要他们贴帐圈坐,也听着。   没辙之下,邓海东只好低头走进了帐内,邓世平看他进来,要骂的话却已经说不出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语,周围族老也是,最后还是二叔公打破了沉默:“海东儿啊,你这是泼天的胆子吗?”这下算是开了头了,猴爷对了他就问:“长天说的是真?你今儿在吞智深师父的木系?”   “是。”“你感觉如何?”“蛮好。”   猴爷终于跳脚:“你当你在吃酒吗?蛮好!”然后瘫了下去说不出话来,三叔公在那里劝他别激动,回头问:“海东儿啊,你实话和我们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你吞了几种了?”   “很早了。”邓海东狼狈的坐在那里抓了抓头皮,看看邓世平他们的脸色,他苦笑着老实交代道:“吞了杜家的武兵斗气,就是那次为平三出气,在庄门口杀人的时候。”   “……猢狲!”邓海东喘息着指着他,又紧张的问还有没有,再听到这厮说杨门的也吞了,现在就差一种,五行就全了,一群族老彻底的晕了那里,现在顾不得骂他,问他感觉,邓海东说什么感觉?他琢磨了下,反正也瞒不过了,就把自己那种异样的感觉说了一下。   “似乎,似乎站在门外,看到里面有什么却看不清楚。”   “什么东西?”“不会没全吗?”   这厮这句话说出,一群族老面面相觑,最后全看向了邓世平,邓世平睁着眼看着他,神态骇人的问:“还有谁知晓?”“没有,绝对没有,长天知晓也是因为那次卷平岗的时候,他为我护法时才看到的。”邓海东连忙解释,然后道:“族公,你别这么紧张好吧,我不是没事情吗?”   自古相传有先贤可修五行气,成大道……这猢狲要飞升吗?邓世平看着邓海东,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他还劝自己不担心,邓世平气的拍了几,努力压低了嗓子嘶吼道:“那些就是传说,你这,狂徒!你可知道传说之外还有多少血淋淋的教训?相传一些高门可修双种斗气的,结果往往炼的一身功业尽毁!你这还是吞的敌家的,且还有相克的斗气,你,你哪里来的胆子!你要急死我们吗?”   看到族公这样,邓海东慌了手脚连忙去拉着他:“族公,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情吗?”   “等有事情谁救得了你?邓家怎么办?”邓世平恨的狠狠的揪住他的耳朵,扯的这厮龇牙咧嘴的,看他眼神却没有点悔意,装的这么乖巧分明就是敷衍,猴爷万般无奈又加一句:“婉言丫头怎么办?你这厮死了倒赶紧啊!”这句话一说,其他族老不答应了,和他吵,怪他咒海东儿呢。   猴爷气急败坏,被二叔公指着鼻子,也不得不放手,还赶紧先去吐两口,表示刚刚说错了……   帐内鸡飞狗跳,外边长青等一群长字辈竖着耳朵听着,靠在长天身边的几个都恶狠狠的看着长天,长天小声的解释道:“他不让我说的。”“闭了你的鸟嘴。”长远喝道,帐内的猴爷正无处撒气,自己养的无所谓,于是发威喝道:“你骂谁呢?”   长远赶紧解释,邓世平正烦着呢,又喝道:“给我闭上你的鸟嘴。”于是外边人人把火撒到了长天头上,都继续恶狠狠的瞪着他,一群三四十的男人,不敢讲话就在他面前地上写字:海东有个差错,把你如何如何……然后轮流点地,逼的长天只好闭起了眼睛,随你们吧。   帐内的邓海东就没心没肺的听着,看猴爷也算是转过弯了,他才露出一副认真的嘴脸,对了邓世平,和一群族老解释起来,这厮无耻,还信口编造,他刻意的压低嗓子道:“我套过三藏法师的话,他说上古那些事情或许是真的,就他的见识来看,现在武者比之前朝已经弱了许多。”   这话一砸出来,人人竖起了耳朵,帐外的一群子弟就把耳朵贴了帐篷上,只有长天被排挤在外。   而说话的邓海东看着帐篷上的一群头颅耳廓,顽心忽起,伸手随便对了身边的一只,重重弹了一下,外边顿时传来一声惨叫,邓世平正聚精会神的等着,看到这猢狲居然这样,偏心和郁闷之下,本能的立即把野火撒了外边,对了外边又一声吼:“滚远点。”   “咳。”邓海东老实下来了,他对了猴爷道:“族公,法师说多少武门都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其中有子弟自己不争气,也有修炼不得法,他思来想去,或者关键在明台处。”   “传承功力?”邓世平触类旁通的问,可怜他哪里知道是对面的孙儿信口开河,不想他这一句话却激发了邓海东的灵感,他一拍大腿:“是啊,若不是您功力精纯给我传承的本源,我想我还不可能有今天的实力境界呢!”半是吹捧半是真心,邓世平在一群老兄弟面前甚自得,但又担忧。   转头就去再问,邓海东就把自己一步步的领悟告诉了族公和族老们,也讲了其中凶险和好处,他说:“现在还有一行,尉迟惇是土系斗气的,我等些日子……”猴爷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三藏法师要为你亲自眷抄了本朝勇烈公以下几代的详情吗?”   “勇烈公动五行的?”邓海东反问。   “海东儿,海东儿,你既然感觉到有些什么,这明台毕竟是根本,族公就算求你了,你现在境界慢慢下去也是武将手指日可待了,你能不能不再动了,万一有个变故。”   周边族老这次也不说邓世平了,都紧张的附和道:“是啊,海东儿,眼看这武将门指日可待的。”看着这群老爷们的担忧,说是为家族门第,家族前程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家族前程,其中关切不也是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吗?邓海东不忍信口胡编再骗他们。   而看到他犹豫,邓世平也晓得武者对新一层的渴望,他终于做了老成的决定,他说道:“海东儿,族公也知道拦不了你,那么你听族公和叔爷们一句话可好?”邓海东连忙请他说。   猴爷面色凝重的道:“你若真要吸五行,就一定要告知我们,要多些人为你护法,家族不能没有你!你万万不可瞒着我们,你可知道现在天子已经允了,又有那些高门照顾,还不是你的缘由?若你有个闪失,怎么得了?也坏了君王大计。”   “是,族公,便是长天不和你说,我也会过些时候告诉你的,因为我觉得这五行一旦融合,定有一番了不得的变化,恐怕不是我能压制的住的。”邓海东这句话也是真的想法,只不过在交谈之前还不明确,现在是脱口而出了,于是随即都听到帐外长天幽幽的叹了口气,深夜里诉不尽的委屈之意渗人心髓,然后用脚在沙沙的不知道干嘛。   帐外的子弟们就看着长天沉着脸,在那里恶狠狠的抹去地上的种种威胁,和多少个指头洞,人人转头不去看他。   邓世平不理这些,就看着邓海东道:“你答应的?”邓海东点头,猴爷现在根本就没自信,反复看他然后道:“你对勇烈公发誓。”邓海东哭笑不得,只好一依了他跪下来对勇烈公发誓,邓世平这颗心才放下,拍板道:“你容五行时,全族武尉手都为你护法,便是舍了所有性命也要保住你的功业。”   “是。”帐外的叔辈们毫不犹豫的齐声答应道。   还跪在那里的邓海东浑身一震,重重的再磕下头去:“族公。”不知不觉,他才发现自己声音瞬间哽咽,邓世平去拉起了他:“不怕羞,哭什么呢?”邓海东没回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族公,叔公,你们放心吧,三藏法师亲口说的,骠骑当兴,不信你们去问智深师父。”   民间传言三藏可同活佛一般,一得他这句话,猴爷喜笑颜开的喊:“当真?”怎么能知道,自己面前这孩儿又何止得了这些赞许,这厮还敢缠着抢三藏的狗肉,扯御赐的袈裟,甚至还对三藏起来杀心过呢?于是又在那里团团转,抓耳挠腮的,二叔公等也是一般模样。   听到当的一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了,这里有明光将甲!邓世平振奋的道:“穿给爷看!”一声爷喊得理直气壮,中气十足,随即一群亢奋的老头子就把猢狲按住,扯他衣服帮他披甲…… 第十一节 武将装   等到他们扒了邓海东的衣服,看到那贴身穿的蚕丝,猴爷等又是一阵欢呼,邓世平在那里提着邓海东的上衣,得意的看着侄孙:“甲子盘丝内衬和明光,我家海东儿已经有武将装备了。”   几个老头也在一边唏嘘,邓海东一句话不说,任谁被一群老头剥了衣服也会觉得别扭,他灰头土脸的自己去穿正胸甲,那边的族老们这才丢了他的衣服裤子,靴子扑上来,二叔公还在那里感慨,若是将来有机会,再和海东儿做条盘丝内裤云云。   惹的外面的长字辈们窃笑不已,不多久,帐门掀开,一身明光一顶虎头盔,邓海东威风凛凛的配着天刀在族老们的簇拥下大步走了出来。火光照耀下,暗银明光隐透血色,背后那条猩红的披风被五叔公六叔公给他扯着撑起,长字辈们看着他却没有什么笑容,都心中激动。   哪怕明明知道海东儿还不是武将,但如此模样,分明是将门复兴指日可待。   猴爷站在一边怂恿:“看看如何,试试身手。”邓海东反问:“和谁?”长字辈整齐的后退一步,和这厮打是疯了吗?他现在可是穿的明光甲,天晓得有什么提高。邓海东看着哑然,回头去和族公道:“左帅和我吩咐过,不到了将级,这明光也不过文山的吧。”   “试试。”猴爷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怂恿,然后指挥儿辈立即去把铁衣搬来,于是营地里半夜三更的又惊醒了不少子弟,和旺财睡一起的拓跋山也翻身爬了起来,远远看到这边的明光将,他惊骇的失色,当年他曾见过柔然和唐边军的一场战,范阳猛将史万岁就是披的这样的战甲,一人就灭了柔然半个千人队,如切瓜砍菜一般容易。   “啊啊。”拓跋山对了那边喊,旺财沉着小脸揉揉眼睛:“喊什么。”然后拿出自己抢来的,师兄的架子带头,拓跋山被这小儿堵的胸口发闷,伸出蒲扇的大手就要去揪他,火影投射下,前面走着的旺财突然看到乌云压低,回头一看慌忙尖叫:“海东叔,他欺负我……”   一群族老和邓海东回头看来,看到拓跋山脸色发青怒视着旺财,旺财就在那里跳:“来,来,敢对师兄不敬?家法伺候!”于是大笑,拓跋山也无语,伸手把他抓了起来,扛在了自己肩头,大步走来,旺财骑到了他头上也就满足了,得意洋洋的喊:“这才对。”   邓世平哭笑不得的骂道:“再欺负他太爷就收拾你。”邓海东阻拦道:“他们兄弟斗嘴也正常,我和明历还动手对打呢。”师父发话,猴爷也不好再问,就看到平三家的孙子笑的天真,只能摇头,这个时候那边已经搬来了多少铁衣,密密麻麻放在了面前。   子弟们尽出,就是尉迟他们一群也惊动了跑来,看到邓海东,尉迟惇喝彩:“有样。”边上的几个长安纨绔附和:“以后这样去公孙楼,娘们都倒贴的……”提到女色,尉迟惇和哥舒承顿时兴奋,两个领军人物就在那里鼓舞邓家士气:“大伙好好练,早些打到长安去……”   说完才觉得不对,周遭人人变色,邓海东气的喝斥道:“尉迟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收拾你?”尉迟一路不知道吃他多少苦头了,赶紧拱手闭嘴,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传出去可是惹大事情的,被扣个造反的帽子也不会为过。   远处智深披了衣服出了帐,站在一棵大树下,听到这些话后看邓海东喝斥,他微微点头,静静再看。   “好了好了,来来,试试。”这个时候那边的猴爷连忙圆场,看邓海东转头了尉迟才撇撇嘴,死要面子的对了哥舒承道:“在他家地盘上,我忍了。”哥舒承和白起懒得看他一眼,尉迟惇怒极:“爷打不过他打不过你们?”鸡飞狗跳的一群纨绔自成一圈闹腾着看。   邓海东已经走到了放置成了铁衣阵的战靶面前,缓缓的握住了雁翎,闭起眼然后催发了斗气开始感悟明光的奥妙。   明台一催动,顿时那片头盔内贴在明台上的晶石发烫,再走了赤柱六窍时,邓海东发现自己身边的火系斗气汹涌,而和过去不一样的是,一大股的火系斗气沿着盔处涌入明台!原来那战甲头部流银和火晶石是特地引导一股能量入体的。   本来六窍运转自成体系,而如今明台多了一股外力涌入,虽不精纯如本源,却是在加速补充自己的消耗!   周遭无人说话,看到渐渐的他身躯火红一片,然后缓缓的青芒闪耀弥漫,转眼火如荼境界,尉迟惇这样将门子不由失色:“他难道已经能用的了明光!”猴爷听到窜了过来:“什么意思?”   知道武将才可用明光是常识,尉迟惇于是解释道:“我见过叔辈们上了明光甲后的摸样,只有武将手才可以如此速度就催动了斗气,成外防护。”邓世平惊喜的转头去看,这个时候邓海东也在纳闷,自己不过武尉手,为何能感应到头颅处的盔甲蓄能?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修炼烈虎诀时,勾了天火扩建明台,不也是从这里突破的吗?明台果然不是不能动而是要大动!其中必定还有其他四行容纳的效果,换了其他人明台引入外火,定会慌乱!可三藏大师为何也说明台是根本?   转眼斗气消除,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尉迟惇面前,邓世平当他发疯,现在就要吸纳土系,连忙拦住他,护在尉迟惇身前:“不可,海东儿不可。”边上长安子弟们却不知道其中缘故,就当邓海东不知道什么事情,要来打尉迟惇了,也连忙劝阻。   可怜尉迟惇站在那里紧张兮兮的,心想自己难道得罪他的?然后做出防守姿态,咬牙切齿:“好呀,到了你家地盘你就翻脸欺负爷,爷不怕你,有种脱了甲不运斗气不摔……”   “我问他明光甲,你们也来。”邓海东翻了翻白眼,鄙视着尉迟惇:“你怕什么?”尉迟惇脸色发红:“爷怕你?”然后在一片笑声中终于走了出来,邓世平知道误会了,也有些尴尬,躲了边上不吱声,邓海东坐了石上后,问尉迟惇:“你们知晓的明光情况和我再好好说说。”   “……你得了明光,不知道用法?”尉迟惇等无语了,哥舒承奇怪道:“给你的时候不和你说?”   都已经知道梁王给的,而听他们这么说,邓海东苦笑道:“当日一别梁王,第二日就离了长安,是三藏大师要沙僧送来洪城的,我问谁去?”   大家听也是这个理,尉迟惇等见识多,晓得这也算是梁王笼络他的手段,没指望他现在居然就能用上,于是一群有见识的坐下来,和他讲,自己家内将手们对明光甲评价时,说过的一些话。   武将以下不是不可用明光,只是使不出其真正威力,大材小用浪费……且催动明光时,因为有流银遍布,所以斗气反而容易乱窜,不沿着各门自己修炼的方式运转自如……邓海东说等等,他说自己已经有盘丝你们说的深入一些,周边顿时倒了一地,尉迟惇嫉妒的眼睛冒火:“你连盘丝内衬也有了?”心想梁王实在是舍得和看重他。   “是左帅给的,梁王给的并无盘丝,他也想不到而已。”邓海东说的很淡然,仿佛这武将装备是他千百次退却,但不得不收下的,好苦恼啊,尉迟惇他们已经无语了,哥舒承喊道:“那我大兄也没有盘丝呢,怪不得我父亲走之前叫他回来……”然后多余的话不说了。   邓海东看看他们,这群家伙出京之前必定得到了家里的叮嘱,是什么也知道的,想想也是,这些豪门既然上天子的船,听了令放出儿郎,怎么可能不和儿郎讲透彻其中的缘由?   他们说话,周边邓家子弟们根本就插不上嘴,倒是拓跋山能坐在那里听出一些来,就在那里咧嘴笑,和白起一对冤家互相对对眼,旺财见他比自己还能打入傻叔的兄弟圈子,恨的咬牙,悄悄就去缠太爷,再不和他睡,誓不两立!   “既然你有盘丝,盘丝有流银,是走武者内斗气后,通过盘丝传至明光,能帮着武者收定自身运行,辅助明光使用的。”   “怪不得,想想我修炼火如荼的时候,穿上盘丝后运行似乎更流畅一些,流银遍布全身的确是好东西。”邓海东又领悟了一层,继续去问,听到尉迟惇说正是,那盔内的流银和晶石也是这种效用,为了帮着武将守护明台本源,所以明光最重要的还是盔,话说大军厮杀各自斗气弥漫,难免有高手敌手,明光的盔石守护武者明台,这样敌方最起码不容易轻易摧毁要害……   听到这里,邓海东面色是真的变了,尉迟惇他们说的不可能是假的,必定是寻常武将见识,那么自己有是怎么回事情?哥舒他们没有注意到,只和他继续说,说催发斗气后,胸甲前后护卫斗者,而武者就催动斗气透过内衬后,注入那流银轨迹,狠狠催动沿着两肩两腿,然后发出! 第十二节 八荒无声息   “旋转……”邓海东听的点点头,这个道理他明白,这不是膛线束缚吗?自然能加速精专,一招使出所以斗气杀效更为威猛!他知道再问也不能从这群子弟们身上问出其他了,站起来后邓海东道:“也罢,回头我写信去给左帅,或者高公好好帮我问问明光甲的全部奥妙吧。”   “其实你问智深师父就可以,智深师父当年还曾在皇城制造局领过管事。”   “哦?”邓海东欢喜不已,这样更好!不过不管怎么样,先试试这明光上身后的斗气效果才是,于是他向着那边走去,这人人是知道他要真动手了,都聚精会神的等待,就看到邓海东居然离开了二十步外站住了,然后催发的斗气。   邓世平他们不解,宋明历等不在,尉迟惇也不解。   不知道这是邓海东想起,自己面对宋门的长房公时,那压力之下恶狠狠的劈出的一刀,虽然那斗芒到了对方面前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且一刀挥出后自己眼前有些发黑,精神不振!但是现在穿了明光,会如何呢?   他催发着斗气,渐渐的上品火如荼境界出现,明光成了一身青甲,手腕的天刀的芒也已经渐渐延伸,周遭的子弟们纷纷后退,感觉到兵马使身上的君火更甚从前,尉迟他们的斗气不是同系的,也感觉到一种异常的压力笼罩,不由自主后退出这片区域,都有些吃惊。   唯独最倒霉的是白起,这厮家传的水系斗气,遇到这君火,面色发白连滚带爬,跑了最远处才惊恐的回头,这一刻他看到邓海东高举起了天刀,踏步向前三次,恶狠狠的一声厉喝之后,一片璀璨的青银刀光卷出入匹炼,瞬间没入了森森的铁衣桩内……白起一生不曾忘记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尉迟惇等,无不长大了嘴巴,刀芒出体十余步,摧枯拉朽一样断了三根合抱的厚铁衣!这厮是人吗?这不是武将是什么,刚刚难道是无聊的在耍爷们不成?   “勇烈功夫!”“听说那次他也是这样,一刀险些劈了宋家的大公?”“什么时候?”   “就是那次高公当街为他出头的时候,外边传说,其中有这一幕我没信。”“对对,我也听过。”   一群长安子还在震惊,又听到霹雳一样的虎吼,是邓海东运发斗气时,发现明台护卫补充之下,自己的消耗果然没有之前那次多,并且使出力道更为的精纯专一!那斗气在内衬内,就好像尉迟介绍的,是沿着盘丝护卫,走赤柱六窍不受影响。   但一旦冲出后,护身的斗气弥漫之外,只要自己意念催发使用,自有一部分斗气沿着那两个圈急速转动,随即从发热的两肩涌出,有无穷力量一样贯穿了手臂,然后沿着明光护臂内的流银线泄入天刀,狠狠的发出,刀芒于是飞出,威猛无双!   打的兴奋了,邓海东决心今日要试出,自己到底能使出多少道刀芒!于是呼喝连连,一刀一刀的向着前方斩去,这下尉迟惇包括邓家上下真的是被这厮吓懵了,斗气不要钱吗?武者斗气催发打斗,并非是没完没了想来就来,肉体有疲倦的时候,斗气更是!   正常的武兵不过能催发斗气短短一刻,武尉也不过两刻,武校能尽力半个时辰,武将披明光杀到脱力也不过一个时辰,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功夫了,但哪个武将不是一刀一枪的实在砍杀戳挑,勇烈枪芒之所以渐渐成传说,也是因为就见了那么一次!   可现在,人人眼睁睁的看的这厮在那里,飞刀似的乱撒,一道快似一道,仔细数数已经发了十余道!   轰隆……一群人慌忙扑了上去,是邓海东终于筋疲力尽的倒下了,丢了天刀躺在那里,可人人才扑进,猴爷已经喊了:“别惊动他,他在修炼。”邓家子弟也感觉到了,纷纷止步,而尉迟惇等更惊,武尉邓家的烈虎诀还能躺着修炼?   白起躲得远远的,对了尉迟惇喊:“惇哥,过来过来,你们过来,那厮一定是斗气成灵的。”唯有对手最了解对手,修炼水系的可怜白起一语中的,尉迟惇也领悟了,但是还是不服,这样修炼多舒服,我家斗气成灵的怎么不能躺着修炼?   远处,一直没参合,只是静静看着的智深目睹了一切,面色一变再变,回头进了帐内,提笔就把今夜所见一一告知师父,抬头之后写:恩师所言极是,骠骑当兴不是虚言,今夜徒儿目睹之情形,可谓惊世骇俗之至,虎子如此年岁成就可谓徒儿生平所见第一人,威猛悍勇绝伦,此子到武将手怕是指日可待……   而看似的筋疲力尽的邓海东躺着那里,源源不断的斗气正从六窍走赤柱而上,和盔内那片火晶石处,源源不断向着他的明台处补充,没有人知道,刚刚那般放肆后,他明台内也只不过枯竭了一半碧焰,现在那碧焰龙卷在欢快的旋转着,君火催发,四野八荒无声无息,众人的注视之内,无边天幕之下无尽大地之上,仿佛就此一人,如古神沉睡之中。   而他睁眼,就会风云变!   从此,当邓族内的子弟们出操的时候,尉迟惇等就老老实实的披了战甲,跟随着军马一起,身边武尉家子弟环绕着,亲身参与这样曾经灭校门,为天子看重的族兵之中,他们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因为一开始,堂堂将门子,自诩第三代长安子翘楚的尉迟惇居然也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谁家长安子,锦衣玉食的出身,会没事情穿上十余斤细鳞,背一口刀,提一杆枪,腿上沙袋,天天跑上半天?上气不接下气的尉迟惇听了说他们总教习往日穿文山依旧身轻如燕,算是彻底的服了,心想恐怕明历也不是他对手,想起往日见到的,明历和李希平,隐约还是以那个魔神为首的。   长安来的纨绔,上至尉迟惇,下至白起等,心悦诚服,也起了不服输的劲头,练!不可丢了家族脸面!   这群货一发狠,也气势惊人,但发完狠过会就不行了,邓海东看的摇头,要他们缓步而来,他们还争辩,邓海东最后沉了脸:“天子令我约束尔等,这里是洪城,是天子养将种的地方,不是王孙台,再不听号令就给斩了!”   人人变色,看他不是说笑,尉迟惇悄声道:“海东兄,我只是不想丢了人。”   “今日争一口气,跑废了一辈子丢人。长天,你负责给他们按部就班来!别看这厮强壮,气息不长,在长安马车内都能三飞的主,不要给他们面子。”   “是。”长天一拱手,回头道:“跟我来。”一群纨绔灰头土脸的跟去,白起在人群里抬头看邓海东的脸色,对上了眼神,这厮向来胆大,现在遇到一个更猛的,惧怕之心远超常人,吓了一缩头,从此行动成了标兵不提。   邓世平在一边点头:“也就我家海东儿压的住他们。”邓海东苦笑着道:“不听话就揍,反正打不过我。”猴爷眉开眼笑,转眼之间,自己家的儿郎呼喝长安这样上等的一群豪门子弟,这是啥光景?祖庙灯花爆着呢!而这时候距离邓海东穿明光修炼已经过了两天了。   邓海东自从穿明光后,每日必备,再没有脱下过,人人知道他不是显摆,斗气成灵驱使的了明光,不穿放着吗?那流银可是越用越灵的。   他穿着明光甲,站在艳阳之下,虽然卸了那条猩红披风,可是站在那里,这威武明光衬托出的气派,和面前数千军马的呼喝,正是骠骑一门蒸蒸日上的最好写照,邓世平一群族老就在那里喜笑颜开的看着,也有存着先看着这猢狲,万一发疯,悄悄的去开五行出了事情的念头。   这几日看下来,邓海东是真的听话了,猴爷也算放了点心,他看尉迟惇他们如自己那日,别扭的跳着,笑道:“练久了他们就知道好处。”然后在琢磨,年后的唐庭拨款为何还不来,手头海盐生意也要开动了,最近各家商户已经来了几个了。   就和自己侄孙商议,邓海东连连摆手:“族公,这些事情你和长青说去。”邓世平连连摇头:“只和你说,他做不得族长的。”一边的族老们也点头:“是啊,海东儿,你迟早要接班的,不能不晓得这些事情。”邓海东发急了,拔脚就走,口里喊去找拓跋山,说今日正好和他还有旺财开苞。   听这厮把传承斗气,形容成床第事情,一群族老就在那里商议,二叔公说:“海东儿也这么大,有龙精虎猛的一个汉子,也该找个女娃儿给他泄泄火才是。”邓世平板着脸问:“婉言丫头知道怎么办?难道给他配一个,等婉言来了就灭口?”   “可他总是这样说,尉迟家的一群和他一起,必定干过这些事情了。”三叔公年轻的时候风流不羁,为老不尊的说出体会:“这事情过瘾呢,一开头就收不住呀……” 第十三节 房龄赵   猴爷急了:“闭上你的鸟嘴。”然后在那里愁:“其实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但婉言丫头性子烈,知道了不好吧?那些青楼的怎么能找给海东儿?万一那些女人毒,藏了胎将来闹上门来,还是他的血肉……”二叔公举手:“我有药,肯定不留种……”   邓海东怎么想得到,家族内的老爷子们对他如此看重,连性生活也要安排妥当,无微不至到这样?他冲回了总帐,就看到拓跋山正在旺财的监督下,先熟悉烈虎诀,看到他进来了,拓跋山抬起头来咧开嘴,旺财喝道:“不许啊!”   拓跋山老老实实的笑笑,憨厚的让这个最近被妒火烧红了眼的小屁孩,邓海东也笑,敲了敲旺财的脑袋:“怕海东叔不要你呢,猢狲。”人模狗样的摆起师父架子,询问他们掌握了多少,主要问拓跋山,拓跋山点头,邓海东不放心,这武者修炼不是玩笑的,何况拓跋山如此强壮,一旦真的能成就斗气,来日就是自己的大臂助。   于是吩咐旺财拿笔来,让拓跋山自己写了解的烈虎诀修炼,把书卷收了带了旺财到外边,低声道:“忍你几天了,在拓跋山面前给你面子,年纪小小怎么这么争?是你家平三爷告诉你的?整日欺负一个苦难人算什么好汉?师兄弟要相亲相爱。”然后把拓跋山身世认真的和他讲了。   训的旺财泪汪汪的认错,邓海东又道:“来日等海东叔也老了,你和拓跋山一内一外,才保得住骠骑门二代不衰!如何这样糊涂,小手脚做多了让这样憨厚的人恨了,就是改不了的记性!再这样就给爷滚。”旺财吓得跪下来磕头,说再也不敢了,然后泪汪汪的解释,就是看他疼拓跋山吃醋来着。   邓海东啼笑皆非,还是板着脸:“混账话!这次不过二十六阶,我连你家平三也做了!”旺财大惊,颤抖的趴在他面前,这是跟了邓海东以来,他第一次被这样狠狠收拾,哪里还敢动一丝一毫?邓海东看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扶起了他,帮他抹了眼泪好好的道:“以后要听话知道吗?”   又惊又怕的旺财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惹的里面的拓跋山丢了笔,慌张的跑出来,看到拓跋山脸上关切,旺财更是惭愧,对了他喊:“以后让你做大师兄了……”拓跋山莫名其妙,看看邓海东看看他,心里渐渐明白了是邓海东在为自己做主,看看旺财这摸样,一直当是个小孩不计较他的拓跋山连连对了邓海东为他求饶。   于是兄弟两个鸡飞狗跳……拓跋山划拳输了,他做师兄。   “海东叔,喝茶,师兄,喝茶。”   拓跋山无奈的看着坚持着的旺财,那小儿腿肚子还在抖着,只好喝茶,旺财又悄悄看邓海东,看到邓海东在笑了,这才放心了,可怜兮兮的坐在一边,邓海东处置完了这些事,看看拓跋山写的,这旺财虽然有些小性子,但还是真心教的,拓跋山所写的不错,他笑了起来:“大事把的住已经是汉子了,这叫识得大体,小事在改了,旺财将来长大了定能比我强。”   那边手舞足蹈,随即努力镇静:“海东叔夸奖了,我不如师兄呢。”逗的邓海东和拓跋山都大笑起来,这小儿也在赔笑。   笑闹也罢,吃了中饭后,邓海东对了拓跋山吩咐,他年岁已到,这就开始,外边二叔公等如对邓海东一样,在尽心开始为拓跋山备药,邓海东看拓跋山还有些紧张,又细心的把自己一路走来的感悟,和忍受的各处窍门和他说了,此刻他面前坐满了族内旺财一辈,和武兵们。   人人听着总教习在那里讲解自己的斗气修炼体会……随后,邓海东挥手:“散了,守卫四方。”运起了斗气,对了拓跋山的眉心点去,穿着明光的他运起的璀璨斗气晶莹纯净,远超族公当时,拓跋山闭起了眼睛,按着他的吩咐,定明台!   “想着你的血海深仇!”   拓跋山,明台定!长青接手,教他流火炫。   而邓海东将斗气点入了旺财的明台中,明台定!长远接手,带他走流火炫。   邓海东起身离开军营,进了城主府内,宋明远正在等着他,面前几家商户,看到兵马使大人来了,慌忙迎接,看到他那身明光又是阵咋舌,邓海东笑了笑,也不和他们解释,就陪着族公坐在那里,细细听着他们说的种种,这些沿途交接,分利早就是老路,今日不过是仪式。   也是猴爷逐渐把邓海东全面推到前台的开始而已,那些商人也知晓虎子威名,和家族地位,谁不晓得他必定是下任族长?都是恭敬客气,这些商户背后也有沿途校门武尉门,可是抡起关中一带的威风名望,谁家子如邓家虎子?   宋明远坐了边上看着,心中也为邓海东高兴,话说他虽然和邓海东斗嘴斗气,猴爷若不让海东兄做族长,你看这厮会不会怂恿邓海东自立门户去?   中间智深来,已经名扬赤水的智深头陀,被听完了关键的邓海东拽了边上悄悄问明光甲的事情,祖智深微微一笑,问他如何走斗气的,邓海东讲了他一摊手:“那你还问我什么,就是这样的。”邓海东哪里肯依,扯着他就要将甲正规使用,心想总能琢磨出一些,祖智深没辙,只好乖乖的去找笔墨,给他当场就写。   邓海东就在一边看着,看着他写的的确也并没有出奇之处,如尉迟惇等说的差不多,想来也是,这武者横行的冷兵器年代,装备的优异或者能让武者实力有提高,但主体还是要靠自身修为的高低,来决定胜负的,看着有些无趣,暂时又不好让沉入自己回忆的祖智深停下来,他无意抬头。   发现厅堂内那些客商已经走了,但其中一个又回了头来,是个三十多的壮年,正和宋明远还有族公闲聊,看他抬起头来了,就赶紧站起来,似乎有事情。邓海东走了过去,他记得之前介绍,这人是来自房龄的商家,出身房龄赵族的武尉子弟,叫赵南海。   “大人,小人回头是替我家族公送一份请柬给大人的。”   一边的族公解释道:“房龄一线掌入川商会总署,这是房龄那边要开本年的海盐会,是和我邓家商线谈合作的事情。”   邓海东点点头双手接了请柬,也不必他打开,那赵南海已经拱手:“无论如何请大人前去房龄一次,寒门上下都敬仰大人的虎威,还请大人赏光。”边上猴爷见同为武尉门的子弟,此刻居然把身段放的这么低,说这样的话,心里乐翻了,表面当然要矜持就是了,所以双眼贼亮。   而宋明远,宋泽,乃至停了笔的祖智深,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那厮连荣王也要砍,武尉门的看的他一定要低调!   而赵南海见邓海东沉吟着,他有些焦急,再拱手:“大人,我家少爷一向也是性烈好武,虽然不能和大人相比,也算那一带的一条汉子,若不是怕冒昧早就要来拜见大人的,所以这次我家少爷反复叮嘱,无论如何要请您到房龄一游。”   这不是邀斗,而是真正的请求和仰慕,不然怎么会是这种姿态?看的面前请柬上抬头写的,就是大人两个字,那是下门对上门的称谓。邓海东心想自己联宋家拜高公又得天子重,若是换了别家门第有这样遭遇,哪怕他家出来的是个废物,谁敢小视?   他想到此处,见面前那赵南海的赤忱,连忙扶住他:“切莫多礼,南海兄以及贵门上下实在太客气了,海东不胜惶恐,也罢,海东这次就随南海兄去一次便是。”心中也想着,若那赵家少爷是个人物,也要结交一番,房龄襄阳守赤水,对面就是赤壁江东地了,乃关中门户之一,当为哥舒瀚也拉些臂助。   看他允了,赵南海欢喜的连连致谢,口口声声回去好交代了,看他摸样,他家少爷也是个跋扈的人,万一邓海东不去,他恐怕日子难过吧,惹的大家都在笑,赵南海道:“我家少爷叫赵山河。”名字才一说,邓海东已经赞,这是好名字,只希望人如其名。   听了他介绍自己少爷之后,也不虚言声势的多讲,邓海东倒更高看了几分,赵南海既然完成了任务,约定了日子就此告辞,留下他们在里面,祖智深把写好的明光要领丢了邓海东怀里,要走,邓海东却拉着他吩咐宋泽:“泽叔,晚上有狗肉吗?”宋泽只好去找狗肉。   邓海东回头拉着祖智深笑道:“上次一袋子狗肉全送法师了,早知道智深师父在这里,怎么也要多带些回了,郑关西家的狗肉实在是美味,那天和法师谈事情之前,就看到沙僧师父偷嘴,哈哈。”智深也笑了:“那厮和我们不一样,是自幼被师父养大的,敢顶嘴。”   宋明远站了一边插不上话,心里暗怒,爷是小厮吗? 第十四节 错封   猴爷却精明,看他摸样就把话头向着宋明远身上引,邓海东仿佛这才记得,他一拍脑袋:“对了。高公还夸你,说你相当了得,那规划手段不让……”宋明远险些没气死,你干脆夸自己好了。   于是讽刺道:“婉言怎么没有来洪城?”邓海东顿时郁闷了,两个人开始斗嘴。   祖智深也算是习惯他们了,和猴爷并肩走着,讨论些因果,赞几句那别离长驻的仁慈善举,就看着前面一对,一个魁梧一个文弱,争的面红耳赤,仔细一听却是在寺庙规划,宋明远说如何如何,邓海东骂此乃藏兵处,当按洪城局势布置,你不通兵少指挥,宋明远急我如何不通兵?我腹藏百万甲兵!   “婉言还未曾许你,明儿就写信二叔!”“我求陛下去!”   “陛下赐婚?给个浩命先!”“答应婉言了,必定给她个浩命,又不是娶你,你急什么?”“放肆!”   “不得无礼!”邓世平大喝一声,调头继续和祖智深谈人或有前世今生,所以如何如何……   等吃完了狗肉,邓海东回军营,先看了一下两个人进展,长青告知他两人的流火炫勉强算初成,言语还是有些遗憾,邓海东一笑,初成了?长青这才恍然,怎么能拿他比,于是也笑了起来,邓海东叫过那两个泡完了药汤的,又仔细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感悟后,叮嘱这几日要远行南下,要他们等自己回来再走二十六阶。   “二十六阶?”长青惊喜的道,邓海东点点头:“不为苦中苦,不为人上人。”   然后勉励了拓跋山和旺财一番,要他们就去休息,记得听长青叔的话,第二日督促了儿郎们训练,自己修炼不辍,长安却有信到,是宋琬言思念入骨随即飞鸿传书,紧紧追来,提笔先怪二叔不疼她,又怨义父躲她……   可想而知她能把那两位折腾的什么摸样,邓海东微微一笑继续看去,字里行间没有一个情字,却是生死不渝尽在笔端,靠在那里邓海东低声道:“定会为你求了浩命!”回信之后,顺便给宋缺写了一封,讨要将甲使用要领,长远正好进来禀告事情,商议了一番后,他才叫来旺财转给驿使发出。   但下午,人人就看到总教习骑了烈马跑了,沿途只问游骑,可见驿使,游骑纷纷说那马飞快,去的远了,问大人何事,大人面如土色仰天长叹,然后垂头丧气的回了军营,子弟们都变色了,到底怎么了?其实是这厮匆匆忙忙,居然装错了信封!   出了这样的事情,追也来不及,这驿站的人马知道是兵马使大人送给左帅的信,恨不得飞过去的,邓海东只能回头把火发到了打搅他的长远身上,找茬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又把旺财收拾了一顿,惹的那对叔侄都憋在帐角,晚饭都没心情吃。   而这厮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忧伤,因为在信里,他怂恿了宋琬言借着查问拨款的机会,去找冯百川和公孙娘,然后如何如何,一一安排妥妥当当……这样的无耻勾当还放肆的丢给宋缺,邓海东已经不敢深入去想,宋缺看到后的表情,第二日倒霉的家伙红着眼起了床后,就扯了尉迟惇白起一起,带了五名武尉十二武兵,十辆放甲和帐的马车,当即南下房龄。   然后路上悄悄和尉迟惇白起说了这件事情,白起眼冒金星,而尉迟惇听的狂笑不已……他当然上去就打。   赵南海看一柄赤铜鞭醒目,心中琢磨莫非是?但不敢多嘴,可随即他就看到洪城兵马使大人挥起雁翎,用刀背的砸的那人抱头鼠窜,顿时把他惊的缩头不敢吱声,随他一起来的武尉赵家的几个护卫族兵就瞠目结舌的看着,左右的邓家子弟却上下面色平静!   好不容易的,尉迟惇逃过了一劫,回头看看这几个马身恐怕还躲不过他的手段,于是斜斜的走开,打死不靠近邓海东身边二十步,想想邓海东说的那可怜事情,憋不住又笑,笑着同时举手求饶:“海东兄,兄弟实在是忍不住,哈哈,你打吧,打吧。”   邓海东气了之后想想也笑,在那里发狠:“难道左帅杀了我?怕他个球!”听到这句话,尉迟惇才放了心贴过来劝他:“反正你和婉言是迟早的事情,左帅也不会真生气的,被骂就被骂几句吧。”邓海东还在苦恼,尉迟惇这缺德的故意嗓音好大,话音随风前后人全知道了,兵马使大人把情书寄给了左帅的丑事。   这厮不死才怪!爆笑声中被面色通红的邓海东拍马上去,再打!   到了扎营的时候,前后三十余人团在一起吃饭饮酒,赵南海到此刻算是肯定了尉迟惇的身份,别说尉迟惇这尉迟国公家的长孙,就说那白起对他家族来说,也算的上长安的名门,赵南海看他们被邓海东压的服服帖帖的,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家少爷结识了这样的人物,房龄一带其他武尉门第还敢放肆吗?   武尉赵家上下,对了邓海东和邓家人等更为恭敬。   此去房龄没有走渡口,而是沿着去襄阳的大路走的,沿途来来往往的客商看着这边人数虽然少,却人强马壮的摸样,几个汉子魁梧,不晓得哪里的强门办事,都惶恐的远远绕行。   第二日,过了板荡山的范围,赵南海看着路上前无人后无人,悄悄的和家里子弟感慨,来时板荡山的一群货跳出来打劫,他们亮出了身份给了些好处才让那群匪退去,今日走来怎么没人了?这厮其实也不是好鸟,故意走回头路就是存着,让那群匪吃苦头的念头。   可他也不想想,山野里那些落草的盗贼之辈,看人物的眼神更比那些肥羊要厉害百倍,傻了才来惹这群南下的人马,但走的路多了总遇到些浑的,第三日夜里,周围呼呼喝喝,来了不少人马,围了这里,遇到突发的事情,就看出了反应。   武尉赵家子弟,看邓家儿郎行军有度是佩服的,但这南下顺风顺水的,扎营后总有哨兵换防,第二日那颓废,这不过三十人,领军的就去了四五个,二十几个耗着,一夜要换防两次,每次帐内一人前后两个,拖的他们也不好偷懒,私下里还是有些议论,觉得太过的。   今夜当值正是邓家子。   按着当日学的左帅的军内招数,地上挖一坑埋了水坛,远远就看到水波震动,已经警觉传了消息给哨兵,等着水里横着的木片晃动更为醒目,就报告了兵马使大人,一边的赵家子开始还阻拦着,说再等等,却被邓家子弟喝斥道:“军内无小事!”因为骠骑门第早有明规,用兵马使大人的话来说,若是遇到异常,就算我们猴爷今夜娶亲,也要砸破门去说!不砸就军法伺候!   外边人马才到,而这边子弟们已经披甲!邓海东不急不躁的取出明光穿好,提了刀侧耳听听,尉迟惇已经在不屑的道:“前后左右乱糟糟的,马军这么用真是废物。”赵南海心思也定,就听外边喊:“长坂刘老虎,问这里是哪家人……”外边的长天一声喊:“洪城骠骑邓!”   “……”   “怎么没声音了?”尉迟惇也出去了,不是碍着不能在外太张扬,本也准备喊长安尉迟门的,赵南海一出帐就看到满天星光下,外边那群人马前前后后大约二三百,举着火把,而营地内的子弟们早熄灭了火,都沉默着前后四方,靠着马车成了一个圆圈。   再仔细看,弓刀已经在手,无人惧怕都面色平静,赵南海心中佩服不已,去看自己家儿郎,跟在里面却怎么看也怎么杂眼,仿佛融不了那邓家兵马的气势内去一样,有些失神的时候,就看到那些人马,正前方的一个汉子本来气势汹汹举起刀来了,现在又放下了,开口却是:“谁家?”   长天已经喝了起来:“标箭,射!”扑一箭射去,插在对面马前,将对方惊的勒马后退,周围汹涌却不敢上前,又再喊;“可是洪城邓家子?”   “正是!”武尉邓家儿郎齐齐喝道,同时向往踏出一步,枪刀放平,如铁花绽在人马围中,伴随着踏足声厉吼道:“杀!”   随着这一声,周围人马瞬间后退,乱了一片,有箭射来,赵家子弟都惊着,就看到那箭孤零零的无力落下,那对面带头的什么当阳刘老虎急的在喊:“误会,误会。”回头在骂:“那个傻鸟放箭的?”然后马鞭胡乱抽了几下,同时紧张的看着这边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才放心了,拱手道:“不知道是洪城人马,多有冒犯。”   然后看着这片黑暗,邓海东却阴森森的道:“放下刀枪。”对面傻了,放下刀枪?虽然交话开始,知道你们身份就低声下气,但谁的人多?刘老虎也有些下不来台,咬牙道:“兄弟已经道歉了,实在是被他人蒙蔽,以为……”轰的一声,一杆火把照耀了中间。   “谁是你兄弟?”一声断喝。 第十五节 赶紧   而刘老虎看到中间那个汉子明光上甲,横着的是一把异常宽大的雁翎,他吃惊的看着这边,猛然醒悟道:“难道是骠骑虎子?”魂飞魄散的扯了马,回头对了周围惊慌失措的喊:“快走!”   周围不需他说……已经纷纷回头,人喊马嘶,鬼哭狼嚎的刀枪瞬间丢了一地,那草寇头子被堵住去路,急的乱砍,邓海东已经越众走出,尉迟惇白起跟着身边,看他走来,刘老虎手里一把刀,当啷一声落地,远远的对了邓海东连忙摆手:“大人,实在是误会。”额头闪亮不知道是油光还是汗水下来了。   他这样的草寇,看到这身明光甲,也明白,若是对方动手,一个人就能杀了他们全部,何况对方身边还有这么多细鳞甲,骠骑精锐武校领,赤骑陷阵卷平岗,如今这方圆数百里内,乃至关中谁不晓得?看着邓海东横刀站在了那里,周围风流云散一般,漫山遍野是:“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赵南海看的热血沸腾,这等威风,才是威震关中,是虎入羊群!   邓海东却冷眼看着面前群丑,想必冯三保北上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样无道的贼匪,他冷冷看着四周,扬声道:“今日就饶你们一命,传话出去,洪城邓家前往房龄赵家,沿途再有寻死者,杀!”声若巨雷滚滚,远处马蹄凌乱,渐渐跑的没影子了。   当夜,赵家人等没有一个能合眼的,赵南海躺在被褥上翻来覆去,就想着之前的那一幕,而其余帐内却是呼声此起彼伏,那是邓家子弟们安然入睡正香。   天色亮起后,人马整合了再次前行,又走了一天,第二日到中午时候,赵南海见近了房龄,就吩咐子弟前去禀报家族,可不多久子弟回头说,前面有几列马队静悄悄的在路两边,南下的客商队们也正纷纷回头,邓海东皱起了眉头命人再去问,回报说前面是些沿途草寇,尉迟惇大怒:“杀不尽的逆贼,莫非襄阳门的余孽,不然怎么关中这么多匪?”   邓海东也火了,子弟们一批戒备,一批披甲,转眼人人尽是战甲在身,躲来的客商看到明光甲,再壮起胆子靠近些,看的仔细了都欢呼起来,这是洪城子弟,是骠骑虎子!邓海东等一个不理,杀气腾腾的就要上前,但远处的那些马队却开始乱了,在人人下马……   “开过去。”邓海东一摆手,他在其中大枪在手,雁翎在鞍,左边白起,右边尉迟惇,后面一色的细鳞武尉,马蹄声沉重,压向前面,远处有一匹马跑来,远远的停下后,跪在路边:“在下长坂刘虎,前日夜里冒犯了大人虎威,已经传下大人号令,沿途兄弟得知是骠骑虎子南下,俱是前来拜见大人的,虎子息怒,小人等绝无歹意,绝无歹意!”   那些客商们傻眼了,跟在后面的赵南海等也听呆了,仔细去看,还是真的,那些人就空着手,留下几个牵马的马桩之外,数百人推着车上前,车上放的俱是酒肉,一个个前来,终于到了那边先跪下的人身边,一起拜倒喊道:“我等久仰大人威名,前来拜见骠骑虎子,绝无歹意。”   “在下当阳草头三。”“在下赤湾水上飘。”“在下虎口邱四海。”……   尉迟惇看看白起,一起看邓海东尴尬脸色,爆笑起来,邓海东哭笑不得的收了刀枪,驱了马过去,走到那些跪在尘埃中的匪首,再看看后面黑压压的一片,和车上的酒肉,以及那些扬起头来的脸上,大部分面有菜色,可那酒肉丰盛,他们眼神热忱和惶恐。   昨日夜里那个人现在看来有四十上下,布衣短打,敞了胸襟有一只老虎,看到邓海东目光注视,连忙磕头,再抬起头来喊:“昨日冒犯了大人,当时害怕才逃,回去后,小人恨不得挖了自己眼珠,就按着大人令传话下去,结果各路兄弟听说了,都想来见大人,小人这才……”   “起来吧。不知者不罪。”“谢大人。”这些人慢慢起身,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回头看看吩咐道:“让那些客商过去。”长天领命回头,不多久客商上来,也纷纷的拜见邓海东,看到那些往日的各路恶徒现在规矩的垂手站在那边,各自心中惊叹,不见事不知道虎子这等威风,千恩万谢的远去。   看人散了,邓海东笑道:“带了酒肉来请我喝酒?”那刘虎尴尬的一笑:“请大人赏脸。”   邓海东翻身下了马,后面人来牵住,他看看刘虎再看那几个,以及后面的大都是些年轻人,他皱起眉头问道:“何事落草?”听到这句话,那群人又跪下了,当真和尉迟惇说的一样,里面好多是襄阳杨门以下,同时被灭的几家武尉的外房子,直系杨门的是早杀光了,而他们破家之后只能落草,这也壮大了几个匪首声势。   尉迟惇是豪门子弟,眼高于顶,讥讽的道:“莫非想投了邓家?”刘虎跪在那里磕头:“若是能清白做人,谁肯落草,只是小人等没什么见识,身手不堪,若是大人能收留,小人等做牛做马也甘心。”   这群货倒是好胆,邓海东皱起眉头看着他们,坐了一边,仔细观察他们眼神,半响后道:“真的想回头?”   “大人,我等是真心真意。”   邓海东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回头我修书一份给襄阳镇守将哥舒瀚,他也要招兵,敢杀人就去投军吧。”   虽然不能进邓家,他们也没奢望进那样的精锐,但听了说是能得他的推荐,去拜见即将到任的哥舒瀚大人,无不感激涕零,要再拜邓海东拦住了:“既然是我推荐的,别丢了爷的脸。”周围连连点头,虽然落草为寇,但朝不保夕的,遇到强者就是死,能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珍惜?   蜂拥上来请他们饮酒吃肉,邓海东也不拒绝,更不担心他们还要其他什么算计,大碗酒大口肉,一身明光戎装身边围着细鳞,和一群匪首,外边满地的土匪在喝彩,长天看的啼笑皆非,心中却是骄傲万分,天下哪家武尉子,只是一句话居然就让沿途各路人马纷纷领命,前来拜见的?   刘虎皮厚些,和邓海东问他如何认识哥舒瀚的,边上尉迟惇冷笑,随口说都是兄弟,群匪和赵家子弟咋舌,而白起那厮更是卖弄,几两酒下肚就开始讲他偶像在长安一连串的事情,那些事情这边人还不知晓,别说这些落草的,就是赵南海他们又怎么晓得?   漳水亭台救冯公,羽林虎衙对左帅,君王面前摔拓跋,明宴楼前劈宋伯,朱雀路上斗荣王,小雁塔内会法师……   “大人虎威。”   长天在一边眉开眼笑,我家海东儿了得!邓家子弟们也是腰杆挺直,这时候远处又有人马来,还是板荡山打劫过赵家商队的,先见虎子,当即给赵南海赔罪,送还所得……又有更远处人马得知了道上风闻的消息,当即赶来,转眼这赤水襄阳不远处聚集了十余家匪首,上千人马。   尉迟惇一边坐着,膝前一条赤铜鞭,匪首们看了不敢多问,但谁不晓得赤铜鞭是谁家的兵刃,再听说称呼他是尉迟等等,这长安豪门子弟也是骠骑虎子的左右手,俱崇拜的五体投地,连珠的酒肉食物不停送来,今儿是别想走了。   而南下客商北上客商也渐渐晓得了,就疯了一样的玩命来回,趁着今日襄阳黑道休息,加班加点运货走款,人人在祈祷,那虎子干脆收了这群货,我们去洪城一定多多交税!   当天从中午到晚上,闹个不停,可赵家子弟留心之下,那洪城邓家儿郎依旧守着军规,一丝不苟!赵南海对了自己家的儿郎道:“如此门第,如此军马,不扬名关中才怪!”等天明后,邓海东整队,要就此投军的跟着,而赵南海也在热情的招呼:“既然和虎子结识,也就是我赵家客人,都去,我家少爷喜欢好汉。”   漫山遍野欢声雷动,赵南海拱手道:“容小人回去禀报。”然后留下人陪着,他亲自先去探路,同时心中诧异,为何自己家的人还不来迎?   赵南海带了两个随从一路快马疾驰而去,从直路拐过了一片山丘后向着来到了一处岔路,左是去襄阳,右是向房龄,正在此刻他听到了前面一阵厮杀声,寒冬渐过,树木枝条染绿,只能隐约见到那边有一片人在打斗,似乎是自己家族的子弟,他一惊。   慌忙驱了马登上路边的土丘高处,前面一里路多的地方,两拨的人在对战,一方正是自己家族的子弟,大约百人,而另外一方则是看不清路数的褐衣人,眼睁睁看着武尉赵家的大旗已经倒下,沿途有不少尸体,苦苦挣扎的是自己家的少爷,那边背对自己的敌人气势汹汹。   看到这一幕赵南海赶紧回头,虎子等就在后面不求他找谁? 第十六节 敢   邓海东正和尉迟惇在说说笑笑着,慢慢的走,看到前面才离开不过半刻钟的赵南海惊惶的回头,远远的就在喊:“大人,大人。”他觉得不对头,尉迟惇也驱马向前,赵南海到了面前不远处就急促的对他说:“大人,前面五里外去房龄路口,不知道哪里来大片人马,最少三百人,围着我家迎接的人马,情势险恶,大人还请。”   没等他说完,邓海东已经提了枪向前冲去,口中喝道:“各路人左右分开包抄,邓家子随我突进。”   尉迟惇兴奋的狂喝一声,把鞍前的铜鞭紧了紧,提着矛跟随,白起也拔出了刀来,长天等呼喝而上,人马轰轰烈烈瞬间提速,从赵南海身边开过,而四周各路的匪首也兴奋了,跟着虎子厮杀?今儿定要把这投名状做好,各自吩咐着吆喝手下,按着他说的,一边左一边右兜了开去。   三百人,这里一千多,两边各压四百,中间二百跟着虎子上!   赵南海慌忙跟上,玩命的打马追上了邓海东,气喘吁吁的再仔细说看到的情况,邓海东点点头,尉迟惇在那里发怒:“是来接我等的,谁他娘的敢惹事情?爷今儿要抽的他断筋爆卵。”说的是骠骑门的口头禅,披了文山的长天暗笑,提了大枪跟上,很快的一群人把赵南海又挤出了出去。   胯下战马来回跑的累了,赵南海渐渐追不上他们,可是看到那明光当头,细鳞左右,文山在侧,他忽然想起来,这群虎狼过去杀错了怎么得了?连忙在滚滚马蹄声中高喊:“大人,是褐衣,褐衣是敌人。”   周边裹着他,在养马力的匪中精英都笑了起来,赵南海和他们也厮混的熟了,破口大骂:“他一枪下去你受得了?你不是抢过爷吗,为何不抢他?”板荡山的王胡子咧咧嘴:“过去的事情提啥,爷现在是官军了。”然后呼喝人开始提速,要在转弯处让虎子看看自己家驱马的本事,于是烟尘甚烈,心急如焚的赵南海咳的撕心裂肺:“杀千刀的王胡子,到了,到房龄,爷就,灭了你!”   前面哈哈大笑,跟上了邓海东,然后抄出,抢在了他前面开始开路,随即在山弯急转,口里高喊:“放下刀枪,违令者死!”尉迟惇一撇嘴,白起嬉皮笑脸去看邓海东,看到邓海东不苟言笑只是在全神贯注的驱马,身上已经开始运起斗气,连忙收敛了心声。   马疾驰,蹄声震。   后面的骚动和烟尘,让那群褐衣人住了手,行云流水一样的分出了一拨回头,其余的继续压制着这边,隐约听到喊放下刀枪等,其中一个瘦长脸的年轻人冷笑起来,他看似单薄但手中提的居然是一把长长的步兵重器,斩马刀!   他对面的赵家少爷,赵山河手里的那杆铁枪已经被劈的弯了,虎口流血面色苍白,但眉宇里犹然有一股狠辣不屈,身边的几十个伤兵也是奋不顾身,护卫着他恨恨的看着对面,看到这声势和喊声,不由露出了一点惊喜和希望,赵山河远眺。   那提着斩马刀的年轻人也圈住了马,回头,跟本不把他放了眼中,只不过这个时候人人不计较对方,都在看,就看到山弯处,冲出了一匹,两匹,三匹……轰轰烈烈的摆开来,那年轻人不由嗤笑起来:“莫非草寇?”话音刚落,一身明光跃马而出,身后文山细鳞跟随!   “是虎子,定是那虎子。”“他是武将?”“少爷,南海,你看,是南海!”   赵山河什么也听不见,他眼中只有隔了半里路远,那具醒目的明光战甲,那横枪跃马的人,和他身后已经享誉了关中的骠骑武校领!   提了斩马刀的年轻人也轻慢之意尽去,根本不理睬四面八方随即响起的马蹄声,是那些匪首熟悉道路,带了人马眨眼就围了四周。那个年轻人就穿过了自己的阵势,向着邓海东的方向走到了阵前,看着邓海东,邓海东身边的赵南海退下了。   两个人对上了眼,看着对方,邓海东冷冷的问道:“你是谁家人马,为何斗我友族?”   “你又是何人?”   尉迟惇跃马向前:“你这厮是哪里的杂鱼?”那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斩马刀一提,就道:“鼠辈敢辱我?”尉迟惇刚刚要动,邓海东已经按住了他,枪提起来指着对面:“讲,你是何人。”长天皱起了眉头,在邓海东身后对了白起道:“话音好似有些不对?”   白起一个激灵,再看看这边人物,面对邓海东的问话却不回答,僵持着,他喝了起来:“藏头露尾,不是鼠辈是什么人?”那年轻人依旧不说来历,横了斩马刀就戒备的看着邓海东,他周边一个人低声说了一句,看他点头,随即就扑向了邓海东:“可敢独斗?”   浑身斗气冒出如火,邓海东长啸一声浑身青芒,跃马向前一枪笔直的捅了过去,对方正挥舞斩马刀直戳,却不如枪长,急忙闪避邓海东鼓起双翼炼震腕横抽了出去,他急忙竖起斩马刀挡,轰的一下被邓海东砸的在马上摇晃,邓海东收了手,任由他紧张的看着自己,然后圈马回头,突然,那年轻人面色剧变:“走!”   一拨人疯了一样向着邓海东这边杀来,而更多一拨则立即回头,冲过了赵山河身前,手里刀枪乱舞,逼的赵家子闪躲,他们护了那年轻人夺路而逃,邓海东大怒,不再留手,大枪乱砸乱挑,身边尉迟虎吼着也是长矛夹鞭劈头盖脸,虽然两个人杀的惨烈,身后子弟也随即上前,打的对方转眼死伤倒下。   可是还是被缠住了,看着那边人跑的飞快,白起闪过一把刀,长天一枪帮他把对手挑死,他大喊起来:“那些人是江东的,是江东魏家的。”   “正是爷!”对面的人嘶吼着向前,邓海东一枪捅死了他之后,冲向前单臂揪住了一个按着马前,身后几声嘶吼,杀尽了这群缠兵,而那边的那群人已经跑的远了,急匆匆而来相会的各路匪首们觉得面色无光,纷纷在后面追着,也不靠近就用箭射,邓海东已经来到了赵山河面前。   那年轻人长得很俊秀,此刻眉心一道伤痕露血,邓海东问:“可曾伤了明台?”赵南海也扑上来问,他摇摇头惭愧的拱手道:“多谢虎子相救,兄弟仰慕已久,本来是要前来迎接的。”   随即告知过程,他来时,和对方狭路相逢,对方眼神不善双方就斗了嘴,结果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其中有武校手,就是被邓海东一枪打的圈马回头的那人,连杀了自家多少好手……邓海东听出来了,这厮也是个惹事的,十有八九是他先惹的事情,但这话已经不必说了。   因为看得出他脸上悔恨,邓海东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好好收敛了族内人等。”他还要再安慰几句,长天已经跑来:“海东,那边发现尸体。”满地的尸身有什么好奇怪的?邓海东看着他,那边的几个落草寇已经赶来,对他道:“大人,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军队的。”   什么?邓海东一愣,赶紧去看,是天渐起暖,日中天时,路边岗上那冻土化了,才露出了这穿着官兵服饰,棉甲衣,身上几处刀痕的身躯,身边的刘虎说:“看模样是官军信使。”邓海东皱起眉头下令,立即把自己擒的那人拷问!白起亲自动手,这货祖上有些突厥血脉,心狠了得,抽出了靴刀就去割手指,剁腿骨,搞得人人侧目,但随即人人色变!   是江东派出他们,在这里四散,准备截杀襄阳信使!那年轻人居然是他们魏家的后起之秀魏延,而江东人派出族内俊杰好手冒险入境,截杀信使是为何?襄阳乱后防御大减,江东军马莫非现在欲图荆州?   邓海东驻马山坡上,看向了四周人等,想再盘问了几句,那厮却已经死透了,尉迟惇怒的责骂白起:“混账东西,手不能轻点?”邓海东拉住了他:“这人也算硬汉,白起不使手段问不出来的。”然后在那里看着四周地形沉思,心里有些不安。   他沉思,周围人人收声,上下千数人马都安静,唯独二月春风如刀,骏马偶尔嘶鸣。   “刘虎,草头三等,你们立即召集周遭人马,沿途放风,就说江东魏延欲寇襄阳,已经被击退。”邓海东说着,看看周围眼神,他洒然一笑:“当我好名?需知,若是报忧,以讹传讹,往往夸大,声不出百里就会惹的人心惶惶,坏了局面。”   “是。”众人拜服。   “另,暗中召集人等立即聚集附近,封堵沿路大小路径,遇到危难放火烧林,四面八方来援,但牢记驱赶为主。”“是。”   “赵山河,敢随我厮杀吗?”“敢!”   “好,尔等随我前往襄阳,再派人回族调集子弟,能请四周同门更好,但切莫声张!”“是。”   邓海东又道:“长天派人速回头,星夜回洪城调人,遇哥舒则悄悄禀报要他即刻南下,刻不容缓。”   “是。” 第十七节 救荆州   “此去襄阳,怕有凶险,江东子如何能过襄阳这等长驱直入?”发号施令已毕的邓海东看着四周,看着尉迟惇和白起,他沉着脸说出了自己最后一个要求:“到时候,若哥舒还未曾到,暂代守将行为有异,你们亮出身份,随我夺军。”   “是。”   见他们没有丝毫犹豫,邓海东还是挑明了要说透,他说道:“尉迟,白起,若我判断有误,误伤忠良可是大罪。”   “那就同生共死!”尉迟惇和白起笑道,赵山河在一边默默的看着,邓海东招手要他过来,然后对了人马鼓舞:“今日我等聚义三岔口,是为救荆州,虽然局势危急,但哥舒瀚军马转眼会至,各路豪杰也将云集,而忠良我辈同心协力,定能杀退那些逆臣,为天子守关中门户不失!”   说到此处,邓海东狠狠的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他拔天刀指着苍穹大喝道:“若富贵,不相忘!”   “愿为大人效死!”   岗下人马领命纷纷而去,邓海东带了留下的主力五百人,随即跃马襄阳东去!   各路豪杰四散消息,转眼襄阳一带尽知虎子一枪退魏延之事,八方传诵。   房龄一带武尉门第得了报,各族公则相聚,因襄阳杨门曾经跋扈一方,周遭正无武校门第,如今眼看这等机会,谁不争先?于是各庄守着传来的命令,悄悄把精锐尽出,云集赵家……沿途山水之中无数落草之辈响应号召,于是处处寻找江东子,说要拿逃跑的魏延头颅去做投名状。   襄阳一带草莽最近几日来如此大的动静,遮盖了武门的聚集,也让狼狈躲避的魏延一日三惊,昼伏夜出消息断绝,好不容易来到赤水之侧,夺了渡船南去,虽然他只要一想到那些偶尔听的传言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就恨得咬牙切齿,但也吃惊于关中如何出了这样的人物,一声令下居然能号令四方?他更担心的是,会不会被关中发现自家的计划,要赶紧回报。   可怜江东信使犹未返,南岸哪知骠骑事,魏延这边仓皇而下。   邓海东则已经驻马襄阳城外不远处,而在他提前的招呼下,大队人马早已经弃甲埋好,分批装成不认识,进了城住入四门附近。尉迟惇则和白起赵山河单独随他,在外还等了一天,晚上近前看到军营安静城内祥和,城门军松懈更为担忧。   第二日,城内人雇了几辆马车而来。   说,发现城内百姓根本不晓得外边什么事情,还在尽说杨门旧事,但现在主事的是之前的偏将胡不安,主将从逆当日被左帅斩了,而羽林留下宋家校官宋野前几日得了病,一直闭门不出……胡将军烦的不行,不知道请了多少医倌在府第内,说一日不看好就不让他们出来,就是城主颜真卿也整日陪着。   “怎办?”尉迟惇问。   城主,主将都在偏将府邸,医倌不得出,偏将不问事是假,恐怕此刻早已经在城外军营了吧?邓海东想着忽然脸色一变:“便是今夜,定要夺了军权。”尉迟惇和赵山河不解,邓海东急促的道:“先速速进城,江东人于三岔口这必经之地封杀信使斗赵家,也许不只是为拿襄阳,更图北上埋伏灭了哥舒瀚的人马!这里搞不好就要关闭四门。”   众人听的有理,连忙跟随,由赵山河装成病人,他们为仆役,藏了他们的明光天刀等,才进城不到半天,正在等待天黑的他们,就听到外边号角声响动,军马入了城,百姓纷纷慌乱喊叫,白起窜出去后回头,看着邓海东道:“当真如此。”   “如何夺?”“杨门刚灭,岂有全军皆叛的道理?穿甲持刀,直取贼首!”   “是。”   随即各人吃饭,到这个时候,尉迟惇等更为佩服,邓海东入城之前吩咐的,若是火起,各处人马就杀起来,不然这个时候不让人出门行走,如何传递消息?而看着邓海东在那里吃饭,神情淡然,尉迟惇赵山河等心中的紧张也去了几分,心想和他在一起,能逢这样的事,不枉为乱世男儿!   当夜,对岸下游,赤壁处灯火通明,魏延狼狈而入,禀报大帅事情,也就在此刻,襄阳城内四处火起,惊惶的军民就看到火光中一杆铜鞭,一把弯刀,几具细鳞甲拥着一员披明光手持无锋雁翎的悍将,口中高喊:“奉天子令,持左帅天刀,骠骑虎子镇襄阳!”   “尉迟少侯在此!尔等想死?”   更有人四面八方喊道:“胡不安从逆欲投江东,困羽林校及城守,只诛首恶!”   “哥舒瀚大军已至!”   镇守府内。   “如何?某说的,逆贼岂能得逞!”被绑在壁上的城主颜真卿,放声喊了起来,四十多的文弱书生一身鲜血皮开肉绽,却威风凛凛,长啸震的火光颤,而和他对面,于壁上的羽林校宋野更是狂笑不已:“胡不安,你能在我家虎少手里走过三招,爷就跟你姓!”   胡不安脸色苍白,听着外边动静纷乱,咬牙道:“虚张声势,不过区区百人而已,哥舒瀚南下交接又哪里来的大军?”狠狠一鞭子抽来,然后大步向外走去,脸上被抽出一条血痕的宋野更笑个不停:“别走啊,和爷聊聊天气,爷观天象,明儿有大风,过赤水要翻船的,哈哈哈!”   看他仓皇,室内笑声不断,府外则已经翻天。   这襄阳南岸就是江东,两边虽然名为君臣,实为敌手。   但另有安西牵制,三分局面让彼此互相顾忌,动作一向不大,所以本地驻军是以防御为主,新城驻扎的水师大营才是战力,陆地军马不过辅助,才三营六千人。   而前些时候灭杨阀后,城池守卫城外军马都已经经历了一番清洗,换了些军官,于是今天突然乱起,顿时人心惶惶,此处人等也知道骠骑虎子是谁,看着火光熊熊之中那明光戎装,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邓海东夺了一枪大步向前,一路走来,尉迟惇白起手中兵刃已经尽是鲜血,些许的外围杂鱼还需要他动手?从放火烧了客栈,惹的其他人马呼应后,他们已经步过了三个路口,这个时候敌人也已经出了精锐,直接扑向这里,邓海东和他们杀的前面一拨刚刚退后。   人群里却有一道乌光闪出,邓海东大喝一声,撞开了尉迟惇,一枪刺去,崩飞了这支冷箭,对面人群更乱,邓海东只看着人群里那个皮甲持弩在退的男人,他冲过来,浑身青芒露出,身边尉迟惇和白起也跟了上来,那人抬手又是一箭。   尉迟惇大喊小心,邓海东左手雁翎如电一样拍出,看到那人还要扣下弩机,他冷冷一笑,周围人就看到他整个人一步向前,霹雳似的吼道:“死吧!”手里的枪呜的一声,急速的划空而去,过了数十步的距离,生生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鼠辈作乱,跟从者死!”   挥舞了天刀在手,消除了弓弩冷箭的威胁,邓海东笼罩开了自己的神思范围,全力催动了明台,斗焰爆涨向前发力杀去,因为他看到了镇守府就在前方,身边尉迟白起,长天等都齐声喊杀,蜂拥向前,而厮杀向前的邓海东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一回头看到自己家子弟的明台之火居然被君火引导,于是整个队列的斗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状。   其芒直指前方路。   邓海东只感觉着那些子弟的明台澎湃,战心如一,四面斗气急速汇聚,火焰越烈,而身边白起的水气在火海中却依旧茁壮!莫非五行?来不及多想,压下心思向前杀去。   沿途的军马,看到这一幕,看他就是武将手,身边带的是卷平岗的武校领!上有天子令,持左帅赠刀,如此虎狼又有大义,还拿什么来阻拦他前往镇守府?也正如邓海东所说,岂有一城一军的人马皆叛的道理?于是纷纷的躲避,谁肯上来玩命?   这刚刚被清洗过的军马的无助让叛逆的骨干立即无所遁形,所以踏步前进的一群人看着那些呼喝鼓舞的军官就杀!   胡不安听着外边的动静,提了铁棍带了亲卫冲出了府的时候,站在门阶上就看到城内处处火烧,气的牙咬:“他们如何能进来的?那魏家的人手呢?”外边退回来的亲卫禀报说,被对面杀了两个,其余的在各处纠缠,再听这个亲卫说对方穿的是明光!胡不安愣住了:“他难道是武将手?”   亲卫哪里答的出来?“调集弓弩,调集弓弩!”胡不安大喊,眼看那边喧哗更近了,而后方无声无息,分明是军马现在疑心起来,开始旁观!不杀死这群人,转眼就会失尽军心,无论如何也要灭了他们,只是这么大的动静水师可会知晓?   想到这些,本安排妥当的胡不安更为愤怒,到手的富贵就这样飞了?再退也晚了,他身边骨干也是这么想的,立即开始调集人手,开始在他的指挥下对了下面传令调集人手,汇聚这里!   可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前方醒目的青红斗火如巨矢射来,胡不安四周就近的弓弩手此刻已经布好,层层叠叠的对着了那边,一声令,几十支弩就扬起,可邓海东在喊:“散!”轰的一声,撞开了演武场之前的一片房屋,他带头,四周人等纷纷散开。 第十八节 或许危机已去   那青红斗火转眼消失,胡不安瞠目结舌的看着,还没来得及想,一道人影已经从房屋里窜出,弓弩手看着那人浑身斗气消散,就这样从那边独自疾驰冲阵而来,顿时射出了手里的弩箭。   邓海东一声长啸,独自一人向前,迎着劈头盖脸而来箭矢,忽而转向,手里刀芒大盛,打落了几支,躲避开了大部分弩箭,随即再次向前而去……尉迟惇等就在后面看着他身形矫健的向前,人人手握住夺来的刀枪,等待着,因为刚刚邓海东拾了三把腰刀就下令他们等到自己的命令,然后便扑了出去。   这边上下对他都有信心,服从军令,但看着这一幕,他们还是紧张的把心全提了前来,周围襄阳军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邓海东如同鬼魅一样,闪开一拨,便向前,转头又闪了一拨,眼看是越来越近对方,快百步之内了,人人屏住了呼吸,台阶上弩箭阵后的胡不安焦急的去夺了一把弩箭,要亲自对准邓海东。   就在这个时候,邓海东忽然狠狠的向前甩出了一把腰刀,再变向又甩出一把,同时喝道:“杀!”   两把腰刀呼啸而去,闪耀着璀璨的斗芒,如两弯新月急速的旋转着,上下乱飞,对面的弩箭手大乱,扣下扳机已经失去了准头,胡不归也惊,恶狠狠的扣下了自己手里的弩箭,他瞄的准,看的明白,那厮浑身青芒又起,脚下一闪,手里的雁翎乱舞着,磕飞了自己的第一支箭!   这时,他抛来的两把腰刀已经没入了军阵,拦腰割断了两名弩箭手去势不减,又向着后面扫去,同时,胡不安扣下弩箭时,看到前面对手蜂拥而出,人人呐喊着向前,一时间他看到骠骑虎子近左前,而敌军从右,更多的呐喊从府后,两侧响起,自己的一些襄阳军马却在外围静看!   “杀!”又是声喊,弩箭手乱射出箭矢时,看到铺天盖地的几十把腰刀长枪,就这样从四面八方对了自己砸来,邓海东已经带了两道刀光冲了过来,一刀脱手直取胡不安!顿时军阵崩溃,人人惊惶的闪避格挡,可是兵刃沉重,来的密集,他们怎么挡得住?   一时间台阶上惨叫连连,那扑向镇守府的来人也倒下了七八个,与此同时,其他人等也已经冲过惊疑不定,而形同虚设的襄阳军马,有的从城主府后杀入,有的从两侧房舍里冲出,最抢先的还是正面的这支武校领,尉迟的鞭,白起的刀,长天的枪,身后虎入羊群的尉!   胡不安急速后退,面色发白的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邓海东,刚刚一刀砸来的时候,他举起了铁棍去挑,虽然躲过一劫却被震的虎口发麻,他身边的亲卫舍命迎上,而把门的军马正凝视着下面城内的厮杀,忽然看到远处火把熊熊,黑影重重,向着城池而来,人人变色,官兵相疑之间,就听到那四面八方的军马齐声高喊:“房龄武,襄阳道,奉令前来救荆州!”   城头军马面面相觑,胡不安真的要献了城池给江东?那些人马奉的谁的命令?房龄武襄阳道?还有些疑惑之际,看到旗帜招展处,是房龄武尉赵,新城武尉刘,隆中武尉黄……板荡王胡子,三口屠一刀,当阳草上飞……   这乱七八糟的人马招牌让官军都晕了,回头看城内,镇守府已经火光冲天,其中一道青芒醒目乱窜,下面人在欢呼:“勇烈破阵,是勇烈破阵!”有军官看的清楚,手里刀也惊掉了,就看到镇守府内那明光甲的雁翎刀乱劈,道道刀光,离了十余步对手纷纷倒地不起,胡不安正拖着他的铁棍在抱头鼠窜!   当真是勇烈破阵!   “跑?”邓海东勃然大怒,发力向前,胡不安魂飞魄散,之前还敢垂死打几下,看到对面那厮迎着而来忽然使出那样的功夫,瞬间劈出五六刀,远远就灭了自己两个亲卫,再矜持一下又死两个,其余亲卫都两边跑了,他还有胆打?   胡不安玩命的跑,连滚带爬,堂堂襄阳偏将,善使一杆粗铁棍,向来有勇名的胡不安已经丧胆,面对勇烈破阵的功夫,和对面那货真价实的悍勇,胡不安遇墙就翻,遇人就砍,绝不回头,身后一头青虎咆哮着紧追不舍,直接从镇守府跑了个对穿,从后门跑到路上。   这厮也算是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丢盔弃甲的就在各四面城墙上,沿路官军的注视下狼狈逃窜……   襄阳军马上下就这样看着,也不去管外边的山大王们在喊,什么再不开门,洗城三日之类的话,邓海东已经追的近了,他披了文山能跑半天的狠人,前面的胡不安和他比长跑?胡不安累的狗似的,铁棍也丢了,头盔早没了,腰带也松了,提了半截战裙,一脚踏歪,轰的一下摔了地上,摔在了自己曾经的部下们面前。   胡不安一倒下努力要爬起来,却半跪了地上再没有一些力气,在那里剧烈的喘息着,茫然的四处看着,就看到一双双说出神情的眼睛,似乎有同情有愤怒,有可怜又不屑。身后脚步声响起,一步步走来,他浑身热汗变成了冷汗,看到火光下,一个魁梧的人影漫过了他,将他笼罩在了黑暗之中,他壮起胆子想回头时,脖子一紧……   此刻,镇守府内欢呼声一片,是颜真卿和宋野被解救了出来!至此一切水落石出,胡不安确实欲投江东,先困颜真卿,假穿城主号令弩箭逼住宋野和几名羽林,然后……襄阳军马但凡有忠心的无不愤慨,多少人向着这边集结时,看到胡不安被那明光甲拎着,就看到骠骑虎子一手刀一手人,走了过来。   然后将这厮重重掷在了地上,砸在了被搀扶着的颜真卿和宋野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宋野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真卿啐了他一口,抬头看向邓海东,要拱手却疼的抬不起来,邓海东微微一笑:“局势危急,在下就先做主张了。”颜真卿道:“尽管吩咐。”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感激,若不是他,恐怕一旦被破城,自己满门上下!   “打开东城门,让房龄各武门,襄阳道上各路头领进来。”“是。”   “襄阳军马,尉官以上军官立即前来此处!”“是!”   “将胡不安废去双臂双腿,严加看管,将胡不安家眷尽数拘拿!”“是!”   再令立即寻找医倌,为城主和宋野医治,并令人马找来城主家眷,让他们陪护城主安心,此刻演武场上放好了椅,他大马金刀坐在当中,尉迟惇和白起左右站着,不多久各路人马的领袖进了门,那些襄阳军官也纷纷赶来。   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手按着天刀,邓海东环顾在场人等,尉迟惇在一边喝道:“一一报上名字!”谁敢不从,谁又会不从?看到房龄赵家等,和襄阳道的那些“旧友”,邓海东令他们坐下,再听那些军官纷纷禀报自己的官职之后,他站了起来,他一站起,周围人等慌忙站起。   邓海东冷冷的道:“城主代将被拿,军马尽数入城,外有江东子沿途厮杀信使,封堵消息,如此局面只是为襄阳?是为哥舒军马!眼看是乱贼欲图荆州路,局势危急至此,尔等何去何从?”   “我等死罪。”   “死罪?”邓海东问:“还有何人未来?”   有,之前把守南城的一名营官失踪!邓海东冷笑起来:“鼠辈。”随即吩咐另外两名营官留下,三城门官留下,各尉官归队,尉迟惇!听他喝问,尉迟惇连忙闪出,邓海东指着他道:“长安尉迟公长孙。”再喊白起,又令长天,各自带一群人接管军马,并即刻派出人手向新城水师禀报,另有游骑向着赤水边而去,查探消息。   看那身明光威风,见尉迟家的大公子都如此俯首帖耳,那两名嫌疑还未曾洗去的营官敢说什么?现在说不就是死在当场的命,而那些尉官听了都拱手退下,尉迟惇他们随即去了,带了军马纷纷退出城,直去了军营,外边留下的各门子弟和草寇们看到城内人马退出,都默默的看着。   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得知他们集结了三千多的人马,欣慰之下在对了各路的带军领袖点将,房龄赵家守南门,武尉黄守北城,武尉刘守西门,特令东门处由刘虎以及王胡子的人马守着,其余人等即刻进城集结,以为后援,吩咐完了之后,邓海东看着他们笑道:“退了敌军,来日饮酒!”   “大人说的是。”各自毫不犹豫的去了。   他自去城主府内,看颜真卿和宋野,颜家上下,无论男女,看到他来都拜,邓海东连连摆手,直接进了屋内,谁也不会说他无礼,而颜真卿看到他,惊喜的要起身,他上去按住了,先问医倌,得知只是皮肉伤后放了心,对了颜真卿笑道:“颜公无需担忧,或许襄阳危机已去。”   颜真卿吃惊的看着他:“敢问大人如何能说的这样肯定?”   “我哪里是什么大人。”邓海东笑着道:“不过事急从权而已。”然后对他说道:“江东魏延已经被我杀退,现在房龄襄阳各路都开始哄传此事,哥舒瀚处也已经派人去催,我还令了子弟回去,调集洪城赤水人马,并急报长安。” 第十九节 飞信入长安   说到这里,他看着颜真卿问:“如此动静,我大唐水师名将,新城沈伏波难道不会动?我也已经派出了人去报信,而江东欲图荆州只能偷袭,看水师一动事情败露,他难道敢就此开战?”然后大笑起来:“所以其实襄阳已无忧!”   颜真卿听了,缓缓的靠了下去,认真的看着邓海东问道:“大人是如何得知这些的?”这个时候,宋野骨头硬,自己撑着过来了,邓海东慌忙扶着他也躺下,宋野也问。   “于三岔口,救了房龄赵家儿郎,杀退魏延后……”邓海东就讲了当时一切,听的颜真卿和宋野面面相觑,半响后,两人赞不绝口,宋野干脆道:“听到你来,我就知道无事了。”颜真卿作证,邓海东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起来:“我只不过想的最坏局面做了打算而已,当不得两位夸奖。”   “我老野算是欠了你一条命。”宋野笑道,问他下一步如何,武事颜真卿只能听着,邓海东又说了自己刚刚的安排,然后道:“就等哥舒吧。”   整夜到第二日,邓海东都没有时间休息,忙着排查过了的三营合一,让尉迟惇总领,白起长天为辅,集结在了南门外,重新安营之时,远处有人来报,哥舒瀚至!不多久,邓海东等就看到远处有人马烟尘,各门领袖看着,就看到一员满面胡须的虎将当先,提了一把斩马刀在前,左边一人光头僧袍手里一杆月牙大铲,右边大枪在手,明黄披风!   是哥舒瀚,祖智深,李希平,后面是长青长远,岳泽!   后面大军不知道多少,隐在烟尘中,李希平抢先举起了枪喊:“海东!”邓海东大笑着迎了上去,他们渐渐的勒马,哥舒瀚祖智深李希平一起,尉迟惇上前,五个人面对了面,哥舒瀚对了尉迟惇道:“你有出息了!”然后去对邓海东一拱手:“你救了荆州!哥舒瀚佩服!”   祖智深也在赞:“果然虎子,出手就是这番大手笔。”李希平却和邓海东情分不一样,笑骂道:“听说你这厮一统江湖了?”一句话惹的几个人大笑,远处的军马也近了,黑压压的一片,哥舒瀚对了邓海东道:“先换防吧。”邓海东点点头,尉迟回头喝道:“全军,出城!”   城头各门立即下了城来,纷纷向外集结,哥舒瀚大手一挥,人马进城的进城,驻扎的驻扎,他们几个就和邓海东进去见过颜真卿,途中闲聊邓海东才知道了过程。   原来,他派回去的子弟到了洪城后立即禀告了族公和明远,两人顿时急了,于是快马去长安,过赤水。祖智深则直接命令一千僧兵星夜而来,而子弟们在赤水才见李希平,就遇到了带五千人过河的哥舒瀚,得知了这个消息,李希平也不敢怠慢,干脆带了马军和哥舒瀚合并,到了洪城再合并僧兵,邓家和岳泽出尽骑兵,合计了快一万军马抢先而来。   沿途就看到各处绿林,在纷纷给他们报信指路,等近了襄阳,已经得知昨日夜里,襄阳定!   这群人马一到,襄阳此刻陆上兵马已经有了近二万,且附近得知,还有陆陆续续各路的山贼草寇来投,在此时候邓海东是来者不拒,这些人马过去本是一团散沙,但有当阳长坂等匪为先,现在哪个不想借机靠了豪门,混个出身?   哥舒瀚看局面转变,忙着先飞信长安再具体马报,然后就去整顿军马,其余也不过问,就让邓海东负责此事,于是李希平笑言的一统江湖眼看成真一般,各路好汉来到后听了过去种种事情,和定襄阳的武功,再看邓海东那身将校气度和洪城军马,无不敬服,于是纷纷领命,转眼襄阳道南北,没有消息逃得过这里耳目,甚至触角已渗江东去了。   也就在这两日,新城水师营陆续出动了几批战船来回,哥舒瀚已经得到了沈伏波的消息,水师营正作势大军移襄阳渡,威慑南岸,赤水东去,敌军久久再无动静,唯见北岸人喊马嘶热火朝天……   快马进了长安。   左帅扣阙,天子很快被惊动连夜起身,听了宋缺禀报说的江东魏延事等,惊怒之下恨道:“鼠辈!”   “陛下,切勿担忧,臣已经详细问了,邓海东击退魏延小儿后,便星夜去了襄阳,同时派的人北上禀告,并去向祖荣僧和李希平求援,哥舒瀚想必也已经过了澜沧,有这群人在,加上消息外泄,想必江东逆臣看不到时机,自退!”   高力士也在一边劝道:“陛下,虎儿悍勇无双,哥舒瀚外粗内细,有他们在,江东人偷袭前锋不可能太多,就是上了岸也必定被打退!”   天子听到这些,心里的怒火才歇了些,宋缺又道:“想必明日必定有消息急速传来。”   正在此刻,内卫说襄阳信鸽到!呈!   玄宗手掌中细长信笺上,一行小字:昨夜邓乔装入城,已拿胡救颜等,水师进南岸无声,襄阳定马报去。   宋缺抬头,天子亲自扶起了他,将信笺拍他手中,宋缺低头看去,看到邓乔装入城,拿胡救颜之后,又看到水师开进南岸无声,这才彻底放心,然后他惊喜的抬头,天子露出了笑容:“虎入危城救荆州!朕心甚慰。”高力士好奇,凑去了一看回头恭贺道:“恭贺陛下,襄阳定。”宋缺也道:“恭贺陛下。”   君臣三人随即笑了起来,高力士扶着陛下坐后,在一边正要说话,天子道:“老奴,你也坐,宋缺也坐。”然后兴高采烈的道:“如何乔装的?”还是压不住兴奋,他又道:“逆臣儿孙被朕的骁将杀的狼狈逃窜,如今内应又被拿下,哈哈!要赏,要赏,让他回去还是对了!”   “是陛下圣明。”宋缺和高力士齐声道,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看着陛下都有些不好意思,争着君前做那厮的长辈呢?宋缺忽然想起前些天收到的一封信,又咬了咬牙,天子看的奇怪:“将军想起了什么?”宋缺顿时傻眼了,这个关键时刻他怎么能支吾,但此事着实可恶!   所以宋缺羞恼踌躇,只能茫然无助的去看高力士,天子更疑惑:“宋缺,你何事如此为难?说给朕听听。”   高力士也担忧的看着他,他知晓天子的脾气的,尤其这个时候,如何能扫了兴,他于是拼命对宋缺做眼色,宋缺狼狈不堪:“臣是私事,想起前些日子。”结结巴巴的嗯了几声,他只要垂头丧气的丢了家丑,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信:“臣,臣。”   一边的高力士连忙接过,递给了皱着眉头的天子,天子看到一份信,很是疑惑,看到上面抬头写着:左帅。   打开来掏出了信,此刻宋缺跪在那里满面通红咬牙切齿,高力士看的莫名其妙之际,还有些担忧,难道江东人来联络拉拢他的?糊涂啊,你何不早报?或者晚些?赶紧去看天子,却看到天子目瞪口呆,然后双唇抿着,他惊的心里乱跳时,天子忽然大笑起来,然后剧烈的咳嗽,慌的他连忙去揉胸捶背,但更是纳闷。   “朕料那糊涂小儿定是装错了信封了吧?如何能干出这等事情。哈哈,将军起来,将军请起。”   宋缺磕头:“家门不幸!”咚咚咚,满面羞愧恼怒,高力士看他往日那么一个冷静稳重的人却当场倔了起来,似乎在对天子赌气,刚刚要说话,天子却又去扶了他,拖了宋缺起来,把信放在他手中,想想又拿了回来,居然藏了自己袖内,高力士看宋缺似乎要去抢?   天子一让,宋缺赶紧赔罪:“臣实在是羞愧。”   玄宗摆摆手,忍不住的笑着对他安慰道:“左帅不必如此,小儿女之间别离之情伤人,那厮又是个吞天的胆子,只是,哈哈,好好,朕不笑了,朕不笑了。”死死拉住了咬牙的宋缺,天子指着他:“你呀,此刻这样脾性,才让朕更觉得你是朕的爱将!”   然后道:“看着朕的面子上,饶了那糊涂小儿吧,朕帮你收拾他,如何?”   “谢陛下。”   高力士就在一边莫名其妙的看着,眼看今天无事了,宋缺就灰溜溜的出宫,去调拨人马准备,先派出一批南下等等,宫内的他就扶着天子,想问又不敢,只能藏着心思,天子却在笑个不停,分明这事似乎和邓海东还要婉言丫头有关,高力士终于忍不住了:“陛下,老奴也是婉言的义父不是,到底怎么了?”   “自己看,自己看。”天子坐下后,递给高力士,合不拢嘴的道:“看后万万不可说,哈哈。”高力士忍不住的,第一次不顾回君王的话,就看,他实在太好奇了,天子就侧头看他的脸色,高力士在灯下站着,打开信件看到:   ……你二叔其实是同意的,只不过拉不下脸来,高将军也不好鼓励你和我私奔嘛……   高力士咬牙,这厮!怪不得左帅气的那样,满篇白话胡言乱语,他继续看:……趁岁款返还的时,你去找冯大兄和公孙,然后想办法出城,你告诉我大概日子,我就北上去带你……到了洪城我要明远写信回去,说你想念兄长了,他们不就好下台了吗……高力士摇头。   原来还帮我想了后路?左帅被小儿算计,还寄了手中,换谁也要乱棍打死那厮才解恨! 第二十节 骠骑武校领   他放下了信,看到天子眼神,局中人只能泱泱的道:“怪不得婉言丫头这几日心惊胆战的,还拐弯抹角问老奴她家二叔最近如何……”天子扑哧一笑,也就放了这件事,和高力士道:“不晓得襄阳现在局面到底如何。”   知道天子问的不是襄阳城,而是江东的动向,所有一切不过推测,毕竟实情未知,而听天子这么问,高力士也有些担忧,但他只能安慰陛下,他说道:“陛下,切切放心,那几人在,便是安西的虎豹卒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的,还是早些休息吧。”   一夜就这样过去,不过玄宗记得把那信要了回来,高力士在君王寝殿的偏厅合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的襄阳局势,转头冒出一颗贼秃的脑袋,那小儿嘴脸令人咬牙,高公于是咬牙:“这厮如何连这种事情也做的出?”伺候着的小宦也不晓得他骂的谁,悄悄站着不敢吱声。   那边安排了军务后的左帅也是郁郁,天子能如何罚他?赏他还来不及呢!恨!   又不由奇怪,那厮要写给自己的是什么呢,但怎么好去找婉言丫头,岂不把宝贝侄女羞死?   可闹的关中君臣啼笑皆非的那厮却正在呼呼大睡,当天色亮起他就召集了自己家的人马,也不说什么只是带着被赞为骠骑武校领的二百人向南边赤水之畔开去,此处赤水从洪城那边斜劈东南然后又变向横过中原荆湘,所以长河滚滚,河原肥沃无尽。   身后人马跟着他,也不知道他干嘛,只知道他埋头疾驰,终于到了无人处,甚至能听到一些大河奔涌之声了,才停下,长青长远长天长海都纳闷着,看他回了头来招手,于是武尉全去,子弟们散开后,邓海东对了他们道:“你们不是知道我吞五行的吗。”   和五行有关?人人看着他竖起了耳朵,邓海东问:“那日厮杀时,长天,我忘乎所以全力催动君火,你回忆回忆,当时可曾受到影响?”几个叔辈听到这句话都一愣,而长天一拍腿:“对啊,当时就觉得。”却又止住了,几个人纷纷紧张的看着他。   长天道:“是了,当时就觉得明台向前!我看到军阵火焰突前入箭芒一样。”几个参战的武尉也点头,不说不觉得,当时杀的忘形,但今日一提就觉得,往日明明被勾动不定的明台,那时候却异常的稳固,且不由自主的合力向前,而四周澎湃火力于是精神更振!   “正是,我当时来不及多想,看你们无事也就算了,我也得知天下军马,如真正武校领,都是同种斗气一起成队,鼓舞向前,但还未曾听说我这般能拉动你们明台,能让整个战阵的威力似乎加强。”   “试试!”   “你们先催发了,带军来回奔杀,等会再让我来,看看比较,细心体会试试。”   一群邓家子立即去呼喝儿辈们,管他们纳闷不纳闷,立即下令,于是转眼邓海东面前不远处,武校领便成军!斗气璀璨漫天,邓海东看了一会儿后,他催发了明台斗气,冲到军阵前,同时呼喝道:“不要慌张,任由明台动摇。”   也不管甲等子怎么想,武尉们全部放任明台倾斜,邓海东竖起了天刀,君火越发旺盛,长天在他身后低声道:“超越之前的斗火补充!”几个武尉都说是,邓海东狂喜:“明台无事?”意念神思笼罩着,他努力向前向左右变相,人人说无事!   邓海东道:“长远,你出去到一边看着。”长远领命出去,侧到了军阵边,自己明台拼命向着那个方向,他内视到自己的明台本源正随着君火倾斜,此刻感觉不到了连绵整体的斗火补充,就感觉周围火系仿佛被抽动了,从身边溜走而去军阵,自己得不到,他不由有些吃力,所以慌忙再退出近二十步,这才好受了些。   再去看,就看到邓海东此刻催发着斗气,所以整个军阵都变成了青红蓝色流转的焰光,而他向前时,锋芒便向前,如刃一样,意念如刀所以军阵锋芒毕露?他心里一动,刚刚要提出一个意见,就看到一道剧烈刀芒从军阵前,从海东儿的手中劈出,凶猛的砍出了三十步远砸进一处石壁轰隆一声,石壁上一道灰黑深痕!   而此刻,军阵斗芒一弱,长天在喊:“吃力。”后面也一阵慌乱,邓海东一边屈指,一边喝道:“恢复了便说。”   “差不多了。”   屈指不过五下,邓海东感觉到后面子弟们的惊骇,他喝道:“闭嘴收声,人人全力催动明台如我,明台到了一半时告诉我!”刀芒急闪,一片一片,五刀之后,后面子弟们喊起来,邓海东收了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催发明台,继续补充。   边上的长远已经看傻了,这厮最后一刀,居然砍出了近五十步!勇烈破阵如何能这般用,我邓家烈虎诀何时居然能真正的万人如一的?想到若是真这般,来日邓家有十名武校,数十名武尉时,刀芒又会如何威猛?天下又能有什么军马能挡得住这等武校领?   只怕同等人数,骠骑武校已经是天下第一军?!长远激动的看着,而随着明台超越过去的消耗和恢复,以及结合前后感受,便是甲等子们也已经懂了这些,邓海东令收了斗气回头时,看到族内子弟们无不激动崇拜的看着他,长青愣愣的,长天在喊:“海东儿,看去?”   然后扑向石壁,一刀进去居然没了半尺!最深的居然有一尺,这可是坚硬山石,若是人的话?邓家子弟都已经欢呼了起来,邓海东摆摆手:“在我邓族真正强大之前,此事万万不可泄露!”   “是。”   邓海东回头吩咐:“等回了族内,我再仔细想想,多多试探,然后好好记下来,想必此等武功能保骠骑复兴是小,能让我邓族千秋万代威名永固是真!”子弟们无不心潮澎湃,若是以后世世代代,家族能有这样军马,骠骑门也许能有一日成为新的一方镇帅!   长青他们再想到海东是受到武侯托梦而醒悟的,于是俱在那里想,莫非真是老天垂恩,要提拔我邓家一族上下了?   再看,那厮就在那里乱舞天刀,显然也是兴奋的不可自己,可怜邓海东这等遭遇敢去和谁说?只能藏着心中,和自家子弟说说,要显摆还为时过早,但豪情发处,这石壁是倒了霉了,子弟们都在笑,等这厮快活够了,长远忽然悄悄损他:“哎,海东儿,这次援军若是左帅来,怎么得了?”   一盆凉水浇下,顿时让某人发了狂:“赤骑营官!”先喊出军职,不提族内辈分就算不得忤逆,然后上去就打……随即全军回头,武校领轰轰烈烈的奔马而走,只不过才出了这偏侧的山后,来到了去襄阳渡的正路,就看到南边一队人马疾驰而上,大旗招展一个硕大的——沈。   身后都是一色青甲的汉子,看到这里有军马冲出,人人侧头,手按腰刀,看到当头的明光甲,都露出诧异神色,随即又似乎恍然,而邓海东也看到了他们慢了马速,于是带了人马迎了过去,对面当头是一副青色盘蛟明光,看那个沈字,和人马架势,若不是水师大将沈伏波还是何人?   对面已经有人冲来,高声在问:“敢问可是洪城兵马使大人?”   邓海东迎了上去,拱手道:“在下正是洪城兵马使,敢问那边可是沈将军?”那骑兵笑着说道:“久仰兵马使威名了,正是我家大帅。”又看了一眼他身后人马,文山细鳞衬这明光,暗自惊叹,洪城邓家如今何等了得!   于是两边合一,邓海东带着人马去,走近了看到沈伏波,年在五十上下,面色古铜鬓发微白,一身青色盘蛟甲,就这样和蔼的看着他,邓海东上前,连忙下马要去见礼,身后人等纷纷下马,齐声问好,沈伏波却居然翻身下了马,搀起了他来。   他站在地上时,邓海东看出他身材虽壮,却只齐了自己颈下,连忙又欠身后退几步,心想这就是婉言那顽皮丫头初见自己后,骗自己说的,斗气催发能冻结十数里海面的神人?念头一闪之际,沈伏波已经把臂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后,笑道:“是条汉子。身后骠骑武校领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宋缺那厮赔了侄女也甘愿。”   邓海东听他如此口吻,心中欣喜又有些奇怪,但连忙带了身后子弟致谢为先。   听他说不敢当,沈伏波笑道:“如何不敢当,败了魏延,领了绿林,定了襄阳救了荆州!我看你做这区区洪城兵马使太屈才,来日天子必有大用,以后若有什么事情,来信一封,老夫定会帮上一二。”   “谢大帅提携照顾之情,晚辈以及邓家上下感激不尽。”   沈伏波大笑。   后面的邓家子弟看着那镇守荆州十数年逼的江东不敢北望的,国朝水师名将对自己家的领袖如此客气亲切,心中激动之际,沈伏波却又招手喊:“振川。”一个年轻校领下马,大步走来,看他面容邓海东已经有数,果然,沈伏波对他道:“吾子沈振川,以后你们年轻人多多亲近才是。” 第二十一节 岂能抗旨   臂长腿粗,一身青文山,背后交叉负着两把诡异长刺的沈振川对了邓海东拱手,邓海东已经抢先问好:“见过振川校。”沈振川来之前就详细听了他一些事情,虽然佩服,但年轻人都有些争强好胜之心,不过现在见他模样气概,再看他这样客气,心中已经只剩下了结交之心。   于是也和他见了礼,然后拉着他道:“久仰虎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豪杰,定要和你好好喝上一杯。”邓海东在谦虚着。   沈伏波就在一边笑咪咪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岂能不明白长安事情?早叮嘱了儿子,说透了这是天子储的将种,这时听到邓海东在说:“哥舒瀚,和赤水李希平也在襄阳,沈帅这是去襄阳,我们便启程如何?”他作为哥舒瀚和李希平的兄弟,说着这类似主人的话也不为过,沈伏波点头。   无需邓海东说,长天已经挥手,几名子弟快马向前去报信了,邓海东就陪在沈伏波身边,和他们父子聊着,慢慢走马,而沈伏波听了全部详情,当即更是放声赞许:“好,好。”这堂堂水师大将,此刻根本没有任何架子,如同长辈一样和蔼,分明也在抬举自己,邓海东又不是木头,感激之下态度更为恭顺。   这个时候,前面旗帜招展,哥舒瀚祖智深李希平一起,快马加鞭而来,原来他们正纳闷邓海东远去干嘛,等了半天不见回头,担心之下调了人马而来,半途遇到了邓家子回报,就迎了过来,两边回了之后,先报了各自军情,哥舒瀚是襄阳主将,于是和沈伏波在那里说。   沈振川就被邓海东拉着,和李希平祖智深见了面,不多久,军马回头。   邓海东这个时候才知道,水师这两天和江东也有了些冲突,互相有些纠葛却都克制着,现在水师一部由沈振川领着,支持襄阳渡的哨口后,江东水师偃旗息鼓了,正如他所说,这偷袭之举只能精锐兵马趁其不备之际,可现在动静闹的如此大,而内应被拔,江东军马难道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安西之前,公然撕破和朝廷的脸面吗?   襄阳,目前来看是真的定了!   结合了军情后,哥舒瀚也松了一口气,当众对了邓海东道:“若不是你!”邓海东笑道:“你我兄弟俱是王臣,这是本分而已,去饮酒饮酒,谢沈帅才是真的。”沈伏波哈哈大笑:“老夫何时沦落到要抢晚辈功劳?”然后对了邓海东道:“你的头功谁也夺不去,老夫回头会上表天子的。”   “若不是各路武门,以及襄阳道上的草莽豪杰们相助,海东不能闹出这样动静,而若无沈帅十数年不败之威名,江东子如何会这般鬼鬼祟祟?沈帅才是国之铁壁,我等晚辈楷模。”   “你呀。”沈伏波听了这番话,如何能不欢喜?眉开眼笑的摆手:“来日多多照顾我家振川吧。”   邓海东听了这话,惊的慌忙下马:“沈帅如何能说这番话,振川兄英武不凡,将门虎子,邓族不过武尉门第,该是来日振川兄照顾晚辈才是。”沈振川本有些尴尬,看他这样,连忙来拉他,两人看似投缘沈伏波看的更欢喜,对了周围子弟们扬鞭道:“关中还有谁敢说洪城邓家是武尉的?你们服不服?”   “不服!”   祖智深地位特殊些,在那里摸着胸口挂着的精铁珠窜的念珠笑道:“若是关中武尉家家如骠骑门,陛下恐怕夜夜笑的睡不着了。”周围人也大笑起来,长青长远等子弟都不由自主的昂起了头来,周遭沈帅亲卫,哥舒家将,佛门僧兵等异口同声的一句不服,是家族的荣耀!   襄阳城近,那边尉迟白起带了各族已经迎来,随即拥了沈帅入城,演武场上早已经摆放了酒宴,沈伏波在主位,右手哥舒坐,左手位是人人尽推邓海东去坐的,那沈振川看尉迟家的长孙,智深头陀,李希平等,那么真心真意对邓海东推崇,心中更是高看几分,上前按了他,邓海东没有办法只好坐了。   这是危机稍退,奔波半旬来,邓海东喝的最安稳的一顿酒,于是他放开了量来,来者不拒,沈伏波看他脾气笑着对哥舒瀚道:“你家小二在他那边,你也放心了吧?”哥舒瀚点头,悄悄和沈伏波问:“沈帅可是听了什么风闻?”   “陛下走的其实是明棋,养才而已,偏偏你们这群儿郎啊,连连让陛下脸面有光!”说到这里,沈伏波不说了,下面武尉门见机了,就鼓起勇气上来一个个给他敬酒,将门武尉之间天地的差别,怪不得他们诚惶诚恐,如骠骑门那样的武尉门第,天下也就独那一家。   沈伏波对他们态度自然生疏有些区别,微微一饮,赞了一句,就让这些族公们欢喜的恨不得雀跃,那边邓家子上来时,沈伏波酒到碗干,直到邓海东喝斥全下去,莫灌倒了老帅才消停,沈伏波却又拉过了邓海东:“来来,虎儿陪老夫多饮几杯。”   下面那些各族的族公们看着,除了羡慕只有羡慕,嫉妒的资格也没有。亏了邓海东不忘记他们,和沈帅过了酒,就走了过来,对他们一一致谢,沈伏波其实一直看着,看邓海东这样姿态,他嘿嘿一笑,开口道:“虎子已经将你们这些义门报给了老夫,老夫会上表天子为他们请功!”   房龄赵等门第的族公……啥也不说了……赶紧的敬酒!   只有邓海东有些疑惑了,沈帅今日对自己如此抬举,人前人后,也未免有些太刻意了吧?李希平同样也在想着,但想到他得知的一些传闻,忽然一笑,看向那边哥舒瀚,哥舒瀚也在笑,他心想大概自己料的不差,我家海东兄弟算是真的走上青云路了,好,好!   此时对岸下游,赤壁处。   水师大营内精锐兵马正纷纷回后面陆营,魏延站在那里恨恨的看着这一幕,北望关中,天水茫茫一片,本是叔父的提携,本会是一道惊破天下的雷声,怎么想的到却如此的收场?他身边的亲卫也铁青着脸,此去关中一切顺利,直到遇到那明光虎子,先折了十余兄弟,后坏了大事……   对岸水师已经有了戒备,襄阳内应已去,赤水不乱如何能诱的安西独自进蜀?而僵局依旧,再等下一个机会,又要等多久?更有密使飞信等,赶紧去拦截前些日子就悄悄动身,过蜀前往安西的说客,去了安西空口白话,折了人事小,为天下所笑,落了把柄成万夫所指是真!   想到这些,人人沉默,而魏延回想起叔父当时失望的眼神,羞愧难耐之下,他猛的举起了斩马刀,对空凄惨的长嚎起来!恨啊!一口鲜血喷出……   襄阳这边情况尽报长安去,几日后,大明宫上,天子令户部即刻拨款洪城,李林甫本要上前,看到天子眼神凌厉看来,他连忙低头,国相都如此,何况下面官吏?谁不知道天子如今恨不得就把那虎子捧了手心去!   而退朝之后,高力士扶着陛下笑道:“陛下,今儿看国相似乎有话要说的。”玄宗淡淡的一笑:“朕还不知道他?”转口不提此事,却去和高力士说:“这岁款去了洪城,你那义女恐怕心中焦急吧。”高力士一愣,随即尴尬的一笑。   天子嘿嘿了几声,要他去叫冯百川觐见,等开始入内卫的冯百川跑来,高力士看到天子居然掏出了那封信,要他交给婉言,高力士险些没昏了过去,冯百川从头到尾不知道情况,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那信,分明是给左帅的,如何到了天子手中?又不敢看,只能赶紧去了。   “老奴你有心事?”“……陛下,苦心成全一对儿女……”高力士实在说不下去了,看着天子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摸样,他苦笑着道:“左帅恐怕过几日要打上老奴门前了。”   陛下却没接他的话,仿佛想起了什么,半响后叹了一声,低声道:“哎,陪我去看看杨美人吧。”   高力士一愣,连忙应了,去安排不提,冯百川一出宫门,想了想先去了自家府上,进门看到有内卫急匆匆向往跑,看了他连忙问安,冯百川问他去哪里,那内卫支支吾吾,最后说,婉言小姐吩咐他安排人去打听,洪城款何时走。   冯百川哭笑不得:“去吧去吧。”心想果然在这里,父亲也真宠了这丫头,不然谁敢这么用内卫的?心中也好奇信内是什么,于是去找她,宋琬言正很有将门风范的坐在他的书房内,看他进来了就缠他,叽叽喳喳也不怕羞了,冯百川要两只小猫先出去,然后告诉了她,天子要自家转交的。   把信递给她后就看着,看到那丫头结果信后惊叫一声,然后满脸通红:“陛下也知道了?哎呀,哎呀,臭贼秃!”冯百川摸不着头脑,去问,那边打死也不说,冯百川终于拿出了兄长架子:“既然如此,以后别想我来帮你。”宋琬言娇羞不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坚持不住,只好……冯百川坐在了那里,宋琬言就叉腰站在他边上:“你敢笑!”   又喊:“帮我安排。”冯百川看向她,宋琬言急了,反正都被你知道也被你笑了,一咬牙举起信来:“天子既然给你这封信转交我,就是君王令!你想抗旨吗?”冯百川绝倒当场,她说的对,岂能抗旨?半响后爆笑着跑了出去,把那两只小猫吓了一跳,窜进来找小姐问八卦,然后三个丫头笑疯了,欢呼雀跃:“陛下万岁。”   外边的内卫先看到公爷狂笑逃窜,知道这是被小姐欺负的,本都也在看笑话,突然听到里面高喊陛下万岁,顿时面面相觑起来,其中自然有监视高力士冯三保,密属天子的,当晚便汇报陛下此事去了。 第二十二节 山河投明主   而邓海东怎么可能知道这里的动静?襄阳定了,他也没了事情,沈振川这几日和他来往久了,也已经成了好友,邀他去襄阳渡那边走一遭,于是他又带了子弟去了那边一圈,顺便看看对岸模样,再和沈帅告辞后,他便带了子弟去了房龄。   房龄一线武门已经回头,而那些落草群雄,其中精干的被哥舒瀚纳入军中,次一些的又放了出去,但归了军管,算是属襄阳镇守外军,为沿途耳目作用,这些草莽今日得了官身,虽然不入流却也算彻底的改头换面,月月有饷,不再担心被官军围剿,还得了一些路卡的收成,如何不感激涕零?   看他到来,走一处山岗,到一处水泊,处处有人马沿途迎接相送,热闹不提,而路上商旅现在也不再担心这群货去打劫,日夜行走在外放心,于是到处也在传诵骠骑虎子收绿林,三岔口聚义救荆州的事,看到邓家旗号昭昭,都喝彩问安……传言飞快,转眼到了洪城,猴爷和宋明远听了都欢喜不已,整个城池尽是邓族关系,所以欢声雷动,襄阳城主颜真卿更令了长子前来,厚礼拜了邓家族公,然后去拜祭邓族祖庙。   这些邓海东也顾不上,他此刻终于到了房龄处,长青长远等以及以下儿郎,这些日子来,从水师到沿途,不知道受了多少赞许,见了多少豪杰的迎来送去推崇客气,但在房龄城外十里处,也看的发愣了,因为前面有黄土铺了一段路,路头居然是前些日子才在襄阳会的,周围各武尉门的族公们,垂手站着!   其后黑压压的,不知道多少人等都在那里静静的候着他们的到来,那些旗帜一杆杆都是前倾致礼,看到他们这边来了,赵山河抢先迎了出来,到了邓海东马前下了马,伸手就接过了他的缰绳为他牵马,邓海东哪里能让他这样,连忙下来骂道:“我等既然共事,就已是同袍,不可如此。”   身后子弟们也立即下马,便是再意外房龄一线的武尉门对自家如此的尊敬,当上门一样,甚至礼数超越了迎接上门的礼数,自家更不能倨傲才是,这个时候他们走近了,后面人群看到前面各族族公纷纷对了当头的那明光将问安,再看他身后那精悍兵马。   人群里都在说,那就是骠骑门的武校领,那就是洪城虎子,好奇着房龄动静,一同出来看热闹的那些商家,有些去洪城的就在说这支兵马上下的悍勇,而从川蜀来的下路客商听着愣着,看的眼睛发直,什么?尉迟家的现在也跟了虎子旗下?   邓海东则坚持不走在前,把着那些族公,口中连连道:“我和山河这辈的儿郎都是兄弟,各位族公如此实在折杀晚辈。”   武校领也坚决不肯,只让那些各族子弟上来把马牵走,都规矩如军阵一样排在邓海东身后,尉迟惇白起也在那里客气,这样走近了,两边人夹道看着,没到城门,城内已经又有一批人出来,是房龄城主南霁云,上来先拜见了生而是少侯的尉迟。   再见过邓海东,说和宋明远是同年关系,也有书信来往,寒暄之后就客客气气迎他们入城内,人群就在前后远远的,争看如今名传关中的英雄儿郎们。   至于那些川蜀的行商们就在人群后面跟着,看着城主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将邓海东迎向府,那尉迟和白起就在两边如同护卫一样,绝不越前一步,凡有话也是先看邓海东,然后再说,到最后南霁云也干脆只和邓海东说话了,而那些族公们则在后面规规矩矩的一言不发。   到了府前,自然有人引了那些儿郎们去坐,邓海东则进了府,南霁云仔细观察,发现他坐下后尉迟惇和白起才坐,看的暗自心惊的南霁云和各族公们都藏着这份心思,只是言语态度上更为恭敬几分,邓海东却不自傲,依旧客客气气谦虚不已。   长青和长远依稀听到下面有族公在低声说:“有这样的上门才是福分。”两个人一楞。   这个时候南霁云已经在赞邓家如何如何,其实一路而来早已经听出了老茧了,邓海东摆摆手,说此次来是接受的赵家的邀请,另外就是为入川海盐生意,赵家族公起身道:“在下已经安排妥当,请虎子放心。”邓海东笑道:“赵公实在太客气,这些事情,我看还是请长青去吧。”   长青点点头,正要动身,南霁云慌忙拦住:“如何急在一时,就在这里盘上几日。”   尉迟惇最近已经喝酒吃肉反胃了,顿时苦了脸看着白起,好酒肉的白起也是为难神色,南霁云落在眼里当他们有什么大事要办,于是赶紧改口:“若是忙于军务,在下也不敢阻拦。”邓海东抓抓头,对了长青道:“这样吧,明日去谈,后日动身回头。”   “是。”   邓海东又等着尉迟和白起:“不能喝了?”尉迟惇咬牙:“能。”南霁云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何他们为难,不由笑了起来:“沿途各路好汉共迎虎子北上,早已经风传了房龄地,在下算着日子,以贵门儿郎的精锐,怎么走了这么些天还不到呢?”   其他族公也笑,当晚自然又是一顿饮酒,亏得南霁云是个懂风情的好手,不是明远那样的假正经,当晚尽是美艳酒娘围绕左右,尉迟惇和白起两个家伙这才转忧为喜,第二天一个早上都没看到人。   而赵山河却早早来到了邓海东门外等着,邓海东开门看到他吓一跳,赵山河却拜在了地上:“海东大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起来起来,你我是兄弟,何须这样。”“大兄,在下已经和族公禀报了,在下想随了兄长左右。”   “……山河,你家族怎么办?”   “家族自有安排,眼看这局势纷乱,山河投了明主也是为家族考虑。”   邓海东哭笑不得,怎么明主也出来了,瞪着他道:“胡说八道,上有天子,你如何能说什么投靠明主?”赵山河看他却愣住了:“这又如何?哪家将门没有外户儿郎投靠的?”然后就急:“莫非兄长看不起山河。”   逼的邓海东一只手拽起了他道:“我去问过你家族公再说。”然后又低声喝道:“以后少给我安排那些酒娘,我可不是尉迟那厮。”赵山河连连点头:“这些残花败柳如何入得了兄长的眼,明儿山河……”邓海东直摇头,回去洗漱,赵山河就跟去在边上伺候,反正是做定了家臣的摸样。   好不容易才赶走了他。   今日中午是海盐商人相会,邓海东不耐烦这些事情,凡事托给长青,到了快中午才去,算是和这些海盐下户们认识了,结果又被灌了满耳的恭维,邓海东实在是受不了,仓皇而逃,又去找赵家族公。   赵家在城内也有房院,这两天族公上下就住在这里,为的是方便找他,赵家在此地如邓家在洪城,邓海东一动身他家就知道了,邓海东到了门口,赵家能上台的一群族公族老,早已经站了那里恭候,邓海东苦笑着求饶:“今日就来骗口饭吃,万万不可再夸我邓家如何如何,我邓海东如何如何,不然就走。”   赵家上下齐齐失笑,心中却对他更为亲近,迎了他进去,才坐下还没开口说话,赵山河这厮就窜回来,然后指着外边问:“兄长,这几个你可满意?”邓海东茫然抬头看去,院落里花丛之中站着五六个单薄春装的妖娆女子,一个个含羞的看着他,赵山河在一边显功劳,说昨儿看到他没有动心,于是赵家连夜从外边请的……   “今日虎子就在我赵家歇息吧。”赵公在一边也凑了头过来。   可怜邓海东前世今生,从没有被一对祖孙拉过皮条,边上还有一群人眼巴巴看着,他就算看上了那几个,也已经有了心理障碍,于是满脸的无奈,赵山河顿时失色,如何这样的女子他也看不上,难道要去找传说中长安公孙楼的那些他才满意?   而那些女子看他看来,更加搔首弄姿媚笑不已,纷纷拜倒,娇声喊道:“拜见大人。”   然后壮起了胆子就挤了进来,坐了邓海东身边,从堂下看,就看到一片鲜花拥明光,跟他来的子弟们纷纷窃笑,邓海东嗅着这片脂粉香浑身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坐着,外边又有裙角飘飘,大片歌姬涌入,邓海东大惊,赵家这是何等开放,祖孙三代同堂招妓?   转眼春意已经满室,粉臂朱唇就在眼前缠绕,酒乐尽来,赵山河在他下手搂着个娘们开心的笑着,饮酒饮酒不停,上下都记得邓海东进门之前的吩咐,什么也不提就是陪他喝酒,而一群女子则一边在他边上劝酒撒娇,一边好奇的……动手动脚,这样的人物可是关中闻名的将种,生平未曾见过的虎狼,此生再难见到,风尘女子本就胆大,这些花魁更有自信,逮到了他能不抢着过过瘾吗?   邓海东有杀过千军的武勇,也冲不透这红阵,挣扎了半天明光都歪了半身,亏了赵公凑过来和他说话,这才让邓海东缓口气,不停的擦脸狼狈不堪,然后问:“什么?”赵公不知道他的苦,只当他是被迷的失魂落魄了,心里暗笑到底是年轻人,不比老夫把持的住。 第二十三节 流言   然后和他笑着问:“大人,可曾听说外边的传言?”看邓海东不解,他就说透了,他道:“外边传言天子要将平岗和房龄一线的武尉门第尽归邓族掌故。”   突兀的听到这句话,邓海东再想起了之前各族的族公模样,他这才恍然了,不由反问道:“赵公这是从何处听说的?”赵公看他没反对,顿时得意洋洋:“这关中早就传遍了。”再看邓海东脸色却变了,他甚是奇怪之际,邓海东已经沉声道:“敢问赵公,这个消息是从何时起的。”   “这,这。”赵公看他脸色,有些忐忑,而周遭人全安静了下来。邓海东还看着他,赵公只能说道:“就是五日前后听到的。”   “那时候我在沈帅那里。”邓海东皱起了眉头,随即咬牙道:“岂有将赤水澜沧之间上千里地面,尽归一家武尉门第统领的道理?是何人散布这等谣言,欲陷我邓家!”堂上堂下听到这一句,人人就看到邓家来的十名子弟中,响起一声令,忽然齐齐站起,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拔刀,赵家全呆了。   “陷害?”赵公连连摆手:“在下只是听了传闻,人人如此说,那些族公也这么讲,大家商议……”   赵山河也连忙喊冤:“兄长,我族上下对兄长仰慕已久,如何能陷害兄长?”   邓海东对他摆手:“胡思乱想什么,我是说,散布这消息的人实在可恶!我邓家还不过是武尉门,这次救荆州时,不得已请了各族相助,闹出这番动静并非为我扬名而为,是不得已而为之,眼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转眼就散出我邓家领袖房龄平岗一带的消息!”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因为人人知道,这不是招君忌吗?杨阀就是前车之鉴,看他说透,赵家上下也都哑了,赵公只在那里解释:“大人,本族绝无祸害大人之心啊。”邓海东苦笑着道:“山河什么人我已经知晓,赵家上下的真心我又如何不懂?”   他看向了下面的子弟们,又看向赵山河,他道:“山河,派你家子弟多帮我查问来源。”   “是。”   又索过了笔墨,邓海东直接写了一些字,封好之后,对了赵公道:“麻烦帮我递给驿站,八百里加急传递长安高历史高将军府上去。”赵公听到高将军三个字,腿一软,然后连忙爬起来亲自送出,等他回头,看到邓海东正按膝坐在那里,面前邓家子弟们肃立着。   赵家上下都已经避席站起,只看明光点将一般,邓海东在吩咐:“两人去襄阳,告诉哥舒瀚此事。两个人去新城水师,将此信给振川兄,请他找沈帅。”   “是!”   “两人去沿途,吩咐各路兄弟给我好好排查,但不可声张,两个人即刻去洪城,告知明远致信左帅禀告,他自然知道如何做。”   “是。”   高公,哥舒,沈帅,左帅……一连串的名字就这样从他口中随意说出,却无一不是权倾一方,甚至朝野的人物!邓海东已经向他们看来,并站了起来:“赵公,还请悄悄和各位族公问清情况,非是在下多心,而是襄阳初定,便有此动静,这手是从江东还是从关中伸出,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清楚。”   赵公心中赞佩,因小见大,不过自己随口一言,他便看透其中诡异,名传关中是他应得的!   看他答应了,邓海东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不对自己尽心,他看向了赵山河道:“来日若真有那一天,你便和我并肩作战,此事未定,还是先在族内好好努力,天下强者如云,房龄又在前线,万万要做事谨慎,不可再莽撞行事。”   赵山河心悦诚服的应了,大声道:“兄长放心,山河必定努力。”   “好,来日和我一起,为天子定江山,方不负了你这山河之意!”邓海东对了周围赵家族老等拱手:“今日就不多留了,来日再聚。”说完大步向外走去,赵家上下连忙跟着,那之前被先请到室外的歌姬们看着他走出,似有杀气一身寒光,也不敢再纠缠,就看他上了马疾驰而去。   留下赵家上下,赵公低声道:“山河,万万跟随了他,前程不可限量!”随即召集族老,请了各族族公前来,开始秘密商议,而当天下午,长青已经谈好了下路的日程,邓海东随即下令,即刻启程归家,于是房龄武门等就看到那武校领在明光带领下,北去渐渐消失在了大地尽头。   “或是杨阀余孽也就好了,或是江东。”邓海东在风中对了长青喊道,长青和他并肩,连连点头,邓海东又道:“无论如何,我闹出这样动静,也是在告知天子,我邓家的忠心,若是因此洋洋自得,便是祸事!”随即扬鞭:“闲了无事,我等这就沿途练军,炫耀了武功回去,也让人知道骠骑武校领的威风!”   于是,北上南下的客商看到一卷骑兵,笼罩了一层青红斗气炫目,疯狂北上……   有人初走此路,便问这是何处人马,如何奔马驰骋时也鼓舞上等斗气,这般精锐?   沿途人等看如此武功反问道:骑队如龙,明光文山,细鳞醒目,便是不打旗,我关中还有何家精锐能如此模样?   于是恍然,原来是骠骑门的!   而这个时候,奔马在前鼓舞着斗气的邓海东,正在全力感受着身后子弟们都放开的明台,神思贯穿全军,没有使出勇烈破阵,斗气消耗在君火引导的大阵支持下,微乎其微,而斗气鼓舞下包裹了战马,骏马也越发的跑的轻松无比,奔跑中的邓海东就在不停试探这初知的效用到底还有什么奥妙。   身后的子弟们有弱一些,才是上武兵的,心中喜悦,因为放开明台之火,斗气却开始以超越自己修炼的速度成长!还在思索不得而有些失望的邓海东听到了后面传来的禀报,不由狂喜起来,他大声对了长青问:“若是以后人人随我一起修炼,岂不是说我邓家子弟可以事半功倍的成长?再说,我们奔跑至今,已经多久?这样气息可算悠长?”   长青长远等也喜出望外,要他再试,其中长天回头看看,算了下日程看看胯下奔马,他喊道:“海东儿,奔马三十里就要歇息一程,可我们已经奔了最少五十里,战马犹然未曾透力。”人人低头之后有些年轻子弟已经在欢呼雀跃,邓海东摆手示意,缓缓减了马速。   而身后子弟们就在那里诧异惊喜,兴奋的讨论着,为何家族斗气居然还有这样的效用。   其中最惊喜是那些武兵,因为斗气运用,若是在战场上全力厮杀,武兵不过一刻已经了得,武尉也不过才两刻,上武校勉强能有半个时辰,且这般程度厮杀透支也会大损功业,可刚刚全力奔驰斗气弥漫时,就算没有厮杀也已经跑了半个时辰,这些武兵却犹然精神抖擞!   邓海东则在前面和武尉们在说笑,他伸手摸了马鬃下,发现汗水淋漓后,看这战马就如往日奔跑了二十多里的摸样,鼻息做响,四蹄踏动,他回头来道:“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说,只要人吃得消,我家军马一日可已跑上别家一日半的路程?”长远道:“岂不是飞军?”   然后武尉们围着邓海东,悄悄在问可是五行作用,邓海东怎么知道,这厮于是没心没肺的说:“管他是不是,有好处就好。”然后低头去琢磨自己沿途来的试探,长远和长天就在那里说:“若是来日打起来,我家子弟们一起,万众一心的杀去,哼,一招勇烈破阵,谁挡得住?”   长青这么稳重的人也在凑热闹遐想着:“若是来日我家子弟到了万人,那上万大军斗气成了一体。”长远损他道:“既然兄长有这样的雄心,我们回去后就令族内子弟人人娶二十个,十八年后的今日,我邓家保证人丁上万!”其余武尉都狂笑起来,这男人之间谈到这些当然会热火朝天,反正小辈们不在。   至于邓海东,那是大人,是总教习,算同辈偏上的……   一行人就这样奔奔走走,向着洪城而去,这般军马的精锐气焰,当真是让骠骑门第在传言中更上了层楼不提,几日后,足比往日要少走了一天的路,邓海东带着儿郎们回了洪城,进驻兵营,族公和宋明远听到禀告,随即从城内赶来。   邓公和明远两个人,当面听完了邓海东所说的整个过程后,宋明远赞同邓海东的做法,并说自己也觉得不对头,分明背后有人别有用心,他一得到消息就已经去写信给二叔了。   随即宋明远又道:“前些日子希平走过这里,留了一日,你今日歇息,我等会还要去看智深师父的事情。”原来是祖智深回头后,既然这么僧兵聚集了,于是就商议着准备动工庙宇的事情,邓海东也有些累了,点点头送他出去,猴爷看没人了就告诉他,拓跋山和旺财现在流火炫已经练的不错,过几天没事情的话就督促他们走赤柱吧。   邓海东恩了几声,想起自己的发现,于是告诉了他,顿时把邓世平听的又傻眼了,什么时候听过斗气还能群使的?他激动的问:“能提携子弟们的实力,那对你可有影响?”   “没有影响,不过耗费点心神,但也对我神思有帮助。”邓海东说着,想了想又道:“族公,我看虽然有这种办法,但是没走赤柱的,或者还有可能破赤柱阶的子弟就不要参与了,毕竟奠基是根本,他们在起初少了磨砺对心性不是好事情。”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猴爷宠他已经宠成本能了,哪怕这猢狲现在说猴爷你再找个伴吧,他也会说这句话,然后再害羞不迟。 第二十四节 是将星   邓海东笑眯眯的看着他,反正没有了外人,就懒洋洋的靠在那里问:“我厉害吧,我给您长脸了吧?”猴爷连连点头,外边一群族老也来了,围着邓海东说话。   一群老头子碎碎的念叨着,二叔公大呼小叫海东儿好像瘦了一些,于是又群情汹涌,在那里说怎么不是呢,我家海东儿这段时间多辛苦,半分疼他,九分半却在得意自家门第的威风,被这群兄弟进来后挤在外围的猴爷冷眼看着二弟自从恢复了斗气后,哼!   然后他站了起来,淡淡的咳嗽了一声,对了邓海东道:“海东儿,那事情就先不忙提,免得让子弟们心浮。”看邓海东点头,他心中得意立即就出去了,二叔公等顿时郁闷了,什么事情居然瞒着我们,拿出架子来问邓海东,邓海东看这群老头子为自己争风吃醋,又窝心又好笑,干脆继续逗他们,一本正经的说此事不可说等等。   这可愁死一群老头了。   而他丢了他们就跑出去,去了猴爷那边帐内,邓世平看他跑来,欢喜的嗓子眼都发甜了,豁出老脸这就要收拾行李去长安为他提亲,邓海东哭笑不得,拉着他悄悄说了几句,猴爷连连点头:“你说了算,你说了算!”眼神瞥到外边人影移来,他冷笑三声,大声的道:“不可说。”   “是。”邓海东大喊。   外边一群老头……等海东儿一走就去了猴爷玩逼宫,没个消停的时候,旺财和拓跋山则手拉手的跑到了邓海东帐内缠着他,兄弟两个人现在相亲相爱,谁敢对拓跋山眼神不正看,旺财上去就咬,现在好的很呢,两个人挤成一团就在和邓海东乱扯,看到旺财居然能和拓跋山眼神交流,然后就说出他想说的话,邓海东大汗不已,莫非这也是一种心有灵犀?   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入了夜,邓世平板着脸召集了各位族老,邓海东召集了武校领的一百子弟,向着漳水一侧开去,令其余子弟封堵来处,严禁人等入内。族内子弟们知道定又有什么事情了,议论纷纷,而族内后招的一些外房辅兵则老老实实的在帐内不出。   开到漳水侧的河畔,一片树林前数百步的草地上,天空明月如盘照的四下毫发可见。   邓海东穿着一身明光,带着那百名子弟,坐下,面前围着一群族老,邓世平咳嗽了一声就开始讲邓海东今日告诉他的新鲜,一群憋了一天的老头听到居然有这样的大变故,都露出了比中午时候邓世平更惊骇的表情,面面相觑良久,刚刚要问。   猴爷已经在那里道:“想说什么?还需说吗?以海东儿为首集体修炼,可拔了子弟们的境界,这是何等的好事情?而若是对阵,这真正的万众一心,加上我家海东儿的勇烈破阵功夫,你们想想!”   “奔马省力多多,能比寻常多走半天路。”邓海东接口继续道:“而子弟们,那怕是武兵在其中,也能保持着斗焰半个时辰之久,且不吃力,是我明台君火带动了大队的同属斗气,所以得以加剧补充消耗。”   “武尉的效果还不明显,有的武兵甚至能补充斗气。”长青也接口说道,一个下午他就在调查所有子弟的感悟,他就这一方面,甚至比邓海东还要发言权,他又道:“而且,回想起那日的场面,我在想,若是遇到敌对斗气阵势,他们能吃得消这样的上品阵焰吗?”   “不错。”邓海东笑了:“所以,从今日开始,只要我有时间,我等就一起修炼斗气,突击一些日子,且看看子弟们会不会有些提高。”   族老们都在点头,邓海东看着那群子弟们兴奋期待的摸样,冷了声喝斥:“虽然如此,自己修炼时更要用心才是,若是有一日你们也能如我这样,带动更多子弟一起,那才是门第基石力量!”   “是。”   随即,邓海东催动了斗焰,一群族老和邓世平在内,都放开了明台,开始感受其中奥妙,一片烈焰腾空,弥漫在月光之下,被照耀的青蓝红色之上,甚至流动了一点紫气,远处戒备的子弟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方向,看到这前所未有高昂浓郁的斗气,都惊喜不定,悄悄去想,难道总教习真的到了武将手了?   打破他们的脑袋,没有参与其中的他们也想不到,烈虎诀现在却能这样的使用!   此刻,邓海东的明台全力催动,把神思完全笼罩了整个队列之上,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神思笼罩之内的子弟们就不会受到负面的影响,只会感受到自己得到的好处,随着他的明台催动,那碧的幽幽的岩浆旋转加速,最终如一块碧玉一样,分不清是停还是在动。   四周的火系力量疯了一样的向着这里涌来,随即被静静的放开明台,但在操纵着其他修炼步骤的子弟们吸入,于是就好像一片红云渐渐笼罩了斗焰上,随即红云划出了无数的雨线落入了他们身上,人人明台闪耀,面色喜悦,那红色的火系雨线最终如瀑布一样,尤其一股如龙卷直进主将头上。   斗炎也越发的炽热沸腾,火舌已经如同实质一样,渐渐外围的草地已经枯黄,火刃偶尔闪出,它们连燃烧也来不及就化成了灰烬,邓海东的神思只在斗焰之阵内,周遭的热浪阵阵,甚至让河畔湿地催出了水汽偏偏,氤氲缭绕不定,遮的月失色景朦胧。   从远处看,这里似真似幻,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外围子弟们越看越是震惊,这到底要何等的实力才能有这样的场面?我邓家威武!   洪城北门楼上,值守官被手下叫醒来看,站在高处,远远看着,就看到河畔一点璀璨,亮如星辰一样闪耀着,本来还有些起床气的值守官睁大了眼睛,再揉揉,然后惊骇的问:“难道是流火落地的?”士兵摇头,说邓家在修炼斗气吧,值守不是没见识,正是有见识才觉得这般光芒超越了他的阅历,只能当是天地之变一样。   听了士兵这样说,值守就在那里看着,然后骂道:“娘的,早知道不当这鸟兵,去投他家,就是投不到也去杜家混个外房,然后招兵也能进杜家了。”这厮在那里恨的牙痒,为何不先知先觉,就为了这破职混吃等死多年,若是能去了邓家,也许爷现在也是武校领呢?士兵看他脸皮跳的诡异,赶紧走开。   突然眼角一阵更为炫目的闪耀,他转头看去,就看到那远处河畔的星辰,忽然闪出了一个十字光芒!身边如雷的一声吼:“这是将星啊!”语调悲凉沧桑,似有无尽伤心……   而将星处。   邓海东已经起身,正是他的起身带动了阵芒晃动,神思动处感觉到了有些子弟似乎已经吃力,迷迷茫茫之间邓海东觉得,或许自己更进一步时,能让子弟们领会自己的作战意图?若是气能结阵为何心不能通?便是旺财那小儿不也懂了拓跋的心了吗,想到兴奋,于是邓海东长啸一声,两拳挥出。   斗气沿着赤柱六窍澎湃之后,从明光臂甲旋转而出,破空而去,阵芒剧烈闪耀,一东一南而去,然后人人收了斗气,睁开眼睛彼此看到的都是彼此眼底的喜悦,武尉略有疲惫却隐隐多了一些现在还不得知的感悟,而武兵们却精气神十足,各自神思笼罩明台时,发现明台色泽已经更为上层一些。   猴爷睁开了眼看着站在那里的邓海东,他招手:“来,海东儿,族公今儿正好要和你说些事情。”   邓海东看人人喜悦,偏偏猴爷一本正经的,他纳闷了,莫非猴爷欢喜的发疯于是过头了,还是在装什么深沉,明明不是个坐的住的人嘛,他走过去嬉皮笑脸的靠着二叔公问:“族公,感觉怎么样,不会到了武校了吧?”邓世平要和他说正事,啼笑皆非的打了他一下:“你这猢狲。”   然后看向了周围族老们,他道:“骠骑有望,今年武校门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族老们都点头,还沉浸在刚刚感受到的家族武校领,百人同心后的力量之中,那强大的力量足可以摧毁挡在邓族面前的一切敌人,乃至笼罩了家族九百年之久的命运!   “海东儿如今名震关中。”邓海东开口吸引了周围子弟们的注意,他看着他们,大声的道:“可是只是一个洪城兵马使的职位哪里够?不够,而全关中谁不知道骠骑虎子,不知道你们这群骠骑武校领?”   人人看他神色慷慨激昂,都在精心听着,邓海东也不由坐正了,邓世平却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兄弟子孙他问:“若是过些年,海东儿为我邓族族长你们可服?”   “服!”长青先开口,长字辈尽开口:“服。”   邓海东有些吃惊族公为何这样时,邓世平道:“既然如此,那么二十日后,三月中旬,我便传族长位给海东儿,让天下人知道,骠骑虎子是邓族族长,是关中各门最年轻的族长,我骠骑当兴,年轻力壮儿郎如虎,必定蒸蒸日上!”   “族公,你?”邓海东要起身,却被邓世平按着坐下,邓世平拍着他的头笑着道:“痴儿,迟早是你的,子弟尽心服,但你放心,这是给你的命,族内杂事族公和你叔爷们还帮你看着,你放手去干,他们跟着你,族公放心。”说着他看着自己的老兄弟们问:“你们有意见?”   “世平兄,你,你真的舍得?”“舍得什么?”   二叔公点点头:“这辈子我再和你争什么,我死后就不得入祖庙!” 第二十五节 明黄虎牙传信至   “胡说八道什么呢?”邓世平笑骂道,然后看着那群子弟,又对了愣着的邓海东道:“若只是总教习和兵马使之位,已经衬不上你如今的声势了,这凡人啊,也要说个名,撑个场养个气,何况你?”   说着大笑起来,邓世平喊道:“人称豪杰将种,如何能没了族长这个头衔?我要让人人尽知,邓家只有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说火里去那就火里去,你说水里去那就水里去,我邓家没有内斗,万众一心,不得将牌誓不休!”   邓海东仰头看着猴爷,猴爷脸色发红,挥舞着手:“报了户部兵部去,让长安知晓,虎子再回长安时,将是校门邓少公!长青。”   “在,父亲。”“明日便安排人手广发请帖,传遍关中各处,一处不拉下。”   “是。”   邓海东哪里说的上话,就听邓世平又道:“有鼠辈阴谋诡计,说我邓家会领袖平岗房龄襄阳道,想让天子起疑?笑话!我邓家儿郎们转战千里,定襄阳退江东救荆州,谁不赞英雄,天子又岂会为流言自毁利刃?老夫其实还要谢谢他,谢谢他帮我家扬名了,老夫也要做给那厮看看,我邓家走的直行的正,这就布告关中上报长安,请他们来见礼,让关中各处看看我邓家如今的威风!怕什么诡计?”   “好!”   “就这么定了!”猴爷大笑着拉起了邓海东:“猢狲,你敢说个不试试?”   “海东领命。”邓海东躬身拜了族公,抬起头来对了邓世平道:“族公您放心,你看得到的,叔公们都能看到的,我听您的,这次动静一定要大,大的关中,乃至天下都知道,勇烈一支,现在掌族的是我,那日的热闹定会被人广为传颂,后世也会记得是谁承前启后,会赞您的气魄!”   “你说的啊,你说的,我百年之后你做不到,牌子掉下来打你的头!”   上至族老下至子弟们都笑了起来,就看这对祖孙,有心思活些的去看长青,看到长青眼神坦诚激动,于是愧疚的压下自觉龌龊猜想,定了心,我邓家绝无内斗!   第二日上午,长青亲自提笔一一写下名单,尉迟惇和白起在一边帮着,指点提醒他长安几家曾经和邓海东已经结交的,和自己的兄弟,都在后面悄悄附信,而满城轰动,看着一拨拨信使四面八方而去,等邓海东进城找宋明远和祖智深准备商议事情的时,城内子民都欢声雷动:“少族长,少族长!”   这就是我的家族,我此生的故乡和父老们!   邓海东驻马长街上,看着那一张张笑脸,城主府右侧庙宇工地上,宋明远和祖智深并肩,那些忙碌的僧兵们都停下了手看着他,宋明远等他走进就喊道:“什么少族长,不够,你这厮今年不做到少公,休想娶了我妹!”宋泽扑哧一笑,笑声由此卷了全城,上下都看着邓海东和宋明远并肩。   祖智深笑道:“看你们在一起,便是我大唐来日的名将贤相!”   宋明远呵呵的扯了妹夫去一边嘀咕去了,而城内停留的客商启程后,将这般消息洒遍了南来北上的道路和沿途城镇,而昨夜看了河畔将星的值守则开始大说特说,自己看到的种种奇异,有好事的就去问智深头陀,已经吃了邓家最少百斤狗肉的头陀于是合十道:“二十年前有将星临赤水,如今是将星出世。”   于是人人信了,说我们家的少族公原来是将星投胎,天生的祥瑞!   下午时分,赤水关有人赶来,见了邓海东后递了李希平前日发出的信,要他去赤水一趟,有些话和他说说,邓海东知道李希平不是托大的人,必定是来这里不方便才如此的。   当即动身,前往赤水关而去。   此次前去,邓海东只带了几个武兵跟着,一路北上依旧是甲不离身,明台有成的他吝啬什么斗气?明台越催越灵才是,于是路上行人就看着这前后七人一起,不要命的催着斗气疾驰不休,邓海东身边的武兵欢喜的跟着总教习,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修炼方式。   第二日中午就已经到了平岗,平岗偏将看到天地之间一点青芒近了,他还当出了什么事情,不然邓虎子如何会催着斗气?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全部兵马,口中咆哮说谁敢在这一带找死?赤水精兵迅速集结,嗷嗷叫着从马道冲下来,可那边的更是神速。   转眼就到了他们面前,邓海东还摸不着的头脑的问:“你点了这么多军马出来干嘛?”   偏将看他神清气爽的,也摸不着头脑,对他说远远看到斗芒,当成邓家子弟有了什么事情,这才如此的,邓海东听了笑了起来,连连拱手:“谢了,兄弟。”可怜偏将怎么敢和他称兄道弟?那置了自己家的主将于何地?连忙说不敢,这才得知他居然是带着子弟们沿途修行的。   等邓海东远去了,平岗驻军上下还摸不着头脑的诧异,他们居然奔马时也如此努力,谁家子这样苦修不辍的?看着那点青芒渐渐消失了,偏将站在那里摇摇头:“不是这样对自己也狠的下手的虎狼,会干出那般事情?”回头就喝斥手下,从今日起加训不休,兵卒们纷纷领命。   于是平岗处当日就开始喊杀声惊天动地,沿途客商才看到虎子北上,气势汹汹的摸样,又看到这边平岗军马的声势,顿时慌了神了,也不晓得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是明黄虎牙和骠骑虎子联手又要灭哪家了吗,鹰狼校呢?就在那里团团转不敢前不敢后,还听到风里传来偏将的喊叫:“杀,杀!拿出杀气来,不练的如狼似虎,岂不让主将在邓家面前丢人?”   客商们大惊失色,难道是赤水将和骠骑门要打?   外围军马前来问为何不走,有人壮胆就问,顿时惹的平岗军勃然大怒,一鞭子就抽了过去:“你这厮胡言乱语什么,我家主将怎么会和虎子不和,这是我们赤水人马在练军而已,滚。”亏了这一鞭子不然还不知道谣言会传的什么样子……   邓海东这个时候已经顶着落日余晖,冲到了赤水关下,而出来接他的李希平不过才收到了驿站的快报,他见了邓海东就问,随即又诧异了:“你这厮飞的吗?快马报八百里加急,也不过才到。”邓海东吹嘘自己胯下骏马乃是海外异种,是东海灵蛟所变,然后和李希平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最后李希平拉他进了府,邓家子们自然有他的亲卫去招待。   两个人在室内坐下后,邓海东先讲了自己家的事情,李希平连连点头:“去,我一定去,你嫂子也要去!”随即有些遗憾说婉言怕是来不了,邓海东坐在这熟悉的地方,听到这句话顿时郁闷,挥手道:“得了,你就不知道自从她们认识后,传了上官计,我被婉言烦的什么样子。”   正端茶出来见一见丈夫的兄弟的李夫人,转身要屏风,于是停了脚步,李希平一眼看到裙角,脸色微变,邓海东多贼啊,才说完那句,一拍大腿,换了口气又道:“要的好啊,其实我是这么想的,该请一下嫂子,让她帮我把婉言调教的贤惠了才是,至于治夫的手段,我看还是来日教给明历的女人吧,那厮整天花天酒地的,才真该治,你看你我兄弟平时可曾……”   李希平看这厮转接如此自然天衣无缝,都看的傻了,对面却又来拉着他的手就在情真意切的商议:“希平,悄悄和嫂子说一下,她喜欢什么我回去就准备了给她送来。”   香风袭人,李夫人从那边转了出来,亲自端着茶来,邓海东茫然回头,还不赶紧问安,李夫人有些羞涩的对他回了礼,柔声道:“小叔你坐,我去给你们兄弟俩烫些好酒来。”李希平等夫人走了,扯了邓海东就道:“你这厮如何看出来的,亏你机敏,不然,咳。”   “出息了你。”邓海东鄙视着他:“看你那张小白脸,不是坐着明黄底裤都掉了。怎么样,兄弟哄女人有一手吧,回头写本海东计你读一读,把西风压下去也显的我们兄弟治家卫国都是英雄。”李希平气的对他就打,两个人纠缠成一团,外边远远的站着的护卫们,听到巨响,然后两个人从门内杀了出来,打的地动山摇的,都赶紧去报告夫人。   李夫人听了掩口一笑:“虎子是自家兄弟,便是拆了赤水关也随他们。”然后挽了袖子,亲自下厨去了。   那边恢复了正常,又坐下来的兄弟两个人这才算谈到了正事,李希平对了邓海东道:“这次叫你来,是有件大事情,天子有令。”喝口茶。   邓海东一听,当是密旨,准备起身,李希平放下杯子道:“准备拨了岁款过来。”抬起头看到邓海东脸色铁青,他诧异的问:“有何不对?”眼神分明诡异,邓海东气的破口大骂:“想骗爷给你磕头?你这厮实在无耻。”李希平大笑起来,也不管他叫嚷对他道:“另外,这次对你有大褒奖。” 第二十六节 反客为主   “什么褒奖?”   “兵部即将行文,拔你为洪城镇守将,和我平,为大唐正武校职。”   看看邓海东,李希平又道:“你做的是机敏,襄阳变故和事后的传言我已经汇报长安去了,昨儿百川兄的人才走的,要我转告你,无需担心此事。”邓海东看他眼神问道:“就这事情你就要我来一次?你给我把话说痛快了,不然我告诉嫂子你在公孙楼双飞的事情。”   李希平大惊失色:“我如何那样过?分明是明历那厮如此的。”邓海东无耻的冷笑:“那又如何?”   “传言不是有人指使,而是天子指使的内卫散发的。”李希平终于说了出来,他看邓海东发愣,压低了嗓子道:“所以说你这厮做的好,虽然是天子有了这个意思,内卫开始造势,但你蒙在鼓里发现了不对,还立即诚惶诚恐禀告表了忠心,这本来还有些犹疑的天意,这下就彻底落了你头上了!”   “你是说,天子让我邓家领平岗和房龄武门?”邓海东觉得匪夷所思,他道;“我家不是尉门阶吗,就算到了校门也没有统领关中千里腹地的道理啊。”说完连连摇头,就算是君王意思,也要推了,开玩笑呢,今日荣华富贵来日就是祸端,邓家实力没到这个地步,他死也不干!   “怪不得高公赞你,是赞了又赞!”李希平说了这句,更为认真了起来,他对了邓海东道:“若是你家来日能到了校门乃至将门,但势力远不如之前,甚至到了校门实际上还不如过去的平岗杨,你如何想?”   什么?邓海东不解的看着他,李希平又解释了一下,才说了一半,邓海东已经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本就该如此,我大唐武尉武校法,就是如今这天下三分的祸根,岂有以数百里地养一家之说,有了钱有了人,乱臣贼子转眼能拉出人马来,小则祸害一方,大则震动朝纲!”   “你,你当真这么想的?”“我和你说什么假话?”   “那梁王来日镇守这一方,以练新军,你不会有不满?”   “荒唐,希平你莫非辱我邓家忠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早和法师说过的,当为天子鹰犬,来日讨伐不臣!如何会对天子安排有什么不满?”邓海东慷慨激昂的道,就算在李希平面前,除非他是个脑子有恙的撮鸟,才会说不满两字。   李希平连连点头,他是宗室,其实也受了天子密令,以情谊结交邓海东和宋明历,看到兄弟这样忠心他当然高兴的很,他拍着桌子道:“好,好。百川派人来之后,还吩咐过我好好和你说说,想不到你居然!”   “爷看上去长得像反贼?什么叫我居然?”邓海东说着,又去扯李希平,李希平在喊:“今儿不打了,不打了。”邓海东没好气的道:“谁要打你的,我问你,那么这么说的话,天子就等今年秋日武门考核时,我家一旦过了武校门第,就此开始了?梁王何时来,又驻扎何处?”   “驻扎襄阳和洪城之侧,成掎角之势。”李希平道,邓海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这些话李希平当然要和自家说清楚,定要回呈的,怪不得要了自己前来,他叹了口气:“算是没事情了,这么说拨款很快就到了?你可记得快些通知了我。”   然后在那里叹气:“婉言也不来信了,不知道跑的出来跑不出来。”已经从百川那里得知了婉言可能南下的李希平,险些笑出声来,努力忍着当不知道这事情,还去逗他:“不行的话,你去长安抢人就是。”   “我才不去。”邓海东忽然面色难堪,心中忧愁那封信的麻烦,抬头北望时眼神悲伤郁郁,李夫人正带了几个丫鬟端了酒菜前来,看到他的摸样,知道他在思念婉言,心想这才是好男儿,态度又亲近了几分,欢喜自己丈夫结交这样的重情义的人,而李希平看到今天居然是夫人亲自下厨,顿时就在心中想定了,还真的要讨教讨教,海东计的手段!   而也就在这一天,户部钱款已经装车,即将南下,宋琬言正跪在自己父亲的面前,耳根都红透了,宋天坐在那里唉声叹气,手边放着一份信,当真是家门不幸,怎么找了那样的人?无礼!高力士也在一边板着脸,看着义女的摸样,虽然心中怜惜还是要做出了姿态。   今天还是他亲自把几日不敢归家,赖在他府上的宋琬言送回来的,明儿就要动身了,还不和亲生父亲说个明白怎么行?可怜宋天看到他带了丫头回来,开始还很高兴,等听了事情,于是就变了心境,可这好像是天子意思,他又能说什么,世上最大的悲哀不是养了个女儿却由不得自己做主,而是小贼怂恿女儿私奔,却有君王鼓舞支持,以势压人吗,当真岂有此理。   此刻宋天造反的心都有,而他还没来得及想,君王怎么得到这封信的,也不敢问,无非内卫拦截?   “老弟也消消气吧,毕竟那虎子仪表堂堂前程远大,也算配得上婉言。”高力士说着话锋一变又道:“确是无礼的很,老弟你还不知道,你家二哥也被他气的吐血。”   宋天一惊,宋琬言跪在那里可怜兮兮的看着高力士:“义父。”高力士瞪着她:“叫十声也没用。”   又去把这种荒唐事情告诉了宋天,宋天还不知道之前居然还有这样的坎坷,就算他还在生气也不由目瞪口呆,仿佛无关人一样去问他二哥怎么说的,高力士哭笑不得:“老夫也气的吐血啊。早知道不收这样的丫头的。”就继续讲大明宫内的一出戏。   宋天想的出来,自己二哥当时气的什么样子,他重重的一拍桌子:“这厮!”却气的笑了起来,居然还有这种糊涂人,他又怎么干的出定襄阳那样的大事的?高力士看他气极反笑,但不管如何心情平静了许多,借机就劝道:“儿大不由娘啊,老弟你也就认了吧,就算给天子一个面子如何?”   他是天子近臣,数十年的老仆,关系亲密更如多年家人一样,说这样的话也不为过,就算天子知道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说的,也不过一笑置之,可怜天下的父母心,还有父亲的尊严,不这么说宋天怎么下台?   果然,宋天听到这样的话,连忙起身先说不敢,再坐下气焰也已经全无,要女儿起来,宋琬言扑上去就和他哭,说那人无礼,一定要二叔和义父收拾他之类的,白痴都知道这是她在哄骗,宋天却终于笑了起来,揉着她的头发:“女儿大了,女儿大了,哎。”   宋琬言跪的膝盖疼,听了父亲这样说,莫名的心酸着,于是哭的稀里哗啦的说不去了,宋天能信?待不住三天就又要跑了,哭笑不得的还要去和女儿说:“去吧,去吧。”宋琬言说不去,就不去,宋天连忙劝:“去吧,去吧。”宋琬言继续乱扭,不去,不去,我要陪父亲……   高力士在一边啼笑皆非,翻翻眼睛,得了吧,他是个无儿女的人,近来得了百川和婉言,可毕竟不是自己养了多年的亲生子,还是有些距离的,如今见到了这一出反客为主,他不由在叹,亏自己当年进了宫,不然别提什么名扬天下取了紫袍,就家里的事情恐怕已经要烦的自己去自宫了吧。   好不容易,宋琬言被父亲“说服”,决定去洪城了,这才罢休,回头看到高力士的眼神,丫头立即羞急:“我真的刚刚要不去的。”高力士现在敢惹她?连忙摆手:“义父什么也没说。”话出口觉得说的还不真诚,连忙点头:“我信,我信。”   宋天看这一幕,知道高将军是真疼自己家的女儿,虽然心中还有些难受,更为高兴,吩咐设宴,高力士今儿是请了假的,也不走了,就和宋天两个坐在,婉言带了一对小猫在一边陪着,家中没有女人,父亲也不好开口和自己女儿说,比如要把持住,不可做出什么羞人的事情之类的,只能饮酒。   席上,宋琬言看着父亲,心想自己这一走又要好久,而父亲现在和大伯是等于决裂,她于是道:“父亲,你也和我去洪城吧。”小女儿心思一动随口就说,怎么考虑的到宋天的感受,顿时激的宋天面色发白,咬了牙:“我现在去洪城算什么?要去也是那厮过来先拜了我!”   “婉言丫头哪里懂这些,她也是好心。”高力士去劝,想了想他也觉得对,他道:“我看这样吧,明儿婉言不忙走,我见了天子问问,再发信去要那厮过来接你。”宋天抬起头来,宋琬言也吃惊的看着高力士,高力士想了想,透露了些口风,他道:“虎子近来这样的功劳,天子提拔在即了,洪城也需要人手,老弟你去和儿女相聚也对。何苦在这里守着空房。”   宋天不由沉思起来,高力士道:“今儿我也为那厮说句话,那厮虽然混了点,但大事不糊涂,且是个忠孝的人,你去了也享福。”宋琬言听着欣喜,赶紧去缠父亲,宋天冷笑起来:“若是能去那边,先别告诉那小儿,看他见了我什么嘴脸。” 第二十七节 坑   这还是和小贼赌着气呢,高力士大笑,宋琬言也笑,宋天最终也不好意思了,看着高力士道:“那就拜托高公了。”   “你我一个是她亲父,一个是她义父,什么高公不高公的,就两个被拐了女儿的可怜父亲啊。”高力士叹着举起杯子,宋天也举杯,宋琬言哪里敢犹豫,一声令下,两只小猫立即跪了两个老人背后,开始捏肩捶背,宋天摇摇头:“这两个也是一个摸样!”两只小猫也不怕羞,就在傻笑。   逗的高力士和宋天为之莞尔,过会,要她们下去了,高力士和宋天交代了底细,宋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天子如此宠他?”高力士点点头:“我说这厮有大聪明,听了襄阳道上的风言风语,当即就慌了手脚一样,四处求人去表忠心,沈帅处,左帅处,我这里,天子那天看了就没合的住嘴!”   宋天缓缓的点点头,想想,还是对了高力士道:“若我能去,万万不要走了风声,我看那小儿见我什么摸样!”高力士也咬牙:“不要给他什么面子!回头再和左帅说一下。”随即两个老头就先在那里鬼鬼祟祟商议起来。   第二日长安处,高力士去见天子,而赤水关,邓海东也当即启程回了头,李希平还留他再住几日要他干脆等等消息,但邓海东现在一心要带了子弟们操练出新的摸样来,无心多留,于是回头。   过平岗,看到那边喊杀震天,这厮也吓了一大跳,凶猛的扑到面前才知道原来是偏将为自家激励,开始发作,乐的他眉开眼笑:“就该如此,就该如此,来日我和你并肩杀敌去,不带赤水那小白脸玩了。”也就他敢这样说李希平,偏将想笑也不敢,只能当没听到,随即这点青芒又消失在了南边。   一来一去,如风一样,那偏将振臂吼道:“看到没有,虎子也赞我们精锐,给爷继续练!”   铁甲步军向前,两翼骑兵包抄,杀喊声惊天动地,烟尘漫卷平岗……   而邓海东奔波之后终于又回了洪城,一来一去差不多五天,看到他回头这么快邓世平还有些意外,拉了他进帐内得知了李希平那边的消息后,邓世平兴奋的忧愁尽去:“如此说来,真是天子提携我家,好啊。”   “族公你也不在意将来我家到了校门,权势甚至不如过去平岗杨?”   “再大的富贵抵不过一场祸事。”邓世平微微一笑,他过了这么些年头,最近又见了这么多事情,见识难道就真比面前这猢狲差了?看着邓海东他道:“天子既然有此意,那就是天下武门的大势,我邓家为各族先驱,来日地位也将在各族之上,还奢望如何?”   “族公英明,本来海东回来,还准备费些口舌的。”   邓世平被这猢狲说的怒了,瞪着他道:“族公要你来教训不成?荒唐,多大本事多大的饭口,便是现在我邓家所得,除了支持族内子弟修炼和开支外,岂不是全投了洪城之中,明远儿财表到户部,你以为天子不知道?若非如此,就靠襄阳那场功劳,这好事恐怕也落不到我家头上。”   “是啊。”邓海东叹了口气:“也有时势地势造就,洪城东是潼关南是江东,西是川蜀北是长安,两道大河两边山脉锁着,千里沃土正是天子练军的好地方。”   “……”提到这个层次的见识,猴爷就落了下风了,听的明白却说不出来,于是支吾两声,气焰又小了一些,去问自家的宠物:“海东儿,那你这些日子准备如何?”   邓海东玩心忽起,骗他说要带子弟们杀到长安去抢了婉言回来,等猴爷要发火他就改口说,自己开个玩笑,这几日就开始继续带武校领练军,以求这批子弟能有大进展,邓世平这才转怒为喜,连连的说:“依你,依你,那这些日子你什么事情也不要问,就在这里安心练军。”   于是从当天开始,邓海东日夜带着儿郎们在那片河畔操练不休,家族力弱,基础甚浅,邓海东明白百年树人的道理,邓家若真的要扎扎实实走到如今那些豪门境,少说也要三代人一个甲子的奋斗,自己不过是如承前启后的族公一样,继续为家族奠好基开新脉而已。   所以武校领不扩,依旧保持在百人的精锐规模,二十武尉,六十上武兵,和二十有望拔入上武兵境的中武兵。   百人一起修炼,以君火为大阵总明台,神思笼罩之下合全队之力,如此修炼得的火系补充是远远超过他们各自单独修炼时的,邓海东明台的灵性也影响着这些子弟们的明台,只不过三日,长青一辈已经发现自己明台灵性似乎更高,而在卷平岗一战油尽灯枯时,得了君火的长天则直接明台成灵!   二十名最弱者受益也匪浅,他们的明台色泽已经越发青青,斗气弥散时,全阵本来青中带红,如今红色已经微弱的几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芒隐有蓝光,邓海东看到如此,干脆令百人队将这二十后进坐了其中,就在自己身边。   坐在阵眼处,内是总明台,外围是二十武尉,二十名子弟不过再过一夜之间便跃入了上武兵境!   而无论武尉武兵,每日单独修炼时,都将全部精力放在了走赤柱一关,无论多么苦累,也坚持着每日缓缓开拓斗气主道,比起筋骨脉络已定的叔辈们,年轻子弟们中有些优异者,以大毅力已经逐渐走了五关六将后的前三关,依次下去邓海东估计,或许来年此时,族内有望出现最少五个过二十六阶的子弟。   虽然不如自己初时就开了赤柱的通达,但成就必定会超越长字辈太多!   这番蒸蒸日上的变化,邓海东都为之欣喜,更何况一辈子把心血扑在其中的族公族老们,所以一群老头白天就用尽家族继续,赶着平三玩命的向着各处购买药草,晚上就去祖庙磕头祷告……不惜一切,哪怕是族内右庄现在停了尾期也要让子弟们得以成材,武夫当国的年头,有哪家族公不知道家门武者才是一切的根基?   而这些日子,骠骑虎子将领骠骑门的消息也已经哄传了关中一带,尤其房龄和襄阳道上,那些存心结交他家的武门和草莽豪杰们,开始还在尽心为邓家打听传言来处,在哥舒瀚那边含糊暗示后才懈怠下来,随即就接到了这般消息,如此情形下,又有哪个不用心准备礼物巴结上门呢。   转眼,南来北往的客商们停留不走,在这千里地上就耗尽了货物赚了钱财,而武门们算了日子开始准备动身,一时间人喊马嘶官道左右,各处信息传递不绝,快马来回相约日期,锦旗高悬铠甲鲜明,热闹喧哗。   领房龄少年子弟的赵山河,得虎子亲近,当之无愧为当地第一,于是周围各家子弟纷纷来此,很快数千人就已经聚了房龄赵家庄园外,结扎军营等待开拔,到了三月初一时,营盘内子弟们忽然听到南边和东南处马蹄声如雷滚滚,这些年轻子弟们一向跋扈的很,听到这般动静不惊反喜。   巴不得是江东子已经打过来了才好,出了营地却看到那个方向烟尘里,一杆沈字大旗,一杆颜字大旗,一杆哥舒大旗,汇聚之后向着这边而来,浩浩荡荡居然也有了千人,走到了面前,有子弟惊叫起来:“是哥舒将军,振川校,颜公?”   居然是哥舒瀚,沈振川,颜真卿亲自北上为邓家庆贺!   赵山河迎上去拜倒,哥舒瀚指着他笑:“赵家山河子,起来起来,我和你家海东兄是兄弟,便也是你兄长。”他一发话,振川校也笑着要他起来,只把房龄各家子弟中,有些对赵家最近风头其实不服的,嫉妒的恨不得自刎当场,何时小小的武尉赵家居然也能和哥舒将军称兄道弟的?   赵山河起来后却有些疑惑,于是问颜真卿:“颜公,各位大人亲至,那襄阳一带?”   “是骠骑门大喜之日,我父帅已经全师移襄阳渡。”沈振川道,哥舒在一边微微一笑,似乎不觉得冒昧,反而很是满意赵山河这样的问话,这是有心人,他也为邓海东高兴,能掌了这样的一班后进俊杰,这能将将之人才配的上天子青眼,也不枉梁王的期许啊。   而沈振川这番话,落了有些无知的人耳中,顿时咋舌,因为他们只觉得,原来骠骑门大喜之日,于是水师名将沈伏波派出亲子不提,还亲自为他家把了关?   房龄赵公此刻从城内赶到,带了族老们迎了襄阳城主和两家将门子,南霁云是颜真卿的后辈,上前来见礼之后问:“老师也亲至?”   “救命之恩岂能不去?”颜真卿笑着扶起了他,然后一行领头进了帐内,帐外则由赵山河代为招待,上千人的酒肉吃食立即拿了出来。   而这些日子,沿途草莽们也衣着光鲜了许多,能接到虎子的请柬,对这些落草过的人来说,除了面子之外,还有一份他们难得遇到的尊重,人人更坚定了为虎子效死之心。亏得动静如此大,道上行人也知道此事,不然还当关中实在是富甲天下,盗贼都穿了绸缎才有脸出来打劫呢。   可是洪城处,邓海东今日却又停了修炼,因为赤水关报,说婉言真要来了!接到信的时候他都欢喜的要发疯,举了信就去和宋明远说,宋明远冷冷看着他:“那你还不去接?”   邓海东受了他莫名其妙的嘴脸,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拔脚带了子弟们就走,可这厮才出城,宋明远和宋泽就笑瘫了那里。   贼秃!看你到时候什么嘴脸!   主仆两个人就藏着宋天来的信,哪怕是邓世平也不忙着告诉,挖着一个大坑,是等着他来跳的。 第二十八节 虎倒架子不倒   等待邓海东三月初三再奔到了赤水关时,李希平正在等他,这厮也藏着百川和明历的信,日夜熬着,连夫人也不告诉,就等着他的笑话。看到邓海东心急如焚的杀到,还带了武校领全部,他忍了笑招待,结果席上袖子内塞了一卷东西,他低头一看,封面无字,而身边有人在低声道:“是海东计,兄弟对你好吧。”   李希平顿时瞠目结舌,看着那人,邓海东笑的贼眉鼠眼的悄悄对得意:“足有七十二招,组合使用一年都用不完,保管你哄的嫂子主动为你讨妾。”   看着兄弟如此把自己放在心头,要拔自己于水火苦海,李希平于是心头翻涌,几番要把那些内情告诉不幸之人,但转念一想,自己先告诉了他,就是得罪了百川,明历,明远,以及高公左帅,他是个冷静的人,很快选择了牺牲这厮算了,于是继续饮酒不提。   邓海东怎么知道自己此刻被这么多人惦记着,婉言要来他兴奋的很呢,第二日开始,就在大河南边北望长安,那副痴情样子落了李夫人眼中,对他更是欣赏几分,就教训丈夫道:“你看看小叔对婉言丫头,这才是好男人摸样,你怎么就不对我……”   “夫人。”李希平按着海东计的第八招,低沉着嗓音拉过了夫人的手,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女人道:“你今天真漂亮。”李夫人一愣,随即大羞,满腔委屈转眼消失,这厮手又上来圈住了夫人的腰,在耳畔低声的细说从前:“当年一看到你就惊为天人,如今又为我添了两子,真是辛苦夫人了……”   然后悄悄的道:“昨儿我请人在长安带了一盒新妆。”去给夫人画眉,李夫人转眼成了一汪春水,上官计一个想不起来,输的裙衫凌乱芳心狂跳,仿若初见夫君时……   到晚宴时,吹了一天风的邓海东看到李夫人的细微变化,等李夫人走了,这厮无耻就对了李希平道:“你说兄弟现在再拿出一卷海东计给嫂子看了,你会是何等的下场?”李希平惊怒交加:“你敢?你不怕她也恨上你吗?”邓海东不以为然的道:“那我以后躲着她就是,反正你是躲不掉的。”   一句话说的李希平咬牙切齿,扣紧了明黄底裤上去就打,胸中有杀气,难得的当场把邓海东居然打的丢盔弃甲逃跑,这雄风一振,闻动静赶来的李夫人看丈夫英武气概,于是又化成了一汪春水,李希平心想这种好日子也许明儿就到头了,且再享受温柔多一刻吧,于是当晚更是生猛异常。   三月初五,北岸人喊马嘶,车辆逐次过河。   驻马此处的邓海东去问,说对岸的洪城拨款到,不多久,一批批的船缓缓过河,络绎不绝的船只上卸下了大车一辆一辆,宋明历大步走来对了他喊:“你这厮在这里干嘛?”先那话堵住那人来问自己,看他这副摸样,邓海东才不理他,对他扬了扬天刀继续去看北岸。   宋明历表面冷笑心中暗笑,走到李希平身边问李希平这老好人可曾卖了大伙,李希平反应甚为激烈:“那厮出丑我第一个喝彩!”邓海东耳朵尖,转头看向这边,心中疑惑起来,宋明历却也是个坏起来不比他差的老手,表现的若无其事的大声道:“当真?那好,回头见了哥舒瀚就告诉他。”   李希平还没反应过来,邓海东已经窜过来问八卦,宋明历没好气的道:“哥舒小二在长安的女人有了种,闹到了府上去了,哥舒瀚还不知道呢。”信口胡说八道一番,李希平都已经不知道真假,在一边就问:“那怎么得了?”宋明历摊手:“所以啊,我先来给那厮报信啊,再为他求一下哥舒瀚,不然怎么办?”   邓海东哼哼两声,疑惑去了,就又跑了一边去等过河的船,宋明历压低嗓子对李希平道:“我胡编的,那厮好险起了疑心。”可怜李希平就看鬼一样的看他,再看那边的人,心想自己这两个兄弟怎么就没个好鸟?   日渐渐到了下午,拨款终于尽过了大河,邓海东看船不过去了,顿时急了,终于拉下了面子去问宋明历,宋明历看白痴一样的看他,然后道:“明儿过河吧,她车马当然走的慢一些。”   “你这厮不和我说?害的我白等。”“你这厮问我的吗?这是你洪城拨款,你不该等?”   邓海东无话可说,气恼的回营,谁来拉他,他也不走,就闭关修炼去了,李希平看他摸样,终于心软了,对了宋明历道:“明历啊,还是告诉他吧,这厮看上去大大咧咧,是个痴情种子。”宋明历心如铁石,断然拒绝:“这怎么行,我吃了他多少苦头了?再说此事搞不好天子也在等着看笑话呢。”   “胡言乱语,扯什么大旗,天子会关心这等事情。”   宋明历随即讲了信的事情,李夫人在一边正要劝他去拉了邓海东来,听到说那人居然把信寄错给了左帅,还闹到天子面前,然后天子把信给了百川……吃惊之下和李希平怎么肯相信这也匪夷所思的事情,瞪着宋明历道:“别瞎说了,对天子不敬。上次百川来人怎么没告诉我,这次写信也没告诉我。”   “百川敢得罪他?这事也不好在信里提吧。”宋明历面红耳赤的看着李希平:“再说我难道敢拿天子开玩笑?”李希平信了,无语的看着他,再看看夫人,李夫人也信了,想想这种诡异,忽然笑的花枝乱颤:“怪不得小叔就在南岸,怎么也不过河去呢,我开始还当他晕船……”   关外营地内,斗火之中的邓海东眉头乱跳,定不下心的他睁开虎目走出了帐外,不安的来回几步,却不着头绪。   一夜这样熬着,干脆继续修炼,不知不觉之中天色终于亮起了,宋明历和李希平才上城头,就看到下面营地里那身明光在那里动着拳脚,宋明历骂道:“这厮摸样难道是要抢亲,当我羽林是摆设吗?”李希平笑的扶着墙头,对了身边的李东吩咐道:“去把你三爷叫来,告诉他过河要在中午,他嫂子给他准备了早饭了。”   宋明历又冷哼两声,为何李夫人对自己似乎有距离,对那人却这么体贴亲近?   邓海东听了信就来了,他也知道宋明历和李希平定会笑话自己,于是作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没等宋明历损他,他就讽道:“反正这次是来了,回头婉言就是我邓家的人,你得意什么?”和宋明历擦肩而过,拍拍明光甲,还斜看了一眼明历校身上的文山。   李希平摇着头拉着要斗的宋明历,两个人在后面回了府,就听到这厮在里面大呼小叫,这米汤不是江南的吗,也就在法师那边吃过一回,想不到嫂子这样手艺,又去说那小菜实在是色香味俱全,等等,李希平心中记得这分明是海东计里的花招。   进屋一看,夫人果然已经中计,眉开眼笑的看着那恶贼,还帮他拿了筷子,一副贤嫂摸样。宋明历接过筷子的时候就觉得嫂子笑容比之刚刚要少了些许真诚,心中更为郁闷,这人委屈起来也就嚷嚷了:“嫂子为何偏心那厮,明历难道就哪里比他差了?”   孩子话一说,逗的李夫人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哄他,心想只要看着丈夫不和他花就是,怎么能冷了他,于是问寒问暖,邓海东哪里肯吃亏,就和明历争宠,李希平无奈的坐在那里,看到那些仆役和丫鬟都在笑,外边谁能知道堂堂的鹰狼校和骠骑虎居然这番模样呢?   等吃完了早饭,李夫人退下后,这两个人又恢复了常态,一本正经的坐下开始说将来计划种种,却又是一番国朝新锐名将的风范,日中天了,邓海东看看时辰,他也坐不住了,不理会两个人嘲弄就向外走,随即进了军营上马带了人向着渡口处而去。   赤水关高层乃至家眷怎么肯落下那出情人再相逢的好戏?蜂拥跟上那队武校领。   等到驻马岸边山岗上,邓海东就对了河对面去看,李希平有心要问他为何不过河去接,想想自己不太会藏事还是算了,这个时候终于看到对岸一点帆影透出了水雾,阳光撒下照的耀眼无比,离的那么远,邓海东就说是婉言来了,宋明历骂道:“你狗鼻子呢?”   邓海东一刀背劈去,杀开了路冲下岗,兴致勃勃站在了渡口上,看着那船越来越近,想到那明媚容颜觉得心中滚烫,自从定情以来何曾这样分开过,而这次自己搞出这番丑事,她却还能来,想必在长安费了多少工夫,想到她撒娇打滚的摸样邓海东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身后邓家子弟们都看着他,而船舱内,两只小猫正蜷缩在小姐身后,宋琬言坐在那里看着面色平静的父亲,一心要站了甲板去看看,却不敢出去。宋天则捧着一卷书靠在那里,慢慢的看着,其实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老头分明是个虎倒架子不倒的人物,这类似倒贴女儿连带自己去投的局面,就算有天子和高公给的台阶,也实在难堪。   所以他越发的威严矜持,偏偏还要露出淡定摸样,这种表里不一的功夫,没个四五十年的磨难是修炼不出境界的。 第二十九节 翁婿会   而这宋天看看书,还记得偶尔翻上一页,然后再看,等到船外兵卒开始哟喝,他才放了书下来看向自己的女儿,宋琬言看到父亲看来,就垂头下去,却怎么也藏不住期待和笑容,女儿那张侧脸上的摸样,和当年自己一次远归后,依门而待的妻子如此神似,看的宋天一阵恍然。   船在摇晃,外边一声巨响,把宋天吓了一跳,就听到外边那人在喊:“可是宋家小姐来了吗?”   随即怒道:“是哑巴了吗?你这厮跑什么?笑?”然后脚步声沉重向着舱门方向走来,宋琬言连忙要站起来去喝斥他不可无礼,也怕他说什么疯话让父亲生气,可是宋天却看着了她,宋琬言急的去对两只小猫使眼色,小猫面面相觑着,没等她们鼓足勇气违背老爷的命令呢。   舱口帘卷起,一股裹着水汽的河风拥着明光入内,船舱低矮,弯腰缩头的邓海东进了只看到宋琬言就欢喜的笑起来:“哈哈,等的我好苦……谁?”   宋天随即就看着这小儿笑容突然呆滞,问了声谁之后,无礼的眼神变得悲愤,然后变得……听到那厮在压低了嗓子问:“可是伯父?”宋琬言红着脸点点头。   邓海东头皮都麻了,这是怎么了?他可想不到这个年头父亲带了女儿,到还未曾定亲的男家,会让女方多么为难,他现在只是发愣,不过醒悟的快,慌忙单膝跪下:“海东见过伯父大人。”宋天看他现在的诚惶诚恐,心中好受了些,却又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宋琬言在一边道:“天子令我父亲前来洪城,为新军参赞。”   “真的?”邓海东茫然的抬头去看宋琬言,觉得这样失礼又赶紧低头下去,心中不由骂道,早知道在大明宫把拓跋山那厮砸到龙椅上,陛下不是好人!宋天看他那样子,想起高将军一口一个那厮,一口一个猢狲的骂不绝口,忽然想笑,他掩饰着看了一眼窗外,淡淡的道:“起来吧,以后还请兵马使大人多多照顾。”   拿出的却是公事口吻。   邓海东郁闷的站了起来,忘记了舱顶,脑袋轰的一下撞了船舱上,外边等着开好戏的兵卒和邓家三房的子弟们都大惊失色,而船头的武校领们哪里知道,听到那声响,都愣了,长天就在外边喊:“海东,婉言丫头怎么不出来,你敢欺负婉言丫头族公不劈了你!”   宋天正在惊骇抱着头的这厮头角之硬,因为船舱上居然凹了一片,可怜女儿心疼的都已经扑了上去问他可疼,那猢狲就捂住头看着自己干笑,外边长天这么一喊,邓海东还挂的住面子?顿时一腔火撒了出去,大步跨出船舱门,扯着嗓子对了外边喊道:“全闭嘴!”   李希平和宋明远从他进去开始就在诡笑,李夫人也在笑,这个时候先听到响,再看到他还是这么生猛,宋明历脸色一变,这厮难道发作,打昏了我三叔?李希平也担心起来,可别搞出什么误会,那就不得了,两个人慌忙喊道:“海东,伯父可安好?”   邓海东才把头缩回去,一听这句话,立马红了眼睛,又掉头出来骂:“原来你们早知道,你们就看我笑话是吧?”喊完了才想起来宋天还在里面的,慌忙回去,管他外边说什么不回嘴了,缩了头弯腰站着,看着宋天,拱手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之后,颓废的道:“他们不是好人。”   宋天这么一个过去刻板,而此刻努力矜持的人也不由失笑起来,虽然一笑即收,婉言却扑了上去:“爹,你笑了呢。”宋天难道和她辩解?也有些狼狈,看向小儿,邓海东正陪着笑脸,继续揉着脑袋,宋天还摆什么架子了?无奈的道:“你这猢狲啊!”   “呵呵。”   “……哎。”宋天叹了口气,瞪着他,想教训他寄错信的事情,又怎么开得了口,只好道:“下船吧,别让外边久等了。”   “是,我扶您下船。”   看他这样恭敬,宋天终于满意了,这猢狲乖巧,怪不得没事情就捅了些篓子,高公二哥骂不绝口心中还是护着他,也就由得他搭了手,然后和婉言一起,走了出去,岸上邓家子是才得知的,长天顾不上和明历埋怨了,赶紧一挥手,齐刷刷的百人队拜下。   然后喊道:“恭迎宋大人。”   边上李希平一起也拜了下去,宋天被邓海东和女儿扶着,站在船板上看着威震四方的武校领,明黄虎牙和侄儿,以及那数百赤水关人马的恭敬,远看南方天高云阔,心中为之一展,连忙道:“起来,都起来,明历儿,赶紧请各位起来。”   邓海东小心翼翼扶着他下了船,这厮什么胆子和脸皮,随口就在和宋天寒暄,居然问宋天:“伯父平时吃菜口味如何?”宋天只好道:“老夫吃素多年。”这厮连忙摇头:“不可不可,伯父,这荤素都不可少,到伯父这个年岁就该保养……”   说的头头是道,宋天都诧异了,他懂养生?   而那边的宋明历已经看呆了,自己三叔怎么和他这么客气?那我宋家尊严何在!而李希平更是心惊,想起自己和丈人的摸样,再看前面翁婿亲热,他料定海东计还有善后篇,那厮没给自己呢!等着马车下来,又请了宋天上了马车,邓海东还示意子弟们左右护着,说要遮挡些风。   这手段使的,李夫人不由去看自己丈夫,李希平大庭广众之下如何使用计策,只好装看不见。   一行人先到了赤水关,李夫人早就收拾好了房间,让宋天住下一宿,并且劝道:“伯父到了赤水,就如同到了自己女儿家一样。”李希平也说:“是啊,她和婉言是手帕之交,伯父不必客气,尽管把我们使唤。”宋天甚是高兴,客气着,而那一向刻板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许多。   当然了,邓家子还不赶紧星夜回头,去告知洪城?   可他们怎么知道,邓海东才走不多久,宋明远就窜到了庄园,已经告知了族公,现在整个洪城都在张灯结彩的等待着呢。   这边赤水关内宋琬言就陪着父亲,邓海东灰溜溜的坐在一边,李夫人当然要为小叔说些好话,再说事情到这个局面,难道婉言还有嫁给谁吗?宋天也不能再摆什么架子,就拿出丈人口气,和邓海东说说事情,考考他的本事,不想几句话说下来,宋天诧异,猢狲居然文武双全?   莫非明远儿来信说的是真?   问他兵法,他知道的自己不知道,问他政务他能说上几个妙点子,问他理财这厮也懂,再问他诗词这厮居然还能凑出几句他都觉得惊艳的词来,而边上宋明历和李希平从他们开始说话,就无法插嘴了,宋天又不能考究这厮武功,问的这些却不是他们能明白的。   于是兄弟两个人明白了,贼秃一向是装傻!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实在可恶,这般陷阱他居然随意化解,看到宋天眼中欣赏喜悦之情越来越浓,宋明历心中郁闷,当即掀了面皮,就问邓海东为何写信给他父亲,惹的父亲大怒,总算是戳到了邓海东的腰眼上。   ……邓海东无从辩解,垂头丧气坐着那里,不顾婉言羞涩,和宋天眉头直挑,他低声的道:“实在思念的紧。”   海东计第十二招,久别重逢时。李希平恨不得叫妙,原来此计还能用在岳父身上!   果然宋天长叹了一口气,此事就此揭过,居然还开了口第一次正面对了儿女的事情,他说道:“婉言自幼丧母,就和老夫还有明远相依为命,明历儿也知晓,在族内三房的摸样。哎。”看着邓海东他道:“知道你是个赤子心,又得了天子宠爱,还知道分寸,万万要好好对待婉言。”   “海东定不辜负婉言。”邓海东连忙离席道。   看向娇羞着依偎了父亲的宋琬言,邓海东对了宋天的眼,忽然一笑,他道:“禀伯父,海东已经答应了婉言,若是有那一日,必定要先为她争个浩命才有脸和伯父开口!”宋天惊的看向女儿,宋琬言悄悄点点头,宋天回头看他:“你可知浩命……”   邓海东自负的一笑:“若不是如此,怎么配得上将门虎女。”   “坐。”宋天重重的点点头,拍着女儿的手笑道:“回头,我要告诉你娘。”眼眶已经有些红了,李夫人刚刚在发愣,想不到邓海东居然要为婉言争一个浩命,这个时候她赶紧起来劝这对有些神伤的父女,李希平也慌忙打搅了,开口道:“舍了定襄阳的功劳,就能为婉言争到。海东不是虚言。”   几日来和邓海东斗个不休的宋明历这个时候也为他说话,对了叔父道:“叔父,海东的性子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来,今儿是高兴的日子。”   “定襄阳的事情上,不可。”宋天才开口,看邓海东点头,他于是问:“莫非你知道老夫的意思?”   “伯父定知君意,于是海东就会知道伯父意思。”邓海东笑着看着他说道:“这襄阳刚定,邓家领袖千里,为辅助新军,此乃天子之雄图,是国之大事,海东岂能拿国事换私事?天下三分,战乱将起,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功劳等吾辈去取,不会让婉言等太久的。” 第三十节 少族公大典   “我等惭愧。”听完他这番话,李希平和宋明历齐齐拱手。   “是兄长们关心海东,所以一时不曾想到而已,将门鹰狼赤水虎牙,难道比我差了不成?”   三人相视一笑,同心同志尽在不言中,而上面坐着的宋天也不说什么,不过举起杯子看着邓海东,邓海东慌忙站起饮下,宋天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继续玩吧,老夫在了,你们也不自在,明儿动身就是。”说完自己起身,而按着了女儿的肩膀,李夫人忙去引他到客房。   宋琬言坐了那里,等父亲走了就掐邓海东:“你这人!”然后想到父亲今日以来这番心情,看了他一眼又道:“就会哄人!我父亲举杯你还好意思喝?”邓海东大喊冤枉:“我站起来的。”宋明历拍了桌子:“三叔休息去了,我这个二哥还在,你们坐分开点。”   “就不!”   李夫人回头看着宋琬言仿佛挂在了邓海东身上似的,扑哧一笑,绕了丈夫身边坐下,宋明历孤独一人于是郁闷:“哎,成双成对啊。”李夫人不由自主的道:“你还愁吗,不知道多少女子。”觉得有些失礼了,就掩口一笑,宋明历终于恍然,他悲愤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个人:“你们居然在嫂子面前编排我?我说嫂子怎么对我开始戒备的很呢?”   然后站起来就喊:“李希平,你这厮在公孙楼的柔然女呢?邓海东,你在公孙楼。”邓海东和李希平对视了一眼,上去就打,屋内打到屋外,宋明历大笑着努力挣扎,但遮挡不定,只能倒拖了一只烧鸡仓皇远去,可怜赤水关这里哪里有家青楼,漫漫长夜也不知道这双飞校是怎么过的。   屋内留下的一对夫妻笑着已经走了,唯独灯下坐在两人,宋琬言轻轻的握住邓海东的大手,低声道:“你要对我父亲孝敬才行,父亲这次来,虽然有天子意,定会被长房取笑的。”邓海东重重的点点头:“回头就把你大伯给做了。”   “去!”“我说真的,对了婉言,伯父没有再娶?”“你,你休的乱来!”   说不尽的思念,直到灯芯要尽,邓海东看看时辰劝道:“去吧,明儿动身呢。”一出了关之后,他想到终于阻碍全无,压抑不住兴奋,一声长嚎,宋天此刻怎么睡得着,等着女儿的动静呢,夜深人静时忽然听到他的声音,知晓他现在的心情,逗的宋天骂了一句猢狲,终于掩了被子放心的闭起眼睛,夜来幽梦忽还乡……   等上了路,再缓缓走上两日,到了第三日的下午,洪城终于快到了,便是不掀开帘,坐车坐的腰酸背痛的宋天也能明白,外边的喧哗声是为自己而来,他坐在车内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眼看还有不多久就到邓海东接族公位置的日子,所以李希平也随着一起来了,婉言和李夫人坐在一辆车内,听到前面的动静悄悄的说,一定是猴爷来了,小女儿家得意至极,立即卖弄说平时邓家族公多疼她之类的,口直心快说的好几句才记得要害羞一下,逗的李夫人花枝乱颤的笑着,突然就听外边在喊:“宋大人呢?”   宋天终于掀开了帘,邓世平欣喜的看着他,连忙拱手,宋明远也在一边跪下道:“父亲大人。”   “这是我家族公。”   听着邓海东说,宋天点点头走过去也拱手道:“见过邓公,多谢邓公对小儿的照顾。”邓世平怎么想的到自己家的猢狲已经在路上把宋天哄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呢,本来还忐忑将门三爷会是什么脾性,一看宋天这样客气,他心里石头落下了,眉开眼笑的谦虚,夸的宋明远都觉得不是他自己。   于是相见甚欢,先喝了接风酒,随即向着城内走去,沿途过军营时,宋天从窗内看到外边武校领一声令下,随即归入了大队,而外边衣甲鲜明的二千余儿郎分了两边,整齐的举起了刀枪喊道:“恭迎宋大人。”居然是尉迟家的长孙和哥舒家的二少带头!   “何须如此多礼。”“哪里哪里,宋大人能来洪城,实在是邓家福分,哎,明远才告知了我,可把我急的。”   两个老人就在车内呵呵一笑,可才过军营时,就听到南边有大片的马蹄声隐约传来,似闷雷滚动,宋天虽然是将门,其实也有些武艺,但一向走文事,不由有些变色,邓世平也在纳闷,宋天随即就看到身边人影纷纷,那虎子一声喝之后,跟着后面的军阵流水一样向前,仿佛几个呼吸就已经掩护住了车队,不见一些慌乱。   看步兵围绕,骑兵外围三分,不停来回,其中一队向着前方而去,宋天是有见识的,看了心中也惊,洪城军马现在如此精锐,仓促之间就成了军阵,防遮了马车在内,可战四方敌?   这时,前面已经回头,骑兵在喊:“大人,是襄阳来人提前到了。”   随后就是有人喊:“拜见洪城上下,及兵马使大人……”一连串的名字说出,颜公,哥舒将军,振川校,房龄武门,以及十八路豪杰,宋天听了其他人不意外,听到颜真卿这南线名臣也来,看向了邓世平,当即下车,才下车就看到一列烟尘从洪城右侧绕出,当头一杆大旗上,是火红的一个贺!   然后周围旗帜颜,哥舒,沈,赵,黄……看声势来的足有一二千人之众。   还没等到宋天站稳,就听到前面邓海东在骂:“哥舒这厮要吃穷我邓家不成?给爷打过去。”洪城上下大笑起来,邓世平气的面色发白,高声骂道:“你这猢狲,再胡言乱语一句小心皮肉!”邓海东还准备回嘴,看到宋天眼神,他只能无奈的转了头去,迎上去。   军马前来,大队不可驻扎城内,于是在赤骑营边,早为这些人准备的营地处安置,来的人之多超乎了预料,洪城内赶紧出动人手帮着再建,而宋天就看到颜真卿对了邓海东拜谢,随即那小儿又和哥舒把臂欢笑,拉着沈伏波的儿子说上几句,而那些武门少年一拥而上:“拜见骠骑虎子。”   “拜见大人。”   又是一片各路草莽领袖上前来,态度更为恭敬,宋天站在后面,这种场面他怎么会上前呢,就由女儿扶着看着这一幕幕,看尽那厮年不过二十就已经如此人望和前程,他不由低声道:“年少万兜鍪,坐断赤水战未休,试问天下英雄谁敌手……”   “我。”婉言顽皮的道,然后拉着瞠目结舌的父亲撒娇:“爹,你夸他呢。”   宋天拿女儿也没辙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前面人已经在邓海东和颜真卿的带领下走来,他连忙迎上去,颜真卿拱手:“伯平兄,昔日长安一别已经是五载未曾见了,近来可安好?”邓海东这才知道了宋天的字,哥舒也上前拜见了,口中喊的却是伯父,如尉迟等,振川也上前。   “起来起来。哥舒将军你这不是要折杀老夫吗?”   “哪里话,在下今日只是邓家好友,和海东是兄弟手足,见了宋大人,不叫一声伯父我怕那厮提了天刀来砍我。”   周围大笑,宋天拿这口无遮拦的货更是没办法,只好认了,不过他在长安哪里有这样的风光,这一过澜沧到了赤水关以来,所到之处,所遇之人无论何等家世出身,哪怕是颜真卿这样地位的人物,都对自己客气非常,他也知道这一切背后是因为什么,看向邓海东心里也更欢喜了几分。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才正是进城,去城主府时,满城上下,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小孩儿看到了宋琬言坐在车上,忽然喊了一声,转眼全城跟着欢呼起来:“恭迎主母大人。”顿时把坐在车内的邓世平险些惊的跳窗而走,宋天手足发颤,努力镇静,外边山呼海啸一般。   宋明远也面如土色,邓海东却是个浑货,还在那里嬉皮笑脸。可怜邓世平看着宋天连连拱手:“宋大人,这,这绝非邓家指使,岂能有这样无礼之举,世平惭愧。”继续拱手哀求的看着也目瞪口呆的颜真卿,心想亏的是这大车,不然的话没了颜真卿,自己今日怎么转弯?   颜真卿看他惶恐,只要去说:“伯平兄息怒,这,这。”他怎么说呢?   外边继续排山倒海的呐喊着:“恭迎主母大人。”有小孩兴奋的在里面尖叫:“哦,娶亲拉!少族公带新娘咯。”百姓也以为宋天来是同意了婚事,甚至以为邓世平拔了邓海东为族长,其实就是为了这个,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新军,什么参赞,什么君王图呢。   宋琬言坐在车里也羞的瞬间拉下了车窗,捂住了脸,不晓得父亲会气的什么摸样,李夫人啼笑皆非,她看得出来绝非邓家刻意指使,分明是宋琬言在这里极得人心的缘故,而这个时候的宋天已经冷静了,面色平静的听着外边的动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难道和邓世平当场发怒拂袖而去?   以后女儿还要在邓家过啊,他只能咬着牙忍着这种无礼,看邓世平摸样,和眼中神色,他还不得不去说,自己知道绝非邓家的……于是沿途车内静悄悄的气氛诡异,车队一直进了城主府外边还在沸腾,不晓得哪里居然还放了鞭炮,而长青已经晓得出事情了,赶紧悄悄传下去,令散了散了。   进了府,坐下后,宋天看着邓世平,绝口不提刚才,邓世平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一见面就丢了颜真卿开始谈新军事务,说邓家要做的些准备,邓世平还敢说个不?满口答应,一切要求,哪怕今儿把海东儿阉了他也说个是,出去再想办法不迟,宋明远就憋在一边等着,人散了之后自己恐怕要受罪了。   果然,不多久宋天借口有事情,避席之后一到后面就把宋明远一顿骂,连着宋泽也是。   “婉言前来这里,惹出这样的事情,你如何做兄长的?”“宋泽你简直是!”“如此笑话转眼哄传出去,我宋伯平的颜面往哪里搁?莫非我家女儿就这样不值钱?”“欺人太甚,可恶!”“那厮拿不到浩命别想见到婉言一面!”   说了也白说,等他发泄完了出去,外边热热闹闹的正在等他呢,其中就有自己的女儿被哥舒兄弟,被尉迟,被振川围着,还一大片的武门少爷们当花捧着,那可恶贼秃也在边上笑闹,宋天满肚皮的气才去了大半,现在是彻底的泄了,看宋泽要领命去叫小姐,他喝道:“去干嘛?”宋泽惹不起他,回头站了一边,不说话了。   不过当晚,宋天进了城主府之后,宋琬言是不敢再乱跑了,邓海东要忙于和各门兄弟联络,也无暇再来,于是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猴爷,猴爷便可怜兮兮的陪着,宋天也要装出笑脸迎着,两人过了两天,这才算把这事情揭过去,谁也不想再记起。   洪城今日之热闹,是前所未有的,北至平岗南至襄阳,多少友门,更多巴结而来的新门,纷纷送来贺礼,甚至包了商队送来酒肉,草莽之间的人物更拉的下脸面,襄阳道上后面来的几批居然还有赶着牛羊来的。而随后几日,远在长安的高将军,左帅,哥舒家,尉迟家……都纷纷派来了人贺。   没落将门,如今的区区武尉门第,却有如今气派,这让其余观礼,甚至有了投靠之意的同门族公们无不心中感慨,到了一十九日晚,一切安定,城内热闹依旧,邓族祖庙内,人头云集。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焚香沐浴拜了三日,今天是最后一晚,明日早上就是他接过家族族长之位的时候了,族公族老,长字辈都聚集着,一起在商议安排着明日的礼呈,这是在各地武门面前,万万不能有一些闪失。   而外边族内子弟们就在操练着,人人精神抖擞。   祖庙前,骠骑将鼓陈列,演武场边观礼台也早摆好,青铜鼎,勇烈遗宝,乃至一直到门外的地毯,沿途树上的彩带,甚至族内妇女的衣饰,无不在细心检查准备,就连孩儿们都静静的等待,因为等到天明,邓族就将迎来又一任族长。   二十日,晴,日升时东方霞光万道,西去则万里无云。   春风吹拂两岸山青,漳水之上仿佛有金鳞万点,似龙潜其中奔腾南下,而河畔的邓家主庄内,宽大的演武场上已经站满了族内的子弟们,两边高台上坐满了来自各处的宾客,城主,将军,名门,武门,襄阳草莽等,头面人物坐下,少数跟随伺候,更多的军马则在洪城之外列阵守卫着,其实此刻,谁敢来打搅?   青鼎日照生紫烟,细鳞文山拥明光。   一身唐武尉族老正装的邓世平双手举着长卷,声音高亢,中气十足的在念着邓家族谱,从前周开始至今朝,念至邓世平之名后,提起笔来,写下邓海东之名,收卷。   邓海东上前,跪接了族谱。邓世平低头看着他,低声道:“海东儿,家族就交给你了。”   “孙儿定不辜负叔公们所托,定会振兴门第!”   邓世平大笑:“起来吧。”邓海东起身,转交族谱于长青递的锦盘上,随即上前一步和前任族公并肩领了儿郎们再拜,而这前周古谱一出,周遭豪族都不由赞说,果然是名门,是当兴之族,一半真心一半捧场,那些武尉族公坐在后面,听的更是神思飘忽。   两公,十三将,二十九候,还只是前朝,邓艾生勇烈,又开今朝骠骑血脉。   而后邓世平再开一卷,这是高将军送至的,来自大唐凌烟武库记录的,勇烈以下几辈的戎马功业,言中提及在场一些豪门的先辈,哥舒,尉迟,长孙,各家子弟随即吩咐肃立,等着邓世平念毕此卷,便走出,站在了客卿位,念各族族长发来的贺表,僧衣飘飘,智深头陀也出,念法师赠词。   如此荣耀,让其余观礼者无不哗然,邓族上下则不知道多少老人热泪盈眶,仿佛以为正置身在国朝初年,二十八将云集之际。   而随即,襄阳城主颜真卿洪城宋明远再领各族子弟,拜勇烈。台上的宋天和女儿一起坐在那边,看到自己儿子此时和颜真卿并肩,不知不觉握的女儿的手生疼,宋琬言却忍着笑的甜蜜。   随后,李希平宋明历上前,领亲卫拜卷平岗时阵没的邓家儿郎们,李希平念毕烈士名单后,于鹰狼校和邓海东,当众刺臂,三人欲于关中英豪面前,要誓言同生共死!   就在此时,边上却转出一顶明光甲打断了他们的仪式,勃然大怒的喝道:“莫非我做不得你们兄弟?”正是口无遮拦哥舒瀚,全场哑然之际,看着这厮夺了刀在手看着邓海东,邓海东一愣,再看尉迟惇哥舒承,沈振川上前,已经闹了起来,人人在喊:“莫非我们和你做不得兄弟?”   这一出让周遭人都楞了,颜真卿看向了邓世平,邓世平也料不到哥舒瀚带头会来这一出,欢喜的傻了那里,邓海东不由笑了起来:“好好,蒙各位不弃,今日海东便和各位兄弟结拜于先祖面前,来日同生共死,为天子伐不臣。”突然一片蹄声传来,人人回头看去。 第三十一节 勇烈校   庄外此时军马无数,却分了官道两侧,任由一袭紫衣高举明黄,带了百骑驰骋而来,冯百川高声喊道:“圣旨到!”身后百骑大喊:“圣旨到!”   翻身下马后,冯百川一人直奔祖庙高台,人人看着他提着袍上了栏杆前,打开了圣旨。   ……提洪城镇守将,大唐武校正职……   ……名将后裔,悍勇忠君,烈性无双……赐封南阳伯。   全场鸦雀无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跪着,那站着洪城西城墙上观礼的百姓们已经听呆了,冯百川却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后面,远处又是一拨人马拥着几辆马车前来,等人下来,看到那几位兵部武门考的身影,在场所有武尉门第都不由失礼的议论起来。   “莫非真的?”“封南阳伯,领武校职,还是假的?”“怎么会这样?”   “是啊,这,这不是找麻烦吗?”“还不噤声!”   “各位大人,请。”这个时候,台上的冯百川摆手道,却依旧站在那里,下面的几位兵部考一拱手,其中一位站出来喝道:“本官乃兵部武门考主,奉天子令,前来洪城武尉邓家,提前考核该门入校资历,族长何在?”   邓海东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随即起身走了过去:“洪城邓族族长邓海东在此。”   “考卫何在?”“在。”原来就是那百骑内卫。   而周围的一些武门在听到他还当真说出考核入校资历时,无不觉得诧异,人人起身担忧的看向场内邓家子弟。   因为这武门考核,一向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保阶,也就是通过家族现有武门级别的考核。这种考核时,除非自家没落的实在不行,如过去的骠骑门,渐渐过不了同阶的考核,不然考核都不会太为难的,因为考主也是人,也要为子孙计,谁也不想非要搞的人家门第衰落去,那可是血海深仇。   另外一种就是越阶门第的考核,因为武考定会刁难不提,越阶不过还会得到十年罚没所入的惩罚。   在开国时,越阶情况还有些,因为那时候天下定四海平,天子怕开国将门坐大,于是还争取培养新贵。但过了这么些年后,能站住脚的已经是盘根错节的庞然物,局势早不如过去,天子就算想有新贵,谁家豪门也不愿意自家地盘上出现一个平阶的,地盘就这么大,你过了两家就会是不死不休,不过的话,不灭你我难安!   谁没个十足把握会干这种事情呢,地盘也就这么多,还惹上门从此的敌视,所以多年来这种考核其实已经是空。   而所谓武考,就是兵部派出和该门第相当的人马,进行实战比试,武尉门保现在门第也罢了,可现在邓家面临的却是突如其来的越阶比试,武校门要有五武校,五十武尉,现在面对面的考核,和卷平岗时,借助羽林和赤水人马的力量不一样,这是要靠邓族自己的手段。   那些精猛的内卫中又会有多少好手?人人想到之前传言和场内豪门子弟们,于是不由在猜测,或许考主会手下留情吧,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作弊呢?而不来真的,那时候就算过了,邓家不仅仅不能服众,岂不还成了笑柄。   考主已经在说:“邓族长,点齐贵族百人,正面击破这百卫防御。”   说完之后,那考主看向四周又大声的道:“此乃天子内卫,有武校四人,其中上武校一人,中武校三人,武尉有三十人,上者十,其余中武尉,以及上中武兵,武门考核乃国朝大典,不容徇私舞弊,违令者族灭!”   周边人群一听这阵容,顿时炸窝了,这武门考邓族再强,如何能和这样的军马独斗?李希平和宋明历都抬头看向冯百川,冯百川却面无表情看着下面扬声问:“南阳伯,你可有异议?”   “无。”邓海东断然道,随即喝问:“武校领何在?”   “在!”转眼百名武校领奔出,于演武场边,接过了武门考带来的百杆东木棍在手,聚集在邓海东身后,对面那百名内卫也已经站好队列,斗气昂然冲天而起,俱是火系武者,看那色泽青碧一片,人人看的分明,确实是有十武校三十武尉的强大阵容。   宋天担忧的看着场中,心中有种感觉,似乎天子是在压制邓家一样,难道邓家复兴只是空欢喜一场吗,谁知君王真意?武门等议论纷纷,已经压不住喧哗,邓族兴亡就在此刻了,他们全凝神看去,对面骠骑门武校领依旧没有催动斗气,都默默的站着那里,也就在此时,宋琬言忽然挣开了父亲的手,不顾一切的起身高喊道:“骠骑门必胜!”   少女清澈的声音在表明着她的决心,无论结果如何,她也无悔!   谁会笑她?国色倾城高台侧,宋琬言脸上的决然神色,和那种对邓族的信心改变了一切,下面的武门子弟们跟随着她高呼起来:“骠骑门必胜!”祖智深都热血澎湃和长安子们高呼起来,鼓声猛烈,是邓世平抢步上前,是族老们一起上前,敲动了陈列祖庙前的骠骑点将鼓,和周围的仪鼓,骠骑门必胜!   轰的一声,随着邓海东举起枪在手,身后子弟们全部举起了东木钝枪,全身斗气催发,至强君火带动了军阵斗焰,瞬间那将芒璀璨夺目,明光为首文山左右细鳞随后,于是锋矢成锐气生,缓缓向前压去。   城头值守咬着牙高呼:“骠骑门,必胜!”看这样的气焰转眼已经压的对面内卫都有些变色,多少外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就算长安豪族子弟们也都惊骇,心想邓家过关,可邓家如何这般的勇武,这般斗阵之气他们都未曾见过,骠骑门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实力,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李希平和宋明历也张大了嘴巴,这两位虎子至交的摸样让周边人更为摸不着头脑。   这哪里还是区区武校领,这等上品斗阵气焰分明是镇帅领,是千军万马的沙场上,大军统帅手下的终极力量才能有的摸样!随即,人们看到骠骑门的精锐动了,对面居然在退,在变,斗气更盛开终于和骠骑门相当,他们是在变成最坚定的防御鱼鳞阵,莫非内卫也不敢挡其锋芒?   当然不能,此刻内卫上下都已经彻底收敛起了些许的松懈。   原来四武校,三十武尉还不够强,内卫前来的时候存着同样的疑惑,以为天子其实要打压邓族,不然高公为何说要他们不得松懈?他们知晓上官其实和邓家亲密,之前还存了好心,现在在这气焰面前,不容他们再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武者的尊严无价,他们也不会羞辱自己和对面令人佩服的至强虎狼。   于是,鱼鳞对锋矢,攻守势已成。   明光高举的长枪上已经充满了碧色,如同一条青蟒昂首,下一刻,邓海东大步向前重重踏出一步,两步,三步,身后军阵如他步步跟随,直逼对面而去,不过三大步,双阵斗火已经即将接触,人们就看到斗阵青芒仿佛波涛一般,从后向前叠荡而去,于是滚滚汇聚,巨蟒化龙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喝:“勇烈!”   大枪狠狠向前刺出,全阵高呼:“破阵!”   青龙在一片虎啸声中疯狂的向着对面,还有十步距离的内卫大阵侧上方而去,斗火相撞,鱼鳞迸裂,那青龙带出了两道火光撕裂开了鱼鳞上的斗气,生生将那斗阵之气分开,破阵之后威势居然不减,直扑阵后,庄内一片白石瓮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坚硬白石碎裂一片。   内卫大惊失色,阵势转眼凌乱,去看边上的考主都惊的连退了两步,看那明光的眼神已经如看天神一样,他还在发愣之际,三十步外石墙忽然发出哗啦一声,居然坍塌了一片。   骠骑领已经收了斗气,邓海东刚刚催动了君火极致,不顾危险卷动了所有子弟们的力量,用尽全部神思和武勇杀出的至强一枪,轻易击破了对方,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当面的几名武校武尉断定会身死当场,就算这样他们的头巾头发也已经被斗火催过,而烧的不成样子,这还是余威所致。   惊艳的一枪,让洪城上的居民,让各处宾客,甚至族内父老都鸦雀无声,邓世平的鼓槌都掉了地上,冯百川突然大笑起来:“兵部考主,邓族可为武校门?”   “能,能,如此虎狼乃下官生平仅见,能!”考主仿佛被叫醒了,慌忙答道,说第一个能的时候,看到冯百川眉头一皱,这个时候他还不心领神会,于是把后面的话喊的声嘶力竭,也就这个时候,对面内卫的一群子弟们对了站在那里的邓海东等,整齐的一拱手,沉声道:“谢过虎子手下留情,我等心服口服。”   “若是对战,哪里能容我如此养精蓄锐顷力一击,各位兄弟客气了。”邓海东一抱拳,身后的子弟们整齐的回礼。   周遭喝彩声才要起来,冯百川大喊道:“天子令,拔洪城武尉邓,为勇烈武校门,掌平岗至房龄十六武尉门第!尔等还不去拜见上门?”   一群武门族老们赶紧出列,迎着走回来要去台前谢恩的邓海东,当即拜倒,十六武尉门第来了十五家,赵族族公抢先:“老朽拜见上族族长,勇烈武校门邓爷。”   “起来起来。”邓海东拦住一个,身边一群老头已经拜下,站在高台上的邓世平等看着这一幕涕泪交加,哭成一团。   “还有一门为何不曾来?”冯百川问,是南乡彭,纵横百里,向来也甚有血勇,当时就是平岗杨也有些顾忌那群天不管地不收的混货,邓族崛起后彭家一向有些风言风语之声,直到虎子定了襄阳这才收声,却没有来贺。   听到下面说了,冯百川勃然大怒:“内卫何在,即刻前去,持我令牌索了那厮滚来,回程之际不到便点了兵马杀去!”当即丢出内卫副统领银牌,下面内卫跪接之后,带了五个人转身上马,扯开了外袍,露出内面内卫绣锦衣,一到外边,呼啸两声,不多久五六百骑兵聚集,长枪大刀铁甲生威,一杆大唐内军明黄旗打出,向着南乡方向,这就杀气腾腾的去了。   下面一群族老们吓得赶紧跪下,汗流浃背,内卫副统领之威,就算那些长安子们也不由躬身:“大人息怒。”   “公事既罢。起来吧。”冯百川啪的一声收了圣卷,提了袍下台来,直奔邓海东,看到哥舒等面前的酒碗,书生顿时眼神发狠扫去,咬牙对了邓海东问:“莫非欲结义?”   哥舒瀚点点头,还要解释一番这是兄弟私情,也是立志国事,冯百川却恨了起来:“好,好,你们结义,我走。”刚刚威风凛凛的内卫领袖,此刻却如此模样,谁不晓得他和邓海东的情分,都知道这是在为邓族赠威呢,于是都笑着看着。   邓海东扯着他就喊:“先把圣旨放下,举着它爷就不好打你。”   “不得无礼。”高台上邓公急的跳脚。   宋天在那里哑然失笑,宋琬言也捂住了嘴:“哎呀,这个人真是的。”和两只小猫笑成一团,而台下城头多少人就看着冯百川大窘:“结义就忘了我?我还在这里干嘛,传了圣旨我这就回长安去。”邓海东扯着他:“放下圣旨,你跑就打断你的腿,来啊,按着他,我们磕头喝血酒。”   李希平和宋明历,尉迟等一拥而上,李希平抢过了圣旨,才恭敬的捧着,放到一边内卫举着的锦盘上,回了身后,冯百川正在整理衣服,襄阳城主颜真卿上前来道:“今日喜庆之时,本官托个大,便为你们兄弟主持如何?”众人都应,尉迟这厮看到明远站在那里,刚刚开口。   哥舒瀚回头就骂:“明远怎么和海东做兄弟?你这厮存的什么心?”口无遮拦是哥舒,当真不是盖的,这句话说的全场大笑,宋天坐在那里手足无措,无处可躲,只能板着脸,身边女儿已经羞的低头,却眼角都是欣喜,宋明远则在下面咬牙,突然道:“海东,和我做兄弟不行吗?”   这是报仇来的吧?邓海东瞪着他,看看台那边的宋天,对面宋明远冷笑挑衅,智深头陀莞尔,上前道:“你就饶了他吧。”原来狗肉和尚也要结拜,宋明远这才罢休,还是丢下一句:“有你拜我的时候。”说出口才觉得这话有毛病,果然哥舒瀚在喊:“知道知道,他总会拜你一拜的嘛。”   婚时,怎能不拜妻兄?全场更是狂笑不止,宋天也无可奈何,颜真卿无奈,看看这局面瞪了哥舒一眼,想想或者坦荡一些反而好看,他干脆转头道:“伯平兄,我看你我一起为这些儿郎主持结义,你看可好?”随即咳嗽一声,哥舒瀚赶紧一声令,长安子们纷纷走来:“恳请伯父大人主持。”   这般往日在长安的恶少,高门之后的礼遇,虽然让宋天有些难堪,但谁不要个面子,看到全场上下尊敬期待的目光,宋天难道还坐着吗,他只能点头,看他点头,城头城下人人欢呼。   唐九百三十六年,三月二十日。   祖智深,冯百川,哥舒瀚,李希平,宋明历,沈振川,邓海东,尉迟惇,哥舒承,白起,于关中群雄面前,歃血为盟,结为生死兄弟,福祸同当,誓言效忠天子,共为王事,若有违背……   其中,祖智深为国师之徒,冯百川为高将军之子,内卫统领。哥舒瀚为襄阳镇守大将,李希平为赤水北关镇守将,宋明历乃左帅之子鹰狼校,沈振川乃水师大将沈伏波之子文蛟校,邓海东为勇烈武校门少族长,洪城镇守将,尉迟惇为尉迟公长孙洪城赤骑营副统。哥舒承洪城主薄,白起陷阵营副统。   转眼轰传关中,人称天下豪杰将种已经尽在此处。   而第二日晚,南乡彭家族长乃至直系前来,沿途听闻内卫所说考核之情,无不丧胆,那内卫一向高傲岂有自贬身份之举呢,到了庄前又得知昨日下午结义的事情,被那一连串的名字惊的汗流浃背之际,就看到赤骑陷阵两营正在晚操,内卫问:“此等虎狼如何?”   彭族族长彭志刚汗流浃背,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卷平岗之战或许轰动一方,但出了这一带之后,谣言自然夸大离谱,他等心中有些不屑不信,自负悍勇的门第,其实不知道,相比较真正的悍勇,不过是一些戾气而已,而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军马,和那无数耀眼门第支持的场面。   南乡彭家上下还敢有一言放肆?   听到他们来了,白起道:“砍了才好。”就去拔刀,宋明历喝斥:“突厥种,你这厮坐下。”白起只能缩头,惹的堂上大笑,邓海东却起身向外走去,口中道:“既然来了,就是低头,又无什么真正的血海深仇何须拔刀。”祖智深赞了一声,也走了过去。   于是才下马,站在庄口的彭族上下几十人,就看到里面几顶明光一片文山细鳞大步走来,耀眼的甲光和英武锐气让他们失神,内卫喝斥:“还不跪下。” 第三十二节 彻底的无视   他们慌忙跪下喊拜见上门,周围的各族族长冷眼看着,赵山河在后面心想,你家跋扈,悍勇?笑话!   “起来吧。”   彭志刚抬头看到邓海东眉目清秀,身材魁梧带着隐隐一丝沙场气,再看头陀,哥舒兄弟,明历校等,岂敢就此起身,磕头下去:“老儿无知,冒犯上门,如今特来给邓爷赔罪。”   “起来。”邓海东一只手发力,彭志刚不由自主起来,更是惊骇,邓海东却拍着他的肩膀:“无需如此,既然来了,就先是客。”回头吩咐安排酒席款待彭家上下,彭家上下惭愧无比,骠骑虎子如此气度,实在令人心折,彭志刚回头拉出长孙彭东岳按在地上,拱手道:“蒙邓爷仁义大度,老儿阖族上下惭愧,长孙彭东岳还算有些胆量,只望虎子收留,便是为身边犬马。”   可听到这句话,赵山河不由大怒,跑了出来瞪着彭志刚,又去看臂膀浑圆的彭东岳:“来,打败了爷再说!”哥舒瀚失笑道:“那就打一场。”襄阳镇将放话,彭东岳此刻敬畏邓海东,也有些争雄之心,于是点头,拉开了架势。   和赵山河两人就好像疯了一样打在一起,不可使斗气只能拳脚肉搏,打的翻翻滚滚,最终被偷师过的赵山河还占了点上风,赵家族公欢喜的眉开眼笑,这才跟了虎子几日,就能赢了南乡彭?彭族上下更为郁郁,彭东岳羞的捂着脸坐在那里,邓海东道:“你和山河跟了我左右吧,一个月打一次,下次若还是输了,就苦练再打过,不过在我帐下切记,同袍当友爱为先,若是私斗就全给我滚。”   “是。”赵山河道,赶紧回头去扶彭东岳,这厮假惺惺的摸样和宋明历有的一比,果然宋明历眉开眼笑在喊好,邓海东白了他一眼,和彭志刚一一介绍,在场的谁谁谁,可怜彭志刚腰就不敢直起来一点,等到晚席开始,几杯酒后彭志刚当众举杯重誓:“彭族上下,至此服了虎子,若有所令,水火不辞,违者死不得入祖庙。”   而私下,宋明远去揪住冯百川在问:“内卫如何出这样好手,岂不让人担心,万一海东他?”冯百川翻了个白眼,就你心疼那厮,爷还是他结拜二兄呢,边上岳泽微微一笑,不是他报信左帅,天子如何会有这样狠手帮邓家立下这般威风!   这般热闹,大宴连连,但终要散的,等到几日之后,各族纷纷归家,不过十六武尉门第都留下了自己家的各十名上武兵,邓海东将其编成一营,独立于陷阵赤骑之外,也就是真的进了勇烈校门,接触了勇烈家的练军,这些子弟们才算明白,武校领强军风光的背后,是多少的辛苦。   邓海东没有一些瞒着他们的地方,还专门拨了长天长海去亲自带他们操练,将计划一一详细告诉他们,这种手段更令这些子弟心折。开始时,便是邓海东如今的地位,族内子弟们还是有些觉得这样做未免授人以柄,消息传到了旺财耳朵里,邓海东自然就知道了。   于是在一日召集了子弟,连带外族的那一营,公然告知他们,此乃天子新军,而非谁家族兵,有了这等大义当头,族内没了声息,私下里,邓海东又令人告诉子弟们,日后这武门已经不是过去的武门了,唯有这样才能保的家族荣华富贵。   整顿了内外,闲暇时,邓海东自然就去城主府内厮混,宋明远除了偶尔讽刺他几句外,其实心软,总也帮着婉言和他,到最后宋天干脆就忙于筹备新军,为梁王前站的政务军务,架子继续不倒,但装聋作哑一流。   开始宋琬言还忐忑的装乖巧几日,后来发现其中奥妙,没多久,就撒欢似的天天向外窜,有时候宋天来回城内城外,路上撞见了,那叫没办法,就抓回去,若是没撞见,回去了之后吃完饭等到她回来的动静,便抢先回屋睡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亏邓海东伶俐,偷人家女儿时,也记得不忘记人家父亲的养育功劳,知道宋天喜好文墨,反正他现在一纸信至无有不从,于是十六武尉门第,乃至草莽就开始四处搜刮上好文房四宝,乃至一些珍本名画,然后送来。   于是这厮抽空就逛到府内去,探头探脑,然后诧异:“哎呀,是伯父大人啊,在下找明远兄的,哦,这是今天在东市看到的一卷碑拓,破破烂烂的……你喜欢?”   然后丢下就走,宋泽偷窥,破破烂烂的碑拓分明是曹孟燕歌行的绝世孤本,东市能买到?宋天也哑然失笑。   过几天,那人又来了,这次他捧着一个坛,看到宋天:“哎呀,伯父大人吃了吗?啊,这是在下于西市边捡的一个缺口瓷坛,洗洗之后觉得上面花纹蛮好看的,哈哈,哈哈。”丢下就走,宋天仔细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的小心翼翼捧着,这哪里是什么破瓷坛,这分明是前周谢公用的岳阳笔洗。   两个人关系因此而亲近,宋琬言看邓海东对老父这样上心,自然开心无比。   不过珍稀毕竟难寻,而也不是人人能有见识,比如这厮自己就不是个识货的,而他拿着真宝的时候云淡风轻,偏偏拿着赝品的时候一本正经,一天,抱着一卷长轴风风火火进来,对了越来越熟悉的宋天,也不再装偶遇了,他就喊道:“伯父大人,快来看看,据说这是清明上河卷……”   宋天扫了一眼,就不屑一顾的道:“糊涂,前周时哪里有纸?”于是出了丑的守将灰头土脸出府,一把火先烧了那卷,再含泪闭关修炼不提。   而这般折腾,居然也传入了长安,宋缺听了这小儿对三弟的手段,为之莞尔,和宋明历道:“开始还担心你三叔和那货要斗的天昏地暗,没想到他还有这番手段。”而高力士听了就和冯百川道:“宋天苦了半辈子,这是晚来有福了。”   等高力士有时候看天子心思重,想想就和他说洪城这些趣事,等天子见了法师,两个人闲聊时就卖弄,法师啼笑皆非:“怪不得前几日徒儿智深来信,问老衲可有什么值钱的。”陛下于是大笑,知道智深必定不会这般说话,但其中意思差不多,想必是被那厮烦的受不了,不然如何能这样?   想想,干脆把兰亭卷丢给高力士,内卫也不提天子赠的,等到邓海东又在落日余晖下,于花径上见到宋天时,他拿了出来,宋天大惊失色,扯着这小儿问他哪里来的,邓海东看的诡异也不敢再胡吹说是哪里捡的买的,只好老老实实的说是内卫送来的。   宋天当即跪下,对了长安磕头,看邓海东呆呆的站着他面前,不由怒吼道:“小儿跪下!”邓海东惊慌失措的连忙和他面对面跪下,宋天险些气昏过去,老夫和你交拜呢?嚷嚷了几声后,邓海东也傻了,问他:“真是天子爱物?”面色忧愁,随即担心道:“不会是百川兄偷的吧。”   “猢狲!”宋天尖叫起来,后面花楼上的宋琬言就看到老父先喊,然后跪下,然后那边也跪下,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随即老父一声尖叫惊动全府,然后贼秃和父亲就对了北边磕了几个头,爬起来一前一后的走了,她和两只小猫看的面面相觑,赶紧去问。   这才知道,原来内卫送来长安尽知的,陛下最喜爱的兰亭卷来了,这个时候,宋天也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在那里提笔,邓海东就站在一边给他研墨,宋天正在写信给高将军,称惶恐不安,然后封还了此卷连夜北去。等驿马加急去了,宋天才缓了口气,逼问面前的小儿到底干了些什么。   邓海东心中不由暗怒,你装什么呢,千里尽知你不知?一愤慨他就控制不住,在那里说自己知道他喜好,于是求遍了兄弟,还传信武门襄阳草莽等等,然后看着宋天,眼神清澈诚恳,意思是,我对你好吧,我孝顺吧?宋天还真不知道他闹出这么大动静,怪不得天子也知道了。   想到自己必定会为人所笑,坐在那里发愣,邓海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如此敏感,正要说话,还是父子知心,宋明远劝道:“父亲,海东对你如此,只会为天下人所羡。”宋天这才好受了些,拂袖而去,委屈的邓海东却坐在那里,这次赌气,就不起身相送了。   第二日,第三日……一连好几天,邓海东没来见过宋天一次。   到最后,宋天没事情,饭后算着时间,就在那条花园小径上散步,府内其实人人发笑,他就当不知,所谓君子抱孙不抱儿,他管教的明远在自己面前拘谨,而明远现在又未曾有后,他孤身一人实在寂寞。到了洪城后亏的遇到那人,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和那猢狲骂上几句,瞪几次眼,看那素有悍勇之名的小儿在自己面前忍气吞声,实在人生乐事。   可现在那人不来了。   终于,天子又封了那兰亭卷回头,高公亲笔写信来说了明白,借此机会宋天就冷着脸招来了那忤逆猢狲,把信给他看了,然后找由头教育了几句,邓海东也已经被婉言逼的没办法,再不主动来婉言就不理他了,借此机会他也赶紧给宋主薄赔罪。   于是风波平,当晚邓海东灌醉了那对父子,欲行不轨却在宋泽监督下悲伤的出城,继续修炼,如此热闹日复一日,不知不觉,眼看五月将至,天气已经微热,梁王也将南下,洪城上下终于准备就绪,就等梁王。   可就在此时,襄阳来报,说江东有使北上,要过洪城,哥舒瀚写的信也含糊,邓海东看的不由诧异,这江东人来洪城,为何特地写出?去和祖智深,宋天父子,尉迟等商议,人人也摸不着头脑,倒是族公在一边说了一句:“肯定不是好事,他家魏延被你打的丢盔弃甲的,江东难道还来致谢你帮他管教子弟不成?”   说的堂上都笑,虽然讲的是笑话,但也是实情,邓海东道:“管他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到个土字,这厮悄悄瞥了尉迟惇一眼,那边的五行大补浑然不觉,自己已成盘中餐了,还在那里兴奋,以为是镇守点将了,在喊:“七哥,那我点了赤骑二营去接他们。”   邓海东却连连摇头,笑眯眯的道:“可知道世上最大的无礼是什么?”然后看着众人道:“那就是彻底的无视。他江东如何兵强马壮,到了这关中千里也要夹起尾巴过境,我洪城军马一切照旧,理他什么?要来,就先拜了明远!”   宋明远淡然的点点头:“逆臣来拜本城主,言语胆敢不敬,先打他几十杀威棒才是。”   这是书生热血又上头了吧,宋天在一边对了儿子皱起眉头道:“镇守说的是老道之谈,这是要江东子有苦难言,但不落痕迹,你这般反而会落了口实。”   看宋明远有些下不来台了,邓海东慌忙替他遮掩道:“主薄大人,城主其实说的也有理,因为如今这局面,便是打了也白打,他江东上次冒犯这次算是送上门来,当然此事还要看情况才是。”宋天见他维护儿子,也想起了此刻在公堂是谈国事,不是私下,于是默默点点头,心想自己这文儿武婿倒是绝配。   既然商议定了,今日能聚一起,尉迟惇就喊要在这里吃饭,他是长安豪族子弟,除了敬畏哥舒瀚和邓海东之外,在洪城还是另类一些的,他开了口宋天也要给些面子,这就吩咐谁也不走,宋泽去安排,席上说说笑笑到了下午,一群虎狼回了军营,路上尉迟离了十来个马身问邓海东,为何不留下过夜,然后打马就狂窜。   白起看邓海东依旧策马缓行,再看前面尉迟惇狼狈不已,他笑道:“七哥这就是无视吧。”邓家上下哄笑起来,邓海东点点头,扬起鞭子指着前面圈马回头的尉迟惇:“那人莫非骑的疯马,没事情在道上打转,拿了。”一声令下,他自己带头呼喝而去,才转过马身的尉迟惇大惊,再转来不及,干脆策马斜跑出去好远,看马蹄隆隆,笑声不断已经向着军营而去。   这厮又在后面大呼小叫:“等我,等我。”邓海东不出一刀,已经折尽了他的面子。   跟着的长青一起,进了营,他忽然悄悄问邓海东:“你可是准备动五行的?”邓海东嘿嘿一笑:“不忙不忙,当日发誓的,不会瞒着你们,再说你们只要看着尉迟就行。”长青这才放了心。   其实人到了什么身份,就会有什么想法,过去邓海东领武牌,只管武事所以有的是时间,现在却是洪城镇守,还兼备了新军筹备副使,还要没事情就去奉承正使宋天,结交各门联络感情,等等,他现在哪里敢有个闪失,再心痒也只能忍着,同时想的是,等自己再进一层再说吧。   目前武校领苦练不休,已经拔了尽是上武兵,还要五人眼看可入武尉境,邓海东心中在想,若是年内人人能够到武尉境的话,会不会斗火反哺君火呢,因为他越是修炼越是觉得艰难。   自己隔了武校的虎啸境就一层,其他人看他分明已经是那副摸样,只有他知道,那道门依旧挡着没有打开。修炼的再努力,似乎也难以寸进,既然这需要时间火候,慢慢来熬的话,还不如鼓舞全军斗气,或许能更快一些,所以他最近以来,每天都抽出时间开君火群炼的。   可今儿却不成了,因为今天旺财和拓跋山来缠着了他,这么多天他们修炼的流火炫已经有了青芒境界,他们就想着要走二十六阶,早日过赤柱再开真六窍,拓跋憨厚,旺财却精灵古怪的,知道在邓海东面前拓跋比自己要受些偏袒,那是由于拓跋身世。   所以小儿就拽着拓跋来,拓跋给邓海东磕头,他就在一边胡乱翻译拓跋心声。   这些日子,苦练武技的旺财也已经窜多了半个头,眉清目秀的小厮眼神贼溜,可他这点花招还和邓海东玩?邓海东就坐在那里听着,看旺财的惫懒自己暗笑,忽然明白了族公,高公左帅等,乃至宋天看自己装神弄鬼时候,大概也是这种心态吧?顿时又郁闷了,把旺财一顿教训,点破他的贼心在先,然后说不可。   “海东叔。”旺财还是小孩的心性,童音清脆,一心要做邓族本代第一人的他于是撒娇打滚。   落在后面又和宋天闲聊了几句的邓世平也来了军营,才进帐就看到旺财在那里耍赖,他失笑道:“滚边上去,小猢狲!”轻轻一脚踢了旺财一个跟头,坐到了邓海东身边:“海东儿,左帅可回信了?”这又是邓海东的一件郁闷事,这厮和婉言再会后,受尽折磨等待时机,觉得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心想过了这么久了,宋天也来了,宋缺一定不会再计较自己,于是又写了一封讨问明光要领的信去长安,这次写好之后立即封口,反复确认再三才发出,但依旧一个回音也没有。 第三十三节 论英雄   听邓世平问了,邓海东摇摇头,咬牙道:“左帅那人就这样。”然后和族公说他从高将军,还有百川那里得到的,宋缺以前蒙面捍卫家门的事情,一顿编排之后,才出了一口恶气,拓跋山就在一边听着,咧嘴傻笑,旺财眼神贼溜溜的看着,心中暗自高兴,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出去!”邓海东没好气的喝斥道,将心比心,所以我知道你在幸灾乐祸,小猢狲!   “海东儿,他们这境界也到了,我看晚开不如早开,尤其山儿。”邓世平笑着劝道,拓跋山连连点头,眼神专注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笑了笑,他和颜悦色的对了拓跋山道:“也想让你开,但是我想还是我专门为你守护,这样稳妥一些,所以还是等些日子,江东那边事情处理了,我就留两日功夫看着你。”   旺财顿时眼中喷火,偏心!邓海东看看他:“不会忘了你的,出去吧。”小儿这才眉开眼笑,磕头清脆的致谢后,和心神大定的拓跋山手拉手去双修去了。   又等待了几天,有襄阳道上的兄弟秘密来报,说一列江东使北上,已经到房龄休整,房龄赵已经接了哥舒瀚的令,虽然上次和江东魏延厮杀后,房龄赵死伤了不少,但魏延那边也被邓海东杀了一批,所以他们忍耐着,按兵不动。   不过既然有仇,脸色是少不了给的,连带襄阳道上,来来往往的没一个不是无视。   江东人也有在心里有数,早早就准备了吃食,沿着水路默默行走,晚上扎营森严绝不违规一点,唯一张扬的地方,就是打出的旗号称自己北上长安拜见天子,至于拜见天子干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有这个名目也算护身符,毕竟这里处处敌家。   尤其前些日子哄传四方的,那场勇烈门大典上,一群虎狼结拜的消息,更让江东人觉得,如今处处不比过去。过去杨阀要争权夺利,纵容下门斗争厮杀,同时打击旁族,搞的怨声载道,而今是勇烈门携手襄阳军,新城水师,十六武尉门乃至草莽群豪,齐心协力,什么手脚能在这片土地上瞒过这样力量的耳目?   又有谁家,敢在这里孤军生事?   若是这边人毒辣一些的话,暗地里劫杀过来再不认账,死了也是白死!   所以江东子二百余人过境以来,就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虔诚去见天子的,可笑摸样传了出去,房龄赵为首继续大肆宣扬虎子一枪退魏延的事迹,其余族第纷纷,转眼连沿途客商等也对他们没个好脸色,江东子出行,毕竟不能样样准备齐全,偶尔要买什么东西,有只在关中做生意的客商躲不及的,就喊价翻倍。   区区几个商家的护卫也敢在江东旗帜面前横枪跃马,冷言冷语。   江东信使北上每多一里,就近洪城一里,越是接近越是感受到这种说不出的憋屈难受,也只能一个字,忍!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熬到了洪城不远处,过赤水分流渡时,居然连一批纤夫也在那里讹诈钱财,仿佛关中尽出的一些匪,而他们仗着谁,江东人自然知道。   心里不知道把邓海东戳了多少刀下去,不过武者的尊严也让他们不能肤浅的只图口舌之快,而诋毁邓海东的勇烈之名,还是要继续忍。   终于,终于,洪城在望了,看到守备军马的游骑护卫官道两侧,日行巡逻,江东人看他们过来,仰起头来准备交涉,没想到那些守备兵马前来后,问了是江东北上的,点点头就当他们再不存在,如凭空从面前消失了一样,漠然的继续日行巡逻。   带队的是魏族的外六房,柴桑校门次子,江东人称铁矛的程普,年已经四十有余,看到这般模样越发肯定,关中现在铁板一块,他也不计较,冷冷一笑示意军马继续前行,走到洪城下,过守备营时,守备营上下该干嘛干嘛,看到这一幕,程普就算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还是被这种从赤水而来沿途数百里的漠然而堵的心口发烫。   难道任由我们二百人进城吗?程普恼怒的想着,但还是约束了身后子弟停在城门外数百步,他驱马向前亲自向城内而去,此刻他浑身都绷紧了,看着城头铁甲来回,城门两列士兵刀枪寒光,不晓得前面是不是转眼来一个下马威,于是他咬着牙,继续前行。   走向前就没回头路!周边纷纷的进出行人和车辆,沿着道路有条不紊,偶尔有看这边一眼的,随即各自忙各自的,程普这厮就骑在马上,提着铁矛也提着戒备来到士兵前,士兵继续,无视。   他险些昏过去,憋不住对了士兵喊:“你家长官何在?”   “说!”年轻的士兵昂起头看着他,眼神冰冷无畏,脚下一道白线,那是除了军马机务,和一些上官之外,入城行人下马处,程普的马蹄就在前面不远处不耐烦的踢踏着,没过线他身边其他士兵就继续站着,不看这里一眼。   自己堂堂武校,和一个辅兵杂鱼交流吗?程普听到那声说,看着面前这厮,恨不得一矛捅了去,却无法出手,可怜他手臂青筋暴纠,面色发红,士兵却喝道:“找我家长官何事?”   程普勒马掉头就要走,一个穿着皮甲的值守在城头伸出脑袋来喊道:“这厮是谁?”程普仰起头来,却只看到光看不到面容,士兵答道:“不晓得哪里来的,说要找长官您。”   爷来找区区一个值守的?程普恼羞成怒,大喊道:“我乃江东镇帅魏虎城大人帐下柴桑校程普,北上长安过洪城,欲见城主以及……”   “知道了,进去吧。”值守摆摆手,头缩回去消失了,程普身子在马上摇摇欲坠,远处的江东子弟看的主将受辱如此地步,都鼓噪起来,程普没在,他们受了一路的藐视无视,早就气的发疯了,此刻立即爆发起来,一个个操出了兵刃喝骂起来。   值守头又伸出来了,大呼小叫:“无礼!还不收声?沿途妇孺老弱,受了惊吓你们赔不起!”正好程普觉得不对,回头在喝止着,顿时路上有妇孺惊吓,孩儿啼哭,有莽汉大骂,或者嬉笑,林林总总,如进了闹市一样,程普咬牙的回头来喊道:“既然如此,我等就进城了。”   “外兵进城,刀枪入鞘。”面前士兵齐齐顿枪。   程普冷笑起来,洪城好大气度,就让二百外兵刀枪入鞘进城,刀枪入鞘难道不能出鞘?一咬牙回头招呼,那些妇孺们匆匆进城,闪避躲让,也有些莽汉慢腾腾的走着,看他们脚步就知道不会功夫,可是程普难道掩杀过去?只能下马,二百人中五十牵马留下在外,一百五十然后进城。   也拿出自己家的森严来,一声令,军列整齐,脚步沉重,过了那些士兵,士兵们看他们眼神扫来,就当没看到似的,木然的很,江东子里有藏不住事的冷笑,要讥讽几句,大多数还是知道分寸的,赶紧拉住,可惜士兵们依旧无动于衷。   这军列看上去也有些威风,那又如何呢,难道还比得上我勇烈镇守门下的武校领?   程普沉了脸就这样向前,一步一步进了城,可城内居然是瓮城,一进去他就看到四周城头站满了士兵,惊的他浑身冷汗,此刻若是一声令下,两道闸门放下乱箭射来,谁能活。四周士兵却没有人干他以为的这种事情,冷漠的看着他们,仅此而已。   捱过了瓮,终于进了主城,洪城这关中第二大城的繁华,和现在款项拨来后,开始的修建正在展开,到处热闹,车辆来回,先打开的东南西北主道,居然和外边官道一路宽阔,两侧已经种下梧桐,路还分了左右道和横道,虽然行人如此之多,却依旧有条不紊。   江东子看着这城内,看近处严整,看远处时有残垣断壁,知道定是在改建,可是放眼去改建如此之多,他们也不由诧异,这需要耗费多少钱粮才能如此?难道传言是真的,关中天子要在这里练就新军了吗。越发好奇,抓着这个公然进城的机会,他们大肆的四处打量,队列不知不觉就乱了。   路边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评头论足说,怎么军伍行走,队列这样的不堪呢?   声音说的异常的大,铁青了脸的程普看去,可那路边人头来回,天晓得是人群里哪个说的,知道这是洪城的阴招,还是激的程普恨不得!终于看到演武场了,拓宽的演武场,由南山运来的灰石铺就,一改过去常例的青石或者白石,灰石蒙蒙一片,隐有黛色,配上那城主府的粉墙朱门和碧瓦,整体看上去更为谐和。   而演武场上,放着两列青铜文山武士像,程普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看却是一色的陌刀。   他大惊失色,这是洪城在故弄玄虚还是说,安西也有人把手伸来了?上次他们急速召回了信使,既然信使未曾去,那么安西江东和关中依旧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彼此尽是不臣也有联络。可关东阻隔人马难走,得到的消息往往总是前两个月的,已经算快。   程普在想,难道这些日子里,天下西北有变动?   这一路至今,之前的冷遇无视,本已经让程普有些麻木,瓮城一惊现在一吓,他心思已经有些乱了,再看看朱门大开,过陌刀青铜像后,一道台阶上,城主府护卫站在两列,穿着一色细鳞。   看到他们走来,一人上前喝问,程普只能再说身份,等了回报,里面传来消息,来人说的异常的客气,那领兵对了程普躬身笑着道:“我家城主说了,江东信使若是无事尽可北上,无需逗留,免得耽误你们行程,若是有事着便请随在下去见城主。”   “……”   最起码的出迎也没有吗?程普顿时大喊起来:“我等北上朝拜天子,过洪城拜访城主,如何这般……”说不下去了,难道说无礼?世上没有腆着脸要人来迎接的,不成文的规矩有时候就不是规矩,城主没义务来迎接一路信使,宋明远做的没错。   果然,程普看到了那些诧异的眼神,细鳞卫们纷纷转过头来,看他们的眼神好像看疯子一样,程普再咬牙,咬牙,咬牙,都要哆嗦了,里面终于传来一声不满的喝斥:“何人在此喧哗。”程普气的不说话了,就看着里面一个人走来,他难道还再自我介绍一番不成。   几顶文山拥着一尊明光,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挎着闻名关中的雁翎走出,程普看到士兵们举枪致礼,那领兵回头禀报道:“回大人,他们是江东人,不知道何事突然喊起来,却说没说周全。”   这厮在说爷连话也说不周全?程普顾不得和他计较,终于面对了这位,定是那邓海东了,他拱手:“对面想必就是洪城镇守大人了。”   “恩。”邓海东点点头,规规矩矩的拱手,问道:“找城主有事情吗?”   “其实,是找大人的。”   邓海东诧异了,是真诧异,他看着程普:“你们北上长安的江东信使,过洪城不找城主,却找我,莫非不知道主次之分?”躲了后面的宋明远心中暗乐,爷是主,你自己说的啊,你是次,你个次货!门侧房内的宋天看儿子这幅摸样,险些笑出声来。   竖起耳朵听到程普说道:“在下有我家大人的一封信,转交镇守。”   你家大人?邓海东存心羞辱他,冷冷的问道:“难道是江东镇帅魏大人写信给我这区区镇守?”令他也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程普点头:“正是我家镇帅,令我转交此信给大人。”   腾的一下,宋天和宋明远都站了起来,此信真是魏虎臣写来的吗?这,这是怎么回事情。   天下有数,李继业魏虎臣几于当今关中陛下比肩,如此人物居然写信来给邓海东,细鳞甲兵们都震惊的看来,邓海东一愣之后,却没有接信,程普双手捧着看着他,正要再说一句的时候,邓海东却藏了心思和疑惑,转了一幅笑脸,看着他道:“你在开玩笑吧?”   可怜程普如何见过这厮的嘴脸,更不晓得沿途一切都是这厮的主意。   出乎意料之下,程普急了在说:“在下如何敢开这样的玩笑,的确是我家镇帅亲笔。”   “你看到镇帅大人写的?”邓海东好奇的看着他,程普终于知道是耍他的了,脸色刚刚要变,对面那厮却抓了抓头皮,为难的道:“可,可我不识字。”你他娘的不识字才怪,就算不识字你也接过去啊,难道要我给你念吗?程普举着信沉下脸来,邓海东在他再次要开口之前,接过信了,颠来倒去的看看。   然后递给身边的人:“念我听听,晕了,镇帅也写信给我,我真有这么大名声了?”对了程普好奇的问:“你们江东现在也知道我了吧,上次我遇到你们家魏延的,没追上。”   里面的宋天和宋明远笑的腹疼,最可怜那些细鳞甲们还要板着脸,更可怜是程普等,名家写不出他们此刻心情,圣手画不出他们的嘴脸,邓海东满足的叹了口气,程普看着有人开始拆信,他冷冷的昂起头来,对了邓海东道:“某一向以为骠骑虎子算的上是英雄。”   邓海东随即变脸,眼中精芒逼人,直视着程普的脸,厉声道:“说英雄,你可知何谓英雄?”   不等程普说话,邓海东道:“所谓英雄,当有尽心家国之忠烈,护卫子民之担当,有胸藏甲兵之良策,一卷河山之志向,更要有外灭敌寇之武功,威震八荒之气概,则名垂百代而显赫。”   几乎一气呵成,程普听的目瞪口呆,看着邓海东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上那双眼,耳边犹在说:“我大唐太祖,太宗,文皇帝,武皇帝,前周太祖太宗,文皇帝武皇帝,他们为子孙为家族拓基成国,为门第为先祖添光增彩,这样的人物方可称的上英雄二字。”   “前周谢公,曹孟侯,武周郎,面对胡虏,慷慨血战,奋不顾身,终救天下子民于水火,他们也是英雄。”   “如今我玄宗陛下,弱冠之年身在危禁,却以天纵之姿,盖世胆略延国诈开中兴,也必将使国朝从此至千秋万世,是为英雄!”   说到这里邓海东指着自己的胸口,再指着已经石化了一般的程普,轻轻一笑:“说英雄,除此之外,谁是英雄,谁又敢自许英雄?”程普张口结舌,听着的宋天和宋明远父子热血沸腾之际,再听外边一声喝:“分明世间再无英雄!而你这厮明捧暗损,莫非辱我?”   似乎恼羞成怒话锋一转又开始撒泼了,对面程普哑口无言,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他却一摆手:“念。”   是一份赞许,夸耀勇烈门第,一份求才,许了一军之位……   士卒大声的念着,短短几行毕,邓海东点点头,看着东南方笑道:“原来镇帅如此看重,海东不甚惶恐,不过既同为大唐臣子,海东虽然地位卑微,在这里为陛下尽忠也是一样。”回头对了程普道:“海东不识字,所以就请信使回禀镇帅大人吧,却不是在下不识抬举,毕竟家族在此,若是孤身一人,必定去投了这样的看重在下的镇帅……” 第七卷 第一节 风波起   说完万分惭愧,万分遗憾的拱手,然后又去拉着程普的手说:“错了错了,在下书读的少,忘了规矩,岂能如此失礼,等你们见了天子回头,我请人写一份回去,才是尊重。”原来之前是不尊重他也知道,程普无话可说,人家每次都抢着自责,还要怎么样嘛。   可这厮却句句是睁着眼说胡话,他不识字,不读书,能讲出刚刚一番英雄论?鬼才信他,躲鬼似的,程普懒得再应付,镇帅信到了他也不想在这里待,掉头就走,那厮还在后面慢腾腾的邀他吃了饭再走吧……程普出城上马,北上,一直走到月上树梢,才靠着漳水中游扎营安顿,一张脸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血上前没消退,紫的不同寻常,江东子上下也没了声息。   而此刻后面城池内,邓海东沉了脸正坐在那里,宋天也皱起眉头,不解这一出到底何意,邓海东再如何也不过区区一校,若说关中大局也论不到他真的把持,那镇帅是何等地位,如何能亲笔来信这般放下身段?咄咄怪事!其实,程普江东子弟等同样都想不明白。   可就在程普等走后数日,襄阳道和房龄各武门都听到了一个消息,消息入洪城后,城内上下无不面面相觑。   据说魏虎臣一日在宴上说,如今世上各武门中年轻俊秀,他唯独欣赏坐断赤水的骠骑虎子,而镇帅府内下人偶尔还得知说,镇帅大人甚至愿意下嫁爱女于他。   听到这消息后,邓海东张口结舌,入了城主府和大家坐下后,他苦笑着看着宋天宋明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邓世平怒道:“这江东镇帅到底是何意思?”但这种话也只能在私下场合说说,毕竟这是流言,而如今天便是这样的局势,那边镇帅若真的开口了,恐怕陛下也不得不下旨赐婚。   宋琬言这几日已经气的哭了好几场,镇帅若是出手,便是她二叔也无法阻拦,可这等事情这样流言,或是邓海东的面子,却是她的奇耻大辱!她闭门不出一步,害怕看到外人,甚至府内下人的眼神。   “伯父大人,在下实在是。”邓海东硬着头皮道,宋天脸色难看的摆摆手,这事情岂能怪他?宋明远则恨恨的看着邓海东:“你难道在哪里遇到他家女儿的?”自己说了也觉得荒唐,于是抿了嘴不说话了,这年头三妻四妾寻常,便是将来婉言嫁了他,也不能拦住他娶妾的,何况现在还是风闻。   但凡是风闻必定有根,寻常谁有胆子拿江东镇帅女儿清白开刷的?   宋天沉默了半天只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邓海东急了:“伯父大人这是何意,今日海东前来就是要问个明白。”宋天看着他,不知道他要问什么,邓海东干脆豁出去了,他直接问道:“若是真的,怎么拒绝才好,若是天子赐婚,又该怎么去拒。”   说着,他站了起来:“新军组建在即,勇烈门已领袖十六武尉,坐镇洪城这荆州要害处,无论我邓家我本人,对荆州已经至关重要。他若真的要嫁女儿来,以后少不了有来回,日久之后天子能不疑心顾忌?他镇帅若是来函要我去江东一次,我能说不去?真是好算计,一个女儿就毁了关中一局中兴手。”   这些话,宋天不是想不到,但他怎么好开口说,邓世平还在琢磨,邓海东已经脱口,宋天终于露出了点笑意,随即却又苦恼起来,志在天下的人物一个女儿又算什么?若一开口,哪里有什么办法拒绝。   而一旦进门,那女子有个闪失都会惹来借口,这哪里是娶妻,这是在娶祸。   “那你说该如何办才好?”   看宋天反问自己,邓海东性子上来了哪里还管什么,拔脚就走:“我去看婉言,莫名其妙又不是我惹的事情,几天不见我。”发了狠就直闯后院去了,前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找来,但顾忌着宋天才忍着宋琬言不出,今天他才不管。   邓世平要去拽他,祖智深却拉住了邓世平,宋天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就是面皮上觉得有些难堪,突然就听到后面在喊:“你什么意思?那厮若真要嫁了女儿,难道是我去求的?”   “你去娶嘛。”宋琬言正无处出气,听他居然还跑到楼下挑明白了,顿时用力摔开窗看着他喊。   城主府内上下都傻了,祖智深就拉着急的要窜的猴爷,邓海东已经真的怒了:“娶他娘呢娶。”骂了一声之后他更火,指着楼上就喝道:“早就说了,管他国朝公主镇帅女儿,爷一个不要,你还和我生什么闷气,给我下来,这就带你到襄阳去,成亲给对岸看!”   宋琬言脸色发白,气势全无,慌慌张张的对他喊:“我爹还在呢。”   “爷今儿不管了,给我下来。”邓海东说着要上楼,可怜两只小猫看他发火,本来下来劝的,现在吓得在花楼门厅里,双双跪下扯着他裤脚哀求:“海东少爷,别生气,小姐也是气江东。”   “那为何躲着我?”“她,她怕人笑嘛。”   “谁敢笑,爷镇帅女儿送上门也不要,就要她,还不够她得意的?”   “不得无礼!”祖智深终于放手了,猴爷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嗓子后,就看着对面宋天,宋天和儿子坐在那里,不知道是赞那厮好,还是喝斥好,而后面宋琬言已经开始哭:“你和我凶。”绝招一出呜咽不已,心头气终于烟消云散了,邓海东也收了喊,冷哼两声坐了下面,两只小猫慌忙给他捶背倒茶。   下人们纷纷说小姐好福气,很早时还有些刻薄的议论,说邓家巴结小姐的,早在邓海东声名鹊起后改了口,如今再听今天这一出,无不赞着。   宋琬言趴在那里哭了几声,早哭不出来,就抱着被子偷笑,小昭上来看到小姐摸样,白了她一眼,宋琬言慌忙要她闭嘴,小昭在下面,还细声细气的劝着邓海东别气了,宋琬言紧张兮兮的低声问:“他还气呢?”小昭埋怨道:“早和小姐说的,不要躲着海东少爷,现在他不气了,老爷怕是难下台了。”   “我又不知道他会这样。”宋琬言撅起了嘴,却甚为得意,小昭实在不想伺候这样的主子,转头下去了,愤愤不平就去告诉邓海东:“小姐在上面不哭了,偷着笑呢。”邓海东一听险些没气死,拔脚就走,直过前厢,再过中堂,出了府上马扬鞭而去。   留下两只小猫面色发白,姐妹连心于是一起上前吓唬小姐说,海东少爷被她气走了,宋琬言大惊,连忙更衣,风风火火的找了马,也冲了出去,两只小猫还敢跟去?虚情假意的磨蹭了一会儿,慌慌张张的去前面禀告老爷,听到邓海东出去后,终于缓了口气的宋天,正和猴爷七拐八拐的互相下台呢,结果她们进来说小姐追海东少爷去了。   顿时老脸通红怒视着邓世平,猴爷咬牙看着这个假正经,终于不让眼了,最终还真是宋天转了头去,对了儿子威严的道:“去看看。”猴爷这才满足,他站起来道:“我和明远儿一起去吧。”等他们走了,宋天坐在那里有气无力的看着有些发呆的祖智深:“师父还有事情吗?”   头陀正冷眼看这红尘俗事儿女纠缠,体味为何情字一字伤人的时候,看他逐客,忍了这口恶气拱手走人,留下宋天跑回书房,提了笔就在纸上乱写一阵,废了十来张纸,乱了几杆狼毫,才勉强度了自己过坎,等他歇息了,宋泽劝道:“三老爷,何不就给小姐和,和镇守办了好事,名分一定,那江东便是真心,也只能收了,不然来做妾吗?”   “那厮又没我和开口,我难道去倒着提亲?”宋天大怒,口中骂的却是猴爷了。   宋泽张口结舌,宋天又怒:“红口白牙却信口开河,要争什么浩命?耽误我女儿青春!小贼可恶。”宋泽也不敢和他顶嘴,忍着笑要给他倒茶,宋天已经看到他眼中笑意,立即又红了老脸:“宋泽你是在笑老夫吗?”   “……三老爷,老仆怎么敢笑老爷。”   “我分明看到你要笑!”   宋泽继续忍了,不接他这一茬,给他倒了茶,转头就走给他带上了门,宋天却拉住了他:“那你说如今,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邓海东却已经和宋琬言一前一后跑了军营里去了,子弟们先看到邓海东沉了脸回头,不敢吱声,不多久,宋家小姐穿着青衣做小厮打扮,红着眼睛追了进去,直接快马闯营,有不开眼开始还没注意,要喝止,边上有眼尖的赶紧拉住,看不见为妙。   定是为最近流言闹了起来,这个时候哪个敢多嘴的?不过人人佩服,镇守果然了得,居然让宋家小姐这样追来。而他们前后过街的时候,城内子民们也看到了,满城议论纷纷,担忧不已,难道镇守大人负心了?边上就在骂这种多嘴的人该死,骂完了也看着那个方向,人人觉得这对佳侣若是分了,岂不可惜?   等宋琬言到了邓海东帐内时,邓海东正在那里提笔写着什么呢,她站在帐内,旺财和拓跋一看她来,赶紧出去守着,宋琬言就站在那里,邓海东也不理她,继续写,写了半天拿起来看看,又去吹墨,然后风干了就装起来,无视着宋琬言,对了外边喊:“旺财,滚进来。”   旺财连忙进来,邓海东把信丢给了他:“即刻发去长安,交给冯百川。”   “你,你写的什么?”宋琬言低声问道,邓海东还不理她,摔摔打打的整理文案去了,宋琬言理亏,可怜兮兮的走过去帮忙,手碰到了邓海东的手,那厮却铁石心肠一样甩开,继续忙,宋琬言终于哭了起来:“我都追来了,你还要怎么样嘛。”   “回去等着吧。”   先听到回去两个字,宋琬言心一惊,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再听等着,她茫然问道:“等什么?”   “等爷娶你。”邓海东轰的一声坐下,喊道:“知道我写的什么吗?”宋琬言摇头,邓海东道:“不知道怎么写奏折,干脆写了信给百川,要他转呈陛下。”   “你,你?”“我什么,镇守就不能上书陛下?”   “你写的什么?”“把事情说了,然后拿定襄阳的功劳换你个浩命,问陛下够不够,不够的话能不能先欠着。”   邓世平和宋明远正走进来,听到这一句也傻了,宋琬言俏脸都白了:“快追回来,如何能这样。”然后看着邓海东委屈的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躲着你……”邓世平和宋明远要去喊人,邓海东一边任由宋琬言扯着,一边去拽族公和明远:“别慌,怕什么呢。”   然后看着宋琬言道:“别臭美,不只是为你。”又去对了邓世平和宋明远道:“要解此局,就要抢着先手,便是定亲也不行,局势如此又不是我邓海东要挟功劳,更是为了国事,也全了臣子本分,陛下必允。”   宋明远想说,也对,但话到口边忍着了,就看到对面那厮回头教训自己妹妹,恶声恶气的道:“一向宠着你,这次不给你点颜色教训,来日我若领军在外,传言说我在外抢了百十个娘们,你就气的在家抹脖子了?”宋琬言大羞,什么在家嘛,还没嫁你呢。   “无论朋友,兄弟,君臣,或者你我,首在一个信字,区区流言便让你如此疑心我了?”   “人家只是,只是怕别人笑。”   “去了城内,就说他江东若是做小的,你就允了,谁还会笑你?”邓海东想想不对,宋琬言自己怎么好说,翻翻眼睛又道:“叫人转口传出就是,然后和我上街转一圈流言自去。”邓世平拉了宋明远就走,去他那里,他准备拉下老脸,正式和宋明远商议一下,怎么和宋天开口了,相信宋明远私下也不会推脱,事到如今,宋琬言还能嫁谁?   早嫁早好早安定。   等他们走了,宋琬言就缠着邓海东开始撒娇,邓海东其实早不气了,这厮无耻,这次不坐椅了,坐了一边席上,然后一把扯了宋琬言到怀里,轻车熟路就是一顿狂啃,手脚开始放肆了一回,可怜宋琬言心中惭愧着,也不敢再如之前那样挣扎拒绝,于是被他第一次收拾的真正的衣衫不整。   因为这厮解起男装来更熟练,一只大手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攀进了婉言的衣襟,初次被男人拿住要害,宋琬言顿时瘫了他怀里轻轻喘息起来,神思迷糊之际还记得想,原来和公孙娘嬉闹的时候,碰到这里是不一样的呀,然后就死死抱住了邓海东。   半天才把手拿出来的邓海东,看着怀里横陈的佳人脸色姹红星眸紧闭,帮她扣上了衣襟轻轻一笑。   宋琬言哪里敢睁眼看他,钻了他怀里咬着牙捏了他一把,忽然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爹知道了要打死我的。”邓海东看她娇憨天真成这样,啼笑皆非的道:“我又没和你那样呢。”哪样?他怎么懂的?宋琬言抬头之际,忽然想起了他才发火说的,彼此要信任,于是不纠缠了,就说他无耻。   “起来起来。”“不嘛。”   宋明远正回头而来,才到帐口,听到里面这句,随即是那贼秃紧张的道:“有人。”然后妹妹啊了一声,衣服窸窸窣窣……他大惊,莫非两个人现在就在?怒火腾腾掀开了帐,邓海东衣冠整齐的坐在那里,自己妹妹虽然脸色羞红,背着他,却也没有什么不妥。   邓海东就对他不满的道:“明远你也说一声,吓我一跳。”宋明远无话可说,坐了他对面,叹了口气道:“回去我和家父去说你去信长安的事情吧,等有个回程,就。”然后咳嗽了一声,又站起来,对了背对自己的小妹道:“等会马车来带你回去,别和海东置气了,这厮确实至情至性,父亲私下也是高兴的。”   然后拂袖而去,听到后面嘿嘿一笑,和自己小妹又不知道搞什么勾当,他身形如电,再回头掀开帐,宋琬言正被那厮拽到了膝上坐着,宋明远勃然大怒:“轻薄之徒!你,跟我回去。”   随即上下看到一辆马车被城主征用,装了宋家小姐回头,镇守大人脸色郁郁,而城主大人脸色铁青。   等捉奸成功的城主走远了,邓海东踢了一脚压帐的石桩,手有余香,犹然记得那细腻的销魂触觉,邪火上了脑的这厮于是焦躁的团团转,然后吩咐旺财就说自己睡觉了,再不得有人打搅,随即去了塌上忙活了半天,才舒服的叹了口气,神清气爽的捏着什么出了门,然后找个旮旯悄悄活埋了几亿子孙。   他走后不久,猴爷来找他,进了帐坐下突然嗅了嗅鼻子,疑惑的侧了头,然后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站在一边的旺财跟着他也嗅了嗅鼻子,嗅到一些奇怪的气味,他茫然了,身边猴爷打断了他的疑惑,开始问他,而得知自己和明远走后,两个人就在帐内……   没等他问玩,旺财已经反问猴爷:“族公,你是不是要问,海东叔和婉言小姐有没有困觉?”   “……休得胡说,坏了小姐清白!”   旺财抱头鼠窜滚了出去,猴爷看着他走了,低声骂道:“这猢狲倒是聪慧。” 第二节 搞他   然后翻上翻下,终于从塌上寻出一根长发,他欢喜的一拍大腿,原来早就!但跟着脸色又变了,不得了,不抓紧的话就要闹出笑话了,赶紧出帐,心思大乱之下一头撞到邓海东怀里,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   邓海东慌忙扶住他:“族公你怎么了?”   “……海东儿,哎。”猴爷于是吩咐外人不得入内,然后拉着邓海东的手开始讲,可邓海东才听了一个开头,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和左手的故事,这好面子的人哪里挂的住脸了?羞怒的满脸通红,死不承认出了帐就召集人马开始训练。   留下猴爷看他反应,更加肯定,必是早和婉言丫头成就好事了,猜了半天算不出什么,就去找兄弟们商议,准备抓紧时间为他成亲遮羞,免得婉言丫头肚子大了,宋天又古板,要闹出人命来,好事成坏事就不得了,而从这日起,邓海东整日也躲着他,万不得已绝不见面。   但有时候遇到其他叔公看自己暧昧的笑容,心虚的贼秃顿时觉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猴爷怎么能把这事通告长老会,这群老头子闲了是吧?两天之后,实在忍无可忍之下,邓海东决定扳回一局,于是主动去找族公,和叔公们,拿出族长架子拉着长青长远,打着族公为家族辛苦半生了的幌子,要为邓世平娶个暖被的。   猴爷其实多年不举,自然也羞恼不堪,这厮见分解了注意力,这才念头舒畅,有脸在人前行走。   可此信去了长安后,冯百川也没个回信,一直等了好几天,邓海东等来的却是梁王即将南下的确切日期,五月初一将至南乡府,南乡洪城和襄阳,正是澜沧南岸荆州路的中心三角。   邓海东只好放下心思,先去抓紧时间准备。   新军会有十五营,马军五营,步军十营,分三旅驻扎洪城,襄阳和南乡,现在要准备的其实就是梁王那边的大营,加上梁王会带来的宗室亲卫两营,南乡会驻军七营。   马步军加起来有万人之众,靠南乡彭家如何能撑得住局面?所以邓海东要把从房龄一线来援的军需粮草聚集,然后再从洪城处转运南乡去。   军法无情,邓海东领新军筹备副职,那主职就是宋天,若是要玩些鬼的话,彭家独立难支,犯了日期必定会被问责乃至处置,但邓海东如此公允,真正不计较前嫌,这般作风也让其余十五家武尉门第佩服,彭家更是惭愧无比,丝毫没有藏私的尽心努力。   上门的勇烈校镇守都能这样,自己家再藏私心还是人吗?   由此,宋天看到荆州十六门乃至襄阳道,铁板一块的齐心协力,他身上压力也是大减,更是喜爱邓海东,当然这假正经的老夫子表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尤其最近邓海东忙于军务,再无时间做“逛街买宝,花径偶遇”等等过去的事情,老头却固执的认为这厮是现在吃定了自己家的心思,于是翁婿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的很。   但表面安静。   可不几日,邓海东却又发了疯了。   因为长安制造局的人南下,前来洪城处,靠着漳水准备建铸造司,打造兵刃开采南山矿石,看他们一来,宋天父子和邓海东当然要迎接,但洪城上下全是务实的人,这梁王又即将来了,哪里有时间和他们几个京官纠缠?   而那些人虽然不满招待,但也晓得邓海东是何等人,不敢放肆,有时候或许把气撒在邓家调拨的劳工身上,传了宋明远耳中,宋明远怕邓海东脾气暴躁,于是去了一回,可这厮又清高,说了几句本是劝却更是警告。   于是这些京官暗恨。   于是在选址时,那些人勘定了,觉得洪城北一处甚为合适,报了上来,宋明远要签批,亏了邓海东正好在场,于是拦住不允,铸造司的人有些不高兴了,就算你得君宠,我们也为国事,何况你不懂行乱指挥什么,宋天抓到了由头,就此喝斥他:“你这是干什么?”   “南山矿隔了漳水也罢,正好在子午口堵住去长安小路,这铸造司怎么能设在洪城上游?城内子民吃水怎么办?”   “这和吃水有什么关系?”“大军铁甲兵刃,日夜打造不息,冶铁熔炼木炭硫磺废污之水入河,城南偏偏一处转弯缓滩,积在中段洪城一侧怎么办?便是城内井水也是河水渗入而来的,若是在此建筑,不出一年漳水便不成样。”   铸造司的人愣愣的看着他,这是真被邓海东说中了,真是有人其中使的坏。   而熔炼场一建成就绝无可能去拆,不然可是金山银海一般的消耗。   现在被当场揭破,邓海东再看他们摸样,他可是明白这些勾心斗角的,顿时喝道:“你们难道就不知道?便是帝都制造局也在城外不知道多远!”说完劈手揪住一个来报的官吏,宋天也恍然了,勃然大怒:“尔等这是何意?”   邓海东冷哼一声,当即令了士兵押着这几个,自己带了人风风火火就向着城外而去,宋明远要拉他却被父亲拉住,宋天在想那种小人就要这样恶人来魔才行。于是父子两个远远的跟着,宋泽也明白了,驾车走的不快,等得了他们那边看到多少民工正在准备出发。   再看前面纷纷扰扰的乱着,有人在喊:“你狂妄。”   他们赶去的时,邓海东理也不理那主职官,正在号令子弟们把已经打好的木桩,墙坑全部拆了停了,他发号施令谁会不从?那职官还在那里跳脚:“必定告诉长安,你居然带人捣毁铸造司!”又喊自己是大唐四品官,和你们城主乃是平级等等。   一眼看到这边车辆,就扑了过来纠缠,质问宋明远为何不约束手下,宋明远冷笑着道:“新军筹备岂归本城主管?”那厮急了,转头指着宋天就喝,宋明远顿时怒起,居然敢喝斥我父,他现在跟邓海东厮混整日,也是脾气暴涨,一向敢于出击,算的上书生里的武夫。   当场就一脚就踹了过去:“放肆!”正踹在那人小肚上,他拳脚无力,但这可是当面羞辱。   顿时把那人气的面色发白,尖叫着撒野,要带手下回转长安去,告诉天子洪城处如何如何,邓海东听的烦了,驱了马就过来,掠过了他身边单手揪住了他,拽起,然后重重砸下,下马来,斗大的拳头先砸断了对方胳膊,然后揪住头发在地上拖着,一直拖到了已经被聚集的铸造司的几个副职面前,揭破了他们的用心。   然后厉声问道:“尔等鼠辈,居然如此心毒,就因招待不满,便欲荼我子弟百代?”   这话说的如此重,周围人人变色,被丢在他脚下的大唐正四品官也不敢叫唤了,邓海东冷笑起来:“将这些人等即刻分开关押。”宋天听到这里觉得这样还是不妥,开口要劝,这次却是宋明远拉住了他低声道:“海东是有分寸的。”   他一愣,果然,随即邓海东下令将各自分开后,命令派人去调城主府诉讼堂主薄哥舒承前来,今日就拿下这些人恶毒罪过,铁证到手即刻飞报长安去。   吩咐完这些后,邓海东召集剩下的铸造工头,这些没有真正官职的却全是懂行的老师傅,宋天在一边看着,看到这厮开口聊了几句后,他就低头去在地上画了两岸山水地势,然后开始安排,从矿区路到铸造所到武库,以及军营护卫等等,转眼成型。   宋天再看,那些铸造的老师傅都看傻了,邓海东所说是他们知晓的,问题是邓海东怎么懂这些安排的?   出矿,冶炼,锻造,成型,沿着水路而下划分四小区,其中道路交错,岂不比在两岸来回要好了太多?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便是白痴也能知晓,只是隔行隔山,唯独邓海东这样来自信息爆炸年代的人,能把握思路一说自明就是了。   不过这厮就算把铸造所设在对岸,处了下游处,还是加了废水过滤,废渣处置处,说到兴起,还问他们怎么冶炼,那些老师傅连忙拿来模具,再看了熔炉,邓海东得知之后,就又跑到前面河边看看,然后随手画出比之现在高级的鼓风结构……想想又画出大风车结构……在后面的宋天就看着这厮在那里撅着屁股折腾,老师傅和周围工匠们围着,随即欢声雷动,他和儿子面面相觑,这厮难道是铁匠转世的?   没多久,邓海东窜过来,要了笔墨,宋天好奇看去,这才知道,这厮不是铁匠转世,搞不好是墨家子弟转世吧,居然有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可省了多少人力物力,邓海东却画的兴起了,抬头对了宋明远道:“洪城多沃土,可惜有些地方地势偏高,如有这样风车,勾出水渠,把水引到高处。”   “水库,你说的是小水库。”宋明远手舞足蹈,是了是了,在书中看过前周有一妙法……   “不错。”邓海东嘿嘿一笑,画好了之后,还在边上标注了说明,这时候宋天难道还嫌弃他字丑吗?看到这巨大风车可以灌溉,可以省力……等他忙活完了,宋天和颜悦色的问他,怎么会这些的,邓海东顿时傻了,看看他,撇撇嘴,宋天是个矜持的人,于是客气道:“不方便就不说吧。”   邓海东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当真不说,险些把宋天气昏过去。   但从第二天起,宋天就常常来到工地上,因为邓海东闲暇之余就会过河,然后在这里指导监督,明光甲这厮也不穿了,就穿着布衣搞的农夫工匠似的,忙活的人手不够他还去帮着推车吆喝,有他在场这样没架子,工地上那些工人有些还是邓家外房子弟,于是人人尽力。   到了中午大鱼大肉送来,保管工人农夫们吃的满足。   折腾了几天,宋天不矜持了,就和这厮在一起,翁婿两个在那里探讨一些稀奇事,宋天往日常常看一些怪书,天生是个闷烧的人,多少想法,有时候才开头,邓海东就能接下去,顿时老头把这厮当半个女婿半个知己,可怜悄悄出来的宋琬言根本不敢近身,最终躲了家里暗自生气,吃父亲的醋去了。   再过几日,风车辛苦建成,小水库和水渠砌好,放开了闸,奔流直下一直走到了后面锻造线上。   整个工地发疯了一样,几个老师傅壮起胆子,举起了邓海东欢呼雀跃,而漳水一侧,河渡边等着过河的宋明远看到那风车转动,也欢喜的手舞足蹈,族公更是眉开眼笑,宋明远悄悄问他可是邓家祖传的手段,族公想起托梦一事,于是含糊了几句,宋明远不由纳闷,勇烈公以上以下祖祖辈辈都是武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传?   却不敢再问,一过河就告知邓海东,这几日军需已经快到齐了,准备发出,问他何时去南乡。   邓海东看看日期,微微一笑也没多说什么,如今这厮有半个神棍潜质,令人琢磨不透,只能当是天降奇才,比起他的赫赫武功,这一方面才让宋明远更为佩服,舅爷现在低调的很,居然就没计较,还悄悄和他说,今儿小妹转到他前面来了一次的。   可邓海东却没去,回了军营这厮就找了族公,要族公做好准备。   邓世平大惊:“你如何能现在走五行?”   “新军要建,以后怕是来不及,尉迟这样的名门子怎么可能还在我家帐下。再不下手来不及了,要搞就是今天。”   猴爷忧愁:“真搞他?”   “搞他!”邓海东坚定无比。   族公半天没说话,看他如此坚持,也不敢劝怕动了他心志,只能忧心忡忡的回头去召集子弟,还要去记得叮嘱其他人不可烦了他的决定,一身压力尽是自己扛着,不知不觉白发有添了几根,不过不为人知而已。   于是当晚邓家子弟们都归了主帐,邓海东却抹黑包了头蒙了面提了一根木棍潜入了赤骑营地,尉迟惇刚刚睡下不久,忽然觉得冷风扑面,他一睁眼看到帐篷被划出了一个缝,一个黑影对了自己就一棍子敲来。   尉迟惇狼狈的连忙翻下榻,这厮也有勇气,一拳就打来,邓海东看他居然不运斗气,急了,于是棍子沉重,突出妙手重重砸在了尉迟的腿上,尉迟大怒,一声虎吼一拳闪耀黄色光芒,向着邓海东砸来,邓海东咬着牙,一闪身,任由这一拳砸在自己的左臂上,尉迟仓促之下运的斗气不烈,可就是这样也险些砸断了这厮的胳膊。   巨疼之下,邓海东顿时没品了,恶狠狠的挥手,这次木棍直劈尉迟头侧,尉迟觉得风扑凌厉,连忙后退肚子上却中了一脚,给踢的趴了那里,连忙翻滚遮挡,再站起来,帐内却没了人,外边脚步声嗖嗖的,听到马嘶声,然后马蹄声远去,可怜这般动静外边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问过?   尉迟看着那黑洞洞的帐篷之外的夜色,鬼知道有没有埋伏,连忙找鞭裹了被子防护,然后蹑手蹑脚百般试探,生怕有弩箭射来,好不容易出了帐,就看一地月光如水,军营内外隐约有士兵鼾声,尉迟提着赤铜鞭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夜里被人摸进来被踹了几个跟头,丢尽了面皮的他咬牙切齿。   有心去找七哥却拉不下脸,心有傲气的长安子于是当即穿甲巡营,先恶狠狠的四处查探,揪住了值夜的护卫就问,护卫诧异:“刚刚听到马蹄声还当是少侯去找镇守的呢。”听到镇守两个字,尉迟一愣,回想自己看到的那身影实在有些熟悉,再想想马蹄声北去,琢磨了半天后他不敢肯定,但惊的浑身发冷,假如真是七哥,他为何半夜来打我闷棍?   再想想自己那七哥是大好男儿,对自己一向爱护,怎么会干这种卑鄙的事情,而且便是他来恶作剧也不会吃自己的亏啊,定是有人搞鬼!于是在那里仔细回想,也许是长安哪个对头,可是怎么敢来这里的?却没注意到身边护卫的邓家子正狠狠捏着自己大腿。   那今日值守的是武校领的几个上武兵,今日提前就听了邓海东的吩咐。   他们还不知道五行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邓海东和他们说的是,尉迟这厮曾经撩拨过他,但结义之后就不好报仇了,但此事不去心头不快,所以今晚要来小施惩罚,武校领上下当邓海东是唯一主将,也知道他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当然领命,只可怜了尉迟惇在那里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那些武兵听尉迟说,那人被打跑了,心中更是发笑,料定吃了憋这是要面子的话,不然你穿了铁甲这么紧张为何呢。   而尉迟怎么知道身边这些人心思,他显示了自己并不是怕事的人之后,就再问邓海东,护卫说大人现在闭关修炼了,今日是武尉辈一起修炼的日子,既然是他族的修炼,尉迟又不好打搅,只能继续去琢磨,可怜这厮还准备明儿提醒七哥,一定要加强防备,近日来大营是有些松懈了才会有这样局面的吧…… 第三节 成五行   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捂着胳膊,心满意足的用自己的斗气,包着一团武尉土系斗气回头了,绕路进了军营之后,他就下马疾奔入了帐内,早有子弟把马牵走,大帐内十名武尉们全坐着,族老们在一边,一个圆中间就是他的位置,看他回了猴爷问:“搞到了?”   “搞到了,搞到了,那厮被我踹了一个跟头,估计现在要气死了,哈哈。”邓海东嬉皮笑脸的道,随即褪下衣服,看到自己胳膊处已经青紫一片,猴爷心疼的连忙问他:“还有事情?”邓海东摇摇头,随即他闭起了眼睛,顿时帐内人人都凝神起来,族公们撤出,到更外围和另外十来名武尉一起,远远的看着这里。   明台开始催动,那股土系的斗气在烈火包裹下,缓缓进入了明台之内,一进明台,虽然隔着斗气邓海东都觉得自己的本源开始沸腾,仿佛本源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急于要和这里融合,邓海东一惊,慌忙用尽神思把那团土系斗气分开的更远一些,他不由琢磨了起来。   五行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到底会成为何等地步,下一步跨出后是福是祸,谁能知道?   便是胆大包天如他,现在也有些犹豫,若是放弃的话,此生功业也不至于太差,来日必定封侯领军,如此前程值得为虚无缥缈的五行传说,而冒险吗?   但邓海东毕竟是心志坚定之人,五行就差一步,触手可得之际,不会犹豫太久。   他定下了心思,坐在了那里全神贯注于那片土系斗气之中,碧蓝火焰包裹下的土系斗气现在已经被压缩成了指甲盖大小,他神思再深入,这片斗气变成了半边墙壁大小,到这个时候他看到土系斗气如雾一样,似乎骑兵扬起的黄尘在那里翻滚着。   比之火的猛烈,水的阴柔,金的密集,和木的青灵,这片土系斗气让他觉得有些浑厚的感觉。   金锐土坚,水冷火热和木韧,各自属性各自表象,邓海东深入其中看着雾气中的颗粒翻滚,心思动处他拨动了一颗,可就在他把自己的斗气完全的接入那层雾中,就一个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神思被急速抽离的茫然感觉,大惊之下他想起来了。   自己斗火已经容纳四行,斗气入体时因为是异种,所以被包裹着,它自身也格格不入。   可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尉迟惇的一丝神思早已经消失,自己再将土系斗气的外层揭开,如今深入其中,不就是五行融合吗?紧张之下他明台晃动,神思飞退之际身子一晃,周边的武尉都紧张起来,可他们无法知道邓海东的明台内发生了什么。   明台内,邓海东那片包裹了土系的斗气,随着接触瞬间开始沸腾乱舞,但诡异的浓缩成一团在那里翻滚,亏他反应急速抽离,不然神思就会被搅在其中,若损了这部分神思,他另外一半神思还怎么镇的住明台?邓海东额头微微有汗,哪怕是天大的胆子,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危难面前,谁都会心惊胆战。   那图碧芒渐渐的遮盖了土系的黄色,翻滚之中邓海东忽然看到闪出了青芒,本以为是斗气颜色,却随即看到了金色和水色一片,然后火色缠绕。只看神思远看的邓海东紧张而不解,如何五光并现,五行分离呢?仔细感觉周围,幸好没有发现本源处……   就在此刻,那团光芒却疯狂大盛,外围的武尉就看到他明台显出五彩之色。   而明台之中,却是那团五彩在邓海东来不及反应之前就接触到了碧色岩浆,随即飞快的投入其中,那碧色岩浆转眼自发催动起来,包着五色之光旋转,而明台渐渐也向着五色耳边,条横其上,色彩斑斓,邓海东看的呆了,根本毫无经验可得,这种情况是对是错他也不得知。   但他不知道,外围子弟们更惊讶,因为五色大盛,邓海东明台闪耀,可是他们近在咫尺居然无法感受到了对方明台的君火,这是好是坏,人人茫然,也不敢去喊族公来看,族公是帮不上忙的,万一有了变化陷了其中不得出,那怎么得了,那岂不是勇烈门大半武尉一夜尽折吗?   五色之光依旧,并且越来越夺目,神思凝聚在一角的邓海东,渐渐的担忧起来,因为这明台开始震动,他咬着牙,豁出去不留一些把握,尽数把神思遍布了整个明台防护之上,外面就此发现,五色之光消失了,唯独只有邓海东此刻从四面八方看到,旋转的五色岩浆渐渐的浓缩了一样,开始向着中间收拢。   那龙卷越来越短,周遭越来越小,渐渐的弧度出现,邓海东紧张的缓缓的割入一丝神思过去,才接近就被搅的粉碎,他不由惨笑起来,爷看来是又要穿越了,凡是收缩到极致,就是爆发之时,这鬼五行五色现在都快成一个球了,还在收缩着,这般下去,将来发作起来怎么办?   无可奈何,更无法可想,抱着最后一点侥幸,邓海东只能守了明台外壁,便在这个时候,那十名武尉,以长远为首,互相商议了一番,不顾一切的伸出了手来,随即开放了明台,任由神思在各自身上流转,心意顿时朦胧可知,是长远要去邓海东的明台看一番。   决心一下,长远一人单独,将手提起,放在了邓海东的明台之外,随即神思涌去。   邓海东忽然觉得有外力从外边进入,熟悉无比的气息,他正贴在墙角一样,等着,长远在问他到底如何,邓海东惨然一笑,和他尽力讲了,长远惊的浑身冷汗,他问邓海东现在在干吗,随即咬牙,全力涌入神思,邓海东死也不肯要他走开。   “放肆,不孝子,我帮你守护明台,两个人总比一人强。”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一个个武尉抬起了手,神思尽入邓海东的明台之内,看着那五彩之色已经浓缩的如同天边星辰一样,闪耀出的却是七彩之光,依旧在那里继续收缩,邓海东忽然想起了奇点,天地初成之际,他神思此刻和其他人在交融。   人人问他,邓海东随意解释着,越是如此越是觉得,此后猛烈绝非自己能够想象。   听他形容的那神塑天地之威,转瞬吞吐能量充斥无穷之间,武尉们谁还计较他怎么知道的,都面色发白,只祈祷着族公他们别来多事,随即人人咬牙,拼命将神思充斥在邓海东的明台上,用尽全力帮他防护,邓海东却在渐渐把神思抽离了防护,在胡思乱想,若是剧烈爆炸,自己会不会脑浆迸裂。   可惜这大好头颅。   忽然感觉不到了他,长远急的要离开外层,其余子弟连忙喝止,茫茫五色之间,看着海东儿明台之宏伟宽阔,看那七彩主体越来越小,而越发耀眼,长远幽幽的叹了口气,沉下心去,再不想其他杂念,尽了全力,和兄弟几个神思成了一体,默默看着。   邓海东就如行走茫茫天地之间一样,向着光芒处而去。   越是靠近,他忽然觉得一种暖洋洋的气息,洞彻了自己灵魂,神思无形可感知真实,他下意思的探看四方,过去的白光变成了一片青底而上面镀了七彩,分明是族叔们存了同生共死之心,他再看去,眼看那七彩又耀眼了几分,就在他觉得灵魂沸腾滚烫之际。   忽然,一空。   光芒尽收,明台内君火无影无踪,长远等大惊,却不敢动,邓海东也惊呆了,如何没了呢?明台本源尽失还不如去死,瞬间,一片黑色涌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翻滚不休,邓海东看的诡异,赶紧向后,却看到又一片白色涌现,黑白开始交错翻滚,渐渐,渐渐,融合成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远远的,如大明宫内一片地砖的大小,如屋内一只孩儿手掌的大小。   没有爆炸,没有一切,那片颜色灰中隐约有光,邓海东忽然想道,莫非是混沌?轰!灰蒙蒙的雾气铺天盖地而来,一刹那卷过他的神思,向着四面八方而去,身在其中的邓海东转眼就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乱流,可乱流穿过而没有任何感知。   又分明能感觉到其中无穷无尽的力量,如此诡异为何?   灰色潮流拍向四周,邓长远等看到这般的诡异,都不知所措,唯有去防护着,可灰潮来到防护之前就再退去,邓海东身在其中,不多久那灰色回环,他忽然急了,干脆把神思无限,遍布其中,神思一分之际,灰色雾潮疯了一样的旋转翻滚起来,邓海东神思一淡,随即被搅了其中。   一阵天昏地暗,就此失去了意思,人向后倒在了地上,邓长远手指一动,神思不由自主的脱离抽出,沿着微弱流火炫,一路而去,各自回头,人人再睁开眼,就看到邓海东那副摸样,面色平静不悲不喜,静静躺在那里,邓长远再不敢怠慢,疯了一样冲了出去,和父亲说了。   猴爷魂飞魄散,冲进来看,看到海东儿人事不知,呼吸微弱,动也不敢动,却急的在那里才呼吸了几口气,一口鲜血喷出,斑斑点点一地,长青和长远手足发软,看着父亲也倒下了,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又去抱着父亲身躯放在一边,想想怕打搅了海东。   或许还有转机,于是小心翼翼,含泪把昏厥过去的父亲抬出,他们才出帐,二叔公跪在那里,就看邓海东毫无知觉,也暗自拭泪,唯有祈祷勇烈先公保佑之外,再无办法,而他们不知,邓海东当时想的没错,确是混沌之初,是五行融合成就的混沌。   他把神思搅入后,被混沌席卷,于是一阵茫然,不过这对他来说或许瞬间,在外人看来却是又一个时辰,此刻他的明台内,哪里还有什么本源,唯独一片星云一样的灰蒙蒙雾气于其中,而只有身在其中的邓海东能看到,最中心处一点微弱的璀璨,虽然微弱但却丝毫不弱于过去自己的君火之力。   而后,外围四点交错,正是另外四行,如星辰一样围绕着其中。   而一片灰蒙蒙中,进入了才感觉的到,分明有无数的五行之力,分解交融着,潮水或是天雾星云一样,在四周盘旋,只是这片混沌实在相对中心,太过于广大,且颜色一体,所以哪怕旋转疾速,但根本不容易感觉得到。   一念一世界?   看着自己明台内,如恒星系一样的另类本源,邓海东试探着用心催动,它却不为所动,依旧按着过去的速度奔行着,仿佛时间空间浓缩于此,于是天地初成,一切茫茫,看着这一幕沧桑演变,邓海东不知道自己斗气会变得什么样子。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躺了地上。   或许是天意,若是融了五行,此刻是夜中,五行唯独有背部接触到土,想到此处,他试探着再吸纳,外围却毫无动静,郁闷之下,知道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邓海东想了想,干脆用心再努力催动混沌明台,走赤柱去!   催动是如此的艰难,几乎用了浑身力气,才从其中抽出了一道线来,无形的手拉着它,如纤夫于险滩跋涉一样,邓海东艰难的将其跨越那漫长的明台空间,向着赤柱而去,回看远方,那片混沌上下有光,真如星系一样,扁扁长长,黑白之光看似单调,却比之一切艳丽色彩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终于,到了赤柱。   赤柱大道通透着邓海东熟悉的碧色,可混沌之线一入其中,顿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已经是天色亮起,阳光照耀在帐篷上,邓世平已经挣扎了来了,坐在邓海东身边,手边一把匕首,若是邓海东不测,他是准备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边,海东儿在痛苦的呻吟,没等他反应过来,邓海东已经如诈尸一样蹦了起来,大步向外,坐在了地上,面对阳光的方向。   还需要邓世平吩咐吗?走赤柱呢,五行这是成了!   可怜老头儿老泪纵横,还不敢吱声,紧急传下令去,外围子弟们纷纷继续守卫,大军也禁了一切声息,远处四周不知道多少骑兵下马,人人持弓仰面,却是要让飞鸟难过军营上方。   邓家这般变化,对外的解释是镇守正修到关键时刻,至于镇守修炼为何闹出这么大的排场,谁敢多嘴?   营地内,邓海东身后营帐就在悄悄的拆除,四周凡是可能遮挡他的也要拆除,唯独看邓海东紧闭双目,明台对了高空越来越中天的烈阳,赤柱连接天地,脸上表情让人觉得他一定在无尽痛苦之中,族公亲眼见过他走二十六阶那日,也确实如此,是邓海东的混沌明台在走二十六阶!   其中感受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次走二十六阶,哪里是过去的痛苦,这根本不似在走,而是在重建赤柱大道一样,层层的碧色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其中灰色翻滚越来越烈,震荡着赤柱骨骸乱颤,不知道多久,族公在那里就看到光影已经向了东去,被拖的长长。   随即,邓海东的六窍开始翻滚,卷出的却是七彩之光。   邓世平忽然想起传说中,那些人物神光遍体!那是传说,但这却是现实,邓世平指着那里,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群族老也想到了此处,人人欢喜的不能自禁,偏偏还要忍着。   走赤柱,过六窍,连天地……磅礴之力终于涌入明台,七彩之色一入大道再出道口,如倒卷瀑布一样向着浩瀚空间中那微小的混沌星云处而去,只不过,近了那里就变成了一片细雨,融入其中转眼不见,星云依旧在“缓缓”旋转,远看去几乎不动,其实疾速无比。   邓海东再进入其中,看到随着磅礴之力成灵,自发涌入之后,那五行之微弱,纷纷闪耀起来,远看不觉,近看耀眼夺目,四周五行之力自发流向各处,形成五道颜色虽淡,却分明的彩带。   哪怕已经一天不吃不喝,此时邓海东怎么会放弃,也感觉到居然是一个白天又过去了,但他依旧坐在那里,就那样的操纵着,此时他身体外的七彩之光因为倒卷,已经隐没,唯独一条赤柱处,有着斑驳色泽,如龙鳞一样,从傍晚开始引入的五行之力,至今未曾断绝。   最终,邓海东终于看到了,五行之处带出的彩带,逆寻而去最终漫过了相对它们而言,又甚为庞大的混沌星云,和外边涌入的斑驳成为了一条,这一刻,已经是下半夜处,瞬间能看到邓海东明台处,五彩转变最终是七彩之光醒目。   是五行初成!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身前身后子弟们坐着,都看着他,随即他却又把眼睛闭起,催动了明台,将神思涌出,不想到了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神思居然能涌出更远,这还是没有集体催发斗气的时候,心中一动,邓海东开口道:“召集陷阵赤骑两营上下,合族全部的武兵子弟。” 第四节 陛下如何能这样   当即传出令去,在邓海东面前排列军阵,邓海东站了起来,背对了他们依旧为全军阵之最尖锐,接过了旺财递上的天刀,军阵斗气催发之际,他催动神思,一股介入其中,神思席卷而去,浩浩荡荡不尽,一直到了这七百余子弟的后端,包囊了差不多五百人的明台才止住。   其中大多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一场的子弟们,就觉得放弃明台之时,全身周遭无穷力量。   而靠着邓海东的长青等,更觉得明显,再看邓海东,背后一条斑驳龙鳞此刻变成了碧到极点的赤柱大道,六窍已过,斗气遍布之后那头烈虎隐约已经振翼欲飞,邓海东抬起手腕,一声断喝,天刀向前狠狠劈出,勇烈之芒一闪而去,五十步外帐篷破裂,而地面一道深深刀痕!   武尉们能清楚的看的,他挥舞手臂时,烈虎振翼!   难道他一跃竟然成为了武将手?邓海东退离了军阵,要他们退后,丢了天刀再次催发斗气,两翼隐淡而去,此刻,那头烈虎正对了天空咆哮,周遭斗气分明本是碧色,现在却变成了熊熊的红色烈焰抱着他的身躯,并非斗气之光,而是斗气之焰,烈焰之中邓海东威风凛凛,形如炼狱之神一般,周遭子弟们看的目眩神迷,心中激荡。   那城头,早知道这厮在修炼的,假正经的宋天父子,等了两夜担心的要死,此刻看到远方那醒目的红色烈焰,身边的宋泽诧异的道:“难道他才到武校境?”原来人人早当邓海东已经是武将!不过随即宋泽觉得不对,何家斗气能成这般的实焰护卫,这等外气不提那厮凶猛的勇烈芒,就说防护也是一等一的!   他其实没有说错,此刻,邓海东正是烈虎诀,虎啸天,下武校真境!   营地内,邓海东回了头走到族公面前低声道:“孩儿侥幸,终成传说之境,尽容五行之力成就混沌明台,如天地之初摸样,如今已可统御五百子弟齐心列阵厮杀,想必还有更无穷的妙处,等待一一得知,定传遍族内直系子弟,十年内我邓族或许不止将门前程!”   邓世平忍着一天的难受,坚持着拍拍他的肩膀,重重的点点头,一字一句的道:“切记韬光养晦。”   说完,祖孙等相视一笑,疲惫之下各自归帐休息,是夜,叔公们熬好了药偷偷送到大哥面前,全族上下不敢有一人告诉邓海东,老族公为他担心而急的吐血,更不敢提他持了匕首就要自刎的这些事情,亏了邓世平是武尉好手,此刻心事一去,已经缓和了许多,不然邓家今日就将是一悲一喜。   第二日,武校领扩成五百骑,得知此事,宋天父子前来,携祖智深尉迟白起等,看其演练后,半响无言!而这五百武校领新加入的子弟们到现在也才得知,少族长居然能掌握明台领袖全军,合力一击。   自己家的军马现在这般的强悍,叫他们如何不欢欣鼓舞,邓海东告知他们的水桶原理,浅显易懂,一群刚刚进入武校领的武兵们,都在祖庙内发下重誓禁了口之后,人人比之过去更为苦练,若人人能得武尉乃至更高境界的话,全军合力一击,便是会尽天下英雄,也无敌手!   比较他们落选子弟们更是不甘,看着每日每夜,少族长带了五百人在河畔修炼,他们只能在外围警戒,这要他们这些好强的人如何不郁闷,武者境界来不得半点虚假,唯有苦练苦练!   整个邓族从这一天起,斗志更上一层,洪城上下,乃至南北来人或是客商,看着这些子弟越发精锐,勇烈门族兵甲关中之言,已经广为传颂,其他路武门或有不服,但面对邓海东赫赫武功,又岂敢轻浮无端的随口小视?   每天,邓海东除了白日领五百人在正午修炼之外,每夜还会和武校领中武尉苦练,试图早拔几个武校出来,至于旺财和拓跋山开阶之事,邓海东五行才成,所以他们还要等上几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漳水对岸铸造司也在紧锣密鼓准备,可怜宋天惹不起女儿幽怨眼神,最终干脆带了宋琬言来回,出城则在军营外路过,回头也来路过,白日忙着对岸事情,丢下女儿在此回头带走,反正他也不担心,在光天化日绝不过夜就行。   于是宋琬言就带着丫鬟在军营内,每天托着下巴,看着那群子弟们操练,邓海东领袖群豪的彪悍之气越发让她痴迷深陷,偶尔想到不久后就成他的室内人,便在那里花痴幻想,房内会如何布置等等,想到深了,想到婚后一些羞人的事情,便自己在那里扭捏。   猴爷嘛,最近需要调养,所以没事情就和婉言丫头唠嗑,不经意之间他看到丫头眉宇之间明媚艳色,老头突然想起那日自己所见,随即就愁的不行,于是常常悄悄瞥一瞥宋琬言的腹部,再安排自己的兄弟没事情拿着糖果哄两只小猫,委婉套话。   可聪慧无比的两只小猫很快就听出了他们本意,大惊之下回房就去试探宋琬言,宋琬言还以为她们说的是那天事情,想起帐内贼秃对自己百般捏弄后的滋味,没等她们支吾完当场就羞的捂住了脸,两只小猫顿时都伤心的不得了,原来镇守已经和小姐那样了,那为何还不用我们姐妹?   再看身边小姐身材玲珑妖娆,这对还没长开的活宝就此心急如焚,加上日日受那边雄烈男儿气概感染,大概促发了激素加速分泌,几天一过倒出落的越来越水灵。   但闲暇时,邓海东依旧没心没肺的无视搔首弄姿的她们,还想尽办法,要把这两个丫头支使出去,可怎么也不能得逞。料定必定是宋家父子的手段,这厮郁郁之下也只能先缓一缓下手的心思,却不知道其实两只小猫和他赌气呢。   熬了又几天后,憋不住的邓海东算算梁王抵达的日子近了,再不想受这样的活罪,吩咐一声,便拉了五百武校领组的新赤骑,动身前往南乡。   等他一走,第三日,长安信使就至,随同而来是户部侍郎归修宏和工部监童贯,宋明远和他们谈了之后才得知,那份奏折上去后,陛下盛怒,随即将那几个恶毒官吏斩了,并惩工部主事一年俸禄,干脆让高将军派了宫内监童贯前来。   问到镇守,宋明远说已经去南乡了,归修宏笑说当日在梁王府见了一面,虎子非凡人,宋明远站在舅爷的立场上为他谦虚几句,可童贯却面色有些古怪,宋明远除了在邓海东面前,是个藏得住心思的人,当晚设宴款待,准备寻机悄悄去问归修宏详细。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因为高将军派来的人必定是自家的,就算不是,难道还敢反水?可惜一直没有时机,一直到了第二日中,他和归修宏童贯一起出城,前往对岸工地,童贯是宫内监,对于工事相当有经验,他到了这里一看规模不由失色,问是谁的手段?   得知居然是邓海东的手段他愣了半响,看到宋天父子得意洋洋的嘴脸,他看向归修宏,咳了两声,苦笑道:“怪不得虎子能戳穿那般伎俩。”看宋天父子还是得意洋洋,他想起昨日在城主府内见了宋家小姐的娇媚,不由一叹,谁能料想到这般事情,只望不会好事成了坏事才是。   也就在此时,邓海东正领了军马,和聚集的十六武尉门的子弟,肃立在安置好的大营内,远处旗帜招展,梁王一至,看这里的营盘布置,车辆军需,大喜之下,翻身下马扶起了邓海东,连连赞好,邓海东身后各族子弟再次躬身:“拜见荆州路节度使大人。”   梁王对他们却没这般客气了,摆摆手示意起来,勉励了几句,大军入营按扎,在主帐内坐下后,梁王当众笑着道:“明光要领已经给你带来,却是本王当时疏忽了,还害得你和左帅,哈哈。”邓海东恼怒,哪个大嘴巴和他说的,难道是宫里那个无聊天子,又如何提这种事情?铁青了脸郁闷起来。   下面坐的武门子弟,看这厮还给梁王脸色看,又惊的倒了一地,而梁王怎么会和他计较,看他样子依旧笑嘻嘻的,问:“最近军马练的如何?听说武校领考核时,一枪勇烈芒就打的内卫认输。”邓海东听他这么说连忙摆手:“那是内卫兄弟们抬举而已。”   “怕得罪了高将军?你大兄现在领内卫副统领,你担心什么,那群撮鸟整日趾高气昂的,就该有个人教训教训他们。”   然后当众继续和他闲聊,邓海东其实明白,梁王不仅仅在拉拢自己,更帮自己在武门前竖威,那些武门看自己和梁王这般熟络,以后定会更加敬畏,果然,那些武门看向邓海东眼神更为热切三分,谁也不糊涂,梁王能镇守荆州要路,必定是天子有了些想法。   武夫当国的年头,手中无军的皇子难道能做皇储?那荣王联络长安将门,以为得宠不过是一场笑话!   然而,梁王若成储君,来日坐了天子位,勇烈门前程还要说吗,再说邓海东和那群子弟结义,现在一呼百应关系人脉可谓关中第一强横,只要能保持下去,不出十年别说梁王和他关系,便是荣王再得宠,也要来和他缓缓关系再说。   所谓坐断赤水雄踞一方,一言一行可动关中,这才是真豪杰真将种!   可邓海东也没想到,等表面戏演完了,那些武门们敬酒后退下,梁王居然拉了他独自饮酒起来,比起之前的做作,这是真的放下身段的拉拢了,邓海东也有些感动,对了梁王道:“梁王放心,海东一定要搬回骠骑将府的。”这厮说话就是这样,反而投了梁王脾气。   这种言辞也比虚假慷慨要更让人信,梁王大笑起来:“本王绝不赖账。”说完君臣一笑,梁王举起杯子:“汤武喜相逢,若是当年身不遇。”   “老了英雄!”   “你也读过前周史?”梁王吃惊他居然能接上来,本来还准备和他解释一下自己何意的,邓海东却回的妙,一脸苦涩的道:“梁王岂不知,我家那城主老爷和他父亲,在身边呆久了就是农夫也晓得一些典故吧。”梁王哑然,不过随即他放了杯。   神色认真起来,看着邓海东道:“提到此事,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去了一份信给冯统领?”   “殿下还真是我什么丑事也知道啊。”邓海东悻悻的道,梁王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厮和哥舒瀚有的比。”话锋一转又归了正题:“你可知道为何陛下不曾……”   “难道陛下不允?”邓海东一惊,梁王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叹了口气却和他先扯起来,原来前些日子,柔然王庭向着长安求亲,要娶陛下最宠的平阳公主李秀宁。   “和亲?”邓海东勃然大怒:“杀不尽的柔然寇,真当安西江东不臣,就可欺我中原无人?”   “正是!”梁王也怒,他看着邓海东道:“平阳儿是我十二妹,虽然是杨妃之女,但如母的绝色容貌,且外柔内刚,便是国舅待罪杨阀被洗时,陛下对她宠爱也不减一分,长安谁不知道平阳公主的品貌无双?”   “……”邓海东听听不对了,梁王在做啥呢?   果然不对头,梁王又叹了口气,邓海东心中狂跳,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无礼的咳嗽了一声,就对梁王准备说自己头昏眼花,想要告退,可惜没来得及,梁王已经再举起了杯,殿下举杯你难道不喝?他无可奈何的应付,梁王看他摸样不由暗骂,这厮如何这般精明?   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向下说道:“他柔然若不是看到安西江东两镇,加上范阳节度小战屡败,如何敢开这样的口,说到这里,你可能还不知道,那柔然王子拓跋锋,当日就在使臣队中,在殿堂上偶然见了平阳容貌,便动了贼心。”   邓海东听了梁王说的,仔细想想,大概记得了那个年轻人摸样,一撇嘴:“猪狗之辈。”   “呵呵。”梁王听他公然不屑外族,心中解气,觉得此子气概果然了得,但越是如此越是头疼,他看着邓海东终于说道了正题:“结果,陛下开始不允,柔然使便再拜恳请,不知道这消息谁告诉了平阳儿,平阳儿气恼之下,居然闯了明光内阁中。”   “……”   “喝斥柔然使者无礼,要他们绝了念想,然后说在元宵宴上被我关中英雄拿了力士,丢尽了颜面,还有何资格前来……咳,我家平阳儿然后说,只愿嫁父皇座前的豪杰将种。”   当啷,邓海东失手把杯子滑落,狼狈之下连忙打哈哈道:“是了是了,平阳公主岂能嫁给那些鼠辈,当然要嫁陛下忠良臣子,长安俊杰不少,但我看明历当得上豪杰将种!”   “当时内阁内外无声,平阳儿去后,柔然使羞恼退走,都没辞阙,陛下也顾不得计较,慌忙传令人人不得外传此事,可转眼,你那结拜二兄不知,居然去把你的信给了父皇。”   邓海东再无退路,看着刚刚仿佛自说自话的梁王,他杵了那里,梁王冷笑起来:“国朝公主,镇帅女儿,将门绝色,你这厮好福气!在大明宫上出什么风头?恩?”邓海东被骂的回不了嘴,心中没有一丝欣喜,却急了,终于问道:“那怎么办?”   “不知!”   “平阳公主当真,当真看上在下?”   “关中豪杰将种还有何人?”梁王气的拍案对了邓海东吼道:“江东或是谣言,或是不臣计策,你领十六门雄踞荆州路,这或可解释也可拒绝,可这边怎么办?陛下封的住朝内的嘴,难道封的住柔然信使的嘴?”   “他,他们有什么脸面说?”邓海东勉强辩解道,自己也知道这是无力的辩解,就算柔然子不说,这事毕竟为外人知晓,便是天家颜面,若是平阳不能和自己,那个的话……梁王看他样子,也知道这不能怪他,他在大明宫上的手段气概,当时宫内自己的姐妹们哪个不说上好久?   又或许平阳儿继了她母妃的绝色,听了说虎子和宋琬言之事,总是不服人赞宋琬言烈性红颜,越发关注,结果反而陷了进来吧,谁晓得女儿家到底什么心思,会为什么原因会在何时就动了心?   管她如何,现在说了说了,还怎么下台?可这又如何处理才好?梁王叹气,又丢了一个消息给邓海东,邓海东顿时真的慌了,杨国忠三弟病故,此刻平阳居然求了陛下,过洪城前往川蜀地去拜祭三舅去了,邓海东张口结舌:“陛下如何能这样?”   “放肆!”梁王咬牙切齿,邓海东愣愣的看着他,满眼悲愤,他明白了,梁王和天子这是把烂摊子交给他来处理,免得得罪了左帅也得罪了高将军,反正在他们看来平阳公主看上自己也是自己的福分,甚至还觉得亏了?他才不怕梁王和他这个时候虚张声势,分明是梁王恼羞成怒了。 第五节 会平阳   邓海东看他摸样,又冷冷的道:“别告诉末将,末将还要护送平阳殿下去川蜀。”   正是!   这厮无奈之下,狂灌一气后转头告辞,领了人马就要回头。而梁王看他居然这般的姿态,仿佛自己小妹看上他就要了他的命了,也气的不行,所以那些武门看他喝的满脸通红的,出来就走,梁王并不出帐,而再看看他脸色诡异,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追上去问,邓海东才记得吩咐他们各自回头,随即头也不回就走。   路上长远心中忐忑,问他情况,邓海东也不想瞒着族内子弟,于是说了这种艳福。   赤骑营立马大乱,摔了几个下马,邓海东拉住了马,垂头丧气的问:“怎么办?”子弟们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欣喜,娶吧!全娶了才好!邓海东大怒:“好,娶了吧,长远你是长辈,那你就去和婉言先说说,那丫头伤心起来你去哄她回转了,然后我就娶!”   长远呐呐难言,突然想起来了:“不好,平阳殿下已经去洪城,别现在和婉言遇上了!”上下全紧张了,洪城热闹大了吧?烟尘滚滚,人人发力,玩了命的向回赶去,路上邓海东就在骂宋家父子:“全他娘的假正经,矜持什么嘛,早些娶了没这么多烦心事,爷回头就把他女儿肚子弄大了!”   可是他们再赶,也要的几日才能回头,发狂跑了一阵后邓海东也泄气了,这厮倒不是做作,心中开始也有着一些得意,但更多的却是烦躁,国朝公主居然看上自己,人说皇室有些胡儿血脉,向来大胆奔放,果然如此,可这平阳先别提她的品性到底如何,就说她的身份。   邓家来这样一个女子,难道猴爷他们还要给她天天请安?难道自己去哪房还要顾忌着她?   生平最怕拘束的这厮,身在此世叫实在没办法,反正大部分时间天高皇帝远也罢了,搬了一个回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皇室女儿再奔放也是皇室的,惹的不快给了族内脸色,自己是收拾还是不收拾?于是一路上邓海东就在想着这些,恼火万分,最恨当时没把拓跋山砸到玄宗头上去。   他在烦躁,洪城也是一片诡异。   洪城处怎么可能得知平阳只在那元宵夜宴上看了邓海东一眼,就这么动了心呢?公主车马在邓海东遇到梁王之前一日,抵达洪城,赤骑二营的尉迟惇正在野地里撒欢,远远看到有车马大队来了,他命人上去问,又看看不对,他自己上去。   虽然平阳南下没有打自己旗号,前去川蜀拜祭也是不张扬,但也有宗室黄旗,宝马香车护卫森严,尉迟惇走近一看慌忙下马,平阳掀开了帘来,尉迟惇看着居然是平阳公主,不由愣住了,他和平阳公主虽然不算熟悉,却也见过好几次。   更知道这是陛下最宠的女儿,慌忙见礼之后询问,得知了便赶紧派人禀报城内。   宋天父子得知,还不来迎?邓族上下听说大唐公主来了,就算知道她母亲是杨国忠之妹,那又如何,转眼洪城外就军马向前护卫,彩带旗帜锣鼓,宋天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勉强凑出一套议程,平阳车驾到了停下,所有人等都赶紧拜见。   邓世平抬头看到平阳公主居然下了车,赶紧又把头低下,忽然听到有女孩轻笑:“这就是骠骑虎子的勇烈儿郎们吗?果然是甲关中的武校强军。”然后素手伸出,邓世平哪里敢让她扶,慌忙后跪,平阳道:“邓公请起。”坚持着扶了他的胳膊,邓世平玩命后撤,臀都压到了二叔公的脸,退无可退,才顺势起身。   近看,眉心一点朱砂之外,并无一些彩妆,只不过一袭暗花锦裙的平阳,素面娇艳,比之婉言丫头的明媚少些娇憨,多了一丝贵气,姿色上却不分上下,邓世平不敢多看,又低头下去,平阳掩口一笑,俏脸微红去示意宋天等起来,落落大方的替父皇谢了他们守卫荆州的功劳,言语里再三赞了邓海东两句。   然后上车,进了城主府,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宋琬言出来拜见她,平阳示意她起来之后,看了她半天,突然去问邓世平:“邓公,你觉得我和宋家小姐,哪位更漂亮些。”堂上堂下无不面面相觑,邓世平怎么想的到她会问这句,张口结舌站在那里,宋琬言无可奈何的道:“当然是公主殿下比之婉言更胜一筹。”   平阳坐了那里却没有接话,淡淡一笑吩咐他们坐下,这才看了宋琬言一眼笑道:“烈性红颜关中尽知,如何这般自谦呢。”随后就去和宋明远说话,身边宦官上前告知,陛下令洪城镇守护卫殿下前往川蜀,再说了公主此行目的,宋琬言听了之后看向平阳。   看到公主似乎有些逃避自己眼神,分明也是个小女孩儿摸样,努力装的镇静而已,她再看看平阳似乎有些羞恼了,这才把头低下,突然,这丫头却在心里掠过一种不安,猛的再把头抬起,平阳顿时有些不堪,匆匆起身,说要休息一番。   宋琬言疑心大起,再说城主府内又没有其他女眷配的上带路,她向前走去,走到平阳身侧引路,又悄悄看了平阳一眼,一直到了后花园,收拾好的别楼内,宋琬言侧身道:“请殿下就在此歇息几日吧,海东。”故意说漏之后羞涩不堪,然后道:“镇守将他去见梁王殿下了,也许还有三五日才能回来。”   等和公主分开,宋琬言立即窜回了父兄和族公那里,要左右全退下,然后站在那里气的发抖。   邓世平是最宠她的,立即问她怎么了,宋天也担忧,难道平阳公主欺负她的吗?宋琬言咬牙切齿,先问平阳公主来的时候,在城外说些什么的,邓世平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宋琬言顿时急了,恼怒的喊道:“我就说嘛,为什么海东给陛下写信,陛下不回个音。”   宋天也顾不得喝斥她无礼,又听她说:“陛下要平阳公主来分明没有好心!”   “放肆。”宋天终于骂道,宋琬言却不怕,她看着父亲道:“她是为他来的!”在场的都是男人,谁知道女人那神秘的感觉,和天生的敌对呢,不过她这么一说,宋天骂归骂,等宋琬言哭着跑了,他和宋明远,还有邓世平一琢磨平阳来后的一言一行,全傻了眼了。   难道婉言还真说对了吗?宋天这个时候才知道,那厮为自己家女儿去信长安,居然要打个功劳欠条换浩命,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转眼愁去上心头,只能勉强的道:“这丫头胡说八道,万万不能传出去,污蔑了公主清白。”宋明远点着头,一声不吭却拔脚就走。   扑到了童贯那边,恶狠狠的摔开门,工头们正在禀告事项,看他这副摸样吓的赶紧出去,童贯开始还装傻,宋明远压低了嗓子,和他套交情先:“童监理,在下和百川兄是兄弟之情,婉言也是高将军女儿,你还当我们是外人?”然后就追问,为何童贯有些不对头,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童贯哪里敢说,宋明远最后没辙,气哼哼的走了,留下童贯在那里头疼又庆幸,亏自己是公公,没有这些烦心事,宫内勾搭的几个菜户们势利的很,才不会吃醋,再说吃醋也是吃干醋,无妨的。只可怜镇守一边是宋家小姐,一边是天子爱女,他可怎么办?(菜户:宫内太监和寂寞宫女的假夫妻)   于是从这天起,宋琬言托病不出,宋天也不敢要她去和公主见面,她就整天和两只小猫一起,同仇敌忾商议如何护地盘,三人同心,恨不得暗杀了平阳才好。平阳也宁可宋天安排些丫鬟来,反正她自己用的是贴身的四个,也不想见到情敌。   何况她感觉到宋琬言定是发觉了自己心思,正心虚着呢,时不时的又鼓励自己,要勇敢一些,反正又没有不让虎子将来娶她,然后便在那里害羞忐忑。   皇室女儿也是正常的女孩,勇敢一次后,现在即将和他见面,还得了父皇暗中支持,便是知道这也算父皇一个手段,顺便保了自己留在关中,更能牵制增添邓家忠诚,但还是羞涩,毕竟是自己主动的。   她的诡异简直就做实了宋琬言所想,宋天父子立即慌了手脚,还不敢和邓世平说,生怕那老猴爷遇到这样事情,会把持不住,见异思迁怂恿了邓海东等等,所以父子两个和宋泽就在日夜互相安慰,我家海东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宋天更是自责,早些嫁了婉言,还担心什么?搞不好现在要让女儿做小!   又把火撒了儿子和宋泽身上,埋怨他们,既然海东和婉言这般情真意切,为何不早报去?险些把多年忠心老仆也气的翻脸,他才住口。   终于,外边报说镇守回了,两人慌忙出城,还严令封锁消息,这边邓海东才归营,坐下正要询问,看到这对父子跑来,三人一对堂,一时全说不出话来,长远看的不对头,赶紧吩咐四周把持,拉走了族公到一边去说,猴爷这才肯定,当真那国朝公主也是为了自家猢狲来的,他惊的一跳三丈高:“怎么办?”   “这。”帐内,邓海东咬着牙:“我公事之外不理她就是。”   “我当你要托病呢。”宋明远冷笑,宋天暗自为儿子叫好,装的很淡定的继续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勃然大怒:“你当她是傻子?梁王都和我说了,难道我公事也不办理?遂了你心愿,我邓家怎么办?”又瞪着宋明远吼:“我怎么知道她看上我?妈的个把子的,最近娘们全发春吗?先是镇帅再是公主,难道看上老子的鸟长的品相好不成?”   这厮急了,又委屈,于是粗口连连,宋天不怒反喜,面色平静坐在那里,当即拿话出来:“恩,我信的过你的。”   邓海东泄了气了,坐在那里抓头:“婉言知道了?”   听说婉言猜到了,邓海东叹了口气:“又不知道气的什么样子。”正说话呢,外边走马疾,是宋琬言带了两只小猫闯营来了,可怜赫赫有名的武校领,也不知道被她马踏连营了多少次,邓海东本来还准备找机会教训她一次,可这次他敢说什么?   宋琬言下马就掀开帐走了进来,看到父兄坐在那里,她于是跺脚,两只小猫气势汹汹跟进,一看老爷顿时屁滚尿流赶紧出去,宋天看看邓海东,看看女儿,有些狼狈,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招呼道:“来啦。”邓海东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宋天老脸一红,终于粗了脖子站了起来:“猢狲!你敢对不起我家婉言,老夫一定和你拼了老命。”说完拂袖而去。   宋明远还在里面,宋天又回头:“你还不走!”   终于帐内只留下他们了,宋琬言看着他问:“这么说是真的了?”邓海东看着她苦笑了一声,宋琬言恨的掐他两下,又想起来上官计上说的,遇到这种时候定不可撒泼,于是赶紧装温柔,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那怎么办啊。”但怎么也没好意思把那句,你不要我我就……说出来。   “护卫她去川蜀是公事,也是给陛下和梁王的面子,除此之外不会理她,已经和你父兄说了。”   “真的?”宋琬言赶紧收了欢喜,在那里低声道:“其实她也很漂亮。”   邓海东冷笑起来:“上官计是吧?”宋琬言大羞,扑上来抱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你敢和她怎么样,我就死给你看!”两只小猫也跟了进来,趁机扑上来:“就是,我们也死给你看。”邓海东啼笑皆非,原来萝莉长成了?拨拉开她们,坐了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宋琬言:“这几天,悔教夫婿觅封侯念的不少吧?”   然后一泄心中郁闷,在那里说:“都是你父亲矜持,哼。”宋琬言委屈的坐在那里,看她如此模样,邓海东叹了口气,拉过了她,揉着她的头发,然后紧了紧胳膊,微微一笑:“她总不好亲自和我开口的,路上我就装疯买傻,不信她喜欢粗鲁无礼之人,把她吓走就是。”   “恩。”宋琬言抬起头来,眼神闪亮,又问如何装,邓海东被她逼的没辙,于是开始胡扯,说什么自己不洗脸不刷牙,不刮胡子,边骑马边排气,怎么恶心怎么来,终于逗的宋琬言花枝乱颤,心事尽去,轻轻的打他:“你恶心死了。”   “再吓不走,爷就摸她这里。”邓海东顽心忽起,当着两只小猫的面,伸出手贴在了宋琬言的胸口,宋琬言惊叫一声挣扎,对面两只小猫也惊叫一声,但不闪避,反而眼中水汪汪的痴痴的继续看,面红心跳,原来海东爷还会这样呢。   宋琬言终于逃脱了魔掌,俏脸红的已经要滴血了,咬着牙也不敢看两只小猫,瞪着他离了几步远,恨的道:“好,你去,你去那个她吧,我就知道你想。”邓海东大怒:“你再说!”手又伸出去,宋琬言尖叫挣扎,转眼瘫了他怀里,捂住了脸:“你要她们出去呀。”   两只小猫愤怒起身,不看了!才出帐,看到老爷站在不远处,慌忙回头,宋琬言连忙整理衣服,邓海东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收拾一番,这才出了帐,宋天却已经走了,拨给宋明远的马车停在那里,看着他出来,宋明远就回头登上马车,再淡淡的道:“去见平阳公主吧,免得失礼。”   然后看看后面帐内,又看看邓海东,这厮不知道死活,还冷冷加一句:“记得你说的。”   “你什么嘴脸?”邓海东被他这摸样刺的不爽了,眼睛一瞪,宋明远慌忙缩进马车:“走,走。”然后从车厢后窗,却还对了邓海东再喊了一声:“你答应的啊!”邓海东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宋明远慌忙闪避,石头呼啸而去轰的一下砸在马车后,车前马惊,开始狂奔,宋明远大呼小叫:“慢些,慢些。”   远远的去了,眨眼之间超越了宋天的车,宋天大惑不解:“明远儿,你这么急干什么?”宋明远被颠的死去活来,都翻白眼了哪里说的出话来。   看他们走了,出了口恶气的邓海东回帐内,和宋琬言说了然后要去城主府内见公主,宋琬言却拉着他:“卸了明光。”原来是怕他穿明光甲太帅,邓海东无奈,任由她们七手八脚下了装备,看看那边递的一件布袍,实在无语,自己去拿了一件锦袍穿上,宋琬言不甘心,又给他扣上镇守的头冠。   看看光头带五梁冠,实在难看,她这才拍拍手,甜甜一笑:“走吧。”   然后押着邓海东出了军营,她就在那里不走了,对了邓海东说早去早回,邓海东揪过了她:“胡搅蛮缠什么,走了。”进马车,先下了冠,按住她就收拾,两只小猫依旧在一边看着,趁马车摇晃,偶然不由自主靠来,惊叫一声却怎么也坐不住,却把这厮快活的,梦想终于成真,不是车程短促,定要办了她们!   城主府内,此刻,平阳也正在对镜顾盼,又去问侍女:“宫砂可正?是不是亮了一些遮了眉黛?” 第六节 西行   几个侍女暗笑不已,连连摇头,齐声道:“殿下国色无双,一定能把那宋家小姐比下去的。”平阳掩口一笑:“哼。”慵懒的站起来,在镜前转了一个圈,又觉得不妥,若是他人看到自己此刻摸样,会不会被人笑死,心想他定知道了自己心意,捧着脸发呆了一会,又去叫侍女给自己卸妆。   手忙脚乱之际,外边禀报,洪城镇守将至,她惊惶失措,绯红满面:“请他等等。”急的跺脚:“你们还不快些,怎么能让他等久了,会当我刁蛮。”好不容易,终于换了一件鹅黄长裙,薄妆走出花楼,在护卫和宫女陪同下,步入前面明堂。   “末将拜见平阳公主殿下。”邓海东站了起来,也不看她,低头去拜,头冠不适磕在地上,居然掉了,这厮出了丑,听到上面有轻笑声,立即面红耳赤,狼狈抬起头来,对上的也是一张微红的脸庞,正微微欠身,伸手微笑的看着他,轻启朱唇:“请起。”   然后仪态大方的回转,坐了那里,示意给邓海东倒茶,邓海东连连摆手:“谢殿下,在下生平喝不惯这些文雅玩意。”她一愣,少女心思灵动,看他神色做作,依稀有了些明悟,羞恼失望之下,沉默了下去,半响后才声音低低的道:“将军既然如此。”   邓海东头也不好抬起,听了那声音藏着压抑的怒气,他只能抢道:“还请殿下示下,末将何时可送殿下入川蜀。”无人喝斥他的无礼,宫女们也忘记了,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知晓之后,却真的一丝一毫也不动心?听他这么说,平阳强忍着情绪,坚持着继续道:“若是将军为难,秀宁也不愿勉强。”   话出口,才知道自己把闺名也说了……邓海东一惊抬头,对上那双眼,呐呐半响,虽然绝色,倒不是动心,而是少女受伤那种神态让他有些惭愧,无论如何她无过错,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殿下言重了,护卫殿下入川蜀乃是末将本分。”   有心人耳中,却有歧义,听他这么说,和那声叹,李秀宁心中才微微好受了些,于是勉强的一笑:“也好,有你护送,父皇也放心许多,明日动身吧,早去早回头便是,不会耽误你和七王兄的要务太久的。”   说完看他的剑眉朗目,一身锦袍更衬的脸如冠玉,英气之中还有一丝儒雅,不是曾经亲见怎能想到,他才如此年少就有赫赫武功?想到姐妹们所说的,再想到他刚刚拒人千里的冷淡,李秀林忽然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赶紧微微转了脸去,邓海东看的一惊,慌忙低头拱手。   忽然听到她柔声道:“有那一日,请将军灭了柔然寇!”   “是。”   “人言豪杰将种,坐断赤水威震关中,你定不会虚言,是吗?”   “是。”   李秀宁点点头:“好,将军且去休息吧。”等他告退之后,李秀宁缓缓起了身,就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堂前日光照耀青石地上,再看墙面牵牛碧藤上开遍花儿,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才落寞回头,退下侍女看着镜中容颜,珠泪终于夺眶,呜咽着恨声道:“为何如此冷漠!”   这边,邓海东出了这侧明堂转到前面,那对父子自然很淡定的和他偶遇了,知道这一家都是死要面子的人,邓海东就主动交代了一切,不过这厮可没有画蛇添足的去说公主对他如何之类,一笔带过而已,才和这对父子分开,又见了两只小猫卷缩在门洞附近,看到他来了连忙媚笑,甜甜的喊他。   “婉言呢?”   可怜转了一圈再到了另外一边的花楼,邓海东坐下之前不经意的看看那边楼,宋琬言挖了他一眼:“刚刚还没看够啊。”酸味十足,上官计既然无用她也就不用了,邓海东哭笑不得,又去和她说了一遍,宋琬言拐弯抹角问公主摸样如何等等,他只能装聋作哑。   “明天不是要远行吗,你去为她准备吧。”宋琬言终于憋着火发作,邓海东看看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捏弄的姿势,恶狠狠的道:“再说这样的废话,我今夜就睡楼上了。”绝招一出宋琬言大羞,花墙那头宋泽看到这个动作,打了个冷战,等着这厮走了,回报老爷的时候本能隐瞒不提,只说小姐笑的开心云云。   等到邓海东回了族内,猴爷那边又要交代一番,烦的他不行,终于在窝内撒泼起来,和猴爷嚷嚷:“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再说我就真娶了她,看你们如何!”猴爷大惊:“我又没有反对。只是要你处置妥当,不可负了婉言就好。”   原来族公只担心这个,邓海东气的不理他,要旺财敲了聚将鼓,随即各处营官全部入内,看他一本正经坐在,人人也都噤声,邓海东一一吩咐下去,武校领五百人以及赤骑二营陷阵上营出行护卫,陷阵大营预备营则配合守备军马留洪城,那武尉家子弟们组成的游骑营为大军左右前方游骑。   一一分拨定了之后,人人领命前去准备,邓海东回头,猴爷还坐在一边,看他看来,喜笑颜开的夸他:“我家海东儿刚刚点将就有气度。”邓海东才不为所动,坐了他对面;“族公,你到底还想问什么?”   “你觉得公主怎么样?”“容貌甚美,脾性不知。”   “你不可抗旨啊,这天子有了这个意思,宋家也不好说什么,你只要把婉言丫头哄好,他们父子就交给族公来办。”   邓海东苦笑着看着他,想想猴爷一热心就要坏事,只好哄他道:“族公,天子什么时候下旨的,分明是柔然寇要求亲,公主找我做的借口,结果现在下不来台了,过些时候就会过去的,你别闹的声张,弄假成真了天子反而愤怒。”   “可梁王不是和你说的?”猴爷才不上当。   邓海东急了:“梁王镇守荆州路节度关中,他当然要拉拢我家,巴不得我成真,上了他的车之后,他储位也许就能落定,这天家事情能轻易参合吗?万一将来梁王失宠,家族怎么办?何况那公主母亲是杨国忠之妹,和我家本就不对付。”   听的周全了,猴爷顿时凌乱了……半响,他点点头:“不能要。”又有些遗憾,在那里咂嘴:“换个公主倒也罢了。”自从猢狲醒来,猴爷渐渐也被熏陶的豪气干天,如今当皇家女是西市白菜一样,任由他挑着来做孙媳的?   “族公,您饶了我吧,一个婉言两个丫鬟,将来房内三个人已经不简单了。”   “天下豪杰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又不懂!”   “老夫过来人,怎么不懂?”猴爷勃然大怒,以为他暗讽自己多年不举。   想起之前海东故意要和他找暖被的,定是这猢狲羞辱自己,然后就在那里羞的满面通红浑身发抖,定是老三那个畜生和他说的,那厮分明发过誓不外传,老夫才去找他开药,可那庸医一个五年计划也治不好老夫之暗疾,现在还敢在外编排老夫?   这就想去找邓海东三叔公玩命。   邓海东看他神态恐怖,心惊胆战之下又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气什么,于是顾不得辈分之分,连忙就和他彻底说开,什么性生活要的是质量不是数量,就算有斗气健身,能一辈子真正的搞定三个女人就已经非常爷们了等等。   猴爷渐渐的听的入了神,这等奇妙观念为何自己从未听说,饥渴老男人听的心痒,丢下爷的面子就没禁止对面猢狲。   而那厮一旦开了头,憋不住的开始卖弄,他的花招又岂是此世人所知?只说的天花乱坠,这还是觉得对面是猴爷,他有些手段还养着,而邓世平听着听着,小腹忽然一热,双眼立即放光,邓海东无意看到族公的身体变化,险些当场惊倒,赶紧的住口,祖孙俩都甚是惭愧,不敢对视,互相就开始不咸不淡的扯其他话题。   半响后,外边子弟看到族公神色讪讪的弯了腰远去,而镇守大人则脸色诡异的站在帐口,都不知道这两代族长密谈了什么,怎么谈出这样的神态来。   到了第二日,邓海东料想宋琬言那丫头估计躲在城头角落,他穿上明光出了营上马,天色已经蒙蒙亮起,外边马步三军安排齐整这就准备动身了。   现在的洪城,武校领精锐五百,没有如其他处的军马那样,把高手散了大队内,而是单独一营。   赤骑二营又有五百,由尉迟领,陷阵一营千人,则由长远白起领,至于各下武门的子弟组成的新军游骑营,则早早已经前后散开戒备。   而除了武校领外,军马铠甲半数放军需车上,行五十里换一批士兵卸甲,军需上还有箭矢火油,营帐鹿角等,所以跟随的民夫还有五百人。   这还是邓家号令森严,子弟们都不是虚浮之辈,不然的话,他族便是有这样的气势,各个武兵也都会是老爷似的,一千人随军民夫就能有千五,再加上多出来的干粮水食等,队伍不臃肿才怪!   所以,当邓族子弟出动时,队列大异于常例,周围百姓们知道今日镇守护送公主入川,都争相来看,还有好事的在奇怪,说下面一直到房龄全是属地,何须现在就带上这么多准备,却被有见识的教训,我家镇守是什么人物?乃是将种,细节可看其才,不是这样凡事规矩,怎么能成就强军和赫赫威名?   于是百姓们连连点头,是了是了,镇守这是随时练兵,于是仓促遇敌也就战而能胜了。   等邓海东走来,他才发现宋天父子和岳泽来给他送行,宋琬言居然也跟着,公主未曾到之前就已经在那里等他,看到军马缓缓过来,在西城门外停下,他们在城头看着这支军马的规矩森严,羽林出来的老人岳泽都夸口佩服,宋天他们不懂军事太多,但也见识不少,越是站的高越是看的更清晰,队列纵横,马步协调,那杆勇烈镇守将旗周围号旗簇拥,武校领五百人文山细鳞醒目。   就是才建不久的陷阵和赤二营军马,主体也是邓族子弟乃至依附外房,一样的规矩无比,尉迟旗,白起旗左右。   二千军马唯独只有马蹄和脚步,轰轰的行走在洪城这侧,雄壮威武,随着一声清亮的军号,一个定字之后,全军整齐的停下,转向,岳泽看到其中一千步兵,瞬间一个不乱的齐整转向,就把主阵对了洪城西门上,他低声道:“若再经历几场战事,有武校领为突击,这些子弟恐怕可敌一倍之众。”   宋天微微一笑,宋琬言得意,宋明远则大言不惭:“有那厮在,万人也是摧枯拉朽。”岳泽几次经历厮杀的大规模沙场,觉得城主这个话有些夸大了,有心反驳说上数万军马厮杀就不是这般容易了,但再想想那厮的武校领凶悍,现在居然有扩了五百,天晓得那人性子发作,会不会乱军里真的来一出斩将夺旗呢?   正在思索着,那两父子已经叫他,然后下楼去,去先和邓海东见了面,当着猴爷他们的面就叮嘱他一定要沿途小心,宋明远自然要出头敲打妹夫几句,非常“冒昧”的说不可见异思迁等等,宋琬言在一边假模假样的羞涩埋怨,宋天就矜持着喝斥儿子,眼睛却看着邓海东,昨夜怂恿孙儿偷人的猴爷则在努力淡定,免得被人看出自家心虚。   岳泽在一边暗笑,现在他是邓海东下官了,于是拱手按着军里规矩,恭贺镇将沿途顺风顺水等等,这才打断了那一家的扭捏。   也不能怪他们担忧,毕竟那是国朝公主,将门和天子怎么比?而平阳美艳丝毫不逊色自己女儿,偏偏天下早已经知晓自己家女儿和他的事情,假如这厮中途变心,自己家女儿怎么办?就是宋缺来砍他也晚了。   邓海东唯唯应诺,又谢了岳泽这个算的上叔辈的老军务,又看看婉言,正要单独说话时候却听到城内喧哗,果然是公主车驾而来,出了城,外边百姓跪下,军马行礼,平阳现在怎么还敢见宋天一家,干脆不出,只吩咐丫鬟传令这就启程。   宋琬言心里郁闷,等她车马走了,顾不得父兄在一边,就带了两只小猫跑到他马下,一句不说的看着他,小貂说:“海东少爷。”小昭说:“你不可对不起小姐。”小貂勇敢的加一句台词说:“还有我们。”宋琬言一愣之际,然后说:“谁叫你和小姐说过。”于是宋琬言死要面子的轻轻说:“你不和我说也算了,可是你答应过我的,国朝公主和镇帅……”   原来昨夜,宋琬言想起邓海东说过,就是国朝公主镇帅女儿也不会动心,现在真来这一出了却没听他再和自己说过,纠结了一夜呢,于是和两只小猫排练好了,进来抓紧时间找个机会逼一下邓海东,邓海东大窘,看着周围人憋笑的脸,他不得不俯身下去低声道:“我记得呢。”然后狼狈的打马而去。   看他远去了,宋琬言站在了那里,眼泪都快下来了,宋天心疼,放下了架子走到她身边劝道:“婉言儿,他去了就回的。”宋琬言恩了一声,忽然抬头:“爹,我要去赤水关找李夫人玩。”宋天愣了愣,宋明远却知道李希言夫人的犀利手段,连连点头:“去散心去散心。”   兄妹相视之间,一种默契和同仇敌忾之情,激的不远处的猴爷不寒而栗。   渐渐的,三军消失在了地平线下,阳光已照洪城,五月暖风袭人,等他一走,独自面对宋家的猴爷毫不犹豫就拨了半营军马护卫婉言北上,还厚着脸皮拍胸脯说,若是那厮对不起你,爷就打断他的狗腿,死撑着先过了面前一关,哄着婉言丫头感动的泪眼朦胧远去了,他才喘了口气回头,却看到宋家父子眼神,心虚之下不由前所未有的强项起来:“老夫疼婉言就不行吗?”   宋天拱手:“邓公对小女爱护,伯平甚是感激。”等他父子走后,邓世平回了营帐就在那长吁短叹,召集族老们商议怎么办才好不提。   等了日到中天,护卫南下的军马已经行了二十里,准备扎营休息。   邓海东是主将,他不得不去请示公主在先,李秀宁几个丫鬟都恨的看着他,邓海东也没心思和小女孩计较,不理会她们眼神,李秀宁却掀开了帘,露出了一身劲装,邓海东抬头时愣住了,李秀宁看着他微微一笑:“大军南下,如此缓行岂不耽误将军大事。”   “……殿下这是。”“沿途便是停留,就不见客了,我也骑的烈马。”   说到这里,李秀宁侧过脸去吩咐:“你们也换了衣服吧。”然后才对了邓海东道:“这些丫头被我宠坏了,言语无礼将军不要见怪。”看邓海东说不敢,李秀宁抿唇一笑:“堂堂虎子当然不会和小女儿们计较的,秀宁就装作军中,一卒吧,行程安排,尽由将军做主便是。”   随行的天家护卫们早跑远了,邓海东看看左右,居然无人,对面少女眼神执着,他无可奈何:“那末将就冒昧了。” 第七节 剑南叛   见他点头,李秀宁正要说话,小腹忽然一响,原来起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顿时羞的不行立即转身,本是端庄贵气还有些强撑冷艳的女孩,现在却手足无措,出了这样的丑恨不得钻了地下去,邓海东看她这样,只好为她解窘,自嘲似的道:“昨儿末将还把冠掉了呢,殿下定是饿了吧,全怪末将不曾注意,耽误了时辰,在下这就去准备。”   “恩。”几乎轻不可闻。   等他才走,李秀宁忽然道:“那些护卫就散在军中,将军尽管指挥。”邓海东脚步微微停了下,大步向前走去,迎面看到长青的笑脸,他咬咬牙,长青却道:“镇守大人,宫卫校张巡请见。”邓海东发作:“这厮刚刚跑哪儿的?”   虎虎走去,对面宫卫校拱手:“见过七爷。”邓海东愣住了,看他不解,张巡笑着递上一份信:“在下其实身属内卫,统领大人待我甚厚,大人看了便知。”   张巡说完就退了一边,虽然也是武校,却神态异常的恭敬,邓海东先看信,看到抬头七弟两个字,心头忽然一热,他对了张巡道:“坐。”拿着信先按着张巡的肩膀,让他坐下,张巡却不肯,邓海东一发力他才不得不坐下,苦笑着揉着肩头。   明明有文山护着,如何能压的这样,分明是宫内卫等级森严规矩多多,在那样环境下不由自主奉承习惯了。   邓海东也不因此而轻视他,低头又去看信,信中先说了张巡承父职而得进内卫,却以为无了依仗被欺压日久,冯三保提了他,也就得了他的效忠,看到这里邓海东一笑,二兄已经开始使手段了,比明远那书生气却容易立足太多,他继续看。   信内说了平阳之事,并说帝意暗许,要他切不可拂了天子颜面,若是婉言那处难言,他可去劝……张巡在一边偷窥邓海东骂骂咧咧了一句,心头一跳,知道骂的是统领,不敢吱声,邓海东又看了会,放了信问张巡:“二哥和你说什么的?”   “回。”“坐下,你是我二哥心腹,便也是我兄弟,何况你我平阶。”   “谢七爷,大人要我沿途,咳,沿途听大人的就行。”   “到底说什么的?”邓海东示意左右全走,长青他们灰溜溜的走开后,看到邓海东站了起来,张巡慌忙躬身,天晓得说的什么都好奇不已。其实是张巡说了实话,冯百川秘密要他沿途走远一些,把防卫交给邓海东就行,其他事情不要管了。   知道了这些,邓海东对了张巡道:“别听那厮胡乱拉扯。”   “回七爷,在下不归你管。”   邓海东一愣,张巡笑着拱手:“这句话也是大人要在下说的。”顿时把邓海东堵的无奈,指着张巡,这时候平阳公主却带了几个丫鬟走了过来,都是一色的青绸暗花劲装,勾勒的身体玲珑,头上戴了发髻,做了男儿打扮,平阳还挎着一口剑。   走来的平阳看到邓海东正指着张巡,张巡苦笑着拱手,然后两人一起向他看来,邓海东随即手忙脚乱把信扯了,一副狼狈样子,张巡拔脚就走,转眼附近又没了人,李秀宁站在那里看着邓海东,皇室女儿果然胆大,反正心思为他所指,就问:“将军这是怎么了?”   “殿下还没吃吧。”邓海东连忙打哈哈,去喊人,李秀宁掩口一笑:“宫厨已经准备好了。”邓海东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丫鬟们手里拎着好几个精致食盒,不由汗颜,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和大兵同锅吃饭,真是脑子乱了,又看到平阳忽然看向自己地下。   他低头看看,原来地上信件虽然碎了,却依旧看出字迹,恰巧一个平字面上,他慌忙燃起了流火炫一把火烧了这些,那副摸样让几个本恨他的丫鬟看的发愣,随即清脆的笑的前俯后仰,邓海东面红耳赤,李秀宁不忍他尴尬道:“将军还没有吃吧?”   难道说自己吃了?就算吃了,她带人送来的食盒,周围远处多少人看着,就尉迟那厮也在磨牙,难道自己不理?只能乖乖坐下,尉迟暗笑对了身边长青道:“镇守真是艳福啊。”然后悄悄和长青说天子如何宠平阳等等,邓族上下听的兴奋不已,却听到那边当啷一下打翻了一个食盒,汤水流了一地。   长青以为他撒泼,面色惨白,可那边却又传来了一阵女儿家的笑声。   其实是邓海东伸出手接食盒,李秀宁却要亲自打开,两个人手一碰,李秀宁羞涩惊惶打翻了一层,邓海东看着她又难堪了,只好再去帮她解窘说道:“殿下不想让给末将吃就明说,何苦跑来又丢了地上。”说完才觉得语病,似乎调戏别人,果然李秀宁更是不堪,而几个丫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折腾到最后,大军再行时,邓海东就在儿郎们的窃笑声中悄悄啃干粮。   而李秀宁一离洪城,将门女儿地盘后,到现在终于换了笑颜,艳阳春风下马蹄轻快,便是邓海东不肯,全族上下却帮着他奉承公主,看到平阳公主驱马时的风采,都在喝彩,李秀宁在长安时也好打马球,不是没见过多少男儿的眼神,现在邓海东拘谨她反而放开了,折腾到最后,到晚上扎营时,邓海东已经没辙。   抓了长海逼迫几次,这才得知,原来族公早下了密令要如何如何,险些把这厮气死,可张巡那边做的更明显,居然去做游骑去了,别想找到他的人马。   不过好在李秀宁现在虽然放开,但对邓海东却越来越不好意思,不再做出什么送饭之举,邓海东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干脆就此找了借口不再去见她,于是走几日后,队列内气氛又冷了下来,因为李秀宁觉得那厮可恶,撩拨了人又做这种姿态,恨的回了马车,她也是被父亲宠坏的小女儿,可怜邓海东还不知道,车厢内也有一卷上官计。   但房龄怎么知道这里的诡异?早就在等着他们的房龄一线几家武门,整日翘首以待,没想到等来的阵势却是,宫卫做洪城军马的游骑,没等他们咋舌,几个族公已经从子弟们口中得知,居然公主前往川蜀是假,实则是陛下要给虎子……   所以等了邓海东来到房龄暂停一站时,一群下门族公就纷纷来恭喜他,赵家老儿和他更亲密一些,甚至还说来日再收了镇帅女儿就圆满了等等,邓海东发作不得,也哭笑不得,赵公只当少年人脸嫩,就又去和张巡套近乎。   张巡虽然在邓海东面前规矩,但是对区区武尉门的族公怎么会丢份?这还是看着,这是邓族下门的份子上,赵公则在他面前拱手不已,得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就喜笑颜开的回去和山河儿吹嘘:“今日张大人说我家子弟不错,你可要好好跟着虎子。”   可当晚,邓海东帐内却闯进了一个丫鬟,正在谈公务的子弟们立即纷纷告退,邓海东本就因为来时军马有些乱了而不满,正要找茬在入川之前整顿回来,一看这丫鬟眼中冒火,而各将居然就这样要走,他顿时更火,沉下脸来喝斥道:“全回来。”   然后当着那个丫鬟的面问是何人守帐,当即发落先打二十军棍,掀开帐看完了才回头对了那丫鬟说:“看着公主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下次若有事前来先禀告,胆敢再乱我军帐,就取了你的脑袋!”   他一发威,那丫鬟开始还不怕,仗着自己身份要回嘴,但随即就听到外边军棍沉重,看火把之下邓海东脸色如铁,而那几个子弟血肉横飞,她才知道了恐惧,气焰全无,再听邓海东说要取了她脑袋,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吓的泪水横流,呜咽着拜倒:“奴婢知道了。”   “何事?”“公主请将军过去,过去一下。”“候着!”   尉迟看的胆战心惊暂不敢劝,邓海东回了主帅位继续布置明日行程安排,即将入川蜀,就算有前路照应,也需要小心,这厮更是口无遮拦,坐在那里就吼:“尔等近来散漫,不按军阵制度而为,是皮痒了,还是真当本将杀不得人?”   “大人息怒。”   “息怒?你们是天子新军,不是公主仆役!张巡,我管你是谁下属,明日开始给我护卫公主!”   “是。”张巡看他发威,连公主奴婢也敢骂的那样,也不敢再吱声。   而邓族上下就在想,确实这些日子以来,松懈了不少,整个队列都懒洋洋的,人人惭愧时又听邓海东道:“行不过千里路,军规军纪就丢了十之七八,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便是这房龄处,若有贼子如江东魏延那样突袭掩杀,我军现在状况会如何?战死也别想入了祖庙,遗眷尽入外房!”   “是。”“给我回了今晚赵家酒宴,就吃干粮,现在全给我滚!”   “七,七哥。”“谁是你七哥,现在是军中,我是你主将!”   尉迟连忙改口:“大人,下官请大人息怒,兄弟们已经知道了,断然不敢在这样了。”众人说是,邓海东怒气才消了些,挥手之后,帐内人人退下后邓海东看着那边束手站在的丫鬟半响,下定了决心冷声道:“带路!”   李秀宁正在营帐内坐着,之前主军帐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她所知,听到了外边脚步声,她连忙站了起来,邓海东大步进来:“拜见殿下。”冷冷的抬起头来,看到她身后几个丫鬟的眼神畏惧,他没等平阳开口,就冷声道:“还请殿下以后要约束这些奴婢,今日乱我大帐断了军务,本该斩首!”   “将军息怒,以后万万不会再有此事。”   邓海东这才脸色和缓了:“殿下找末将有何事。”李秀宁欲言又止,忽然苦涩的一笑:“你近日可是在躲我?”   “……”   “也罢,入川之后,等鲜于节度来迎,将军就可回头了。”   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在期待,邓海东沉默之后,一拱手:“是。”转身要走,李秀宁终于忍不住了,气的将手边的一块砚台砸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喊道:“站住!”邓海东反手抄住砚台,回头看着她站在那里,脸色发白,泪水横流,他咬紧牙关,走过去轻轻将砚台放好。   后退一步又低声道:“殿下多多保重。”再不回头大步走出,留了半帐冷风,而李秀宁站在那里看他居然这般绝烈,花容惨淡的一笑:“果然豪杰将种,铁石心肠!”身边丫鬟们不敢吱声,看着她缓缓的合衣躺了塌上,轻轻说一声累了。   被吓坏的那个丫鬟终于呜咽起来:“公主,不要理他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出去。”李秀宁叫道,挥手打灭了灯火,黑暗中传来了她压抑的哭泣声……当晚房龄赵准备了宴席,却得知镇守暴怒,连公主的奴婢也喝斥了,只能悄悄撤了,第二日军马出发,邓海东铁青着脸,全军上下也是一阵萧杀之气,房龄武门面面相觑,只能恭送,心想也许是和公主闹了一场?   却是羡慕,邓家子还敢和公主发脾气,对这样强悍的上门少族长倒是佩服又加三分,凡强悍者必护短,能依附勇烈门下也值了。   而邓海东三军尽发,就此入川,三日,至白帝城下。   邓海东既然表明了心意,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李秀宁的美貌和品性的确出众,凡是男人岂有一点不动心的?只是念到她母亲的身份,再想到族内,和天子意图,邓海东就觉得别扭,于是就催促兵马前去给剑南节度鲜于通报信,可是怎么也不见回头。   过白帝,又一日,依旧无人,只是越是前行,觉得沿途山脉渐陡,大军行过惊的猿啼兽吼,处处迥异关中。   而这厮等不来消息,只当鲜于也接了密旨之类的,心中更是不爽,甚至带着恼怒了高将军和族公,扎营就和长青发泄几句,说:“我为家国努力,你们却都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咆哮几句去了心头火,出了帐看到不远处,李秀宁正穿了单衣站在那边看着东升月。   背水靠岗的二千营地占地也甚广,下面篝火处处,人喊马嘶,夜风吹拂着,隐约从那边传来女儿香,邓海东看着那张明媚的侧脸有些失神,李秀宁似乎感觉到了转头看来,眼神冰冷,仿佛藏了无穷恨意,淡淡月色之下越发显得冷艳绝伦。   邓海东无奈的一拱手,转身回了帐,按了天刀膝上,把心思要放到面前沙盘,就在此时,张巡忽然跑了进来,脸色有些惊惶,邓海东一愣看他摸样问怎么了,张巡拱手:“大人,内卫闻川蜀即将有变,我等后路断绝。”   “什么?”   “内卫急报,据悉鲜于勾结吐蕃欲叛,前去长安却被堵,得知公主入境赶紧来报知我,并说来时,于附近发现大队军马痕迹。”   “人呢?”“路遇厮杀,已经不治,垂死之前把信给了游骑……”   邓海东接过了张巡手上血迹斑斑的一窜密报,根本看不懂写了什么,他看向张巡:“可确定?”看张巡点头,邓海东走到沙盘面前沉思起来,张巡焦急的看着他,不敢打搅,偏偏此时邓海东冷静摸样渐渐感染了他,正在出神,邓海东沉声道:“信使定然已没。”随即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必惊慌,就算川蜀要变,也要在夺了公主之后。”   他张口结舌,邓海东已经吩咐召集将校,回头才对他道:“我等中伏失了殿下,关中邓族必受天子雷霆之怒,新军也失一臂,如此川蜀才会借机动真章,即刻去请公主来,今夜就有厮杀,公主便有你们防卫。”说着他走到帐口,看向四方,断然道:“便是今晚。”   张巡不敢怠慢,赶紧去了,不多久帐内子弟云集,公主知晓,花容失色坐在那里,等邓海东一说,子弟们也都愣住了,邓海东看着他们一笑:“紧张什么,逆臣作乱而我辈入川,乃是天赐的功劳,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而已,勇烈强兵今日便将扬名天下!”   “是。”   邓海东随即安排调拨,全族上下很快逐次熄了篝火,渐渐做入睡状,大营终于尽黑一片,其实人人弓弩已经上弦,虎帐周围宫内卫低伏,而他就按着天刀坐在帐口,宽阔的背影挡了夜风,李秀宁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紧张的低声问道:“将军,今夜真的会有敌军来袭吗?”   她面前的明光将,却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拍了下自己膝上天刀,此时,忽然乌云蔽月,山岗微颤,有无数的火把亮起,数不清的兵马从远方向着这里而来,她才听到身前依旧稳稳当当坐着的男儿一声轻笑:“鼠辈。”   来人已经越来越近,邓海东面前的大营立即炸了窝似的,一些人在狼狈奔跑,喊的声嘶力竭,远远看来这就是深夜营啸了,只是外人不知,这支军马大呼小叫着,可是除了那些看上去在乱窜的,更多是趴在地上陪着呻吟而已。   任何夜袭军马看到敌营这般模样,又是有心算无心,也定是一个字,杀! 第八节 擒   就看到对方马蹄声越发急促,前排突出百骑恶狠狠的向着这边而来,没有旗号一色皮甲,手中绳套乱舞,套了鹿角上在短促狭小范围走马就侧过营前,他们身后的骑兵就向着营地而来,而这边前面的子弟们拔脚就拼命的向后跑,后后面黑影中的人撞了一起似的,夜里一团凌乱。   来军狂啸着,一支支火箭四面八方射来,笃笃笃的射入前面营帐,射入中间马车,顿时火光下照耀的前面半壁沙场狼籍,骑兵哪里还会犹豫,继续发力,直冲后面明显已经排列好的营兵而来,前面的凌乱已经让他们断定,这支兵马已经要崩,打掉勉强凑出来的一批就行。   突然!齐刷刷的,后面一大片羽箭向着这里袭来,弓弦嗡嗡之声震耳欲聋,却怎么压不住一个雷霆般的声音。   是邓海东猛的站起来,霹雳似的一声吼:“死战!”   全军呼应:“死战死战!”箭雨正兜头落在了前面一群骑兵身上,顿时射翻了数十骑,对面的敌军急促蜂拥向前,怎么想得到这么一幕,听那山崩地裂一样,意志坚定的决战之声,都被震的心里一惊,此刻却又是一片羽箭,又是一片,五轮急射,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把第二排营地前的来袭军马扫了马下。   刚刚还汹涌而来的一群敌军都不由的放慢了脚步,刚刚顶到这里的主力步兵看着面前百十步的血地,那人那马和箭羽丛林,不由喉头有些发紧,再看山岗上,腾出了一团火焰,照耀着明光和明光之侧的那杆大旗,夜风吹的烈烈作响,犹见上面勇烈校三个大字。   夜袭变成了明战,对士兵的心理打击极大,而守备一方却士气更涨,邓海东长啸一声:“陷阵营,进!”   军令既下,前方就是刀山火海百死亦不旋蹱!   轰的一声,陷阵士兵大枪放下,本重叠挤压在一起的士兵,立即一拨拨踏出,前进之中两列交错,一展开即三三倒角组合,三角成队一兵长领之,三兵成列一列长领之,三列成尉,一尉官其中,三尉成势一校官领袖,三势成阵长远白起领袖陷阵向前。   前排又以三十人为纵,枪兵一双刀兵其后,至后排弓兵集中,两纵交错不停抛射向前,以阵眼处军鼓为点掌握节奏,士兵转眼成阵重步向前推进。   那枪刃铁甲在火光月色下就如一层黑潮上的雪白浪尖,缓缓而坚定的向前,脚步踢踏军靴趟过血水,阵力无穷又如巨石碾过沙场,将之前那片白羽赤地就此淹没……终于对面步兵已经和士兵接触,后面乱箭射向前面,和对面箭羽交错,可邓族子弟今夜知晓动乱,已经披了细鳞在身,辅兵也有盾有皮甲,对面却不是这般精锐装备,箭战转眼又被压制。   而子弟们大枪正不要命的向前捅出,管他面前有人无人,刺,扭转,收,刺,扭转,收!一式一小步,一式一小步,三招一大步,再刺,不过两个回合,敌军阵脚就开始动摇,倒了一地惨叫连连!   李秀宁和丫鬟们站在帐口,看着下面正面两里纵横的沙场,属于自己护卫力量的一方,有两侧营帐点起的火海隔绝了双方,而其中正面的陷阵一出便是摧枯拉朽一般。   连她在内,岗上岗下宫内卫和对面暂还没有参战的都看的呆住了,张巡持着刀站在李秀宁身侧,看着对方五千有余却被一千陷阵就打的步步后退,不由心悦诚服的道:“如此强兵,七爷是真将种!”李秀宁咬着唇只看着前面那明光的背影依旧站的笔直,如山。   前方厮杀越发惨烈,敌军终于鼓噪再次涌上,邓海东动了,翻身上了亲兵递上的战马,下面武校领纷纷上马,成两列压在山岗道两侧,都持着大枪看着主将,张巡握紧了刀,宫卫上下和李秀宁目不转睛的看着。   看到他一挽缰,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透甲大枪指天,然后向前狠狠刺出。   下面战场上士气瞬间更涨,爆发出的一片欢呼中,战马那两只前蹄重重落下,就此而去,如风卷了山岗,大枪横过,武校领人人举枪,相击之金石之声密集如雨却淹不住马蹄声渐渐响起,一排一排文山细鳞纷纷拨马,跟随呼啸而过的明光向前渐渐加速,对面看到马队冲下,也开始调集骑兵,但也就在此刻,长远举刀对了左右虚劈两下翻身上马准备加入。   白起接管指挥,喝道:“杀!”   疯了一样,陷阵瞬间爆发,狠狠扑向前面不要命的刺出三枪,逼的本靠着人多勉强站住的敌军再退,随即军内响起口号,左右,于是陷阵两分,一道马道就从中出现,明光横枪跃至,身后武校领已经成锋矢向前,轰的一声全军瞬间燃起了斗火弥漫。   压倒了全场火光和天空明月。   “勇烈啊!”邓海东仰天厉吼一声,武校领人人咬牙催发全部斗气,主将大喝:“破阵!”骏马跃出一枪直刺,碧芒如虹贯穿了身前,前面面色惨白迎来的一群骑兵人仰马翻,邓海东撞入其中,抡起了大枪砸扫挑戳,身后子弟如狼似虎涌入,川蜀乱兵如何想到对面居然还藏有这等的十荡十决之悍领?   看到这样炙热激烈的斗气弥漫时,就已经乱了,看到勇烈枪芒穿过,就已经怕了,看到他们撞入,当即崩溃,后面骑兵纷纷从两边逃窜不敢挡其锋锐,避之不及的转眼就被挑死当场,人人从那前后左右处只看到岗上这支赤骑杀下来之后,便是沸汤泼雪到处即融。   再看那军马一直向前,向前,这时候全军上下才醒悟,他去拿将!   正是擒贼先擒王,早在岗上就看到敌军之中指挥位,邓海东下岗透阵时就走的直线,气势汹汹不顾一切只向着他而去,而看到邓海东迎面杀来,自己前面军马两分,越是看他近前,看那身明光,藏在军内的那人越是胆寒,更听周围护卫胆战心惊:“莫非武将?”这样的议论,分明是怕了。   “走!”   丧胆之极,拨马就逃,而将为兵胆,看到主将如此下面立即更乱,邓海东却依旧不管,咬着牙催促战马向前,或有忠心的来挡他,可怜螳臂怎么挡车?前面跑的不慢,但邓海东追的更快,斗气催发之下,神思笼罩五百骑一个不散,两边乱打,两侧护卫,邓海东就如破浪一样已经追过了军阵。   杀的前面护卫七零八落,就是有几个好手,勇烈枪芒到处,也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站在岗上的人马看着这等勇猛,出马就定了战局,便是知道他是自家的,连带李秀宁在内都添了几分畏惧。   下面军阵还在纠缠,不过却是厮杀变成了追杀,陷阵依旧三三成角,一起散去,铁花开遍穿梭乱军之中,不多时已经响起了投降求饶之声,看到这一幕,张巡心事全去,再看岗下居然还有一百骑至今未曾动身,而那陷阵也有二百正在集结蓄力,他是懂军务的,明白这是在恪守着军令,无论胜败,总留预备变化的力量。   但现在主将已经杀到了前面,以少胜多并大败敌军之后,勇烈门还能如此冷静,再细心一看,却是尉迟惇提了赤铜鞭满脸郁郁,原来就算这厮心痒难耐,也不敢违背军令,别说他便是李秀宁看邓海东把心高气高的长安尉迟少能收拾的如此服帖,都觉的震惊。   这个时候前面已经传来了欢呼声,武校领回头,明光手中提了一人,身后子弟靠前的,居然马前悬着人头,此时斗气已消,这支浴血军马从远处黑暗走向光明,简直如同地狱来的魔神一样,正堵在那边逃窜残兵的路上,他们一到,一前一后,数里之内尽是跪伏的人影。   邓海东冷冷的看着他们,自然有子弟上前将俘虏约束,一一取了兵刃衣甲,杂鱼兵丢一处,精锐些的虽然丧胆也要另外看管,再去选其中军官头目,邓海东则上了山岗,李秀宁站在帐口看着他,微微欠身:“恭贺将军得胜归来。”   “谢殿下。”   再抬头,李秀宁居然回了帐内,邓海东总不能赶她走,只能也走了进去,板着脸坐在了帅位上,下了头盔,边上已经有公主的奴婢,正是之前被他险些砍了的丫鬟陪着笑脸给他递了毛巾擦脸,他也懒得再去应付,随手擦了汗水血迹,又有茶水端上来,他随手接了却觉得不对,再看居然是李秀宁。   “将军坐吧,对面被拿的是谁?”李秀宁坐了侧边,一改之前几日赌气一样的冷淡,眼中异彩闪烁,邓海东心中哀叹一声,干脆不看她,沉了脸:“处置外军务你自然知道。”   “却是秀宁冒昧了。”李秀宁低头,退了一边坐在帐角。   邓海东帐下亲兵子弟都不敢转个眼睛,只觉得帐内气氛不知道是暧昧还是诡异,就听到公主细细的轻轻的呼吸声,还有主将饮水声,张巡进来了,坐下后,气氛才缓和了些,这厮就在狂拍马屁,说邓家儿郎如何骁勇,七爷如何如何,邓海东硬着头皮一脸难堪的听了,实在听不下去了才骂:“回头就告诉二哥,把你割了进宫服侍天子更合适。”   骂完才想起平阳还在,更难堪,狼狈低头去喝水,却没有水了,张巡赔笑给他添茶,邓海东看这厮比自己大了近十岁,没皮没脸的,又好气又好笑:“坐吧,坐吧。”   好不容易,外边响起了禀报说,各将聚集,邓海东一声传。   铠甲刀剑相撞,一群军官大步走了进来:“拜见平阳殿下,拜见镇守大人。”   “坐。逐次来报。”   陷阵攻击伤亡五百六十人,其中阵亡一百二(邓家武兵十二亡三十六伤,武尉轻重伤各一人)辅兵民夫伤亡三十,其中亡六人,马损七十匹……   敌军被拿二千一百俘,其中武尉十三人,下武校一人,武兵六百人,余者为辅兵,得知吐蕃子有一百,死六十七,被拿十一人,逃……敌方折损有数者一千二百人头,主将中武校鲜于申被俘,另被斩三武尉两下武校,逃者约数百……   可谓大胜完胜。   “提鲜于。”   看到那厮被捆成粽子一样丢在面前,正白着脸看着邓海东和周围,眼神惊恐,看到平阳时瞳孔一缩,邓海东冷冷看着他,第一句话是去左手筋,白起拔出弯刀就挑,鲜于厉声惨叫满地翻滚,被心狠手辣的突厥种提着,弯刀刺在眼珠上,满脸是土满眼是泪,才止了嚎叫。   “鲜于叛国,欲勾结吐蕃作乱,已为我所知。”邓海东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尔等欲擒殿下要挟,并灭我军马,以乱关中。”说的时候看着鲜于,鲜于眼内流露被说中的恐怖之情,邓海东笑了起来:“小觑我军威名,便是这般下场。”   说完摆手:“斩了。”鲜于大恐,挣扎不停尖叫起来:“饶命,饶命。”白起又带了两步,看这厮尿都下来了,才放了手,因为听到鲜于在喊:“我愿将功赎罪,我知晓安排,我乃小妾所生,一向痛恨鲜于通那老匹夫,我要……”   看白起住手了,他喘息着,在地上匍匐着,忍着疼痛,一直匍匐到邓海东脚下,用头叩地:“小人愚昧,冒犯将军虎威,还望将军饶恕。”   满座上下看这堂堂节度之子,如猪狗一般都充满了厌恶,邓海东低头看着他,鲜于听不到回信,更惊:“小人真知晓那叛逆的计划,小人一定尽数禀告大人。”   “传吐蕃子。”   邓海东跨过他身边,走了帐外,里面各将跟随,站在了他面前两侧,白起狞笑着提了鲜于就出去,再丢他面前,一溜的吐蕃子被抓了面前,看到鲜于也被抓了,都惨看着邓海东,刚刚邓海东厮杀时的威风他们已经领教,看到邓海东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这群被捆的人都跪着,最后只敢看自己脚尖。   听到耳边,那年轻唐将指了下,身边有人被拉出,他们惊的抬头,却看邓海东道:“窥我河山,联络内贼,欲寇中原,饶你们不得。”没反应过来,雁翎已经从脑后劈下,人头滚滚,站在帐后的李秀宁惊的俏脸雪白,为那血腥味和残酷手段逼的心胃翻涌,几欲呕吐,几个丫鬟吓的死死咬住嘴唇,却不敢吱声,回头都抱住了她,在发抖。   前面邓海东还在传令:“将这群货的脑袋,传遍三军,问国朝危难之际,我辈何去何从!再问那些俘虏,可记得祖宗血脉!”   马蹄声下岗而去,随即下面山呼海啸一样,是勇烈强兵举起刀枪呐喊:“杀贼,杀贼,杀贼!”   漫山遍野尽是男儿报国心声,李秀宁听着这些,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痴痴看着岗上岗下的虎狼们,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他们的领袖身上,不顾对那厮杀的恐惧,她走到了邓海东身侧拜了下去:“平阳拜请将军,领虎贲救我大唐河山。”   “告知下面那些杂鱼俘虏,愿投军者,先为奴,杀一贼则免罪,杀两贼则有功,杀三贼本将则当他如同袍一军子弟!不从者,斩!”   “是。”   邓海东这才扶起了平阳,平静的对着她的眼,重重点了点头,回头又令:“放这几俘虏回去,告知吐蕃赞布,洗净脖子等我去取。”吐蕃子被松绑,不敢吱声,纷纷磕头,然后起身远去,全军上下无人多看他们一眼,只听到那些俘虏们在喊:“投军,投军。”   “给你二百人,去领这群俘虏,十人一队,百人一列,千人一长,一人逃全队斩,一队逃一列斩,战时进退如例!”   “谢七哥。”“混账!”邓海东一脚踹去。   “谢大人!”尉迟被邓海东一脚踹了个跟头,却喜笑颜开,爬起来就跑,生怕邓海东反悔。   便是这种场面之下,在场也人人发笑,邓海东摇摇头,看着白起:“鲜于以下俘虏交全给你,给你半天时间,好好问清情况,不惜人命,天亮后正午时来报。”白起大喜:“谢大人。”抓了鲜于就走,手里弯刀醒目。   鲜于被他倒拖着,惨叫着看着邓海东喊:“我说,我全说。”   邓海东哪里理他,看向张巡:“护卫公主就是你的本职,另外想尽办法,通报消息前往关中,由房龄赵领袖,给我大张旗鼓召集子弟陈列川蜀境边,并告知哥舒瀚梁王处。”   “是。”   分拨已定,邓海东带了长青等下岗,去看望伤亡子弟,李秀宁在后面道:“将军,且带我去。”邓海东猛回头,李秀宁认真的看着他:“这等儿郎为我厮杀,为天子大唐尽忠……”   “殿下若去,伤兵们都要见礼,反而惹了纷乱,乱兵未曾安定还怕生了意外,还是休息吧。”邓海东摇摇头,直接远去了,丢下堂堂的平阳公主委屈的站着那里,就是张巡也不忍心看她伤心摸样,只能勉强的安慰道:“殿下,大人说的也是实情。”   “他定是恨我,若不是我,他的子弟怎么会……”   “七爷欲救河山,绝非这样的人。”张巡听的大怒,当面顶撞起来,嗓子一大,才记得这是公主,赶紧低头犹然气哼哼的有些愤怒。 第九节 已失逍遥津   李秀宁却不怪他无礼,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站着那里沉吟了下,毅然道:“给我更衣,这就去军中看望他们,从此刻起,至乱事平定,再无大唐公主,也无内卫,不能厮杀便照顾这些儿郎们。”   “是。”   张巡张口结舌的抬起头来看住她:“可是。”李秀宁转身就走,不多久换了劲装下岗,张巡没奈何她,只能分拨人跟着,自己还要去处理邓海东交代的事情,而转眼山岗下欢声雷动,天色已经亮起,铁甲残刃之间,李秀宁不避脏乱,跟着护卫医倌领着丫鬟,亲为伤兵等包扎忙碌。   邓海东从前面回头,气急败坏冲过来对了她就喊:“你添什么乱?”李秀宁勇敢的瞪着他,然后举起自己的手,上面满是血污,然后指着周围,那群货纷纷躺在那里呼喊:“大人,殿下真的包的很好啊。”“就是,大人,殿下真是……”   内卫们憋着笑,继续给这些人包扎,不敢和邓海东对视,就听到邓海东呼吸粗重,忽然,殿下道:“厨娘已经在烧饭了,今天请大人,一起陪这些子弟们一起吃吧。”邓海东刚刚要说话,李秀宁怒道:“你敢抗令,我现在就离营让乱军拿了!”   “咳。”邓海东抿了抿嘴唇,眼神游走闪避,悻悻的道:“随你吧。”狼狈要逃,李秀宁终于扬眉吐气,哪里还顾得上羞涩,一把扯住这厮:“站住,你不来吃我也不吃!”然后咬牙:“他们也不吃。”   “就是!”“反了你们这群混账!”邓海东咆哮如雷,可是此刻谁会鸟他?伤兵们大笑一场,扯了伤口又呻吟起来,李秀宁勇气也消退了,羞涩回头去给他们忙碌,这些混账当即叫的又惨了几分,邓海东看的火大,坐在一边石上,既然走不了,干脆开始盘算下面怎么办。   身边有人提了一口行军锅急匆匆跑过,邓海东一愣问他干嘛,那边回说白起饿了,要煮点虏肉和鲜于喝血深谈……邓海东大骂:“该死的突厥种!”然后道:“干的漂亮。”李秀宁扑哧一笑,邓海东面皮无光,开始撒泼:“宫中厨娘烧的如何这般慢?”伤兵呻吟立即又重了几分。   至正午之前,白起笑着走来,邓海东坐在那里吃饭,随即有丫鬟为白起拿了筷子,白起又不是邓海东,慌忙致谢,可那些宫内奴婢早被邓海东吓服了,知道这是邓海东结拜的兄弟,纷纷说:“十爷,奴婢不敢。”听那口气,是跟了要进门的公主叫的。   李秀宁坐在一边就细声细气的道:“白营官先坐。”   “谢殿下。”白起谢了坐下后,邓海东存心吓唬李秀宁,劈头道:“你刚刚没吃饱?”李秀宁花容失色,随即掩口瞪着邓海东,一跺脚努力把饭咽了下去,嗔道:“将军!”   白起听的想走,人家这是调情了吧,可是还有大事要禀报,于是忍着坐下,也顾不上邓海东面色尴尬埋头吃饭,邓海东问他,白起看了他一眼,邓海东心中一咯噔,是了白起来到现在居然没先禀报,他沉声道:“到底何事。”一边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李秀宁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白起低声急促的道,鲜于交代此时吐蕃已和鲜于通勾结好,等他消息就要大军反了,兵力十万,其中吐蕃二万骑兵精锐,鲜于帐下二万骑兵三万正军,以及从逆者,现在藏在成都以西。   而白帝城处,兵马五千就要堵这里后路,也是属这鲜于申管的,不过鲜于开始不屑来军,所以……   “掌一万兵马还是小妾生的?”邓海东讥讽的道,本来听叛军十万云集,而失色的李秀宁心中略安,白起继续道:“他还说,江东,安西和柔然,都有不轨,具体情况就非他所知了。”看这厮眼中戾气未散,邓海东知道他问不出来,就是真没了。   问鲜于还能说话?白起笑道:“无妨,那厮手筋断了,轻轻一捏就嚎叫不停,我唤人给他包扎了又给他解开,反复两次他连偷他……咳。”李秀宁只当听不见,也心中忧愁,问邓海东怎么办,邓海东想也不想直接道:“还能如何办,我现在手中只有二千人,要做的就是打通入川路。”   “七哥,那我们回头去拿白帝城?”“不错,传令各处加速吃饭,即刻动身回白帝。”   “将军。”   邓海东看着她道:“殿下,拿下白帝,关中大军才能入川。”李秀宁点点头解释道:“我是问伤兵怎么办。”   “留在此处,隐蔽藏好,早一日拿了白帝城,便早一日接了他们回头。”邓海东看向远处的伤兵,匆匆低头吃了饭,要白起召集将领,他走了过去,对了那些受伤子弟们讲了情况,不多久各处军官全到,看着那些子弟们在说:“大人,你们去,我们自己会照顾。”   其中多少是邓家儿郎,邓海东眼中有些发涩,看着那些熟悉的脸,有伤兵在喊:“不要留人,给些兵刃就是,少族公,若是我战死,能归祖庙吗?”   “做梦,你们全给我好好活着!”邓海东怒道,白起提了鲜于来,鲜于已经被松绑,心惊胆战的看着,邓海东指着那些伤兵,对他一字一句的道:“损我一人,我本要割你一刀,回头帮我拿下白帝城,我就饶了你,并请公主免你死罪。”   “小人一定遵命。”   当即,军马留下营盘,和伤兵,带了那些投降之兵即刻回头,向着来时路星夜而去,李秀宁跟在其中骑在马上,就是颠簸的俏脸发白,也没有一丝的怨言,但这军马压迫而行,无论如何也走的不能算快,邓海东心急如焚,又能如何?   但幸亏来路近,白帝城军马已出,正向着这边赶来,到了第二日上午,双方游骑已经接触。   随即沿着道路列阵而开,看到对面数千人堵住,邓海东推了鲜于出来,一瞬间,对面的军官上下脸色精彩,邓海东提枪喝问:“哥舒大军将至,梁王军马将至,尔等或是放下刀枪,免了罪过共讨不臣,或是死战?”说完他对了鲜于一笑,轻轻的道:“本将不如自取白帝城!”然后谁也没想到,他一枪荡开,生生的把还在发愣的鲜于申就挑了起来。   就算邓家子弟也想不到,何况对面和鲜于申本人,鲜于申惨叫连连,邓海东一臂一枪就举着他,任由鲜血沿着枪刃后的虎口档聚集,然后滴落黄土之中,对了那边就喝:“若是不降,这便是你们的下场!”说完发力,将鲜于抛出,快马向前大枪青芒疾吐,凌空将鲜于扯的粉碎。   漫天血雨内,邓海东再次举枪,身后武校领当即跟上,大军做势,尉迟惇手下投来的士兵看的鲜于也被杀了,昨日被打的胆寒,都喊:“打不得,打不得。”更有两边是兄弟的呼喝名字,叫的声嘶力竭,若是假的,川地口音学也学不像,何况这么多人。   对面堵住后路,准备配合包抄,鲜于申那厮抢功才先动的手,而副将现在看节度之子死了,这么多兵马被俘虏,被局势逼的进退无度之际,再看到周围手下人人面色发白,正在犹豫,白起跃马向前喝道:“那厮战不敢战,降又不降,却是何意?”   这声催促终于让那边的叛军副将醒了,他叹了口气,兵心尽失,如何打?缓步驱了马走出,大声问:“对面可是骠骑虎子。”准备提些条件。   邓海东哪里会和他纠缠,算他走了一些路了,当即吩咐人人缓进,独自拍马向前对了他而去,双方相距本约五百步远,刚刚交谈时只有了四百步左右,这快马疾驰冲阵而来,正彷徨的那副将看了不对,横了刀在手戒备着,终于在压力下脱口喊道:“如何担保我等性命?”邓海东却已经奔马近了,一言不发就一枪刺去,副将惊惧,但怎么能等死,也一刀劈下,凄厉的嚎叫:“要战就战。”   三军大哗,大军厮杀,多少年不曾听过斗将了?   澎,一声闷响,却是邓海东一枪用尽蛮力,直接把对方的斩马刀打的飞脱手了,区区一个上武尉如何是现在的他的对手?走马而过,邓海东已经拦胸抓过了那将领,驱了马向前直接撞过去,对面军阵更乱,从来没有全军尽叛的事情,现在军心失将被拿,连箭也没一支出来。   任由邓海东撞入,飞了三个,才轰的一下把那人掷了地上,浑身斗气燃起,恶狠狠的看着四方,虎入羊群一样,横枪在手顾盼生威,厉声道:“效忠天子,就保的住你们性命,不然!”   他后面已经依言缓缓压上的军阵,听的清楚,一声大喝:“杀!”中间夹杂了被卷来的杂鱼兵们继续在喊:“投降啊,投降啊!”   于是刀枪,丢了一地。   邓海东毫不在意就回头,招了尉迟惇:“你辛苦些,即刻带了五百骑和这些新军去带兄弟们回头。”尉迟惇领命,留下了一半新军,邓海东令白起掌管,对投降者不多说,却大声对了那些昨日投靠的新军道:“本将说话如何,你们告知他们,一切听从白校安排,保你们免罪还得功劳!”   “谢大人。”   “就他们之中选一些,提鲜于人头去白帝城开门。”邓海东吩咐道,走马之前,又回头丢下一句:“我信的过他们,更不怕他们再反!”说完淡淡扫了一眼那些唯唯诺诺的投降军官,去归了阵,下马去接过了水囊喝了几口,一抹嘴,再对了张巡道:“道路既通,即刻派人前去召集各路武门,拔尽族内子弟前来,山河何在?”   “大人。”“你也去!”   那边开白帝城的快马已经提了鲜于人头向着十五里外,东北方的白帝城而去,沿着官道疾驰,此处入川不久官道平坦行走急速,不多久,张巡手下和赵山河等也向着关中而去。   半个时辰后,白起用旧人勉强已经组好了新人。   从此去关中已经无事,大军进城以及沿路据守才是要务,于是随即开拔。而军马开拔时分了两边,由长青领军去白帝,邓海东领了武校领则追了尉迟军马而去。   而他便是走了,那些新投降的士兵也没有什么喧哗,都听了那夜惨烈,再想想邓海东刚刚一骑突阵的气势,他们又不是白痴,终于知道关中虎子绝非鲜于等不屑的徒有虚名之辈,鲜于的人头就是最好的证明。何况鲜于一死,就算继续为川蜀卖命,也没个好下场的,现在这里却看到生路,谁傻了才再反。   张巡护卫了公主其中,长青等在四周领袖指挥军马,人人回头,去看那边烟尘,祈祷着一定要把子弟们带回来,李秀宁坐在马上在最中缓缓行走着,不多久就等到了前面回报,说白帝城已开,城主也被放出就来接驾,再走五里路,看到那边有一群人奔来,城门大开百姓人等都出了城跪在路边。   等到那群人来到面前,其中拥着的,正是过白帝时,前来拜见过李秀宁的城主陈子昂,远远见到这边勇烈军旗时,就已经涕泪交错,到了面前滚鞍下马,拜倒在尘埃里放声大哭:“臣不察叛军作乱,险些让公主不测,臣罪该万死。”   磕头见血,随即禀告了,就在他们走后第二日上午,城后驻军就大举入城,然后困了他,副将还算有些气度,任由他破口大骂并没有杀他,也没有纵容城内士兵作乱。   而这些情况,这边本来已经得知,现在一印证,再看看他一日一夜就憔悴如此,李秀宁惊魂终定之下,也有些眼中泛红,要他起来,勉强的劝慰道:“陛下知道你的忠诚,必有褒奖,你如何敌的过军马作乱呢,怪不得你。”陈子昂怎么肯起来,重重磕头:“敢问殿下,勇烈将军何在。”   听说邓海东为了救白帝,打通川蜀路,丢了伤兵,现在回头去救了,陈子昂这才起身,对了西边连连拱手,又对了长青等道:“多谢勇烈门的豪杰们,若不是你们善战,下官实在……下官失礼了,叛军将至,殿下请速离此处。”   李秀宁摇头,张巡急了:“殿下!”   “国难当头,你们为天子精诚血战尽忠,平阳也当为父皇尽孝!这就入城去,平阳当和你们同生共死,不灭叛军誓不回朝!”说完打马而去,张巡等慌忙跟上,长青急了:“殿下,殿下。”   李秀宁赌气的回头对他喊道:“就不走,偏要留在这里!”听到这句女儿心声,邓家上下乃至宫卫顿时无声,陈子昂看着平阳公主羞红的脸庞,再想想刚刚那句话,一惊,虎子不是和左帅女儿吗,风闻镇帅也要……如何国朝公主也陷了似的!   不敢多嘴,翻身上马跟上,还记得叮嘱不得外传,好不容易才追上,军马抢先入城检查再三,随即分拨出护卫沿途街道,用车请了李秀宁直入城主府内,当即关闭四门,又在路口设营由长远把守,以等待援军,等了三日不到,焦躁不安的长青终于看到了两边烟尘滚滚,那边是子弟们终于被救了回来,而这边房龄各门发了疯一样,族内凡是拿得动刀枪的丢了家全来了,川蜀若胜他们一带首当其冲,为国就是保家,如何不来?   邓海东领了武校领在最后,来了城下,武门族公等纷纷来拜,邓海东得知,哥舒瀚那边已经加急去了人,襄阳道上正把消息传给洪城和梁王处,其余人等都已经聚集,随后就来效死,他这才放了心,安置大半人马在城外扼守入川路,扎下连绵营地,挖掘壕沟,断绝出川路。   李秀宁在城内坐镇,号召全城捐助粮草,而邓海东是忙于军务绝不进城。   从回来到忙好,又足忙了三日,这个时候襄阳道上也轰轰烈烈到了,并传,说哥舒将军大军就在后面,振川校也提了军马赶来,而至今叛军犹然未至,邓海东不由以手加额:“我兄弟齐心,定扫尽不臣。”虽然有川蜀逃出的关中人,已经报说成都军马已经向着这边而来,但毕竟未来。   “来就先杀了他的锐气!”邓海东冷笑道。   到了第五日当晚,哥舒瀚二万军马旗帜招展而至,沈振川五千军马至,第七日,祖智深领洪城守备军马以及僧兵二千,说梁王将至,左帅也将领军前来,于是闻着欢呼雀跃,士气狂涨,一时间白帝城外军营连绵十数里,合计兵马近五万,武门捐助粮草如山,兵甲精锐,骁将云集声势浩大,声震关中川蜀两地。   贼军进巴东,随即驻扎和大军对持,当日各自戒备无战,可连夜有快马入了营,急报哥舒瀚,说江东子大举北上,已失逍遥津! 第十节 吞他十万兵   正在帐中的众人都大惊失色,逍遥津一失,江东即刻大举北上直入扬州路!而这边川蜀已经有变,关中军马被牵制此处,川蜀西是吐蕃北是安西,两处不臣如今都举兵马反了吗?   哥舒瀚令信使下去,严加看管,军议未定之前先不得和外人接触之后,他看着面前,右手邓海东左手沈振川,祖智深尉迟惇白起,再以下是各路分领校官,一时彷徨,为难起来。因为他带的军马二万是襄阳主力,此刻襄阳空虚,江东既然寇北岸,都夺了逍遥津,消息传递而来想必此刻已经陷了扬州路。   那难道襄阳对岸赤壁军马是死人吗?襄阳不防,新城水师如何放得开手脚?可是此处?   就在气氛沉闷之际,一直在思索着的邓海东想起前面,两军之间马嵬坡夹山而成的宝瓶口,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哥舒瀚道:“三兄,你肯定要回去的,就让我来打川蜀。”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君王事,就如那些武门倾力保家卫国一样,关中一失在场各人各族荣华富贵转眼成空,邓海东此刻不是在和联军主将说话,而是在和兄弟们商议。   听他的称呼,其余几个人人抬起头来,尉迟惇道:“是了,三兄,你去,我和七哥在这里守着。”   哥舒瀚看向祖智深,祖智深微微点头:“扬州断不可失,不然平卢范阳不安,再惹了柔然就是祸事了,何况房龄一线已空,我辈不能腹背受敌,你需及早镇住后路,我和他们在此处,海东骁勇,我等齐心,堵在这里起码保得住长安以西,不多久梁王也至,你速速就去。”   他们兄弟说话,下面武门等是插不上嘴的,房龄武门只把目光看向了邓海东,邓海东神思有些恍惚,哥舒瀚也看着他,看到他猛抬头,仿佛下了什么盘算,哥舒瀚知道他的义气,摆摆手抢先道:“人我不能全带走,再留你五千军马,我带一万五回头便是。”   然后长叹一声,看着下面兄弟和各将,拱手道:“如今战端既开,乱世当临,我辈兄弟各领军马效忠天子,守护关中……”说到这里,环视帐内面对乱局,就是平时再口无遮拦的他,也有些低沉,帐内人都想着扬州路又起的烽火,对岸赤壁藏的杀机,和马嵬坡之外绵延的十万叛军,听他的语调,心中都生出些悲凉。   本有话说的邓海东站着了那里也微微发楞,看身边同袍,一张张坚毅的脸上此刻满是神伤,是了,风雨飘摇的乱世就此来临,等到终结之日,在场歃血手足,还能留下几人对饮?   看这气氛,各自又沉默了一会儿,哥舒瀚对了邓海东以下道:“此处就由你总领,这是行军大印,我部五千人由偏将杜伏威领。”   “末将在。”帐下转出一员三十余岁的校官,哥舒瀚指着他再指着邓海东:“是我心腹,你尽管用。”   “末将见过七爷。”   既然安排定了,哥舒瀚随即出帐,这就要传令下去再回襄阳,邓海东一咬牙,忽然撇下了众人,就扯了他在一边。   只看到两个人在那里争辩再三,半响,人人看得哥舒瀚吃惊的看着邓海东。   正在这个时候李秀宁也赶来了军营,正看到一片火光之中,邓海东和哥舒瀚在一边商议着什么,其余将领肃立,她失色的看着西边,西边连营火光逐次亮起,看似这里的动静让他们不安了,她再看向邓海东等,忽然听到那边将领全在笑。   不仅仅她,上下士兵们也全看到,主将这般悠闲,士兵心中当然为之安定。   商议已定,哥舒瀚指着邓海东骂:“你这厮原来连我也算计。”邓海东怒了:“你可曾让我把话说完?”哥舒瀚自己也觉得理亏,老脸一红:“当你要和我客气,谁想到你这厮的胃口。”又问他可有把握,因为邓海东此战至关重要,邓海东和他已经问明情况,心中算定了,于是开始装腔作势,按着天刀神态落寞的道:“无敌当世,实在寂寞。”   “若是不来?”“不可能不来,不来你便走!梁王一至,爷也出关杀他个干干净净!”   “好,来人,传令下去,聚集各部马军,步兵留下。”哥舒瀚一声令,对面川蜀叛军本觉得不对,随即就听到了这里人喊马嘶,各营还不赶紧起身加强戒备起来?其中也有人暗骂,分明是对面诡计,搅眠疲兵的卑鄙计策,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可这边却是来真的,骑兵正在纷纷聚集,除了前面哨探游骑之外,全军上下,合计二万骑尽在了白帝城和步兵营后。   李秀宁看这边忙碌,也不敢打搅,只能默默看着,军务之时,陈子昂同样如此,就这样直到了下半夜,那边又发出了令来,步兵集结之大营,当即就开始鼓噪,似要夜战,对面远处灯火更盛。   难道要夜战马嵬坡?   陈子昂心惊时便看到远处,哥舒瀚和邓海东在拱手告别,领了大半的马军向着来路远去了,而其余马军三千在一片鼓噪声内掉头向着城内而去,此刻终于有几骑快马而来,是邓海东来了这里,下了马来见过了白帝城主和殿下,催促道:“快快进城去。”   对陈子昂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皱起眉头道:“兵荒马乱,如何能让殿下出来?”回头看到一群宫内卫,指着他们就要喝斥,一群内卫不敢吭声,人人低头之际,李秀宁正要辩解,陈子昂忙劝道:“将军息怒,是,是。”   可他总不能出卖了殿下吧,忧愁的看着邓海东,低声问道:“可是有了什么变故?”忙的如此,邓海东懒得和他这样的文官应付,一摆手,士兵直接就涌了上来,李秀宁看他发火吓的拨了马头,一群内卫也是见了鬼一样,赶紧先拥着殿下回头,就听到那厮在后面撒泼:“再敢乱跑,一个个的全打断了腿!张巡在城内?”   也不知道是骂内卫,还是带着殿下也骂了,听他问话,内卫硬着头皮答了,赶紧又跑,悄悄看到受尽天子宠爱的平阳,此刻委屈的含泪,垂了头不语,那摸样谁看了也心酸,但等他们回了城主府,还没坐下,那厮却又来了,进了府揪住正忙着联络川蜀内卫密探的张巡,当着陈子昂的面一顿吼。   平阳这也才知道,居然扬州路也有变!怪不得哥舒瀚回头,她惊恐的坐在那里,江东乱,川蜀叛,面前这人就算又天大的本事,就这么点军马能救关中吗?陈子昂也浑身发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本将能和你在大军中说吗?荒唐!此时军管,做好你的本分,其余不要你操心。”   邓海东喝斥了他,可怜陈子昂也薄有文名的才子,毕竟是他救的命也知道自己问的不对,哪里敢争辩,唯唯应诺,邓海东却不理他道歉,又去质问张巡,张巡惭愧:“七爷,在下,在下实在是。”   “算了。”邓海东对了他却道:“交代你一件事。”   再听他的安排,顿时把堂上人全听傻了,这厮居然要张巡去发出密令,大张旗鼓的通报川蜀处,说江东寇了逍遥津,现在已下扬州路,赤壁军马也逼近北岸,襄阳平卢尽危急。看众人神色,邓海东冷着脸道:“本将自有定计。”   这个时候,外边军马已经听了鼓噪,现在正在悄悄入城,可说是悄悄的也只是对了敌军而言,这样多军马挤入城池怎么能没有不为城内人所知?陈子昂听到外面动静,再听听刚刚他说的,就是张巡都恐惧的看着邓海东,莫非这厮反了?书生忠义已经在侧身悄悄护住殿下,张巡就算看他是自家七爷,也不由手按刀柄。   邓海东却在思索自己和哥舒商议可有错漏,外边脚步声密集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而一抬头无意看到这几个的眼神,邓海东又不是个白痴,给他们气的眼前发黑,咆哮起来:“爷要反的话,早杀了你们了!”外边军官涌入,纷纷报告,现在大营其实只有陷阵防在最前面。   他走到了门口,看着城中已经搭建起了望楼,叹了口气道:“庆幸此城坚固,易守难攻。”再看看天色,空中忽然飘起了细雨,他不由大喜,回头对了张巡就催道:“还不发出?”张巡听到此时,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惊,他难道要一口吞了那十万叛军不成?但不敢再怠慢,当即去下令,发出飞信派出人马,走小路即刻去川蜀散播消息。   待他发出,邓海东当即就下了最后一道令,陷阵回头,烧营!   等他走上城头,西边山脉遮拦视线,再看不到敌军连绵之营,唯独见到城下入川路处,火光熊熊越来越烈,陷阵归了城内之后,大门轰然关上,吊桥起,白帝此刻似乎孤城,而这边一夜的喧哗让来军警戒之后,却沉默了,这种局面对面军马更为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快天亮了,却看到对面自己放火烧了大营。   似乎其中还有些粮草军需,无不面面相觑,探子等了半天,直到了天色完全亮起,冒死前来才发现,一夜之间对面拦路大营军马尽去,又更有胆的来到白帝城这边,只看到城门紧闭,天空中大雨越发磅礴,渐渐铺天盖地而至,川蜀探子仰望城头方向,不见多少人头。   隐约有闷雷滚过,一声一声,南风吹动又一片乌云笼罩,其中电光闪耀,邓海东吓了一跳,自己穿了明光站在城头不是遭劈吗?赶紧下去,反正大雨之天,对方是攻不来了,至于带了马军远去的哥舒现在走的多辛苦,那不关他的事情。   他才回府,城头就报说川蜀已经有军马前来,大约数千人,邓海东不屑一顾,雨天攻城是找死,他道:“不理他。”吩咐城内给兄弟们吃好喝足就行,再吩咐记得多接雨水烧开再喝,这边宫内奴婢已经给他斟茶水,他坐在那里翻看川蜀图卷,吩咐叫张巡来。   看他居然翻到了巴东西的图卷,陈子昂在一边想问不敢,张巡走进来报道:“大人。”   “坐。”   邓海东等他坐下,看向一边的陈子昂和默默坐在的李秀宁,低声道:“想必你们也知晓,不错,此刻三分局现,关中两边吃力,我想哥舒回了襄阳也是防务为主,他一去,我的军马拦路也只得苦战坚守,以待援军,这般厮杀乃是下策。”   指着他放开的来路,此处侧边高岗马嵬坡夹着官道,呈宝瓶口状。   敌军过了瓶口才可得进白帝城下,长驱直入关中地,所以他请哥舒带了马军潜伏远处,等待。他放开来路,偃旗息鼓,让军马藏了城内引诱对方,叛军要寇关中,必须拔了白帝城在手,所以不怕对方不战。   而十万大军如何能在这样城道之侧全部展开,一夜得过?必定于宝瓶口拥挤不堪。   张巡听到此处已经喝彩:“七爷好胆略,是行倒卷帘?”邓海东大笑起来:“这次不当我要作乱反叛了?”眼神扫过在场的各位,人人难堪,李秀宁要辩解,邓海东摇摇头:“既然杀了鲜于之子,天下可有这样要投诚的见面礼?”   这句话说的他们更为不好意思,邓海东道:“正是倒卷帘,谁去担心他大军在宝瓶口扎营,前军精锐打了回头,自然冲垮。”陈子昂虽然不太懂军务,可是还是有些担心,看着邓海东,邓海东知道他要问什么,自负的一笑:“管他千军万马,有我的勇烈武校领当头,头陀在左振川在右,尉迟白起在中,杀起时,哥舒骑兵从后掩杀,天下什么军马能挡得住我兄弟联手一击?”   说着站起,看着三人他问:“川蜀尽知江东乱,哥舒撤兵当然要守赤水,我军之前合力不过五万,他十万大军前来,能料到我等面对这样局面不仅不惧,且有先吞了他的胆气?出其不意,兵将齐心,所以此战必胜!”   这厮当真要一战定川蜀!怪不得哥舒当时也震惊。   陈子昂张巡心悦诚服,单是他的气概就已经令人钦佩,听的心中安定,李秀宁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前,认认真真的拜了下去,羞愧的道:“幸得镇守和哥舒等忠臣良将……平阳之前还……”邓海东这个时候不发作了,怎么敢让殿下这样,慌忙去扶,那边不肯起来,纠缠之际,张巡看看不对头,扯了陈子昂就走。   那老儿居然还坚持着要和殿下告辞,张巡恨不得把他打昏了,揪住了袖子就拖了出去,陈子昂这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嗓子问:“莫非?”   奴婢们也纷纷退下,邓海东看看这局面,急的发力了,李秀宁胳膊被他粗鲁弄的疼痛,忍不住叫了一声,红了眼眶看着他,邓海东哼哼两声,转身要走,李秀宁忽然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邓海东顿时浑身僵硬,怀里清香沁人,平阳在低声说:“将军可是担心平阳身世,平阳一向看不惯杨门跋扈……”   “或是宋家小姐不肯?”李秀宁说着抬起头来。   本能的,邓海东岂能认了自己惧内这样的恶名,张开就辩解:“我会怕她?”看到近在咫尺,李秀宁忽然梨花带雨,笑的狡黠,这厮恼怒,要挣脱,李秀宁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听闻将军曾和宋家小姐盟誓,便是……国朝公主,镇帅女儿也不动心?”   听到这句话,邓海东大窘,却只看到李秀宁虽有羞涩,更是坚定,明眸之中柔情似水:“平阳于大明宫前,见将军英雄便已倾心,只要能伴左右,便是弃了这身份也是无妨,除非将军真的不屑。”说完头渐渐低了下去:“平阳便入道家此生不嫁……”   “末将。”   “那秀宁舍了身份,再去求她可好?”   外边脚步声急促,白起不顾那些奴婢吩咐在喊“十爷”,撞开门道:“大人!贼兵冒雨扣南城,攻势甚猛!”   看到李秀宁在邓海东怀里,羞的不敢抬头,白起大惊失色,到底是勾搭上了?赶紧转身,听到身后平阳公主柔声道:“将军先去忙吧,军务要紧,妾身在此预祝大人能一扫不臣,定了川蜀。”   妾身?   白起魂不附体之际,觉得身边有风,七哥匆匆戴上头盔,正向外走去,他慌忙跟上,壮起胆子回头,看到平阳公主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尽是甜蜜的笑容。   这厮脚下一滑,一头撞了前面邓海东背上,狼狈的连忙去扶,猝不及防之下推的邓海东也险些摔倒,后面响起了一片轻笑,同时,一片前所未有的喊杀声响彻了城外。   邓海东定了心神,直起了腰大步向前走去,两边护卫官兵纷纷跟上,李秀宁就静静站了那里目送他后,低头去看廊前雨打芭蕉,不多久,满城尽是勇烈之声…… 第十一节 不可挡   此时,雨却渐渐停了,邓海东身上明光已经染血,加上水湿,斗气催处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猩红烟雾,他按着天刀站在城垛后,看着下面这大约数千军马拖了简陋云梯正在后撤,城下已经落满了尸体,他的脚边,军内子弟们也在抬着伤亡袍泽们,能救则救,不能救的只有一刀,送兄弟归家。   周围将领们从各处防御走来,都站在了邓海东身边,人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城下,谁也知道今日不过是一次试探,而云去之后放晴天,弓就可用,若是再战的话,城内伤亡还要加剧。   能看到那军马现在已经泄出了宝瓶口,如洪流一样的从那边滚滚而出,渐渐布满了他们面前的城下,距离数里之外营帐开始建立,此时对方军营内响起了一片欢呼,更多的欢呼声从看不到的山西川蜀深处传来,一杆大旗在白帝城下竖起。   醒目的几个大字:清君侧。   邓海东看的哑然失笑:“按着叛逆说法,平阳殿下也算的上是杨门余孽,莫非要我送了过去?”他敢拿殿下开刷,身边人怎么敢?只能抿了唇当没听到,看到有一列骑兵向着这里而来,邓海东点点头:“传书信来了。”然后下令。   于是那些骑兵才到城下,城头已经齐声吼道:“死战,死战!”当即残破兵刃就劈空远远砸去,邓海东更是一脚踏在城头,大声叫道:“不破此城,休想东入关中,鲜于老儿家风败坏,你家小儿鲜于申曾上了他三娘,爷已经替你行了家法!”   说完后退一步,用了全身力气,将鲜于申人头远远砸了出去,那些骑兵当然是来喊话,能不打自然不打,满肚的威胁却听了主帅的丑事,人头砸来还不敢不接,在下面互相商议了一下,正要直接喝骂,城头已经齐声鼓噪:“绿帽叛逆鲜于通受死!”   一声一声,最后全城内响起了一片:“死战,死战!”气势惊天,城外军马听了这声,人人侧目城头,看到那明光将在一群文山之中,单手举刀指着天空,从下而上的远远仰望,雄城险山和孤军,沙场惨烈气氛直冲云霄。   鲜于通坐在帐中,却不屑的一笑,江东已夺逍遥津,可这些军马却不虚张声势反而回收,慌的烧了自家辎重拱手让路,若待了我军马一过,留下一路其余大举东去,你坐困孤城又有何用?见不得真章的黄口小儿。   现在却有做出这般姿态,莫非有些勇名,就学前周武王背水破鬼方故事?可怜你一城有多少军马。   他看向了帐内诸将,身边坐着一个秃鹫一样的皮袍男人,浑身发着一股膻气,正也冷冷的看着那些将领,鲜于低沉的道:“再探哥舒部可曾远去。”   随即鲜于开始点将安排,等人散去,那一直面无表情的秃鹫道:“鲜于公,听了我儿郎回报说,城内那厮要砍了我家赞布的脑袋。”鲜于通摇摇头:“区区关中武尉子,见过什么大阵仗,劣子那般无度,死了也罢还连累赞布受辱。”说着看向那秃鹫,道:“论钎岭将军,暂放宽了心,本帅拿了此城,定取了那小儿来给你泄愤。”   在吐蕃就号秃鹫的论钎岭阴森森一笑:“大帅欲取关中,你我同心何须见外,明日我部也拔出力士,协助攻城。”   “如此,多谢。”鲜于通笑道,秃鹫起身拱手,随即大步向外走去,鲜于面色转冷,看着呈来的鲜于申头颅,此时天热已经有些异味,他厌恶的一挥手:“丢出去,无能之辈!”帐下卫士应诺,他又道:“慢,传此头颅于三军,攻城不力者如此,并告知各将,秃鹫部明日也会参战,若被外人抢了头功,哼。”   卫士领命出去传令,不多久后,前营开始鼓舞,士兵鼓噪,鲜于走出帐看着东面的关中河山,此处一过便是一马平川,他吩咐道:“传令后路,抓紧时间过营,沿东设营。”快马当即迎了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西去,口中喊着:“大帅有令,加急过口,沿东设营……大帅有令……”一直向西向西。   只是叛军十万之众,耗尽巴东民夫,辎重连绵百里有余,这雨天泥泞之路湿滑,他们如何能快的起来,直到了天黑也不过才走到半数。   而鲜于一直就站在那里,直到日西沉,默默看着城头。   可此刻城内,邓海东已聚集军官,面前一处山势沙盘,前面营地,邓海东指着那后面:“哥舒瀚军马就在附近。”然后看着众人,他道:“叛军气势如此之盛,定然不屑我部,尤其得知江东乱,更为放肆,我早约定哥舒,叛军来时当晚,便是下了刀山面前火海,本将也会出战!”   听他豪言,人人振奋,邓海东又道:“便是有敌军游骑东去,查探得知哥舒不远,也晚了!”众将都笑了起来,陈子昂就束手站在殿下身边,恨不得自己也能拿得动刀才好,邓海东已在点将。   “敌军前营不过数万,和我等人数相当而已,直取中盘,趁他立足未稳之际,雷霆万钧的撞过去,而本将不信,川内叛军上下有何人能档勇烈一击!”邓海东威风凛凛,一掌拍了案上看着左右:“我武校领打头,杜伏威。”   “下官在。”“杀到前面时,你左,振川在右。”“是。”   “尉迟,白起,头陀,今日领陷阵僧兵等跟随。”“是。”   “城主在望楼之上,一旦我军喊出勇烈破阵,即点燃楼上火堆,免得口无遮拦那厮路遇良家女子,风流起来忘了大事。”   帐内将官等听的一愣,转眼爆笑起来,偷窥殿下也红了脸庞,眼中却只有明光一人,邓海东摆摆手止了笑声,淡淡的道:“至于城内,张巡部留下护卫殿下足矣。”   殿下起身:“平阳愿为将士,于城头擂鼓助威。”白起心想,此时你如何不说妾身了?哎,殿下她还是脸嫩,不然士气更涨啊!   “好。”邓海东看着她,自信的一笑,一字一句的道:“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众将躬身。   “且去准备,定川之后定要取了鲜于申那厮的三娘来给爷看看,到底什么摸样!”   将领们听这厮又开始胡说八道哄笑起来,再看殿下神色似嗔似羞,还不赶紧纷纷退下,邓海东一时亢奋之后,拔脚也要跑,被平阳扯着,侧头问他:“取了鲜于贼的三娘来,将军欲如何?”看邓海东尴尬,李秀宁甜甜一笑:“除了宋家小姐,或是镇帅女儿,不信天下还有女子,敢在平阳面前自夸好颜色,将军取了不悔就成。”   邓海东狼狈支吾。   比起一群武夫,陈子昂脚步慢些,听了这种私话,哪里敢抬了头,只能蹑手蹑脚沿着墙边走到门口,一步窜出,真是动若脱兔一般,毕生敏捷就在此刻闪光,滑步出了堂前,沿着廊道疾走,袍袖都不带一些风声,后面突然传来镇守的辩解:“取了送给城主的。”老头一惊,看到周围内卫窃笑,面红耳赤……   鲜于睡下,前面早就安排了防备劫营之军,鹿角盘踞,障碍重重。   川蜀叛军数万,后面在扎营,前面尽是军内精锐营旅,人人枕刀披甲安眠,一旦有了动静,跃起可战,营地之前篝火数十堆,照的周遭毫发可见,再远处,黑黝黝的城在山边如一头困兽卧着,时有乌云横过,南风吹拂不绝,于是月明月暗不定,漫天星辰忽闪。   城内,马已扎口人已含枚,城门早在下午就从吊桥内打开,此时城头巨大铁索轱辘上满是桐油,数十个力士正咬着毛巾,一声不吭的缓缓放下吊桥,低,低,低,下面传来微弱的倒数声,吊桥轻轻一晃,落地起了一些尘土,在城门洞内翻飞。   邓海东戴上了头盔,抹了灰尘的明光暗淡,身后武校领最精锐一百,而满城人人如他连脸上也涂抹黑污,平阳就站在城头看着,城内沿着中间大路,到两边民居之间,不晓得多少军马已经整装待发,偶尔有马不耐烦的撅蹄,被主人压制,此刻风中传来一丝的动静,都让能看到前面敌军绵延营地的平阳手心满是冷汗。   人动了,武校领精锐突前,悄悄的向着前方而去,后面军马动了,一列一列出去,武校领已经再向前去,全军上下一个缓缓向前,人人屏住呼吸,可二万军马动起来,再压制还是不可避免的声音传出,似乎闷雷一样敲在心跳的几乎要跳起来的平阳耳边。   这还是邓海东下令的,武校领向前,陷阵僧兵等其后,只可五百人一动,那三千马军还在主道排列最后才出。   平阳不由自主看向远方,黑暗中见不到他的身影,不知道何时,他会和对方接战,时间仿佛过的极其缓慢,陷阵已尽出,僧兵走了一半,依旧没等到前面的动静,望台上,捏着火折的陈子昂一样的心中满是紧张,临高观敌,那营盘连绵了黑暗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要有何等的勇气才敢在此刻夜战袭营?   早一刻点起火光,哥舒就能早来一刻吧?可他们也将早一刻暴露,这何去何从才好?这短短的半个时辰,是陈子昂最难捱的一段时间,此时,僧兵已经走到了尾,骑兵开始拉着战马,以二百人一列,开始向着城门处而去,后面纷纷从城北处,转上主道,也就在此时!   离对面大营还有里许处,邓海东停下了脚步,狼一样的看着前方,最突起的武校领人人如他一样低头单膝跪在旷野之中,前方渐渐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一小会,邓海东眼中警惕起来,身子缓缓的更低,直到趴在了地上,因为前方有一片黑影正在向着这里而来。   上下数百,风里传来一阵膻气,吐蕃蛮的味道!近了,他们忽然停下了脚步,其中有人喊了起来:“唐军……”   “勇烈!”邓海东大吼一声,风一样的贴地向前,天刀舞动劈头盖脸的砍去,身后武校领蜂拥上前,轰的一声,组阵成列的武校领精锐斗气催发,照耀了其中一片,看到了几乎已经面对面的数百敌军,果然吐蕃蛮,人人前额无发两边垂耳小辫。   持着弯刀,如白起那个突厥种家传的烂铁摸样,邓海东当头一刀已经劈去,斗气正起之时,对面也开始催发斗气,就在此刻,陷阵向前,僧兵向前,疾奔而来,也就在此刻,三千骑兵在沈振川杜伏威带领下,铁流如龙,马蹄踏破长街,轰轰烈烈泄出城关。   此刻,望台高处,火光耀眼,陈子昂大叫:“勇烈!”   此刻,城头关隘上,数堆火光燃起,衬着其中明黄宫装的国色,高举起了双手槌,清亮的喝斥一声:“破阵!”鼓点如雨一样响起,身边左右一列军鼓,被内卫同时重重敲响,人人大喝:“破阵!”全城无论老幼妇孺高喊:“死战,死战!”   最终死战之声喊出一片,看得到敌军营内火光纷纷亮起。   游骑疾报,坐在树下石上的哥舒瀚一跃而起,提了斩马刀上马,振臂大呼:“灭杀叛逆,救我关中!”全军相应,转眼二万骑兵不惜一切,催促马力,从那隐秘山洼里疯狂涌出,转到官道之上,已经看到前面地平线上敌军大营纷乱。   “破!”天刀舞动无可阻拦。   身后武校领斗气催发,在明台五行君火带动下,气势如虹,邓海东突前,身边长青长远大枪翻飞,身后子弟们跟上,整个阵型也如一把钢刀劈入了数百吐蕃军内,一直向前,突入其中两边迎敌子弟刀枪横扫,吐蕃蛮何曾接触过这种军马?国朝至今也未曾出过五行领的军马!   而更远处已经有剧烈的马蹄声向前,背衬了城头火光,黑压压不知道多少只马蹄敲的大地震动,本要摸黑上城的吐蕃子们纷纷闪避,邓海东厮杀的如血人一样,不顾一切只是向前向前,正面没有一合之敌,武校领因此更加锐不可当。   动静已经被鲜于得知,他翻身而起,正在喝斥士兵披甲持刀,咬牙切齿,不过才出帐就看到前面一列强军百人已经杀至大营前,轻易摧枯拉朽一样趟开了鹿角障碍,他震惊之余,不知道前面军马更震惊,因为此百人突前至今,少说也奔驰半里有余,路遇厮杀不喘,至今斗气之芒依旧如故。   看到明光甲,是武将当中,武校左右!要一般兵马怎么阻拦?纷纷去报长官,弓箭准备向前,可他们已经即将撞入,而从他们身后,跃出无数骑兵,看到一批人从骑兵中奔出,一掩,前面骑兵已经狠狠向着他们撞来,前营地努力射出,弓弩去了战马不停倒下,只是来势汹汹,人人疯了一样只喊死战。   巨大的马身,就算跌倒,也是翻滚向前,一处处的砸开,甚至有中箭的骑兵身子已经拉的向后,却努力再坐直了,然后恶狠狠的带了马向着侧面扑去,落地时已经不动弹,原来拉马之后就已经去了性命!   悍!   “只诛鲜于,死战死战!”骑兵后面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喊杀,似乎更多袭营军马,莫非城内尽出?人人变色之际,有川蜀将指挥军马前来救营,突然看到那大片的骑兵向着两侧而去,闪出之前勇不可挡的一支百人队,此刻却成了五百人有余,并在马上,呐喊着就向前面扑来,蜀武校鲜于备带了亲兵十数武尉和上百武兵,裹着杂鱼一起向前,另外一侧,武校刘璋领自己亲卫向前。   两边夹击而来,人人知道,先取这一部,那明光将必定是敌军之胆。   鲜于备手中抬起了毒弩,驰骋之际抬起了手来,看看距离到了,可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那明光将雷霆一样的一声吼,大枪凌空狠狠向着自己刺来,隔了数十步,周围一片惊叫!   中军处,已经被亲卫保着,在调兵遣将的鲜于通远远就看到,自己侄儿离了那人如此之远,对面一枪青芒透阵,当即将他撕裂马上!其势不减又打下两个武尉官,他惊骇变色,身边人等也是,可邓海东已经回了大枪,呜的一声,向着右抽去,枪在半空已经被拉出了一个弧。   刘璋马将到之前,已经看到那一幕,魂不附体,这两日听了逃兵说鲜于申之战时,勇烈阵芒,以为是怯兵胡言乱语,军内传为笑谈,难道是真?他慌忙拉马,可怜怎么停的住,看那枪要指着自己,急的刘璋抱住头,不顾乱马践踏,就落了下去。   才离开马鞍,还在半空看到青芒贯穿而过,半个马头被炸开,等他落了地上,身后两个亲卫当场仰面倒下,刀枪离了手,背后轰的一声,刘璋被摔的浑身发麻,一时间动弹不得,惊骇的看的一匹马而来,他惊叫起来,亏那护卫忠心,死死的侧身,拉倒了战马,可又一匹撞来。   绊倒之后,上面子弟翻着身从他头上过去,又一匹,周围惨叫连连,侥幸未曾死去的刘璋面色惨白的在亲兵扶住下才起身,看到那强兵其中,无数的骑兵已经卷过了这一带,留下一地尸体铺就的大路,直向着中军主帅处而去,而离那条路远些的自家军马,仿佛风过路边稻田一样,尽乱伏地,乱糟糟的却死死不敢上前。 第十二节 勇烈一身都是胆   不过迎面一个回合,谁能想到那厮杀一校,败一校?如此勇烈谁不心惊,何况身边五百子弟居然那般精锐,便是真武将面对此阵也要踌躇!   但没等刘璋心思定了,又听到一大片整齐的脚步声,他惊的回头向着城的方向看去,见一狰狞头陀着藏青战袍,呐喊如雷,挥舞了手臂粗的黄铜方便大铲,身后一色的僧袍飘飘,手中尽是齐眉的铁棍,向着大路而去,看那气势,这厮慌的赶紧卧倒,僧袍过去脚步声却更响,轰,轰,轰!   “陷阵!”“进!”“陷阵!”“进!”   军令营号,全军喊进,铁枪组成的阵花于是向前绽放吞吐,士兵整齐的重重踏足向前,刘璋看的到士兵涌过一匹战马,不多久后续浩浩荡荡的队列就如过平地,那是陷阵营之后跟进的军马,将那马身转眼踏成了一地血泥!   可就是无人看边上一眼,只是沿着主将已经扫除的大路,于惊破的贼胆之中,向前向前!   刘璋魂飞魄散之际,最后的勇气全无,欲退,何处可退?那进数百步终于和他平行的强军之中,有一魁梧的年轻军官,高举着赤铜鞭冷冷的发令,身边一似有异族血统的更年轻军官持着弯刀,眼神扫来,从他脸上而过,如看死人一样,就此过去不屑一顾,正是白起。   这时前方那精锐武校领已经破了前营,向着第二道大营而去。   两营之间尽是乱军纷纷向着四面闪避,人潮如浪分开,邓海东俯身在鞍上,疾驰之中大枪抖动,刺入一贼背部,马力臂力叠加,上好透甲大枪的枪杆被顶的弯了起来,再被他就此发力一挑,那贼就惨叫着向着前面砸去,落下时倒了一地。   他胯下骏马是哥舒瀚军内良驹,体格健壮腿长胸阔,今日遇到明主见了战阵越发兴奋,发力之下肌肉纠结,硕大的马蹄乱飞,踏了就是筋骨断裂的下场,看到这一人一马在最前,拽着全阵斗气突出一个醒目尖芒,直指中军,鲜于通看的头皮发麻。   身边的秃鹫论钎岭不忿,呼啸了一声,一直未曾大动的吐蕃骑从左边卷来,邓海东身后的杜伏威已经暴喝一声,向着那边撞去,后面尉迟看到动静,一挥手,陷阵加速,三三成组立即快步向前,如同一道铁壁一样突然出现在了鲜于的视野中。   从越来越近的武校领身后,那乱军烽烟里涌出,进入了开阔地带,陷阵装备精良,为邓族子弟步兵最强,人人细鳞,刀盾护枪,湿天半废的弓兵提了兵刃在后,而这前面乱局中,突兀出现这一支在跑动时队列依旧整齐不乱的军队,铁甲寒光在火中耀眼,尽是青壮意气风发的气概,鲜于再也不能忍对方锋芒,厉声道:“上!”   他一向留了身边的川内猛将吴达当即领了亲卫向着邓海东扑去,另两员猛将刘岱和全宗则领了精锐向着陷阵扑去,此时左边的杜伏威已经领军和五千吐蕃贼杀在了一起,看的到他上武校斗气之芒如流星一样,在军阵内乱砍乱撞,身后的襄阳卫人人争先,呐喊连连,吐蕃人马快刀利又如何,人多势众又如何?   唐军愤怒,死战向前,不顾一切只要凿阵!   这边,邓海东会上吴达,没到面前,积蓄至今的勇烈之芒催动,鼓舞了全军斗火,五百人的武校领之前微微衰竭的斗气此刻遇风而涨,吴达怒喝身边的子弟精锐也鼓舞起了土系斗气,其芒似乎不弱这边,一时间战场上两只精锐武校领的对冲几乎吸引了全部目光。   战场左边的骑兵厮杀声也瞬间遥远,唯独两营之间,三股敌军马蹄疾驰,陷阵军令之下,整齐的脚步声在聚集兵马密集阵势,便是如此时候,刘岱和全宗也不由自主去看那边,人称鲜于帐下五虎之首,正是吴达,就因他那支全族子弟精锐的武校领的锐不可当。   早在看到邓海东横枪跃马而来,他已经不耐,鲜于现在放出了这头川中虎,他积累至今的战意到了顶点,凶狠的看着邓海东,手下儿郎丝毫不避,这是今夜最关键的一刻!   胜败?转眼!   “死吧!”五十步外,大枪连吐,三道勇烈枪芒刺去,川蜀武校领人仰马翻,吴达躲开对了自己的一道,听到自己身后子弟惨叫,做梦想不到那厮冲阵至今还能发三道枪芒,且可破土系的浑厚防御,心怒之下咆哮的眼眶龇裂,下武将的土系斗气已经催到了顶点!   可他怎知这是五行,他怎知这是全阵之力?   “杀!”   就在他扬起手里大戟劈来之际,便是他全神贯注之时,本来坚定自负的心神也乱,因为面前邓海东那武校领随着主将这一声喊,清晰可见四面八方的火焰向着这里飞舞,阵上斗炎如浪潮逐次向着前面叠来,在那明光将大枪向前时,浪潮加速,拍了那将背后,于是推的那枪那将来势更疾。   取的是自己的胸腹主干处,正举起大戟的吴达终于感觉到了恐怖,武将的本能告诉他,这一枪之猛烈绝非他能抵挡,于是鲜于在后面就看到,直扑向前的吴达忽然从奔马上向着侧面跃去,邓海东长啸一声,跑你娘呢,还来侧空翻?   打的就是你!   大枪恶狠狠的变刺为扫,斗火已经全聚集在了大枪之上,拦着对方看到主将居然避阵,而猝不及防的武校领面前,呜的一声扫过,横过他们面前,已经追上了半空里的吴达,一声霹雷炸起,这个瞬间枪花绽放,三道青芒向着才翻转过来的吴达头,胸,腹而去。   打的他浑身浑黄土系防御动摇,邓海东却已经握了天刀,丢了他对前面迎敌,左手乱劈而过。   身后有骑兵追上,武校领斗气瞬间就淹没了落下之中的吴达,长青的枪,长远的枪,长海的枪,一枪,一枪,又一枪,阵内斗气乱晃,身在前面的邓海东正在扫荡,神思笼罩了全阵也笼罩着那吴达在内,混沌明台之中五行,突然移动,几乎是瞬间,金系那源出现在了混沌之中。   于是,人人瞠目结舌的看的,骠骑武校领斗火忽然变成了赤金之芒,阵内子弟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枪一枪,跟着前面叔辈们而去。吴达被困在阵中,上下左右大枪乱刺,土系催发却被阵势之气隔绝四周补充,邓海东三芒,加上那三上武尉之枪,本已经把他的防护打的散了透了,离了防护,肉身怎么挡得住合马力臂力的武尉之枪?   更何况密集如雨而来!邓家子弟尤其武校领,哪个不是每日骑马刺杀过身木桩上的一点千百次之多?   一波一波只对了他胸腹明台三处,便是乱军过阵也似往日打靶一样,几乎丝毫不差……何况此刻居然是金系斗气,锐利为五行第一,正破土之防御,邓族三代上武兵邓海昌暴喝一声,侧身探臂,将手里东木大枪对了那厮明台直次而去,锋芒闪耀,噗!   弃枪拔刀在奔马上邓海昌回头,那厮眉心戳着一杆大枪,正仰面倒下之际,身后右侧三房堂弟,上武兵邓海铎刀交左手,横在马脖边,微微沉腰,过身之际,那厮人头飞起,又一杆大枪再刺到,是六房的蛮牛,中武兵邓海勇暴喝一声,东木几乎成了一个圈,瞬间弹起,那无头尸体向着阵外砸去。   前面有风声冲过,邓海昌探出手臂,猛回头,却看到一枪已经砸飞了敌军,身边传来子弟的骂声:“欠了爷十个银头,就要寻死赖账顺便骗个抚恤不成?”子弟们狂笑着收敛了心神,紧紧跟着前面的大人,斩将之后再去夺骑,如此阴雨之天才过,大地泥泞而弓弦不紧,又有好甲防护,骠骑五百子弟至今居然不损一人,直取鲜于通而去。   川中五虎之首未曾交锋已经胆寒身死,一个回合所领武校领尽破,敌军不失一人!尤其那斗气诡异的变化,鲜于通甚是困惑,来不及多想,因为他此刻身边三猛将尽数派出,身边虽然有自家子弟,可是再精锐也不过吴达武校领的档次,这,这……就在此刻,他身边那吐蕃蛮论钎岭,早从邓海东破吴达时就改了桀骜嘴脸,当看到那斗气变化,这厮突然一跳三丈高,仓皇的大叫起来:“难道是神威天将军!”   “……”鲜于通纳闷的回看他。   “是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复生了!”吐蕃军马早也在喊,纷纷大乱,秃鹫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样,声嘶力竭的揪了鲜于通:“如何是神威天将军?”鲜于险些没被他吓死,看着敌军来了,你扯着爷胡言乱语什么?恼火之下他大喝:“什么狗屁神威天将军?”   秃鹫看他如看鬼一样,放了手变了脸,可没等他说话,那边沈振川忽然振臂喊了起来:“襄阳哥舒到!”   营后响起的二万匹战马踏营而来的声势,惊的鲜于面色更白,正是哥舒到,刚刚厮杀之诡异无人能感到变化,此刻鲜于回头,只看到大营背后忽然撞入了大片的骑兵,挥舞刀枪乱砍乱杀,如雷一样在喝:“剿灭叛逆,救我关中!”   贼军前后被夹,顿时大乱成了一片,那边已经被优势吐蕃包着,几乎不支,千五骑兵至今不到半数的杜伏威一抹脸上鲜血:“再来!”身后子弟们互相扶持,再次组阵要冲。   可这次,吐蕃人却连连避走,杜伏威看的到那脸色突然变得惊惶震恐,虽然在他面前,却都看着那袭正向中军,就快到了主将面前的武校领。   对阵右边,正和吐蕃左骑苦战的僧兵和襄阳步军也忽然觉得吐蕃人停了攻击,头陀浑身是血,拄着那粗大的方便铲气喘吁吁的看着前面,沈振川的半数骑兵趁机先撤回,沿着吐蕃人视线看去,川蜀一将授首之后,邓海东正破阵而去,面前千军万马纷纷滚落,无人可挡他一刻,越近对方主将,叛军旗下乱成一团,沈振川看到骠骑如此声威,血脉贲张振臂喝道:“我七弟威武!”   突然,武校领赤金之气再变,又是一片碧火透阵!   头陀看到此景顿时脸色大变,喃喃的道:“当真是将星转世!”而那边秃鹫直接就狂嚎起来:“撤,撤!”吐蕃号角吹动,吐蕃骑兵管不管交战着,当即拨马就走向着来路而去,右边乱军离了杜伏威,随即卷过正和陷阵鏖战的川蜀两将,刘岱几次冲阵被乱枪飞刀不要命的拦下,正在焦躁之际,吐蕃人一乱冲了他的马队,挤成一团,他气的破口大骂:“什么鸟天将军?”   吐蕃人当即拔刀砍去。   尉迟在阵内看的愣住了,白起踹了他一脚,突厥种急促的道:“西南鬼方传说!”尉迟仿佛也想起来了,想想七哥之前那诡异斗气变化,他狂喜之下道:“全军,向前!”陷阵得令,暴喊厮杀,整齐的再次向前而去,马队纠结失了速度如何是森严步阵的对手?   一枪去了一个,一刀劈了一个,吐蕃人还在其中乱拱,可怜刘岱全宗若不顺了军马去势,就要被乱军踏死,陷阵营就此面前再无敌手,尉迟白起狂喜,他去就去,先向中军接应七哥!于是上下奋勇,发力转向,对了叛军大旗杀去,身边马蹄疾,杜伏威横了斩马刀带了数百骑从步兵边上冲过。   两军子弟纷纷举刀枪鼓舞:“杀,杀,杀!”   城头上的殿下,内卫,城主等,乃至涌上来的白帝城军民,就在那里看着这场厮杀从夜到晨,陷阵苦战骑兵纠缠,数万人的厮杀惊天动地惊的城内人人心颤,忽然听到那边喊杀成了一片,自家军马气势更盛,依稀听到无数异族在喊,神威天将军。   人人面面相觑,异族口音,惊惧大乱,夸耀何人武功无需多说,只是那厮能生猛成这样?   沙场上,见哥舒又至,骠骑扑来,鲜于敢于叛变敢于逃窜,终于拨马追了秃鹫而去,要他脑袋的邓海东恼怒,跃上山岗一刀劈了那杆清君侧的大旗,阳光初现正照耀了高处的他身上,明光一夜厮杀鲜血洗尽尘埃,此刻浴一片金光之中状若天神。   面前贼军纷纷逃窜,身后乱马绕岗而走,上下双方人人看得这一刻,再看到邓海东高高举起右手:“全军!”全军随即噤声,方圆数里,至前面宝瓶口拥挤堵住,那在自相残杀的乱军们也回头,悍将一刀重重劈下,青芒透出威风凛凛:“入川!”   “入川,入川!”唐军更为疯狂,不顾一切向了前面而去,但凡军马过岗,纷纷举起刀枪致礼,随即滚滚而过,口中呐喊:“入川,入川!”骑兵疾驰,两边绕过,哥舒满眼血丝,远远对了高处喊道:“七弟真将种!”   襄阳军马喝彩一片,撞入乱军殿后军马,主将逃,吐蕃撤,中军旗倒,如此局面之下叛兵一触即溃,大军随即一起掩杀而去,马嵬坡下血海汪洋。   而听了战场上那样的欢呼,城头军民们无不沸腾,怎么想到十万敌军一夜尽被杀的如此狼狈?就在平阳被这等慷慨为国的忠义,烈性男儿的勇烈,和力挽狂澜的武功激的热泪盈眶之际,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她向西看去,一览无余的关中,沿着城左从地平线处一片浩浩荡荡的军马涌现。   阳光之下,铁甲如云,渐渐看到是梁王大旗居中,勇烈门旗在右,赤水关旗在左……   “张巡你速去禀报,不!”   平阳喝令开门,翻身上马,亲自向着援军疾驰而去,张巡等慌忙跟上,梁王驱马向前,就看到前面明黄宫装彩带飘拂,对了自己高喊:“一夜破十万,骠骑已入川……”   什,什么?   心急如焚凑了新军前来的梁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见了那片残酷沙场,他回顾左右,突然翻身下马,对了邓世平一躬到地,慌的猴爷连忙下马,平阳走到李希平面前拜倒:“见过希平兄长。”李希平手足无措,随即梁王大笑着一摆手:“走,追上那厮去!”   三军一刻不停,尽数开过宝瓶口,只见从此至西,尽是尸山血海一片,沿途路边伏地求饶者无数。   梁王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吩咐手下军马帮着前面接管这些,再看那看押俘虏的士兵也全是川蜀口音,他赶紧去问,有留下的士兵来报,他这才算真正的得知了前后详情,听毕,他和李希平于马上回看身后马嵬坡夹道而成的宝瓶口,再看看前面这一路而去的风过残云,李神通对了邓世平叹道:“勇烈当真一身都是胆。”   猴爷连连称不敢,老脸满是红光,等着梁王再前行,又走了十数里,才看到巴东的一片平原上,大队的士兵在那里聚集着,人喊马嘶喧哗着扎营,看到那边大营已经建立,哥舒大旗,勇烈大旗,陷阵赤骑,还有一拨僧兵在人群中异常醒目。 第十三节 再战江州原   听他驾到,邓海东和哥舒一起带了上下将领,一起出迎,此时哥舒瀚已经得知梁王至,正整顿襄阳军马准备正午回头。   双方见了面,立即进帐,邓海东和哥舒瀚军务还没有处置完,梁王坐了一边请他们先办,哥舒瀚要走,邓海东当之无愧已是主将,梁王当即递上新军详细,并说自己麾下此刻也由他差遣,看到梁王这样气魄,邓海东此刻也顾不得客气,谢了之后,直接按着梁王荆州虎符点将,猴爷陪着梁王和平阳,就在一边坐着。   听到密集鼓声,转眼联军校尉尽入了大营之中,在虎帐内一直排到了帐外,而梁王南乡荆州主营的军校看到梁王坐在下首一愣,邓海东将他们惊异神态放在眼中,却不在意,只是低头翻过新来军马造册,随即拿定了主意。   “十万敌军已丧胆,而鲜于若亡则再无反复之可能!”邓海东站了起来:“陈子昂何在?”   白帝城主一愣,连忙从梁王身后站起,邓海东指着他:“即刻号令城内百姓,于马嵬坡处建筑关隘,并立石碑。”   众人不解,却听他一字一句的道:“上刻,唐九百三十六年夏初,官军破贼定川处!”陈子昂浑身一震,当即躬身及地:“敢不从命!”梁王心中喝彩,猴爷老脸发紫,平阳痴痴凝望,上下群情振奋时,又听邓海东喝问:“房龄武门襄阳道何在?”   听到他第一拨就叫的自己人等,一群人热血沸腾,高喊起来:“在。”   “即刻挑选川蜀军,散在巴东各处炫耀马嵬坡之武功,宣扬荆州梁王军马十万入川,号召当地武门出兵出力,再令各门收拢流兵,送入梁王军中,但凡愿洗心革面者如前,杀一贼则无罪,杀两贼则有功。”   “是。”   看着他们,邓海东一笑:“并向西联络深入巴蜀,协助官军锁定叛逆去路,流水回报!尔等辛苦必定不为本将忘记。”   听他们再次应诺,邓海东转头道:“除襄阳军校之外,各处骑兵归一,合计万五众,以千人为伍,相互交替而进,各伍相距不过十里,多带旗号造势,只管死追残敌侵扰不放,沿途和各武门子弟多多联络,若发现有大股敌军聚集,则即刻回报。”说到这里,他问:“李希平,沈振川何在?”   “末将在。”“骑兵由你们为正副总领,即去准备。”   上面砸下令牌,两人这就带了房龄各武门族公族老等出帐,沿着那条校尉夹成的大道,向着营外而去,转眼外边响起了召集之声,骑兵马动,轰轰烈烈。   而帐内,邓海东再下令牌,祖智深尉迟惇白起,留下伤兵,整合全军步军,陷阵僧兵两营为首,紧跟骑兵出发,稳步前进不问沿途残留之兵,三将领命下去,召集军马不提。分拨自己军马之后,邓海东扫视他帐下南乡大营的军将,冷冷的道:“看各位脸色,似乎怨恨本将只照拂本部疲兵,是为抢你们功劳。”   说着他起身,走到帐前指着西边:“前军驱除炫耀,是为惊吓敌胆,使其草木皆兵,而定川蜀之主力才是尔等,此次吐蕃勾结剑南鲜于寇我关中,且江东已犯逍遥津,还不知安西柔然变故,所以此战,要正奇辅助,只可迅速一战而下,不得有失。”   梁王听到现在,再看之前武功,还能不放心邓海东的手段?他当即站了起来走到邓海东身边,按着他的臂膀喝道:“难道不见本王进账时,就已交接了主帅之印?勇烈镇守便是定川主帅,便是本王也只听他号令,胆敢不从者,斩!”   “是。”   “整顿兵马,梁王领之,一样午后动手,和陷阵前军相距二十里,向西推进,沿途流兵尽收军内,挟持向前!”   “是。”却是梁王也拱手。   邓海东分拨已定,扶了梁王笑道:“殿下气度令人心折,末将必不辜负。”梁王大笑起来:“若说将将之才,本王也不如你。”这就转头吩咐下去,即刻将全军开饭,并令亲兵于军中来回鼓舞,此战得胜,论功行赏丰厚种种,全军顿时欢呼沸腾。   梁王回头来,看着邓海东在和长青等商议什么,身边文山围绕,他看看帐下厮杀至今,却不动如山的一群虎狼,赞道:“这就是击杀川蜀吴达,凿穿十万军的骠骑领吧。”邓海东安排商议着,才说完,他听梁王这么说,咧嘴一笑:“梁王莫乱许愿,我才是武校门第。”   “这厮要官来了。”   帐内人全笑了起来,但谁不知道,此战若是卷了川蜀,立下这样功劳,他勇烈封将是必然的事情,猴爷就在那里虚情假意喝斥猢狲不得无礼,从梁王处得知,后续兵马还将开进,扬州路虽失逍遥津,不过此时已经定住了对方锋芒……   平阳就在一边默默看着他谈笑风生,视贼军为无物的气概,等他们说定了,身后丫鬟低语了几句,她点点头,宫内厨娘随即将烧来的菜肴端上,邓海东杀了一夜都饿坏了,梁王要他一起,再请了邓公,邓世平激动的手足发麻,却看到自己家猢狲发了疯的在那里海吃,心疼他饿坏了的猴爷把自己饭也给他。   梁王失笑:“邓公就算疼你家虎孙,也无需如此挤兑本王吧。”赶紧吩咐上饭,平阳在一边掩口轻笑,梁王看看自己妹妹,再看看邓海东一声不吭,他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在邓公面前点透也好,于是咳嗽了一声,可那人多贼?放了碗就道:“吃饱了,我去看看。”   “坐下。”梁王恼怒,这厮又来了。   平阳却道:“七哥,你还是让他先去吧,军务第一。”说完起身:“平阳送送将军就是。”邓海东难道现在拔脚就跑,只能在族公和梁王的目送下,和平阳并肩向外走去,听到梁王在后面和自己族公说:“邓公看平阳如何?”   李秀宁大羞回头:“七哥。”猴爷眉开眼笑,梁王哑然:“去吧去吧,你们去吧。”   邓海东已经走到了帐口,平阳硬着头皮加快几步追了上来,看邓海东走向那边正在吃饭的武校领,她又跟去,人人慌忙起身,邓海东看看她,一摊手。意思是,我说的吧,你到哪儿哪儿就乱,李秀宁瞪着眼看着他,忽然看到他明光上一处血污,于是提起手来,给他擦拭。   可怜他躲不是不躲不是,周围子弟们看的窃笑,纷纷低头继续吃饭,听到平阳在说:“将军此去定会杀灭叛逆,只是刀枪无眼,还需小心。”然后那人瓮声瓮气的道:“知道了知道了。”极其不耐烦似的,殿下却不怒,反而清脆的笑了一声。   他们抬头看到,主将满脸窘迫,殿下却落落大方,有子弟暗内大骂,这厮又在以退为进,当时就这么骗了宋家小姐的!   平阳顽皮的看到邓海东满头是汗,觉得这样的人也会害羞?既然他退了她自然会进,得寸进尺于是在那里甜甜的问道:“将军是觉得热吗?”邓海东顿时怒了,现在居然敢调戏老子?但他又担忧自己说什么的话,惹了对面忽然发春,当众把自己扑倒那就丑了,只好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杀人呢。”   武校领听到这句话,不晓得多少人当场喷饭,邓海东终于找到地方发作了:“你们笑个鸟,不吃就给爷起来,这就出发!”   梁王和邓世平站在帐口,看着这边动静,梁王心思全放下了,对了邓公道:“平阳性格温和委婉,能这般不顾人前,定是,咳,以后还蒙邓公多多照顾。”邓世平连连拱手,听到梁王这么说,心中却想起了婉言丫头,梁王笑道:“如是宋家小姐那里,和左帅那里,父皇和高将军会去解释的。”   堂堂皇家子说的这样没了身份,邓世平还敢说什么?当即又拍了胸脯:“那厮敢欺负平阳殿下,我就打折了他的腿。”一时激动声音说的大了一些,正在发作的邓海东回头来,看到猴爷慷慨激昂再看平阳羞涩,他气的对了长青又去发狠:“明儿就给你爹找几个川娘来!”   正龇牙咧嘴的长青也给他气的在那里骂:“你这厮拿我撒野?你先说清楚,这是主将军务,还是族内私事。”一句话把邓海东又堵住了,长青这才得意洋洋一摔碗:“忤逆子!”   “我是族长!”邓海东忽然想起来了,瞪着长青,看长青又傻眼了,他喝道:“你无礼!”武校领上下全笑翻了当场,平阳在一边也笑的花枝乱颤,见平阳和他们能成一片梁王看了更欢喜,对了邓公道:“果然是你家人,长安乃至外面不晓得多少人想平阳心思。”   猴爷继续快活,大不了回去躲了宋家父子就是。   这时前面军马已经开始动身,看到骑兵出发,笑声也渐收了,军营内恢复了一片萧杀之气,邓海东接过了枪在手,上了马,身后武校领纷纷列好,和梁王平阳辞别,当即加入了最前面的骑兵,向着前方而去,此去向西,行到第二日,前面回报,鲜于纠结了数万军重新欲战。   梁王随即压上,可才到前面,却听说虎子率领骑兵乱打,正和叛逆鏖战。   全军立即加快步伐,没转过山口,就已经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惊天动地,此时黄昏至,余晖漫天,对了西处,转出的主力兵马根本看不到详情,听声音似乎纠缠着,人人心急如焚,忽然日落山后,在天光未曾暗淡时,梁王疾驰之中终于看清此刻情况。   在巴东巴西交接的江州北,江渠原上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骑兵,一列一列的轮番正向着那边大阵乱砍,进退交错配合无间,而其正中,对了大旗方向,有一列武校领勇不可,不避箭矢挡势如破竹,左冲右突刚把一片好不容易聚集的弓弩手杀的尸横遍野,又向大旗而去。   这厮领了五百武校领就在那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有喊声如雷:“谁敢和我一战?”谁敢和他打?马到处,敌军营营乱退。更有一步军和僧营并肩,对了前面压去,已经和敌军交战,口中呼喝:“陷阵,陷阵!”   全场骑兵呼应:“杀!”更为疯狂,如狼群困牛羊一样,扑杀不停,上去一卷,贼军就少了一片。   清晰可见敌军在退,阵脚已动,局势分明之下梁王狂喜,鲜于贼先败马嵬坡,此时号称数万,其中精锐还有多少,战心又有多少,而若是江渠原再败,将再无回天之力,于是大喝:“关中十万军马已至,杀!”   他亲领着的千余禁军亲卫人人争先,立即向前,身后荆州各路将领看这局势,还管什么阵势预备之力?呼喝连连,连战鼓都敲破了十来面,后军一直留在力的这两万步兵,立即向前,只顾冲杀。   其实周围不晓得多少川蜀武门正在看着这边,江州城上,以及处处山岗,人人看着这等大军厮杀的局面,从下午开始至今,那关中来的骑兵仿佛不知道疲倦,那武校领一次次的破营斩将,都已经心中震撼,这个时候传说的梁王大军从那山口涌出,密密麻麻如洪流一样,只见头不见尾。   天晓得到底多少军马,或许十万不止?   赵山河勒马横枪,看着身边江州武尉法家族长法正,轻轻一笑:“晚辈可曾吹嘘骠骑虎子威风?”法正早从开始就看了,只看到那厮遇将斩将,遇敌破敌,如入无人之境的悍勇,他连连摇头,赵山河笑道:“既然如此,法正公还等什么?何况法正公难道信不过房龄武门?”说完一催马,对了周围几处人马内的房龄子弟们喝道:“主将血战逆贼,我辈壁上观吗?”   “死战,死战!”房龄子弟当即出马,向着山岗下而去,法正一咬牙:“上。”身后武尉法家子弟大约数十人先动,随即数百人动,滚滚而下跟在了赵山河身后,看到法家动了,江州武尉许家的族长许仲眼都红了,瞪着儿子:“往日自夸骁勇!”   老子没骂完,臂膀如铁的许褚举起了手里的大斧:“上!”   一门,一门子弟尽动,在房龄乃至襄阳道上的带领下,于四面八方尽向战场而去,一处声势或许微弱,可漫山遍野仿佛处处山岗都有烈马冲阵而来,口喊杀贼,面对这等声势,似乎陷入十面埋伏一样,鲜于军马胆气终丧了干净,再也支持不住,轰的一声转头就跑,邓海东正把纠缠在面前的一处敌军校戳死,看到前面鲜于又跑,气的他大吼:“鲜于通!”   鲜于通魂飞魄散,身边亲卫护着,只知道身后惨叫连连,而杀了半天还精神抖擞的那厮在喊:“沿途武门,即刻追拿叛逆,得鲜于赏十万金!”梁王在后面听了,难道和他还价?当即振臂:“拿鲜于赏十万金!”四面八方传下梁王令去。   听到十万金的数额,就算一家武尉门第也要激动,何况若拿叛逆还有大功,不知道天子还会有什么赏赐。这群人在鲜于叛的时候壁上观,仅保自己门户,此时看到局势分明了,打起落水狗来彪悍的不比关中军马差,何况人人都是地头蛇,这个时候又听了说,拿一叛军也有赏,武门上下顿时激动了,只恨乱贼不多,要知道,现在这漫山遍野全是钱啊!   于是,只要听了那厮在前面许诺连连,梁王就跟着他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快就变成梁王令,看看这局面这场战下来额外不花了数十万金的话,是没办法圆场的,或许禁军内有人担忧,梁王却继续鼓舞,根本不在意,若是失川蜀损失的可不止是钱粮,而若灭鲜于,关中川蜀从此在天子手中为铁板一块,且鲜于经营剑南多年,积蓄定够,恐怕还有富足!   想到这里,梁王看着前面风流云散的乱军,心中激荡连连道:“川蜀定矣,川蜀定矣!”   他来时心急如焚,到了却知贼军已破,而此刻再战一场,看川蜀军马摸样,他已经完全放了心下来,现在就是不追鲜于,他也再不能鼓动多少兵马,绝难再作乱……   夜,临。   兵马回收,川蜀武门早已安排人手,如邓海东入川时的吩咐,现在且去查探前方消息,其余众将汇聚一堂,武门上下送来肉食米粮,看到关中军马有书记在那里一一将这些“义”门捐助登记造册,更是坚定了痛打落水狗的决心。   上面已传,各门族公进,帐内至外宽敞马道上,两列关中骁将排列,火光照耀下他们全身上下腾腾的杀气,帐内右首梁王,左手是明黄虎牙和只修杀人放火的头陀僧,正中明光勇烈镇守端坐,江州法正许仲为首,对上他双目炯炯,想起亲见的这厮悍勇,和吐蕃蛮的传闻。   各门族公低头,纷纷入帐,不敢再看,只是膝行向前匍匐于地:“江州下门等,拜见梁王殿下,拜见勇烈将军。” 第十四节 江山本如画   邓海东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褒奖几句,先让他们站了一边,他面色平淡,而人心就是如此之贱,越是如此那些武门族公越是觉得这厮深不可测,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站了一边,静静看他在那里继续分拨军马,日夜追袭,按着这厮的说法,他鲜于通便是逃入吐蕃境内也别想活了命来。   随着一声声令,一名名校官大步离列,慷慨而去,外边马蹄声动,能从这里看到西去不尽的火把照耀蜀中山川,仿佛被火烧透了的天空,星辰都在倾泻一样,这大胜之师上下鼓舞的锐气,胆气弱些的身在其中都定不住心神!那些族公站在那里,不知不觉汗流浃背。   上面又是声喝,俘虏军校被押了进来,其中有吐蕃子才进帐就自己跪下,用着不生不熟的唐话在喊:“神威天将军饶命,神威天将军饶命。”   便是梁王也初见这一幕,惊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冷笑:“既知是本将,为何还和鲜于贼勾结一起?饶你们不得。”   “饶命,饶命。”吐蕃蛮努力挣扎,嚎叫起来:“小人等折了马落单后才走不掉的,绝非和将军做对。”其声凄厉无比,邓海东摆摆手:“共计抓了吐蕃蛮多少?”听他当面说自己是吐蕃蛮子,那吐蕃校也不敢吱声,跪在那里战栗不已。   “才二百?尽数给马,放十人回吐蕃,告知你们赞布,若是鲜于入境,给我送来,其余随了我,拿功劳换自由。”   上下无声,就听那吐蕃蛮连连感谢,磕头砸的澎澎乱响,被赶出帐去邓海东还在吩咐:“给他们刀枪,不怕他们反。”那厮走到帐口了听到这句话,赶紧回头再拜:“神威天将军在此,便是我家论钎岭大人也不敢放肆,小人等……”   “下去。”邓海东不耐烦的喝斥,两个武校领上去提了那厮就走,这个时候帐内已经看的全傻眼了,邓海东摘下了头盔,骂骂咧咧:“神威天将军?”然后把眼神扫向了那些江州族公:“继续努力,殿下和本将都不会忘了你们功劳,你是江州法家的?好,无需多礼,我听了山河说,你和许家都是第一批上阵的。”   说到这里站了起来:“两家长子即刻授武尉职,为赤骑二营副将,随军西进。”   两家族公大喜,连连致谢,邓海东又对了另外几家,让他们长子入军,随了陷阵二营,刚刚那场厮杀之后到现在为止,谁还不知道,武校领就是赤骑一营,那势如破竹的铁壁则是陷阵一营?能入这两支强军后备,等着的就是无尽功劳,那些族长们哪个不想为子孙得好出路?   身在川地,却能入平叛大军,而他们现在也知道关中十将的名头,梁王节度荆州总领的尽是豪杰将种,不是未来天子是什么?欢喜的都要疯了一样,对了邓海东和梁王就磕头,拜了再拜这才退下,看他们走了,邓海东对了梁王道:“殿下,此次平了川蜀,借机就收拾稳当了吧,如房龄等。”   梁王看着他,双眼闪闪,半响后道:“你果然一心为国。”   邓海东洒然一笑,手划出一个圈:“一生哪怕无穷富贵,临老不过一席之地可安,哪怕公侯门第,后代子孙不肖,金屋也成败瓦,越是富贵还越是祸害根源,放眼国朝,若是各族子弟人人自强,各门族公知道先国后家,何愁我大唐不能威振四海?”   祖智深在一边合十道:“阿弥陀佛。”还没说话,上面的邓海东已经吓的跳了起来:“哎呀,结拜以来,第一次听了大兄念佛呢!”梁王本为他心胸眼光感慨,忽然听他一句,再看头陀被他堵的两眼直眨,爆笑起身,对了他一拳:“你这厮!”   头陀恼怒:“七弟你!”邓海东赶紧赔笑:“大兄是修的杀人放火,度尽恶人的功德。”祖智深才开怀一些,这厮又问:“就是不知道大兄可精通吐蕃的欢喜禅?”梁王翻了当场,看头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气的转眼揪住了这货,两人闹成一团。   半天后,邓海东才去收拾自己明光,额头肿了一块的头陀则在摆弄自己胸口的念珠消嗔,外边送来了几大盘狗肉,刚刚没太占便宜的邓海东就斜了眼睛去看头陀:“兄弟对你好吧?”再请梁王入席,三人坐下,梁王也没个架子,扯了狗腿和他们对酒,月正明,主帐高岗上,全军上下也在进食,看到那边梁王饮到浓时,放声高歌:“勇烈一战定西川,壮士凯歌入长安!”   全军呼应,声传数十里外,星夜疾驰中的骑兵们拔出了雪亮的唐刀,前面逆贼纷纷哭号,黑影内无穷鬼魅在火焰在刀光面前,灰飞烟灭!   几乎一夜之间,随军西去,此歌散入川蜀各处。   传入留守的后军营内,邓世平偶然看到平阳俏生生立在营前,对了西方轻唱此曲,猴爷乐不可支眉开眼笑,一时忘乎所以被平阳发觉,顿时羞的殿下几日不敢见他一面,而此时军马已经突至近成都,山路实在难走,可是追的难逃的也难,成都还有鲜于一万大军留着,早得知了前面动静,上下哪里还有军心?   近日来再看吐蕃蛮不战自退,纷纷说是神威天将军复生,这里近西南,有老人知道鬼方族传说,周开国之时鬼方联合鲜卑作乱,天子令大将马腾西征,五战五胜杀的蛮族百不存一,从此不敢望中原。而此时川中人心犹然向唐天子,于是有人附会,当时马腾西征所走路线也正是此处。   于是没等鲜于回头,流言跑的比马快,附近武门各是接了多少密谈的消息,便是当时从逆的也有了别样心思,要拿鲜于人头换……鲜于长子鲜于彤看看情形不对,在城内埋伏军马大杀一气,先下手为强,武门怎么甘愿授首?   成都于是乱了,半个城都被烧的坍塌,鲜于彤惊险的定了后路,身边也只留下了半数五千不到的军马,日夜就等父亲归来,心中同时暗恨,吐蕃蛮为何背信弃义?何至于一将就把他们两万军马吓的这样吗?他也看过吐蕃蛮族骑兵的精锐凶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种事情。   可惜此时鲜于家势崩溃颓废,他去哪里打探消息?等了两日,终于,看到前面军马狼狈回了,得知父亲还在后面,鲜于彤愤怒连连杀了数十个败军,这厮却忘记了,能一直跑到这里的,怎么也算是他的家族的死忠,此时力弱如何还能再妄杀,安抚还来不及呢。   果然败招一出,就他手下的五千军马也有些不安,鲜于彤做了就后悔,再做什么也是做作,狼狈不堪在当晚终于等到了鲜于通,鲜于通亲至这才勉强稳定了军心,父子两整顿了军马,间隙入帐内,鲜于通咬牙切齿:“吐蕃蛮发作,自乱了阵脚。”   “这,这可如何是好?”   “安西!去安西,这里留不住了,连夜就走。”“愿为父帅殿后。”   听到这句话,鲜于通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不可战,速走,留下只是添了那厮功劳,关中如何出这样悍将!吴达挡不住他一枪啊!”又是伤心猛将尽丧,又是伤心数代基业,成王败寇不过转眼,此去安西寄人篱下,家族从此只能苟且残喘,一个不对或是倾覆转眼。   可是不去,倾覆就在眼前!   而鲜于彤看父亲失态,再听他亲口说,吴达挡不住那人一枪,鲜于彤也惊的浑身发冷:“父帅噤声,父帅噤声。”可怜强横一生的剑南节度大帅,几乎分疆裂土的豪门族长,被关中的军马一路追杀,沿途武门纷纷反正,数日来逃的草木皆兵疲惫丧胆,坚持到了此时,再努力镇了一下军心,其实已经崩溃不能理事。   帐外尽是鲜于一族子弟,听到里面动静,也都面色惨白,曾经富饶锦绣山城的破败,就是今日家族的末路写照。   所以连夜,鲜于一族又拿出敢于反叛敢于逃窜的果断精神,弃了城,甚至丢了外军,一路西北去,追来的邓海东听了大怒,搞就要搞的他灭族才行,不然死灰复燃难说难讲,功业也算不上圆满,于是当即征集四处马匹,带了武校领一人五马之多,还挟持着被早他折磨的死心塌地的一百吐蕃子,一行当头一直向西杀去,并号令四方武门,给爷堵住去安西的路!   周围沿途,看吐蕃蛮被他也驱使的如奴仆似的,莫敢不从。   再等一日后,加速向前的梁王大军跟到时,得知鲜于通曾被那厮杀的回了成都就抱着儿子号哭,连夜北上却又被各处“义门”堵截,此时似乎不得不转道吐蕃去了,他欣喜之下又担忧,连连组合军马,既往不咎,安定人心,随即又拨人手西北防御防止安西作乱,再去追此时已经纠结了上万骑兵的勇烈校去。   可也就在这一日,传来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安西大军南下!   梁王大惊失色,紧急调拨军马要回头,前面连珠马报,却是安西使者到,一路而来,直到了成都见了梁王,恭恭敬敬的见了礼,说听闻吐蕃勾结剑南作乱,调集兵马耽误了时间,安西镇帅李继业愧对朝廷,这就出军去讨伐吐蕃!   “……”   “敢问勇烈将军可在?”安西信使问,梁王沉住气看着他,淡淡的道:“勇烈将去追鲜于了,估计此刻鲜于也许授首。”   “在下去过长安,曾在元宵宴上见了将军一面,甚是仰慕。”信使看着他缓缓的道:“不知殿下可能遂了在下心愿,让在下再见将军一面。”管他背后有什么,梁王挥手:“可,即刻派人护送安西信使去见勇烈将!”至此,全军上下已称邓海东为将,无人会说他不配!   等他一走,梁王半信半疑,江东作乱,安西不臣却如此模样?鬼才信他,大军即刻入驻要隘,剑阁东西南北处处险峻,尽换了贴心军马,但消息传回,安西军当真去杀吐蕃蛮了,梁王上下却依旧不敢确定,天晓得会不会虚幻一枪,现在疏忽将来就晚了。   星夜从后方推进军马,当地武门再继续准备,同时紧急打探消息,一天不知道多少信报来回,跟随而来的张巡等内卫,发了疯的调拨潜伏内卫探子,也是忙个不停,同时消息急速向着长安去,请天子处斟酌川蜀到底如何安置。   这天下大势,总归要落到小处,一处动则引全局变。   现在连邓族,因李希平入川,也派出了最后的子弟,由拓跋山一辈加入赤水关,守了澜沧以南的重要渡口,以免北方或有乱,天子无处可退!而那边襄阳处,哥舒瀚什么人物,何况心中也不愿意输给了七弟,一回襄阳看到赤壁处没有动静,他就野了,虚张声势着,再厚着脸皮请了叔辈沈伏波帮他担当。   而这厮居然带了一半骑兵星夜疾驰,沿着河滩向东,是要千里奔袭,夺回逍遥津!   江山本如画,一朝烟熏血染,当世多少豪杰就此横刀跃马,驰骋山河之间。   唐九百三十六年夏。   吐蕃边境,邓海东上万骑兵勒马此处,沿着澎湃的雅鲁藏布之流,西金河边扎了营来,召集军马吩咐沿河而立,他站了上游倾倒美酒其中,低头用盔取了一兜,举起来,对了上下子弟和全部兵马道:“千里奔袭至今,鲜于犹未授首!甚憾。”   “入藏,入藏,入藏!”   他仰天饮下,戴上头盔,对了那数十蛮子喝道:“本将说过,从军就饶你们不死,言而有信,今日就放尔等归族,给我通报赞布,若是五日后此时,见不到鲜于贼全族,本将当去自取!”   数十卖力至今残余的吐蕃匍匐在地,顿首连连,其中有人问:“神威天将军,小人可能跟随左右?”   邓海东看着他们,淡淡一笑,一摆手:“若是不得不入藏时,尔等还肯回来,从此就是我部袍泽!上下,也敬陪我们杀贼的吐蕃子一口。”听他如此,数十吐蕃看到那上万唐军举起头盔,无不泪流满面,冲到河边捧起水来,对了上下饮尽。   回头对了邓海东再拜,随即牵了马渡河,有武校领子弟知晓邓海东心思,和他们近日也熟悉了的,上来纷纷要他们保重,吐蕃子依依不舍告别,誓言必定说服赞布,不然就要来投。   随着他们入藏,遇到牧民,便说神威天将军的骁勇,附近两岸民众纷纷前来,从此人称此河为酒泉,那是后话。   邓海东也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安西当真入藏,有心向唐庭,其实已经如唐人一样的藏民问,为何将军不动,邓海东笑道:“说是五日,那是给随我厮杀的吐蕃好汉们的承诺,那就做到。”此言掷地有声,神威天将军之名更盛,这厮就在这里终日休养军马,养精蓄锐。   心中却在盘算安西当真入藏?莫非天赐良机,去了大唐这西南的祸害也好,以后肥沃川蜀必定为天府之处,关中后备,于是悄悄吩咐下去,多多联络结交附近吐蕃好汉,不可再种族歧视,他发令下去,全军上下都听,现在跟了他一路杀来,上下军官哪个不服气他?   不过就算如此,依旧一日三练,戒备不辍,附近唐人乃至藏内部族,看这支军马精锐,再看他们秋毫无犯,都甚是心折,人人在为他们宣扬武功,五日没到,藏内西去不晓得多远,已经知道,那惊退秃鹫的神威天将军现在就陈兵边境,时限一到,就要血流成河!   而就在这一日,安西子终于在梁王派出的人马下,赶到了这里,看到唐藏和谐共处的局面,他心中暗惊不已,邓海东得知有安西子来,坐了帐内召见了他,安西信使上前:“拜见勇烈将军。”然后说自己也去元宵夜过,邓海东看看依稀有些印象,笑了起来:“原来算的上故人,坐。”   等了安西子坐下,他才不管,劈头就问:“镇帅为何不乘火打劫?如何却去杀吐蕃了。”安西子听傻眼了,张口结舌的看着他,邓海东却很纳闷:“怎么,难道不是吗?”   一边的族内子弟无不板着脸暗中发笑,熟悉他脾性的都明白,他分明是在胡搅蛮缠,而那厮必定马上丢盔弃甲。   安西信使,是李继业族孙,李延伍,年不过三十,看去比邓海东要年长,只是此刻是在大军之中,现在这厮又好大威名,李延伍看着他问的这么无礼,也生不出一些反抗的念头,被他气势压着,除了张口结舌,就是瞠目结舌,半天没一句话。   邓海东摇摇头,坐直了身子再问:“镇帅要你前来,必定有事要说,你讲吧。”   这句话说了李延伍才算回了神,他苦笑着看着邓海东,想了想,忽然一拱手:“将军,在下若说我家武侯一脉其实忠诚大唐,你可信?” 第十五节 谁不从   “开始忠诚,却功高震主,后来不得不自保,骑虎难下一般,但数百年下来所谓忠诚也不再是忠诚,人都有私心或为自身或为家族,你又何须标榜自己?”邓海东听他这么说,却言语如刀刺去,道破安西一脉多少年来历程,帐内上下本听了李延伍说的话发愣,再听邓海东这么一说,无不心中佩服,想自家若是武侯一族,恐怕也不得不如此。   李延伍被他说的再次哑口无言,知道这厮已经不耐烦了,天晓得他会什么时候发作,只能老老实实的道:“我家镇帅欲和将军联手,灭了吐蕃。”最后一句本要说的场面话,比如为天子等等也不说了,说完他就看着邓海东,邓海东看向他,忽然一笑:“是了是了,鲜于联络吐蕃,既然不敬天子自然图谋远大,就算关中不得下,这厮卖了祖先,精良兵刃武装吐蕃突骑,恐怕安西日夜也难安。”   不等李延伍再说,他沉声问:“镇帅来兵多少?”   “三万,后军六万随时可动。”   就在此时,帐外报说,之前去了的吐蕃子有回头的,要见他,邓海东宣进,一名吐蕃浑身是汗的走了进来,看到安西信使坐在那里,他还不知道身份,先拜了邓海东,然后要说话,欲言又止,邓海东却笑了起来:“这是安西信使,欲联我入藏,腹背灭了你家赞布。”   李延伍一惊,更怒,腾的一下站起。吐蕃也惊,随即也怒,却是对了李延伍:“安西子何故杀我妇孺?”这就要上来玩命。   邓海东更怒,轰的一脚把面前帅案先踢翻了,上面印令重重丢了一地,帐外人听了全涌了进来一把把刀拔出,邓海东在那里雷霆一样的大吼起来:“谁敢再放肆!”恶狠狠的看着李延伍看着那吐蕃蛮,浑身斗气全都沸腾起来,这厮高大魁梧,再加上斗气弥漫,一时间整个帐内四面八方全是他的杀气压迫。   吐蕃蛮腿一软:“大人,小人跟随大人厮杀过的。”   李延伍看他气势,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坐下:“在下失礼了,将军息怒。”邓海东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了吐蕃蛮道:“鲜于一族何在?”吐蕃蛮道:“我家赞布已经在围剿鲜于,即将拿获。”然后从怀里掏出表来,邓海东哪里认识吐蕃字,要他念。   那人连忙道:“有唐文,有唐文。”看邓海东眼色又不对了,连忙念起来。   安西压境之下,吐蕃看鲜于进了境,风闻梁王大军即将入此,他们傻了才还留着已经无用的鲜于,秃鹫率部当即去围困厮杀,于胭脂山边已经将鲜于一族团团围住,饿了几日这就要动手了。赞布上书前来,这一封给的是邓海东,许他多少好处,要和他结交,并请他上告梁王,完全是当时鲜于蛊惑等等。   外边车马已经过河,藏内金山银海尽来。   安西子就在一边默默的听着,半响后,那吐蕃蛮拗口的缓缓念完了唐文,他看向了邓海东,要看他如何处置,邓海东却在思索,低头看着几张行军图,他弯腰捡起来在手中缓缓翻动,吐蕃蛮就趴在那里不敢动弹,便是李延伍也没见过这等凶残蛮族能畏惧一个唐将到这样地步。   这些蛮族和安西时常有小战事,就是败了被抓,至死也是骂不绝口的。   他正在思索着,邓海东却开了口要那吐蕃下去,可怜吐蕃人就算凶残也是天性直来直去的,见要他下去急的就在那里满口胡言,求神威天将军万万不能和安西结盟,他藏中还有多少金银财宝,只要他点头,赞布马上运来等等,邓海东听的啼笑皆非,几个武兵上来揪住了他就走,口中笑骂着这厮名字:“禄东赞,你也敢教我家大人怎么行事?”   禄东赞在那里辩解:“没有没有,咿,你不是邓,海铎?”邓海昌大骂:“爷比那厮帅多了。”几个人纠缠着走远了,李延伍看的莫名其妙,如何这般熟悉?难道早有勾结,邓海东对了他道:“那厮在马嵬坡被我抓了,就随了我家子弟一起,陪我追杀鲜于,也砍了不少脑袋,算有些情分了。”   这厮驱使蛮族杀叛逆,再陈兵边境要人头……就算时势如此,也亏他能做的出这样手段!李延伍苦笑拱手:“将军驱蛮制蛮,有周武风范。”前周中兴之时,鬼方下高丽一族天生自大,不服管教要叛,先被周武轻骑入川,先放开来路,再背白帝一战杀的丢盔弃甲,又派人驱使鬼方部族出兵,巧借时势使夷驱夷彻底灭了高丽,李延伍说的正是这段典故。   邓海东虽然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也知道是说好话,于是矜持的笑笑而已,又去翻手里图册,李延伍看他不接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半响后,邓海东忽然抬起头来问:“最近可曾听说柔然处动静?”李延伍摇摇头,邓海东又问:“安西军马上下到底有多少?”   这种话谁会问?问了谁会答?   李延伍吃惊的看着他,哪里有这样套人底细的,那厮拉过胡椅坐了他对面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问道:“你安西就算兵强马壮,但毕竟不可和富饶关中想比,东是柔然,南是吐蕃,关中为肋,北边冰天雪地不知道有什么敌手蛮族,西去又是异域,想必军马再多也不过二十万了得,还要防备四方,而我听闻你家居然调集了大约半数军马要入吐蕃。”   说到这里冷冷一笑,拍拍手里图册:“不知道调的安西哪里的军马,当真以为我关中不值得防备,柔然不值得防备?又或者吃定了柔然不会动你们。”   “在下真不知道柔然事。”   邓海东长身而起:“来人,急传内卫,速去联络打探柔然消息。”回头看着他,邓海东厉声道:“莫和我玩弄心眼,若是再如此,小心本将联合吐蕃,先灭了你家安西不臣!”李延伍愤怒,豁出胆子站起来看着他吼道:“你当我安西无人吗?”   “川蜀定,我十万军马正无用兵之处!”“江东路呢?”   “水路沈伏波,旱路哥舒瀚,孤军扰袭难道能横江立足长久?败尽了沈帅水师再说这种妄想!”   看李延伍气势消退了,邓海东瞪着他问:“联络全部吐蕃,调集如此军马,突然北上,就算不得安西,也会杀的你们元气大伤,而我长安防护有左右禁军强兵,再请天子许诺回部联合镇守关中!”   李延伍退,邓海东进,几乎顶了额头的看着他问:“不信此时,柔然看到良机不西去,等你们打起来,我部撤军,任由你们结下血海深仇,吐蕃贫瘠,只要来日继续资助吐蕃,驱使两蛮日夜侵袭安西,你安西再强,能抵挡几时?你是什么眼神?”邓海东更怒,一手抓了李延伍的衣领,拽了过来,一直拖到帐口。   然后指着外边的金车,还有几个美艳的吐蕃蛮女,邓海东问:“安西子,看我家子弟可曾自取一分,可曾多看那些女子一眼?如此强兵休养生息五年,会是什么摸样?”   “你如何能勾结……”   “勾结?是谁勾结外寇在先,不信吐蕃乱尔等不知,而又是谁折服蛮族在此!”邓海东吼声如雷:“我观大唐开国年间,关中江东安西连横,威震草原蛮荒乃至西域千里之外,可如今却又是什么摸样?若是一切还如开国年间,你安西又如何会有三百年前恒罗斯之败?以孤军一镇去百里敌他一国,如何能胜,丧的虽然是你安西子弟,丢的却是我大唐的脸面!”   “至今国人提及恒罗斯,心中耻辱难道会弱你安西一分?身为武人,此乃奇耻大辱,可要是复仇却先要平你安西,又是何等荒唐。”   他松开了手,帐下子弟,乃至军马听的这些,心中感慨万千,李延伍呆呆站在那里,看向四方那些眼神,正是这支军马此刻横刀藏边,威慑的赞布不敢不送叛逆头颅,更许下如此好处为求平安,有唐以来,三分之后,谁家军马能得此威名?   邓海东那些话在他心头翻滚着,他默默站在那里良久,邓海东不想再看他,冷声道:“走吧,转告你家镇帅,来日我部会帮他报了恒罗斯之恨。”说完他自己大步向前,对了那边的吐蕃而去,李延伍能看到,他才走去,异族上下纷纷匍匐在地,这一幕激的李延伍终于脱口而出出:“将军,柔然要寇中原,先下平卢,勾结成德节度欲叛,将断绝关中援军后路!”   关中援军还有何人?左右帅,右帅玄甲乃宗室,此时若必须派军北上,唯有羽林子!   明光猛回头,静静看着他,李延伍一躬到地:“在下必将将军所言,尽告知我家镇帅,安西一脉延自武侯,虽是自保但不会背了祖宗,不管将军信或不信,在下回头,就算族长不允,也将鼓舞子弟,哪怕就是在下一人,也会从柔然背后杀去。”   说完抬头,看着邓海东:“不知将军可会北上?听闻将军曾得左帅看重提携。”   邓海东却冷冷的看着他:“我只先在这里等信,五日内,若是安西不退,我定任由中原糜烂,也要联合吐蕃北上!”   “禄东赞。”邓海东又喝道。   禄东赞应了,邓海东道:“即刻去赞布面前,告知他,若是安西退,本将则要他助我五千精锐去杀柔然!不然我定回来只找他的麻烦!”说着咬牙切齿的对了李延伍道:“成德若失,天下震动,柔然铁骑一马平川而下,得了关中腹地,会断绝了安西中原,唇亡齿寒何去何从他决断!”   听到这里,李延伍道:“是。”   禄东赞翻身起来:“若是赞布不允,我等五日内一定回来。”回头对了安西子道:“请随我走近路,当神威天将军之面,在下定保你直入安西军去。”李延伍点点头,翻身上马,对了邓海东道:“既然如此,一言为定,安西虎狼定不输了将军心胸!”当即鞭策战马,带了亲随和禄东赞等这就远去。   邓海东冷笑:“成德见,才当你是好汉!”当即传令,内卫急速禀报梁王,同时飞信长安去,又传令川蜀沿途武门以下,尽数出了精壮,是好汉的去杀柔然寇!长青本要劝他不要声张,邓海东喝问:“慷慨忠义是为家国,那些武门若是国难之际自保,便是自毁家族血脉,覆巢之下无完卵!”长青惭愧而退。   军中武门子弟纷纷远去回川。   当日,邓海东又于河边召集这些日子已经熟悉的,来往藏民唐族们,指着那赞布送来的金银钱粮:“尽管去取,不够便和我说,现在本将要召集各部精壮,拿得动弓的,五日内,自带钱粮马匹在此处汇聚,随我征战一场,本将在此立誓,战后必不相忘,会有重赏,若违此誓,本将当死乱军之中!”   只三日内,得知神威天将军召集军马,传遍誓言,方圆数百里精壮已经纷纷来投,于酒泉边聚集不下万人。   川蜀内梁王于成都,征调各武门,川蜀南北武门纷纷响应,聚向官道的尽候勇烈军马,等待他决断入藏还是援关中,尽知覆巢之下无完卵!   第五日。   安西退兵,吐蕃派一万军马由秃鹫论钎岭带领,过酒泉,见邓海东献上鲜于一族,这秃鹫所部曾亲见他部的悍勇厮杀,和武校领那斗气如传说中,前周神威天将军马腾战鬼方的神迹一样的五行变幻,规规矩矩前来,进帐呈赞布书,献鲜于一族俘虏。   “谢了赞布,此次相助本将定不会忘。”   论钎岭躬身:“将军言重,前者为鲜于一族蛊惑,冒犯虎威。”   邓海东大笑起来:“藏地雄鹰之名我也知晓,论钎岭将军太过自谦,若不是当日你留了情面,我军必定苦战更甚。”论钎岭被他赞的脸如抹了血一样,邓海东却提了酒来:“能饮?好,传下去,今夜无需安排哪怕一个哨位,你我两军子弟共醉一场,不分唐藏两族,明日这就去杀柔然寇。”   论钎岭大喜,藏军也看到,唐军当真一夜人人尽欢,慷慨高歌,对他们毫无防备,无不心折。   第二日,全军动身,武校领当头,论钎岭随后,再走回川路,抵成都,梁王以下看到这厮当真要挟来上万藏军,还有后面热天裹着皮袄的精壮又是万人上下,浩浩荡荡的从那边而来,不是他先报了,上下没个准备的话,还当吐蕃蛮又来乱事了呢。   看着这一幕幕,之前那在鲜于通身边也趾高气昂的秃鹫,现在换了一个唐将,却老老实实的,神态还带了几分恭敬,老成都军马看的心中感慨,梁王看的欣喜,不是压着情绪端着架子,恨不得现在就把小妹许了这厮才觉得对得起他。   可就算再压制,看到赞布上表请罪,梁王还是眼眶湿润,可怜大唐多少年来,蛮夷何曾这样畏惧敬服?看着面前骁将如云,捧着那如今名震天下的英雄虎子,梁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这厮却嘿嘿一笑:“殿下允我的,骠骑将府可要给末将要留着。”   上下狂笑一片,梁王大声的道:“一定!”君臣把臂,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这时,军情紧急来回,其实双方已经来不及多说,因为邓海东就算得到消息,可是路途漫漫,等信到长安,左帅已过成德去平卢多日!朝野震惊,急调右帅李延昭出军,成德果然乱,安禄山派出军马只锁住关中成德边境,断绝左军粮道,阻拦右军前路,留守长安的羽林校宋明历焦躁,连连厮杀却怎么也难杀透敌军大阵。   听了那边消息,邓海东这准备告别梁王,并悄悄告知:“吐蕃蛮虽然凶残,但是一向自诩英雄之族,如今这副光景之下,不必太过戒备,惹了不快反而容易有反复,鼓励抚恤为主。”祖智深在一边喝斥他:“七弟,殿下自然有主张。”   梁王现在就当他是妹夫一般,哪里会计较,还去和头陀说:“他说的在理。”邓海东得意洋洋:“大兄能骑马?在下抢了一匹好马,看来能扛得住你的擀面杖。”头陀听他侮辱自己度人的法器,很是恼怒,不过看了那骏马就欢喜的手舞足蹈。   他性格直率粗旷,吐蕃敬佛,得知他是入过吐蕃,播过善果的三藏大师的高徒,都来和他亲近,邓海东看杀人放火的头陀,满身酒气满手油腻,却还有脸和淳朴的少数民族兄弟说信仰,顿时反胃的不行,不是看现在局势危急,定要戳破这厮的嘴脸。   心忧左帅和明历,一群兄弟带了大军就此北上,依旧武校领当头疾驰,五行之气催发谁追的上他?沿途武门接应粮草马匹,派出子弟追随,却怎么也追不上这厮,而他就把藏人交给了头陀去带,反正狗肉和尚现在也镇的住他们,于是只看到这厮过成都,过巴西,过江州,过白帝。   后面远远的,头陀,李希平,论钎岭,尉迟惇白起以及各门各族,浩浩荡荡的大军马队居然有近五万之多。 第十六节 虎儿万马救中原   而前些日子开始,两处消息都走白帝这里走过,猴爷陪着平阳就急的不行,那边是关中危机,拓跋山等都调拨去了前线,这边是邓海东终于动身,还什么逼退了安西要挟了吐蕃骑兵……   可怜猴爷哪里知道这些局势变化,看了更添乱,平阳虽然在宫中长大,见识远比寻常女子多的多,却也被吓的乱了心神,这一日,总算看到了军马前来,猴爷扑上来就问,邓海东来不及和他多说,更怕平阳纠缠,就要他问后面人,并告知他,后面来的吐蕃现在是兄弟。   猴爷大惊:“我家门第,如何能和蛮子做兄弟?”   这厮却已经换了马跑远了,不多久后面轰轰烈烈的,大群的蛮子军马涌出,带头的头陀一脸慈悲佛像十足的提了凶器到来,这么多骑兵过了宝瓶口,必须要休整半日了,于是于马嵬坡战场扎营,蛮族虽自负勇武,却折服于勇武之人,说起被英雄败了不绝丢人,于是在那里和其他未曾见了厮杀的军马说当日时。   头陀则当晚跑到后营大帐内索要酒肉,嚷嚷说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然后胡吃海喝,李希平等也一起,猴爷这才算得知了整个过程,他才知道自家海东儿现在居然这样威风,站了高岗上看着那边连绵的大军,再回看川中火把不绝,这都是如今他家宠物统帅的军马!   于是……醉了撒泼,当众扯了平阳就拍胸脯,猢狲若是如何如何,我就把他如何如何。   头陀等瞠目结舌,李秀宁羞涩难当,不得不避席惊惶逃窜,猴爷还没说够,起身要追,吓得一群族老赶紧把他按住,等到第三日他自己醒了,一直到大军尽过白帝城,向房龄去了,他才有胆气去见平阳。   再等到大军前进,一路只远远的听到勇烈将军下午刚过,再走一程,勇烈将军上午刚过,再走一程,勇烈将军昨日已过,他才五百人,头陀就算恨的他不行,那也是私下,怎会不担忧肝胆相照共赴国难,歃血的兄弟?   沿途疾赶,顺便就和论钎岭以下吐蕃说二十年前将星落赤水,二十年后那厮横空出世,生有宿智,炼得无敌马步功夫,纵横南阳百里,灭杜平杨救襄阳,再结交英雄人称将种,天子面前折柔然……等等功业,自身就为那厮功业之一的论钎岭听的汗流浃背。   狗肉头陀拿出说法的劲头,只说的舌绽莲花口吐白沫,其中或有夸大,却没一件假的。   李希平也横枪在手道:“我兄弟十人,勇烈之外哥舒明历也甚悍勇,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吐蕃人看着关中如今千里沃土上铁板一块,无数草莽多少武门纷纷从军,上下都连连点头,当时哥舒那厮领着二万骑兵从背后杀来,漫山遍野尽是刀光,吐蕃亲历,其中豪杰不敢惹邓海东的,却转眼折在哥舒刀下,李希平所言叫他们如何不信,而现在勇烈和哥舒之外还有个明历?   听的论钎岭就恨不得学了剑南财神的摸样,去把关中豪杰名号记录袍内先。   这财神,说的是前周剑南节度刘邦,乃有名无赖子出身,生的容貌甚伟却胆小如鼠,可是周末之际他靠着拍马居然最后节度了一方,传闻这厮阴差阳错得了高位后不喜反忧,躲了府内哀叹连连,说本只求富贵平安的,想不到礼送多了却坏事,而乱世一来怎么得了?   结果乱世真来了。   于是他养尽无数密探散了河山之间,却不为其他,头等大事就是忙着去打听天下英雄,查出真实本领的就写在袍底,对阵先看旗号,惹不起的他就躲,无名的输了回去也要添名。   若是实在逃不过的他就去重金贿赂,或者求排名更高的来帮忙,那时天下局势纷乱牵扯甚多,荒唐世道之中他这般的胡搞乱搞,居然不仅仅没死,还活到唐定天下八十才亡,死后家中钱粮如山,如此人物当为英雄所笑,却在只求温饱的民间封神。   而论钎岭也不是不知道那厮过往,可他一路而来,看着这河山之间,无数唐庭子民纷纷北上,踊跃要战,吐蕃再强也是偏邦,越是行走越是觉得震慑,叫他现在如何不后怕?当日别说不可能胜,便是赢了一局,转眼唐家军马西至,那次此时必定是关中安西联手,吐蕃族灭!   他越是行走,决心越定,记!扎营的时候就记!回去告诉顺便要他看关中虚实的赞布,这一代关中豪杰是真惹不得的!   而当他们走到赤水南渡时,邓海东已在洪城。   岳泽早已经带领军马在这里等他,城外旗帜飘飘,族内子弟等十二以上,略有斗气者乃至外房精壮,或是伤好的旧兵,站在路左右,看到他来欢声雷动:“勇烈一战定西川,壮士凯歌入长安!”   邓海东驱马向前,宋天和儿女早在那里等他,看他来了,宋琬言扑了上来,他翻身下马哈哈大笑着拉住了红颜,宋天这个时候还煞风景就是书读死了没救的,他当没看到,对了女儿心上人当众就躬身及地:“镇守,速去救我家二兄!”   “伯父大人折杀在下了。”邓海东慌忙扶起他,对他道:“在下已定西川,现在退了安西,召集了数万吐蕃跟随,现在大队军马就在后面,定能打破成德边境,救了二叔的。”宋琬言只是站在他身边,宋明远走上来对他道:“你也要多多保重。”   直到此时,宋明远心中只有对他的不舍,自己也暗自心惊,比起对二叔的担忧,自己对他却更在意,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血肉兄弟一般。   “放心,放心。”邓海东拍拍他的肩膀:“倾尽我邓家钱粮,为后路大军准备。”   “海东儿,要小心啊,要小心。”宋天看着自己女儿,再看看他,含泪道:“老夫说个不该说的,若是实在危急难救,你……”   “伯父哪里话,二叔功夫无敌当世,谁能困的住他,放心!”   知道他疾驰疲惫,谁也不敢再纠缠,赶紧让他们休息,长青撑着再去安排族内事务,宋琬言和两只小猫就留在这里,和父亲兄长一起陪着他,什么也不再顾忌,也不问平阳事,只求他平安就好,都知道宋门本支和二房乃至整个邓家,甚至关中,已经担在了他的肩头。   进了酒食,问清了洪城一切,邓海东吩咐岳泽,前去后先把守赤水关支援渡口人力便是,然后就出发星夜北上,留下满城上下都在那里看着,月色之下如今已经威震天下的武校领强军,就这样消失在了远方,宋琬言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下来,怕给他带来不吉。   宋明远在一边哄着妹妹,端庄书生难得夸张:“那厮的摸样你还不知道?后面传的消息,他现在已被蛮族称为神威天将军,谁能挡得住他的一枪?”然后在那里努力比拟,一不小心闪了腰才安静,宋琬言又好气又好笑,看看父兄,她努力的一笑:“是了,便是千军万马也不能挡他的脚步。”   说完,收拾了身上红妆,换了青衣,当即带领邓族上下,帮着父兄尽力准备大军所需,邓家上下无不当她如主母,全城一心日夜忙碌,没有怨言,头陀大军至,停下马来,吐蕃上下听说此乃神威天将军故乡,再得知那娇弱憔悴的男装女儿,便是将军的正室,纷纷来拜。   吐蕃族此时虽有赞布权势如中原天子,却古朴传统,民间最敬母亲,于是对她格外尊敬。   宋天看着异族对女儿这样恭敬,对了儿子叹道:“我家女儿得如此人望,便是国朝公主也别想欺负了她。”宋明远笑道:“父亲过滤了,平阳来日若敢欺负小妹,那厮恐怕第一个不答应。”于是父子两人相视于是大笑起来,这时已是半夜,步兵也至。   转领陷阵和步兵的尉迟白起来了,和李希言头陀一起,后方传来消息,哥舒瀚数千里奔袭,八百亲卫当先,横扫淮北杀的江东子丢盔弃甲,威震逍遥津!   并要从那里过平卢,北上入范阳!   吐蕃子听的瞠目结舌,那厮真凶猛,明黄虎牙不虚言!论钎岭当即悄悄翻袍给哥舒瀚提拔名次,于头陀之上再说。而宋天父子听了,对了长安方向就拜,关中虎狼至此,已定两路乱事,分兵北上,他们兄弟连横呼应,天下还有何人能当?关中有救,天下有救了!   尉迟满眼血丝,却只叫:“速去速去!”问他陷阵可行,无需他说,那边陷阵上下乃至川蜀军马都直接起身列队。   岳泽慌乱拦住,要他们再休息一程,白起直接拨开了他:“五兄正在鏖战,七哥已经孤军北上,我们兄弟如何能安?”头陀听了,灌下最后一口烈酒,掷坛于地,一抹嘴喊道:“正是,去救五弟,去破柔然。”   “走!”李希平翻身上马,尉迟白起入阵,沈振川入阵,川蜀将入阵,忙的几乎吐血的哥舒承抢步出来:“同去!”就此军马一起北上,不顾疲惫,披星戴月而行,洪城子民在宋家三人带领下,半城而出,跟了军马左右,为他们减少负担,为他们准备草料食物饮水。   十数万人在洪城和平岗之间排列如龙,宋天于人流之中看着这般景象,拭泪连连:“夜读青史,曾见前周烈皇帝穷途之时,不弃百姓,被叛军追赶犹然不悔,亲自断后战死当场,孝帝临阵继了父业,始终以人为本于是复兴,书生无知还当前人有夸大附会,不想有生之年,国难此时能见此景。”   “生在此世,能和他们并肩,是何等幸运。”宋明远低声的说道,压不住热血沸腾。   吐蕃子见此更敬邓族一分,不顾马力定要跟上,在头陀带领下先至赤水关渡口,李夫人穿着戎装正为夫领袖兵马,调拨船只有条不紊,论钎岭惊叹,以见兄嫂之礼拜见了李夫人,得知邓海东在昨日连夜过河,头陀李希平算算路程,微微休整之后便举军北上,看澜沧汹涌,惊涛裂岸,半渡之时却还能听到后面鼓声激烈,压不住女儿家的高喊:“不破柔然绝不南渡!”   “关中英雄何其多,便是巾帼也不让了须眉。”通晓唐事的论钎岭赞道,回顾身边头陀,临水临风僧袍飘拂,李希平于大河之上站的笔直,他忽然一笑:“在下前半生苦练武功研究唐事,不想此刻却心甘情愿,只要和你们并肩厮杀,救了天下。”   “人生际遇如此。”李希平也是一笑,头陀赶紧说佛,所谓前世今生,看论钎岭眉宇之间有些因缘牵扯,然后说论钎岭本是薛氏,藏唐都是黄帝后裔,当时中原破九黎时,被黄帝留于上古蛮族吐谷浑故地……然后说着说着就绕回那厮头上,打比方说那厮若不是将星投胎,岂有这么巧的事情,因果一顿乱侃,论钎岭心悦诚服,是了是了,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再踏足北岸,对面守备军马看到这么多吐蕃蛮子跨刀持枪,凶神恶煞的,便是知道这是勇烈将军收服的军马,也都心惊,纷纷告知头陀,勇烈将北上多时,或许近长安。   是至长安。   一人三马,沿途调换,五行本源催动鼓舞全阵,本就比寻常要走的快,沿途因五百人斗炎合一,便是武兵肉身疲惫可境界却不消反涨,邓海东还记得当时五行调换的变异,沿途无人时候,时时拨弄试探,终于有熟练,又得知一点好处,若是对了他系相克斗气,便可转换。   只不过现在依旧是君火壮大,不过随时有各系斗气入体,总有一日五行之源同等,那时候或许随心所欲变幻斗系,克制敌手?如此武功不是传说神迹是什么呢。   武校领上下也喜,他们一向无需打旗号,文山细鳞拥明光,斗气青芒可透阵,本就是最好的旗号。   此时南北已在传颂他们威名,到近长安时,天子亲自出迎,于渭水桥边等候,看到他们远远的来了,长安城内上下都在喝彩,俱说虎儿万马救中原,镇北候家就算脸色难看,杨国忠李林甫暗有戒备,宋家长门子弟嫉妒,可谁在勇烈将如日中天之时,敢说一句废话的?   都没资格近前面,只能看着天子面前,那群强兵致谢,陛下敬酒法师作陪。   满城上下多少人,密密麻麻挤在渭桥西边,隔河展开绵延不知道多远,静静看着,天子明黄座前,他们被赐座,在那里谈着什么。   “智深大兄就在后面,吐蕃北上真心相助,陛下万万放心,剑南再无乱事。”   “安西子所言或勉强可信,却也因为唇寒齿亡的局势,不管如何此时是不必顾忌。”   三藏说:“河东兵马还需戒备,不可轻易调动,不过你能带了如此军马北上,右帅处也就实力大增了,切勿轻易冒进。”说着看着邓海东语重心长的,不避君王说道:“此时你已经是军心所望,一肩担当陛下心愿。”   “末将知道了。”   玄宗欣慰颔首,看他转战三千里,如今杀的衣甲残血处处,马匹瘦骨嶙嶙,去吩咐高力士派人牵上安西得的汗血良驹紫刹赐给他为坐骑,然后当众起身,为邓海东亲自换上崭新明光,五百武校领也尽换战甲兵刃马匹,配备上好连环手弩利器,冯百川上前:“七弟,多多保重。”   “二兄放心,定破柔然寇。”   看他们兄弟之间,玄宗和高力士相视一笑,这番情况落在李林甫眼中,藏了心思心中,此时却不吱声,战局危急,早一日到战场早一日能救左帅羽林,邓海东这就要辞别,玄宗再起身,端起酒来:“开国年间,太宗曾在此处,三碗水酒送勇烈公一行去征新罗,凌烟阁上英雄不负太宗。”   “今日勇烈子孙,必不负陛下。”   “如此武功,当世英雄非你莫属,朕就扎营此处,不得破贼消息绝不回宫。”   “只怕陛下仪程多多,辛辛苦苦才放下又要搬回去,会苦了内卫兄弟。”   三藏喝斥:“猢狲又作怪。”高将军骂:“小儿大胆,居然调侃天子。”玄宗大笑起来,摆手道:“无妨无妨,不是如此胆气,岂能救的了中原,还让朕赔了掌上明珠?”邓海东顿时狼狈,气势全无,转头就走,三藏在那里看的莞尔,玄宗也是摇头,便是心忧国事也难免为女儿发出不平之鸣:“莫非朕的平阳……”   无意看到身边高力士脸色尴尬,天子照顾老奴面子,这才悻悻的住了嘴,而那边臣民看着这一幕,也不晓得说的什么,只知道那厮居然胆敢给陛下脸色看,让陛下突然气的不行,都昏了一地,纷纷猜想难道那人在索要功劳?谁能晓得,那厮却是躲避国色,如躲瘟疫一样,天下父亲遇到这样的事,哪怕贵为九五至尊也难服气。 第十七节 属于他的荣耀   而再说到那成德前线,距离长安其实不过三百里处。   节度安禄山悄悄联络柔然,在宋缺的羽林疾驰过了滁州相州之时,未曾横过卢龙境,他就当即断绝了羽林的粮道,和沿途补给,早已埋伏的柔然寇立即卷出,是宋缺看到不对,情况紧急之下,不得不转头进入滁相之间衡山口,人皆下马,踞山口死守,亏了夏日山泉不竭,才勉强稳住。   宋缺知道,如此变数长安必定来援,可是半个多月下来安禄山军马不惜一切堵住来路,右帅厮杀了半月,依旧不得过。那边山谷处,柔然寇就日夜放火烧林烟熏山谷,并安排兵马袭击。   邓海东北上过长安时,衡山上,羽林大旗正在日头下低垂着,林中子弟们纷纷面露颓废,人人虽然痛恨万分,可惜缺粮多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便是宋缺也已经憔悴不堪,他做梦也想不到成德节度安禄山,深受皇恩居然在这个时候变了。   推测战局,逍遥津以上可入范阳后,江东柔然联手之下,范阳必失,现在自己军马再一去,李延昭右军能抵挡如潮的敌军多久?而川蜀一乱,据说鲜于十万大军前来,梁王和那群小辈再勇,面对吐蕃和叛军联合,能不败已经是侥幸,哪里有兵力北上?   想着这些,宋缺心忧几乎吐血,更想到自己儿子此时必定在奋勇突击,成德一军好手也多,若是……便是天刀此刻也要暗自垂泪,算是下定了决心,杀马取食,马尽之日死战殉国,于是衡山羽林战马纷纷悲嘶。   而这时,在南方天地之间,一支武校领正在跃马疾驰,日是正午,邓海东忽见前面有数营军马休整,其中有一部还是拓跋山领队,而那些子弟看到他来都欢呼雀跃,一张张满是稚气的脸庞,喊着要去杀贼,问他们可怕,纷纷说要随军去立战功。   可上下都看的心酸,山河破碎时,便是这样儿郎战心,撑起了骠骑后裔的威名!   邓海东当即吩咐内卫营校就此等待后面陷阵来后再进,营校既然知道后面大军要到,当然领命,但家族的儿郎们哪里肯答应,旺财就在那里满地打滚撒泼,营校其实明白勇烈将的心思,之前本就是不得不带他们北上的,现在又怎会还让邓家这些少年去厮杀?   可此刻族令军令一概无效,子弟们只是要跟他去杀敌,邓海东无奈只好先走。   留下营校看勇烈子弟桀骜,不得不板着脸令亲卫把带头闹营的旺财先绑了,可是依旧吓不住这群,那边又窜出几个,可怜那营校使了浑身解数,调集了全部人马,好不容易才收拾住了这群生猛幼虎。   也是这一刻,成德前线,两军犹在鏖战。   宋明历杀的浑身是血,身被了十数箭矢,被二房子弟们护着,拽了下来,堂堂鹰狼校看着北方,眼中滴血:“杀贼,杀贼啊!”   玄甲上下无不同情万分,李延昭也不怪责他不听军令,右帅站在岗上,看着面前渐渐分开的两军,敌军依旧势大,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号称李林甫高力士内外勾结等等,他看着那成德的千军万马,暗自神伤,吩咐去备饭,午后再战!   前线鹿角后,宋明历恨声道:“若我兄弟等尽在此处,区区成德叛军何足挂齿!”   “少爷,玄甲兄弟尽力了,两倍之敌,精锐不下我军,切莫……”   宋明历摔了头兜于地,往日英武羽林此时胡须满脸,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他缓缓的坐下,看着父亲失陷的方向,横于面前的大军连营,伤心欲绝:“若是早些得知,父帅即刻回头,那时犹有马力,前后夹击敌军可破。”   他说的不过是些气话,左帅不远去安禄山如何敢叛?可此时哪里再有军马前来!   ……至日再西照。   是又是一个下午的鏖战厮杀,宋明历手下羽林亲卫此时已经折的只留下数十人,敌军虽退可是又一拨稳稳的站着了阵脚,兵力有时尽,全军厮杀到现在已经无力,不留下防护,这边再败去,长安就要失去了,李延昭不得不下令再收兵马,亲自上来将他拉下回头。   宋明历大喊:“右帅,救我父亲。”李延昭不能答,面露苦涩,死死拽了他回头,身后亲兵涌上,威吓对方军马不追,回了营地内,李延昭叹道:“已经半旬……明历。”宋明历勃然大怒:“既然如此,便让我和父亲死在一处。”   这就要上马孤身冲阵,被李延昭按下,看他倔强嘶吼,右帅不得不把他打昏,叹道:“这厮已经杀迷了心,让他休息一夜,明日再杀。”吩咐自己亲卫保着他,神色沉重:“事到如今,已经人人尽知困局,若是明历再失,本将无颜去见左帅。”   “是。”   当夜,前线无事,长安玄甲只闻的对面连营内欢声笑语不绝,纷纷说羽林已经丧尽,便是知道这可能是敌军动摇自己的谣言,右帅也不得不连夜巡营,鼓舞军心,宋明历在帐内被亲卫困着,已经失魂落魄,他的摸样让人看之绝望。   而也就在当夜,数万吐蕃子蜂拥而上,近了长安。   正在营中的天子被南来的马蹄声惊醒,内卫纷纷来报说勇烈将军麾下,数万骑兵即将过境,天子以及长安民众都纷纷起身,高力士扶着他和三藏一起,走到渭桥上,夜色冷冽照耀南来北上的那条军马驰道,看得到远处一片烟尘滚滚,渐渐笼罩了南方的天空。   渐渐的,军马到了面前,头陀约束下纷纷停下,然后和李希平一起带了论钎岭上前,递交赞布国书。   得知邓海东下午走过,头陀起身这就辞别天子和恩师,于是大军匆匆补充干粮草料随即再次北上,过长安远去,天子站在桥头看着,不多久南方却又起了一阵烟尘,是陷阵军马到,尉迟惇白起哥舒承前来,见了天子,随即拜了自家长辈。   朝廷群臣看着往日长安恶少,此时杀气腾腾精锐摸样,尉迟哥舒和白家长辈,欣慰又心忧,忍着泪咬牙对了孙儿道:“不破贼,不归家。”   尉迟惇白起哥舒当即对了祖辈和天子顿首,这就北上而去。   前后军马七万,浩浩荡荡,其中马军近五万,一半吐蕃子,而后陷阵领袖步军士气如虹,天子看着手里赞布请罪国书,回顾身边高力士三藏法师,道:“战乱一起,朕心忧愁,不想转眼之间,勇烈定西川,哥舒破江东,又有吐蕃相助,安西收兵。”   “是陛下往日恩重,才得这班虎狼效死之心。”   天子并无喜色,缓缓的转身走回行营,忽然仰天长叹:“可惜了朕的左帅啊!”高力士也暗自垂泪,三藏劝慰道:“或许左帅吉人天相。”只是人人尽知,左帅孤军粮道断绝,半月有余又是突遇变故,如何还能生存?   “若是折了朕的左臂,有生之年,定要踏破柔然!”   “臣等领命!”   一夜过去,成德前线处,到天色亮起。   李延昭只看到贼军今日尽数出战,浩浩荡荡放来了厚实大阵,这是知道已经消磨去了自家锐气,要一战而下了,玄甲上下愤怒,便是两倍之敌又如何,就算身心疲惫也不顾,纷纷踊跃,李延昭知道此战将定北线胜败局面,也不再留有余力。   只是告知宋明历:“在我身边,随我同死便是。”宋明历领命。   旋即,左帅领自己亲卫一千人向前,于阵头横了战斧问安禄山何在,大骂安禄山深受皇恩却不思报国,又骂成德边军,和柔然无数代死战,尽是血海深仇如今却勾结异族,欲乱中原,骂的成德军纷纷低头,安禄山恼羞成怒这就要军马尽数出战。   李延昭匹马向前:“谁敢斗将?”   安禄山咬牙切齿,好,灭了你更好,回顾身边,勇将史思明立即向前,持着斩马刀直向李延昭而来,边将斗气催发,斩马刀化作一道银光对了李延昭劈头砍来,李延昭大喝一声一斧横扫而去,就是同归于尽也不避让,明明面对胜局,史思明怎么会一命换一命?   连忙收刀,勉强挡住,可一失去先机,右帅岂会留手?鼓舞起了全身力气将长柄斧枪劈头盖脸的砍去,史思明遮挡不定,功夫又比李延昭差了一些,终于拨马回头,安禄山大怒,驱马向前,先一刀把史思明劈下,回头问:“谁为我取了那厮头来。”   这厮是死咬着要只斗将,玄甲孤军一旦损了右帅,根本就无需打了!   安庆绪上前,提了长枪直奔李延昭而来,安禄山知道李延昭是武将,心惊之下刚刚要去追回儿子,看到对面宋明历出阵大喊:“我来!”左右手正反握了雁翎,越过了右帅,安禄山这才定了神,悄悄吩咐,那就是宋缺之子,要左右看着,一旦儿子得势就掩杀过去。   宋明历对上了安庆绪,看着安庆绪一枪刺来,忽然暴吼一声,任由对方大枪刺过,腾起身越过,双膝就向着对方胸口撞去,两家谁想得到宋明历疯狂到这样地步?安庆绪一枪要空正准备横扫,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他腾空,遮蔽了满眼,慌忙弃枪双臂来挡住。   可这战马交错,同为武校他哪里挡得住?在奔马上空两人轰的一下,撞成一团,安禄山厉喊一声,叛军向前抢出数将,李延昭这边快马也出,那两人落下宋明历埋头只把左手刀插地横切下去,右手对了他头脸乱砍乱戳,疯狂嘶吼,安庆绪被撞的七荤八素,勉强的空手挡住两下,腰肋处被切入,手一软,一刀已经透颈。   彪出的鲜血从下而上喷了宋明历一头一脸,宋明历用力一搅,割了他的头颅放声大笑着,大步这就对了前面千军万马而去,李延昭焦急:“回来!”身边子弟们纷纷抢出,不要命的去为他遮挡,宋明历却鼓舞着全身斗气,加速向前,只想着安禄山旗帜而去。   李延昭马快,终于抢了他身前,一斧将一人劈下,身边子弟们纷纷上前,玄甲全阵立即冲出,双方就此厮杀成了一团,宋明历于乱军之中步行,弃了马走的更为灵活,在马腿之间翻滚乱舞兵刃,一个个骑兵倒下,一个个对手被割断,或有大枪刺来,只要不是主干要害,他才不管,鼓舞着斗气,防得住就防,让的过的就让,实在不行就换!   玄甲上下看到鹰狼校这样狠厉,都知道他是在准备殉国,被激的喊声震天,李延昭也不再指挥军马,这就和对方打一场烂仗了事,于是高喊:“只找安禄山!”身后亲卫跟随,其他军马用力,不顾一切的挤向中路,几万玄甲被一倍之敌包夹了两面,在其中以李延昭宋明历为首,成锋矢。   这般决死哀兵,便是成德的精锐边军,一时间也被打的后退。   此时哪里还有退路?无非是死而已,玄甲为长安禁军是天子臂膀,太宗天策府玄甲精骑的传承,此刻杀出了性来,万众一心,齐声高呼:“死战,死战!”安禄山上下看着这样的气势也不由失色,这厮此刻看着那军马不避羽箭刀枪,一个个倒下再起来,断了兵刃就用拳脚,黑甲染血更添凄厉,微微退马,在那里喝:“外围游骑乱射!步兵重盾向前!”   他知道这是玄甲最后的锐气,再耗一阵,待到他们箭头无力,就是胜了。   或许上下尽知,所以敢死之心不烈,越发阻拦不住他们的势头,宋明历在左,李延昭在右,两人不顾命的向前,亲卫们则更不顾命的护卫,于是一进再进,杀的痛快至极,宋明历大笑:“成德子,可知我关中豪杰无数,若是待到我家七弟北上,你便是!”   就在此时,后面玄甲纷纷高呼:“勇烈门,是勇烈门武校领!”   阵中人人回头,远方一系青虹向着这里而来,其芒贯日,便是近十万的大军战场上还能听到他们喊声如雷:“谁敢动我手足!”宋明历狂喜:“那厮来了,安禄山必败!”   李延昭于平岗时见过邓海东手段,悍是悍勇,却不过上武尉摸样,后来也听说那厮越发了得,但武者境界是缓缓苦练方有进步,这才多少日,可是再看其芒!   看那五百人已经杀入外围,敌军纷纷落马,终于有一成德将旗动,是成德有数的骑将李归仁,带了亲军亲自上去,他脸色一变,那双方对上越来越近,安禄山远远的看着只是冷笑一声,继续指挥其中军马,困杀势头开始慢了的玄甲,忽然听到外边山崩地裂一声喊。   他抬头,李归仁正翻身落马,对面武校领大枪乱刺,密集而下转眼把李归仁挑的支离破碎,踏于马蹄之下,其势不减,带头那明光左手刀右手枪,李部亲卫被杀的衣甲平过转眼纷纷闪避,来不及的尽数被吞于那五百骑内,尸骸都为了泥泞。   安禄山大惊失色,又一将旗上前,是自己侄儿安守制,一向也是骁勇,从了侧面,突然见那将大枪横出,一芒闪耀安守制离了对方马头,侧前面数十步已经翻身落马,叛军上下,玄甲上下看到这一幕纷纷喊起来:“勇烈破阵!”一边惊骇,一边鼓舞。   阵内宋明历咆哮连连:“杀!”李延昭看到前面敌军气势此刻微颓,立即再次突前,两人并肩,不再去管外围,依旧取安禄山而去,玄甲兴奋,欢声雷动,打的刚刚占据上风一些的敌军,此刻又回了交战时的摸样。而邓海东这个时候已经转了马头身后五百人不乱,一起跟上,卷过安守制部,直入了外围弓弩之中,大枪雁翎乱打,弓弩手死伤一地,那军马走过留下的就是血路一条。   看他左冲右突,无人可挡,安禄山再看中局吃力,不由愤怒:“不过五百人!”帐下蔡希德厉吼一声,这次领了一千骑向前,同时调拨邓海东附近的几支军马,马步交错,分了不下五千人出来,要困住那厮,邓海东才不管他,看到军官就是一枪而去,断了旗帜随即远去,又窜入一片军马中乱打,当真无人能停的住他一刻。   安禄山暴跳如雷,喝斥自己长子安庆宗,自己继续指挥军马对付玄甲,安庆宗带了右军二万人向着邓海东而去,浩浩荡荡的马步三军脱离主战场从侧面向着那边压制而去,不信那厮能冲的过阵来,邓海东大喜,隔了千军万马当即大喊挑逗:“安家子,来追你的亲爹!”   安庆宗大怒,可这厮还在乱窜,躲了弓兵只去杀骑兵,继续大喊:“救命啊。”手里却又剁翻了几个骑兵。   玄甲上下狂笑,那成德军上下则无不恼怒,安庆宗被这般羞辱,失去了分寸,不管一切一千军马先向前,死死追了那厮而去,邓海东不回头的在乱军里看清楚来去路,只是砍杀不停,口中继续大喊:“安家子,爷带了十万军马来娶了你的娘亲!”   安禄山发狂:“给我杀了那厮!挫骨扬灰!”邓海东大笑,手里挑飞一个,喊道:“你也用过,如何这般没有气度?”隔了乱军只听到这厮胡言乱语,宋明历杀着杀着,笑的手软回阵内转个气,干脆也放声大喊:“我也用过!”   成德军无奈何,不曾见过这样纨绔手段,纷纷鼓噪起来,这才掩了那些声息,可是安庆宗怎么肯放过他?不顾一切的,切内角哪怕趟了自己阵势也是死追,定要杀了这厮,身边这一千人是蔡希德领,还有一将跟随,邓海东傻了才和他对打,靠着五行玩命催动鼓舞,全阵斗气如一,绝不走步阵,绝不再近弓阵,更不遇将旗。   渐渐向着远处而去,仿佛脱离了战场一般,身后敌军纷纷追来,大片的马蹄声震耳欲聋,这厮也不喊了,暗中叮嘱自己子弟,积蓄力量,悄悄准备了手中连弩,然后开始缓缓减慢马速,可怜后面安家骑兵怎么晓得世上还有这样的军马?   越来越近,安庆宗在两将护卫下喊:“杀了他!”身后骑兵包抄而上,两将不放心,这就带头杀上,忽然前面武校领一起回头,扑扑扑!一阵弩箭疾风骤雨一样的射来,无数军马翻滚,两名武将也慌忙遮挡不定,前面军马却猛的勒缰,战马纷纷人立而起,他们在马上回身手里不停弩箭乱射。   十支装,五千连环矢铺天盖地,兜头而来,什么人能挡得住这样的利器?两名武将用尽本领还是身中了十来箭,当即重伤翻身落马,却看到那边五百骑战马,就这样在他们面前,只靠了臂力腰腹挟持,然后将战马掉转了个头,轰的一声,从左右散开。   整个动作流畅整齐,气势惊人,便是边军精锐人人可以,可是数百人绝难做到这样的程度。   但凡看到这一幕,关注这里的军马,无论敌我全都看呆了,这时就看到其中一将跃马而去,咆哮着一人向前,五百骑在那里拉开两边弧路瞬间跟上主将,大枪扎下戳死一将,乱马奔腾踏死一将!   突见这样变故,安庆宗骇的魂飞魄散,当即拼命逃窜,武校领紧追不舍,喊声震天:“小儿留下头颅!”安禄山一日之间在宋明历手下已丧一子,如何还能失了长子,嚎叫不已,这就催促军马速来救援,两边看着,但只看到那武校领越来越近,安庆宗丢盔弃甲在前。   可他刚刚杀的太过,此刻离他最近的一支成德军阵还有一里,那边将领已经在调集军马而来,轰轰烈烈的脚步声响起,却掩不住马蹄密集,明光近了,悍将举枪指天:“勇烈啊!”   “破阵!”   偏午的阳光下,沙场上多少军马都清晰可见那支武校领的斗气就此转变成赤金阵芒,如浪潮一样从后向前叠加拍进,汹涌至了主将身上,贯穿其身至臂,大枪向着前方刺去,安禄山撕心裂肺的大喊:“啊!”一道赤金枪芒穿越,安庆宗身下战马摔倒,将他跌了出去。   身后骑兵疾驰而上,明光大枪交了左手亲卫,提刀俯身,探臂提起了已经跌的不省人事的安庆宗在手,按在马前,刀交加颈中跃上一处山坡,隔了千军万马看着那乱军之中的安禄山,四面八方多少成德军不由停住了脚步,就看到他提起了安庆宗在手。   沙场渐渐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到那厮面上忽然狰狞笑意,安禄山心猛的揪起,下一刻,天刀掠过,无头尸身翻翻滚滚落了山坡下,明光将威风凛凛的大喝:“谁敢和我再战?”   安禄山一日丧两子,胸口发甜眼前一黑,好不容易定住了心神,咬牙喊:“谁为本帅取了这厮头来,长安打破任他先索三日!”可没等到他身边将领鼓起斗志,传遍命令,南方大片的烟尘卷起,呐喊声惊天动地,天地尽头尽是勇烈之声。   是援军,宋明历向前,李延昭向前,玄甲向前,武校领再出!   安禄山面如死灰,看着西南处的地势高处,转眼无数骑兵涌上了那里,凶狠头陀明黄虎牙带领下,就看到玄甲正打的敌军步步后退,而那厮更在千军万马之中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头陀大笑,僧袍飘飘一骑当先,李希平提枪在手,身后蛮军蜂拥而上,于是铁骑滚滚而下,漫过火线而来!   从了两边卷上,直接淹没安军,吐蕃子面目凶狠,手里弯刀醒目,一个个嚎叫着乱砍乱撞,叛军看到居然是吐蕃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何吐蕃相助大唐来了,本就被玄甲缠着,又被那厮连斩数将挫了锐气,终于渐渐不支,可是他们同样没有退路,只能死死顶着。   阵线渐渐收缩到了自家营地之前,天色已经渐渐晚了,邓海东突过一片乱军,吐蕃远远卷来吞了这一部成德骑兵,看到刀枪交加碰撞,惨叫不绝,箭矢嗖嗖破空的声音,退了远处的安禄山不得不下令大营步军乱箭向前,射出一段距离。   于是双方借此先收兵马,一方是失了分寸,一方远来疲倦,当日战事终于暂定。   宋明历看他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松了一口气似的,看双方分开,丢了刀仰面就倒下,是彻底脱力了,右帅一直照顾着宋缺的香火,慌忙扶了他,邓海东也顾不得多礼上来抢过宋明历,便是头陀,李希平挤来,宋明历躺在邓海东怀里有气无力的骂着:“老子没死,你哭什么东西。”   “休了你妹!”“你这厮现在有公主了是吧?”   两人虽然骂不绝口,却是笑中带泪,宋明历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你这厮去杀啊,去救我父。”邓海东连连点头:“就去就去。”看他答应了,宋明历这才闭起眼睛,就在他臂弯睡了,邓海东抹了眼泪将他交给二房子弟站起来,对了右帅拱手:“见过右帅,多谢大人照顾明历。”   头陀李希平也上来拜谢右帅,李延昭所领玄甲上下,看着他们兄弟情义,都甚是感动,李延昭拉着邓海东:“无需和我多礼,入帐入帐。”邓海东点点头,回顾那边吐蕃将领:“可累?”   论钎岭等躬身:“但凭神威天将军吩咐。”   “今日为救我兄弟出力,本将必牢记于心,先扎营,好好休整吧,为我留一帐,今夜我睡你们那边。”   吐蕃军将大喜,转头就走,不拜右帅。   李延昭也不生气,和玄甲看着吐蕃蛮对他毕恭毕敬,听这种称呼都在发愣,等进了帐内坐下,李延昭要问,邓海东先开口就把一切尽快说了,玄甲将校这下算是真喜欢的不知所措,鲜于已经被全族拿下,梁王镇剑南,哥舒破江东,安西也退,或许还会从柔然背后出兵。   一夜之间,本来有的困局居然不是困局了,孤军不是自己,对面叛逆才是孤军!   当即把消息传出帐外时,外边报,说勇烈将军的陷阵步兵快到,李延昭欢喜的亲自去迎,不多久,尉迟惇和白起哥舒承领军马抵达,玄甲看着陷阵威武气势,纷纷喝彩,他们上前拜了右帅,就先去问宋明历,得知他无事才定了心。   现在除了哥舒瀚和冯百川之外,这群兄弟已经聚集,下午看得他们手段的玄甲现在又得知了后路安定,都欢声雷动起来。   可比起这边声势,成德军心却沮丧不已。   安禄山部下今日单被那厮就斩了几个将,失了两子,再被头陀和明黄虎牙带的吐蕃度了多少军马,几乎是人人带伤,局势又这样突兀的扭转过来,这叫他们怎么受得了呢。   尤其丧子兵败之痛令安禄山惊怒惧怕之下,撑到回营安排了守护就倒下了,外边人心都慌了。   而安禄山下半夜醒来时,又听到对面突然大喊,什么剑南鲜于已擒获,江东已退,他想到这一茬顿时变色了,是了,吐蕃骑兵能来就是明证,不然怎么过得了剑南川蜀一地?顿时急火攻心,当场一目变得视线昏暗,而外边更是纷乱,彷徨无助,军心尽失。   等他们熬到天明,对面号角催动,大营门开,气势汹汹向着这边已经开始布阵,安禄山强撑着鼓舞军马,坐了战马上在旗下,面色却藏不住的颓废,攻守已经互换,一方气势惊天,一方勉力支持,成德军马依靠了营线摆出了守备姿态。   眼睁睁看着对面旗号一片一片,都是不曾见过的,陷阵,赤骑,见到勇烈旗号下那明光将,他们就知道了,那是他的人马,想到他五百人就杀的自家那样,现在他的大队人马来了又会什么样子?   细鳞,文山,明光,破剑南的陷阵强军其中,定川蜀的赤骑两边,威震天下的武校领最前,玄甲在后,吐蕃骑兵两翼,此刻对面旌旗招展,刀枪如雪,缓缓的推向前面,一直到了成德军营的鼻子底下,弓弩射程之外才定住,就看到那厮扬起了手一人向前:“谁来和我一战?”   成德军马上下无声,昨日见了他的手段,谁和他打?   况且,虽然这厮只不过一身邀战,可大军正是防备姿态,难道现在全杀过去吗,那不正中了对方下怀?果然看到两边吐蕃骑兵跃跃欲试的摸样,那已经让成德尽知的凶恶头陀,正看着这边!   安禄山在军中看着杀子仇人耀武扬威,恨声道:“有种就来攻破!”   一句话说出才觉得这是胆气弱了,果然自己军马又少了一些锐气似的,安禄山大恨:“对面那厮莫非怕了?”邓海东怎么会中这样的激将?不屑一顾,摆摆手,身后有骑兵上前,拽着两具尸体,丢了他马前又退下,无需多看已经知道,正是安庆宗安庆绪的尸身。   成德军马看的黯然失色,邓海东提了枪指着他们,不屑一笑就先回了阵,任由成德军收拾尸体,还去下了马,坐在军前饮酒,可尸身就在射程之内,安禄山使唤了子弟,陷阵看到有人真来,就纷纷鼓噪,尉迟惇更是大声威胁要射死他们。   于是成德军出来的,不敢前,不敢回,只在两阵之间打转,丢尽了颜面,中军李延昭看的哑然失笑:“可怜老贼要被他气死,却又不敢打。”玄甲都哄笑起来。   安禄山果然被他这种手段刺的失了分寸,最后一丝理智也丧了,咆哮如雷这就要杀来,于是对方大营军马开始向前移动,他才向前,李延昭手一挥,旗号一动,陷阵发了一声喊,向前冲出,看到这边动了,成德军出来的更急,有士兵已经开始放箭,却见到对面旗号又动。   顿时天崩地裂一样,两侧的数万骑兵尽出,由缓到疾,无数马蹄开始敲响,抢在陷阵之前,从了宽阔战场的两侧,狠狠的向着对面杀去,从营线最薄弱的边缘向前包抄,安禄山军马在向中间收缩突进,骑兵开始拦截两翼,就看到骑兵对上,轰轰烈烈的杀了一团。   但吐蕃骑今日和往常骑兵不同,其中居然无数弓箭连续向前!   骑兵厮杀本也有弓箭配备,只是更多的却是靠了刀枪冲阵追击,这种硬碰硬的骑兵拦截,谁见过其中有密集如弓兵一样的连续不停的,但这一方却预料到今日会有这样局面,只要对打必定会纠缠一起,于是吐蕃前数排骑兵就在砍杀对刺,后面早有准备的十几波之多,就在放冷箭不停,更后面的则从侧向着对方步阵抛起。   有冷箭不停的相助,吐蕃骑突的当然渐渐顺利,安禄山看到厉害要调,但哪里来得及,先跑起来骑兵优势很快就出来了,越来越多的吐蕃骑开始压制着对方,渐渐的推开对方,开始深入,深入,最终有一匹排头马流畅的跑了起来,沿着他的路第二匹,第三四匹,五六七八匹,切面开始扩大,最终堵塞处崩开。   铁骑一泄千里而去,成德军右翼的骑兵先顶不住,开始两边避让,内侧的不由自主就冲乱了主阵外围,领袖这边头陀和论钎岭看到良机,立即全力放在切内线处,开始压着对方的骑兵,箭继续射个不停,而外围一部的成德军被割开后,才发现,玄甲居然从陷阵背后绕来,孤军残支还吃得消两军合击?   出来多少吞多少,于是骑兵优势越来越明显,右边看不清楚的安禄山终于恍然,今儿是上了大当,那厮先要吞自己的骑兵,没看到对方至今陷阵步兵不动?不由更恨,小儿可恶,居然一支步军就诱住了自家一大半实力,使得战局转眼尽失!   他没想错,今日步骤确实是那厮的主张。   邓海东和李延昭昨日夜谈军务时就说,对方绝对不敢出击,想办法作势一番吸引对方主力,骑兵藏箭不顾一切,抓紧赢了一阵,后面就更好打了。当时,也有参议问对方万一豁出一切猛攻中路?那厮无所谓的很,放开来路,让他们去,疲军残留,没了补给爬到长安就怪了!   惹的帐内人人大笑,亏他转的过来,仔细琢磨可不是的吗,现在局势岂是之前,安禄山还有胆气敢深入关中才怪,吃了他的骑兵后这厮恐怕逃都逃不掉!   其实李延昭堂堂右帅不是韬略不如邓海东,只是之前厮杀困了精神,现在对局势掌握又不如邓海东身受一样,不过右帅何等人物,一打就更明白了,玄甲现在要出恶气,占了上风凶猛更甚吐蕃,而越来越顺,看着对方越来越弱,全军上下都有人去想去看,那厮会何时动?   但邓海东却还在那里不动如山,就当看不起阵内尉迟惇白起的眼神,只勒着马约束着陷阵,因为他知道,陷阵在这里,不打比打对了成德军更有威胁,他一点也不急,只等安禄山被占据了优势的唐藏骑兵彻底卷了自己阵脚,不得不回缩时。   良机终于到!   尉迟惇咆哮如雷:“陷阵,进!”铁花绽放沙场上,排山倒海一样的压了上去。   武校领出,直取中路,鏖战唐军吐蕃骑兵看他动了,立即欢呼更为奋勇向前,努力压制阵脚,开始回收的安禄山大惊失色,面前军马顿时慌乱,骑兵抓了这良机就全力压上,看到两侧轰轰轰的声音不绝,是一片片叛军被骑兵杀的纷纷逃窜,前后拥挤着对了自己大营而去,推倒了阻拦,血肉成为马道。   两侧一崩,成德中军随即溃败,乱军之中青芒透过,一看他杀来,丧胆之下安禄山孤身一人拨马就逃,谁敢此时跟了他左右?整个战场之上听到唐藏联军开始纷纷喝彩,最终响成一片:“勇烈,勇烈!”尽数让开,就看邓海东追去。   因为唐人好武重英雄,藏军敬他如天神,千军万马此刻都发自内心的觉得,那是属于他的荣耀! 第十八节 斩断铁锁走鹰狼   万众瞩目之中,奔马向北而去,武校领上下紧追不舍却养着些马力,面前已只有安禄山一人,邓海东疾驰之中伸出手:“箭来。”   随即他弯了雕弓,一支利箭带着呼啸而过,安禄山听到风声急躲,锋利的箭刃割裂肩甲上的披风系带,风哗的一下扯着把披风甩到了后面,兜在那武校领的斗气之上,轰的一声耀出一片猩红火焰。   此时不知道多少的军马都在看着这里,背衬那如画卷一般的山水之间,在苍穹之下,一朵烈焰在惨烈战场的边缘绽放的如此鲜艳夺目,人人因此而有些失神。   久战疲倦的双方,胜败终定,已得知父帅还困于衡山的宋明历,驻着刀站于高处默默的看着七弟,他的身边,哥舒承在道:“七哥这是要生擒那厮了。”   头陀连连的点头,说道:“怕就怕那厮脾气的发作,到时候又忍不住啊。”尉迟惇在一边打趣:“大兄其实嫉妒七哥的马好吧?”   几个兄弟看到头陀恼怒念佛,便是宋明历也笑出了声来,于是下面军马仰望,看他们并肩一起,头顶着苍天脚踏山川,原来此处还有一道夺目的风景。   这时,正如头陀所说,邓海东终于失去了耐心,连珠箭去,安禄山虽是武将手也遮挡不住,拽着武校领斗火的呼啸,当即被射中马匹,人摔了向前,亏他厮杀也有多年,身手不亏,连忙踏足在战马之上凌空翻出,又在地上滚了滚消了冲势,可是他以为此时邓海东一定会驱马而来,于是他便继续……   一触地,就裹着一身明光鳞片在那里滚动,滚动,乱舞出了刀光喊的声嘶力竭,仿佛失心疯一样,可邓海东他们早已经勒了马,只停在他身前不远处,好不容易等他一个人汗流浃背的忙活好了,邓海东按着天刀回顾左右,诧异的问:“这种货色也曾威震柔然十载有余?”   然后叹道:“是了是了,话说时无英雄,遂让竖子成名!”说完放声大笑起来,看着面色紫涨的安禄山,他当即翻身下马离了大队大步向前走去,武校领不动,只看着他一步步向前,安禄山后退,再后退,摔倒在地,赶紧拽着刀要爬起来。   可看邓海东又一步跨的急促一些,他是干脆不起来了,就双手双腿蹬着,这厮身躯雄壮肥大,就好像一条大鲤落了岸似的,神情惊惶无助。   堂堂成德节度使,一方的大帅,早在邓海东出世之前就已经崭露头角,后领袖成德边军十万,便是安西江东也不敢小觑,可怜此刻摸样。   终于,安禄山背靠到了一块岩石,再无路可退。   邓海东持刀向前,看安禄山已经运不起斗气,他冷冷一笑就当头劈下,然后一带一缠搅飞了那厮手里的弯刀,左手探出狠狠的揪住了安禄山的胸甲处,怒吼一声将他当即提了起来,一个头槌撞去,安禄山捂住了口鼻,一脚绊了后面石上,仰面倒下,邓海东跨过,又是一脚当胸踹去。   踢的安禄山口中吐血,在那里摆手,剧烈咳嗽着沙哑了声音,努力在喊:“绕我一命,勇烈将军饶我一命,我藏有金银无数……”不等他说完,腿影如风已经重重鞭在了他的头脸一侧,直接打飞了盔兜,将他踢的昏死过去,邓海东大喝道:“给本将绑了这厮。”   身后子弟当即向前,取了绳死死绑住安禄山,随即刀过手臂处断了他左右筋脉,安禄山疼的大喊一声,才张开嘴却被塞进一团布堵住,又一拳当面砸下,昏了过去。   邓海东再令:“各取几匹上马,在此聚集等着。”随即一人向着后面奔去,远远对了宋明历喊起来:“能战?”   “能战!”   “陷阵何在,赤骑何在,吐蕃军马何在?”   应声若雷,无数正在看押俘虏,或是休整的军马纷纷起身,邓海东振臂大呼:“能战否?”   “能战!”   “那就走!”邓海东拨转马头:“随我去救羽林兄弟,去救天刀左帅,去破柔然敌寇!”   杀!杀!杀!   陷阵出,赤骑出,宋明历虎目含泪看着左右,头陀洒然一笑当先驱马,兄弟们纷纷而下山岗,宋明历连忙跟上,论钎岭一声呼啸:“跟随神威天将军!”吐蕃蛮纷纷上马,怪叫连连,乱舞着战刀,从俘虏之中,从玄甲之中撞过,向着远处的武校领追去。   一匹匹战马,一片片呼应,兵如洪水淹过曾经的沙场,在夕阳照耀下奔赴向下一个沙场而去,玄甲上下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右帅回顾左右,看向面前成德降将,沉声道:“尔等曾为大唐守边,一朝随逆失足,若想将功赎罪,就整顿军马随本帅去战。”   成德军将纷纷磕头:“既蒙右帅开恩,敢不效死?”右帅冷冷的看着他们半响,忽然掷头兜于地,厉声问道:“某系宗室,自幼从军,如何能输给了后辈?”玄甲将校纷纷躬身:“愿随大帅再战!”玄甲兵马举起刀枪:“愿随大帅再战,再战,再战!”   “不。”李延昭挺起了战斧指着远方:“去,跟随他!”   “是!”   玄甲尽出,滚滚而去,沙场上右帅横了战斧于鞍前,只带十余亲卫等待漫山遍野的成德军再成一军,他驱了战马向前,身后成德军将为他胆略气度心折,又得免罪机会,于是死心塌地纷纷跟上。   前面武校领狂奔不停,虽然数千里奔袭至今,一战一战又一战,人人疲惫,无不带伤,便是本军五百此刻也折了一些,可是战心犹然,人人都当身边依旧五百子弟,一个个的咬着牙催着马,只要去解左帅之围。   回想勇烈一门名声鹊起之初,正是在平岗一战,有军前赠刀,如此恩情怎么能不报?家事国事已成一体,将来关中羽林精锐也断不能绝,左帅更不能失。   他们后面,吐蕃疾驰之中,头陀怕兵刃沉重,干脆弃了杖在路边,提了一口雁翎在手,身边明黄虎牙,羽林鹰狼,振川青蛟校,和论钎岭等吐蕃将拥着,再后面,玄甲已经从陷阵两侧而过,阵中尉迟惇白起焦急,当时吩咐下去,由副官带领,和哥舒承一起跨上随军烈马,就离了阵向着前面赶。   阵中又有拓跋山身高腿长,就算无马又如何?这是去战柔然,狠狠发力,一个人渐渐冲在了陷阵之前,只靠双腿居然不比骑兵慢上太多,前后军马就看到这条巨汉如此凶猛,而他肩膀上居然还扛着一个面色狠厉,口中叼着一把雁翎的俊俏小儿,还能是何人,自然是邓族的炎武子。   在最后,是成德军马在右帅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前向前。   天色,渐渐的暗了,今夜月明,衡山距此犹有三百里地,衡山处,羽林已经食尽了战马,开始就食两方伤亡军卒的血肉,左帅明断,先前几日放火烧了身后的山林,此时敌军再放大火,他们早退到了安全区域,也在今夜,柔然人帐内大将云集。   人人不敢抬头,去面对坐着主帅位上的,王汗族叔拓跋雄的目光。   六万草原铁骑,人人能上马开弓百发百中的精锐,却依旧啃不下这支断粮半月的孤军?拓跋雄愤怒不已,成德军必定已先入了中原,当时和安禄山商议定计,怎么能想得到,有心算无心却这样的缠斗?不是怕那支凶猛的军马从背后断后路,拓跋这样性格坚韧的人都恨不得丢了他们。   而那天刀名不虚传,一人在前就挡得住多少军马,身边亲卫也是敢死敢战,拓跋雄自己身边爱将,享名草原的雄鹰博尔忽都已经丧在了他的刀下。   可是难道就此退去不成?拓跋雄沉重的呼吸声在帐内众将耳边回荡不停,渐渐的,渐渐的,气息终于缓和,匍匐的将领们这才敢抬头,拓跋雄沉声道:“滚出去,明日此时再不灭了唐军,你们就无需再来见我了。”说完起身。   只有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身高不过才常人的肩头,却异常的宽阔,两条粗短的比例失调的腿,因为长年骑马而诡异的可怕,可是谁敢小视他一丝一毫,草原上轻视嘲弄过拓跋雄的人现在都已经成了他面前的亡魂,这次,宋缺定也不例外!   “滚!”又是声暴吼。   将领们浑身一颤,纷纷白了脸跑出了帐内,仰看孤山之上,今日一战已经逼的羽林退过了山泉源头,便是接下来不打,除非是,就在此时,衡山之上忽然飘起了细雨,柔然将领纷纷变色,而山上羽林们欢声雷动,亲卫张辽跑到左帅帐内,这才发现左帅握着刀,已经睡的香甜。   看着将军干涸的嘴唇,胡须鬓角凌乱,短短半个多月,已经开始花白。   张辽看的心酸,忍不住伏地大哭,惊醒了左帅,宋缺一跃而起依旧身手敏捷:“何事?”张辽口不能言只是顿首,宋缺急步走出看到细雨渐渐变成了暴雨冲山,他放声大笑:“是天不绝我羽林一脉,如此喜事你为何痛苦,吓了老夫一跳。”   羽林们看他出来,都纷纷喊:“大帅!”“大帅!”“大帅!”   宋缺颔首,凝目山下敌营,似乎多少人都看向这里,他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帐内再次躺下,亲卫递了一杯雨水,他饮了一口放在一边,笑道:“果然久旱逢甘霖是人生一大喜事。”看向面前亲卫,他忽然沉默不语,亲卫问他怎么了。   左帅摇摇头而已,其实心中想起明历儿的摸样,这亲卫善战忠诚,脾性都酷似自己儿子,不知道明历儿可曾突破了那边防线,那拐了婉言的贼秃还守的住房龄?哥舒瀚那厮外粗内细,沈伏波又是打老了仗的,襄阳定然无事,逍遥津那边……唉!   还有,天子前些日子要把平阳许了那厮,可婉言丫头心高气傲,却又陷了甚深,到最后恐怕也只有低头,却难免郁郁委屈,只望自己走后,那厮记得情分,高将军照拂,他不会日久厌倦,而委屈了婉言啊。   想到国事,想到家事,帐中无人,宋缺忽然觉得眼中一热,一惊之下伸出手来贴在脸上,再看,原来满手都是泪水,老了老了,将军马上死,算是得其所,可怜关中的子民,成德一叛羽林再失,柔然军马南下,河山破碎何时才有英雄力挽狂澜,莫非九百年过,我大唐末代就在今时?   恍惚之间,凌烟阁上肖像闪过脑海之中,本有些动摇的心神再次变得坚毅起来,他于一片黑暗中喝道:“聚将。”   “是。”   十数条身影纷纷到来,于黑暗之中只看到统帅双眼闪亮,宋缺看着他们开口道:“本帅惭愧,陷子弟于此处,剑南江东乱起,若是羽林一失,我大唐长安或许难保……”一片平静的呼吸声传来,宋缺终于笑了:“好,明日敌军必定死战,留一千兵于山崖后,且记便是败了,便是本帅殉国也不可出。”   “大帅!”   “无需儿女态,明日看事不可为,本帅当突入敌军之中而没,尔等跟随就是。”“是。”   “那一千子弟,张辽何在。”   年轻的亲卫上前跪倒在地,宋缺低声笑道:“你父母早亡,而容貌又酷似我儿明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张辽抬起头来,他道:“如今明历儿或许殉国成德线,或许犹在,可是南北三百余里地,战场厮杀惨烈,或许我父子魂魄也难相见,不知道,你可愿不改姓而为我儿,以免老夫路上寂寞?”   “拜见父帅。”“恭喜大帅!”   “为父。”宋缺站了起来,终于声音微颤,走到张辽面前扶起了他,伸出手来,在依稀夜色里抚摸着他的脸庞,低声道:“什么也不能给你啊,唯有,唯有给你一个忠勇的名号,总有一日,会有关中的儿郎收复山河,到那时,后人必定记得你我父子。”   “还有明历兄长,以及各位将军。”   “是啊,总有人会记得我们,就如同我们此刻,记得开国的英雄,记得前周的末代豪杰一样。”宋缺说着声音恢复了坚定,走回了自己的主位坐下,对了张辽道:“这就去点一千精锐吧,聚集起来早食之后立即躲入山中更深处,明日等父帅殉国后,夜里杀出。”   “是,孩儿就此拜别父帅!”张辽跪了地上,重重的给宋缺磕了三个响头,大步走出再不回头,随着他身影闪出宋缺欣慰的一笑,低声问道:“宋六子。”   二房子弟走出,宋缺道:“去吧,一定要活下去,去找明远儿,去找勇烈校,要他们为我报仇!”宋六子是家生子,看着二爷,忍不住的呜咽,宋缺喝斥:“你是老兵伍,如何还不如张辽儿临阵的心肠?滚!”   而此时,邓海东正在第三次换马,已距离衡山二百里地。   “再跑五十里,休息一番,再跑一百里,休息一番,再跑二十里休息一番,最后决死突阵!”   安禄山于马鞍上颠簸的死去活来,可谁去管他感受?后面宋明历等已经越来越近,终于赶上了邓海东喊道:“七弟,你说我父帅可无恙?”   “说什么呢?你他娘的死了二叔也不会死的!”   宋明历点点头:“是呢,是呢。”看到安禄山顿时火气,一刀劈下,邓海东伸手挡住:“你这厮做什么?”宋明历这才收了手,一声不吭向前,忽然又骂:“平阳殿下容貌如何啊?”   李希平失笑起来,宋明历无处撒气又去找他麻烦:“你见过吧?比起叫你哥哥的婉言如何?”   “你这厮什么意思?老子连她手也……”邓海东忽然记得摸过,宋明历听的他口气变了,顿时找到了茬,拿出了舅爷的威风破口大骂:“作孽的贼秃,你是何时勾搭上她的,不是和我家婉言说过,便是镇帅……”   “没有!”“没有?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你这厮的鸟嘴!”   头陀看兄弟争吵,劝道:“阿弥陀佛。”却是惹火烧身。   尉迟当即作怪:“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兄临阵之前抓个柔然娘度一度他?”邓海东忙转了注意,立刻喊道:“是了是了,据说大兄精通欢喜禅。”头陀顿时凌乱了,周围一片大笑声中,论钎岭喜出望外,扯了他的袍就叫:“大师教我。”   可怜头陀和这蛮子哪里说的清楚,最后落了一个污名不清,急得也不管了,就要他不死的话便持自己信物有空去找鸠摩智,然后把念珠丢给了论钎岭,当即大骂柔然上下全不是好鸟云云,原来鸠摩智跟随三藏之初,踢翻的那盆狗肉就是他的!   一夜就这样奔跑不休,而晨曦终于在东方亮起,鱼肚白光一片,延伸扩开天空渐渐呈蓝。   衡山上,左帅收回了南望的目光,低头看向山脚下的敌军围营,敌营正在出动着兵马,就算是占据了上风拓跋雄不愧是柔然名将,军马依旧戒备森严,按部就班互相掩护出动,除非硬撼绝无一些偷袭的可能,拓跋雄此刻也正在山下仰头,两方统帅目光交错。   本要劝降的拓跋雄忽然转头:“上吧。”   “是。”一班将领躬身,纷纷向着自己所部而去,直接站到了一线,在他们身后拓跋雄道:“久仰宋缺之名,果然名不虚。”   “大帅何须夸赞败兵困将。”   “夸赞?我拓跋雄纵横草原多少年,你可曾见我夸赞过何人?”拓跋雄指着山头上,道:“唯见宋缺所部,缺水断粮半月,部卒伤亡过半,犹然死战不休。”说到这里,他看着前面部下们转了头来,似乎不解他为何如此,拓跋雄大笑起来:“不过就算这样的强将精兵,唐天子的左膀右臂人物却也落的穷途末路!全军!”   “谁提了宋缺头颅,本帅保他封侯!”   柔然军马士气大振,呐喊而上,山上羽林愤怒拔刀,看他们气势依旧,拓跋雄声音转低,凝望着山崖之上傲立的天刀,他微微一叹:“今日之后,当世英雄又少一人。”下一刻,已经板起了面孔,横了弯刀在手,亲自驱马向前鼓舞。   日照衡山,柔然仰攻,羽林冲阵,就看到坡面人头滚滚,血如溪流渐渐变成了一片红色,漫过树根枯草向下而去,宋缺依旧坐在那里,身边亲卫旗号不乱,沿了地形步步消耗敌军实力。   羽林上下知晓今日就是殉国时,无不悍勇更甚往日,一片猩红的背景下,偶尔有垂死的好手爆了自己的明台,斗气撕裂周遭敌军,身后红了眼的同袍看到良机,立即跟上。   亲卫们围绕着左帅坐在高处,注视的下方,偶尔有人开口:“三营校阵亡。”   “二营五队尉阵亡。”“二营六尉阵亡。”   每损一名爱将,宋缺就在自己面前地上划下一道痕迹,回顾左右道:“等到下午,本帅出手若是杀少了对手,万万记得提醒,免得黄泉路上为这些儿郎所笑。”而听到一人名字,宋缺就和身边子弟笑说那厮过往,山下的惨烈山头的平静,如此诡异分界于那道火线上,羽林子弟无人回顾,只是向前,拓跋雄看着上面宋缺谈笑自若,再看面前军马锐气渐渐又缓了一些,他心头暗怒,问:“柔然难道没有好汉敢于冲阵?”   有勇将听到主帅如此,血涌上头,翻手先劈死一名羽林子弟,然后猛的向前而去,身边亲卫遮挡着他,他在大喊:“某是柔然蒙部赤老温,宋缺可敢和我独斗?”转头又劈死一名愤怒的羽林武尉。   宋缺眉头一挑忽然从石上跃起,一声不吭,身形如电冲下山奔了邀斗的那厮而去,赤老温迎上,鼓舞起了全身斗火:“宋缺受死!”羽林冷笑着纷纷让开,只顾对了面前敌人厮杀,谁去理他?而柔然一方看到赤老温突破过阵都在喝彩鼓噪,眼看对上了宋缺,就听到雷霆似的一声喊。   赤老温忽然觉得自己兵刃空过,心头一颤之际,刀光闪过,他无头躯体已经腾云驾雾一样被踢了出去,沿着山势滚进柔然军内。   柔然一方为之沉默。   宋缺却只不过淡淡一笑,提了他的头颅回到石前,一只军靴踏了上去,就接了之前的话头对了亲卫道:“你们不说,就真当老夫不晓得你们在洪城闹的一出?早有内卫报了高将军那里。”   “原来大帅早就知道。”   “长安子还给那厮起个花名,说他是什么双飞校,可怜老夫的一世英名,如何生出这样的儿子。”   “那名号是勇烈校给起的。”   宋缺一愣之后顿时大怒:“小儿可恶!”提了刀站起来,又冲下山去拎了一颗人头回来放下,才咬牙切齿的骂道:“那厮陷了我家婉言,如今还惹了平阳殿下,不知道那贼头贼脑的小儿好在哪里,早知道当日一刀剁了那厮,也免得如今我三弟委屈。”   知道他口是心非,亲卫暗笑,问:“大帅,平阳殿下真的看上了勇烈校?”   “唉。”宋缺叹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其实也怨不得他,是天子啊。何况还有明远儿在,婉言不会吃亏的,你们别看那小儿跋扈,其实对我家明远儿却有些顾忌,当真莫名其妙的很。”   此时,山下又一拨敌军上前,这是仗了人多车轮缠斗,再有敌将邀斗,宋缺这次却眼也不抬起,早有羽林在那里大骂:“鼠辈也配我家大帅出手?”分出一拨涌了上去,一个倒下便是两个上前,打的柔然将哲别也不得不后退。   拓跋雄脸色铁青,从早至午,哀兵孤军犹然斗志不减,若是有选择,他绝不会如此苦苦死斗,可惜对面是宋缺,他便是放开生路,想想宋缺也定能看透,最终丢了自家颜面,不过虽然羽林斗志不减,但面对两倍有余的精锐敌军,现在也已经伤亡更重。   半山腰下的这道防御现在已经渐渐收缩到了山腰上。   可是越是收缩越是密集,就在此刻,忽然前面柔然纷纷惊呼起来,拓跋雄抬头看去,便是他也觉得胆寒,一早就以为阵亡的羽林校忽然从柔然军中跃起,一刀劈下一卒头颅,随即提了人头如酒囊一样饮血,鲜血淋漓的洒了他满脸满胸,然后弃了头颅,站在圈中驻刀四顾,微微一笑:“好酒!”   这校容貌甚丑,此刻摸样狰狞如恶鬼一样,周围柔然子惊骇后退,又看他回头对了山上高喊:“大帅,左军一营兄弟就此先去了!”   说完明台处沸腾了一样,一片银光闪耀,璀璨如星,知道这厮是要自毁功业,柔然谁敢和他换性命?纷纷后退,那羽林校却没有如他们所料,而是突然动身,就向着山下拓跋雄的方向扑来,沿途柔然子刚刚闪避,此刻猝不及防,眼睁睁被他借着山势冲起,跑出了数十步才反应过来。   连忙的山脚下弩箭射来,周边长枪乱刀围上,那羽林校却不顾自身,中一箭随手折断,再中一箭随手再折,脚下不减一刻,眼看离了拓跋雄还有半里路,此时周围军马终于围住,乱刀砍来,羽林校放声大笑,不问背后只顾身前,他浑身已经不晓得多少箭头钉入,有些手臂不够的地方,白羽醒目。   如此之伤绝非人能忍受,他却浑然无事一样。   柔然全军停手纷纷回头,战场一片安静,那羽林上下则人人含泪看着他一往无前,这校是左军一营校官,上武校庞统,当年投军为兵部小吏取笑,愤怒动手,左帅正好路过,于是出面免罪收了他,从此庞统死心塌地跟随宋缺,刻苦努力终成大器。   他本是有希望在三年内就进入武将境的,可惜!   庞统近了,拓跋雄身边一将跃马而来,大枪对了他的明台直刺,庞统身形急闪一刀贴地,战马从他身边右侧冲过被割断了腿,向前悲嘶着摔去,那柔然将在错身之际既然一枪落空,也不顾死的猛转身,握了枪尾回身横扫而来,一枪正打在了庞统背后。   锋利的枪刃将庞统背甲割裂,露出其中泛白,原来已经无血可流!   可他依然向前,又一将出,一刀从左侧扫来,庞统不过微微跨出一步,任由那刀横过,割断了左臂在地,依旧奋力向前疾驰,拓跋雄终于变色欲避,身边亲卫如墙一样涌上,直到此刻庞统才发出一声大吼:“羽林不败!”   甩出手里雁翎,半空中呼啸着向了拓跋雄而去,拓跋雄亲卫冲上一片刀枪刺来,透过他的衣甲,洞穿他的身躯,庞统右臂落下打断面前几杆枪,狞笑着扑向前面,眉心明台轰的一声崩塌,全身斗气瞬间乱窜如雷劈在平地,等到光芒散尽,上来的数十亲卫前排已经尽数倒下。   而那边,挥臂格开那一刀的拓跋雄胯下战马被刺目白芒惊的人立而起,拓跋雄手忙脚乱怎么也压不住胯下战马乱跳,柔然大旗下顿时乱成了一团,山上羽林看了,放声大笑,左帅低头在地上再刻一痕,淡淡的道:“不枉老夫的一番栽培,庞统也不负本帅!”   随即下令:“敌军气丧,必会整顿,这就要全军就地取食,天黑之前看某斩了拓跋雄!”   而此刻,在衡山数十里之外,邓海东停了战马,子弟们正在纷纷就食,宋明历红着眼就在一边狼吞虎咽的啃着干粮,头陀和李希平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从背后出手,把这厮打昏了过去,用了铁链死死绑住,头陀再出针扎了他的肩颈上,邓海东心惊胆战的看着他玩针灸:“这能止住他运斗气?”心想以后不能再惹他了。   头陀才不理他,对了身边几个随从道:“就在这里等后路大军,直到战毕再放了这厮。”   “是。”   李希平想想不放心对了论钎岭道:“还是叫几个吐蕃护卫吧,最好是听不懂唐话的。”论钎岭点头:“明历校性烈,要堵住嘴蒙了眼。”头陀连连点头:“阿弥陀佛,此言大善。”   于是去扯布包住宋明历的眼,又去堵住他的嘴,宋明历已经醒来,一楞之后满脸通红这就要发作,头陀大惊:“吾弟如何这般的生猛?”赶紧又是一拳砸去,解开铁链再把他牢牢的捆了一捆大枪上,这才放心,拍拍手站起来身来,邓海东看他干这种事情手脚这样麻利,于是好奇的问:“大兄被法师收了之前是干什么的?”   李希平推了他一把:“七弟,你这厮不要总是作弄大兄。”   邓海东这才悻悻的住嘴,头陀却忍不住的咆哮起来:“老子半生颠沛流离,十三岁前混迹市井,十五岁时闹市杀人被官府通缉,不得不避在空门,却喝醉了烧了寺庙,于是又只能孤身远遁,在新野遇到浑家,就在路边开了一家黑店宰宰肥羊度日,不想有一日看走眼惹了高人,浑家重伤死了,老子只能再跑。”   周围全傻眼了,邓海东险些把水袋丢了,就听头陀继续道:“那厮就在后面猛追,结果我一直跑到江东边境,看到一老和尚悄悄渡江而来,以为是江东探子这就要抓了他去领赏……从此就跟了吾师。”   “那厮呢?”尉迟惇抓住重点追问。   头陀恼火,本不想说,看周围眼神,他终于一咬牙:“事无不可对人言,好吧,当时我就骗了师傅,说那厮欺男霸女,和我有杀妻之仇,师傅便上前问他,可那厮自以为高明直接辱骂吾师,于是被师父一拳打昏,我看了机会就去做了他。”   李希平悄悄离他远了一些,头陀敏感,转头扯了他:“但后来我告诉了师傅。”   沈振川憋了笑要开口,头陀摆摆手:“然后我就被师傅打断了两条腿,养好了伤就和他去沿途救人,本要救足了一百人赎罪过,可半途在一处城门口看到那厮画像,才知道那也不是个好鸟,师父于是解脱,又看我本性其实忠厚,于是才正式收了我。”   你干了这么多事情还有脸说本性忠厚?一向敬仰他的论钎岭都听不下去了,而邓海东就在问:“那,难道是你主动告诉法师的?”   头陀真的急了:“你如何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白起板着脸:“大兄刚刚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毕竟心中有愧,一次梦里说漏。”头陀满脸通红,回头上马:“走走,去救左帅,扯这些前尘干甚子。”慌乱之下连口音也改了,哥舒承眼睛一转:“咿,大兄籍贯莫非是范阳那边的?”   李希平都觉得腹疼,看着头陀只顾在鼓舞子弟们去杀人,他道:“有空叫二兄去查查刑部档案,能勾勒了大兄的案底也是我们心意。”   一群兄弟连带吐蕃兵马都大笑起来,头陀浑身颤抖的猛扯下一截袖子举了手中,这就要和他们割袍断义,才让这群混蛋收声,于是把宋明历搬弄到了树荫下,再次动身上路,就向着前线而去。   而宋明历被捆了一捆大枪上,大枪现在还被他们合力戳在地上,又被封住了斗气,铁链锁着怎么解的开,眼被蒙着,嘴里被堵住一团布,舌功却不行怎么搞不开,只能在那里呜呜有声,耳边传来的却尽是一群吐蕃子在用蛮话说说笑笑,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他蹦跶了半天,也没力气了,只好认命的戳在路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喊声:“你们干嘛?”   他耳朵一动,那声音在喊:“咿,是明历叔。”宋明历大喜,旺财,是旺财啊,小子,快放了你叔,快啊!可是很快的听到那边有人低声急促的说了什么,旺财于是在说:“恩,千万要捆好明历叔。”   小兔崽子,爷脱身就阉了你!   宋明历气的面色紫涨,胸口起伏,但无可奈何,又过了一会儿,大片的脚步声响起,这次直接就没人管他了,他感觉到天似乎有些暗了,又有大片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有一群人走来,围着了他一言不发,宋明历盘算之际,听到了右帅的声音:“明历,你的兄弟都是为你好,不要记恨他们。”   宋明历浑身一震,他对了右帅的方向转头,眼上布被扯下,树荫之下虽然暗淡,他双眼却有些受不了,只能看到右帅铠甲在阳光下闪耀,右帅叹了口气,等他适应了,又开口道:“明历,放心吧,左帅必定吉人天相的,我们这就去救他。”   然后圈了马,不敢再看宋明历满脸是泪,哀求的眼神,恨下心肠来扬鞭而去,宋明历看着衡山方向,烟尘滚滚,他看向身边一群吐蕃子都转过头去,其中明明有几个唐军还有一个僧兵,他恨的用力挣扎,挣扎,终于让口中的布吐了出来,张开口他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几个唐军走到他面前,拜倒在地:“大人,便是将来你杀了我们,我们现在也不能放了你。”   “你们是哪一部的。”“下官等是振川校部下的。”   “要喝水。”   唐军几个帮他灌了水下肚,宋明历又问:“可曾说何时放了我?”几个唐军看看他,宋明历突然吼了起来:“莫非你们不是人子?”眼中已经流血,吐蕃军马中听的明白的,都忍不住落泪,几个唐军看他摸样,慌忙上前:“明历校,明历校。”   “若不在此刻放开我,我父殉国我必追随而去,既然如此何不让我杀个痛快!”   远方,忽然有快马疾驰而来:“放开明历校,放开明历校!”却是成德军马游骑,宋明历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骑兵向前,身后还有几个跟着,牵了数十匹战马来!   没到他身前,数十步外就滚鞍落马,拜在尘埃中双手捧上勇烈虎符大声的道:“勇烈将军急报,说左帅无恙,说左帅无恙!”   验过符印,僧兵出手如电,当即拔出他肩上金针,唐军雁翎劈下斩断铁锁,鹰狼仰天大笑,提了刀翻身上马,这就向着衡山战场疾驰而去! 第十九节 衡山   而这个时候的衡山战场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幅摸样。   傍晚时,邓海东一临战场,看到羽林旗帜犹在山顶,这时正是左帅聚集最后的军马要冲阵,临死斩拓跋之际,柔然军全部注意全在前方,他们也想不到身后关中局势居然已经变的这幅摸样,邓海东当即令一人持自己令回头,要明历速来,他就带领了武校领杀去。   由毫无防备的后方杀向前面,而柔然今日战了一天,虽然筋疲力尽,可是在开始看到后面军马甚少,于是有不知道死活的来阻拦,遇到这厮折了几个好手,这才知道来人凶猛,看他们终于犹豫邓海东当即推出了绑在马上的安禄山:“成德叛军已灭,安禄山在此!”   说完一刀捅了安禄山一个透心凉,然后大枪刺马,那匹战马吃疼就向着乱军之前跑去,柔然人怎么不认识安禄山的摸样,就看到安禄山胸口一个窟窿,在马上紧闭了双目,分明已经死去,却还在马上就这样从阵后向着阵中而来。   无不变色,这时邓海东又喊:“关中十万军马将至,尔等死期临头。”   面前铁证如山,柔然军本被安禄山的尸体吓了一大跳,这时再被他一嗓子喊出,便是拓跋雄也为之惊惧,关中哪里来的军马,剑南正叛江东北上!可是若不是来了大军成德精锐怎么会败的连安禄山也被杀了?拓跋雄便是此刻要去辩解说那厮胡言乱语也晚了。   他部下不知道多少正纷纷看着绑在马上,已经冰冷的安禄山。   左帅麾下羽林看到这变故,死里逃生之下,就算是他们这样不怕死的好汉也为之欢呼起来,不是左帅看到变故约束,他们这就要乱冲下山,柔然亲卫出来,两边乱打将安禄山马牵了过去,拓跋雄横着弯刀看着半生纠缠此刻敌友难分,却已经阴阳两别的安禄山。   突然怒吼起来:“先灭了那厮再说。”勇将哲别上午冲阵,被一群羽林校尉阻拦,本就觉得耻辱至极,听了这话立即扑向了邓海东,邓海东看他杀来,这厮傻了才在援军就到,敌军定退的时候和武将手单挑,等了哲别气势汹汹的向前,他也驱马。   武校领一拥而上,哲别部下以及柔然军无不破口大骂这厮以少打多,实在无耻,就纷纷涌上,邓海东却一摆手,又是一片手弩连环兜头射去,随即全军突击,向着哲别而去,看到他这样气势,好不容易在弩箭下逃生的哲别,退也不及,何况背后大帅同僚看着,一咬牙。   勇烈枪芒却如电而来,重重打在了他的马前,又洞穿了他的胸口,柔然军马上下一片惊呼,山上左帅看到良机,当即冲下山来,直取拓跋雄,口中高喊:“拓跋雄,可敢和老夫一战?”面前军心沮丧的柔然,又被他多少日来人头树立的威风惊慑,步步倒退。   那边邓海东心领神会,从了阵后也向拓跋雄方向而去,看到两边敌将悍勇,这就对主帅而去,柔然军马纷纷向着中间护卫而来,那厮却忽然转向,尽找软柿子捏,一路向着山上而去,左帅同时转向接应,沿途敌军不让就是死,很快被他们碰面,一起冲回了山上。   拓跋雄眼睁睁看着他们会合上山,顿时气的发疯,咆哮着对了军马大喊:“不知道找的哪里的俘虏,装成安禄山摸样,乱我军心!”然后一刀把安禄山头颅剁了,指着山上喝道:“给我杀了那厮。”   柔然军马有见到安禄山摸样的,本已经乱了心神,现在看那冲阵来的一列军马行为这样的无胆,再听拓跋雄鼓舞,盲从之下也不由得信了,又听拓跋雄在喊:“打破中原,遇城屠城,杀!”一群草原狼终于醒悟了,那厮是个骗子,深觉耻辱这就一起上山,也忘了刚刚那厮一枪灭了哲别的风采。   而山上,邓海东正满眼委屈:“真有十万军马来了,那厮为何不信我?”羽林哄笑,而就算左帅和他久别,又在这样困局之下重逢,满肚的心酸也被他摸样逗的失笑起来,瞪着他喝斥:“你猢狲如何来的这样晚。”   又问:“我儿何在?”   邓海东嬉皮笑脸:“被头陀和李希平打昏了,不是为援左帅,我定要和他们争吵!如何能下那般狠手,左帅吉人天相,他们怎么能这样……”左帅听到这里,心中忧愁终于去了,长叹了一声,看着如潮的军马上山,他对了邓海东道:“你呀。”   那厮转过头来,眼神闪闪的看着左帅,劈手抢过天刀,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对了宋缺道:“左帅还是看小儿辈破敌吧。”说完转头扑下山去,冲进柔然军中,再次只捡软柿子捏,口中还在大喊:“晓得关中虎子吗?”两把雁翎砍去衣甲平过,一片血光里,宋缺看到这厮越发暴躁:“居然不晓得本将名号?”   连问数十柔然寇,发现自己声威不如想象中的远扬,失望之下气愤满胸,于是乱军之中继续撒泼。   宋缺啼笑皆非,回头吩咐亲卫:“去叫张辽儿出来助他七哥破敌去。”然后坐了石上,当真就让他去厮杀孝敬自己,不再动手,只看他越战越勇,心中越发喜悦,正在这时,那厮似乎又想起来了,改口在喊:“爷在大明宫前摔拓跋!”   自吹自擂半天,口中问候对方主帅娘亲,细说往日夫妻一场……顺便又不知道剁了几个,拓跋雄大怒,柔然将不顾一切上来,只要抓他,这厮看到对手气势拖了刀就跑,宋缺惊的站起,可一眼看到下面武校领正悄悄跟上,于是又坐下去,果然那厮猛回头,劈出几道刀芒,武校领一涌而上,乱刀劈下,柔然一将死不瞑目。   一场烂仗打的羽林大笑,柔然人上下面色发紫,怎么也要做了这厮才好,张辽从后面杀出,一千人冲过左帅这就加固了阵线,柔然人这时看到羽林居然还有一支军马不动,怎么能不为左帅坚忍而惊惧,拓跋雄更是一头冷汗,他岂能不懂,分明是宋缺欲以身死做饵,若是不来援军,这支军马等柔然自以为得胜,半夜杀出……   正此时,远方闷雷滚动,吐蕃军马至,至今刑部案底不清的狗肉头陀带领,身边李希平沈振川尉迟惇白起论钎岭等,拓跋雄面色大变,柔然军心终于彻底的绝望,攻山势头再无不等他们到面前,当即撤回,拓跋雄这就整理军队,防备两方,开始缓步向着衡山对面一处山岭缓缓而去。   拓跋雄果然是柔然难得的名将,看到事不可为,当断则断,军心虽然沮丧的无以复加,还是退而不乱。   左帅羽林上下也不攻击,邓海东等也已经累的不行,浑身是血的只能看他们后撤,吐蕃军马近了,头陀当即冲过去一阵冲杀,拓跋雄不得已弃了一部死死断后,后军加速撤退,终于在天黑时靠在了山岭停下,却听到又是大片的脚步声响起,对面军马欢声雷动:“破柔然,破柔然!”   还有人在高喊:“打到草原去。”   黑暗之中,军马点了火把星星点点遍布他们的视野,而背后黑暗中又有大片军马向着这边而来,来军疾驰援助羽林,虽然辎重全无,可是柔然之前的辎重尽被他们占据,昨夜还在帐内发威的拓跋雄此刻坐在了石上,满天星光下,一夜形势倒转,柔然军马也知道了,那厮真没胡说八道,真是有十万上下的敌军来了。   人人看向拓跋雄,彷徨无助,是人都受不得这样的打击!   对面,军营内羽林玄甲,勇烈军马,和成德降军,将领汇聚了一堂,左帅右帅坐在其上,邓海东当之无愧右手位,对面头陀,以下各将,都说明日血恨!宋缺却有些心思不宁,为何连成德军马都到了,明历儿还未曾到,莫非是明历儿已去,他们在安慰自己?   他想的神思不定的,几次要开口问邓海东,但碍着人多,心烦意乱之下还要努力镇定,其实邓海东早看的清楚,可是他怎么好和宋缺去说,我们是如何如何收拾你家儿子的……下黑手的头陀和李希平更是回避这个问题,只敢悄悄要人去问,为何明历校还不至。   此时,宋明历终于近了连绵衡山之下的军营,成德军马巡查四方为表忠心,远远就在喝斥来者何人,惹的这厮火起,也不管身边护卫已经在喊,他上去挥了马鞭就打:“是杀了安庆绪的鹰狼校!”成德军马遇到他能有什么办法,无不纷纷闪避惹他不起,更惹他那一班兄弟不起。   一个字,躲!   宋明历咬着牙只顾驱马,就向着火光最密集处而去,过了成德军的范围,勇烈军马看到了他来都欢呼起来,那拓跋雄正在盘算如何解脱时,忽然听到了对面响起一片欢呼,他侧耳听欢呼声却越来越大。   声音当然也传入了宋缺耳中,听到外边明历校明历校的声音,疾驰的马蹄声掩不住,到了这一刻宋缺才算是真正的心定下来了,就坐在那里侧耳静听奔马近前,忽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明历幼时,随着他母亲站在门口等了自己归家,看到自己回头跌跌撞撞扑来的摸样。   原来时光如水而过,不知不觉他已成了名传天下,能奋勇救父的男儿!   一阵风卷入大帐,烈马长嘶,宋缺抬眼看去,马道上一英武文山校正翻身下马,随即丢了手里兵刃,就冲了过来,而宋明历在仰头之间,也看到父亲果然安然无恙正坐在那里,周遭一片安静,只看他们父子相见。   人人就看到他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左帅憔悴摸样,半响之后拜倒在地,伏地大哭起来:“父帅!本以为此生我父子再难相见……”   左帅终于热泪盈眶,连忙转过头掩饰。   是人都看的心酸,几个兄弟赶紧去纷纷扶起宋明历,劝道:“左帅无恙,才是喜事。”宋明历重重的点点头,拭泪之后,一把推开之前捆他的几个,先走到右帅面前顿首:“多谢右帅相救之恩。”右帅连连摆手:“谢你兄弟去,谢你兄弟去,这是千军万马都知道的勇烈军功,本帅哪有机会下手吞了?”   情绪还在翻滚的宋缺听到右帅这句话,也忍俊不禁,帐内气氛这才轻松起来,宋明历于是回头,可一看到邓海东,才对上面,他就主动要他别拜自己,宋明历顿时恼怒:“谁要拜你!救我父帅你是该的。”   邓海东怎么会和他计较,很无所谓的一笑,本还要继续装一装大度,但在无意之间忽然瞥到左帅含笑的眼神,一想起平阳事,这厮就心虚的底气全没了,连忙低声下气:“那是,那是。”   边上的头陀本来不吱声的,就在看他吃瘪自个儿快活着,只是习惯的去摸了一下胸口念珠,可一下摸空掏出的却是欢喜禅的恨事,于是情不自禁,故意口误点醒其中奥妙道:“是该的,别说七弟你和明历的结义之情,何况你和平,哦,和宋家小姐。”   邓海东听到一个平字,顿时浑身冷汗,如何还提平阳,如何能提平阳?   而听头陀一句话,帐内似乎诡异,这厮激动了,干脆扯狗肉头陀的袍子,这就和左右帅当场举报说,此乃朝廷通缉要犯祖荣……   几个兄弟捧腹,其他人不知道,纷纷要问,头陀愤怒:“不再和你这厮做兄弟。”邓海东大惊失色:“莫非大兄要还俗,那好那好,我族内貌美女子不少,不做兄弟做亲戚也成。”   看他们打闹成一团,左帅笑的前俯后仰,右帅也没了一丝威严,抹了泪去喝斥他:“你这厮如何这样欺负你结拜大兄?又如何编排他是朝廷通缉要犯。”   那厮要开口,但这头陀天生是个杀伐果断的好汉,群嘲之中立地顿悟,得了,要解决此事必须走绝招,不然以后还过不过了,所以一听李延昭问,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先对了左右帅拜倒,然后就朗声道:“贫僧十三岁前混迹市井,十五岁时闹市杀人……开了家黑店……看走了眼睛……老和尚渡江……师傅打断了腿。”   “大兄是在梦里说漏的。”尉迟惇插嘴道。   头陀气的老脸发黑回头骂道:“也不和你做兄弟。”然后对了左右帅,又不得不灰溜溜的认罪:“……确实心中有愧,所以梦里说漏……”   帐内上下听着笑着险些闹断了气息,好不容易才听完,赶紧的吩咐酒肉上来,左帅随即又让张辽进来,指着张辽讲了之前事情,要张辽去拜各位兄长,宋明历大喜:“好好,从此便是我兄弟。”头陀也喜欢,但私下就对他叮嘱说除了杀人放火时,万万不要理会某人等等。   当晚,军马团团围着那无名险山,将领们早安排了防备,就在帐内欢笑。   从交谈中,宋缺这才得知了那厮在南方干的好大事情,便是他也暗自佩服,心想莫非真是将星临赤水,才出这种妖孽,从赠刀时算起,这才多少日子过去,又怎么想得到最终是他破了这样困局?邓海东犹不满意,还在那里骂:“安西子言而无信,不是好汉,若是能前后夹击,柔然定破。”   也不知道他是在卖弄还是在真愤怒,右帅拍着他的肩膀:“回去本帅就上书陛下,保你个将门前程!”左帅转头对了右帅致谢,李延昭诧异:“关左帅何事?”然后恍然大悟,当即就问:“如此虎儿可配的上你家婉言?”   左帅含笑点头,对了邓海东道:“猢狲你将来不可欺负了我家婉言,尤其不可偏心。”这是等于当众允了他,便是因为平阳殿下委屈了婉言,他宋家也认了。宋明历眼睛看来,邓海东狼狈不堪,最终无法回避问题,只好支支吾吾的道:“平阳,平阳和我说过。”   “说过甚子?”一激动就乡音难改的头陀问,看他不答,头陀焦躁:“到底说过甚子?”   “干你甚子事情?”邓海东气的回道,然后低声的道:“她说自己会去和婉言说。”上面右帅杯子跌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左帅也傻眼了,帐内人人惊骇,宋明历一跃而起:“你这厮都和殿下淡到这种事情了?”   “哪里,是,是她突然找我说的……”   “不得胡言乱语,平阳殿下乃是天子爱女,你,你。”左帅要装生气,哪里气的起来,一边宗室的右帅冷眼看他摸样,终于忍不住哼哼两了声,帐内人这才想起来,平阳殿下说起来还是右帅的堂妹,于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右帅无奈的打破了沉默,在那里骂:“你这厮好在哪里?”   回头吩咐玄甲将校,家中有女儿的藏好,万万别让这厮遇到,这才化解了尴尬,可等到酒后,宋缺父子去忙羽林明日事情,右帅安排玄甲事毕,又悄悄把他叫来。   等这厮进了帐,右帅就发作,给他一顿排头之后,丢了一把上好碧沉大枪给他,然后喝斥道:“出去出去,以后再敢胡言乱语,吹嘘我家平阳儿纠缠你,小心皮肉。”邓海东捧着枪唯唯诺诺退下,可等了一出帐他就趾高气昂挺胸凸肚的在玄甲之中行走。 第二十节 痛快   李延昭在帐内看到这厮摸样,拿他也是没辙,只好埋头继续去写军报,细数厮杀过程,等停了笔看了又看,满篇尽是他的功劳,又想起了晚上头陀的痛苦,哑然失笑,回顾左右道:“不晓得生的什么胆子,据说当日小雁塔,这厮还想砍法师一刀。”   玄甲亲卫纷纷窃笑,右帅封了军报,递给亲卫,连夜送去,让天子早日安心。   随即在那里自言自语:“这班虎狼终于长成,闯下如此威名,是我关中之福啊。”说完俯首去看帅案上安西江东军图,指尖走过着剑南至关中再至衡山,细想路途之远其中艰辛,李延昭缓缓的叹了口气,低声赞道:“当真豪杰将种,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枪可破十万兵!”   等到第二日布阵之时,军内已经尽传左帅此句,传了邓海东耳中,看身边子弟喜悦他淡淡的道:“平定内乱不算过瘾,封狼居胥才是英雄。”说完提起右帅赠的碧沉大枪,指着那无名山下柔然军阵,喝道:“拓跋山!”   拓跋山从陷阵中大步向前,邓海东对他道:“可要他的头颅?”拓跋山重重点头,擂胸咆哮如虎,邓海东长啸一声:“既然如此,看本将为你破阵!”   一瞬间,衡山崩,大地裂,风卷残云虎贲突前,这厮就这样对了拓跋雄而去,身后武校领跟着,他一动两边的吐蕃骑当即杀出,玄甲和成德军则在悄悄蓄力,正中陷阵营领袖全体步兵也在拓跋山的厉吼催促之下发力。   左帅,右帅,头陀,希平,明历,振川,尉迟,哥舒,白起等看到他上去,当即从武校领后上去和他并肩,这一列哪个不是如今天下有数的好手?这群人此刻杀敌不是比武,一起用心武校领之前再成一列,加上他们敢死亲卫裹着,气焰滔天。   拓跋雄尽出弓弩在前,箭矢铺天盖地而来。   可是突然之间,那几将之间异样斗气忽然连横,左帅右帅惊骇回顾,看到正中的邓海东明台闪耀,整个武校领之上斗气七彩忽现!而头陀等五行斗气也向着其中卷来,最终大军前面一列军马包裹下,武校领四周的斗气流光溢彩如同神迹一样。   身在其中,左帅能感觉到那小儿明台的异常奥妙,右帅境界不差他也意外,兄弟手足也纷纷惊叹,因为觉得四面八方各系斗气因为武校领的壮大,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们都如此,何况对面敌人?拓跋雄在阵中看到这片彩烈,险些落马。   柔然前军惊叫起来,听了两边吐蕃大喊:“神威天将军!”   “勇烈!”明光按枪拔刀,胯下战马如风一样瞬间提了前面,裹着斗焰迎了那箭矢不避,斗光之幕内各将飞纷纷出手遮挡护卫自身,箭矢射来就在光幕之中被搅碎了一样,又似此刻时间凝固,那五行之气鼓舞狂转,箭矢便是进入转眼被甩的四处乱飞。   敌军看到这前所未有的诡异更惊,其实不过眨眼之间,邓海东已经一声怒吼:“破阵!”   刀光如瀑一样对了正前方狠狠砍去,仿佛四周空气在被抽动,斗光之幕沿着刀光向前,左右帅的武功也觉得明台震动,再看那道七彩刀光耀眼璀璨,凌空了数十步外撞入正在闪避的敌军之中。   没等看的清楚,骏马飞驰一枪乱舞,明光已经冲进了军中去失势不减,当先的一枪撩起挑的一个柔然兵凌空飞砸了出去,左手刀又劈下,那厮身子就好像在马上两边乱晃一样,舞动的碧沉枪护卫了马前,刀过一片,身后武校领又似自己发力,又似被他拽着一样,长青长远一班之后,切面更宽。   这就当真冲开了拓跋雄布下的步兵厚阵!刀枪手弓箭手翻翻滚滚躺了一地,身后轰轰轰的一片,吐蕃军已经冲到了侧翼,侧面看着阵线,就看到明光突前而随即跟上的那一班将校名手,一个个在军内趟出深入亲卫再上,柔然军马的中军阵一瞬间崩塌了一块。   看的他们热血沸腾,论钎岭大喊:“将军无敌!”   “真虎儿。”右帅大笑着战斧荡开,面前军马谁挡得住他武将手全力厮杀?那边天刀面前柔然军更退,后面陷阵已经赶到,小儿顾炎武一声尖叫,这小儿被某人熏陶的见了血就丧心病狂,这就拖着两把雁翎冲在前面,沿途倒在地上的柔然子,无论死活全来个过堂,跑到前面了一跃而起:“呀!”   双刀交错,流火炫耀眼,十字劈下,又毙了一敌,洒了自己一头血后更兴奋不已,旋风似的卷了进去,对了高个的砍腿,对了截肢的戳胸,身边一个魁梧大汉,手里提了一杆狼牙棒,劈头盖脸的到处乱砸,可怜柔然军马装备怎么比的上他们,皮盾皮甲和铁刀挡得住这样的凶器不成?   今日哪里是排兵布阵的厮杀,拓跋雄知道今日必须顶住才有良机撤走,却想不到对面那么多好手上来就是乱打,比之草原部落之间打的还没有章法,那边吐蕃蛮子也疯狂,扯了柔然人的辫子就在乱军里拖着走,但偏偏这样的乱拳打死老师傅,才接触交战不过几个呼吸,柔然军马已经撑不住了一样。   两边将领拼命抵挡着,可士兵上下都不由自主看向中路,因为中路那厮恐怖,刚刚阵前耀眼的神迹此刻笼罩在柔然步兵阵的排头,掩过去就没一片,再进又没一片。拓跋雄身边四杰名震草原,可是战到今日已经只身下木华黎一人,其余将校也仅仅十数人,又要领袖军马又要护卫大帅。   哪里有人抵的住中原联军此时以勇烈聚将为首的刺骨尖刀的势头?   柔然步兵也绝不可能是陷阵的对手,陷阵虽然人数不多,可是有他们当先,一旦开进敌军之中两侧赤骑护卫,柔然军马想赶他们回头那是做梦了,一步一步前进,有垂死的柔然子倒下,这才看到最初数十步外破阵的那惊天一刀,居然在地上带出了一道深深痕迹!   “拓跋雄!”乱军之中喊声如雷:“拓跋雄!”   宋缺在那里突阵,眼神冷厉隔了千军万马只锁定了拓跋旗下的敌军主帅,要为子弟报仇,宋明历更是疯狂,双手刀向前:“拓跋雄,还我羽林兄弟命来。”张辽终于追上,这就紧紧跟着他雁翎乱劈护卫着,那边羽林余部内,一营校庞统之弟,上武尉庞德提着斩马刀,同样在喊:“拓跋雄!”   最终场上厮杀汉喊成一声,这沙场血气之下,近十万优势敌人就盯着一人,什么人能受得住这样的压力?所谓千夫所指会无疾而终,何况拓跋雄还在颓势,但便是此刻更能看着他的不凡,知道此时一退,自己断无生路可言,于是堵住了自己耳朵,就在那里大喊:“杀了他们,才能回家。”   是啊,不败了敌人怎么回家?这两个字终于在柔然颓军中引起的共鸣,这次围杀羽林至今的血海深仇,难道还能求得中原军马宽恕不成,唯有死战。   两边骑兵于是奋力,在那里乱骂:“为何为关中唐人效力!”打的吐蕃蛮有些后退。   正在突阵的邓海东看到,不由大怒突然转头,舍了前面的拓跋雄这就带了自己的武校领横过大阵,远远的对了论钎岭喝斥:“不打就给爷滚回吐蕃去。”论钎岭一听,再那边看到他居然杀气腾腾向着这里而来,惊的魂飞魄散,赶紧怒喝鼓舞麾下去战柔然,还亲自上前,不要命的连连斩杀了几个柔然军内好手,看到阵内邓海东领的一部又退回去找拓跋雄麻烦了,这才松了口气。   而拓跋雄看那厮在自己军马之中随意来回,视麾下儿郎如无物,还喝斥吐蕃军马似仆役,难道这厮当某的军阵是他的后院?顿时给气的怒吼捶打胸口:“全力杀了那厮!那厮!”远远的手指着邓海东的方向。   看他摸样,再看柔然军马调拨,左帅右帅一惊,生怕一个不小心陷了他怎么得了,头陀希平明历等也立即向着他这里汇聚而来,那厮也不傻,看到情况不对立即向着自己靠山,左右两帅处拨马,这班人又是一番来回,便又轻易联合起来了。   拓跋雄看着这拨关中将校的气势,被那小儿险些吐出血来,看着左右嚎叫了一声拔出刀指天:“给本帅聚集好手,一起杀了他们,再带你们回家!”号角吹动,这就让各处将领聚集,大军之内要和他们斗将群殴,可这是激怒之下的昏招,那些将领不曾回到他身边时,军马少了他们的扶持已经开始衰势更甚。   听到关中军将以及各部在喊,杀,杀,杀!   陷阵之中一声尖锐呼啸,中军旗帜摇动,他们就看到吐蕃部后面的一拨,至今未曾交战的骑兵忽然横出,斜角向着步兵阵内杀来,柔然骑兵惊骇赶紧去拦,正面兵力一少,骑兵当即尽出养精蓄锐至今的勇士在前。   因为破敌将在此刻。   阵中明光雷霆一声吼,使出斗气集合五行,加上那身无敌的蛮力,把手里的碧沉大枪脱手就向前面砸去,反正他还有一把天刀!   大枪舞动成了一个圈,迅猛的对了拓跋雄的方向而去,碧沉大枪重有三十斤,裹着一片斗气就好像风车轮动,诡异的贴着柔然军的头上,在马上将腹部左右的位置疯狂前进,呜呜之声让沿途的柔然军都畏惧的缩头捂住了耳朵,而这个时候的武校领离开凿开柔然步兵阵仅仅只有数十步,离开后面预备的柔然军马不过百五十步远,拓跋雄须眉清晰可见。   沙场人多少人情不自禁回头,那边阵上,看到枪来,拓跋山身边木华黎横出手里长矛,鼓舞全力力气用力荡去,左帅不屑的一笑,早在年初那厮没如此凶猛时,老夫都吃了他一点暗亏,就凭你也敢这般托大?果然是左帅明断,一枪过去,木华黎面色已经变了,可惜晚了。   两枪的枪杆相撞,若是木华黎吃定邓海东的力道,能崩的开,若是差不上多少,枪势旋转定会绕过去,若是还弱一些,那就乐子大了。   看到木华黎手臂发麻肩膀一沉,知道不好已经叫了起来,声音未落拓跋雄也已经出了刀,这次才算挡住了险些砸到他马头的碧沉大枪,但是前面一档后面一档,其势还未曾消退,又绕了半圆狠狠的戳进了拓跋雄身边一将的马腹,战马砰然倒地,旗下顿时乱了一团。   远远的看到那边乱了,已经顶不住成德军吐蕃军玄甲军骑兵合力的柔然骑兵,一个慌乱,终于被撕开了一股口子,血口一开就别再想堵塞住了,前面的玄甲军勇猛,一冲开口,觉得马力去了,居然两边倒下呼喊:“后面跟上。”“为羽林兄弟报仇!”   如此这样,一旦马力尽了就让开路,滚到两边去玩命,血肉拓开的马道之中,身后骑兵冲势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多少成德骑兵为之鼓舞,杀的勾起了多年斗柔然的仇恨,这也纷纷效仿,转眼大道坦途任由驰骋,论钎岭振臂大呼:“破阵!”   率领了自己亲卫为首,这就冲入血路之上,等到他带着的一群生猛力量全力加入,柔然骑兵终于崩溃不支。   两翼崩了中军不退便是个死,拓跋雄看着的心中恨的不行,为自己刚刚军令懊恼又能怎么办,战局在自己手上败坏对他打击是前所未有的,看着骑兵开始逃窜,惨叫,吐蕃蛮子弯刀醒目,每个倒下的柔然子弟都是王庭的精锐直属,是家族的根基,终于他心中的防线也开始崩溃。   这就带了身边人马,向着山上而去,他也知道,北去路上此时是绝对跑不过对方的,只能先依靠了山势,还能苟延残喘一番,至于骑兵等他是不再问了,后面预备的小半主帅军马这个时候的后退是致命的,听到唐军在喊拓跋雄跑了,鏖战着的柔然步军再看到骑兵逃窜的狼狈模样,无不面如死灰。   本以为能放马中原,收割锦绣山河无尽财富,想不到这样的下场。   一个个的开始逃,临战的开始退,刀刃来临的,来不及的只有等死,有人开始求饶,一个带头周围多少人开始跟着,已经给一夜的情势转变和今日的一战,彻底打掉了最后的廉耻,哪怕明明知道唐军不会饶了自己,也要多活一些,但绝无勇气再提刀来。   山下拓跋雄看着下面柔然军马的摸样,用自己家兵马性命断后的统帅,有什么脸面愤怒呢,他甚至没有脸面去看四周亲卫的眼神,铁青了脸只能向着山上疾走,身后亲卫也不敢再看,低头紧紧跟着,听到身后沙场上哭喊声开始弥漫,多少熟悉的乡音,有垂死的柔然军马唱起故乡的歌来。   拓跋雄腿忽然一软,木华黎连忙扶住了他,再看大帅已经面如金纸,急火攻心昏了过去,木华黎不敢怠慢:“撤,快撤。”林内战甲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累赘,当即帮了他卸甲,看着下面自己军马似乎已经被唐军收拢了,下面唐军正有将领看着这边,木华黎哪里还敢犹豫,这就咬着牙,背起了大帅,埋头向着更深处山林而去。   身后草原歌声越来越响,挥之不去的思乡之曲,木华黎忽然听到身后大帅低声道:“放我下来。”他不敢违背,轻轻放下拓跋雄,拓跋雄眼神呆滞的缓缓坐下,侧耳静听,歌声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断喝,熟悉的嗓音,柔然上下不由自主记得,这是用一刀一枪打掉了他们尊严的那员年轻唐将的声音。   明光横于无刃无甲的虏阵之前,四面吐蕃和勇烈军包围着,他高举的手劈下:“胆敢寇我中原,困我羽林,不可饶恕,全都给本将砍了,用他们人头来祭奠阵亡的同袍!”周围喊声震天,中原军马围了上去,阵外左帅本要开口说话,突然虎目含泪看着苍穹,痛快,痛快!   回望衡山,遥想半月来的心酸,心中默念让旧部安息。   宋明历等羽林军马都感激的看着下令的邓海东,知道这厮是用自己的前程,为羽林出气,为父帅担当,这是羽林等想要的,是父帅开不了口的!他们的面前尸山血海,哭喊声惊天动地,人头滚滚,步兵压制骑兵乱杀,柔然降者二万有余只能受死,右帅看着面前一幕,再看看左帅,他摘下头盔,心中想到,也罢也罢,就遂了左帅心愿吧,不再想去开口阻拦。   山上拓跋雄浑身一震,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木华黎紧张的看着他,拓跋雄忽然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可怜我六万儿郎啊,我的六万儿郎啊,这厮好狠的心!”   此时邓海东却已经回头:“走走,去烧山,怎么来的怎么还!”林中柔然军马忽然看到下面又唐军上来了,随即铺天盖地的火箭射入,浓烟滚滚,木华黎大惊失色:“大帅,快走!”拓跋雄失魂落魄的被他拽了起来,犹在念叨:“我的六万儿郎……”   猩红的火舌随着南风很快卷上山腰,然后向着更高处卷去。 第二十一节 欲辩却无言   漫天火光浓烟滚滚,整个无名山都被烧起来了一样,又仿佛一道巨粗的狼烟直冲云霄,离山脚数百步之外依旧觉得热浪扑面,就算邓家的军马不运斗气时也地挡不住这样的温度,白起这厮是水系武者,早就自觉的跑回去帮着杀俘去了。   邓海东站在山下看着山头,左帅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两人并肩仰望着火光里,偶尔看到有柔然兵凄惨翻滚的身影,相视一笑,邓海东开口劝慰道:“左帅,这把火就算烧不熟那厮,他也没什么命逃去草原的。”宋缺点点头,对了他道:“海东儿,至此你也成了关中有数的名将了。”   随即压低了嗓子对他道:“今日军阵五行的变化,切忌不可再谈。”邓海东一愣,看着左帅眼神他要装疯卖傻已经来不及,宋缺又道:“是你家烈虎诀功夫?”   “是。二十六阶之后就渐渐不寻常,我也吓了一跳的。”   左帅无所谓的摆摆手:“回头私下再说,走吧,熏的老夫眼都红了。”邓海东哪敢讽刺他分明是哭的?唯唯诺诺的圈了马跟着他回头,后面的兵马让开了路,其中羽林忽然走出,纷纷对了邓海东拜下,邓海东慌忙要下马,左帅猛回头喝斥:“坐好。”微微停顿了一下,他道:“就让这些儿郎拜你一拜,免得欠了你这厮的人情,日夜不宁。”   “二叔难道不要我了吗?”   可怜宋缺怎么想的到,这厮这个时候居然来这么一句,听他语气就好像无助小儿牵着自己衣角一样,顿时毛骨悚然险些跌下马去,周边羽林们本来悲切又感动,此时无不啼笑皆非,邓海东嘿嘿一笑,对了四周点点头,跟着左帅后面,就在军马里耀武扬威:“柔然子居然不晓得本将名头,这就是坏处。”   宋缺无奈的丢下他不管,邓海东就在后面怂恿:“为何不借机打到柔然去?要去,好好,那一起去找大帅们请愿,快去快去。”他鼓动完了玄甲,这就去召集自己军马,还有一群兄弟,看到头陀就问:“大兄,你说我们打了半截算个甚子?”   头陀听他又学自己口音,板着脸喝斥:“猢狲,回头要师父收拾你。”邓海东顿时大怒:“兄弟之间玩笑私事,你怎么不去告御状?”   宋明历厮杀的这么久,现在嘴唇干涸,一笑扯了唇在边上叫唤,邓海东回头:“叫什么,看不到本将在商议军务,我晓得你是我五哥,手中天刀不晓得。”然后晃动天刀显摆一番,惹的一群兄弟狂笑,宋明历咬牙:“你刚刚说要去杀柔然?”   “去去就回,你不去我自去。”“我去。”   尉迟惇高喊:“我去。”邓海东点头:“我也在想,安西为何不动,从柔然进去打听打听也是好的。”他还在说着,那边右帅亲兵已经跑来,请他去帐内商议事情,然后眼神古怪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一惊:“你看我干嘛?”   亲卫忍着笑拱手,然后要跑,邓海东拍马上去:“和爷说个清楚,怎么只叫我一个人。”   堂堂右帅亲卫,便是长安城内豪门子也不敢在他们面前称个爷字,唯独这厮开口,人家一点脾气没有,连忙拱手哀求:“勇烈将,饶了下官吧。”这句话一说,邓海东更疑惑了:“右帅闲了无事,又要寻我开心?”然后骂骂咧咧,说昨日右帅恐吓他云云,所以他今儿厮杀才气的把大枪丢了的。   一路纠缠着,亲卫打死不说,可一到军前邓海东就知道坏了,右帅沉着脸坐在那里:“你这厮如何鼓动军心要去柔然?”左帅也在一边骂:“莫当自己立了些功劳就可胡乱做事。”   “是,是。”   “若去柔然,也不是不行。”“恩?”   邓海东猛抬头诧异的看着右帅,右帅依旧沉了脸:“现在柔然六万军马一败,折损了大半元气大伤,只是军旅疲惫,且不熟悉草原路途。”左帅看着邓海东:“若是由你领军,你如何去打柔然?”   “……这,这成德军马难道没有熟悉的?”   “驱使他们本是万不得已的险招,此时如何还能让他们再动。”   “大帅,末将以为若要动柔然,必定要请成德军马。”邓海东拱手,又看看帐内,右帅一摆手:“帐内就我和左帅,你顾忌什么?”   “至于担心成德之中余孽,精干的马军尽数去草原杀一场,再回带回来的,便曾经是余孽的也不必计较了。至于步兵之中,便让两位大帅参谋吧。”   “这厮当真有宿智!”右帅对了左帅道,左帅矜持的一笑而已,右帅又问:“如今吐蕃军马可能再战?”   “能。”“莫说大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去了草原和柔然勾结,我唐军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邓海东垂手道:“回大帅,末将只要允许他们自取柔然钱财就可。”左帅听的大笑起来:“若由你领军,你可敢去草原千里地?”邓海东看了左右两帅,重重的点点头慨然道:“得右帅那日一赞之后,末将就曾和子弟说,封狼居胥才是真英雄,末将愿去。”   “好!既然如此,来人。”   右帅当即点将,将鼓一动令兵四处,纷纷在喊:“大帅点将,全军骑校尽入,一刻不至者斩!”“大帅点将,全军骑校尽入,一刻不至者斩!”号角又吹,就看到无边沙场联军营盘之中,多少匹快马纷纷向着中军处疾驰而去。   不多久,沙漏还有小半,军内骑兵校官已经聚集了堂下,右帅和左帅并肩,举起手中虎符:“令!”   轰的一声,两列校官整齐躬身,右帅喝道:“勇烈将何在。”将虎符拍下:“今日起,由你掌管此令,任由挑选我军精壮万人,一人三马配置,北追逃寇巩固边军防线。”   下面的校官纷纷抬头看向邓海东,邓海东转身过来,他们连忙再拜:“是。”邓海东当即开口:“军内无伤者尽出,聚集衡山之下待本将挑选就是。”校官们尽出,邓海东回头没有开口呢,右帅已经道:“辎重补充很快会来。”   “末将尽要换轻灵皮甲,骑弓,多配箭矢,刀和火油,入草原之前,补充五日干粮和水。”   “依你。”   邓海东这就要走,宋缺道:“海东儿,如何这般不晓事?还不谢过右帅送你的功劳。”邓海东这才醒悟看向板着脸的右帅,连忙解释:“当时杀的性起,才丢了大枪的,末将已经找回来了。”李延昭哭笑不得:“滚吧你。”   等他要走,李延昭又叫住他:“本将会在边境陈兵,你深入草原最多三日范围就要退回,不要走的太远。”   “是,右帅放心,末将只拿了柔然俘虏沿着水源走就是,沿途也会留下军马接应,一千人一列,响箭火箭互相呼应,层层叠叠梳理过去,断然不会莽撞。”   听他说的这样分明,右帅对了宋缺笑道:“左帅若不放心,也可一起去就是,后路留给了我,免得那厮又从草原上拐回一个。”邓海东被右帅损的浑身发抖,宋缺忍着笑:“如何和小儿争功。”   然后对邓海东道:“这把刀也给你。”摘下挎着的那把雁翎,邓海东接过之后拜谢走了,走的时候就听他在嘀嘀咕咕:“如今这天刀怎么不值钱了,都看到三把了。”宋缺侧耳听到了,险些把肺气炸,这就要追出去揍他这个忤逆子,李延昭大笑着连忙拉住他。   又听到外边喊声如雷:“论钎岭,论钎岭,带上你们兄弟到那边,爷带你们去草原发财,给爷看到娘们就抢,看到牛羊就宰,钱财随便取,走走。”吐蕃军马一愣之后,无不狂喜,又听他在那里大呼小叫:“不是本将小气,是那柔然寇的脑袋实在不值钱,就不和你们计较人头了。”   吐蕃军马哄堂大笑,纷纷说,神威天将军说笑呢,邓海东变色:“你们如何这样贪心,柔然钱财尽归你们,本将分文不取还不行吗?”都知道他在开玩笑,没个当真的,论钎岭躬身:“将军,既然如此我等不客气了。”   看他这样,邓海东也认真了起来,对了周围吐蕃将们道:“随我一路而来,损了不少兄弟,叫本将如何过意的去,拿柔然子的钱财不是手段,实在是本将要去追敌此时人手不够,而随身又没什么钱财谢你们,回头见了天子,本将不为自己要官,第一个给你们缠出赏赐来,也好让你们在赞布面前有个交代。”   他说的实在,用人点了明处,吐蕃人直爽,听了不会不满,反而为他看重而开心,纷纷说:“多谢将军。”“再说谢就虚伪了,本将只想,这一场之后,来日还能和你们并肩厮杀,吐蕃西去一样就富饶沃土,何苦挤着向东坏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那是,那是,吐蕃西去,过了山就是大食,富裕不差关中。”“当真?他们如何离的这么近,谢天谢地,这就请我大兄去念佛许愿。”   一群人说笑着,军马尽数向着衡山下而去,至于勇烈步兵,成德步兵连带陷阵在内,先全归了左帅,整顿之后,后日北上推至边境,玄甲步兵则在明日出发,而衡山下已经聚集了二万余的成德和玄甲羽林骑兵等,现在吐蕃军来了,几万骑兵在一起简直遮天蔽地。   夏日那牲口的味道熏的邓海东也头昏,他偷窥论钎岭似乎还极其享受这种味道,彻底绝了见识一下吐蕃姑娘的心思,这就去坑双飞校:“明历明历,听了论钎岭说,他们吐蕃有如花似玉的美女,这你就不晓得了吧,这吐蕃女子啊,难看的难看,漂亮的就是,就是公孙娘也比不上。”   “你少扯这些,军务第一。”宋明历板着脸道。   等那厮无趣,去忙军务了,宋明历立即挤到了论钎岭身边:“哎,哎,蛮子,你急什么,你就是个蛮子,爷和你说话呢……”前面邓海东已经在咆哮:“独子出去,挂了父兄的先给祖宗留个香火,以后有的是报仇的机会,信不过本将吗?父子从军的,父亲也出去,不服老?打的过爷就留下。兄弟之间,长子出去!”   军马纷纷出列,尽是家人告别声,边军也好玄甲也好,都有不少的军马跑到邓海东面前哀求,邓海东哪里肯心软,此时心软就是妄为,板着脸喝斥:“有的是报仇的机会,全留下马回去。”头陀等也在那里喝斥着,邓海东忙的一头大汗,好不容易分拨定了,又安排军校等再详细挑选,最终选出的只有六千精壮。   他道:“六千就六千。”回头要喊论钎岭,看到宋明历正和论钎岭在后面说的口水飞溅,他失笑起来:“希平,希平。”然后鬼鬼祟祟把自己挖的坑说了,周围兄弟回头看去,纷纷窃笑,李希平道:“你这厮一天到晚作怪,明历也是,这次回去娶亲了恐怕才老实。”   等论钎岭过来,邓海东就一本正经的对他吩咐规矩,论钎岭于是照办,吐蕃蛮子知道要去杀人放火发财的,上阵都是父子兄弟,哪个肯走,蛮话急促这就闹成一团,论钎岭喝斥再三,觉得面上无光,拔出刀来这就要做了几个,才镇住他们,吐蕃于是又有了六千绝对的精锐。   战马一分配,一人三匹还多,邓海东令他们下了甲,辎重营上前去接管,一般折腾下来,天早就黑了,这就赶紧入营,战马也丢给后面赶来的援助以及成德境内的民夫们收拾,纷纷就食,一坐下邓海东才觉得身子骨有些沉重,他叹了口气:“说起来容易,这般厮杀不得歇的,实在要命,回想起来还是在洪城舒服,目前得了精锐一万三千,不过千里奔袭,这么多其实足够了。”   周边兄弟们也心生感慨,又开始商议此行手段,他们正在说着,外边有人闯来,是拓跋山和旺财两个冲过来就和他急,都要去。   拓跋山泛起倔来邓海东也压不住,就在那里含泪的不停喊,边上旺财可怜兮兮的继续胡乱翻译,还表彰自己军功,已经杀了多少多少,现在境界如何如何等等。在场的都早知道拓跋山身世,李希平叹道:“海东,还是让他们去吧,军内也有些高大的战马。”   “还不谢了你们四叔?”   旺财大喜,磕头磕头,李希平仁厚去扶,边上宋明历想起这小猢狲的可恶,骂道:“旺财不许去。”旺财悲愤的回头看他,立即扑上来满地打滚嚎啕大哭起来,吐蕃蛮子看这俊俏小儿耍赖都放声狂笑,宋明历被他闹的手足无措,只好道:“去,去,你去吧。”   “不就是我没有放了你嘛。”旺财恨恨的抹了眼泪起身:“也是为你好,明历叔你欺负我算不上好汉。”   宋明历被这刁钻忤逆的侄儿挤兑的发怒:“爷已经给你去了,你这厮还要怎的?”边上邓海东顿时不爽了:“你是谁爷呢?大舅子。”宋明历听的发抖,他本就从论钎岭的描叙中感觉到不对头,因为那厮认为腿粗臀肥的才是美女,而随即又在尉迟口里套出邓海东逗他的真相,这一句听了简直是火上浇油,当即破口大骂:“谁是你大舅子,右帅才是你大舅子。”   左帅和右帅正来这里,听到他这声喊的惊天动地,带了亲卫的右帅面色尴尬,宋缺气的冲进来劈头就一马鞭:“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些什么?”邓海东缩在一边:“就是,二叔打的好!”左帅回头对他也是一马鞭:“猢狲,当老夫不知道你这厮的底细?”   身后宋明历却叫了起来:“父亲打的好!”。   看着这一对把宋缺气的不行,右帅扑哧一笑,看宋缺又要打赶紧拉住,周边已经笑的翻了无数。   这边就这样开始了准备,后面辎重等陆续催发运至,日夜不停热火朝天,可一日之后长安却出了大事。   陛下自从那厮走后,就日夜的驻扎在行帐中于渭水桥左,当真就不回头,水冷夜寒怎么住的安宁,可高力士劝他也不顾,最终冯百川只能把内卫尽数撒出去打探,防备万一。   冯百川心中虽然忧愁,但对一班兄弟还是有些信心的,此时他已经是总领了内卫,虽然他不懂武,但刻苦好学又有高力士心腹尽心帮衬,且宦官心腹和寻常军将还不一样,高力士对下仁厚数十年不倒,他的香火哪个宦官会玩心眼?都真当了自己少主子一样的掏心。   而这个时候,长安内将校一些门第的子弟们也已经纷纷被归建制,组成了军马做好长安防御准备。   这些纨绔就是当真的纨绔,真正有种的早就如哥舒兄弟,尉迟白起等从军杀敌去了,这些货色凑了一起哪里谈的上建军一说?各自不服,仗着家世大的收拾小的,小的压制更小的,拉帮结派内斗不休。其中有内卫的探子报知了冯百川,冯百川怕父亲和陛下心忧,也不敢说。   这就是没有真正军功威武的坏处,他也晓得自己去压不住,只能先忍着。可是就在邓海东北上后,忽然有内卫来报,说有子弟在纷纷说左帅已亡,然后说当时靠了左帅那厮才起来,现在左帅一去那厮就抛了宋家小姐如何如何,原话甚是恶毒,可就算宛转一些,也惹人发怒。   冯百川咬着牙继续忍着,要他们去打听清楚,到底哪些人说的,一旦事情定了,必定要收拾他们。   结果不打听也算了,一打听,又是一片污言碎语,还有说宋明历恐怕也没了,可笑当时公孙台吹出来的三将这就散了,说打仗还要靠他们,过去不过没有机会等等,这些冯百川还忍着,一个个的记得名字,突然,再传来一条消息,冯百川终于忍无可忍。   不知道死活的镇北候家长孙,说他等破了柔然,就要娶了宋琬言……这句话半个长安城都传开了。   冯百川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血一上头这就不顾一切调拨人手,他倒记得父亲说过,既然闹就要搞到底,于是尽聚了内卫好手,避了父亲和天子,对了下面说:“虎子是我兄弟,婉言是我义妹,如今虎子在前线厮杀,这群无行贼子却在后面搅乱军心,传播谣言,还敢辱我义妹名声!”   “但凭大人吩咐。”   “本将这就要他们的人头立威!”冯百川铁青了脸,起身发下号令,于是人手尽出向着长安而去,长安镇守将陈玄礼看到他杀气腾腾的入城,内卫也在调拨,不敢怠慢,一边防备着万一,一边去悄悄禀告天子,结果城防军马和出城回头的内卫堵住了。   两边在延兴门下,陈玄礼问:“统领大人这是要去哪里,为何不守护天子?”   “本统领办事。”   “可是如何需要这么多人马?”陈玄礼就是看到令牌,另可得罪了他也不敢放行,随口就在拖延,也不敢出城,城门下两边堵住,冯百川本就气愤满胸,哪里压得住火,喝斥道:“内卫办事也需禀告你吗?”   陈玄礼脸色一正:“统领大人,此乃非常时期,若是大人要办事,本将尽出人手相助,城内军马也不少,何须兴师动众出行?”   可内卫好手大多就在外边,冯百川要灭的是将门,他怎么能不带他们?城头上轮流巡防的长安子内,就有那么一群货色,看到下面冯百川吃瘪似的,纷纷的为陈玄礼喝彩,凡是让那群人吃瘪的,哪怕是柔然他们也喝彩!冯百川抬头看到几张脸,血涌上了心头,再按捺不住,指着他们骂道:“有你们的好看,前线将士奋勇杀敌,尔等却在帝都内说尽流言,动摇人心!”   陈玄礼掌管他们,也是管不住的,可冯百川这样当众喝斥自己下属,他也是大将身份,今儿就算护的是条狗也要护住,不然以后怎么带兵?于是冯百川就看到陈玄礼喊了起来:“统领大人可有证据?”   冯百川顿时眼前发黑,这厮无脑吗?这些事情又如何能给他再说,从自己口中说出那就是坐实了对方的流言,惹的风波更大!看到冯百川好像无言了,结果楼上那些纨绔现在得志一样,就开始有些放肆,有人喊:“统领大人,小侯如今披甲在身,正在保卫长安,祖孙十几代也是大唐名臣大将,您可不能乱扣帽子。”   周边有哄笑的,有心思更灵动的,这就要绑架着陈玄礼一起对上冯百川的势力,于是喊起来:“就算有证据,非常时期统领也不能这样做派,有力气还是对了外敌护卫天子才是。”   内卫们已经怒极了,其中有些宦官也是悍勇之人,性格偏激这就要做出攻城厮杀的事情,冯百川不蠢,连忙喝斥住,结果这种举动再被那群纨绔当成软弱,更有说的阴阳怪气的:“统领大人还不请命去救兄弟?”   陈玄礼听到这一句,面色大变,回头一记耳光抽去,打的那卖弄口舌的小儿满面是血,可是已经晚了,冯百川仰天看着他,一拱手,带军马回头,正有高将军护卫前来,叫他回去先,他于是恨恨回头,陈玄礼站了城头手足冰凉,刚刚那句话过了,若有闪失冯百川和自己定要结仇,没有闪失,他也要记恨上的。   赶紧的拿出了真正的杀将做派,压制了今日的一群巡班子弟滚到营内,然后要亲卫去打听。   他自然听不出内卫的行动,但真正的听到了那些不堪的流言,他越发的手脚发麻,今日自己如何这样多疑,冯百川他的依靠除了高将军,就是那班前去报国的虎狼,他叛乱能有什么好处?冯百川必定是当自己和他们同气连枝,想到其中有些纨绔说的话,前后联系起来,这长安将整日勾心斗角的见多了,想的越来越深。   左帅,高将军,那虎子回头,梁王,平阳……   不敢再停,这就起身要去找冯百川说个清楚,可是站起来后,他却心中愤怒起来,自己何时惧怕一个半路转运的书生到了这样地步?外边有人报,长安几个贵门悄悄来了,陈玄礼顿时站了那里踌躇起来,见还是不见,这些人儿孙如此,此时见自己不是好事!   而城外,冯百川正跪在高力士面前顿首,天子坐在帐内,默默翻看着手里这些面无表情。高将军在喝斥:“便是他们说了,就先说了,你如何能私自调拨军马,大举进城,居然不顾天子安危……”越是骂着,天子越是不说话,熟悉他性子的高力士心中越发的冷。   直到他无话可说,冯百川已经满头是血,玄宗一声冷哼:“起来吧。”   冯百川谢恩,抬头看天子眼神平静,又看自己父亲垂手时,手指微微发颤,他不由心中生了恐惧,再看天子却已经露出了笑容:“这番惩罚也够了,不过朕看了也是心中愤怒,但此刻要以大局为重,来日朕必定帮你报了……”突然外边军马疾驰入营:“六百里加急,成德大捷……”   天子腾的一下起身,高将军也惊喜的看去,一骑玄甲背后一道明黄信旗,在帐外跪下,内卫连忙转身递给天子,高力士在一边站着,也心中期待,那信使开口:“禀告陛下……”   “闭嘴。”天子喝道,随即拆了火封,摊开了信报,良久良久之后,他低声问:“如今左帅无恙?”   “回陛下,左帅无恙,亏了勇烈将军去的快。”   “勇烈军,吐蕃军,玄甲羽林,居然还有成德军马,上下尽十万。”天子将战报递给了高力士:“老奴,你且看看吧,那厮果然不负朕望,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枪曾破十万兵,居然阵斩数将,还杀了安禄山!”   高将军惊的睁大了眼睛,赶紧去看,天子眼神扫过冯百川,再去看那信使,赐座之后要他细说,玄甲军其实是李延昭亲卫,从头到尾都是看到的,于是就尽说勇烈将的事情,先杀成德骑将,再斩安庆宗等,最后独追安禄山,当即就鼓舞军马北上。   正是因为不曾停留,星夜奔驰又是三百里,才救了左帅。   等他讲完,帐内的天子放声大笑:“虎将,当世虎将!果然不负朕,来啊,启程回宫,将军报传遍长安!”看着天子喜悦,帐内人人领命,偏偏冯百川心头感觉到玄宗的欢喜并非他表现的那样,心中甚是不安,犹然超过之前,可这个时候他又听玄宗喊他,赶紧应了,听到玄宗说:“百川,放心吧,朕绝对不会饶了他们的。”   突然!长安那边隐约响起了一片喊声,天子犹然在说:“如何消息这般的快?”   高力士面色却变了,不顾君前失仪,这就冲了出去,远处已经有内卫在拼命打马,山水之间雄城前头看到长安城门内不知道多少军马冲来,高力士失色,当即下令内卫列阵防备,冲回帐内拉了天子:“陛下,长安似乎乱了!速到桥北。”   玄宗根本反应不过来,外边喊声越来越近,已经听到远处厮杀声,高力士再不管,猛的扛起了天子喝斥也愣住的冯百川:“快召集亲卫断后,准备断桥。”   果然,是长安内军马乱了,一班的些富贵门第拥了陈玄礼当头,护卫着失宠的荣王,正浩浩荡荡的向着这里杀来,纷纷在喊杀奸贼父子,高力士冯百川!拯救天子等等。   玄宗怒的浑身发抖,可身边内卫虽多,怎么有对面人多,他隔了桥在紧密护卫下,只看到前面内卫在用力的砸着渭水桥,他被高力士拽着,对面还有内卫在努力厮杀,自己的皇帐都渐渐开始着火,他气的大吼:“老奴,还不去杀了那逆子?”   对面雷霆一样的喊声:“奸贼挟持天子,欲打破长安假借军报勾结柔然!”   冯百川眼前一黑,嗓子眼内发甜,原来自己之前去了一回,成了他们借口?他狼狈回顾也安静下来的天子,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天子却已经变得异常的镇静,看他眼神就摆手:“是他们早就要叛乱,你做的对,不必自责。”高力士听着却心里发紧,天子这是顾忌自己父子了!   “陛下,请用臣的头颅,换取……”冯百川跪了玄宗面前,玄宗一脚踢去:“混账话,朕令你即去安排军马防御,勇烈将等必定很快回头,这就去后面龙首南山防卫。”   高力士放手喊那些内侍护卫天子,他走到前面转过身来:“陛下,老衲若是殉国,还望陛下照拂我儿。”说完磕头一拜再拜,抬起来的时候,直直的,如老猫护崽一样的看着玄宗,天子对上他的眼神,数十年主仆之情终于翻涌起来,玄宗顿足喝道:“老奴你乱说什么?”   随即却惊的问:“法师呢?”   “那里!”内卫纷纷喊,原来三藏法师之前碍着高力士面子,没有过来,结果听到军马乱了,法师是个了得的人物,知道自己一人的话,在明不如在暗更好,于是等了军马杀至,他还忍耐抱头缩骨藏在帐内角落,裹着军毯,乱军破了帐也当是地上的乱被褥。   等到乱军过了,他突然跃起,就劈手夺取了兵刃在乱军里面砍杀,打的乱军大乱,为天子拖延时间。   远远看着须眉如雪的法师在那里厮杀的浑身是血,眼看着多少人涌了过去,玄宗心急如焚:“老奴,老奴,速去救他,你们一个不能少啊!”高力士听到这句话,终于心里松弛下来,不由得泪如雨下,呜咽了一声不敢回头这就冲了过去,带了一批军内好手,拿出了当年横行青海的气势:“鼠辈可知紫袍将未曾老了一分?”   刀光如雪,冯百川指着军马堵在桥头,中间内卫不管不顾继续砸桥,远远有叛军开始绕行,天子不敢再等,这就在其他内卫护送下开始退向龙首南山处,身边乱军护卫出了杨妃到了君前,花容失色俏脸雪白,天子一把抓住宠妃的手,杨妃只问:“陛下,陛下,臣妾兄长可曾作孽?”   “胡言乱语什么,就是他作孽朕也不会怪你。”   城外厮杀,城内也是兵荒马乱的摸样,长安帝都,武后朝之后,几十年不见刀兵,大军突然起了变故,多少门第不曾附逆的,尽惊的闭门不出,就看到军马轰轰开至,传下命令散布消息,有强弓大弩重点对了哥舒尉迟等家族,堵住四面八方水泄不通,李希言家也被军马突入,随即一列驻扎了门内,等同囚禁起来。   李希言坐在那里浑身发冷,这些日子他听了外边纷纷说那些子弟如何了,勇烈如何,明历如何,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可他还要哄着妻子,今日这一出,他妻儿都惊怕恐惧,孩子就在大哭:“二叔如何了?”外边叛逆在讥讽放肆:“都死了。”   “你们混账!”   一校尉走入,狞笑着看着他:“怎么,还拿着你那威风恐吓谁呢?”李希平再看,居然是坊内的熟人,还和白起家有些远亲,前些日子他夫人还来这里走动过,他瞠目结舌看着对方:“你,你不是留安伯家的。”   “认识的爷又如何,荣王即将登基,前面你家希平早就没了,你还得意个屁?”   再听一句,李希言这就扑上去要和他玩命,被一脚踹倒,李夫人扑上来护住丈夫,那厮却刀尖挑起了李夫人的脸:“李夫人倒是有些味道……”李希言怒吼一声:“放肆,我兄弟和你什么冤仇?”一拳砸去,那厮回头一刀劈下,劈开了李希言的手臂,血流如注,冷笑着道:“就是看不惯那厮,有什么本事,花钱买的一个镇校吹嘘的好大名声。”   看着丈夫流血,李夫人惊叫一声昏了过去,李希言疼的面色发白,不顾一切的喊起来:“我家希平为国而战,你却在这里欺辱他兄嫂?算什么好汉!”外边终于有人喝斥:“出来,好歹给些颜面他家。”   不然……   这时候的厮杀场上,高力士和法师终于退到了桥边,可突然,渭水桥崩塌,上面内卫纷纷落水,乱石砸下有些急流冒出血花,便是这么远也能看到,玄宗一下急的眼前发黑:“老奴,老奴!”身子摇摇晃晃,杨妃慌忙扶住:“法师和将军下水了。”   “哪里?”   就看到这边岸上,冯百川指挥的军马发疯了一样乱箭对了那边努力抛射而去,有军内强弓手时常直线洞穿对面,压制住了对手,水流内两人扶持着,向着这边而来,渡河不是岸边行走,虽然他们快了,可是看上去是这样的慢,天子看的焦急已经不敢看,只低头问:“可到了?可到了?”   偏偏杨妃一向性格柔软娇媚,又被陛下宠着捧着,一生无忧无虑便是生了那平阳,还是个少女一样,不知道大事上的分寸,只在那里说:“没有呢,哎,呀……”   “哎呀,上来了,啊,法师中了一箭。”   “闭嘴!”天子被她叫的心中更乱,怒道,再不需他吩咐,那边内卫已经裹着他们急速向山上跑,而远处,叛军骑兵也已经从下面的转角缓滩度过,向着这里杀来!   眼看着烟尘滚滚越来越近,终于高力士和三藏一行到了山上,骑兵一阵箭先射来,多少内卫上前用盾去挡,亏了他们这些日子也是防卫着四方,带着上好兵刃器械,可就算这样也倒下了一片,血蔓延了山下,天子看的心如刀绞,正要喊着,居然是荣王他们也过了河来,远远还在高喊:“父皇,儿臣等来救你了。”   谁忠谁奸,哪里能够辩解?   漫山遍野尽是高力士叛变,冯百川勾结柔然,那时带兵就是要破城门的消息,冯百川恨不得下去和他们厮杀,死了才清白,被高力士死死拽着:“糊涂,便是没有那事,荣王也要叛逆,他们定是借机预备了良久,速发急报去前线!”   “是,是。”冯百川赶紧领命。   还有四面八方的内卫远远洒在四周,看到这边动乱,忠诚君王不顾一切上来,可是他们单薄怎么抵御的住长安一些将校门的好手呢?多少子弟转眼丧命,高力士看着手下儿郎,急的大喊,但下面乱军厮杀,拼命攻山,他们怎么听得到?   终于,终于看到有内卫开始北上,远处还有更多的内卫开始北上,三藏法师以手加额:“好好,速去。”   此时,剑南梁王正在收拢各方,安定川蜀;此时,邓海东正挥师草原,欲封狼居胥;此时,山上内卫不过一万不足,山下军马竟然五万有余,其中好手如云,都要夺那拥立的功劳! 第二十二节 恨   天子看着山下叛军拥了荣王,看那忤逆子志得意满的摸样,越发愤怒,但手中兵力不足无可奈何,还听到下面在喊着清君侧,玄宗恨道:“早知道当时杀了这忤逆。”高将军心中微微一叹,他知道天子脾性,留着荣王本就是为约束梁王,却不敢说,只是低头擦拭身上血迹。   杨妃花容失色的躲在后面,不敢去看高将军半神都是刀口箭创,伤口狰狞。   边上法师也是如此,内卫上下都有些惊惶,他们再精锐也不是野战之师,如今左右帅不晓得什么时候到来,一万人能够守了几日?这个时候山下又在劝降,许了多少的好处,就是要搅乱军心,又说内卫在长安城内家眷如何如何。   看到这番模样,玄宗听着听着,心里发寒冷:“逆子好手段。”依稀记得自己少年时,雄姿英发灭武复唐的手段,也是如此一样。再看看左右内卫,疑心之下看谁也觉得有些不对头,于是喝斥:“尔等欲拿朕的头颅换门第?”   身边内卫一听,连忙跪倒,这个时候,天子听到了一句。   “陛下何出此言?谁不晓得,荣王若得逞,内卫上下也会尽灭,不然如何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三藏大声的道,声若洪钟,不仅仅震住了天子也震住了内卫有些动摇的心思,玄宗这才作罢沉了脸坐在那里看着山下军马,突然道:“逆子断然不敢放火烧山,不然长安城内必定看到,此时围而不攻,也是陈玄礼蛊惑,不是所有军马都要造反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谁也知道,下面必定有手段坚定军心,而且对于盲从军校来说,都已经做了,又占据优势,拿起了刀是立功,放下刀或者当即身死,或者被秋后算账,守备军校们便是要跳船的也来不及了!现在只不过还差一层遮羞布而已,一旦攻山开始,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啊。   冯百川想到这里,上去叩首:“陛下,臣领军马在前厮杀,请陛下连夜这就从后山走吧。”   “糊涂,茫茫大地,玄甲羽林不晓得还在多远之外,现在就走失了这里……”高力士说了一半就住口了,但人人都明白,离了山天子能跑的过那么多军马吗?杨妃直到现在不敢开口,此时听的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扯了君王衣袖,含泪看着,突然山下又喊起来,说速放了天子,大骂高力士等。   高力士怒极,对了山下大吼:“既然口口声声老夫绑着君王,那现在就让陛下下山,尔等放下兵刃如何?”陈玄礼对了山上大喝:“老宦,你先下山自绑了手脚。”三藏冷笑一声,跃前和高力士并肩,指着他问:“尔等口口声声说高将军叛逆,如今却是谁领了军马围困君王,长安上下谁不知道高将军和陛下数十年主仆情分,何况老衲在此,难道老衲也要反叛?”   上下军马看着须发皆白的法师,说的主将哑口无言,都有些面面相觑,荣王看到不好,跃马向前:“老秃,此次柔然大军南下正是你徒儿鸠摩智的手段,勾开羽林玄甲的阴谋,你暗和梁王勾结,驱使头陀蛊惑洪城军马一起,又买通了吐蕃敌寇,哪里是要北上去救中原,分明是前后夹击要灭左右禁军。”   这厮信口雌黄,颠倒了全部黑白,法师盛怒,这就要下山去杀他,荣王又喊:“你早收了梁王为徒,以为天子不知?”再喊:“还敢纵使安禄山需穿军情,可怜我禁军数万兄弟,忠良双壁!老贼,本王和你们誓不两立,再不放了天子这就攻山。”   说完放声大哭,顿时惹的下面群情激奋,一些长安将门子弟就在那里鼓噪:“放了天子!”宋家长孙跃马向前:“老贼,还我二叔性命!”镇北候家于他并肩:“怂恿天子打压武门,把持内廷数十年,无德无后的废宦不晓得找的哪里的小贼,也敢领袖内卫,分明是要屏蔽君王耳目。”   “天子被他们挟持了……”   多少声音乱喊起来,下面乱着,上面的人说话谁听得到,话到自己耳边就被压住了,一声声号令下,军马这就开始鼓舞着向山上杀来,之前渭水桥边见血,还是叛逆死忠的厮杀,此时攻山却已经是盲从的军马,一旦开了头,这就再难挽回,可是不抵抗吗?   刀枪箭矢破空,军马已经踏山而上,内卫不得不挡,一交手气势上先弱了几分,山下还在大喊:“救君王者免死。”荣王亲自向前,身边人纷纷拉着,那厮在哭喊:“救我父皇。”戏演的十足,山下军马更为愤怒:“杀贼,杀贼!”渐渐喊出了一条声来,内卫大乱。   高力士和三藏两个人被那厮激的几乎吐血,看到阵线乱了,赶紧上前,一刀一个一仗一个,打退了一群,于乱军之中喊:“荣王叛逆!”   “杀了要诈长安的冯百川!柔然寇就要来了,兄弟们抓紧救君王。”   龙首南山,杀喊声就此开始惊天动地,血腥味道直冲九霄而上,站在山上高处的玄宗,太平日久看到千军万马的厮杀,当年的英武君王现在却惊的面色发白,只能紧紧拉着宠妃的手在那里无助的喊:“逆子,逆子!”临了真阵,再拿不出什么主意。   此时,远处骑兵犹在追击内卫,多少内卫纷纷回头阻拦,只要跑出一个兄弟,才能救了天下。   沿途尽是尸体横陈,沿着北上成德线的血路,一个个忠勇之士回身死战不息直至倒下,北方有一拨的快马前来,一名沿着这路跑在前面的内卫看到那明黄令旗,顿时高喊起来:“可是玄甲军?可是玄甲军?”   对上了面,玄甲信使正要去长安报告,已破柔然,这是火烧无名山后的军报,晚了一天,他们走的更急这才来的如此快,看到这内卫惊惶,玄甲信使也愣住了,一得知荣王叛逆,天子被困龙首山上的消息,玄甲军来的十数骑无不大怒。   “我等在前面厮杀报国,鼠辈却在后方作乱!”   说话之间,远处又看到叛逆骑兵的身影,那是断后的内卫兄弟折了,玄甲信使不敢怠慢,赶紧圈马回头,要拉那内卫,内卫连连摆手,翻身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他们,对了后面一指:“还不知道多少内卫兄弟,或许在前或许在后散着抵挡,万事拜托你们,我去和他们同死。”   不等他们拉,那内卫一躬身,就此后退拔出刀来口中骂道:“还不走?”   却听到身后沉重的呼吸声,不闻马蹄动,他愤怒回头之际,玄甲那信使翻身下马,仰头喝问:“我玄甲可有好汉?”   “跟随大人。”“你们两人尽速北上,带走些军马,其余人等陪内卫兄弟杀贼。”   “大人保重。”   “夺了贼马就来。”那玄甲校尉摆摆手拔出刀,走到了内卫身边拍了拍他,身后子弟跟上,那玄甲校尉咧嘴一笑:“我玄甲临战,绝无逃兵,不然这么回去军法也无情。”天下岂能有这样的军法,内卫泪倾如雨:“也罢,蒙各位不弃,这就同生共死吧。”   玄甲军十数个放声大笑,一行人这就对了远处骑兵而去,口中说着前线破敌故事,看到叛逆军马近了,那玄甲校尉横刀大喝:“玄甲军!”   “前进!”   乱马冲来,一地碧血,长流不息。   前方,北地落日余晖下,两名来时满怀欣喜的玄甲军,在一群同袍留下的军马中,背着没有送至的明黄捷报,含泪疾驰而去,一人数马,叛逆再也追击不及,看着远处那点点烟尘渐渐融入落霞之中,只能颓势的回头禀报,消息走漏!   三日后,他们红着眼眶,冲入虎帐之中。   左右两帅以下,羽林玄甲勇烈乃至成德军校,听到这样的噩耗,北望柔然草原和外边聚集的大片军马,无不伤心欲绝,国朝边军数百年来未曾有军马深入草原大漠,都是敌寇次次袭扰中原,好不容易得灭六万柔然精锐,而今草原虚弱,且勇烈骑兵已入茫茫草原两日有余!   宋缺砸裂了面前帅案,咆哮如雷:“鼠辈!”只能急入草原要骑兵回头,大军这就转向,才定了江山又要去救君王,全军上下随即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士兵军校都频频回头,看到右帅李延昭突然仰天一声长叹:“恨—啊!”   恨啊,这是封狼居胥的壮志,这是拔城灭国的武功,这是画图凌烟的战机,今日一去,何时才能再来?不知道多少磨刀霍霍的儿郎随着那声恨,嚎啕大哭起来。   大军苦战成德,破了柔然,来回千里早成疲军,本欲在边境休整一番再缓缓推入草原,巩固骑兵战果,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回头,官军身心俱疲但愤恨不已,宋缺喊道:“走吧,一定会回来的,一定,先去救了天子杀尽叛逆!”   骑兵疾入草原去寻勇烈,步兵当即南下再走来时路。   而现在的龙首山上已经只剩数千内卫,其余尽已报国,山下陈玄礼部也已经疲惫,但他们厮杀到如今早就想开了,这就是要斩了旧君立新帝!山上缺水少食,玄宗都憔悴不堪何况将士,那高将军三藏法师都已经负伤累累,内卫上下若不是看得到前日夜里,有一批军马离开了营地,向南而去,知道必定消息走漏,恐怕早坚持不下去了。   而他们南去还能为何,那是趁了勇烈门第此时无兵,要挟了他们家族。   但也正因为这样,上面军马才勉强坚持到了现在,连冯百川都身带了刀伤,战至此时已经不易,或许就是下一刻或许就是明天,叛逆就要得逞,又一日过去,头发已经花白的高将军在看长安城内,不信满城没有一个忠良之辈,冯百川则在看着南方。   叛逆该到了赤水渡了吧,一过渡口就可直抵洪城,那是他命运转变的福地,那是勇烈故乡,是尚武烈性之族的门第,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了兵马,还能创造奇迹吗?顶住一拨就行,只有顶住一拨就行啊。冯百川此时已经不想自己的未来了,只在念着那些兄弟和城内公孙。   山上静悄悄的没有灯火,如水月光洒在人间沙场,夏日炎热蚊虫翻飞不休,内卫上下不得安眠一刻,过去如花似玉的杨妃不得梳妆心中惊怕,又念着女儿平阳,已经失了颜色憔悴不堪,柔弱无助的靠在玄宗身边,乱了分寸的玄宗为她轻轻打着扇子,原来到了此时,便是曾经拥有天下,也抵不过身边有人依偎。   “陛下。”   “进来,你躺着吧,三藏法师不是外人。”玄宗叹了口气,看着三藏进来,对要挣扎也难起来的杨妃道,随即听到三藏低声说道:“陛下,走吧,今夜就护送你从山后先走。”   “去哪里?天子失其国,便无处可去。”玄宗惨淡的一笑,低头去盘弄膝上青丝,沙哑着嗓子:“何况,朕不能弃她。”三藏看杨妃惊惶欲辩,他苦笑着道:“娘娘无需担心,老衲怎不知道您对君王情义,是陛下不肯啊。”   “还是你知朕的脾性,不想那老奴,一见血脾气就涨,听朕说了必定发怒。”   “陛下,高将军忠心耿耿。”   “朕知道,朕知道,是朕留了祸根才害了你们。”玄宗叹道:“老奴跟随朕数十年,朕岂不知道他的忠心?”三藏点头:“陛下,龙首山后有崖,老衲已经去看过……”玄宗淡淡一笑:“不去,朕知道老奴更知道你,但一动身,你定会杀了杨妃的。”   说完低头去安慰,听到这一句,看到三藏哑口无言而吓得挣扎的杨妃:“莫怕,朕在这里。”   “如何了?”帐外高力士挤了进来,看到天子在他也不拜了,咬着牙道:“知道天子下不了手,老奴代劳!”说完就扑上来,玄宗大惊杨妃尖叫,周围内卫连忙涌来,听到外边有动静了,高力士只能住手,玄宗怒喝:“老奴你如何这般?”   “陛下,我辈厮杀为救君王,您如何还这样儿女情长,哪里没有女人,留这个祸害累赘!”   玄宗和他争吵,高力士顶嘴,外边内卫终于明白,这些内卫战到这时,忠心便是山也难移,不因君王要走而乱,纷纷在那里窃窃私语却是说高将军所说在理。玄宗听到外边动静越来越大,依稀听到内卫们纷纷在说,杀了那杨妃,绝了陛下心思,他浑身冷汗。   突然一下跃起,持了刀在手中顶住自己胸口:“老奴,尔等再逼朕,朕就自裁此处!”看到玄宗如此,高力士愤怒欲狂,回头就一把扯开了帐:“看看,陛下你看看你的儿郎们!他们在为你而战,你却!”内卫们呆呆看着倾倒龙帐内这一幕生离死别。   杨妃匍匐在地:“陛下,陛下,臣妾不敢再连累陛下,陛下您走吧。”   “贱人早干什么,此时做态!”   见他当面辱骂,玄宗气的手足发麻,这就要去刺高力士,杨妃赶紧拖住发怒的玄宗:“陛下如何能自毁手足,听闻高将军和您数十年主仆,如同至亲。”便是这样的时候,她的语声犹然委婉柔媚,内卫无不心碎,玄宗被她拉住,听到这样的话再看高力士悲愤摸样,沉默半响然后一躬身:“老奴啊,你若要朕弃杨妃,不若取了朕的头颅下山吧。”   “……”   冯百川大惊失色,连忙抱住给这君王气的倒下的父亲,对了天子道:“陛下如何能这样!”   “便如你挂念公孙一般。”   “陛下,臣妾绝非作态,能得陛下宠信至今,便是家族子弟不肖,陛下犹然对臣妾……”杨妃缓缓的膝行后退,匍匐在地低声道:“若有来生,定还伺奉君王左右,只望勇烈将军,能照拂平阳儿。”说完猛去夺刀,玄宗毕竟练过武艺,劈手按住锋利刃口死也不放,眼中泪如雨下:“朕便是失去了江山,如何还能失去你,若要死,便等叛军上山同生共死就是,再说朕年老体衰哪里还走的远,必定葬身乱军追逐之中。”   说完回顾左右内卫:“若要去,且自去,战至今日,已是朕亏欠你们太多。”   看到这样,靠了冯百川怀中的高力士有气无力的道:“陛下既然已经如此想,也罢,也罢。”玄宗对他并不放心,叮嘱道:“老奴你万万不可骗朕。”满手是血把刀丢开,抱住了已经哭软了身躯的杨妃,只是盯着对面,高力士看他疑虑,心中发酸,一把推开儿子俯身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陛下,老奴何曾这般无礼过,断然不敢再骗陛下。”   玄宗含泪点头:“好,好。”看着冯百川,他道:“老奴,让百川儿去吧,你速安排,忠良臣子不能无后。”   冯百川怎么肯走?   “百川儿,去吧,你去,朕要你去关照那猢狲,定不可辜负了平阳儿。”玄宗对了他道:“去吧,先北上去,遇到那厮,你告诉他,朕要他立梁王为帝,忠心辅佐,朕准他同娶了你的义妹,朕这就封她是长平公主!”   冯百川还要废话,高力士一拳砸下打昏了儿子,这就要贴心的亲卫一起,带他去了,又将君王随身印玺等包裹起来交付他们,周边内卫纷纷闪开,和同袍告别,看着他们没入山后渐渐没了声息,回头来一起拜在玄宗面前:“臣等,愿随君王于黄泉路上。”   玄宗频频点头,看着末路穷途不离不弃的一张张脸庞,不由抬头北望,却见紫薇黯淡。 第二十三节 尔等将成齑粉   羽林玄甲勇烈诸军继续南下,人人只带刀枪战甲,夏日炎炎便是跑的汗如雨下也不停歇,沿途久战疲倦之辈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左帅回头看来去的路上,艳阳照的大地一片发白,沿途河水也被晒的显出干涸,可不沿着水源走,怎么行军?   此时才过衡山,他和右帅此刻都只在骂那厮,为何还不来,为何还不来,骂着走着骂着走着。   又在担忧,那厮驱使吐蕃军马,不过是威逼利用而已,如今才许诺了多少好处这就要回头,吐蕃军再乱怎么得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赤水北渡处却是一片欢呼。   因为长安守备军五千骑兵打着援助梁王的旗号入川,还说前面乱局已定等等,惹的等待军马欢喜不已。这就调拨了船只来回两岸,李希平夫人坐镇在南边,她是明黄虎牙的妻子,此时丈夫不在,她当然要负责南岸的接待,看着长安骑兵来了,听到说大败柔然了,她赶紧准备干粮食物,倾其所有的热情。   长安陈玄礼部骁将孟起,一向骄横,但看着骑兵才渡一些,于是压着心里的不耐,这就坐了赤水关内纳凉。   可女人感知真是诡异,不知道怎么的,李夫人就觉得一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李希平在长安去了公孙楼一样,那时她就有这样感觉,回头拷问丈夫时刻不差!她看看那些骑兵陆续过河,都是精壮,忽然见其中有一人面熟,仔细一想,正是老父亲府上书办的儿子廉颇。   看到廉颇英武,她压了心里不安就去喊他小名,廉颇低头正牵着马,听到李夫人叫他一惊,眼神有些惶恐。   这小儿久久不见面的,但受父亲恩惠极重,如何能这样?李夫人心中更疑惑,边上很多人看来,眼中明显的不由自主多了戒备,亏这是李夫人,亏之前喊的廉颇小名,李夫人急中生智干脆的问:“这可是平阳郡的赵原儿?”然后去向廉颇走去,又喊一声小名再喊:“是赵原儿?”   “夫人认错了,如何是赵,这是我们近卫的廉校尉。”   廉颇心头发冷,小姐分明认得自己,她这是看出端倪了,可在军马之中他怎么能开口,只祈祷着小姐不要发作,老老实实的才好,于是他赶紧一笑:“是啊,莫非夫人那什么赵?和下官长得相似?”李夫人纳闷一样的看看他,神色天衣无缝的才摇头,还啧啧有声:“像,真像。”   随即又回头,看到孟起在城口上探头呢,她一拍脑袋:“哎呀,你们说最近大事忙的我一个女人家昏了,赶紧去问些事情。”这就进了城门,然后上了城楼又见孟起,孟起问她刚刚何事的,李夫人笑着说了,孟起也笑说这差远了,李夫人仿佛寻机似的道:“孟将军,还有一份书信请您带给宋家小姐的,你们反正路过洪城。”   孟起连忙点头:“夫人尽管吩咐,无须客气。”   李夫人不好意思的一笑:“麻烦将军了,等我家希平回头,一定去请将军喝酒。”孟起大笑:“无妨无妨,明黄虎牙我也久仰,夫人自便吧。”   好,回头去下药,然后提笔写信定了心神,写到不颤抖了,李夫人要奴婢这就去将酸梅汤送给将军人等,然后急令找岳泽来,说是要点一下器械装备,看看还能支援他们,她吩咐完了则坐在书房内,看着丈夫挂着的衣袍,心中揪着,却不敢落泪。   亏了之前将儿子送到洪城!   便是自己死了,婉言也不会亏了孩儿,这来军分明有鬼,说赵原也是自己府内老人,廉颇儿这般不是报信是什么?岳泽茫然着,他还在调拨船只呢,听了说就来了,孟起正在饮汤,看他来了皱起眉头:“岳泽校这是?”   “哦,孟将军啊。”岳泽哈哈一笑,拭汗拱手:“李夫人找我,要安排人点一下赤水器械,看看有好的装备,给孟将军的虎贲配备上。”他是老兵油子,嘴里哗啦啦的,心情也好,这就先唧唧歪歪说的孟起眉开眼笑,要他也饮汤,他才摆摆手:“先去,先去。”   还挤挤眼睛,压低嗓子:“明黄虎牙那婆娘凶猛,去晚了要打我板子。”孟起狂笑,周围人等都笑着看他走了,可岳泽才进了书房,却看到李夫人铁青了脸,急促的讲了刚刚的一番话,他大惊:“夫人不会搞错?”   “不会。”   “万一搞错,怎么得了?”“老娘下的又不是剧毒,何况绝不会搞错,快去准备。”   “若是万一有变,夫人这里?”   “药性还有半个时辰发作,守备大人难道不知道孰重孰轻?”李夫人柳眉倒竖,岳泽默默的拱手这就出去,李夫人这些日子的做派尽得军心佩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不是极其觉得不对怎么会干这样疯癫的事情?岳泽这就去召了些骨干,随即悄悄吩咐下去,要船只去了就慢慢的。   正好等下一拨空船过去了,他就回头呼喊:“开库,开库。”赤水关内这就把武库打开,他去请孟起等,孟起怎么想得到会出马脚,他浑然不知带了人跟了岳泽来武库看看,岳泽这就拿出浑身本事来卖弄,翻着武库里面的家伙,一个个的选,李希平好武,武库之中还有自己的私房,里面还真有些家伙比较不错,可是他都舍不得给洪城那位看到的上品。   孟起看了欣喜,他身边人开始看岳泽持刀弄枪的,还戒备,到最后也放心这个老兵痞在那里耍宝,笑的前俯后仰,更看到李夫人带了丫鬟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还担心什么?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城关上,守卫的军马已经得了消息,这就抓紧时间悄悄准备,等着令下便拉起吊桥来。   ……终于,半个时辰到了,孟起正被那厮忽悠的解开旧文山,要披上新甲,才解开时,然后就觉得……正这个时候李夫人忽然站起来,振臂向天,袖子里一道响箭呼啸而去,赤水关头毫不犹豫立即玩命的拉起吊桥,吊桥一离地近卫军马已经觉得不对。   廉颇看的心惊变色,而前面的人是骨干的早就扑了过去,可是吊桥起来的快,乱箭先射来,这个时候哪里扑的下来?赤水关里也已经响起了喊杀声,而这边城头吊桥一起,外边河滩上,仿佛等待下拨渡船的赤水关人马早就喊了起来,拉扯着还不知道的这就向着河水里跑,然后跃下澜沧。   主将陷了关内,他们无主,骨干正在赤水吊桥下发愣,谁顾得上他们,其余军马都慌了。   在赤水关内,孟起眼前发黑头晕时,听了响箭就知道不好,怒吼一声就扑向岳泽,岳泽身边几个子弟一起上前,这些都是好手对上半废的孟起乱打,更多的从外边进来,翻墙的先落在李夫人面前护卫,其他的这就对了孟起城内的人手乱打,孟起带到城内的亲信都是好手,却人人被下药,突然就被上面弓箭指着,后面军马逼着。   而看他们摸样,岳泽手下骨干还不知道,李夫人的确没想错吗?纷纷喝问,他们意图何在。   这些不甘受死的当即反了,喊出口号鼓舞外边军队,这就向着城口上而来,他们这群一说出拥立荣王的口号,孟起听了更是手脚发软,被一群好手逼着拳脚打下,斗气也来不起催发也催发不动,就因为那药。   说到那药本是李希平用来对自家修炼斗气时,锻炼神思用的,一次不过一点,能微微让人不定心神,但过犹不及,而李夫人却给他们加了足料!   于是转眼,孟起被一群精壮打翻在地,他身边亲卫自从口号响起,早被李夫人下令杀了几个后,她就站在血泊里不退,直到看着孟起被岳泽等捆了大树上,当即有不少亲卫掏出弩箭又对了那厮,她才放了心。岳泽用一盆井水让孟起醒来,这就开始逼问。   那厮知道这是死路,恨的几乎吐血,于是不顾一切要运斗气,岳泽挥手就给这厮来个狠的,一刀柄砸他明台上,险些让孟起走火入魔了,眼都打歪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又对了岳泽李夫人嚎叫大骂,在树上乱扭,树叶茂盛蚊虫乱飞,岳泽都有些皱眉,李夫人却不避让走了前面:“岳守备,你且去看城头,无论如何守住,必定是柔然败了,荣王作乱,这些军马是要去劫勇烈门的。”   孟起失色,李夫人落了眼里,看岳泽不放心,她笑道:“也曾见我家希平修炼时,断然不能打搅,我治得住明黄虎牙,还治不住这样的鼠辈?”岳泽想想,哑然失笑,也担忧城头,这就去了,李夫人持了弩箭端在膝上,扣动扳机,先一箭洞穿了那厮的大腿,钉在树上。   当即吩咐一人握住箭尾,他胆敢放肆这就转动,不信没有斗气那厮能扯断铁锁。   又令其他几个护卫持着弩箭,对了那厮的要害各处,然后才开口询问,整个过程李夫人眼神平静,明黄虎牙为她画过的蛾眉也不曾跳一分,便是周围亲卫也心中发冷,那厮自负骁勇如今被女人使计拿了,还坏了大事陷自己于死地,早就失了分寸,现在被一吓,本色毕露。   眼中已经有胆怯神色。   “三木之下,铁汉也要成汁,若是不说,今日就先割了你的手脚筋,再去了你的舌,刺瞎你的目,戳破你的耳,放心,还有的是治你的办法。”   所有男人,不分敌我俱魂飞魄散,听这外表端庄妩媚的女子阴柔委婉的说着手段,可怜孟起这个时候都为李希平担心,不晓得他有这样的枕边人,这些年是如何过的。而赤水关上,却已成定局,岳泽一至少数在关内的敌军尽数拿下,而吊桥已起,城门又关上,如今这城下的骑兵,也才渡河而来不过数百,而骑兵怎么打雄关?   岳泽站在城头对了下面就在破口大骂:“尔等要去洪城灭勇烈吗?小心头破血流!”又喊:“勇烈将为国转战三千里,至今在敌外寇,你们算什么好汉,欺负人家妇孺?”   下面的长安守备近卫部,就和他对骂,岳泽都懒得再看:“来攻城。”纷纷弓箭对了下面,先射出一支,惊退了一片,岳泽大笑:“大船早已在河中,你们这区区残兵如何能打破这里,去了洪城只是找死,主将又被拿下了。”说完把孟起头兜砸下:“看,还不速速弃了刀枪于河中,就此投降。”   此时的赤水关内,其实已经不过一千不到,这还是他带回来点武库多了一些的,而一大半精壮其实都已经在了澜沧之中,大船正回头接应他们,未曾折了一人。   孟起他如此放肆就是看赤水关人马稀少,又是女人带队也看不起岳泽这老兵,以为有心算无心胜券在握才如此托大。且他在兵少时也怕惊动了对方,何况这厮似乎有病,他还想学了英雄摸样,带少数亲卫就入城,坐关头,想的是一声令下,吓的赤水关人马魂魄飞散的威风!   后面的李夫人虽然没问出这些,但也想的到。   口舌凌厉这就揭破他的自负,孟起的自尊被她折磨的已经全没了,羞愧满面,根本就不敢再哟喝,临死也才知道,原来世间最难求便是一死了之,等到李夫人下令:“割了他手脚筋……”兵刃到了手腕脚跟时,这厮终于什么也不顾了,放声哀求:“李夫人饶命,李夫人饶命。”   看子弟犹豫,李夫人勃然大怒:“他是近卫一旅骑将,必定武校手,此刻关内武艺第一,尔等欲陷赤水洪城两门忠良吗?”当即刀过,四肢筋脉一断,听得到惨叫之中清晰的几声异响,树上的孟起眼中流泪嚎叫,四肢诡异的皮肉抽搐,人这就是废了,他便是有武校境界也别想动了手脚。   “缚虎焉能不紧?”李夫人这才和缓了脸色,忽然一笑,手指掠过耳畔垂下的青丝,回顾左右:“不对,是我失言辱虎,如此叛逆鼠辈也配和我家勇烈七叔相提并论?切莫告诉他,那人回来找我定要撒泼,或是寻机挑拨他家四哥!”   周围亲卫想到勇烈校来到赤水关,就鸡飞狗跳的过去,全失笑起来。   李夫人忽然转身看向北方,问身边奴婢:“你说,老爷可会安然无恙?”声音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原来临了变故,定局时她也才感到后怕,也就是到了这一刻,亲卫们才能知道,她其实不过是一位,表面坚强而内心早已经摇摇欲坠的柔弱女儿家。   “夫人,老爷定会无恙的,再说还有五爷,六爷,七爷,八爷……”小丫头就在那里细声细气的数着,她说的一个个爷的名号,就是李夫人安慰自己,丈夫无恙的一个个依仗。李夫人转头抚了一下奴婢,对了亲卫们道:“大事定矣,这将他重新捆绑,提到赤水关上去,给那些叛逆看看他们主将的下场吧。”   亲卫领命。   她说完走出,等上了城头看到下面乱糟糟的,她眼神扫过下面的廉颇,年轻无助的脸庞,太多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被主将带着被绑上了船,如今却情势颠倒,再听岳泽在那里说着一个个,其实早成为他们偶像的英雄名字,现在他们是在和那些璀璨的将星做对,叫他们如何能不慌张?   下面的叛逆骨干也比他们好不上多少,假如事败,那些军马或者是被流放,他们却要被灭门的,可是此刻军心似乎乱了,更多军马不得过,他们纷纷看向自己下级军官,喝斥着稳定着军心,忽然觉得诡异,于是回头,就看到赤水关上,李夫人仪态大方的站在那里,正蔑视着他们。   而李夫人身边,一道门板上,大字架着的是自己昏厥过去的主将!   “忽闻西南乱,我家夫君明黄虎牙遂和智深大兄,勇烈七弟等一班结义虎狼,星夜南下一战就破鲜于,使吐蕃震惊安西退避。”   “还有哥舒八百扫了江东!”李夫人说着,声音有些呜咽,但是随即又变得坚定,她指着长安方向:“可川蜀才定,成德又叛,无耻之徒勾结柔然,关中危急羽林危急。”   “但国难当头,就见忠良,谁可力挽狂澜?还是他们,也只有他们,血犹未干便又北上去救河山,去战外寇。”   从岳泽手上夺过利刃,李夫人回头狠狠的刺进了孟起的胸膛,在下面军马的惊呼声中,她回过头来,滴血的雁翎斩在城垛口上,金石之声刺破叛军军心,巾帼红颜声嘶力竭的对了他们大喊道:“我犹然还记得他们结义之誓,他们在关中武门面前,立志要再兴大唐,要荡尽天下不臣,要画图凌烟阁上,这样的英雄儿郎,必定为万民敬仰,在青史有名,为列祖列宗保佑!”   “他们绝不会败,绝对不会,等他们回来,尔等就将尽成齑粉!”   叛军纷纷惭愧低头,不敢仰望,而此时北方天空下,旷野之中有一彪军马风卷而至,苦战中的玄甲羽林纷纷回头,当先那明光大将横枪跃马突入回骑,勇烈之声随即响彻了无边沙场,破阵,破阵,破阵! 第二十四节 千里奔袭必厥上将军   原来他们得了命令,知道长安危急,这就回头,可刚刚走过衡山进入河内,就看到这里突兀又起的一片沙场中,阵上不晓得多少军马绕着两处,玄甲羽林旗帜犹在,愤怒喊声如雷,包围中的唐军正在用力厮杀,想再向合并一处。   可是外围,尽是异族面孔的骑兵在来回驰骋,无数散乱军马只能奔逃,看着这满地的尸身,和那里高举的一杆大旗,白底黑字醒目的朔方两个大字。   “是河东节度麾下的仆固怀恩!”李希平远远看到,手足冰凉,难道河东节度也反不成?   “管他是谁!!”   邓海东挺起手里碧沉,这就要向去厮杀,沙场外围散跑的唐军看到他们来了,回骑也看到他们来了,当即开始收拢军马,外围的追杀已经停了,就看到远处的朔方大旗开始向着这里而来,头陀面色大变,急忙拉住了邓海东:“七弟不可大意,那是当世名将,武功不在左帅之下。”   “管他是谁!”邓海东咆哮,指着那些纷纷喊勇烈两字的散军:“尉迟下马,这就聚集他们,先向羽林突进。”   毫不犹豫,尉迟这就下马,在那里喊:“聚军,聚军。”散乱唐军并不是丧胆,实在是疲倦不支也失去了希望,现在看到他们来了,追杀的回骑在后撤,当即抓了机会聚集而来。   他们厮杀到现在其实已经有了半日。   此地正在壶关,弘农洛阳夹角的河内,是成德境,过弘农就入京兆,成德曾经的叛军尽在麾下,可怜千里奔袭的他们,身在河内怎么料到又有一支军马出现,白日炎热,唯有夜晚依水清凉,于是在此休整。夜深,却听到大片的马蹄声,亏了这里都是强军,又没有卸甲,这就赶紧先聚集,才没有被一冲而乱了阵势。   那朔方军尽是回骑,养精蓄锐而来,一入战场耀武扬威,仆固怀恩武功了得,一人独对左帅,麾下副将田成嗣骁勇也不弱于右帅太多,有他们亲自出手,这边邓海东等不在,普通的玄甲羽林校尉抵挡不住朔方的砍杀,然后就被割裂开了。   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时候,对面回撤的一部骑兵已经聚集了千人,要向着这里而来,才吩咐完了尉迟的邓海东又喊:“论钎岭,这就先护卫尉迟,等到他们成军再不顾一切只去救援左帅处。”   却是留下了木系的头陀,土系的希平,金系的明历,水系的白起,上次破柔然的诡异手足都知晓,见他这样做派,再不知道这厮又想干嘛那就是白活了,便是在厮杀场上,头陀也情不自禁的疑惑,难道七弟真通了五行不成?   可是厮杀场上来不得耽搁,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更多的回骑也开始要向着这里而来,邓海东却是不动,只是护卫尉迟身边,缓缓前进,等待更多的唐军能够聚集起来,论钎岭也和其他骑将把尉迟护在正中,缓缓的但坚定的就这样向着战场而去。   战场那边,唐军散兵也在拼命聚集手足,如今看到希望,知道坚持下去也许还能得救,落单却必死无疑,之前颓废那是因为实在……而这边军马前进的时候,时不时还能看到有些满脸是血的士兵,诈尸了一样爬起来纷纷依附,那是些看到局面改变,在地上装死的老兵痞又起了战心。   这些情况,本是战场上司空见惯的事情,可这来军突然,且气势彪悍,一路行走周边前后又常出这种诡异,就仿佛亡灵军团复生一样,便是光天化日的,那些回骑看了还是有些心头发毛。   于是踌躇,等待主将的动静。   阵内士兵则继续在大声的告知将校,说了昨夜至现在的情况,左帅和陷阵在一起靠了土丘死守,右帅领了亲卫和一部分玄甲上营一起……看那玄甲羽林旗帜还不倒,宋明历不免有些焦灼:“七弟。”   “只有去斩将。”邓海东沉声道,于是明历校握紧了雁翎,军阵内子弟们纷纷看着前面那明光,邓海东看着面前沙场之上,敌骑越来越多,因为这边缓缓前压的是上万的骑兵,加上一人有两三匹战马,看的那摸样就仿佛数万骑兵一样,少量的敌骑怎么敢动。   但早从右帅那边抽身出来的田成嗣看着这边,怎么能不笑?什么无知之辈如此不通晓兵事,万马而来不借机扑入,却在缓缓聚集步兵,蓄养马力,坐等我军重新成阵,世间还有这样的将领?勇烈旗,哦,便是那有些小小虚名的骠骑虎子吧。   果然只是宋缺捧出的,临不得真章的小儿。   朔方军越来越聚,战场开始安静,两部围困左右帅的军马现在不攻,都看沙场中央,就看到朔方旗前移时,一列列骑兵纷纷归队,聚沙成塔一样,马蹄声越来越响,虽然随着朔方旗停在了两里之外停步不前了,但散兵的踏出的烟尘和队列踏出的烟尘是不一样的,整列马队扬起股股在空中拧成黄龙,凝而不散,才是所谓精气冲天。   那一列列入队后,渐渐过万,乃至更多的战马原地踏动的烟尘气势已经和这边持平,然后有过之而不及。   田成嗣看到对方还在慢腾腾的聚集步兵,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扬起马鞭指着对面问左右:“那厮莫非是被吓傻了?本将临阵多少年,大小百战有余,不曾见过这般后起之秀。”左右都笑的前俯后仰,纷纷说冲上去一刀就剁了他们。   “安禄山那厮一向骄横,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小儿刀下,分明是柔然围困宋缺不成,怕丢了颜面。”   左右纷纷说是。   整个过程,围困左帅的仆固怀恩也看着眼中,从开始的担忧到不屑一顾,就在那里讥讽宋缺:“左帅果然是有眼光,捧出这般的年轻豪杰。”陷阵上下大怒,而宋缺居然面露尴尬。   仆固怀恩更是放心,戏谑的看着退了阵中,浑身是伤的宋缺:“可敢再战?唐人之中左帅好大威名,今日怎么靠了掩护才逃的性命。陷阵营上下大骂,若不是这般,你岂是左帅对手等等,仆固怀恩仰天大笑:千里奔袭必厥上将军,今日就让某取了天刀的人头,为新天子贺!”   说完斩马刀一扬,鼓起斗气带领亲卫这就向前,再次杀来,宋缺挺刀身边陷阵呐喊一声,大枪向前:“勇烈,勇烈!”   勇烈,勇烈!   散了沙场之上,哪怕垂死唐军听到也在用最后的力气附和,一片片聚集的唐军开始更加聚集,口中也在呼喊,唯独邓海东这部军马无声不息。   突战的仆固怀恩听了忽然心中不安,之前厮杀时至今不曾闻这般摸样,都是唐军各部,或是羽林,或是陷阵,或是玄甲,死战而已,也有喊勇烈之声,却从没有这样的规模,仿佛整个唐军气势都起来了,他不由寻机停手先退后,看到自家总军旗那边,代自己指挥的田成嗣似乎也有些感觉了。   这是怎么了?对面宋缺大喝:“破阵啊!”那边玄甲李延昭也喊:“破阵啊!”   于是,一片军令响起,陷阵,进!陷阵,进!这是骑兵后,尉迟大喊的军令,爷是陷阵营官,有爷的地方,就是陷阵强军!陷阵,进!   唐军枪兵在前,刀盾手其中,组成队列,从骑兵之中开出,整齐如龙,一改之前颓废摸样,田成嗣大惊,如何转眼又出一支陷阵,刚刚不还是些残兵吗,果然有些手段,不过若要这样军马就破我朔方,简直是做梦。   可仆固怀恩却终于知道了对方底气何在。   明明那小儿在前,那步兵另外有人指挥,他对了左帅笑道:“原来如此,这骠骑虎子好大的名声,还有夺部下军功的缘由!”宋缺更惭愧,无言以对,陷阵本营终于心领神会,仿佛恼羞成怒破开大骂起来,仆固怀恩笑的不行,拭泪道:“且看朔方铁骑踏破陷阵,拿了那小儿的头颅来!”   身边亲卫疾驰过去:“将军有令,踏破陷阵,取那小儿人头!”   田成嗣面色一整,身子坐的笔直,拱手道:“是。”随即提枪指着已经开始向前的陷阵,身边骑兵开始包抄,论钎岭领的两翼护卫开始努力应战,瞬间仿佛被引的失去了分寸,和陷阵部有些间歇,田成嗣大喝一声:“随某来。”   身后亲卫精锐等一起大喊:“踏破陷阵。”斗气弥漫战马疾驰,笔直的向着陷阵处而来,尉迟惇在阵中依旧目光坚定,任由战场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两边烟尘甚至快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依旧高喊:“陷阵!”   身边唐军:进!   轰的一声,枪兵层层叠叠放下,如铁花绽放,前端尽数对了那敌军来路,听的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身边一股风卷过,尉迟惇回头看到,贴了这步兵阵的左侧,武校领出七哥一马当先,斗气已经开始催动,催动,绕阵向前,尉迟在漫天烟尘内能看到对面一卷银色斗炎裹着一列武校领而来。   田成嗣迎头而来的,要破陷阵,却见也有一支武校领上来!   便是这时,猛然间,骠骑武校领斗气璀璨迸发,那边的仆固怀恩本看到褐幕笼罩的战场,有一道流光沿着直线向着前方而去,可对面忽然迸发出了一团异彩,其芒璀璨夺目!   勇烈!   李延昭振臂大喊,持战斧这就冲向敌军,宋缺向前,邓海东明台本源处星海狂澜,四面八方的各系涌入阵势,五行之力汇聚之后走赤柱过六窍,贯右臂膀,碧沉大枪向前狠狠的掷出,拽着五行之气好像一条斑驳大蛟一样呼啸而去,田成嗣一惊手里大枪抬起去崩,未曾触到来枪,碧沉之上一道枪芒透出。   这个瞬间,那大枪背后斗炎终于和那阵势斗气断绝,但田成嗣……   一眨眼,双方更近,邓海东雁翎早在手中,终于吼出:“破阵!”鼓舞全身斗气,明台之处金系本源忽然居中,五行瞬间璀璨成一片赤金之芒,雁翎脱手好似一条赤炼终脱束缚化了龙一样,急闪而去,刀芒在前雁翎在后,甚至割裂了面前的大地。   对面田成嗣先吃一道莫名其妙的枪芒,还打得透自己防护,惊的勉强闪过,却措手不及被碧沉大枪洞穿了左肩,而现在又一道刀芒劈向胸口,这厮魂飞魄散之下不顾腰部力道将老,赶紧再闪,就在他听到战马之后子弟惨叫刚起之际,雁翎就呼啸而来贴了他的面颊打了他的头兜。   对面烈马已经奔至,邓海东又一把赤芒天刀横在马脖边,正掠过他的身边,头颅冲天而起。   斩将!   轰的一声,双方武校领撞了一起之前,是头陀等突前,俱是上等武校又在五行之中,磅礴之力几乎不绝,谁能阻挡他们一刻?身后长远眼疾,冲过之际一枪电闪而出,挑起了田成嗣那犹然睁着双眼的头颅,这就高高举起在半空之中,身后子弟大枪轮番乱打于是将他护在其中。   身后尉迟惇领袖的步兵看到,两边回骑看到,吐蕃骑兵高呼:“天将军神威!”   勇烈之声爆起,回骑纷纷落马,这就倒卷过去,仆固怀恩目睹全程面如土色,抵挡着凶狠超过之前的宋缺,又是一阵高呼,原来朔方旗落!   夺旗!   宋缺大笑:“正是千里奔袭必厥上将军!”那边李延昭部打破围困,不顾一切向着场右的羽林部而来,正对仆固怀恩背后,宋缺再向前,场内唐军欢呼声震天,锐气十足,回军却纷纷慌乱,折将失旗,主将危急,如何会这样?   看那厮居然又对了主将去了,无不魂飞魄散,这就去救,顿时更乱。   就看到左帅手里刀光如匹,仆固怀恩知道这是对手苦战至今的最后一丝余勇,但心神大乱之下他怎么能胜,背后李延昭喊声越来越近,那边骠骑虎子更是杀气腾腾,左帅口中喝问:“叛将现在可知勇烈虎儿名不虚传?”刀却不停。   仆固怀恩危急之下,咆哮了一声,豁出命去终于逼开左帅一次,他赶紧的打马转头就逃,因为再不走,面对左右帅和那厮,是必死的下场!   谁能想到,名震河东境的仆固怀恩居然也有逃的时候?回骑于是卷堂大散,这就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场内大部分唐军怎么还有力气追他们,双腿也跑不过马,敌人才走这就纷纷面倒下喘息个不停,只能觉得马蹄声震动,有时候硕大的马蹄就落了头颅不远,能溅的和血泥泞的地面上,湿点满面,也懒得去躲。   这时苍穹,不知不觉,早就阴云密布,轰的一声巨雷炸过,瓢泼大雨淋漓而下,左帅喘息了几声,仰天长啸道:“叛军可知天佑忠良臣子?”声震全场,他却身形一晃,软了下去,身边子弟连忙抱住他焦急呼喝。   而武校领正在追击仆固怀恩,宋明历回头看到,这就离队。   邓海东则全神贯注叛将身上,只是向前向前,口中大骂:“听说你这厮有些名头,回来让爷看看面相!”   右帅怕他有失,见宋明历去左帅那边了,这就驱马也跟了上来,渐渐的也追的要近了,就听到头上炸雷连环,却怎么也遮不住那厮的嗓子,邓海东只在狂骂不停,性子发作了口不择言:“扑街的站住!”   头陀先是诧异,然后于奔马上,伸出手,脚下微微勾动,模拟了摔法之后想象力再一延伸,不由暗自叫妙,……扑街,扑倒街头出丑,正如那厮现在神态,妙!   前面仆固怀恩就是要跑,可怜他怎么敢回头,他如何有可能打的过三人联手,天下哪有武将能打的过左右帅和那厮的联手呢,刚刚厮杀时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他就见到副将头颅被举了枪尖上面,他晓得田成嗣的功夫比自己弱不上太多,一合斩将是什么武功?   于是吓的连连打马,说起来,这仆固怀恩是突厥铁勒部的后裔,性子也独,这个时候还问什么手下。   觉得马力吃紧这就打落身边护卫,于马背上换马,想想不放心,还又打落两个,拽了马来疾驰不停,看他这么一出手,他身边护卫纷纷寒心四散,知道后面只会追他,再不护主,而后面那厮看到他出手这样无义,更是不齿这逃窜之人,于是破口大骂:“这该死的突厥种啊!”   听到这一句,武校领内他十弟白起明台顿时沸腾了,邓海东连忙回头解释:“不是骂你。”上下狂笑,仆固怀恩就听到后面笑声,心中更惊惧,对方居然这样轻松,自己可能逃的了性命?   疾驰,疾驰,逃……   旷野之中,突厥种居然越来越快,邓海东恼怒了,看到炸雷不停电光闪耀,看着越来越近大地一样,这厮舍不得功劳但又惧怕天打雷劈,急了就握住最后的一把天刀,做最后的努力,鼓舞了斗气用力挥出,大吼道:“死吧!”刀脱手划破长空呼啸着向着仆固怀恩背后斩去。   而刀脱手不过半瞬似的,就正看到眼前一亮,这厮顿时就…… 第二十五节 人生长恨水长东   在此刻!   是仆固怀恩武将神思笼罩感知着,于是立即回头举枪,便是此刻,炸雷一声银蛇乱舞劈下,沿着仆固怀恩举起格挡的大枪而下,天地之威谁也不能抵抗一分,打的仆固怀恩连带三匹奔马,在全军注视下尸骨全无!   险些招劈的邓海东一身冷汗,正在拼命拉马,那边右帅看到这一幕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那满场唐军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也全呆了,脱力后才缓过神来的宋缺惊的一把将儿子推去,才站起来又腿软下,这就和同样瞠目结舌的儿子滚成一团,此刻谁会笑他?   多少吐蕃骑愣了半响,论钎岭忽然尖叫一声,滚落雨水泥泞之中:“神威天将军!”   “是神威天将军神威!”   身在同样心神剧颤的武校领,和结义虎狼一群之中,那厮苦笑着两手空空,看向左右,再看漫山遍野,已经不知道匍匐了多少蛮族,乃至败了的回骑,来不及逃的,还有力气逃的,被抓的,都跪了地上,就是唐军也有不少为此而拜倒在地,恰是雷雨渐收时,虹现长空,只有闷雷滚动在苍穹深邃处。   “我……”邓海东欲辩无言,就连结义兄弟里除了明历和他最亲的明黄虎牙,眼中也是陌生的敬畏,他叹了口气:“这……”急躁之下打马回头,气势汹汹冲过坐在地上的堂堂右帅,看到一拨回骑匍匐在地,跳下马,上去就揪住了其中一个一拳砸去,又是一拳。   打的那厮口鼻流血眼看不行了,回骑没个敢动的,连饶命也不敢叫,他又去抓另外一个这才吼出了声来:“给爷聚集军马,随爷去救天子,若敢不从!”   谁敢不从他,谁敢?   这厮于是就铁青了脸坐在一堆乱石上,身后也不敢竖旗,怕雷雨再来自己也招了劈,面前的回骑纷纷上去,磕头拜了之后,上马立即去四处传令:“神威天将军令我部聚集,随他去救天子。”“神威天将军令我部聚集,随他去救天子。”“神威天将军令我部聚集,随他去救天子。”   ……   左右帅没个去管的,各部唐军任由那些回军提刀上马,向着他而去,转眼围了水泄不通,就他一人高坐石上,面前异族臣服,忽然吐蕃蛮火了,论钎岭发怒,是我等先跟随将军的,于是吐蕃蛮鼓噪而来,拳打脚踢推开回军,论钎岭到了他面前拜问:“将军难道忘记我辈跟随三千里,忠心不改?”   “胡说八道什么,回骑散入你们,由你们统领便是。”   又道:“刚刚厮杀乃是敌我,士兵跟随主将也是无可奈何,此时合军就不可再欺辱了他们。”吐蕃蛮欢欣舞蹈,回军领命,叩谢不杀之恩,邓海东悻悻的站起来,走过的地方人如浪分开,他牵马,早有吐蕃上去跪下为马踏,气的他一脚踹开骂道:“都是同袍兄弟,不做奴婢姿态。”   翻身上马直奔左帅那边,到了面前就单膝跪下:“二叔,实在是天要杀他。”   “晓得,我晓得。”   看宋缺也……邓海东险些昏过去,站起来去反扶了宋缺:“二叔,真是天要杀他。”宋缺惶恐:“我晓得,我晓得。”这厮终于急了:“是天打雷劈,不是我的功劳。”   “我晓得,我晓得。”   “二叔莫非以为我能沟了天雷地火不成,若有这本事为何不早用,只是巧合借机震慑蛮族才是,二叔你怎么能信?”   宋缺这才有些放松了:“当真?”邓海东真要绝在当场了,喊道:“不当真,无需领军厮杀了,这就让我做法,马上电闪雷鸣劈死长安乱党,保证不杀错了一个。”周边陷阵一营,是家族子弟,知道这厮傻过,知道他现在了得,但一起生活二十年,要说开始的确震撼,但他这么一说,还信他能召唤闪电,自己也要笑了。   于是哄笑起来,宋缺浑身无力,终于坐下,只靠了那里叹了口气:“老了,老了。”看看他,又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好好。”还有话没说,看到右帅失魂落魄的向着这里而来,他低声道:“知道你孝顺二叔,先救二叔也不问右帅,还不赶紧去。”   邓海东一惊,是了是了,这就站起来过去,右帅看他来了,又见他拜自己,面色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邓海东苦笑着拱手:“右帅还是去问左帅吧,末将已经说了。”干脆转身,李延昭看他走了,反而如释重负,上前就要左右退下,和宋缺问话。   等稍微信了一些,他也才安了心,抬头却看到那厮在远处,孤身一人又站在无数蛮军里,喝斥他们如喝斥仆役一样,蛮子没个不领命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多久走出一列军校,乖乖的向着这里来,给他们磕头请罪来了,看到邓海东依旧记得尊卑长上,李延昭心中之前的震惊虽然还未去,但心中怎能不高兴?   于是和左帅一起分拨军务,驱使蛮子,接了那猢狲现在的威风,毫不客气毫无顾忌,蛮子上下领命,这就去搜集食物,去后路催发粮草军需等,羽林玄甲和勇烈军马,尽在本地休整等待,反正有蛮子为他们准备,多少唐军放心的呼呼大睡,有神威天将军在此,不信那些回军还敢放个肆!   邓海东等着他们安排好了,才又过来,这个时候左右帅面前回军已经交代,居然还是仆固怀恩之前的几个亲卫,本说的好好的,看到他走来,赶紧住嘴回头敬畏恐惧的看着他,邓海东恶狠狠的回看他:“继续,看我做甚子?”头陀哪里还敢不满,连连点头:“就是,看甚子,继续说。”   明历扑哧一笑,狗肉头陀才不在意,吾弟威武!   荣王为首,那长安将门宋家和镇北候家牵头,也多有门第从杨阀之后就担忧天子为梁王铺路,清洗他们门第,于是勾结,荣王并许安禄山龙武大将军职,兼范阳节度职,在柔然入侵时拦截左帅后路……可能安禄山也联络柔然拓跋雄行事。   但仆固怀恩却是荣王用来等待安禄山和右帅两败俱伤,柔然灭羽林时的最后一道手段。   许仆固怀恩代替边令诚为河东节度职,要他得机杀死安禄山,并吞成德军马救右帅,再败柔然!不料勇烈军马北上,荣王虽然难知前线详情,但不放心变数,于是在叛变之日就疾速报他,要他便宜行事,不多久又抓到内卫拷问得知详情,这就又发令要他埋伏等待,灭了左右帅等,便是大功,之前许诺不变。   所以才有今日事,荣王亲信已没乱军之中。   而河内节度边令诚已被仆固怀恩软禁,等待得胜就会扣一个暗通柔然的罪名,斩了再上表长安。   “年初天子放逐高仙芝去平卢西,旧新罗处,以内宦边令诚暂代其职,仆固怀恩为辅……”左帅说到这里闭了嘴,右帅摇摇头:“左帅此时还和我顾虑什么,这是天子操之过急啊。”他看看左帅憔悴,苦涩一笑继续道:“若灭杨阀的时候动静小一些。”   是天子欲全一生功业,为子孙铺路还是其次!   可这话就是李延昭也不敢说,但宋缺心中怎么不知,从朔方处还得知,说现在多少军马正在围困,天子就在龙首南山,或许现在已经不在!左帅勉强要起身,却浑身是伤,此时一松懈后就彻底松懈,根本就没有精气神,越发觉得苍老,过去仿若四十许,一月不到已经如六十老叟一样。   宋明历在一边看的心酸,又无能为力,就听宋缺在说:“仆固怀恩武功了得,是当时名将,老夫吃他的亏也不丢人,只是难以再援救君王。”说到这里他看着邓海东:“海东儿,羽林且先交给你,你又得异族之心。”   “是。”邓海东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明历也绝对不会计较的。   右帅也在点头,他对的是田成嗣,又是宗室,对方虽然造反但不是造的国朝的反,将来毕竟还是李唐天下,所以对他是困为主,他站了起来,心中忧愁这就要去救天子,邓海东这厮却眼睛一转:“仆固怀恩部是荣王的人?”一句话说的李延昭又坐下了:“妙。”   此策能用上,所有人全看向的邓海东,邓海东肃然道:“刚刚已经散了些军马去催促粮草,消息已经走漏,但末将这就去吩咐,来得及。”当即又要那边仆固怀恩一群亲卫过来,他道:“听本将安排,保你们将功赎罪,保全家人还保全自身。”   “愿为将军效死。”   “本将随朔方军一起,就去长安,你们快马加鞭先到长安,告知那荣王,就说仆固怀恩已灭羽林擒拿左右帅,灭了我军,随即我领军马突进。”   “是。”   邓海东起身,看着右帅拱手:“大帅,其他步兵乃至吐蕃军马就劳烦您了。”李延昭笑着摆摆手:“速去。”又把自己头盔拿下,递给了他:“要他们交给荣王。”那边宋缺也如此,邓海东连连点头:“是了,末将都忘了,哈哈。”   赶紧去和身边兄弟们要身上零碎,嬉笑一团,下面回军接令后纷纷起身,后面宋缺忽然叫住了邓海东:“海东儿,你虽然勇猛,但陈玄礼功夫也是不凡,若是。”看看右帅,宋缺也不管了,咬牙道:“若是有什么不测,万万先忍耐着。”   “正是,留待有用之身,何况平阳和婉言还需你照顾。”   听到这种话,这厮顿时娇羞满面,尉迟惇在一边眼中冒火,七哥虚伪!宋缺也笑骂道:“还扭捏什么!右帅扛着,老夫也拦不住你,不过话说前面,国朝公主已经有了,那镇帅女儿你若再惹,别怪我们联手,不信收拾不了你这猢狲。”   上下狂笑,看来都知道当时某人花前月下的哄骗。邓海东可怜兮兮的看着左帅:“二叔,当时我是真心对婉言说的,谁晓得后来却被逼……”李延昭大怒:“混账!”   邓海东不敢惹家里长辈,这就低头垂首:“那末将先去。”赶紧走人,身后一群兄弟立即跟了上来,武校领也动。   宋缺忽然又剧烈咳嗽,李延昭担心,却听到他在说:“我是这厮二叔,右帅却是……咳,咳。”李延昭一愣之后哭笑不得:“左帅真是算的清楚!”周围亲卫纷纷窃笑,李延昭扶着宋缺:“老帅啊,你可要保重身体,先养好伤吧。”   “本帅只不过年长你一些!”“其实延昭心中也一直当左帅是大兄一样,顾忌天子,这才不敢深交。”   左帅拍拍李延昭的手,会心一笑,其实两人过去心知肚明,不曾说破而已,如此情分岂在表面,他问李延昭:“你说那猢狲将来会到什么地步?”李延昭淡淡一笑:“管他到什么地步,也是你我晚辈。”然后看看宋缺,赶紧加一句:“不过我可不认他,和平阳都隔了……”宋缺咳嗽,咳嗽……   而那边号角已经响起,再听这号角声,左右两帅和全军上下都安静了下来。   朔方大旗又飘拂在了沙场之上,这苍凉而悠远号角声在天地之间回荡,那一夜就是这样的声音,带走了多少败柔然救国难的英雄儿郎,而厮杀之后,却成了友军,一起去救天下。   可怜那些兄弟,死的可值得,值得,还是不值得?   人人有些茫然,朔方骑前,有人在那里大吼:“走!”于是回骑动,浩浩荡荡掩过了他的身影,那骁勇善战,已经名震八荒的武校领和那一帮虎狼,这就向着长安而去,过弘农,出河内,进京兆,挽狂澜!   “我家婉言儿好眼光。”   右帅一笑:“左帅也好福气,羽林鹰狼不差他。”宋缺摇摇头:“自家儿子自家知道。”说完闭起了眼睛养神去了,周边子弟们轻手轻脚的护卫着他,帮他搭起了帐篷,那回骑渐渐没入地平线下,而夜色终于又一次降临,在澜沧北岸,在赤水关前,孟起部已弃兵甲于地。   面前有一群老头负手而立,邓族老辈尽出,谁敢乱动?   平岗一部留守也出,有骑兵有飞信,星夜南下这就去呼唤梁王去了,宋天父子坐在那里,听着猴爷在耀武扬威喝斥叛军,满口卖弄自家猢狲威风,宋天暗笑不已。   然后,岳泽随即分拨军马将这群进退不得,丧失斗志的士兵全部看押,廉颇和他几个至好的同袍则被挑出,加入洪城守备军中,帮着防备渡口,免得对岸敌军搜到船只而来,夜色下军马聚集此处,大船停靠,小船巡走澜沧,但也只能如此,要救天下,能救天下的人已在北边。   能定天下的人,却还在剑南!   而此时,月色之下,冯百川正浑身伤痕的在山内行走,从龙首南山背后的山崖落地后,他就在内卫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在山脉之中,可怜书生不懂武艺,脚已经走的流血,也要咬牙坚持着,偶尔回望,但见陡峭山崖之上星河如炼而已,不见父亲不见君王。   深山之中偶有兽吼,幽幽树荫藤蔓纠结,不晓得多少蚊虫从湿地各处飞出,舞在他们身边,或见几粒萤火闪耀,冯百川走着走着,心中越发悲凉……   在龙首山上,白了发的玄宗拥着已经昏睡不起的杨妃,痴痴呆呆的坐着,面前那荣王送来的请罪书,字里行间无可挑剔的孝顺,满篇为国为民为君王的忧愁,背后的手段尽在帝心,可是知晓又如何?这番请罪书,不过是最后的通牒。   从其中,玄宗更得知,原来仆固怀恩也叛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高力士今日厮杀断了一臂,靠在帐角,法师正在外边负责戒备总领,高力士就这样平视着君王,眼中没有了过去的卑微敬畏,多了的是同情和惋惜,玄宗似乎感觉到了,他抬起头来看着高力士:“老奴,可是觉得朕自作自受?”   “陛下。”“多年主仆也成朋友,何况这绝路时候,只是让那忤逆夺了天下,朕不甘心啊。”   “总好比被外家夺了。”高力士叹道,这无力的安慰更让玄宗伤心:“忤逆子哪里镇的住那些骄兵悍将,若是,若是羽林玄甲,还有勇烈校一班去了,七子定无力在此刻和他对抗,等他登基,安西江东定会打着名号问罪,大唐这就亡了啊,这就亡了。”   “前周一千八百年,兴衰事尔,便是真有那一日也是命数,陛下不必耿耿……”   “如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老奴,若是事不可违,切记把朕面目割毁。”   看着穷途末路的天子,高力士叹了口气低声道:“是,然后老奴必定追随陛下而去。”听他这么说,玄宗惨烈一笑:“无需如此,老奴,你的身手。”说到这里看到高力士的断臂和一颗白首,玄宗悲泣:“朕误国误人误己,误国误人误己啊……”声音渐渐低沉,泪水落在杨妃脸上,女人似乎在场好梦当中,唇角现出一丝笑意,喃喃的低语一句,就又没了动静。   可玄宗却如石化了一样,原来杨妃在说两人情正浓时,七夕之夜华清池前,曾经的盟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只叹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二十六节 若有来生则陌路   但他除了一声叹息,还能如何?   高力士这就低头不再说话,听着玄宗细细密密的呼吸,君臣两人静坐帐内,三藏法师在外,却在惆怅的看着茫茫夜空,苦战至今的法师无处不伤,那是因为领宫城近卫,长安守备重职的陈玄礼,本身武功就不凡,便是法师这样的人物,毕竟年事已高,疲惫之下早不是他对手。   忽然,他听到帐内玄宗又开了口,语气低沉在问高力士,冯百川可曾走远,法师白眉微微一颤。   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高力士听到君王问自己这句话,他茫然的回道:“陛下是?”看向玄宗面色,他忽然一惊,玄宗知道瞒不过他,但也不敢看高力士的眼,只说:“法师何在?”高力士心中不由生冷,愤怒的看着他,宦官身子残缺,临了这种杀阵窘境,再被天子这种撩拨,实在有些忍不住骨子里的戾气。   三藏在帐外一声念佛,却没有进来。   “陛下要老奴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高力士眼中的怒火却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扫过玄宗面前的荣王信,他虽然平静,声音冰冷:“只是老奴要告知陛下,左右两帅的韬略武勇,那仆固怀恩未必讨的了好,梁王毕竟还在剑南。”   “这是李唐的天下,事已至此,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杨妃迷迷糊糊的醒来,仰看天子脸色她惊呆了,这么狰狞而其实色厉内茬的,真是那位倜傥君王?玄宗咬着牙,不看高力士的眼睛,声音尖锐而急促:“到了这个时候,荣王胜算极大,梁王手中无兵!”   “那陛下还叫法师来防备忠诚一世的老奴,怕老奴舍不得项上人头,于是反噬君王?”   玄宗面色大变:“朕绝无此意,朕绝无此意!”外边的三藏则低声道:“阿弥陀佛……”   “住口!”高力士对了外边喝斥道,随即暴风骤雨一样爆发:“可笑法师方外人,法师本名陈玄奘,那陈玄礼和你什么关系,莫非是你兄弟?不然当年是谁走我门路又在天子面前慨然,才得他上位。”三藏哑口无言,而玄宗这个时候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惊呆了,杨妃分明感觉的到,天子的手在自己背后已经握紧。   然后听他说:“法师苦战至今,怎么可能勾结陈玄礼。”   “谁说他勾结陈玄礼了。”高力士刚刚恼怒乱扯后,看玄宗分明担忧紧张,气的只能和他说开:“刚刚老奴只是翻旧账编排他,说他不问方外事却是为梁王铺路,结果害了自己,也烦他到了这个局面还装清高,狗肉和尚,呸!”   三藏在外终是站不住了,转身进帐内,跪了天子面前:“是高将军说的对,老衲其实存了私心,陈玄礼部的诡异老衲其实知道,可是只以为是梁王的手段。”高力士破口又骂道:“梁王收我内卫,老夫看你面子忍着,反正……”说到这里他不说了,但谁不晓得,他是在说反正他自己儿子和那虎子是一条心的,虎子上了梁王的船他也就装了傻,谁能想到梁王如此无用?   “老衲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高将军。”三藏悲声:“就如高将军你挂念百川儿一样,老衲心中也挂念着几个徒儿。”   “祖荣在虎子身边,你家小三呢?”   “老衲,老衲现在真的不晓得。”   高力士还是没忍得住,又骂:“屁,看那沙僧长得如你,是你的私房吧,六根不净的老贼秃!”   三藏……   玄宗听他们争吵,其实也就是高力士在发泄一番而已,终于等到他们闭嘴了,高力士在那里就气哼哼的,半响后他却又道:“原来梁王当真不是他的对手。”说完静静的看着三藏,神态坚持起来,高力士看着他,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三藏为难的抬起头来,本要再念佛一句,双手才合十想起身边那老宦,又把手放下了去看高力士。天子回避不得,只要再问高力士:“老奴你是何意?”当年横行青海的紫袍候终于彻底的失望,他淡淡的道:“天下天下,是李唐的天下,关我这个老奴仆何事,陛下定夺就是。”说完起身,看了三藏和玄宗一眼:“今生侍奉天子当然要始终了功业。”   “但,若有来生,君臣就是陌路!”说完出帐而去:“你们这就商议,只可怜勇赴国难的儿郎们,李唐,呵呵,李唐。”   声音渐渐的小了。   身后玄宗听的泪如雨下,对了三藏无助的辩解道:“这老奴,这老奴如何这样偏激,朕怎么会舍了他,何况朕也是不得已,也照拂了他的香火,便是允了荣王登基,也是为全国朝一脉,不然失了名分安西江东必定作乱,他如何就不懂呢?”   帐外高力士只是在冷笑,帐内的三藏在低头不语,心中不由的想,陛下现在这样,是为传了李唐,也可得还朝,效仿太祖太宗故事。   可高将军忠诚一生,他将何去何从?   再想起高将军刚刚一句,可怜那些勇赴国难的儿郎,左帅右帅,如此厮杀是为李唐是为天子,一旦换了朝主,便是逃的过伏兵又怎么逃的过新君手心?连番的厮杀多少的亡魂,或就因为自己阻拦了消息,一生杀人救人以为能功过相抵,一点私心却使得临老犯下滔天罪孽,法师顿时悲中从来,伏地痛哭出声:“陛下,是老衲糊涂,老衲死后当落十八层炼狱不得超生,也难……”   “法师觉得梁王可能翻盘?”   “……不能。”   玄宗一叹:“既然如此,朕也是不得已,法师这就下山吧,去找荣王告知,要他保全高将军香火,事后不得再杀一人,朕当退位于他,昭告天下。”听他说完,三藏肩膀微颤,杨妃面色忽然通红,玄宗低头去看,伸出手时,杨妃却重重将他的手打开,撑着自己起身,玄宗惊讶的看着她:“杨妃你?”   “妾身都不信荣王的保证,陛下何必自欺欺人,英雄一世却失了晚节。”   “你!”   “妾身不知道荣王梁王事,更不懂天下事,只想守着君王一生一世。”过去温顺的杨妃此时怒视着玄宗:“可妾身也能懂他们厮杀是为陛下,高将军断臂,左右帅乃至勇烈将那一班!”语声哽咽,看着君王杨妃咬着朱唇,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珠泪缓缓流下:“平阳儿还在那边。”   “荣王,荣王绝不会伤了平阳儿的。”   “陛下既重江山,舍的了追随的将士们,便是再舍一个平阳儿又如何?”杨妃起身:“只可怜平阳儿,一向重英雄豪杰,最爱看她父皇平武后的事,得知此时陛下决断岂能不为之失望,妾身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管的了她吗?”   高力士在外听着,本在心思翻滚几乎压抑不住的悲愤,没想到杨妃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不由当即赞好,然后道:“法师下山,就带了老夫的头颅吧。”这就走入帐内,却是对了杨妃拜倒:“今日才知前周亡时,花蕊夫人一曲绝唱不是后人附会,老奴之前冒犯娘娘,这就给娘娘赔罪,死后愿追随娘娘左右,想必当时断臂复生,杀的尽黄泉路上鬼魅!”   玄宗为高力士此时浑身冷厉威势所逼,竟然口不能言,眼中惊惧不安。   三藏喊道:“高公,请全了一世君臣啊,全了一世君臣啊!”高力士冷冷一笑:“法师担忧什么?老夫都等法师取头颅了,若是不够,那且请陛下亲自提刀破腹,取了老奴的肝胆也成。”   杨妃目睹这君臣分裂,心中也是冰凉一片,她不懂为何陛下会这样,深深为之失望,说是平阳仰慕父亲,其实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看风过长空催来细雨,飘入帐内落在高力士花白头颅上,杨妃走到高将军身边:“还请将军扶持一把,还想看看这开元年间的大好河山一眼。”高力士点头,这就伸出独臂扶了杨妃向外走去,身后法师楞住了,再看陛下阴沉脸色,他忽然一咬牙:“罢了罢了,临死之时还问什么。”说完就向前。   口中道:“老衲完成了君王重托,这就会追随娘娘于地下,还望娘娘恩准。”伸出手臂,扶住杨妃另外一侧,玄宗心中剧疼,正要咆哮,杨妃却在帐口停住转身看着他,虽然帐内光线昏暗杨妃容貌憔悴,可是玄宗分明觉得眼前清晰,仿佛当年初见这倾城国色,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曾经誓言生死相随,此刻却咫尺天涯一样。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可是他失魂落魄几欲张口,可最终还是缓缓低头下去,独坐了那里。   杨妃终于远去。   而此时,向南二百里过澜沧处,勇烈后裔正在商议渡河,再向南去关中大地上数匹骏马疾驰沿着岔口转向,是斥候过了白帝。   此时,向北二百里过弘农,夜色之下朔方大旗飘扬,再向北三百里地河内,忠臣良将领袖,百战余生的铁甲孤军浩浩荡荡向前,战意依旧澎湃要救君王。   也在此时,信鸽刚入安西,白虎堂上镇帅狂笑。   还有范阳,骑兵疾驰而来……   一轮红日跃出,站在山头,杨妃远眺长安,大明宫殿依稀可见,她低声念道:“人生若只是初见。”默默想了好久心思,被打破沉寂的高力士于是抬起头来,看到一边的法师就问:“贼秃,天亮了,为何气定神闲,莫非又要?”   “本有明珠一颗,却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耀山河万朵!”   高将军听了,忽然放声大笑:“欺负老夫不修禅,却也晓得,分明是照破山河万朵!”杨妃掩口一笑,法师恼怒:“既然临死,为何还计较老衲曾经……”   “何曾真计较你。”高力士说着,去看北方,杨妃知道他想着谁,正要劝,高力士笑道:“是了是了,想了一夜,但不听法师乱念点醒,不晓得一个破字下笔艰难至此啊。”   杨妃和法师都茫然,却听他又道:“果然北方有杀气。”法师心中一惊,高力士继续在说:“那猢狲必定冲锋在前,武校领便是不破敌也能自保,左右帅老了军务,两人联手仆固怀恩也能讨巧?”   “只怕荣王也是为人做嫁衣啊,可笑法师居然看不透你徒儿?”   猛然再听到这样一句,似乎隐约有感觉的三藏终于面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力士,杨妃则险跌落在地,高力士赶紧扶住她,淡淡的一笑:“真是像极了陛下当年隐忍不发,荣王不过得其形,梁王却是得其神!”   “你,你和老衲把话说个清楚。”   “柔然入,安西不借机打心腹大患,却来杀吐蕃,临了剑南定,居然就此收住兵马,你当那猢狲真能威慑四方到如此地步?”   “你是说,安西,安西是为梁王打吐蕃?”“废话。”   “胡言乱语,如何使得动安西?”“我怎么晓得,只晓得梁王在关中,剑南叛变安西打的是剑南后路,虎子虽得名,但谁得利?”   杨妃不解:“高将军此言是不是有些?”   “可是要问左帅中伏?荣王手段!只是梁王在后而已,若是真如老夫所想,荣王身边必定有梁王的人,看荣王现在占尽优势又如何,扫了一班老的担了罪名,正是天下共伐之!老夫只在想,梁王允了哥舒家什么好处,如此豪族不晓得藏了多少力量,犹然坐看旧君待毙吗?”   “江东呢?”“那江东我怎么晓得,老子又不是勾结不臣的人。”   听他开始说的似是而非,现在却这幅口气,法师给气的眼前发黑:“少胡搅蛮缠。”高力士眼睛一翻:“胡搅蛮缠?你本心知道老夫此刻到底是不是在胡搅蛮缠。只要稳住安西强镇,哥舒瀚守得住襄阳,荣王不过区区一只笼中犬而已,再问是谁得利?安西至今不动真章就是明证!”   “这。”   “阿弥陀佛,若如我说的,真被梁王也算计,法师心情会如何?”高力士笑问,法师面色通红,高力士又笑:“若是梁王有手段还有些仁厚之心的话,老夫今日所说只传六耳,从此烂在肚子里不提。”   “如何证明?”法师问的当然不会是,高力士如何证明自己。   高力士冷笑,却只顾说自己的,他说:“并会帮他遮掩,但若是他只知道狠辣,其他人不敢说,但有一人定会看破他的手段,而那厮却不是只靠狠辣就降服的住的,越是和他玩手段,那猢狲却会如他在小雁塔所说,打破了灵山来个卷堂大散,也要为枉死的儿郎复仇!”   法师呆了半响,说:“是了。”杨妃听了问:“那他对平阳儿可会照顾?”   “会。”   杨妃嫣然一笑:“那就好了。”   “不,老奴这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联,娘娘请放心再熬几日吧,有通了五行的手段,寻常武将绝对不是那厮的对手。”高力士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三藏大叫:“果然,看军报时,记得武校领战功,就觉得有些诡异,那厮在武库扯了族谱后,就套过老衲的话,现在琢磨琢磨,当真是的!”   “好了,不传六耳,免得坏了盖世的奇才,那天都眷顾的人物啊。”   法师连连点头说是,看看山下,忽见远处一连串的快马从南方入营,烟尘似乎乱的有些没章法,他一看天色时辰又诧异了:“南方有什么变故?他们今日还未攻山。”突然喊起来:“是要去灭邓族和李希平家眷,或是要去挟持的人马吧。”   “估计吃了亏回头。”   高力士笑道:“梁王也不敢玩火过甚啊,不错不错,看来,大唐当兴,有这样隐忍有这样手段,还知晓轻重记得维护羽翼,老夫说的不错,我看物极必反,长安也必要生事了!”   正说话之间,下面军营又一拨军马突然向着长安而去,而与此同时,长安城内一片喊杀声惊天动地的响起,高力士站在山头不由狂笑起来,对了法师恭喜不已:“法师培养的好徒儿,我大唐有救,有救了!”法师手足无措:“老衲,老衲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真不晓得这些勾当。”   然后去扯杨妃:“娘娘,老奴……”   “还废话什么,即刻带了天子从后山跑,等到长安后路堵住,澜沧过不去,陈玄礼部就是孤军,不拿着君王,一个活路也没有!”   “将军。”   “娘娘,无论荣梁,开元早已是过去,但还有平阳殿下在,娘娘可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有娘娘抱孙的时候!”高力士一笑然后又道:“老夫是个废人,这就事急从权了。”拦腰抱起了娘娘,这就向着山后走去,口中还喊道:“贼秃,老夫救了娘娘,你要记得照顾君王,始终了我们君臣情分。”   法师顿时抓狂……   杨妃在他肩头,由他疾窜后山,山路陡峭他却如履平地,她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那明黄帐内,法师扑了过去不多久扛起了君王也冲了过来,满山内卫因此大乱,然后前面大火燃起,这就纷纷向着山后而来。 第二十七节 可谁能如我割宰王侯   她看到这一幕,知道法师只照顾他的话,局势又如高将军说的,那么就能脱险。   心定了,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就此放下了什么,她缓缓的闭起眼睛,再睁开,只见漫山遍野的火光冲天而去化成昨日云烟,忽听高力士在骂:“这贼秃就晓得吃狗肉,吹嘘自己泰山崩而不改色,这却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随即却觉得面前什么包裹着而自己身子一空,她的心不由自主又悬了起来,只看到面前峭壁飞一样的向上,杨妃吓的尖叫,原来高力士运起了斗气在跳崖呢。   而山下,荣王惊骇莫名,本要出兵攻山时,却得知消息澜沧被锁,孟起回来的只有一颗人头!   可才得知这个消息不多久,他还在和陈玄礼商议,那边长安又传急报,说哥舒尉迟等尽出呼应人手这就夺城门来了,赶紧让陈玄礼亲自调拨军马过去。   但,这个时候龙首南山上又起了大火!   下面近卫军马顿时都乱了套了,几族兵马也为之惶恐,荣王冲出帐看着上面的火光,商议事情时反正再无外人,于是他连表面文章也不做了,跺脚就问:“你宁可自绝,也不肯交付社稷,莫非梁王才是你的儿子吗?”回头时,脸已经青的发白,指着宋勇等:“许尔等富贵,而现在再无退路,唯有拿下天子,这就是你们效命的时候!”   宋勇,镇北候等纷纷领命,不顾一切向山上而来,冲了前面,可是此时火势冲天谁能进去?荣王冲到了营前大骂:“还不去,莫非等我大将仆固怀恩来救天子吗?”又鼓舞左右赶紧上前灭火先!   而陈玄礼正在疾驰长安,心急火燎一样提了他的大枪,背后军马同心只是不顾马力向前,于是拉出一条散线蹄声零碎,就看到长安近了,近了,近了,澎!前面重闸放下,哥舒大旗正在城头卷动,哥舒公拂须箭楼高处指着下面:“叛逆可知死期来临?”   陈玄礼这就转向北边,沿着马道树荫之间疾驰,听到那边居然也有喊杀声,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回头叫道:“去通化门,全军取通化门。”果然是熟悉守备的大将,才过延兴门未到春阳门时,彭的一声,又一道重闸放下,再走走走,通化门落。   城头长孙侯问:“叛逆可知死期来临。”   “回头,去拿了天子。”陈玄礼暴怒,扯马要走,城头却喊:“陈玄礼。”他一回头看到上面自己妻儿被推出,顿时肝胆剧裂,以为长孙侯要劝降,毕竟外边六军任在,却看到人头滚滚而下,陈玄礼眼前一黑,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长孙老贼,一定打破长安取了你全族性命。”   楼上却是一片大笑,长孙候道:“回头走过春阳门,你的二房就在那里等你。”   春阳门,人头滚滚,再走延兴门口,陈玄礼面色灰白不敢再看再听,这就疾过门前,看着那洞开的延兴门洞,他哪里还敢进去?那是瓮城,中闸放下,城头尽是哥舒一族好手,进去就是死路,等他回了军营,当即吩咐左右死死的握住渭口的临时浮桥,一旦事不可为就放火烧桥。   荣王此时也已经知道了长安变故,那边宋家,镇北候等也尽知,军心大乱,多少眷族还在城内,宋勇喝问荣王:“如何能失去后路,长安城门不是陈玄礼心腹把守的吗?”   “老夫要在城内坐镇,你陈玄礼还怕我抢了你族弟功劳!如今陷了我家族,陷了我家族啊。”   何止他们,大半的近卫家丁尽在城内!   百万人口的天下第一雄城,守备的怎么能是外军?本以拿下长安羽林玄甲不降也不行,本以为能去拿下洪城,堵住梁王北上也断绝关中援助,还能要挟那一拨后起的悍将。再有仆固怀恩黄雀其后,又许诺安西一门从此不交付任何税收,并每年开拨军费二百万金。   这是算无遗策,怎么料的到这样结局?   陈玄礼看那镇北候还在咆哮,他愤怒一鞭抽去,镇北候赶快闪避,身后子弟拥上,陈玄礼部拥上,这就要内讧了,镇北候大骂:“鼠辈,可知老夫爵位,居然……”   “狗屁的爵位。”骂的却是本一条阵线的宋族宋勇,宋勇本就是个豹头环眼的大汉,这个时候心急之下面目凶狠至极,对了镇北候道:“再内乱,全部死无葬身之地,还谈什么爵位?”回头对荣王:“殿下,这就赶紧联络仆固怀恩前来,联络安西吧。”   “不可啊,不可啊,安西怎么能入。”   “事已至此。”   镇北候大叫:“安西怎么能入,西军一入不退,我辈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便是荣王也怕是……”宋勇大怒一拳砸了过去,看镇北闪开,他夺了一把刀连环劈死镇北家两个武尉手,气势汹汹对了镇北候道:“再敢废话,老夫现在就和陈将军一起杀了你。”   陈玄礼上前一步:“正是。”这才压住了镇北候,荣王就在边上看呆了,陈玄礼又回头:“这就组织军马继续冲山,无论如何拿到陛下,才有大义在手。”心中却又存了一份心思,事不可为就取了镇北候人头,说他杀了陛下,然后取了帝玺,总有一块遮羞布。   宋勇心中也想到了这一点,和陈玄礼心有灵犀互相对了个眼神,回头就去调集军马,既然翻了居然这就拉下面子,两边合力压制了镇北候家的,一起上山,山头大火还为熄灭,滚烫燎人,又是正午到了整个大地仿佛被全部引燃了一样,士兵们心思纷乱,怎么会舍得命了?   就他们这群往日驱使军马的叛逆骨干,现在开始发力,不顾一切的钻上山去,但半山腰的大火还在燃烧,渭河水多近在咫尺却救不得,只能再等。   陈玄礼又安排一拨散去,绕走后面探查道路,可是龙首山脉深远,于此开始向了西北左护长安,右护弘农原一片,俱是陡峭山壁,之前火焰居然已经烧至了山脚然后沿着山壁下的树林一起,把整个龙头点燃了,向着西北蔓延着呢,天晓得其中情况。   于是陈玄礼等麾下骨干只能沿着山势奔跑,走一程歇一程,不歇如何能行?大军行进一向都要沿着鲜活水源,实在无奈也要掘地为井,但水在山火那边,夏日炎热人忍马也吃不消,这就苦死了这群倒霉催的,人人眼昏花,马蹄软,嘴唇干涸的走走走!   一天就这样过去,长安也不出兵,雄伟城池现在放下中闸杜绝外路又如何,城内储备足够整个城池活上半年有余。哥舒尉迟长孙等只是各自把守一处城头,城内叛逆已经拿下,藏了那边的他们的人带领的军马,转身一变已经是守备方的力量,不信天下此时还有再变节的人,哥舒公等放心的很,只能着外边动静结束,并记得传遍全城,说荣王叛逆放火烧困陛下。   也就在这一天,尉迟公亲领一拨得胜军马来救李希言。   李希言那日被割开手臂之后发炎,已经人事不省,李夫人此时除了哭还能有什么办法,外边坊内那恶少不是有人压着,甚至能进来羞辱自己,突然之间的,她看到外边乱了起来,然后多少凶狠的人撞进来这就扫了障碍,才看到尉迟公。   柔弱女子放声大哭,尉迟公连忙来扶她,问清了缘由,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将那厮满门尽数拿下,全部退到了坊前,斩杀干净,将那最无礼的千刀万剐了,回头对李夫人道:“吾孙是希平结拜兄弟,老夫也当得你祖辈,这就去老夫府上,为希言儿治疗吧。”   李夫人顿首拜谢。   等长安灯火燃起的时候,李希言终于醒来,得知了变故,对了夫人低声道:“就不知道二弟他。”李夫人心疼的给丈夫拭着汗低声劝慰:“夫君不必担心,小叔骁勇,一群虎狼兄弟哪里会有敌手?”李希言苦笑:“夫人知道什么厮杀事,见了街头斗殴都会怕的。”   两人自身的担忧毕竟尽去,险遭生离死别,于是只在屋内说些话儿,想着李希平等。   夜就这样渐渐深了,据说龙首山头大火还没有熄灭,夏日炎炎之下长安又半月不曾有一滴雨水,所以一发不可收拾,民间私下说天子或许已经驾崩所以愤怒化身为龙,不见龙首山那边火光成了一线吗?城内都在痛骂荣王忤逆,等待左右军马他们回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再等到天亮,多少陈玄礼的部下已经进入了大山之内,传回消息发现了内卫奔逃,于是纷纷去追,陈玄礼部还呆在这长安外干嘛?尽数这就去追,告知士兵只有拿住天子才能保全了家人,不然也是个死,下面士兵有糊涂的,到现在才知道真相,难道此时能下船吗?   惶恐,惊惧,最终化为了努力,士气颓废一日后再次起来,犹胜之前,因为军心已一,只不过此刻不是锐气,而是无路可走的亡命气。   深山内,高力士沿途就用藤条扎了杨妃在肩膀上,只顾走,已经有内卫跟随过来护卫着他,高力士对下仁慈,往日结恩甚重,可以说危难之时军心能定住,是他的缘由!所以他虽然断臂憔悴,可是现在心思活了之后,不再一心求死,反而精气神恢复了许多。   法师背了天子下来后,玄宗也没脸面要受受累累的法师背,现在又心疑高力士,于是自己换了装奔走,富贵天子能吃得消钻山林的苦头吗?这一天一夜下来已经不成人形,可谓望之不似人君,比起寻常山里老叟还有些不如一样,内卫上下虽然护卫着他,但是人心全是肉长的,都感觉的到他的防备和落魄。   内卫们也渐渐流传起来,据说天子要拿高将军头颅,换荣王保全性命,并说看荣王得势便由他登基。   这些倒不是高力士和三藏多口,而是当时君臣分裂,有内卫隐约听到几句,再看看后来情势,这些长在帝都见多了勾心斗角的人物,怎么会想不出其中曲折呢?都纷纷心中怒火,又为死去同袍不值,又为老主高将军不甘,没人再给天子什么忠诚。   所谓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玄宗从这些内卫脸色上,心知肚明,他强横半生一呼百应的君王就因一念之差临阵没了胆气,想苟且自己,落了这样的下场,于是更为失魂,几次不是法师照顾,能撞了树上去。   法师却也不敢离他,走的其实比背他还累,三藏知道此时军心愤怒,练武之人性子发作起来天也敢捅了个窟窿,指不定有内卫为高将军,能突然下了黑手!   他只能一边护卫君王,一边吩咐内卫,传话高将军等一等,内卫敬重法师领命前进,追到高将军身后看到将军断臂,嗓子眼就堵住了埋头就在边上走着,不说了。   终于,天又渐渐的黑了。   后面追逐之兵更近了一些,已经有内卫在后面厮杀起来,既然厮杀起来那就不管了,又一把大火烧了起来,追逐而来的陈玄礼远远看到前面动静,险些吐血,这些内卫全是火系的不成?这个时候忽然荣王亲信要他回头,说去的人半路就遇到仆固怀恩部信使回来了,说带来了左右帅的铠甲兵刃等……   陈玄礼大喜过望,问可真?说真。   赶紧吩咐军马继续追逐,就在后面掉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他出了山已经又到下半夜,荣王那边正在款待几个回骑,看他来了就纷纷见礼,陈玄礼不是荣王,虽然看到的确是羽林玄甲两帅,还有那几个的兵刃,其中还有一把天刀。   他立即开始询问详情,但仆固怀恩凶狠,自己现在又力弱,所以他只是和蔼闲聊一样套话。   对面回骑被他问着,丝毫没有差错,就这样说了怎么埋伏怎么拿住,事实也是如此,前半段是这样的光景,只不过是神威天将军做了田成嗣副将,把这个地方改动一下就好。听他们说了,陈玄礼放心下来,但也咋舌,那虎子一至战场,唐军就变了模样?   几个回骑连连点头,那厮凶猛,号召力不弱两帅甚至有过之,他家仆固怀恩将军也是佩服的,然后才脸色尴尬起来,其实几个回军是说的顺了嘴,才觉得说漏,于是尴尬惶恐的发自内心,生怕坏了可以沟通天神的将军的事情。   这种神态如此真诚,畏惧发自内心,陈玄礼又不晓得他们畏惧的对象已经改了,看的更放心。   要他们休息,而之前荣王早已经卖弄过了,说收了长安现在正在追拿叛逆等等,回骑才不管,说将军吩咐来了就回,他们大军在后,陈玄礼认为仆固怀恩果然是名将,便是临阵前面是荣王,也要先问清楚情势,也不敢留人生怕对方胡蛮误会。   荣王这就派出亲信带几个人,随着他们一起回去,又写了一份信,言辞诚恳再许诺言,图的是仆固怀恩来后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力,去调拨河东全军来打长安!   等了仆固怀恩的一群人回头,陈玄礼抓起了水碗就狂灌,然后对了荣王道:“殿下,朔方军一来,这就想尽办法只攻击一门,臣晓得长安虚实,大军齐心必定能够突破的。”   “哥舒等叛逆绝对不会有太多人的。”荣王咬牙道,本想说的下半句却咽了,陈玄礼手下必定有变化,不然哥舒等怎么能如此之快控制长安呢,但说了何用?他叹了口气:“将军忠诚本王,本王不会忘记,来日定让你节度一方的。”   “臣谢殿下的恩情,也不会辜负。”   随着军情转好,荣王气度捡起来了,陈玄礼也恢复了恭敬,外边消息传开军心再震,而宋勇等都欢欣鼓舞,朔方军来,长安城内军马少,这打长安再难,可是再无敌手干扰,还怕个什么?   镇北候委屈了整天就在暗恨,但现在他能说什么?进了帐给荣王贺,拿足了忠诚摸样,他现在只求一个,拿下了长安荣王登基,自己可以节度一方哪怕是偏远地方都行,总会振兴家族,好过困在长安堂堂将门不如校。   而见他识趣了,荣王也有的是大度胸怀,帐内各门领袖云集,这就欢欣鼓舞的一改之前颓败,商议下一步如何如何,他们在商议,那厮也在商议,邓海东正坐在帐内商议了些事情后,他看看左右,然后说:“荣王和那陈玄礼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满堂哄笑,邓海东低头又去看看行军草图,手指画过龙首山心中盘算起来,帐内军校上下,看他沉思,就是头陀等兄弟也不敢吱声,半响,才听他说:“陈玄礼。”抬起头来,邓海东环顾左右:“不晓得功夫如何,想必不会超过田成嗣太多吧?”   有帐下的朔方军将赔笑,他扰扰头:“有心算无心的现在是我们,大军到了摆起架势,突然向前杀去,不信打不散叛军。”   “正是。”   “至于那荣王,还曾辱骂婉言,旧账新仇顺便一起算了,本将可不想再留他什么生路。”说着,这厮狞笑起来:“开国之后九百年过去,虽然不知多少英雄名将有无数赫赫武功,可谁能如我,割宰王候!” 第二十八节 荡尽   听的这豪气冲天的一句,兄弟手足鸦雀无声,两边吐蕃回骑将校不约而同整齐的欠身:“将军虎威盖世!”声传帐外,帐前马道侧的武校领上武兵亲卫人人挺直脊梁,周遭营盘内不晓得多少蛮族军马为之肃然,这时急报传递荣王亲信将至。   不多久后,荣王亲卫到。   走过便是夜内也杀气腾腾的营盘,荣王亲卫在马上看着那些朔方军,外围游骑来回,内营马军枕刀,他是通晓一些军事的,知道只要一个火星落下,无数军马就会瞬间成为洪流,不由暗自惊叹。   河东朔方边军的厉害是人所共知的,可是一直有回儿生来散漫军纪不严的说法,所以风评内比起安西那边的虎豹羌骑还是略了一筹,但这荣王亲卫今日看到的却是这种摸样,此时又为主子有求于仆固怀恩,于是赞出声来:“当真冠军河北诸镇,节度使大人了得。”   同时眼看两边,仆固怀恩亲卫却人人冷着脸,不理睬他这一句,这厮讨了个没趣正有些下不来台,军马已经停下,原来到了大营之前,忽然他听到对面人大喊:“入营下马,步行进帐!”这里可是大营前,走过去不要不下半里路的,但人在屋檐下,他只能当即灰溜溜的下马,然后威风摆了自己随行头上,嚷了一句:“全下马。”才算舒服了一些。   两边的回骑哪个正眼来看他?外围有的是游骑巡逻还怕他现在跑了不成?   听他居然还抖威风,一回骑回头喝斥:“放肆,此乃朔方军阵处,胆敢喧哗者立斩!”回人深目鹰鼻的脸部轮廓,在夜色中为前面大军杀气衬托,更添一份狠厉,荣王亲信若有几分风骨也不能到这亲信位置,这就吓的心头一颤,赶紧低头,亏他还没丢了阿谀奉承的本能,赶紧的挤出笑容:“是是,节度使大人治军如细柳,当真国之栋梁……”   于是入营,沿着骑兵临时大营的一片鹿角中走过,两边黑暗里战马响鼻,狼骑呼吸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无数回骑都看着中间在熊熊火光照耀的明处,走着的这群羊羔,纷纷在想,那厮等会见到是神威天将军于帐中,会是什么摸样?有些心思轻佻一些的,嘴角都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可就在这时,却听到前面马蹄声响起,有一人冲来,风驰电掣之中大喊:“神威天将军有令,将叛逆信使打过去!”神威天将军?神威……荣王亲信浑身汗毛炸起的瞬间,背后一刀鞘已经劈下来,打的他前行踉跄一大步,没停下又是一刀鞘打下,他嚎叫起来:“你们,你们?”   “鼠辈!”那校就在边上圈马,气势冷厉声音高亢,指着魂飞魄散只顾抱头前窜的荣王信使一群,大声喝斥:“居然以为得逞?”   无数回骑只在静听。   原来是善冲阵的白起横刀跃马,顾盼有威:“却不知河山破碎时,还有我勇烈一支,孤军转战三千里地,定剑南破成德,败柔然斩狼将,战无不胜而攻无不克!如今兵临帝都,正欲割宰王侯,画图凌烟,尔等来却是自投罗网!”   无数朔方回人为他所言荣耀武功折服,知道绝非夸口,敬畏更深尽数低头:“神威天将军英雄盖世!”异族臣服之声如雷滚在关左龙脉关右太行夹成的弘农原上,此时,西向数里险恶深山正跌跌撞撞走出一行人,隐约听到这动静,再看到地平线上那片火光,他们不由的面面相觑,而冯百川当即去问身边内卫:“似乎在说?”   内卫等不敢确认,冯百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却突然喊了起来:“快去!”   “少公……”   冯百川在内卫搀扶下慢慢站直了身子,语气坚定的道:“不,我绝对没有听错,就是我那勇烈七弟来了。”说着,他指着那边对了还在犹豫的内卫喊道:“去!”   内卫忠诚,不敢违背,一咬牙这就舍死向着远处而去……   这个时候,那荣王亲信已遍体鳞伤被打至中军马道上,都魂飞魄散的只顾哀求饶命,身后两边子弟却哪里会停手?刀鞘就在腿背后敲下,一群人一窜再窜,终于伤痕累累进了帐内,看到上面高坐的明光,和两边虎狼,那厮当即就翻了兜底,一切知晓的全说个干干净净。   邓海东洒然一笑:“原来长安已失。”回顾左右:“突厥种胡言乱语也要打,如今孤军分明是荣王!”   回军将校听他骂一句突厥种,纷纷看向白起心生亲切,那厮就在那里挺胸凹肚:“七哥舍不得打我的。”上下于是大笑,荣王亲信匍匐在地,背后腿上俱是青紫一片而不敢吱声,邓海东又去翻看荣王信之后丢给李希平,李希平当众念起,一句许诺一声笑。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邓海东这就准备下令安排,外边一名亲卫闯入:“将军,有游骑报遇到一内卫,说冯少公就在……”邓海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听完禀报这就冲出帐去,一群兄弟一起,回骑将校等跟着,邓海东出了帐就上马,向着大营前面疾驰,回骑等正围着那内卫,看到他来那些朔方军连忙致礼。   邓海东却不管他们,直接下马走去,那内卫是认得他的,刚刚已经问了说真是他领军,现在看到了人,再看他背后明黄虎牙羽林鹰狼等,吃尽了苦头冒死来一次的那内卫,便是铁打的现在也要流泪,当即匍匐在地嚎啕大哭:“七爷,速去救老主!”   “莫慌,莫慌,和我说清楚。”   等他说了大概,邓海东站了起来咬牙切齿:“众将!”   “在。”   “这就放弃一切辎重开拔,随本将去杀尽叛逆!”   “是。”   号令当即传出,于是那内卫就看到无数坐着的骑兵站了起来,纷纷去推倒营寨丢下辎重轰轰烈烈的整队,这么多骑兵动起来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声响,偏偏除了军令之外再无人声,或有烈马临阵兴奋的长嘶咆哮。   他看的呆了,这朔方叛军现在却被驱赶的如臂使指一般,七爷他是如何做到的?   “撑得住?”“能。”   “带我去见二兄!”邓海东回头上马,早有人将战马递给这内卫,内卫赶紧回头向着来路奔去,身后邓海东等跟上,而冯百川自从这内卫走后,绝不动身闪避,固执的就坐在山脚的一块石头上,周围内卫又拿他没有办法,急的只有去商议,做好了随即就扛着他进山的准备,心想无论如何要把老主的香火保住。   突然就看到那边惊天动地的大军待发了,他们全惊呆了,冯百川却在笑:“果然是我七弟,不然要抓我,岂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内卫等一愣,看他神情自若不由信服,心中都在想老主真是后续有人了,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一大片奔马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月色之下荒原衬出的剪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头上长角的是头陀,那边提枪总有些贴肋的是希平,左肩低一些的是明历……其中张牙舞爪的是七弟!   冯百川慢慢的站了起来,那边奔马不停,终于冲破黑暗,紫驹鬓毛飞扬上面的明光将并不下马,只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冯百川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未语泪先流,就见到七弟对了自己重重的点点头,说:“二兄,我这就去杀尽逆贼为你出气,后面有马车将到,你且安心休养。”   “你们不要放走了一个!”   “今日渭水定为之赤,来人!”   随即将荣王亲信等押来斩首,这就圈马向南,他身后头陀喊:“二弟放心。”李希平喊:“二兄放心。”宋明历,哥舒承,尉迟惇,白起……一个个手足喊着,武校领转身:“少公放心。”当即南下而去,那边奔驰的朔方大旗掩上,将他们藏入军中。   冯百川泪流满面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远去远去烟尘卷如龙舞,马车到了面前,有留下的一列回骑伤兵,上前来请他登车去老营,冯百川摇头:“跟着他们,本公一定要亲见叛逆尸横遍野的下场。”   “是。”   前面骑兵继续南下,奔驰之中邓海东身边簇拥了朔方军校尉,行军途中分拨种种,此地已入京兆离龙首南山不过百里,行半个时辰,就歇一次马,三歇之后行进渐缓开始回养马力,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能见的到前面山头火光熊熊,荣王已经知道朔方军来了,一群人等欢欣鼓舞,这就前来迎接。   前军突骑看到回报他们北上,朔方军当即于渭水南二十里处,最宽阔地停下。   荣王打马在前,身边宋勇陈玄礼,镇北候在后,其他长安从逆门第跟随着,然后是守备内叛乱骨干一群,再后面是大片的军马向前,旗帜招展来迎朔方狼将。   远远的,看到这边停着马,荣王心中生了一些不快,再向前对方依旧不动,架势十足的做派,宋勇等也开始不满,陈玄礼暗中恼怒你我同是为将,不过现在依仗了你如何就这样托大?他驱马时对了荣王道:“这厮无礼。”   “无需计较,打下长安还要靠他。”荣王摆摆手,努力淡定着,不管如何心情大好,于是记得手段,不忘安抚身边的陈玄礼道:“他不过一个回将,本王心腹是你们。”宋勇等纷纷说谢,这边也开始减了马速,他们在减的时候,朔方军却开始动了,向前而来。   走的不急,好似迎接架势,荣王终于笑了出来,满意的点点头,这就矜持了身份渐渐的停了马,等对方过来拜见自己。   朔方军旗帜在前,几个善战回将当头着,浩浩荡荡的一拨向前,能透过旗门看到后面朔方军大队开始纷纷在停马似的,陈玄礼收回了目光,把实现投了这些回将面目上,忽然看到这些回将眼神冷厉,他不由心中一惊,武将神思甚是敏锐,只不过这种疑惑他此刻自己也觉得好笑。   念头才在闪着,荣王已经驱马突前,他连忙跟上了,边上宋勇等也不落后,看到那些回将停下,荣王等驱马已近中间,犹然不见仆固怀恩从副将之中出来,这种失礼让荣王心中又生起了不快,只能死撑着对左右笑:“仆固怀恩还真是的。”   然后扬起马鞭:“仆固怀恩将军何在?本王在此恭贺将军多时……”   可是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一声突然拔起的高喊—全军,打断了他的话,不晓得多少的军马炸雷一样的回应:“在!”杀气弥漫。   叛逆上下被震的浑身一抖,旗门倒下,那些回将当即两分,闪出一袭明光高举着大枪在手,身边一众虎狼向前,荣王身后宋勇看到那厮和眼神凶狠的明历顿时魂飞魄散,而叛军上下随即就看到那明光将大枪重重向前劈下:“荡尽叛逆灭此朝食!”   “杀!”   武校领五行气闪耀,瞬间催了战马突前,两边回将向左右而切,让开道路,与此同时后面浩浩荡荡的朔方军分出两拨来从左右而进,正中一股则跟随了那武校领排山倒海的压来,满场俱是狼骑的呼喊:“勇烈,勇烈,勇烈!”   怎么会是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荣王惊的面色雪白一片,他死死拽着缰绳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仿佛血停了浑身发麻,眼前明光悍将领袖的武校领斗气耀的他眼前茫茫,而他身边陈玄礼知道大势已去,拨马丢了他就要逃命,宋勇则撕心裂肺的叫起:“明历!”   对面却是声杀!   武校领向前,人手数百的大枪投出,陈玄礼面色大变,翻身落马……可随即又是声喊!   是武校领掷枪之后,早已握住了背后斜挂的弯刀柄上,再次俯身甩臂,于是又有数百把弯刀跟着大枪呼啸着,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没有间歇,那拽着斗炎烈烈的利刃,一个瞬间就跨越了百步笼罩在这大乱的一群叛逆头上,而与此同时,奔驰中的武校领上下拔出了最后一把弯刀在手!   可怜陈玄礼等怎么能想得到,朔方军居然被他领了,更想不到这厮上来竟投枪掷刀,人人魂飞魄散努力格挡,可荣王已被两枪连马透体,一刀破胸,那厮横刀而过,王侯头颅就此冲天!   而此时陈玄礼耳边,密集的刀枪入体人马惨烈之声犹在,仿佛没有尽头,他在猝不及防之下遭遇这种变故,心思大乱,越是焦急越是鼓不起斗气,战马冲来,负伤累累的他只能嚎叫着拼命闪避,可才转半个身,腰部就被一只马蹄重重的踏了上去,然后,一匹,一匹,一匹过去……冲入乱军武校领继续向前,乱砍乱杀衣甲平过,后面朔方军马跟上,两边朔方军张开包抄!   这山崩地裂一样的大军厮杀声,传遍了整个平原,急行在后的冯百川侧耳听着,那声音一直向着前向前他催促:“快,快!”   大军厮杀深山可闻,山林之中还在追击的陈玄礼部下等纷纷惊疑不定的回头,前面内卫停驻,高力士侧耳静听,放声大笑起来:“是勇烈之声,是那猢狲。”他背后杨妃问:“真是他?”高力士一声长啸,这就横向山东,内卫纷纷跟上,裹着其中三藏和本已精疲力竭的玄宗一起,玄宗在喊:“真是勇烈之声。”   这就发力,突前去喊高力士:“老奴,老奴,真是……”   杨妃忽然觉得高力士浑身绷紧了,她一惊回过头去看到玄宗也停下了脚步,面露惊惶,三藏呆呆的站在了远处,有几名内卫正手按着刀柄,玄宗停在那里,左右看着,山外勇烈之声渐渐南去,原来这里隔了那边峭壁就是沙场。   可他心中越来越怕,仓皇无助的看着左右,眼中惊惧声音越来越小:“老奴,老……”   杨妃看他摸样心中酸楚:“高将军,高将军。”高力士沉了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杨妃更惊:“高将军,高将军!”   “朕,朕绝不负高将军等,法师,法师。”   玄宗在树间惊惶的来回着,四周戒备,看到法师站在后面他向着那边走去,一内卫侧身逼停了他眼中杀气腾腾,玄宗大惊:“高将军,法师,朕,朕是天子啊,朕和你们多少年……朕绝不负你们,朕,朕给你们封王,给你们,还有你们封王……”   高力士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平静的看着他:“多年君臣,老奴知道陛下手段。”   “朕对天发誓,朕对天发誓……”   “好,老奴也对天发誓。”“将军!”   高力士看着周围内卫,欣慰也心酸的一笑:“老奴对天发誓,始终了一世君臣,就算还陛下当年知遇之恩吧,只不过。”说到这里,他看着法师声音狠厉起来:“法师为何沉默?”   “老衲请陛下为太上皇。”“朕答应,朕答应,朕愿退位给梁王。”   玄宗看着,抬头对了杨妃喊:“爱妃你,你为朕说句话啊,朕回宫后就和你在华清宫不出如何,就由高将军这些内卫把持,朕绝不……”高力士冷笑:“娘娘早就死在龙首山的那场大火中了。” 第二十九节 帐中策   杨妃听他这番说,刚刚要做什么,身才微微一挣扎,就听到高力士继续道:“娘娘总有一日会感谢老奴的。”说完高力士转身向着山外而去,陡峭山壁虽然难行,他又是独臂,可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哪里来的力气,又或许是心中积郁沸腾,就看到他一路向上向上。   几次以为不可逆之绝境却被他找到路途,可怜杨妃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刚刚又被他们似要弑君的举止惊吓,看了高力士一次手裂山石身躯下滑,当即昏了过去。   玄宗在下面呆呆的看着高力士一路而上,据说当年他横行青海时,攻石堡之战就是如此,沿着陡峭山壁带了死士,人人扎住了口夜攀袭击,叛军以为是神兵天降遂土崩瓦解。   那一年自己年不过二十,刚平武党内乱,除夕夜宴上边军高举捷报直入,于是大醉。   转眼半个甲子过去,君臣一生情分其实已尽!   看着周遭内卫蔑视的眼神,堂堂的君王心中之前惊惧转为羞辱,再看三藏法师低眉顺目走过身前,玄宗忽然喊了起来:“罢了罢了,朕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万念俱灰之下,突然闪身出手,边上一内卫刚刚看他神态凄惨剧烈变幻,有些失神,竟然被他夺了刀去。   三藏一惊,猛回头,登到巅峰的高力士正看着南下的方向,沿途尸骸遍地其中朔方大旗前指,心中忽然不安,也回头来,玄宗正横刀在颈,对了自己高喊:“老奴,朕一生欠你的良多,这就以死还你!”说完狠狠的拉下去,三藏魂飞魄散,急吼一声脚下踢动石子。   打断了玄宗的胳膊,砸下了那把利刃,但玄宗脖子一侧已经被割开来,胳膊断时疼的翻滚,依旧换手要去持刀,三藏已经扑来按住了他:“陛下,陛下!”回头对了高处:“高将军,此次老衲也有过错,高将军!”高力士站在山巅大叫:“救他,你这厮救他啊!”   下面内卫人人为这变故而心惊,不是没人生过下黑手为将军除后患的心思,但想是想,真正弑君怎么能下手?现在看天子自刎当场,法师打断了胳膊依旧伤口血涌,武人知道玄宗这次绝非做戏,再看那一世的君臣三人大哭起来,人人不由落泪。   有内卫喊:“罢了罢了,大不了就此避世。”   “告,告诉他们,朕绝不计较,绝不计较,是朕英雄一世临老丧了胆气,怪不得老奴他心中不齿将士寒心啊……”玄宗挣脱不开只能卧在三藏怀中,脖子处被三藏按着,他低声道,三藏悲泣:“陛下。”   “不必救了,这些日子其实早就油尽灯枯,一口气撑着而已。”玄宗无神无力,那边高力士放下杨妃,正拼命下山而来,上山容易下山难,心思不定之下几次要跌滚下来,慌的多少内卫扑过去,就算是做肉垫也要护住他才是。   玄宗转眼看到这一幕幕,苦涩的一笑:“忠臣良将才为世所敬仰,而我唐人更是好武重英雄,朕和老奴比起来,算不上什么英雄。”   三藏不知说什么才好,玄宗忽然问:“其实,梁王买通了安西是吗?”三藏一惊,不敢瞒他苦涩的点点头,玄宗忽然笑了:“似朕,犹有过之啊,法师教的好徒儿。”三藏焦躁辩解,玄宗止住了他:“朕知道和你无关。”说完住口闭眼,只等高力士来。   高力士踉跄下山,疾奔而来看到玄宗神色平静,如老叟蜷缩了法师怀中,他扑到面前跪了那里,玄宗叹道:“你是英雄,如何能流泪,朕欠你一臂算是还了,只是一生欠你的还不了,还有请你照拂儿孙。”   “臣死罪。”   “胡言乱语的老奴才,来生可愿再为君臣?”   高力士嚎啕大哭,玄宗低声的道:“万万帮朕看顾梁王,他干了这些手段,若为那一群所知,就怕如朕一样凉了忠良的心啊。”三藏连连劝道:“陛下放心,绝不会说的。”玄宗摇摇头:“若非人不知,你们去告知梁王,自己说总比将来安西说出来要好的多。”   说完再次闭起了眼睛,气息微弱,高力士缓缓爬了一半,眼前一黑倒了地上。   内卫上下全乱了套了,赶紧来扶,三藏知道他也是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断臂至今血战几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三藏自己都有些摇摇欲坠,看高处杨妃还在上头,亏了高力士下来之前记得打昏了她,赶紧纷纷人去救,这边抬着出山。   此时外边的厮杀声已经越来越远了,出其不意的投枪掷刀,那边又没来得及运了斗气,只一个照面就折了半数以上的敌手,尤其是斩杀了荣王踏死了陈玄礼,且当时都是好手尽在前面跟着荣王,那半数内还包括了宋门族公和镇北候!   其余还有何惧?   朔方军一动,本就后路断绝的守备军马尽乱,邓海东性子发作只顾着厮杀向前,一路打去前面乱跑,一直到了渭水边,后面朔方骑兵包上玄甲军内多少人都渐渐被堵在河滩边,渭桥早断浮桥也烧进,此时跳河逃不过乱箭被挤了那里只听到哭喊哀求之声。   杀到这个时候,陈玄礼部已经只有了半数,其余不是侥幸逃的,就是死在当场。   尤其是开战的一刻之内,那时候大军杀性正烈怎会留情,不然高力士在山头如何能看到漫山遍野的尸骸血路呢。   现在到了这个份上,邓海东也住了手,边上一群虎狼都沉着脸看着面前丢盔弃甲的军马,冯百川的车缓缓的被牵来时,邓海东已经吩咐大军出些精干,本要入山去找人,其余人等都继续看押着面前匍匐的军马,冯百川看到大事定了,支撑着身体对了邓海东喊:“既然无事,有七弟一人镇守,你们去找天子啊!”   头陀点头喊:“七弟你在这里足够,我们也去先找找看。”冯百川连连道:“后面俘虏说上午还看到我父在前面的,这里七弟一人足够了。”听了他这句话,头陀也心忧师父,赶紧就去。   等他们去了,冯百川却要左右退下,悄悄的对了邓海东道:“七弟,为兄的命也是你救的。”   “你说什么呢。”   “听二兄和你说完。”冯百川压低了嗓子对了他道:“这些兵不要再杀了,大多长安子,你不能结怨太甚。”   邓海东点头,冯百川又道:“你看梁王可当为新天子?”邓海东一笑:“二兄,你担心什么,梁王来还早呢,再说高将军吉人天相,定也能护得住天子的。”冯百川气的瞪着他:“少在这里打岔头,梁王来的必定要快。”   “恩?”   “回去和你详细说解就是,记得我的话,这些功劳不算什么,这些给你,你见了梁王就请他登基!”   邓海东看着一袋子零碎:“二兄,你。”   “是天子印玺,口谕梁王登基并赐婉言长平公主,你万万不必再和他人说……”冯百川语重心长着,却见对面那厮掏出了印:“哦,哦,咿,这就是传说中的玉玺?”还要去舔一舔似的……   可怜冯百川心中还藏着事情,看他这样气的肺也要炸了,劈手揪住他:“你这厮!”邓海东看他急怒,吓了一跳:“啊?”这才反应过来,对了冯百川他道:“你疯了?万一天子还在呢,我呸呸呸,高将军和法师他们都会在的,婉言当公主?”   “你真糊涂假糊涂!掌握大军在手,天子弄险坏了政局,你当要请新君登基,便是暂时委屈我父,我也不怪你。”   邓海东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他又不傻,心中感动但是总觉得……   “无论如何,必须这样做,有百利无一害。”   “不是,二兄啊,这等功劳,还是你。”   “此乃拥立之功,我一个书生要这些功劳干什么?拿好!”冯百川不等他说话,从车窗内看到远处似乎有些动静,又急促的道:“若是后面找到天子了,我装病不见他就是,你现在即派长青他们带这些去找梁王,握住大军不可进城只等他的命令。”   看邓海东还在犹豫,他急了:“不必担心其他兄弟,你开了口他们只会助你的,之所以和你独说,那是我想这头功只归你一人,左帅处逼明历去。”   听到马蹄近了,他这就翻了白眼向后倒,邓海东大惊失色:“哎哎。二兄,二兄。”   看到有人向着这里来了,这厮也没办法,只好在车里开始嚎叫:“二兄你怎么了?”然后低声的骂:“二兄,这真他娘的别扭啊。”冯百川顿时腿一蹬,瞳孔放大,当真是给他气昏过去了似的。   他终于慌了神,一袋子烫手的山芋赶紧塞好,外边已经急报说找到天子等,他刚刚要开口,忽然响起冯百川的话,顿时沉默了,外边来的是长青,听他沉默一愣,随即有些领悟,低声问:“海东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也罢,也罢!   邓海东掀开了车帘对了他低声道:“速带这些寻机去找梁王,告诉他我领大军在内,就等他登基。”   长青心中预感印证,这般天大的事情让他慌了,邓海东喝斥:“我为家族努力,天子老了。”眼神狠辣的看着邓长青:“快去。”   回头招手,那边看着败军的几个回将过来,邓海东沉下脸看着他们,缓缓的道:“天子找到了。”   回将几个本要欢欣鼓舞一番,看他摸样又赶紧装怂,邓海东压低了嗓子:“来日必是我领袖尔等,本将欲请梁王登基,尔等何去何从?”几个回将一愣,随即跪下:“跟随神威天将军。”   “那本将就保你们富贵,这就告知同僚以下,非我号令不得遵从,管他是谁。”   边上邓长青看着自家海东儿这就要干大事情,都已经开了口吩咐,一咬牙:“我去。”邓海东拉住他:“万事小心,速去速回,除非族公,不可再多说一句。”长青领命这就趁人喊马嘶的,他带了一千回骑一半武校领向着南方而去,邓海东回头领一部骑兵北上。   车内冯百川终于放心,含笑不语。   北上不多久,果然见到那边围着一群兄弟,是天子重伤不起,而高将军法师都疲倦难言,杨妃也倒了那里,邓海东这就过去看了看,看天子摸样心中更定,这就赶紧再调拨医倌,先是要那些回骑纷纷的护卫着,也任由头陀扶着车涕泪横流的走,就和其他人招呼了一下。   看他面色,其他兄弟都有些纳闷。   忽然听到邓海东沉声道:“如今天子不起,恐怕难支。”他一开口,周围都愣住了但随即醒悟,人人看向她,李希平急促的道:“七弟,你这是?”   “国家一日不可无君王。”   宋明历转过头去,却躲不开邓海东的眼,忍无可忍发作:“你这厮看我干么?”心烦意乱一番,看邓海东还看着他,李希平渐渐也看着了他,尉迟惇等也是,他恼怒:“我去,我去!行了吧?”   “好。”   “若是我父不允呢?”   邓海东冷声道:“困到木已成舟,是为我辈家族百代,然后我去给左帅磕头请罪。”宋明历冷笑:“我当你要杀了我父子。”李希平怒了:“五弟,你混账话,海东岂能这样。”   “我。”宋明历也知道自己失言,狼狈的看看左右,邓海东恨道:“休了你妹。”   “哼。”   邓海东回头看李希平,李希平明白,他道:“我和明历一起,我去找右帅。”邓海东一笑:“好,尉迟惇白起。”   “在。”   “和他们同去,直入军内掌管陷阵赤骑,遇论钎岭要他速来此处。”   “是。”   哥舒承看着邓海东,邓海东道:“此事不可不告知长辈,等会你入长安去。”哥舒承点点头:“是。”   分拨已定,而这个时候头陀听了医说师父静养就是,心放下了,看到这一幕他出来问,听了说了,狗肉头陀魂不附体:“你们,你们?”最终道:“罢了罢了,天子断臂失血,却是时日无多了,我去看着天子吧。”   邓海东拱手:“刻不容缓,这就走。”于是一群虎狼回头点了些军马,北上而去。   他留头陀和一拨回骑围着天子休养之处,并不过渭水河,就在龙首山下,散了骑兵在四周戒备,于荣王酒肉营处入驻,将那群叛军全部卸甲去刀,强壮者看押,瘦弱无力者为骑兵仆役,这边的动静长安怎么不会知晓?但哥舒承直入长安去找自己祖父和尉迟公密谈准备,于是城门继续关闭不出。   满城百姓只知道远处喊杀了好久,但去不了城头怎么看的到动静,而延兴门一线都是尉迟,哥舒家族镇守着,于是城内还不是由了他们说着算?   李希言于尉迟公府内,伤病略起,听到外边纷纷心中焦急,撑着要去问的时候,哥舒承密行而来,和他说了众人全无事情,他才放心下来,看看哥舒承诡异,他想了有些疑惑,莫非陛下去了?开口去问,就算他是希平的兄长,毕竟是局外人,哥舒承如何能说,只是避而不谈,就要他养伤。   等这厮走了,李希言躺在塌上,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他也不答,就看他面色凝重。   而此时,邓长青正带了军马疾驰南下,却不知道,渡口那边大船正在纷纷起航,而澜沧北岸已经有关中军马上了岸,猴爷等都已经踏足此地,正向着北边派出人马打听消息,梁王其中!   赤水关内,却是三个女人对坐着,平阳和宋琬言之中是李夫人。   至于宋天父子回避此局,早提前动身向着洪城去了,因为洪城再无人支撑着,且哥舒瀚军马也将北上,他们就去安排接应。   而才到中午偏后,北上的宋明历就已经遇到了突前的论钎岭部,这是来支援朔方军的骑兵,正在疾驰着,看到宋明历等北上,当出了什么事情,等听说已破叛军,论钎岭大恨:“其实该我们去的。”仿佛是唐庭忠良臣子似的,李希平哭笑不得:“论钎岭,勇烈将令你部急速前去,只听他的号令。”   论钎岭一愣,随即点头和他们错身而过。   宋明历他们则继续北上,入夜,见玄甲羽林在前方扎营,宋明历勒马帐外,踌躇一番后看着李希平:“希平,还是你去见我父帅,我去见右帅吧。”李希平哑然失笑:“随你。”眼睛看向尉迟白起,两人心领神会,不管如何把握陷阵赤骑先。   可这个时候,渭水旁虎帐内,邓海东却冷笑起来:“居然如此。”   冯百川道:“便是我不说,总有一日你也能想到的,可怜我父亲,左帅!七弟你但不管如何,切记要藏着心思。”   “你怎么知我藏得住。”   “呵。”冯百川却无什么笑容:“藏不住也要藏,你有牵挂,亏了左帅等安然无恙,海东,有这样的新君呵呵。”邓海东眼神转动,冯百川把他神色看着眼内这才继续问:“你在想什么?”   不等回答却仿佛自言自语:“回头我就请辞了,你可养我?”邓海东一愣,冯百川看着他,手指在几案上轻轻叩着,神色平静的继续说道:“自古功到雄奇即就是罪,七弟,川蜀富饶,吐蕃归心,你若欲自保,迎娶公主之后便请镇剑南便是,而你若……”   说到这里,冯百川不再看他,低头道:“还是请镇剑南。”   半响之后,邓海东才问:“若是他不肯?”   冯百川终于放心的一笑抬起头,诧异起来:“神威天将军之令论钎岭等岂会不从?” 第三十节 请退了左右   说完,冯百川起身要走,邓海东拉着他本想再说几句,冯百川摇摇头:“不必这个时候送了,直到梁王登基之前,你我不要见面,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至剑南之前不可流露一些。”邓海东点头,默默的放开了手,冯百川一笑:“乱到这个时候,我才算是真正心定下来。”   这个时候外边长远报,说国相要见天子。   “要见天子?”冯百川不由一愣,随即冷笑起来:“好手段。”   邓海东也懂了,问:“谁放他们出来的?”   “谁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   “困到梁王来吧,还能如何?二兄,这般借刀杀人的手段是要送我功劳呢,还是要断了我族承平时的人脉。”   听到这句话,冯百川眼中异彩,看向了邓海东,邓海东摊开手:“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不过看今日之左帅就是明日之勇烈,既然如此。”   “那就成全他们心思便是。”两人异口同声的道,相视一笑,边上长运听的一头雾水,冯百川已经蒙面从帐后走了,邓海东向前:“准备一部人,从下游包去,尽数抓了。”   那边可是国相等人啊,邓长运连忙拉着他:“海东儿,你当真?”   “我辈九十九步都走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旧臣等候梁王发落便是。”邓海东笑着拍拍他的手,然后前行呼啸了一声,两边亲卫立即跟上,他打马扬鞭这就出营向着渭水而去,行不过两里,渭桥故地两岸夹短,邓海东马停下,看到那边火把照耀,人头挤动。   本来全在鼓噪着,他一到,回骑两分让开,对面犹然在口中喊个不停。   一看到他跃马向前了,这才住口,邓海东看去果然当头是李林甫,边上是杨国忠,哥舒尉迟等家却一个没有,他翻身下了马,走到河边问:“国相何事,不晓得陛下受伤正在休息,带了这么多人来喧哗。”   他不过区区一校门,号称是将其实是新军左营一校官而已,国相比他不晓得高了多少阶,可是这里不是大明宫上论资排辈,这是无边沙场靠的兵强马壮武功威名。   堂堂李林甫为他这般无礼的一问,只能咬牙先忍着,扬声道:“勇烈将军,老夫以及满朝都挂念陛下,却是有些心切忘形。”   “勇烈将军,那回骑不晓得事务,只说要等你来才可让我们渡河。”   说话的是杨国忠,看着邓海东满眼热切,大约是太急切了,又加一句:“平阳殿下现在可好?”邓海东哭笑不得:“列位大人还是回去吧,夜深水寒,不要惊扰了圣驾才是,明日就送陛下入城了,你们何必急在一时。”口中微动,一名亲卫悄悄退后。   而对面李林甫听他居然说回,终于有些忍不住怒气了:“勇烈将也别忘了身份,本相心忧君王,你如何能阻拦了?”说完一沉脸,上去跨了渡船上,邓海东愣住了,他哪里来的船?再看看后面,居然有不少船只都从人群里拖了出来,与此同时纷纷向前放下。   “大人。”   邓海东冷笑:“让他们来。”一挥手,正是回骑后退时,李林甫威风凛凛的喝道:“莫非还要射杀本相不成?兵不晓事,将为何不晓事,朔方仆固怀恩将军又何在?”邓海东听到这一句险点没摔下去,长安那群老不死的要自己做恶人,也未免做的也太绝了吧。   也不晓得各家怎么骗他们的,瞒着滴水不漏还让他们敢出来!   若不是冯百川之前和自己说了,自己现在还真的有些犹豫,不过现在嘛!他一声不吭,只让回骑军马四散,让对方慢慢渡河就是,而他后面其他亲卫已经纷纷握住了刀柄,防止来人之中有好手会突然做什么变故。   上船的李林甫则四平八稳坐在船头上太师椅,眼神只看着邓海东这边,后面水声不绝于耳,是一只只船放下,开始向着这里而来,其中当然有聪明的在后面犹豫着,要观察观察动静,其中也有人在冷笑。等看到半渡,看到对岸,最终看到邓海东伸出手来扶了李林甫上岸,当即努力划水的划水,催促的催促。   听着喧哗,李林甫直起了身子回头;“成何体统,惊了圣驾!”   邓海东看他架子十足,心中冷笑,乱时无用平日争功,拿了那些豪族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邓族头上来?   他却不知道,若是当世之人看到一朝国相,无论多么自负,还是会敬畏于对方权势地位的,这就是出生这世的规矩,也是李林甫等胆敢面对平叛刀兵的底气。   可放眼世上,只他自己一个,哪怕对了天子都没有太多敬畏之心,最近厮杀又养了气概,所以人等看到他对了堂堂国相,言辞气度不落一些下风,回骑等更是心折,都垂手站了一边,等他号令刀山火海去。   杨国忠终于上了岸,落了地心中定了,走到了邓海东面前,态度上再多了一些张扬,赞道:“勇烈将军此次可谓大功。”又赞:“怪不得平阳殿下倾心。”   “呵呵,勇烈将军,左右帅呢?”“还在后面。”   “那,仆固怀恩将军为何还不至?”李林甫皱起眉头,仆固怀恩一蛮将而已,如此托大,他身后有官吏插嘴:“好不晓事,还不去通报一番。”邓海东茫然的看去:“你谁啊?”   那人气的一抖袍,李林甫回头一笑:“王大人无需置气,勇烈将军是个武人嘛。”说完淡淡一笑,看着邓海东又道:“将军这就让老夫带的御医去看看陛下吧。”   邓海东真受够了,直起了腰来:“国相,末将已经说过,陛下正在休息。”   “放肆!”   杨国忠连忙劝阻;“国相请勿动怒。”回头对了邓海东道:“老夫托大,也算的上你的长辈,海东儿你要知道尊卑才是,见了国相至今不拜一拜,言语还甚无礼。”说完眼神看着邓海东,对负手而立的李林甫那边一转,要他给个台阶,看似还很维护邓海东的。   邓海东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什么王大人发作,一个箭步窜前:“陛下受此惊吓之时你还笑的出来?”伸手要扯邓海东让开,杨国忠赶紧去拉住,邓海东看他做派还真有些感动,原来这厮虽然张扬,心内还是真心照顾着自己的呢,于是又笑。   李林甫恼怒至极:“荒唐。”摆了袖子自己就向前,身后当即有人拥上挤来,一个个忠心为主的摸样。   其中也有些孔武有力的,就对了邓海东来了,那王大人还在喊:“放开我,杨国忠你放开我,今日就要教训教训这不知道尊卑的武夫,胆敢……”   邓海东右臂举起,回骑上下弯刀出鞘,铿的一声,全场顿时安静。   他放声大笑起来,又一摆手指着南边,身后一支响箭这就向天空射去,顿时听到对岸下游马蹄声急促,他自己当即突前,一拳砸翻一个愣住了的力士,拔出刀在手又劈死一个,对面李林甫给惊的面色发白,步步后退,那和杨国忠纠缠着的什么王大人鬼叫起来向着后面猛缩身,这就和杨国忠滚了地上。   “简直不知所谓!哥舒等族可曾告知你们,说仆固怀恩叛逆,设伏两帅?”   李林甫瞠目结舌:“这,这。”   “原来不知,怪事!”一脚把地上人头踢开,邓海东阴森森的看着他:“那日在长安此地拜别君王北上之后,便败成德,鹰狼校阵斩安禄山次子,本将阵斩安禄山长子,骑将蔡希德以及杂鱼无数,拿安禄山在手。”   他进,李林甫退,邓海东走过呆住了的杨国忠身边,脚从那什么王大人脸上路过,踏出一声呜咽,他继续向前:“随即西向,临阵捅死安禄山,杀透柔然上衡山得见左帅,身后右帅收服成德部跟进,入夜联军反困了柔然军于对山,天明后,各部踊跃,本将居中突前!”   “是役,坑杀柔然降兵三万,放火烧了对山,见士气鼓舞于是本将召集各部精锐一万,人带三马,这就深入大漠草原,欲封狼居胥。”   就是回骑也听的纷纷侧目,何况长安那些官吏上下?   “左右帅领步兵主力跟上,本将当时已入草原一日,前面柔然王庭正在逃窜,可是此时长安荣王叛变,急报传来只能回头,救了河山星夜再救君王,但谁能晓得再至衡山前,朔方军居然设伏此地,突然杀困玄甲羽林。”   “当真,当真如此?”   邓海东不屑的一笑,回顾左右:“朔方田成嗣何在?”   “正困右帅时,被将军突至,一合就斩杀当场。”   “朔方仆固怀恩尸骸又何在?”   回骑低头:“是天将军神威。”   “剑南,成德,柔然,河东,长安。”邓海东看着对面:“屈指算算来回多少里路?”一转身提了那脸上鞋印还没有擦干净的王大人,恶狠狠的看着他:“本将血战报国的时候,尔等龟缩长安坐看君王被困,如今伤重难起,犹在渭水大营前喧哗,是何居心?”   “下官,下官。”   “哦,明白了,本将该识趣的,多亏了国相心忧君王,终于忍不住冲来,杀败了叛逆,又斩荣王,陈玄礼等当场。”邓海东换上了笑容,放开了手:“诸将。”   “在!”   “此乃我大唐国相,还不赶紧前来请安,然后听国相调度?哦,国相不是要看天子伤势吗?各位一起,来啊,全都护卫好,请。”   一群回将当即开骂,什么鸟国相,我等只听将军的云云,就在这时北边马蹄声大作,滚滚而来又不知道多少兵马,远远的就开始大喊:“奉神威天将军令,吐蕃铁鹰部前来效命。”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渐渐到了营右消声,就看到一群吐蕃将入营,一直走来。   长安官吏看着他们走来,走到邓海东面前拜倒:“论钎岭以下诸将奉令前来。”   “起来吧,见过这些大唐栋梁,此乃我大唐国相,这位是我大唐内相王大人,来来。”   早遇亲卫的秃鹫暗笑,这就似乎要上前正儿八经的见礼,可怜李林甫还撑得住,那王大人尖叫一声乱跳摆手,向后闪避,论钎岭都被他吓了一跳,耳边邓海东阴阳怪气:“论钎岭,可愿听这般人物调度派遣?”   论钎岭大笑起来:“我辈在唐境内只听将军的话,将军向前我们就跟随,将军厮杀我们就拔刀,无论水里火里。”   邓海东威风终于摆够了,对了已经鸦雀无声的李林甫等沉下脸来:“天子不起,而国不可无君,所以我辈欲扶梁王为至尊,何去何从?”一言既出,图穷匕见,比起之前跋扈无礼,挟外军威胁国相,这句另立新君的话,让李林甫浑身战栗。   “恩?”   李林甫口不能言,忽然摇摇晃晃,邓海东淡淡的道:“国相不要昏了,昏了也会叫醒了你。”李林甫站稳了,呆呆看着这声名鹊起的新贵,如今坐领虎贲尽得军心的武夫,犹豫半响一拱手:“请先见天子一面。”   “好,国舅也去,其余的全部看起来,胆敢喧哗者斩,这厮给爷扒了他的衣服,去服侍我二兄。”   “是。”   王大人尖叫,挣扎,脱光,一身赘肉乱晃,那边李林甫和杨国忠向前只顾走,邓海东也不陪他们就去自己的军营了,过河的长远已经回来了,虽然服从军令但心中真的忧愁,寻机上来就悄悄的和他说不可得罪太甚,以免如何如何,邓海东一边进帐一边叹气:“长远,可知我现在坐领大军,又得拥立头功,不招人恨就招君嫉,你选哪个?”   长远顿悟:“亏得是你领袖全族。”   啊?邓海东诧异:“莫非你当时还有些想法?”长远被这厮一句话堵的,随即血涌上脸:“你当我何人呢?一心辅助着你……”   邓海东扑哧一笑:“好了好了,你之上还有长青呢,我知道轮不到你的。”长远正在激动,又被他这句话一说,怒不是,不怒不是,最后骂道:“忤逆子,辈分犹在,我是你叔!”   那厮却嘿嘿着低头去翻军务了,等长远气息平了他才抬头:“长远,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家族百代,你信吗?”   长远对上那双眼睛,心中忽然有些发毛,点点头,刚刚要问,邓海东摆手:“无论我做什么,总有一天会和你们说的。”说完再低头下去,长远站在帐口半响后向外走去,忍不住回头,看着帐内的邓海东,依旧身形提拔,但他分明感觉的到他心里无尽的疲倦……   此时天色已大明。   在去澜沧北岸的路上,半数武校领拥着邓长青还在疾驰,到此时邓长青已经将去的意思说了,听到这是少族长要得拥立之功的第一位,这些子弟晓得厮杀不晓得背后险恶,纷纷兴奋的恨不得现在就见到梁王。   长青只能把紧张放在心中,他总是觉得事情诡异,海东儿做的也诡异,冯少公也有些诡异,但无人敢说。   埋头打马,怀里揣着天子印等,如揣的江山社稷一样……   渐渐的,日影从奔马右侧移向了身后,隐约终见到前方天空明亮了一带,那是夏日澜沧蒸腾水汽造就的一幕光景,是澜沧已经近了,他继续向前,忽然前面散出的子弟回头而来:“长青叔,梁王在前面,梁王在前面。”   “当真?”   邓长青看着子弟们面色通红,他赶紧喝斥:“全定了心,看清楚情况再说。”   这就向前,前面旗帜飘扬,勇烈族旗,新军军旗,赤水关旗,前面军马也已经出来,对上长青:“大人,梁王有请。”   赶紧前去,身后子弟们眼神兴奋的看着,缓了马但怎么也难压制心中期待,远远的看到了长青叔过去了,然后下了马,梁王站了起来,老族长就在一边,他们静静的看着,梁王带来的亲卫等自然不会戒备邓族子弟,但都觉得诡异了。   “当真?”   “回梁王,勇烈将阵斩仆固怀恩田成嗣,收朔方军马是真。”   “天佑我大唐,出此盖世英雄,天佑我父皇……”梁王欢喜的跺脚拍手,这就要去拜边上的邓公,他以下将校也都欢喜,邓长青跪了那里,莫名其妙,却觉得梁王欢喜似乎有些不真。   而现在最无助的则是在拼命摆手的邓世平,老脸喝了十斤酒水一样的可怖,也曾听了河东骁将仆固怀恩的名头,过去对自己家族来说,那是天大的人物,不弱了左帅身份,却被我家猢狲连他副手也一起剁了?   可他不知道,儿子还没敢现在说猢狲救天子之时,砍了荣王事!   眼睛就瞥到儿子还跪了那里,他好不容易谢了梁王,看到梁王要扶儿子,儿子却似乎不识趣的沉了腰,他连忙喝斥:“还不谢梁王,起来。”   “请殿下退了左右!”   猴爷愣住了,邓长青再叩头:“请殿下退了左右,勇烈将有话要在下转告殿下。” 第三十一节 可知书生都好屠龙术   看到他这副样子,听了天子被救而有些心冷的梁王,此刻心又有些热了,他呐呐的回归了左右,口中无力的说道:“这都,都是本王……”   “请殿下退了左右!”邓长青眼神认真,梁王心中猛的收紧,而猴爷看看儿子摸样,也不敢这个时候说话,做老子的无需说当即闪身,他都走了谁还配留下?   全走的光光,五十步不够,百步还不够,还有梁王的亲卫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开始戒备,走的最是犹豫,长青忍无可忍突然暴吼:“我辈忠诚难道还不如你们?”   梁王也怒:“全给本王滚远一些。”   看他们终于散远了,梁王双手微微颤动着,看着长青,邓长青叩头在地:“勇烈将阵斩了荣王,陈玄礼后,天子负伤甚重。”梁王呼吸急促,邓长青继续:“如今领袖朔方军吐蕃军等隔断渭水,并请智深师父看住高将军和法师,又有明历校李希平前往羽林玄甲,尉迟白起去掌陷阵赤骑。”   梁王呼吸更急促,但半响无声,只看到邓长青从甲兜上解开,然后拿出一份沉重,他终于几乎不能呼吸,邓长青双手高举对了梁王:“天子玉玺在此,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全军将士正在苦盼殿下入主长安。”   “如何能……”“陛下!”   “勇烈一门之功,必不相忘,万事不定之前,长青你还是慎言。”   “是。”   梁王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玺印,这玺不是国玺但是天子随身用印,他看到这枚至宝再看里面都是天子随身,电光火石之间想的定下了主意,他扶起邓长青:“国家危难之际,还要劳烦你一次。”   “万死不辞。”邓长青低头道。   “好,好。”梁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见勇烈将军,告诉他即刻前来见本王。”长青愣住了,不解的看着他,随即低头说是。   梁王一笑:“勿想差错了,是本王有安排要和他面谈在先。”邓长青连忙应了,于是转身就上马,召集手下向回头而去,都没和父亲打个招呼,而看他们密议这么久,又是磕头又是扶住,来回的神色都是激烈,回头的梁王手下们先来,不敢多嘴,只看到殿下手中多了一样,虽然血迹破旧,但好像是……   他们也不敢多想,其实人人知道,这般动乱后梁王即位是迟早的事情了,就在这个时候,梁王看着他们沉声道:“看住邓公一行在后,但不可留了痕迹。”   “是。”   再请邓世平来,拉着邓世平的手低声道:“邓公,勇烈将已斩荣王,陈玄礼等。”邓世平听到个斩荣王,晓得那是叛逆皇子,也惊的石化一样,梁王又道:“邓公,勇烈一族如此忠心,本王必定不忘,早就问过虎子,他说邓公有心去骠骑故府?”   “殿下这是?”   “本王若能为皇,定将勇烈府邸交还于你,并许平阳和宋家小姐,保勇烈一族荣华盖世。”   邓世平手足无措,被他拽着:“走,去长安,邓公当为大明宫上客。”他左右听到这句话,再想刚刚梁王说的,都有些恍惚了,梁王回头就喝斥:“傻了吗?邓公年岁如此,沿途要服侍好他,本王这就先去长安。”   说完拱手,和愣愣着的邓世平告别,随即只带了轻骑北上,留着邓世平只不过是为万无一失,至于万一有变的话,这些军马能有何用?于是梁王咬着牙打马疾驰向前,身边人看他神色坚定渐渐头颅高昂,都觉得忽然有些陌生,只不敢说而已。   就这样,他在一群人马簇拥之下北上而去。   而开始不敢见父帅的宋明历,还是去见了父帅,他这个时候已经和左帅谈了邓海东所说的事,李希平也告知了右帅,天子伤势,两帅此刻还能如何?反正是守的李唐的江山,天子年老不起的话,梁王为新君,左帅就算为了儿子也要点头一起冒险一次,他这般如此,李延昭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可就在他们此刻前行,终于要进京兆时,后面大片的马蹄声响起,早就被最近友军厮杀埋伏折腾的心寒的羽林玄甲,纷纷掉头,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前来,胆气如此也因他们已不是孤军!   后面大旗飘拂,陷阵队列最快,一个转身开去,就掩护了友军后路严阵以待,身后军马为勇烈步军的利索刺激,本身也是强兵,于是等那大旗前来时,一万上下的骑兵就看到这里森严杀气,羽林鹰狼明黄虎牙并肩驱马,大声喝问来人可是高仙芝将军?   因那大旗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一个高字,而能带着军马如此规模的,举国打高字旗的就两人,一是高将军,二是年前被贬平卢西,旧新罗苦寒地的高仙芝。   高仙芝出来,看到羽林玄甲旗帜,他上前来孤身一人,而这个时候,左右帅心中都一个咯噔,高仙芝在平卢西,要走范阳境,无兵符在手如何能长驱直入此处,他又是为哪位来的?   “敢问羽林校,左帅右帅何在?”   宋明历哪里管多少,看他走的近了横出刀在手:“站住,高将军欲去何处,又是为何而来。”那边平卢军马看到,都汹涌起来,有多少喝斥的,高仙芝回头大骂:“闭嘴,此乃羽林鹰狼。”回头对了宋明历,和沉默着的李希平,他道:“老夫当然为天子而来,月前在平卢西厮杀柔然,得柔然主攻成德的消息,于是时刻注意。”   然后一笑:“老夫也在河东有旧部记恩情,飞信在此。”   李希平拱手:“将军勿怪,实在是不得不小心一二。”上前来接过飞信,低头看了看上面写,狼骑可疑等几个字,宋明历按着刀戒备着,也看了一眼,李希平笑了起来:“此时已经无事,将军还去长安吗?”   “来了当然要去拜见陛下一番。”高仙芝微笑着道,李希平点点头:“请。”让开了路,宋明历也让开了,高仙芝就此向前,右帅这才动身,高仙芝下马:“拜见右领玄甲禁卫大将军。”李延昭呵呵一笑,翻身下马扶起了他,问左帅,告知他伤势未曾痊愈,于是在车内。   由得他们去,李希平低声对了宋明历在说:“无妨了。”眼神闪了闪,宋明历恼怒:“血战无数场,和他奔波一番俱是一样功劳?”   “你胡说什么呢。”李希平道:“凡事交给左右帅处置吧,轮不到我们多嘴的。”看看那边平卢军马有些不耐烦一样,李希平暗自心惊:“高仙芝去了那里才多久,就尽得如此军心?”宋明历不屑一顾:“土鸡瓦狗而已,抵得住我们兄弟联手一击?对了,他过范阳……”   李希平一愣,随即道:“能过范阳,还问了干嘛,切莫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从不曾小看过。”宋明历嘴硬着,两人回马,就在陷阵之前不远继续说笑,那边左帅躺在塌上和高仙芝见了,问了几句之后,就疲倦不堪,高仙芝看他头发花白也惊,而右帅更惊:“将军为何憔悴更甚一些,昨日不是有些起色了吗?”   “那忤逆子闹的,要他回去娶亲,他却不肯。”左帅咳嗽了一声,低声骂道。   高仙芝犹如壮年,其实和他也差不上几岁,看他苍衰摸样听他只谈儿女事,心中一叹,是英雄老了,怕再打搅他就说去右帅那边谈事,宋缺疲惫的闭起了眼睛,右帅回时看到阵前宋明历那厮还在那里张牙舞爪,远远的喝道:“混账东西,还不回来看你老夫。”车内左帅怒:“哪里老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宋明历慌忙窜回头,去见父亲,这就要先放下军帐,本来往日这样做派,必定被左帅大骂,但现在左帅却有气无力,犹然一声咳嗽接一声的,右帅听着心酸,拉了高仙芝到了那边去了。   帐立起来,宋缺躺在那里,靠在儿子怀里饮水,左右垂手在外,忽然听到帐内水碗打翻在地,惊的回头,看到宋明历面色,左帅对了他们无力的摆摆手,人人以为那厮又顶撞左帅,领袖的是张辽,忍不住对了义兄怒视,左帅又摆摆手,他才退下。   “爹,你瞒的儿子好苦。”   “老夫虽然装了一些,也是实在伤沉难起,等好了必定大不如前啊,怕是打不过那猢狲了。”   “父亲,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养伤的时候,不得安宁的行走着,就在车内琢磨,今日看到高仙芝来终于了然,荣王输的不冤,只是如此隐忍让我心寒,唉。”   “父亲。”“老了,不服老不行,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瞻仰天年吧,明历啊,你性格急躁藏不心思,可这种事情万万要藏着心里,便是其他人哪怕那猢狲,一日不娶婉言也不可和他说,知道吗?”   “恩。”   “想必高公也知道了,只盼他无恙,我们这一辈都该让位了,不能不识趣。”   “父亲,那,那我?”“一切放在心里,只听君王命令,以后多和哥舒家走动,明白吗?”   “你说哥舒瀚可知道?”“你管他知道不知道。”   宋明历恨恨的点点头:“那哥舒承呢?”左帅莞尔:“计较什么,可要计较那头陀?就你一群兄弟里面,你日后真的能亲近的你可知道是谁?”   “是白起小儿,因他没有真正的家族。”   “那,那海东呢?”“混账东西,他已经是你家里兄弟,是你妹夫!”   宋明历咧嘴摸头嘿嘿一笑,外边张辽隐约听到这厮在笑,脸色才缓和了些,继续戒备着四周,里面嘀嘀咕咕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即宋明历喊他进来,左帅招手:“张辽儿。”张辽眼一酸,走了过去:“父亲。”宋明历忽然有些吃味:“为何对张辽儿这么和颜悦色的。”   “滚出去。”   张辽扑哧一笑,宋明历羞恼出帐,逢人就说父亲逼他娶亲云云,嚷嚷了全军尽知鹰狼校以后怕是难得喝花酒了,那边右帅和高仙芝也商议定了,于是大军继续开拔,一直前行前行而去。   这时,长安,乃至整个关中,或凡是知道这场动乱的人,或近或远,或在局中或在局外者,都在等待着一切过去的一个信号……   终于,唐九百三十六年,八月,荣逆付诛后,镇守剑南的梁王和勇烈相遇。   时梁王二十五岁,勇烈二十一岁。   将军领袖虎狼,于长安之外的渭桥处,拜请梁王为帝,梁王三辞群将不肯……黄袍加身……改元雍正……玄宗为太上皇,高将军残,左帅废,法师隐退,羽林十不存一,玄甲伤兵满营……   长安豪族尽出,恭迎新君,雍正帝封右帅成德节度使,高仙芝河东节度使,颜真卿淮西节度使,封常青剑南节度使等,调李希平为玄甲新帅白起副,宋明历羽林新帅尉迟副,长安守备祖智深,当庭拔邓族为骠骑门第,赏骠骑故府,封邓海东为虎威将军,为灵武节度。   但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幕。   这厮不干,只是摇头不干,李林甫早就被他当日羞辱过,抓住机会转身喝斥道:“荒唐。”却不晓得邓海东等的就是有人来才好,他不管什么国相,瞪起眼睛就爬起来了,雍正在上面看看他杀气起来了,心里都发紧,亏这个时候右帅等都不曾动身去就职呢,赶紧就来拉他。   只可怜李林甫本以为天下定了,次序也就正常了,谁知道这厮!   “不就是那日扣了你嘛,本将晓得你当时什么心肠!”   右帅喝斥:“你这猢狲!”边上高仙芝等此刻却更惊,不惊其他的,人人是武夫且是将手,不运斗气居然几个按不住一个!李林甫被他一句说的满面透紫,随即悲中从来眼泪也说来就来,嚎啕大哭跪了那里:“臣那日在狼骑之下就对太上皇不忠,来日又岂会对陛下忠诚……”   到底是文人,口舌了得,没有一个武将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除了大闹明堂的那个,邓海东冷笑,直接泼他一头脏水先:“分明当时尿了裤子,现在装什么好汉,有本事起来和爷打……”李林甫难道和他说自家没有尿裤子?浑身发抖口不能言。   那厮骂着被驾着出去了。   可有唐以来九百年,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也没见过这样的朝堂,里面文臣愤怒,说他咆哮当场藐视君王要如何如何,这厮听的大喜,精神一振反手提肘腿弯一抖,就摔了高仙芝一个踉跄,他怒喝:“本将年不过二十一,已得陛下这般看重,岂能不知道进退,如何掌管得了灵武重地,话不让本将说好就乱扣帽子,不干了。”   上下全呆住了,然后就看到这厮不顾一切对了天子喊:“陛下何时给我赐婚,我家族公日夜催我,不晓得他急的什么。”堂上一愣,随即爆笑起来,就是李林甫也剧烈的咳嗽,于是,当庭请星台使算生辰和吉日,中秋赐婚。   等到散了朝,有内卫疾驰高将军府上,封宋琬言长乐公主,高力士躺在室内养伤,听了之后又询问了一番,哑然失笑:“天子倒是照顾平阳殿下,生怕婉言压她一头,长平也改了长乐,也好,要那猢狲滚来。”不多久邓海东至,风风火火进门,宋琬言羞的要躲他上去就纠缠不清胡言乱语,高将军在里面喝道:“滚进来。”   “见过高将军。”邓海东老老实实的进来了,高力士看着他,半响之后要他坐,对他道:“百川儿已和我说过。”   “恩。”   “你们兄弟商议的我不管,老夫只要你允一件事,无论如何保着百川。”   “高将军放心,在下一定。”   “不放心你,又能放心谁呢,猢狲啊,实在是到如今才算晓得你一些深浅。”高将军仰头一叹,想说什么的,又改了口,低声道:“但过犹不及,记得一点,不得罪长安一个武门,老夫和左帅会常常走动无妨,两个废人不落人眼,你却要少来一些。”   “这不行,在下敬重左帅和高将军,何况还有婉言在,凡事发自本心遮掩何必,也如将军叮嘱的,过犹不及。”   高将军哑然失笑:“是了,临了自身反而看不清楚。”随即问:“你可知道天子许了安西什么好处?”   邓海东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一生忠诚而落这样下场的老人,他冷笑道:“为君当有权谋,但伪阳而实阴,宁于外人屈膝不与本部交心,多少儿郎为了家国,为了他的天下却死不瞑目,叫我辈寒心!”   听到寒心两个字,在看他咬牙切齿的摸样,高力士都觉得有些失神,然后沉默着,闭起了眼睛想到玄宗种种,家国家国,他低声道:“若不是为儿孙,去吧,你去吧。”   邓海东这就默默的站起来,走出了房宋琬言也不知道躲了哪里,他就去了冯百川屋内,冯百川正在整理着什么,看到他来连忙道:“知道你来,看。”邓海东低头看去,一张长长的名单,他不解的看着,冯百川微微一笑:“这是我父十数年的忠心属下。”   “其实一点也不想这样,厮杀也够了,安安静静的过过日子……”   他在说着久经沙场后的疲倦和那份对安宁的渴望,对面的冯百川却淡淡的一笑:“看到我父现在的摸样,我就恨他,而你来日,恐怕连我父和左帅的今天也求不得,不是臣不臣,而是君不君。”又问:“可知书生都好屠龙术。”   看他的摸样,邓海东为之瞠目结舌。 第三十二节 忠臣良将才为世所敬仰   等他走了,冯百川去见了父亲,宋琬言正在亲自为高将军换药,冯百川忙去帮忙问医倌为何不来,高将军笑道:“婉言丫头孝顺,知道老父断臂,就学了包扎手段。”然后咧咧嘴,似乎还疼的厉害,人失一臂也断了一处经脉,尤其对于武者来说,外在内在残缺的打击是巨大的。   宋琬言身在将门当然明白其中道理,于是入长安以来,就干脆住了义父府上,也好等那厮来娶了自己。   冯百川看父亲和婉言丫头眼眶都还微红,知道定是义妹和父亲说了什么暖心的话,他默默的一笑,帮父亲把绷带扎好,坐下后对了婉言道:“妹子,亏了你照顾父亲。”   “什么话,我当然要照顾父亲。”   高力士呵呵大笑:“还是女儿贴心一些,你有事情就去忙,不要在这里打搅了我们。”宋琬言得意洋洋,冯百川哑然:“实在有些吃味呢。”更惹的高力士笑的喘气:“就知道逗老夫开心,不像那厮。”   宋琬言脸一红:“他又怎么了,我去打他。”   “怕是羊入虎口。”冯百川道,宋琬言大羞这就扑上去扯他:“叫你家公孙收拾你!”高力士靠在那里看着百川儿举手求饶的摸样,他骂道:“如何拿妹子开这种玩笑,公孙才是羊入虎口,何时你也把事情办了?”宋琬言听的大喜,当即窜出去找公孙报信去了,高力士喊都喊不住。   冯百川叹气:“这丫头最近被公孙取笑的急了,总算抓到机会了。”这才道破那丫头热情如火的原因,高力士和他说笑了几句低声问,冯百川点头,把刚刚邓海东的话说了一遍,高力士听了那句其实不想这样,他叹息一声:“虽然见了总要骂他几句,这猢狲其实比老夫现在还累啊,才这般年纪心却已经老了。”   “孩儿只怕他心不坚定。”   “他只是累,若定了什么事情绝不会更改的,来,老夫再和你说说其他。”   于是父子两个在房内商议,那边宋琬言早已经吩咐备车,准备直去冯百川金屋藏娇之处,才到朱雀路忽然看到宫内有香车出来,是平阳的车。虽然两女已在李夫人调解下达成协议,但两只被抢食的小猫还是毛发竖起:“小姐,小姐,看她去哪儿。”   宋琬言喝斥:“不可乱说,外边听了会笑我的。”   因为那平阳貌美性贤,又对她甚是尊重,在李夫人的劝解下她也认命了,贼秃现在好大名声,家里多了公主镇着也好,既然无法避免且以后还要联合对外,所以她现在和平阳相处还不错,而听她这样,两边小猫立即气的翻了白眼,就知道自己,平阳那边好多丫鬟呢,我们怎么办?   这时那边平阳车转弯已经靠了过来,帘掀开,含笑看着她:“妹妹见过长乐公主。”   宋琬言看的出她眼中调侃,当即拿出姐姐的架子回击道:“马上要嫁人了,还乱跑。”平阳大羞:“你也要嫁的!”   周边宫内宫外的护卫顿时倒了一地,两位一起放下了帘子,深呼吸,半响,宋琬言才喊:“你过来一起坐车嘛,有好玩的事情。”平阳于是起身,边上有丫鬟愤怒,低声提醒公主她才是正牌,平阳当即喝斥:“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外边传了会笑的。”   她的丫鬟自然也翻白眼,完了,这次要让对面的两个得意了,果然不多久,过来了两位,都不拿眼角来看她们的……   车继续走着,外边就听到里面两位殿下大呼小叫,然后笑成一团,可怜平阳往日端庄,现在被这魔女带的私下已经越发的疯癫,她们一尖叫,前面马就跳,驾车内卫赶紧的全神贯注,就算他是老手,但自从她们回长安后常出些交通事故。   而护卫人等,看到两位殿下相处如此亲密,又是一般的花容月貌,无不羡某人的艳福。   不久到了冯少公的金屋外,直入门道在院内停下,两个人下车见了公孙……公孙就开始尖叫,俏脸绯红去抢壁上青锋,三人之间打闹一番,看看天早,宋琬言怂恿,于是一起上车这就去安定坊找宋明历即将过门的女人去欺负,于是浩浩荡荡出行。   也就在这个时候,修德坊内,进了一群老头。   轻手轻脚的走在林间路上,是最近住在尉迟家别院的猴爷和一群族老,明明知道府邸已归家族,但这里是天子潜邸,必要休整一番,然后等到邓海东大婚之前才会允许进人,可是他们还是耐不住心中的渴望,于是今日悄悄拉了一个尉迟家兵带路,先来看看。   尉迟家兵带领着他们,一直走来,到了府外不远处,那家兵告知了他们,看他们一个个神色激动,叮嘱再三不可过去,只能在这里看着,猴爷他们又不是不懂规矩,都允诺,只是在那里看着,一群老头絮絮叨叨的在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流泪。   那小儿有些耐不住,又不好催促他们走,只能在一边无聊的看着,等了半天,一群老头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他鼓起勇气打断了他们,问邓公自己能不能去本家一下……猴爷管他什么事情,还嫌他在这里碍口,点个头又去和老兄弟忙着感动去了。   可尉迟家兵才走了不多久,一行车辆向着这里而来,猴爷他们也不晓得来的什么人,看到了连忙住口不语,但这一群老头就是来看未来的勇烈府的,不说话不看勇烈府他们能干吗?车马过来向前,两边护卫诧异的看看这群老头,有人过来,而车继续前行就停了勇烈府门外。   猴爷他们看的紧闭的朱门大开了,不由自主的眺望,那走来的人越近脸色越难看,看着对面这群老头的摸样肤色,再夏日天热他们又解了衣襟不整,分明一群老农,他喝斥道:“什么人,在此干什么?”   虽然口气不好,但还是留了一些余地的,毕竟能进这一坊的,该是哪里的下人。   可对面却诡异了,那一群老头都面露尴尬只是看着他。   其实不是猴爷不说,猴爷自己今日是偷着来的,总不能自我介绍说来路吧,生怕丢了家族和猢狲的颜面,但心中又有底气,所以诡异的很。   而来人不过一护卫,越是小人物越是有架子,看到一群糟老头这般摸样当即吃定了似的,声音变得更为严厉:“再不说把你们抓起来!”猴爷无奈拱手:“大人,我们在此就是站在等人的。”   “等什么人,什么地方不好站,站了这里?”   二叔公火了:“你这后生怎么说话呢?”一口乡音,落了马脚,那护卫大怒之际,后面有人喊:“他们是谁。”   猴爷就在拉二叔公:“莫要丢了人。”这厮回头就喊:“不晓得哪里来的,躲了这里半天,说等人。”   “如何站了这里。”   “走走走。”猴爷拱手:“是我们不对。”转头就走吧,那厮上去抓了猴爷肩头,猴爷一让,那厮一个抓空在同僚面前丢了人,更火大,刷的一下拔了刀出来,这下猴爷终于怒了,冷冷的看着他,杀气一闪,那厮反而有些吃不准了。   动静为那边所知,人全走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人喝问:“何事喧哗。”踱步走来看了看这边,他皱起眉头:“你们是哪家的?”   到这个时候不得不说了,猴爷听刚刚有人说这位是什么总管,他连忙拱手道:“在下是洪城邓家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听到邓家对面人一愣,随即却冷笑起来:“原来是勇烈门的,这么急就来要接管府邸了?”猴爷不由的愣住了,这位是谁,如何这样有敌意,反而是周围之前警惕的护卫们听了他自我介绍,一起收了刀垂手。   “天子还不曾下正旨呢,急些什么,还是怕本总管坏了府内物件不成?”   一群族老都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个人是什么人物,但说话如此阴损无礼,猴爷听的不对味,他只能耐着性子回道:“只是来看看勇烈故地而已,大人不必多心,这就告退。”心中极度的不快,总觉得触霉头一样,还没进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而那厮一句坏了府内物件也不是好口彩。   只是顾忌着他怕是天子旧人,这就转身,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二叔公压抑至今,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一群老头就此起脚也不等尉迟家那小厮了,却听身后没完没了似的,那厮喊道:“你看什么?”   这一出,就连护卫等都觉得过了一些,不晓得总管今天什么邪火,之前惹起事的人知道是勇烈将门上的,还在后悔,等总管又加这一句,对面齐齐的转身,身边同僚则纷纷责怪看来,都恨不得撞墙算了。而那边猴爷已经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这位大人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勇烈一门离此九百年才回,看一眼也犯了王法,要大人这样口里带刺?”   “长安可不是洪城那片地儿,走路小心这些才是,怎么,还要来打本官不成?”说完阴森森的一笑,只挑衅的看着邓世平,邓世平气的浑身发抖,可还是不得不控制着,如今自己家族才回长安,这位又定是天子旧人,不能给海东儿惹什么麻烦,可他这样只惹了对方更笑:“什么玩意。”   二叔公终于耐不住了,咆哮一声,猴爷拉着他死死抱住,对方大笑起来:“算你们聪明。”转头就走,二叔公跳脚大骂:“就算闹到天子面前,也要问个明白,你才是个什么玩意,肥头猪脑的杂碎!”性子一发作口无遮拦就骂,对面人浑身一下僵住了,脸色铁青。   猴爷在喊:“二弟,二弟。”几个族老都对了二叔公大骂:“混账,还不住口。”   “晚了!胆敢辱骂本官,给我拿下!”   要拿的是勇烈门的,又是上官有些无理取闹,这让周边护卫纷纷有些犹豫,面露难色,那厮更怒劈手夺了一刀向前,有护卫赶紧劝道:“大人息怒。”一声滚,一刀劈下,当即就见了血,那厮更向前,猴爷突然一拳打昏了二弟,丢给其他兄弟,他回头看着那人走来,叹了口气:“大人若是要动刀,在下就得罪了。”   对了身后兄弟喝斥:“还不走。”   “上哪儿去,找人出头?”那人面色狠厉,笔直走到邓世平面前,刀架在了邓世平脖子上:“你们窥视王府在先,辱骂本官在后,要走?”又喝斥护卫等,护卫们逼不得已,只能从两边上来围住了他们,邓世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看着那双眼:“大人给个明白,这般没头没脑的,未免太过奇怪了。”   “还敢狡辩,不是要看王府吗,全押进去,等着他家主去刑部领人。”   邓世平看看那门,站在那里摇头,一字一句神态坚定的道:“勇烈子孙断不会这样进府。”那厮为之不齿:“泥腿子也讲究这些?”   “大人最好留些口德。”   “怎么?”   邓世平终于想定了心思一咬牙,反手一把就夺了刀,扭过那厮的胳膊,一记耳光抽去,再一记耳光抽去,抓了那厮的头发在地上拖着对了左右怒吼:“谁敢动?”老头一发怒威风凛凛,周围护卫本就不敢对了他们来真的,纷纷避让,邓世平听了那厮在喊:“好胆,好胆,定让你们好看。”   “爷是国舅,你们有种就真杀了爷。”   猴爷听的更明白,他长笑一声:“大人隐忍到现在,万般撩拨,直到老夫忍无可忍才说了自家身份,只是偶遇就如此费尽心机,真是难为大人了。”这句话一说,满口是血还在挣扎的那厮,愣住了,猴爷提了刀在手,声音凄楚,按在了他的脖子上,看着那些护卫,对了左右以及身边兄弟道:“我家孩儿血战三千里的忠诚,终于换回骠骑门第……”   周围护卫们都不由的纷纷低头,不敢看这老人悲愤眼神。   “就怪我们一群老儿,耐不住一生渴望,瞒着他来先看一眼骠骑故府,结果惹出这样的大事,居然打了国舅,妄我领袖家族半生,以为自己有脸和祖宗交代,却在此刻坏了门第大事。”   “你晓得就好!”下面那厮在喊。   邓世平冷笑:“死到临头犹然不知?”手里刀转动,割入那厮脖子,那厮瞬间惊恐:“你敢……”   “如何不敢,我家海东儿性烈如虎,被他知晓此事定要杀你,骠骑门第如今没了他不行,没了老夫却可以,今日就在勇烈门前告诉你,还有藏在那些朱门后的人!”邓世平仰天大叫:“你们听着,就算有人阴谋得逞,陷害了我家,便是因此而失了门第机会,只要天下还有不臣,只要我家虎儿犹在,那么我家必定还能回来!”   坊内,一片安静,远近多少门第无声,只有左侧后传来马蹄急促,似有杀气,那边勇烈府内正在忙碌的下人们也都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人已经落泪。   而二叔公等听到大兄这么说,终于看出了不对,不然闹到如今为何连个出来的人也没有,难道是多少门第一起冷眼旁观吗?回想那厮百般挑拨,他们心都凉透了,也明白了大兄的心思,当即随了大兄一起喊道:“总有一日,我家还能回来!”   对面护卫还不明白吗?急的纷纷在喊:“邓公等,万万不可啊,邓公息怒……”地上那厮已经战栗的不行。   可就在此刻,马蹄声更近有人在高喊:“邓公,邓公!”正要下刀的邓世平听的熟悉,不由抬头,两匹马冲来,鼻息狂喷,被马上两位女子勒的长嘶不停,原来是平阳长乐两人,不等马听这就跃身下马走来,平阳争先走到邓世平面前,周围护卫等看到她们来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轰然跪下:“见过平阳,长乐殿下。”   但她们谁也不理会,平阳在前伸出皓腕,邓世平为她神采所摄,居然被她拿过了刀,就在地上那厮得了脱还没来得及说话时!   平阳突然的一刀刺去透了胸口而过,厉声道:“鼠辈敢辱勇烈族公,可晓得这是平阳夫家!”狠狠再一拉弃了刀在地,和宋琬言一起,对了邓世平就缓缓跪下:“孙媳长乐,平阳拜见族公。”   随即拍手而起:“提了这厮头颅去大明宫!”   周围护卫等看的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她们这样,无不匍匐在地,邓世平慌了:“你们,你们两个不可。”平阳抬头:“若是厮杀时做就做了,还要做到底,族公,平阳说的可对?”   如花似玉的脸上,青丝还有些凌乱,但眼神坦诚而坚定,猴爷看着她,再看婉言丫头,一对玉人两份真心,已要以死报家族的他热泪夺眶而出:“你们两个啊,你们!”   两女嫣然一笑,喝斥那群侍卫:“还不下手?”之前惹事的护卫忽然爬了起来,上前动手扯过那厮头颅包着,然后对了邓世平磕头:“小人其实一向敬仰勇烈将军,转战三千里可敌十万兵的盖世武功,前些日子还曾求门路要留用勇烈府上,哪知有眼无珠,当面不识,还冒犯了邓公等,若不是小人多口……”   说完一刀刺了腿上,来个通透,再拔出:“暂留一命,只是为邓公于君王面前还个清白,今生已无望,唯愿二十年后能追随勇烈将军马后,邓公保重。”   “我等也愿同去!”   宋琬言猛抬头,对了那些深宅大院喊道:“是谁救的关中,是谁救的君王,那时你们又在哪里?现在看到了吧,只有忠臣良将才为世所敬仰,我们走!” 第三十三节 酒后言   谁能想到,就在邓公准备舍身之际,有两位殿下赶到,平阳手刃当朝国舅,长乐怒喝全场!   并以孙媳之礼拜见族公。   此刻无人会笑她们失礼,除了一些心藏龌龊之辈,其余单纯就怕惹火烧身的人,只会敬佩邓公的担当,两位殿下的果决,如此门第才配的上勇烈两个字!而看着他们一行就这样向着宫城方向而去,那些留了旧日王府,骠骑故府的下人们都纷纷回头,碍于规矩不敢议论,但交换眼神只由得那国舅躺在那里。   他是梁王妃吕雉之兄,为王府往日外管事,过去一向府内跋扈,坑了多少外院的丫鬟,旁人只是敢怒不敢言,今日见他这样,除了痛快还是痛快。   前面长乐平阳慢慢走到了坊口,请邓公等去高公府上,邓公本不允,宋琬言对他道:“邓公,我们自己去才方便,走的如此慢早哄传开来,何苦去受小人的气。”   平阳乖乖的在一边点头,刚刚怒极而来拔刀,又鼓舞勇气自称孙媳为邓族撑出场面,现在却不敢对了邓公眼神。   邓世平哪里会笑她,疼她这好孙媳还来不及呢,看着她们叹道:“是猢狲的福气啊,是我邓族的福气。”两人羞涩不堪,后面跟着的马车内,丫鬟等都激动万分着呢,也没注意到前面邓世平低声在问什么,然后对了平阳她们道:“能不牵扯就不牵扯,就说尉迟家那位看到不敢前来,然后回府之前就遇到了你们的吧。”   “恩。”   平阳有吩咐护卫去送邓公等,随即和宋琬言相视一笑,一起上车向着宫门而去,这两个丫头走的是朱雀大路,绕了一个大圈,到这个时候国舅被杀的事情确实已经传开,但绝非哄传,谁敢插嘴这样的事情?   而邓海东正按着冯百川的叮嘱,在宋缺那里说事,这厮杀了人家大哥满门,偷了人家侄女一个,现在还成了宋家的座上宾,正说着呢,外边消息传来,这厮勃然大怒,宋缺喝斥他坐下,邓海东怒火中烧对了宋缺就道:“二叔,如此跋扈辱我家猴爷,要灭他满门!”   “混账话,那厮是吕妃的兄长,休得胡言乱语,让平阳和长乐两位殿下去闹。”   被宋缺一喝,邓海东一愣,咬咬牙,总不能继续说下去吧,只能悻悻的找话头:“咿,你叫婉言长乐殿下不别扭?”   顿时刺的宋缺斗气乱窜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可他对面那厮却又一本正经起来:“可惜现在那厮被平阳做了,不然倒要问问谁怂恿了他的,最近他又和谁走动。”   “各为家族事,上有所好,下才……”   “二叔,你说我当时允了灵武节度会如何?”“如何能去,那安西兵至,后路断绝,将死无葬身之地!”   邓海东冷笑:“便是如此也未必。”   “别小看了天下人物,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底细?现在离了武校领,看老夫单手也能打的你魂飞魄散!”宋缺压低了嗓子怒喝道,邓海东顿时狼狈:“谁说的。”   宋缺咬咬牙:“你这厮,除了家族长辈知晓你本性,哪个外人能容你?越是了解老夫现在就越是佩服邓公,若说勇烈一族能够复兴,首功不是你,而是邓公。”   “那是,族公是在下最为佩服的人,第二个才是二叔呢。”   “……”“对了,二叔,百川还和我说……”   左帅听完点头:“百川儿说的对,老夫也记得高仙芝曾说,他得了飞信,说狼骑可疑。”说到这里,宋缺冷笑:“其实没了这信也罢了,分明欲盖弥彰。”   “你是说高仙芝也?”   “我只晓得,什么大将被陛下弃了还敢联络旧部,除非早有底气,可若他早有底气,做局的人会不知道仆固怀恩事?难道不可提醒一番?分明是坐等要扫了旧臣,如此手段可怜我的儿郎!”   “也许今上也晓得我们看破,怪不得封我灵武死地。”   “封灵武这倒未必,只是已经君臣相疑,于是什么也不对了,他才登基来不及整理内卫,那太上皇至今未醒岌岌可危,现在你二兄要你如此,就是为先安他的心的。”   然后左帅道:“若不如此做一做,也许他现在还记得你的好处,但长安守备是谁,玄甲统帅又是谁?一番人事安排分明早有定计,如你所说,他有手段却无真心胸,日久悔之晚矣,老夫其实现在都能理解镇北候家如何不甘了,世间最可笑真莫过于此。”说完沉默。   半响后,邓海东低声道:“二叔,其实我知道呢,他容不下我的,就算没有这些心病,这勇烈封将也为把邓族入迁长安,谁叫我现在尽得了军心名气,一呼百应,又有您和高公,既可立他也可废他,不困了手脚,让他如何能安心?”   “知道就好,过去就想你这厮别太混了,等到发现你其实心里藏着事却装疯卖傻,于是又担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却巴不得你是个真猢狲才好。”   “以忍对忍就是,其实我早就想好了,等婚后就和婉言还有平阳安心在长安过过日子,这天下不臣犹在,总又再乱的时候,到时候看他放着我用是不用!”   “说的好,二叔这就算放心了,随便你去闹腾吧,你自己知晓这个分寸,闹不出祸的。”   “有祸也是假祸。”邓海东坏坏的一笑:“说起来,二叔你知道我第三个佩服的人是谁吗?”   “谁?”   “百川兄啊,都不晓得在江东怎么长成的,腹黑的很……”   腹黑?宋缺扑哧一笑,居然赞同他,老头子现在只把他当了自己亲儿一样,因被这厮没事情就胡言乱语刺激的习惯了吧,反而比对宋明历时更随和自然,悄悄道:“亏你当年救了他,现在他除了护他老父和我,就是整天为你在后面忙。”   邓海东正色道:“他不负我,我不负他。”   “恩。”“好了,那二叔还是好好疗养吧,总有一日海阔天空的,我就先去看看李希言兄。”邓海东说着站起来,想想又回头:“二叔你要快些好啊,还能渡些上等武将气给我用用呢。”   又被这厮当成补品调侃,宋缺苦笑着摆摆手:“最近老夫就在查着五行,有了门路和你说。”邓海东嘿嘿一笑,拱手:“还知道二叔在培养张辽儿呢,是要送我一员智将吧。”   “不枉了老夫的心血就好,滚吧。”   邓海东就此出了宋宅,这里是宋天住处,对面的则是曾经的宋门长房处,如今已经满门直系尽无,就留下了一些仆役,只是每日打扫表现,望有一日宋缺或是宋天收了他们,看到邓海东走出来,那边多少仆役都赶紧给他问安,邓海东也不理会,翻身上马就走。   有虎威将军职,自然有资格带卫跟随,身后立即有子弟跟上,这就向着李希言处而去,远远的就得到了他来的消息,李希言已经站了门口等他,坊内人等都知道尉迟公为他杀了那一户满门的手段,现在李希平又为玄甲帅,哪个还敢小看?   看他出来,都赔上笑脸,纷纷问这是等哪位,李希言还在敷衍,马蹄声急促而来,过坊时,巡街士兵齐声喝道:“拜见勇烈将。”那厮停了马扶起一尉就笑:“起来起来,等我去前面那一户抢些钱,就请各位喝酒。”   校尉激动的连连说不敢,邓海东却摆手:“你若是回的我真走了,你手下兄弟要骂你,今儿本将开心,哈哈。”人群……他上前,又指着一处地方,远远的对了李希言道:“希言兄,就是这厮曾经惹了你的?”   李希言看他那样,不知道说什么好,邓海东却在那里圈马来回:“谁晓得这厮家还有漏网的没有,若是有就给本将寻出,绑了过来,敢惹我的兄长,便是国舅也做了!”李希言大惊失色,正要等他进去和他说这事情呢,怎么他当街这样放肆?   急的跑来:“七弟,你不可胡言乱语。”   “怕什么,那厮辱我族公,亏是平阳长乐先到的,不然定要把那厮抓来万马踏死!”   “哎呀,兄弟啊,兄弟啊!”李希言急的浑身冒汗,看着周围人群惊骇目光,他那副样子落了邓海东眼里,邓海东无声的一叹,为何你家希平曾于我并肩厮杀至今,却还不如你对我真诚?翻身下了马,拜再李希言身前:“海东见过吾兄。”   低头之间心中难受,再抬头就扯了李希言的袖子乱摸一气,掏出了一些钱币立即指着那些巡街,吩咐亲兵:“去备些酒菜,叫他们和你们一起饮酒。”李希言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就觉得他有些不对,跟着他头昏脑胀的走着,两边敬畏目光丝毫不在意,走了进门。   他忽然问:“七弟,可是希平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啊?”邓海东诧异的看着他,然后红了脸:“兄长说的什么话,若是刚刚我说的那些,会给兄长带来麻烦,兄弟这就走。”说完就铁青了脸,李希言是个老实人,急的流泪:“你这厮,你这厮。”不顾自己胳膊未曾好,揪住了他的袖子向内拽。   李夫人看到他们两个人忽然变脸一样,惊呆了,连忙责怪丈夫如何能这样。   邓海东却灰溜溜的:“兄长不要计较,是海东今日心中郁闷,刚刚说错了话。”又去见了嫂子,看这夫妻两人发自内心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心中再是一叹,于是大醉一场,就和李希言在说今日得知的消息,被高公左帅逼了不敢去闹,心中委屈云云。   李希平至,见了他摸样,连忙要他醒酒,邓海东不理会,迷迷糊糊指着李希平就骂:“你不是兄弟,你不是兄弟!”   李希言大惊,李希平浑身冰凉呆呆看着他,邓海东拍案:“近日为何不遇我,我知道你心中又鬼,今天就找到这里,果然你来了。”醉眼猩红的怒视着李希平:“明黄虎牙,羽林鹰狼,还有我,早有人称我等是陛下手中定河山的三将,然后才有他们。”   “七弟,你。”   “你当本将不知?”邓海东挥袖将几上杯盏扫落,单手揪住了李希平的胸口:“你当本将不知?你早和大兄三兄才是天子心腹,荣逆反叛的时候你和大兄早报了梁王得知,却还在煞有其事和我商议,分明是怕我和明历还维护旧天子!”   李希言呆呆看着,看着自己弟弟流泪在说:“原来七弟你都知道。”   “天子明明于南乡时和我说过,若是当年身不遇,那他可知道本将领朔方先行,阵斩荣王就是为了让他再无阻拦?可知道我暗中早就安排陷阵副领赵山河,做好围困我二叔的准备?为何信你而不信我?所以不要他娘的灵武节度,不是看今日平阳乖巧,定休了他妹!”   李希平大哭:“七弟,七弟,这般大事我不敢说啊!这就去找天子,这就去找天子去。”   邓海东大怒:“爷要的是官位?要的是真心对你,你真心对我,若是当时就算玄宗未曾重伤,而你和我,和明历明说,难道我到最后还不随了你吗?有我和明历一起,二叔能说什么?右帅也是向着他的,那时早他娘的大军直接包了过来,还去什么柔然?”   李希平不能言,李希言怒视着自己弟弟,邓海东犹然在说:“若不分兵的话,他仆固怀恩能挡得住本将一枪?而羽林兄弟会那样下场,我二叔会那样,滚!你哭个鸟!”   随即翻身狂吐,喘息着,渐渐睡了过去,西去阳光照在窗纸上,李希平坐在那里半响,李希言揪住了他向外走去,走到院口一记耳光摔去,怒视着他:“今日我这做哥哥的才知道弟弟心肠。”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   “没你这个兄弟,今日海东来时,我看到他有些不对,问他不说,原来如此,你好忍的心,那头陀年岁放在那里,可你和海东明历什么交情。”   “大哥,我哪里晓得仆固怀恩会乱啊,我哪里晓得啊,当时玄宗令内卫副统找我看着他,我也没报过什么消息。”李希平跪在那里满眼是泪:“后来今天子为梁王时见了我,兄弟也是为家门再兴而允诺的,可是当真没想过太多,若是晓得仆固怀恩会乱,如何会坐由羽林兄弟受损?哥哥你看我长大的,你说兄弟能如此不仁吗?那可多是长安子弟啊,有多少也是往日见过的,你以为兄弟走过长街,看到门有羽林白旗的,心里不难受?”   屋内躺在的邓海东眼角流下泪来,屋外李希平起身:“便是拼了前程,不能委屈了我七弟五弟。”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拜倒:“若是获罪,哥哥请宽心就是。”   “不去才不宽心!”   李希平抹了泪上马,正有内卫跑来,看到他连忙问:“玄帅,敢问虎威将军可在?”   “你要如何?”李希平杀气腾腾的看着他,内卫吓得磕头:“是陛下要我来的,请虎威将军进宫去。”李希平冷笑:“来人。”外边玄甲等护卫齐声道:“在。”   “护卫本府,除我亲回,你们七爷酒醒之前谁敢闯就乱箭射死。”“是。”   “玄帅,玄帅。”   “要杀要剐冲我来就是,我去见天子说个明白,一个幸臣也敢辱勇烈门第?”李希平重重打马,直向坊外,转道朱雀路向大明宫内而去,那内卫在后面傻了一样,半天醒悟赶紧去追他:“玄帅,玄帅,天子不曾怪罪,平阳长乐两位殿下陈词,有多少人证,天子不曾怪罪,这是请他去商议事情啊,玄帅……”   早吓傻了的人等,看着这一出,再听内卫所说,看着那森严玄甲护卫的李府,无不咋舌,这就是本朝新贵的恩宠!唯独房内,邓海东闭着眼睛安然沉睡,心中郁闷尽去,他之前三分醉七分醒,此刻七分醉三分醒,得了李希平真心话,不曾看错这个兄弟。   他若不提前得知仆固怀恩叛变,而不告知自己也是能理解的,而再借他口定也能安新天子之心,最可怕是我那腹黑的二兄啊,亏的是我当年救了他!   这边李希平就咬着牙打马入皇城之中,人皆知道此乃本朝玄甲统帅,是天子心腹,有皇城骑马的资格,无人阻拦,天气正热李希平已经汗流浃背,沿着青云路直上大明宫才下了马,冷着脸向后走,内卫上前,他问了说吕妃在哭闹,当即解了刀,掏出牌子:“就说本帅求见陛下,若是不见便跪死在这里。”   说完跪了廊口,扑通一声砸裂了两块金砖!   内卫大惊失色,赶紧向内禀报,里面天子才被平阳纠缠过,又被宠妃哭闹着心烦,听他来了见内卫面色不对,仔细一问邓海东不曾来,不由变色,宠妃吕雉在喊:“陛下,那厮如此跋扈,杀了国舅还……”   天子甩手向外就走,吕雉在后面哭喊:“臣妾不活了。”   他哪里回头,一直走到外,沿着山顶长廊走到了那边,看李希平跪在那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直走去走到面前,看李希平膝下两片金砖粉碎,他问:“希平,何事如此失态?”   “臣请陛下退了左右。”   “退下。”   远处吕雉似乎出来又被内卫拦住,被扶起来的李希平看了那边一眼,雍正劈口就道:“可是为平阳杀国舅之事?”李希平摇头:“陛下,今日虎威将军醉了我兄长府上……”   说完抬起头来看住雍正,雍正怔怔的失神,半响后,雍正叹道:“就觉得那厮有些张扬,不似寻常,原来藏了这样的心思,希平,等他酒醒了叫他来,不能信他确是朕的错。”李希平大喜,又担忧起来:“陛下,国舅那边,臣也听说……”   “你呀。”雍正忽然招手,一内卫过来,他冷下脸去:“将吕雉赐死!”李希平大惊失色:“陛下,陛下!”   “恩?”   李希平慌的连连叩首:“陛下,万万不可啊。”雍正摇头:“多少忠臣良将,就死在君王一时糊涂,吕腾一去吕雉犹在,吕族便得依仗,若是来日内外寻衅不息,平白的坏了当时龙虎相逢!去。”   “陛下!”   “天下女子何其多,又如何比得上江山社稷。”雍正扶起李希平,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朕有吞吐天地之志,有太宗的心胸,去告诉骠骑虎子,朕配得上他的勇烈!”等李希平走后,他静静站在那里良久,回想李希平所言,再在心里又反复印证盘算一番,知道断无漏处于是一笑。   突然,宫内急报,乱后一直未醒的玄宗,崩! 第八卷 第一节 偷   整个长安一片安静,随着他的驾崩开元彻底的成为了过去,或有臣子痛哭流涕,更多的却是忙于为新君效命,虽然天下就算江东安西也纷纷举素,可是还有几人能记得,当年的玄宗雄姿英发,夺权得位,延续李唐国诈的壮举?   一朝天子一朝臣子,如今庙堂之上站着的还有些老面孔,可掌权的已尽是新贵。   九月末,冯百川上表,辞内卫统领职,天子不许,冯百川顿首再三,说高将军断臂之后血气衰弱,他离不开左右,天子无可奈何,于是封赏甚厚,冯百川涕泪交加替父致谢,从此逢人就说陛下仁慈,乃千古一帝,多有附和者,哪怕心中暗自不齿这厮的奉承功夫。   国丧三月期满。   十一月中,太医报说高将军略有起色,雍正临府探慰,正见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左帅和同样憔悴的高将军在手谈,坐了良久之后,雍正封冯百川镇北候,允冯氏在长安开府,封宋明历鹰狼正将,示意户部建册宋族本支之始。   再令冯百川为户部侍郎,冯百川大喜过望,说尽忠心,高力士笑而颔首谢了雍正。   于是君臣尽欢。   高将军左帅和天子交心,说一生至此只愿儿孙平安就好,天子大笑,说这一班自然是本朝的栋梁,何止平安该是富贵云云,随即扯到勇烈事,可一提到那人,往日的梁王居然流露出了一种无奈,他看向冯百川:“你那七弟是个武痴,前几日问不到武功,就下药灌醉了祖荣,再偷了他的禅杖融了换钱,然后买了狗肉去骗法师……”   “臣,臣不曾听大兄说过。”冯百川大惊。   高将军和左帅也急:“这厮如何这样!”   天子道:“祖荣醒后找他不着,跑了小雁塔看到自己兵刃小半截戳了那里,问了法师后也只能作罢,可怜法师还赔了徒儿器械。”高力士这就要叫他来,和左帅一起大骂,天子听了才知,他们也被烦的不行,不得不劝住:“算了算了,也本就早该让他完婚的,朕今日来也是为了此事。”   于是第二日开始,尽知勇烈要成婚的事,得了旨意猴爷欢喜的抓耳挠腮坐卧不安,内卫带领这就让邓公等入勇烈府内那厮做准备,此次猴爷再入故府之前,坊内朱门纷纷大开,哥舒尉迟公当前和一帮权贵前来恭贺勇烈归府,哥舒公笑问勇烈将娶亲邓公急的什么?   惹的周围大笑,邓公满面红光站在一群关中豪门领袖人物面前,也不落了下风,心中底气除了猢狲的武功,还有平阳那日的一刀。   骠骑府的匾牌已经挂起,黑底金字的铜匾上写着:骠骑勇烈府。   门口楹联居然是: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枪曾破十万师。   他们才到,鞭炮已经震耳欲聋的响起,猴爷看着天子亲笔题写的门第光荣,就和一群族老们老泪纵横,可正在哥舒尉迟等在劝之际,四面八方又有几拨而来,这边是高将军,是左帅,右帅,高仙芝,封常青,那边是李林甫,杨国忠,再看后面。   长安守备祖荣,冯百川,李希言李希平,宋明历,哥舒承,尉迟惇白起尽至。   一时间坊内人声鼎沸,而一个长安城都已经在哄传着,本日开国勇烈后裔再回长安的事,无论晓得不晓得内情的,街头巷尾酒肆茶楼尽在说着他家的风光,提及那副对联更是赞不绝口,都说勇烈将当的起这样的夸耀,此次若不是他,关中恐怕难保。   何况唐九百年天下至今大不如前,现在出一位能震慑蛮夷,被番邦称为神威天将军的人物,他的战功也极大满足了唐人的虚荣心,寻常百姓看他武尉门第从卷平岗开始至今,得回将门得娶公主,英雄美人为人羡慕,那胡饼店内曾被他请过的一帮苦力更是到处吹嘘,顺便把他夸的天上地下,更添无数人望。   宋天父子近午抵京,回了府内冷冷清清,问了说二爷去勇烈府上了,宋天大怒:“是我嫁女还是他嫁女?”宋明远知道父亲吃醋,赶紧哄他,找女儿吧,居然在高将军府上,宋天更怒不是天子许婚定不理那厮!没人当真,亏了这个时候,邓海东居然窜了过来。   “你不在府内?”“扯那些干嘛,我家猴爷一辈子就图这个时候,我才不抢他风头,在说伯父大人来了我岂能不来见见。”   这厮挺胸凹肚向内直走,拨拉开宋明远,去拜了宋天,宋天立即喜笑颜开:“是吾佳婿,宋泽备酒。”下人等都笑,宋天也不以为然,拉着这厮的手:“好,好,越发壮实了,不可欺负了我家婉言,不可偏心。”正说着呢,外边宋明远脸色古怪的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平阳和长乐。   宋天魂不附体,连忙站起来要去拜平阳,邓海东拉着他:“伯父这是干什么,管她什么公主也是你的晚辈。”宋琬言哼了一声,这厮回头:“怎么,你要你父亲拜你?”宋琬言急了要去打他,平阳连忙拉住,宋明远在一边看他们三个如此的和谐,万分不解。   突然想起来了,扯过妹妹问:“为何今日和他一起?”   “他吩咐我们一定要今日来拜一拜父亲的。”宋琬言低声道,眉梢都是欢喜,宋明远听了缓缓的点点头:“亏他有心了。”又问平阳可会?宋琬言嘴一撇:“她多乖哦,贼秃说什么她就是什么,气死我了。”   原来嫉妒平阳的女人味。   宋明远哑然失笑,等了妹妹和平阳殿下进屋,也不管那厮居然跟着登堂入室去了,悄悄和父亲说了,宋天欢喜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难道我家婉言还是大的?”宋明远泼他冷水,说这是做梦,宋天依旧欢喜:“你难道不知,猢狲其实护着婉言,不然平阳怎么会那么乖巧?”   赶紧又赞:“其实是殿下大度贤惠。”   宋明远懒得听了,这个时候听到后面笑声,他走了过去听到那厮在手舞足蹈,正形容自己,他赶紧竖起耳朵躲了一边,那厮就在说:“明远急起来的时候最好玩,他一急眼睛就一个大一个小,嘴还有些朝左边歪……”宋明远勃然大怒,大步走去:“你这厮编排我什么!”   平阳悄悄去看,宋琬言已经叫了起来:“真的,真的!”宋明远浑身发抖:“混账,都要嫁人了,跟着这厮乱跑,惹了人笑。”却是急怒之下连平阳也喝斥了,顿时冷场让宋琬言眼睛一红,平阳眼睛也一红,那厮当即高喊:“伯父大人,伯父大人,明远骂平阳殿下。”明远惊恐,拔脚就走,口中辩解自己没有云云,狼狈逃窜……   这边翁婿相会舅爷憋气,而勇烈府内人声鼎沸依旧,邓公被推上当中位置,左边左帅右边高公,以下各位豪门一起和他畅饮,猴爷知道猢狲不来是为了让自己开怀,欣慰他的孝顺又有些局促,亏了左帅高公撑着场面,不然他虽是将门后裔但不过武尉门族的见识,如何能应付一切?   不过他却想的太多了,里面就算有暗中笑他不甚懂规矩的,但也只能放在腹内,和他人说了只会被当成嫉妒。   正午,又有天子圣旨,赐他南阳候,老头子终于大醉,被抬了房内休息去了。   高公左帅“疲倦难支”,于是也起身,人等才渐渐散去,留下那群兄弟坐在堂上,说笑着等他回来,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只能也散了,只是冯百川知道,邓海东是心中异常的烦躁,因为如今门第越是辉煌却越危险,手中无兵无钱无权,身在长安,族内人等尽至,那边洪城要不了多久就会不复姓邓。   骠骑根基已无!   可是他还不能和族公说,族公若是知道家族辛辛苦苦的得了这样的光荣,却是天子使的手段,这叫老头子怎么受得了?冯百川扶着父亲回了府,临晚,邓海东送了平阳回宫,再送了宋琬言和宋天过来,左帅也来了,不多久宋明历又至。   天子有耳目,这几年也别想参入高将军府上,跟着高将军的,都是在龙首山上要为他弑君的死士,于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算开怀。   如左帅曾说,宋明历将来能深交的,唯独白起一个,便是邓海东和宋明历都喜欢的尉迟惇,也因家族而不得不防备一些,至于李希平,其实邓海东心中已有隔阂,头陀哥舒兄弟也是罢了罢了。   如今屈指算来,唯独白发苍苍再无兵马的左帅高公,冯百川和明历两个,是真正的一条心。   “至今天子只说开支,不曾提让我家明历开建之事,宋家过去所得,随着大兄一没,再也没了。”   邓海东转头道:“我听二兄说,不久归修宏要去洪城。”   这些事情怎么能书信往来?才到长安的宋天父子坐了一边猛抬头,因为这开场白让他们惊呆了,宋琬言一心急着要嫁人哪里知道太多事情?于是他们三个全浑身僵硬的看看左右,宋天低声问:“二哥,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听他们说完其中缘由,宋琬言哭的稀里哗啦的,看着最疼自己的二叔和义父,扯了邓海东:“你定要为他们报仇。”冯百川喝斥:“告诉你,是怕你以后和平阳一起口无遮拦,惹了祸害。”他第一次拿出兄长的架子,宋琬言连连点头。   “平阳是好是坏无关紧要,在意的却是她身边的人,必定有天子耳目。”冯百川早和父亲商议过,其实今儿就是和他们三个通气的,于是有条不紊的说道:“便是你和平阳现在走的近了,也要知道,夫婿才是你的天,海东和明历两个,也是我们的希望根本。”   “是。”   “明远,你是海东至亲,更别无选择,为兄也晓得你不是迂腐人物,你可愿助为兄一臂之力?”   “愿。”宋明远说着看看妹妹和二叔:“就算为他们我也愿,更何况海东和我是什么情分。”宋天扶着宋缺坐着,低声道:“凡事听百川的安排。”   “天子让我去户部,必定也调拨你去,具体事情到时候商议,明历现在掌军却是虚名,羽林已经名存实亡,尉迟虽然不能走的太近,但算的上是热血肝胆的人,这是天子失策,明历你除了正常练兵之外,什么也不必说也不能说,就只管施恩照顾战没同袍的遗眷就是。”   “是,便是兄长不叮嘱,父帅也已经吩咐过。”   “其他就无事情了,留着一份心,就当忘记了那些,韬光养晦,邓公那日被算计受辱时说的话,早传了他耳中,他自己也要掂量一番,说起来就怪海东太悍,手下那样的强军战无不胜,又一呼百应,哥舒瀚不能不防江东,关中谁能制得住你?”   邓海东苦涩的一笑:“若不是有牵挂,哼。”然后看着冯百川问:“还有个事情,论钎岭他们的赏赐户部居然至今不拨。”   “不拖的吐蕃不满,他们如何会放手?可怜妄为君王出力最终还要借了人头。”   “不杀人,如何显得出天子诚恳,不犯事如何能罚出近臣夺了我家族根基?他却不晓得,当时若不如此行事,我本就甘愿只为君王前驱,不过既然如此,君不君则臣不臣,总有他求我的时候,只怕到时候晚了。”邓海东咬牙切齿的道,然后重重的一拍案:“后日就去户部折腾一番。”   高公淡淡的道:“手脚轻些,莫打脸。”   既然商议定了,也有宋天父子等知道了,宋琬言会暗自把守了后院,邓海东等再无烦心事情,反正有的是机会,于是饮酒作乐,自从玄宗去后,高公左帅最后一些障碍也无,心中放开了越发的自如,太医良药用个不停,也是为安人心,知道这是天子要做给其他人看的。   两人现在虽然头发花白,但身子骨其实已经好的太多了。   又有这些贴心的后辈围着,都已经成人能有担当一面,两个老人已经渐渐从伤心之中走出,过去对君王的一片痴心现在成了对他们的全力扶持。   高公何等人物,军内故旧无数,就是安西子江东镇提到紫袍,也要佩服,天刀虽然不曾外战过,但一身武功人所尽知,羽林精锐也是了得,两人一尽心,虽然因为现在要韬光养晦,还看不出好处,但一旦临事,将军不老!   等到饭后,华灯初上了,邓海东才和明历一起满身酒气的离了高府。   这厮走马颠簸的有些难受,干脆下来和明历并肩,两人走着走着,出了坊后,忽然不由自主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诡异,明历说:“哎,太早了。”   “是啊,是啊。”邓海东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问:“公孙好像不去公孙楼了吧。”   “去了也不敢说的,不然爷就割了百川。”“正是。”   “不过,不好吧,话说你今天勇烈开府你居然也不回去?”   “你就得了吧,走。”   宋明历大喜:“走。”又紧张:“不可被小妹知道,不然我不得安宁。”邓海东撇撇嘴:“悄悄的进去,你不常干这事?”于是两人这就打马走朱雀路,护卫要跟着他们怎么肯?   亏他们今日全穿的便装,一色的青衣锦衫,马是神俊不过飞快,有看到他们的巡街人等也不敢问,就看他们狂奔狂奔,不晓得又出了什么事情,谁能晓得这一对居然是急着要去开荤?   不多久到了公孙楼后,丢了马,小厮看到他们刚刚要喊,被抓着顶了墙上,邓海东恶狠狠的道:“不许声张。”随即冲入了里面,远远走着看到王孙台居然有人了,宋明历笑笑:“罢了罢了,不声张。”沿途眼睛却贼亮了一把,扯过来一个女郎。   那女郎正要到前面去,被路边两个大汉扯了,一人袭胸一人瞪眼,开始吓的要叫,结果看到是鹰狼和虎子,当场就软了。   虽然说公孙楼内的女子,向来矜持,寻常人不得近,但被他们两个拖着,一起测量胸围,只走草丛树下,女子才不挣扎只是喘息,心中还想若是被他们双飞是何等的幸福,可却转眼出了林,心中顿时失望之极,眼神哀怨:“奴家可是不入将军法眼?”   双飞校连忙搂住:“哪里话,只是我们兄弟怕劳累了你一个,快去再叫。”然后侧头,邓海东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宋明历一咬牙:“再叫五个来,记得一定要如你这样子貌美如花的,不然爷今儿就放火烧了你们这里。”那女人连忙点头:“奴家这就去。”   等他出去了,宋明历问邓海东:“身上有钱?我怕不够。”   “没出息。”骠骑虎子端坐在那里沉声道:“我们兄弟还需要花钱,传出去必定为天下英雄所笑。”然后对了目瞪口呆的宋明历道:“何况还有你在,不仅仅能不花钱还能挣钱。”   宋明历正要骂他,此时外边香风涌动,两人连忙坐好,一群女子进来之后,立即扑了上来,邓海东手忙脚乱捂住要害,宋明历顿时笑的跌足,原来她们得知骠骑虎子在此,豁出胆也要先拔一下公主头筹,随即却变了脸,愤怒的抓过三个:“为何欺负我家兄弟?”这才觉得平衡了些。 第二节 疏狂   于是两人一人三个,而既然临阵,就不能怯场,所以两个人都是左手一个倒酒,右手一个夹菜,背后一个捏弄着,宋明历本来要再叫一个在前面,但怕被对面的人取笑,只能节制了。   邓海东还好一些,总要顾忌了对面那厮,毕竟是婉言的兄长,可那厮却是放浪形骸,天已经转冷火炉上来,就扯了自己衣服,装豪爽露出一身腱子肉在那里和女子比胸肌。   “将军何不宽衣?”   “……免了。”邓海东低头饮酒,靠在那里就当在看笑话。   他身边女子俱是容貌上佳的,当真有吐蕃的,还有回裔的,身后那个还是号称海外扶桑的,都一口风月之中流行的江南软语,别有味道。   而这些女子看他不似那边双飞校的无度,又晓得他的威名,尤其一个吐蕃一个回裔,论钎岭和仆固怀恩在她们心中本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却一个被他收服,一个被他斩杀,长安谣传神威天将军一刀劈去,电光催发等等,说仆固怀恩被他杀的毫发也不存。   两个女子因此分外的热情,猜着他的爱好,顺了他的性子越发温柔款款,想他定是个矜持但内秀的人,于是葱手就常常不露痕迹的在正常人敏感处来回,身后扶桑子初来,看到前辈手法甚是佩服,于是手指也在这厮耳垂颈后捏弄,红唇吐气如兰轻轻呵着。   不多久,邓海东心猿意马,再也坐不住了,拉过左边的先横在膝上,那女子还惊叫一声面朝下趴着,然后捂着被戳疼的俏脸,飞了媚眼来看他,可怜这一世的处男腿就麻了,手从她胸口丰腻处伸进去,不大不小正是一掌,那回女娇喘着仿佛羞涩,翻身侧脸埋在他腿间,两条裙下长腿露在席上扭动,时而微分时而合并。   回女肤白晶莹,烛光之中仿佛象牙所成,又似美玉融化,身边藏女早也忍耐不住,贴了他的右臂轻轻蹭着,头颅倾靠送上香舌,身后扶桑女儿从后搂住,从他衣襟略入胸口去,邓海东浑身是汗:“宽衣,宽衣。”抽空抬头,对面无人,只看到矮屏后面一双玉腿高举,这厮一惊,莫非另外两个垫着,这是什么技术?   忽然觉得身下一凉,然后温暖包裹,可怜他虎躯一震这就让那女子满……正在他抖着呢,外边忽然脚步声响起,有人在骂哪个撮鸟敢夺了他家少公要的扶桑子,喊叫着脚步声还不是一个,那女子知道不好赶紧闭口帮他系弄,后面扶桑女赶紧给他扣衣,右臂藏女起身向外:“将军,奴家去看看。”   还没走过邓海东,外边人已经冲了进来,一拨五六个精壮的,簇拥着一人,指着里面就喝问:“哪里的撮……”进来最夺他们眼神的,不是端坐那里面色潮红的虎威将,也不是一室衣衫不整的国色天香,而是屏风后提了裤子赤了上身,倒竖双眉的宋明历。   羽林鹰狼帅的摸样谁不晓得?只是这般的……来人气势汹汹而来却全愣住了。   再看这边,是勇烈将,这是他们一个妹夫一个舅爷悄悄来的?顿时让一群人全石化了那里,邓海东沉了脸看着对面,一言不发,宋明历回头到后面穿衣服,口中骂骂咧咧发尽千般愿,就要把来人全给剁了赶紧,话说他闹长安的时候,这些来人是谁?   一群女子本也花容失色,能在这里闹事的就是不凡,但直到此刻才记得,慌张什么,这里坐的恩客是哪两位?   “见过,见过将军。”   邓海东端坐了那里,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对面一群中带头那个中年,那人身子单薄但八字倒眉有些狠辣气,面生而现在眼中有着尴尬,却没太多惧怕,他在拱手赔笑:“若知道是将军在此,小人定不敢打搅,还望将军和羽林帅息怒。”   这就吩咐了左右立即去会钞请了这里,宋明历终于收拾好了,大步走来,今日险些马上风的他怒火中烧,笔直向前,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是那人身后一群整齐的跪下了:“左帅息怒。”   “小人是户部侍郎归少公府上的,还望两位看着我家少公面子上宽恕则个。”   归修宏?邓海东终于开口了:“归少公何在?”宋明历也停住了前进的步伐,那人这就抬起了头,露出笑容:“我家少公正在王孙台。”说完又道:“若是将军方便,小人这就回去禀告一声。”确实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不过想这厮进来的摸样,若不是自己坐着,换一般人物定会丢了颜面。   何况这归修宏,怪不得上次去了洪城,其实是为天子前站,陛下好算计。   想到这里,邓海东冷笑起来:“还是我去拜见归少公吧,不过他奴才无礼!”说着指了指刚刚开口的:“你过来。”那人心惊胆战,归修宏府上的管事一愣,看邓海东模样,他又拱手:“将军息怒,还望给些薄面我家少公,全是小人无知。”   “海东,算了吧,天子府上旧人。”   “莫非本将不是?”邓海东瞪了宋明历一眼,站了起来:“正要找他问问,论钎岭随我转战厮杀,阵没多少藏地儿郎,天子早就许下赏赐,催发几次不行。”说完当头揪住了那厮,提起了狠狠向着地上一掷,那人被砸的不敢吱声,匍匐在那里。   为他杀气腾腾,归修宏府上管事也终于跪下了:“将军万万息怒,我家少公总赞将军英雄盖世,定是哪里有了误会。”   “正是看你家少公面子,不然早就大闹户部,算了,和你这下人说什么,滚吧。”   说完邓海东回头,对了宋明历就说:“不发也无所谓,明日上午,爷就去卖了府邸还债,下午再去砸了户部大堂,老子凌烟武库也扯过卷,不信陛下砍了我的脑袋!”归修宏府上人等哪个敢说话,悄悄退出,宋明历也冷笑:“若是天子得知,款项还不曾拨给,寒了友军之心!”   两人于是坐了那里又骂了几句,吩咐女子换楼,谁也晓得他们不是怕事,而是躲避。   果然不多久,归修宏急匆匆的赶来,却看到这里空无一人,性质正高的他站了那里沉思了半天,一跺脚:“走。”这就离了公孙楼去,今日本是有人好不容易请了这新贵来的,没想到却突然发生了这样变故,于是悄悄打听,谁让归修宏能过去,然后掉头就走?   总有嘴巴不严的,依稀听到鹰狼帅和勇烈,就说,随即有人看到后面羽林军马,和那醒目的勇烈紫驹,公孙楼随即鸦雀无声,那些请客的呆呆坐了那里,心中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情,归修宏是天子旧人,这两位是天子虎将,怎么斗上了?有聪明的拍了腿:“还不走人?勇烈今日和鹰狼来这里,被归修宏的府客搅了局,看到有人那副被打?”   “哎,归家管事的,果然跋扈,一得志啊就不得了,话说我去找……不说了。”   “对了,勇烈将不是马上要娶?”“噤声,就是为这事走的。”   “那,那他们怎么不走?”“如何晓得,完了,不,亏这里是冯少公的房中人开的,不然明儿这里就片瓦不留喽,你可晓得长乐殿下手段?那平阳殿下也了得,国舅都杀了,啧啧,走走。”   于是多少人,纷纷走人,不参合这里浑水了。   而那边宋明历和邓海东也不敢再放浪形骸了,邓海东正坐了那里就看那回女走来,不免狼狈,自己这次出枪如此之快却有损威名,再抬头,却见到那回女刚刚不得不吞咽之后红唇犹带湿痕,顿时小腹又热了,而那回女靠了他坐下后,只是体贴的柔声道:“将军厮杀的累了吧。”   “恩?”对面宋明历竖起耳朵,邓海东没脸看他,只管骂道:“刚才没惊折了吧?”宋明历因此而忘了好奇,也骂道:“爷是什么心性,便是泰山崩于面而……”   “去去去。”   回女心中暗笑着,但只温柔的靠着他肩头,算是拔了公主头筹了,满心欢喜的腻着他:“将军既然疲倦,何不早些休息。”宋明历点头:“是啊是啊。”所谓女人都是别人的好,这厮现在看这边几个就眼热的很。   邓海东哪里会放给他?站起来拥着那三个女子就向后而去,回女还在轻轻说:“已经吩咐下去,绝无人敢说将军在这里休息的。”等到了厢房内,两女去放水,那回女悄悄娇笑,贴了邓海东耳边:“将军难道还是个雏?却是奴家的幸运。”邓海东浑身僵硬,欲辩无言,自己反应如何瞒得过她?   随即却见她翻出一片金来塞了自己兜内,算是红包,然后睁大了眼睛:“将军,奴家不会多口的,今夜就让奴家好好服侍将军一回。”这就为他宽衣,外边两女走入,邓海东无力的挣扎,回女犹然在说:“听扶桑子说,她们那边男儿婚前,总要有女子陪上月余的。”   于是红被翻浪成无边杀场。   到了夜深,再到天初明,两人不约而同就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到了马廊处遇到,这就对骂起来,都晓得是要把自己当了那里抵债的,然后才想起来何必这样慌张,明明归家给了钱的,但还是见不得人,上马出门就疾走,忽然邓海东想到那胡饼店面口味甚好,这就拽了他去,两人进店时,店内正才开始,老板见了他先一愣,随即欢喜的跳起来:“将军如何来的这么早?”   “不是要娶亲了吗,上次一群苦力兄弟呢,悄悄叫来请他们一顿,老板你也一起来。”邓海东说着拍出金片在老板手上,边上羽林帅就看到眼前一闪,他手快,在老板要拒绝之前已经夺了一看,随即爆笑起来,邓海东恼怒:“你这厮笑什么?”   宋明历只恨不得满地打滚,要他去看。   老板傻傻的看了一眼,随即也暧昧的笑了,邓海东心惊,赶紧拿回头,原来那上面刻着凤羽,分明也可做女儿家的首饰,邓海东这就去按住直不起腰的宋明历,搜了他身上钱币给老板,然后拍了桌子大喊快快去叫兄弟们。   胡饼老板上次就知道他没甚架子,但如何想得到他要喊苦力来庆贺?激动的连连点头,也忍了笑走,从羽林帅的摸样,他也知道,定是勇烈将昨晚收了红包的。   可怜邓海东在那里对了宋明历解释,分明那女子戏弄自己的,宋明历才不管,只说这厮去了公孙楼还拿女人钱,实在丢尽男儿颜面,直到邓海东真的急了才住口,然后叮嘱他早上回府吧,心中有些担心,不晓得昨夜两个人失踪,要闹出什么动静。   “归修宏不告诉天子才怪。”邓海东冷笑,随即看这简陋饼店内,那老板女儿正在柜台后忙碌,时不时羞涩来偷窥如今名满天下的两将,他叹道:“你看那纷纷扰扰,唯独这些人过的安宁无忧,天明起天黑睡,夫妻恩爱养育儿女,直到终老。”   “如何这样的感慨。”   “回不去了!明历啊,万事小心,好了。”邓海东回头,外边已经跑来了一群苦力,又是一年冬日拉了,他们最近没太多活计于是懒睡,听了老板跑去喊他们,开始还当开玩笑,结果老板赌咒发誓,他们赶紧过来,看到邓海东全拜倒了在地:“将军。”   邓海东大笑:“你这厮叫邱三万,你是沈德才,哈哈,老子没记错吧,来来,都起来,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老板尽管上,不够的话我把羽林帅抵挡了这里。”那边苦力等这才肯定,原来羽林鹰狼也坐在这里,又来拜,宋明历为邓海东刚刚那些感慨而撼动,看着这些淳朴汉子,忽然心中一暖,他站了起来:“起来起来,没什么羽林帅,以后明历若是无聊,也来找你们饮酒。”   “正是。”邓海东大笑,看着老板在忙,有苦力已经去帮忙,只为多加点速度,边上店铺也闻风来了,碗筷酒水尽添来,半条街都轰动了,宋明历看的也甚欢喜,有羊肉汤饼先端来,于是堂堂羽林新帅,这就和骠骑勇烈一起,坐在一群苦力之中,饮酒胡扯,说天说地。   前些日子还吹嘘过和邓海东“交情”的一群苦力,现在全疯了一样,看到没有?没事情笑爷,现在将军真来了。   这番闹腾哪里还停的了,只是在吃喝说笑着,苦力也是有阶层的,他们能没事情吃吃羊肉喝酒,算是上层的工头,外边的都是些闻风而来的下苦力等,都在那里议论了,邓海东耳朵尖,听外边得意着说什么从此西城的还敢惹我们?   他就扯了那邱三万:“什么西城?”   然后得知说那边也有一群,不过这边是苦力抱团靠渠吃饭,那边却是开澡堂赌庄的,眼热这一带红火总想开过来,偏偏邱三万有些人望,他父亲又是好赌才没了的,于是这一片就水泼不进,邱三万说到自己幼年心酸,对了邓海东道:“将军,这些全是干苦力的兄弟,一年也就八个月的活,血汗挣的钱财,那赌一把别说八个月,八年的也能没了啊。”   邓海东却嘿嘿一笑,邱三万和周围人愣住了,却听他道:“管那厮是谁,叫他滚过来,就说爷找他。”   宋明历更来神,拿出当年纨绔手段:“爷混长安的时候,扫了多少场子,告诉他,他祖宗在这儿呢,要他滚过来!”邱三万等大喜,当即叫人去了,外边巡街士兵早得知两个将军在这里请苦力吃饭,也曾嘲笑不屑过这些泥腿子,现在全傻着呢,而听苦力纷纷喊的,尉官不该怠慢,他最高上官正是头陀,他敢不奉承好?   一边派人去护卫那些苦力过去拿人,一边跑来:“下官拜见五爷,七爷。”邓海东洒然一笑:“起来,一起坐。”这就在胡饼店内大宴宾客,为娶亲贺并安排苦力去抓市井之徒,边上羽林帅磨刀霍霍,准备今儿去重操旧业扫场。   这种动静不哄传出去才怪,是百姓会说将军仁义,羡慕那些苦力,是兵丁会为之无语而后觉得若有这样的上官,不效死才怪,官吏等纷纷摇头,更有门第听了哑然失笑。   这边在闹腾着,消息传递,不多久白起跑了过来,进来就骂:“七哥,你可是不要兄弟了?几日也不找我,就和五哥厮混。”不多久尉迟跑来,最后李希平,头陀,沈振川全来,除了冯百川坐在府内啼笑皆非,暗自说妙后去忙他的事情之外,只有哥舒承正和宋明远一起不来。   其实哥舒瀚之外,一群定关中的武将已经全了。   至于那等市井鼠辈还需他们说话?一直抓到了这里,远远的让他们磕头,随即有兵丁上去痛打,然后抓送了府衙去了,周围欢声雷动,而胡饼店内,他们坐在,还有人送来了狗肉,一群兄弟喝的烂醉入泥,消息传入禁中,雍正听的瞠目结舌。   归修宏正寻机进来禀告一番,雍正听了半响后,忽然狂笑:“拨,这就拨吧。”等归修宏灰头土脸的走了,雍正伏案失态,想那厮扯了他舅爷去公孙楼鬼混一夜,然后早上去请苦力喝酒,还逼了他结义兄弟们同去烂醉一场,这般没心没肺,国朝何曾有过,便是前周晋宗年间,也无这样疏狂不羁的人物,自己过去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第三节 吃熊扑   户部拨款的消息很快为邓海东所知,他这就放下酒碗上马出城。   如今陷阵赤骑就驻扎羽林营,关于他们去向安排一直不曾明确,吐蕃朔方军也在此中,这时候正看陷阵出操,场上喊杀声震天,外行看的热闹,只觉得动作整齐,唯独和他们并肩厮杀过的,也吃过他们苦头的两军能明白,这般严整军阵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硬撼骑兵就靠军阵,说来容易但临阵不乱,需要什么样的底蕴?唯勇烈两字。   那些军将们,听到了马蹄声,看是邓海东打马入营纷纷来拜他,虎威将军已是国朝上将,和羽林帅以及地方节度都是一阶的,邓海东不过一校时就受得起他们的拜见,此刻不过名至实归。   正和他们说笑,但忽然有人气势汹汹而来,无人敢拦,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族公一行,猴爷脸色铁青手中居然还持着一根大棒,正在帐内说笑着的各将看风头不对,赶紧避走,而邓海东来不及躲避已经被猴爷当头敲了三棍,只打的眼冒金星,就听猴爷咆哮:“混账子,你如何敢这样放肆?夜醉公孙娘……”   邓海东顿时魂飞魄散:“兄弟如何敢勾引二嫂?”   “……老夫说的是公孙楼,”猴爷再打了三棍,又骂:“忤逆子胡言乱语什么,你是谁的兄弟?”才给二叔公等拉开,然后就坐了那里喘息,邓海东赶紧去哄他,帮他揉胸捏背,现在轮到二叔公骂:“如何能这样,置了长乐和平阳殿下于何地,早上就哭到府上来了。”   邓海东这才明白,原来那两个去问罪了,他赶紧辩解:“听了归修宏在公孙楼,这才去那里闹一场,为论钎岭等讨个公道的。”   “这样?”   “真是这样,若是偷嘴,如何能闹的满城皆知?”邓海东比划一番,猴爷开始口误弱了气势,现在再听他说的这样,终于渐渐消了气,但还撑着场面喝斥他:“不管如何,也要去哄哄她们,两个好女儿,谁家得了一个也要捧了手心,都对你一往情深的,老夫看她们都舍不得。”   “昨日还不曾归府,如何有你这样的族长。”   “正是。”听二叔公一句,邓世平又找到一要害,这就再次发作,去拿棍子,可二叔公却不让了:“你骂就是,打他作甚,就晓得摆你威风他就不疼?”边上几个族老也指责邓世平,这样的教育方法是不对的,海东儿现在大了,而且又是虎威将军如何如何。   看到他们不是一条心的,邓海东顿时得意了:“就是,昨儿不去府内,还不是为了孝顺你们,去年我和你们说的,是不是做到了。”   “是,是。”   “我孝顺吧。”“是,是。”   于是这厮翻盘,揉捏猴爷:“族公,今儿我就回去,这边马上要有户部的人来分拨赏赐,我要帮忙看着。你们先回去吧。”   猴爷却神色诡异起来,看看左右,然后悄悄问:“海东儿,天子可曾说让你领什么军?”   “急什么,他能亏了他妹夫?”   这才把猴爷他们哄着走了,猴爷等一走,户部人来拨赏赐,一番折腾后,论钎岭等知道他要忙着去安定后路,再说即将大婚了,也不留他,宋明历是不敢再进城了,邓海东只能一个人回头,走过的马道是沿着玄武门行走,上次走过这里,还是初见哥舒瀚,随即见梁王。   他想到之前的一幕幕,不过一年不到,已经物是人非。   仰望城关,上面军马知道是他,纷纷致礼,他却苦涩的一笑,当时愿为家族努力,也要了却君王天下事,可等这勇烈将府终于回了邓族手中,此刻却不是个滋味,远不如玄宗在时,在洪城天空海阔,家族灭杜除杨后那份快意。   边上亲卫不晓得他心中这些烦躁,就当他畏惧婉言和平阳的“家法”,纷纷窃笑,惹的这厮更为郁闷,心中事无人能说,只能先回府,发狠若是她们胆敢放肆,今儿就双飞了她们先。   但才进府内,门房内纷纷拜见,这里是长安,用的还是尉迟家送来的外人,毕竟人头熟悉不会闹出笑话,邓家子就在后面跟着学着豪族规矩,邓海东看的更烦躁,甩手进了门直走后院,果然里面准备好了晚宴,正在他等他归来,一溜烟的下人们在喊将军回府了。   猴爷在台阶上眉开眼笑的看着他,邓海东抬头看碧瓦深檐下族公的笑脸,只能忍了不快去哄他:“族公。”   “来来,猢狲,族公和你说,进去不许发火,她们已经晓得了你是为论钎岭去的,都不敢见你呢。”   “哼。”   “恩?”“哦。”   邓海东举步跨过门槛,走进明堂内,雕花漆朱的桌面上酒水佳肴,紫幔两边高卷,丫鬟们欠身问安,那里面两个人正扭捏着站起来,边上小猫就在媚笑,邓海东哼哼两声走了过去:“烦这些排场,让她们去吃饭吧。”小猫是晓得他脾气的,赶紧拿出主房的一等姐气势喝斥:“下去。”   “是。”娇声暖语一片,配环响动,这就无声无息的退去了,邓海东一惊,走的猫步?   去大马金刀坐下,也不看那两个,猴爷赶紧咳嗽提醒,他就问:“族公,婚房可曾安排好了?”猴爷猛抬头,看到那两个都红了脸转身,他嘿嘿一笑,我家猢狲好手段,有老夫当年风范,转身就走,却被邓海东扑过去拉下:“你如何能走,叔公们呢,哪里有我坐这里你们去边上吃饭的道理。”   回头就问:“傻了吗?”婉言赶紧上前,平阳也上前,两只小猫也赶紧过来,猴爷欢喜的浑身发抖,她们又去拉在后面看热闹的叔公们,好不容易才坐下了,乖巧坐了邓海东两侧,斜对了族公,这顿饭如何能吃的安宁?凡是她们起身,猴爷等碍于规矩不得不起身。   邓海东不让,还被猴爷喝斥,说不能乱了规矩,又教育说勇烈门再兴,就该当的起勇烈门第的做派云云。邓海东实在受不了他,这就给他胡搅蛮缠,去问宋琬言:“既然如此,那么族公孤身一人也不妥,赶紧给他配几个暖被的才是。”   然后去吩咐平阳:“你在宫内长大,更懂规矩,你说,我堂堂勇烈门第,老族公该如何?”   猴爷窘迫,而这厮居然问身边两个女孩,这种房第事情,两女羞涩不堪,他还急:“你们如何不说?”然后咬牙:“不是会告状吗?回头去公孙楼请了两个来服侍族公吧。”   平阳和婉言都红了脸低头,这厮立即拍板:“就这么定了,一个叔公配五个暖被的,明儿去买了公孙楼的一拨来。”两只小猫在后面看的有趣,清脆的道:“是,少爷。”宋琬言回头:“你们!”平阳的丫鬟扑哧一笑,一群族老无可奈何……   终于散去,丫鬟们全退下了,内廷就坐了三人,邓海东侧头看看这个,再侧头看看那个,没了外人宋琬言本相毕露,就和他嚷嚷:“还有三天我们就出不来了,你明天陪我们去玩。”然后去扯平阳,偏偏室内暖的入春,平阳穿的宫装单薄,被她无意一扯,衣领一斜滑落了半个粉红束胸出来。   宋琬言傻眼了,而平阳尖叫一声,赶紧整理衣服,羞的都含泪了:“婉言你。”   “她,她不是故意的,咳。”邓海东嘿嘿一笑,笑声更让平阳不堪,声音都颤抖了:“将军你!”这就要跑,邓海东手如闪电,从后面一下绕过,拉了她跌落怀里,这厮做人厚道,左手同样不委屈了另外一个,也拉了宋琬言过来,亏他肩宽胸阔,两人入怀挣扎再三也够地方折腾。   看到她们还在挣扎,邓海东得意洋洋:“再动爷就扯了你们衣服。”学的是双飞校的口气,顿时唬的两个不敢动弹,乖乖的趴着,感觉他身子后仰两人心里一空随即一紧,已经和他并肩躺在了塌上,没等反应过来,这厮先扯过宋琬言拉到身上,按着她的头就吮住了红唇。   平阳赶紧闭起了眼睛,就听到宋琬言呜呜有声,然后变成了轻柔喘息,一只大手还揉捏了自己肩膀,然后把自己搂的紧紧的,居然探了胸前,她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浑身发烫微微颤抖着,忽然觉得身体一转,已经被含住了耳垂,长腿不由自主的跨了他身上,宫装单薄胸口贴了他的胸膛,平阳秀发凌厉气息凌乱,喃喃的喊着不行,那厮手却从背后走了她腰向下……   而这个时候,这厮的另外一只手却又怀抱而过,深入了婉言的胸口,婉言羞的侧身搂住他的脖子,听着耳边平阳的喘息,她被拨弄了要害,不由也再次喘息起来。   半天之后,邓海东才放开了她们,可她们那里还有力气动弹,等他停了手那感觉还不曾离去,都依旧靠着他,依旧轻轻娇喘着,耳边听到那人在说:“恩,婚后天天这样睡。”   “你,你无礼。”“有本事去告御状!”   “无耻。”“恩?”“不要……”   外边丫鬟等隐约听到,两只小猫俏脸发红在那里微微扭着,头碰头的挤在一起,一个说海东少爷一定在风流呢,一个说小姐肯定很有福,两人商议的一边的平阳丫鬟面红耳赤,纷纷鄙视这对花痴。   她们虽然宫内丫鬟出身,但无论容貌还是可爱,尤其凶悍程度,的确不及这双孪生诱人,所以也只能微微鄙视,不敢流露太甚,又听其中一个在说:“你说少爷会喜欢哪个更多一些?”另外一个说:“这个要看手段的,不过李夫人给了小姐一本房内经,上面羞死人呢。”   “我也看的。”“啊,你也偷看的。”“怎么,不行啊。”   平阳的丫鬟赶紧默默念,房内经,李夫人的,回头要殿下也去要一本,然后纷纷去想房内经是什么,有聪明的想到了更羞,就和身边人说,于是一群丫鬟坐了那里局促不安,原来长乐殿下都已经在研习这些了,不行,回去就和殿下说,要她也去学,不信宫内娘娘们争宠的手段比不上李夫人。   于是,等里面人整理了衣衫,平静了神情出来,却看到外边的丫鬟们一个个面色潮红,以为动静全部为外边所知,刚刚平静的心神又乱了,一路都不晓得怎么上车的,只有这厮得意,先是平阳回宫再送婉言归家,然后回府睡去。   第二日醒来,又带换了男装的她们,去长街乱窜,然后骑马出城游玩,这厮什么手段?到了荒郊野林内谁比得上他的丛林经验?又是挖坑又是打洞,不多久赶的漫山遍野鸡飞狗跳,险些把山神都要惹出来了,他还不消停,内卫们就在左右看管防备,忽然听到远处有兽低吼,有经验丰富一些的面色大变:“是熊。”   赶紧要人顶上,护卫两位殿下先退,邓海东却来神了:“护了她们。”然后回头又问:“这里熊可会斗气?”平阳和宋琬言都急的拉他:“说什么呢,如何和野兽争斗。”   “其中乐趣你们怎么知道。”   邓海东看到枯木乱颤,知道那边来了,而内卫们已经弓箭上弦,他大吼一声:“全不许动。”一个人就扑了过去,这里地势略高,下面一道缓坡平地,正能看到一头大黑忽然立起,然后对了冲来的邓海东扑去,上面人等吓的叫了起来。   就看到他不进反退,迎了上去,他在人中算是魁梧壮实,但和那熊比较,足足小了半截,那熊掌挥舞都已经有他脑袋大,若是运气在身也罢了,但他居然不运斗气要硬撼一样,急的平阳尖叫:“尔等死人吗?”内卫们这才醒悟,疯了一样的扑下去。   可他们还没到面前,就听又一声巨吼,那厮凌空跃起,一脚踹了黑熊头上,踢了那熊后仰,山势微斜没站住,居然翻滚了起来,这厮已经扑了过去从背后骑到了熊背上,忽出手向前一闪,随即飞快的后退,人人就看到那熊猛站起来,乱舞乱打着,只是有些跌跌撞撞。   有内卫要放箭的,被拉住了,因为有人看到,那熊似乎瞎了双眼。   而邓海东就在黑熊不远处呼啸,黑熊辩明了方向,激怒之下如风一样撞去,双掌向前乱扫,便是上等良驹也比不上伤兽这一瞬的快捷,偏偏他忽然倒下,上面人人浑身冷汗之际,他却从侧面翻了出来,对了那熊头颅狠狠一拳,随即急速后退,人人看到那熊扑空起身时,被这厮一拳砸的居然有些踉跄。   内卫等无不惊骇变色,那一拳的沉重闷声入耳,这是击熊,若是打在人头颅上,还不炸了?曾听有将射虎入石,绝不曾听了有将空手力毙暴熊,人人都傻傻的看着下面,就是平阳和婉言现在也不担心了,白痴才看不出来邓海东分明是在戏弄黑熊。   果然下面又传来一拳,重重砸了熊脑上,打的黑熊向另外一侧跌去,这一次居然滚了一圈,起身后吼声也没了,口中呜呜的四面探头探脑,澎!又一拳,黑熊狂吼乱舞,才松懈一些,又是一拳!黑熊生生被他砸趴下了,人人以为胜局已定时,却看到这厮蹲了远处,神态和熊之前一样紧张戒备。   然后摸了些土块,两手乱丢,内卫看到明白,他在左右向前丢着,似乎脚步近了一样。   果然,那趴着的黑熊猛的毛发倒竖,恶狠狠的向着前方用力撞去,血盆大口张开,双爪狰狞,本来这是如此的恐怖,可是这熊面前什么也没有,一扑之后自己落空,随即趴了地上,再爬起来满脸茫然,这般巨物的蠢样逗的婉言和平阳在那里笑的花枝乱颤。   清脆的女儿声传来,黑熊耳朵一竖,立即转身,邓海东看到不好,虎吼一声从背后扑去,用尽了全身力气重重一拳砸在黑熊脑后,随即跃起,右手一根尖锐的树枝如电一样,准确的戳了那黑熊脑里,一直透了不晓得多深,黑熊凄厉惨叫起来,只在那里乱舞了抓一拨树枝,就有血喷出,叫的更惨一分,打断树枝不顾一切的向着野地里乱窜而去。   邓海东赶紧在后面追:“回来,回来。”大呼小叫,黑熊窜的更快,这厮终于急了,催发斗气急速向前,跑了黑熊背后一脚踹去,踢在黑熊两腿之间,那熊前窜时候,在半空呜的一声浑身僵硬,蜷缩,重重落地,他扑上去对了黑熊后脑就狠狠的砸下,一拳砸的黑熊转眼没了声息。   这才爬起来,拍拍手,抢来的内卫就听到这厮在埋怨担心,说不知道坏了毛皮没有,平阳她们要来,被他回头喝住,邓海东走回去瞪着她们:“大呼小叫,惹了熊扑!”忽然却一个人怪笑,开始宋琬言被他骂的吐吐舌头,可忽然和平阳一起想起昨晚,这厮也是扑了一次自己的,当时压的自己险些喘不过气,于是两人同时俏脸绯红。   果然女儿家看了这些就会那个,这厮赶紧摆威武姿势,然后悄悄问今晚还去他家吃饭了,说先吃熊再吃熊扑。 第四节 夜奔   说着这厮就习惯的要去动手动脚,两女也有些身手,觉得了不对,她们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样,闪身躲避开。   边上内卫看勇烈调戏公主,谁敢再看,都赶紧转头,可邓海东已经想起了这是在外边,立即又恢复了一种严肃姿态,负手而立去看下面人把那头大熊拖上来,等到了近前再看,居然真的没有伤了皮毛,就看到两根树枝在熊眼,一根在耳内半截。   抓到这样的猎物还折腾什么?   于是人人喝彩,一起说他好手段,大家准备回头。而这厮就在那里忙着惭愧,说若不是运斗气还要两个回合才能收拾了对头呢,逗的宋琬言在一边掩口取笑他做作,平阳的眼睛也笑成了月牙儿一般。   扛着这样的东西这么醒目,所以当他们过军营时候,整个军营全轰动了,吐蕃子和回骑们看了那大熊,上去比划比划,再看看邓海东云淡风轻的摸样,都说这厮不是人。   唯独那边宋明历走来,看了熊不算太惊,看的妹妹却大惊,拽过他就走到边上低语,邓海东也紧张了,记得还不曾通气呢,这就和他急促的说自家手段,宋明历诧异的看着他:“你这厮还有脸去喝斥我妹?”仿佛昨儿他就不曾同去一样的光明磊落。   邓海东大怒:“若不如此,不是心虚?”声音说的大了点,远处的宋琬言转头来,他赶紧对了宋明历摆手:“好了,那就这样。”宋明历也赶紧点头:“是了,是了。”邓海东又道:“你是个蠢货。”然后再道:“赶紧点头,还看着呢。”   宋明历气的一拳就打了过去,他一闪,宋明历再打,两人于是纠缠在了一起,砰砰砰的打的尘土飞扬,拳来脚去翻翻滚滚的,不运斗气时,若是大开大合的打,宋明历手段也不比他差太多,尤其常常吃苦头,宋明历如何不在背后苦修?   看的这样的对战,多少士兵全围了过来看,厮杀汉看的是门道,大开大合十荡十决的功夫架势动起来,不仅好看还有奥妙,这两个一位是将门虎子,一个是星宿转世的人物,能看他们折腾,周围很快的欢声雷动,羽林郎就在喊左帅加油,那边就在喊天将军威武。   宋琬言站在那里看着,兄长身手矫健,看到那些羽林儿郎声声左帅,仿佛二叔还是龙精虎猛时一样,不由的有些神伤,平阳看她神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好像就明白了她的心意一样,宋琬言转头看她,两人相视忽然觉得此刻才是真正的亲近了,而不是之前两人的刻意。   然后目光再落了那人身上,想起昨晚两人也曾握错了手,于是又红了俏脸,恨的一齐喊:“左帅加油。”   羽林子弟一听一看,立即更沸腾了,打,打翻勇烈!宋明历更振奋,一拳砸去:“听到我妹说什么了吗?”邓海东才不在意,反手格住一脚踹去,口中笑道:“娶了你妹!”宋明历不屑:“你怎不休了我妹?”话出口就觉得完了。   果然周围羽林等立即无声,宋婉言气的尖叫起来:“宋明历!”邓海东连忙表现,拳脚更快口中发怒:“婉言,我为你出气。”   “打他!”   宋明历乱挡,努力挣扎,却看到邓海东收手了,对他挤挤眼睛,低声道:“给你点面子,明儿晚上你请。”然后一摆手:“不和你纠缠,回去就告诉二叔去,有你好受的,婉言,秀宁,我们回家吃熊去。”走了两步,忽然扯过论钎岭等:“昨儿你们不曾去,走走,今儿你们吐蕃将,回将全去,羽林诸将呢,也去也去,其余兄弟,大婚时候定拨了酒食来,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家里地方不大,海涵海涵。”   长乐平阳羞涩低头,周围军马大笑,一起拱手:“谢将军。”   然后这厮又问各将,还说城内若有相好顺便带去便是,于是转眼之间,军营内将校尽换了便装,一行不下三十个,安排好军务这就向着城内而去,早有邓海东的亲卫去城内找平三爷准备,并把熊先送入城内,又去请法师,左帅,高公,冯百川,以及头陀等。   那大车上的熊趴了,肥颤颤的压的车都快塌了一样,那般生猛兽息,惹的前面战马也微微发抖,一到城门前,守备军马看到吓的险些跳起来,问了知道是勇烈将独力毙的猎物,还是空手打死的,除了不敢置信之外,没有其他表情。   勇烈府的人就耀武扬威着,推了车在行走,沿着长街一路而去,不多久邓海东等入城,这时消息都已经传入宫内,有内卫多口议论,被雍正听了就问,得知说勇烈将带了两位公主出城游玩,结果遇到一头黑熊,三拳两脚打死,正回府宴会呢。   雍正大惊:“拳脚打死黑熊?”   所以有人去看,然后回来比划,那熊有一人半高大,走一坊就要换一辆车,千斤重。   何人敢欺君?看那回报的几个内卫脸色也晓得是真的,雍正站了那里回顾左右:“勇烈当真是冠三军的悍将,朕看史书说李将军射虎入石,当时传为佳话,而本朝如今有邓将军空手毙熊。”边上内臣贾德献媚抢话:“是陛下的眼光。”   雍正呵呵一笑,吩咐这就赐酒去勇烈府上。   贾德又说:“陛下真是爱才。”雍正骂道:“你这厮嘴抹了蜜不成?”转身坐下,贾德连忙贴上去给他揉捏肩膀,然后低声问陛下今日去哪一宫休息,然后递上盘,让他选,雍正拿起这个再拿起那个,正要决定时,门外忽然一声喝斥:“止步。”   他皱起眉,却是一初入禁内的宫女走错了路,误入上林苑被内卫看住,推进来时一抬头,雍正怔住了,如何这女子眉眼这般的柔媚?   “回陛下,奴婢文姜……”   贾德在了耳边低语,文姜学了扶桑柔技,祖籍扬州云云,等他说完,雍正冷笑起来:“她许了你多少好处?”贾德一惊,慌忙匍匐在地不敢抬头,雍正沉了脸低头看着他:“入宫多少秀女不曾过了宗府之前,怕是宗娘也不清楚,偏偏就是你记得她,而这小小女子就算走错路,岂会入上林苑?”   “小人该死,陛下,实在不敢再瞒了陛下,这是小人表妹,生的还算端正,就想献了君王。”   “将这厮拖下去打二十棍,将这女子交由宗娘过堂。”   “是。”两边护卫上去,抓了贾德就走,贾德魂飞魄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二十棍打下来他怎么吃得消?而那女子更怕,浑身发抖瘫在那里:“陛下饶命。”   雍正却道:“能过堂就送来这里。”文姜闻了此言浑身一震,猛抬头,梨花带雨看着雍正,雍正对她一笑:“去吧。”却是和颜悦色了,不知怎么的,文姜只觉得心里发冷,而那边贾德惨叫几声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等带了文姜下去,雍正独坐那里翻着书简,冷笑道:“小小内宦,也敢使手段?”又去翻过哥舒瀚上书,请调归修宏速去洪城事,他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传归修宏。”   声声远去,宫内此时已经灯火辉煌。   而这个时候,勇烈府内又是一片人声鼎沸,千斤的大熊,天子的赐酒,便是别的人家不联络,哥舒和尉迟长孙等怎么能少?其中尉迟公是个直性子,少年从军在边军也有威名,不像寻常豪门族公的派头,和邓世平处的甚好,所以熊没到他已经先到了。   看到熊就在大呼小叫,亲自指挥解皮出肉,忙的浑身大汗。   尉迟惇来时,看到爷欢喜的这样,他也乐,凑了一边帮忙,搞的一身血污,那四只熊掌下了后,这就赶紧去让厨子烧制,熊掌烹调费时耗心,那边哥舒公长孙公来了还带了一大拨厨子帮衬,家里酒肉也尽来,他们带头于是周边不请自到的更多。   邓世平就在那里眉开眼笑,众人纷纷说,四只熊掌邓公,哥舒公,尉迟公,长孙公享用。   那熊胆除了勇烈将,谁敢抢?   满府都是欢笑声,震动全坊,不多久熊皮挂起撑开,比了勇烈府那有十溜铜钉的朱门两扇还要大,那熊肉割下放了盆内,几乎一地都是,人人看的眼热,纷纷说这冬日熊伏,一旦惊醒凶悍更甚,是他好手段,邓海东站在中间得意洋洋:“凑巧凑巧,哪天再去打一只虎来。”   左帅在那里笑骂:“这猢狲尾巴都要上天了。”   三藏却道:“阿弥陀佛,若不是这样凶猛,如何能战无不胜,老衲看后辈之中,唯独哥舒瀚和他两人最是了得。”尉迟公在一边喝茶喘息,翻翻白眼:“我家尉迟惇再过几年你看。”   于是老的就斗起了嘴,而下面一群却都在笑闹着,仿佛其乐融融,多是取笑邓海东和公主,宋琬言和平阳也不避让了他们,坐在那里就看贼秃风光,冯百川悄悄看看婉言,心中赞,这女儿家藏的住心思,有她在平阳不是对手。   不多久,零碎先上,随即汤盆端来,美酒打开,明日开始两位公主都不可再见邓海东,虽说唐风算是开放,但这是豪门以及天家之间的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于是逮着今晚,纷纷就灌她们,冯百川还带了公孙娘来,三女坐了一起,都是名满长安的国色,上面族公等为各自儿孙也不是没有过些想法,现在作罢了却勾起恨,也去闹邓世平等。   正闹着,忽然听到下面儿孙们喝彩跺脚,原来人人在喊:“公孙娘,公孙娘。”   公孙款款站起,利剑在手,边上有喊:“冯少公,冯少公。”冯百川窘迫:“不会舞剑。”尉迟惇大惊:“二兄如此,以后西风压倒东风,便是兄弟们也不好帮你出头,这如何能行?”于是满堂狂笑,冯百川发作,说回去就练武艺。   上面高公听了摇头:“来日吾孙练武还差不多。”   这个时候公孙娘已经舞动了利剑,清叱一声流光满地,周遭掌声雷动,多少下人也纷纷偷窥,看着公孙妩媚而身姿矫健,现又得了好夫婿,都羡慕不已,正看着,宋琬言忽然起身,夺了一把唐刀在手,和她对舞当庭,白起看的都急了:“七哥,七哥,还有个嫂嫂。”   平阳款款而起时,堂上堂下全无声了,这是正牌的公主,如今天子之妹,莫非也要下场?   却见她唤了笔墨伺候,随即挽起水袖悬皓腕走龙蛇,不多久一副狂草满卷,冯百川看着那卷,隔了刀光剑影大声念道:“慨然拔雁翎,济世岂邀名,星旌纷电举,日羽肃天行,透阵武校领,临寇陷阵营,衡山麾武节,渭水纵神兵,在昔戎戈动,今来关中平。”   声消剑光收,堂上堂下纷纷站起,叫好声不绝,平阳就俏生生的站着那里看着邓海东甜甜的笑着,眼中柔情似水毫无遮掩。   冯百川心中也敬佩平阳文才,既讲了勇烈战功又不让场内吐蕃朔方等将尴尬,只写衡山渭水之战,何况那一副字写的墨汁淋漓气势磅礴,当真配得上笔走龙蛇一样的矫健,回头看那厮却更得意,挺胸凹肚:“一文一武,爷的福气。”一句话说出,平阳婉言羞涩,啐了他一口回去坐下,再不敢看他一眼,其余人等先是发愣,然后爆笑。   堂上高公喝斥猢狲,也藏不住笑意。   又唤上歌姬堂前舞蹈助兴,拿上酒筹游戏,如此畅饮直到深夜,足过了已经快四个时辰了,那熊掌算好,端了上来请四老一起,邓公推迟不去,干脆取了刀分解开,堂上的诸老分食,下面邓海东就了酒吃了熊胆,正要说话,那边宋琬言已经醉倒,抱了平阳在喊:“一起睡,一起睡。”   平阳吓的去捂她的口,却已经来不及了,宋琬言在喊:“海东说的,我们一起睡。”   “没有,没有。”平阳慌张,手脚发软不敢看左右,只觉得异常的安静,宋琬言迷糊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公孙娘,大笑着扑过去:“小娘子,我义兄是不是这样疼你的?”伸手去袭胸了,公孙娘大惊闪避,席被推翻,宋琬言顿时落泪:“贼秃你又发脾气,又不是我不肯一起睡。”   边上丫鬟赶紧扯了她们一起走,几个女儿家没有一个敢回头的,唯独宋琬言大哭:“平阳肯我就肯,我知道你偏心,要把我送走偷嘴,放我下来!”   全场寂静一片,都看到邓海东沉着脸坐在那里,多少人看着他,忽然他咬牙面色紫涨,狠狠的一拍几,站了起来大步向后走去,高公等都吓了一跳,人人面面相觑,忽然宋明历叫了起来:“这厮有什么脸面发脾气?”周围人才恍然,是了,这厮他有什么脸面发脾气?还被他唬住。   于是人人破口大骂这厮无耻,尤其宋天父子和高公左帅更是愤怒,抖擞了精神起来,但搜了全府也没找到。   而邓海东急中生智之后,一出了厅堂转向,他直接就翻墙出去了,一路疾奔,到了外边遇到巡街金吾,看到他这样吓了一跳,什么人能把勇烈将军折腾的脸色发白?却被他扯过,抢了一匹马然后就走,然后远去。   一路打马,这厮发誓,从此不能再让那小娘皮喝醉,一直跑到了公孙楼不远处的胡饼店外,这厮远远的放了马才过去敲门,老板问谁,他压低嗓子,老板半信半疑打开门一看真是他,就慌了手脚:“将军这是?”   他支吾几句,说找个地方睡觉,然后拼了桌椅躺下,可那老板怎么敢让他睡这里,连忙叫起了女儿,邓海东看了大惊:“不能不能,这怎么好意思。”   便是他有勇名,老板也一向崇拜他,还是把鼻子气歪了,谁送你女儿的,不过让床铺给你!胡饼店的女儿家就羞的不行,蚊子一样的哼着:“将军如何这般轻薄奴家。”邓海东惶恐不安:“在下,在下。”站了那里不由心中悲凉,如何这样自作多情,看来连烧饼店也待不住,算了算了,去找那些苦力兄弟吧。   那老板看他摸样,忍了气还是担心的问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邓海东满腹委屈,又没脸说,也胡诌不出来,急的在那里浑身冒汗,终于发火:“你要我走就明说,不然别问了。”老板无奈,引他入屋,睡了女儿塌上,然后带了女儿进房内反锁了门,铺了被褥地上躺下,等了烛火熄灭,他忽然对了女儿小声的道:“女儿啊,这样的人物不是我们家能配的上的。”   他娘子咬牙:“老突厥你胡说什么呢。”悄悄搂过忽然浑身僵硬的女儿,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分明感觉的到自己女儿的心酸,老板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再吱声了。可邓海东却都听了耳朵里,他趴在床上愣愣的看着黑暗处,身边尽是女儿家的清香,忽然觉得心里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若是阴差阳错之间,而耽误了别人的青春,可算自己的罪过? 第五节 拧   翻来覆去,渐渐睡了会,一等了天明,邓海东就悄悄起身离去,迎了晨风一路奔跑着,有早起的看到一条大汉沿着长街,口吐白气狂窜,都发愣,这厮目不斜视的就这样跑着,一直到了城门处,已经跑的浑身是汗,他叫了守备,守备军马当然都知道他,值守来迎,却好心没好报,被他抢了马去了羽林营。   宋明历还不曾来,他进了营正是子弟们晨练时,这就翻身下马加入陷阵不步操。一直操练到了天色大亮,在军中吃了早饭,又随了赤骑一起遛马走阵。   冬日若无事,战马需养膘蓄神,所以不多久赤骑就回,也只是步操武功。   一直日上了三竿,昨夜喝醉的将军们才来,看到军营内热闹非凡,吓了一跳,问了才得知勇烈将正和拓跋校在摔跤,宋明历带了诸位将前来,就看到这厮正把拓跋山砸了地上,轰隆一声砸的冻土都裂了,那边拓跋山却随即爬了起来,笑的龇牙咧嘴的,仿佛得了什么宝似的。   邓海东随即在和他做着手段,人人看得他右手牵引,左腿侧上,手推翻肘沉身横拉……然后在对众军说:“若是战时,兵刃在手。”然后比划起来,口中再喊:“比如你们羽林帅的双刀。”右手翻引,左手刀上,再喊:“假如挡住!”   右手飞快的向着上方撩去。   随即收势,在快若闪电的一个来回,不晓得门道的以为他在打套路,厮杀汉却看得出奥妙,在边上演示,他背着手在中间走着,口中继续点拨:“砸下时要实,斜引才能透力,左手刀则要勾快,看。”然后再演下一招。   旺财忽然在边上发癫似的跟着乱舞,人人侧目,唯独邓海东赞:“炎武有灵性。面前敌人招式千变万化,我教你们的是手段,对敌如何用,就如炎武这样,假象敌手来路不定,他如何去破解。”   然后要拓跋山立在面前站直,对了拓跋山整个人中间虚劈一刀说道:“这是中线。”又指着两肩张开的拓跋山道:“这是横线。”然后抓过一兵的枪,把另外一枪横了上面绑成个十字,他示意拓跋山动,拓跋山一动,左进右肩沉,右进左肩沉,横线歪了……   直力难挡却可卸,而力由地生,透于外,他道:“看左就打右,看右就打左,抓前腿就打后腿,当他动时,一旦离了地,歪了力,你如何不能胜?而这之上还有一重,那就是他力由地生,未透于外时,就可折了他的力,从哪里?看这根枪杆,人臂膀关节伸直才可出尽力气,折!”   说着对了拓跋山的直拳入怀,左臂打了拓跋山的肘内,随即向前横压:“看这里,下颌上下点头也是直线,他若低头,你就反挑,然后或直接刺喉,或绕臂夹头,脊柱到了头颅处也是直线,拧!”   周围喝彩,他得意洋洋:“大开大合夹杂关节妙手,何况我不好双飞身子不虚,所以明历那厮常常吃瘪,就是因为小处不精妙!”   宋明历在后面看着,陷阵营哄堂大笑,邓海东怎么会不知道他来了?回头就骂:“晓得你偷师来了。”宋明历骂骂咧咧的走来,对了他道:“昨日跑的贼快,爷不曾当场戳穿你的伎俩。”边上论钎岭等实在,不由诧异,不是你先说破的?   邓海东看在眼里,于是冷笑,宋明历哼哼两声:“已派人去报高公和我父帅了。”邓海东慌了:“实在不曾下手呢。”这句话一说,就算宋明历也恼怒,上去就打他,邓海东连忙闪避:“陷阵营何在。”邓家子弟本能的喊:“杀!”   把宋明历吓了一跳,看向那边拿起刀枪的子弟,那边子弟们也面露尴尬,唯独那厮在大笑:“晓得勇烈门不可欺负?”   这般闹腾到了日中,等到周边无人了,宋明历和他说:“你晓得现在领内卫的是谁了?”   “谁?沙僧。”   “不错,说你这厮贼精,从乱后至今不曾见了那沙僧一次,早上别时百川悄悄对我说的,他晓得你十有八九在这边,等会了我父帅和高公等会来收拾你,正说此事。”   “……”   “开玩笑的,你怕什么。对了,虽然上次说破,希平却还是对我们有些别扭。”   邓海东摇摇头:“他是宗室。明历,二叔他们说的明白,能交心的就你我,因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曾见羽林至今不扩,我至今没有兵权?说是等到大婚后,就是没这个借口难道没其他借口?朔方吐蕃等一日不散,希平和头陀实力一日不过我们,你以为他放心?”   听的宋明历叹了口气,默默点点头,然后又说:“若是来日你我又掌军了?”   “还有我二叔,高公,我族公全在长安城内,我勇烈府上不晓得多少探子!归修宏拿下洪城,才是你我真能掌军时,镇北候没了家族一切归了天子,你宋家呢?”   “还记得当时你也说过,其实就该如此。”   “那是左帅高公不曾被害之前。他有这样手段,来日有个什么需要,转眼就可也牺牲我们,莫非我辈也要如阵没的羽林们,其实死在自己人手中吗?”   “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宋明历低声的问,邓海东也茫然:“不晓得,只晓得不敢对这样君王效忠,怕不值。”   随即不再提这些事情,就在那里闲聊,尉迟惇和白起来了,看到邓海东就笑,厮混到了下午,邓海东起身去了长青那边,召集了武校领上一百,骑马向着山野里走去,到了无人处问他们最近修炼的如何,他现在斗气成灵时刻可以补充,所以才如此悠闲,而其他人还要苦练。   人人说境界正在涨着,长青随即告知他族内直系子弟,现在已经有多少武尉,上武兵等。   而旺财那一班的上武兵走五关六将后,现在正缓缓冲击二十六阶,长青说道这里看着邓海东还是要惊异:“真不晓得你怎么吃得来那份苦的,炎武他们一辈不是不能吃苦,可是实在坚持不住,有几个甚至险些废了。”心中有句话,或者这厮当时傻,被父亲吓的?   邓海东却淡淡一笑,前世苦难就是今世的财富,哪个同年乃至小辈,有过自己的阅历?仰望长空晓得天幕之后是无尽的星海,或者后世会有儿郎也能纵横其间,自己却是再无可能了,他坐了那里道:“那就慢慢来吧,不要操之过急,以后几年是我邓族蓄力之时,外房尽可弃,但直系必须人人是好手,才能应变。”   长青点头,又和他说儿郎们有些已经大了,要商议婚事了。   “洪城还有留了一部分,再拨一些子弟回去,这一部分让他们结婚生子,留了长安的则不忙。”邓海东说着,看长青眼中光芒一闪,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听令就是,另外洪城处的,压着境界报伤兵然后退去,选好了人交给我,我有话吩咐。”   “好。”   “这几日我要在城内,准备婚事了,不过你每隔十日,调拨二十武兵到府内,随我一起修炼,此事不必瞒着人,在军中宣扬鼓舞子弟。”   “好。”   “长青,其实我知道你觉得有些不对,但暂且我全扛着吧,有时候知道了反而平白添堵。”   长青一笑:“好。”   “你就知道说好,好,好。”“那说什么?”   这厮无语,站起来呼喝周围过来,随即带领他们开始演练斗气,纵马在山间地上驰骋,一直到了落日归府,猴爷等他进门,也不和他说昨晚的荒唐,和他吃了饭便开始商议婚事准备,有尉迟等府上的热心人来,有宫内的女官来,顿时那这厮团团包围,多少规矩礼节折磨的这厮魂飞魄散不提。   而今天一天,酒醒后的宋琬言都不曾敢出房一步,生怕被人看到自己。   被两只小猫告知了昨晚自己的言行,这丫头趴了那里嚎啕大哭,伤心了好久,以后不晓得怎么见人,出了这样的丑,今后定被人笑,现在也不知道长安多少人在笑自己呢,全怪公孙娘和李夫人给自己的那些,昨夜喝醉做梦的时候,还梦到了和平阳一起,被那厮乱来呢。   于是就在那里蜷缩着,红着眼睛不怪自己酒品差,去睡不着怪床歪,口口声声要和公孙娘还有李夫人绝交,但没有舍得撕扯了那些房内经等。   同样的,平阳也再不敢出宫来,躲了自己殿内,连林苑也不敢看,也是蜷缩了室内塌上,拥着被褥不起。   心中就在想以后还怎么见人,被婉言那疯丫头把丑事当众说了,想到丫鬟悄悄塞了枕下的房内经上写的双飞,才女不由自主去想,原来堂前双飞燕还有这种意境,然后继续红了俏脸,不由自主长腿夹了被褥,忽然贼秃的面容入了心头,那日紫幔之后红烛下,一番滋味涌起,人就好像傻了一样。   公孙娘也是同样不堪,被婉言当众袭胸捏到,那副狼狈以后怎么见人?   甚至冯百川夜里来窜门,她都没让进,可能书生饮酒之后胆气大起,于是翻窗而入,面对利剑不让,才瓦解了她的抗拒,变成了半推半就最终变成了呼天抢地,然后云收雨住之时,被书生拨弄胸口,公孙娘只和男人撒娇:“以后怎么办啊,婉言她真是的!”   然后开始委屈:“奴家没了名分,被你骗了身子。”   第一次分明是她主动的,可冯百川哪里敢说,赶紧搂着她:“父亲已经同意,等那厮婚后就是我们的事情。”这才哄的佳人喜笑颜开,翻身而上问君还能战否。   一直到了天明,两人才沉睡,而门外听壁的丫鬟们也才散去,到了日上中天,又来伺候他们吃了,下午却看到少公和娘子依旧不起,丫鬟们于是继续静听风雨声。听到娘子在教少公什么吐纳守关技巧,人人面红耳赤默默牢记,等来日有了夫君也去卖弄才好。   终于夜深了,各府尽歇,一天没下床的冯百川披了小衣坐起,走到廊前看那轮下弦,月光如水洒了堂前,他摸摸盘算着心中事情,公孙娘走到他身后娇笑道:“夫君难道怕了?”冯百川恼怒:“胡说什么,正在想事。”却被公孙娘拽了臂膀,推倒了塌上,公孙娘道:“天寒地冻的去室外何苦?妾身不欺负你就是。”   然后去给他下厨,素手去调补气羹汤,冯百川只能躺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室内天藻上的盘花,口中默默的念着:“三十如狼,三十如狼,还有十年光景却又如虎。”然后诧异:“如狼似虎的有阶可升,如何像那厮家的烈虎诀一样?”   正被进屋的公孙娘听到,柳眉倒竖俏脸绯红:“妾身以后不让你碰了。”说完把羹汤放在案上,蜷入被窝侧身不再看他,冯百川赶紧去哄,公孙娘哪里理他,最终书生急了,脱的赤条条的钻进去,大喊一声:“今日爷就降龙伏虎。”   转眼却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去喝补药,然后蒙头大睡发了一身汗,等到天亮才又精神抖擞,这就起身去了勇烈府,闯入府中,看到邓海东正在院内打拳,一身腱子肉乱滚,虎虎生威,冯百川喊:“七弟,教我功夫。”邓海东斜眼看看他,摇摇头:“你骨骼清奇,乃是千年一遇的废材,没甚前途。”   气的冯百川眼前发黑,又打他不过,就在边上跟着学,邓海东看不下去了,要人搬来木人桩,拉了他面前:“你骨架不大,这短桥窄马功夫适合你,来来,这样打。”短打连环是上好街斗的功夫,但邓海东没敢告诉他,这种拳其实是女人发明的。   看看他脚步虚浮,邓海东想想,又教他拧劲,冯百川在那里扭来扭去,忽然觉得不对,看邓海东眼神,他火了:“七弟你在耍我,分明你们打的气势惊人!”可怜邓海东和这外行无法交流,一片好心付诸东流,看冯百川还在咆哮,他终于忍无可忍,对了冯百川道:“不练就不举!”   冯百川顿时哑火,那厮走了他面前低声问:“公孙娘娇媚入骨,又在风月场内见了多少……”   “你二嫂出淤泥而不染。”   “知道知道,我岂能编排二嫂清白?”邓海东啼笑皆非:“反正你吃不消就是,二嫂今年二十有六?如狼似虎之年还不曾到呢。”   “还不曾到?”冯百川大惊失色,邓海东狂笑跌足:“果然如此,哈哈。”看冯百川脸色开始沉了,这厮晓得不好,赶紧赔罪,去和他认真讲解固体的奥妙,冯百川诧异:“就这么拧?”   “见过毛巾吗?转的紧了抽起来不必木棍差。”   邓海东说着去扳他上身,用手托他胯部,两边反相就听到密集的脊柱格拉格拉的爆骨窜响,冯百川大叫:“舒服,舒服。”然后恍然:“是了,是了,肉拧紧了就能内秀,内秀于外于是。”   看这厮为了床上不丢脸面,就只看到这一面,邓海东再也无语,只能随了他点头:“你每天拧拧就行,也别奢望其他了,再教你一个养气的,独睡时候可练。”   于是教他深呼吸数十次,意念沉于……本想说丹田,怕他印象不深也不懂,于是邓海东道:“意念贯穿于,那个其上一些。”冯百川低头看看两腿之间,手戳戳:“这里?”邓海东连忙点头:“对对,数十次后就把混气一并吐出,随即舌抵上腭细细呼吸,脑内杂事不想数。”   说道数,这厮侧头看看对方,道:“只念着自己那里摸样,然后一根根数毛,数到迷迷糊糊睡去就是。”   数毛?   数毛,不必掏出来真数,只是假想其雄伟肥硕,然后看其周围茂盛处,慢慢数去,到了擎天柱下时正好睡去,一个月后小腹坚硬如铁,莫说血肉之躯,就是铁甲也能捅个窟窿!   冯百川听完,看邓海东眼中诚恳,感激的五体投地:“多谢七弟了。”邓海东连忙摆手:“此乃先贤所创。”冯百川一听愣住了,不曾见过这等秘闻啊,邓海东翻了个白眼:“爷是将星转世,你不晓得的多呢!再废话以后其他手段不告诉你。”   于是书生低头,开始遥想一个月后公孙娘丢盔弃甲,娇呼震惊时,腰杆渐渐挺直了,冷哼一声,便是邓海东也为他气势吓了一跳,在边上不免担忧万一这厮走火入魔了怎么得了?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最终邓海东拉着他:“二哥,切记不能沉气于那个啊。”   “你二哥又不傻,要那么大干嘛?”   “……是怕你炸了!”“会炸?”“会炸。”   再看他摸样,邓海东终于不再忍耐,抓住这书呆子进了屋,丢了塌上,然后和他说正事安排,才算让他消停!   也就在这一日,归修宏跪在雍正面前,雍正问:“此去之后,不可操之过急,可晓得?”   “臣晓得。” 第六节 娶   第二日早朝,雍正令,归修宏前往洪城为哥舒瀚助手,筹备新军,令宋明远前往剑南成都城主,剑南节度副使。   并特许宋明远来年上任,也是为邓海东婚礼所虑。   群臣领命,任命送至了宋府,宋明远跪接了旨意,其中还有天子口谕,要他好好的干,将来就是国相前程,于是时人尽说天子对宋明远之看重,如此年纪为节度副使,且是文官职副使,当也兼任了剑南监察之职,如此荣耀,说明他和邓海东就是勇烈一朝的将相。   这样的抬举,谁不羡慕?看破此中奥妙的当然不敢废话就是,宋明远得了职也有了专折直入禁内的资格,赶紧上表谢恩,邓海东因此摆酒为他庆贺,传入雍正耳中,居然有不开眼的御史闻风说其跋扈,真不晓得到底是这厮蠢,还是为了图名,于是人不敢言的宠臣也要咬。   还是背后有什么勾当?谁能知晓,只传出来天子大怒,言当时在南乡领袖新军时,和勇烈两人的一席话,说汤武相逢,若是身不遇,老了英雄等,随即当庭仗毙了饶舌的那厮,邓海东正忙着婚事,听了此时在府内大发厥词:“打的好,陛下不打他,爷晓得了也要弄死那厮。”   然后又说:“说不定背后还有人使坏。”矛头却对准了李林甫等一班文臣,杨国忠为平阳事情来府上,他也没个好脸色,杨国忠气的回头去告诉杨妃,却又被杨妃喝斥,如何和晚辈计较?随即请陛下恩准,她要去小雁塔边带发修行,前代老人不当久居深宫之中。   雍正只是不许,令平阳安慰母亲,然后把邓海东叫了进来说了一顿,邓海东不服:“陛下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人指使,那厮敢乱咬我?我灭了杨阀,杨国忠不恨我才怪。”雍正气的摔了杯子:“混账话,如今不是要娶了平阳?”   “平阳是天家的。”   “你!难道不顾及些老臣颜面,当真跋扈?”“陛下难道不知道末将忠心?末将除了对敌跋扈,对自家人不曾跋扈过,末将孝敬族公族老,末将孝敬高公左帅,末将……”   “出去出去!”“陛下熊皮可曾收到?”   雍正啼笑皆非:“收到你的好处了,但朕不领你的情,御酒难道不是钱?”邓海东嬉皮笑脸:“如何敢要陛下领情,陛下都亏了平阳了,明历那厮不如陛下大度,耿耿于怀……”然后要远去,雍正坐在那里连连摇头,喊住他问婚后准备如何。   邓海东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道:“自然生儿育女先,反正现在没甚事情,正好带了族内子弟们修炼修炼,争取再出几个武将,然后直接去扫了安西江东。”边上内卫等终于失笑起来,雍正也笑的前俯后仰,问他:“你不在意兵权?可已有人言,说朕空置良将不用。”   “是吗?谁敢说陛下。”邓海东忽然眼中不快了:“分明是陛下你在套我的话吧,末将可没什么不满,昨儿还在和百川兄探讨房中术的。”   “……”   “陛下你不要多心了,平时练军我也是丢了权给下面的,打到仗了斩将夺旗就可,其余杂务我才不问,何曾有过什么兵权?无论羽林玄甲,乃至各军是天子的,又不是哪个将军私人的。”   “你当真如此?归修宏去洪城。”   “陛下如果再试探,怕是冷了末将的心。”   说着邓海东冷下了脸看着雍正:“既然陛下也和那厮说过,在南乡于末将的一席话,莫非那个时候末将就知道陛下肯定有今日?我哄骗你有好处?阵没了多少儿郎吗,他们为了国事难道是为私心?”这厮言语已经没了顾忌,也根本不是臣子对君该有的态度,却让雍正有些发愣。   边上内卫大喝:“无礼。”   这厮喊的更高:“滚开!”内卫顿时委顿了那里,无助的去看天子,雍正摆摆手:“去吧去吧。”邓海东站了那里看看他,转头就走了。   出了宫邓海东却绕向杨国忠府邸,快到了面前才停了马,咬咬牙:“给陛下些面子。”然后回头去了,又一拨内卫正赶出来要拦他,半路遇到了之前报信的说勇烈将回府了,雍正得知,怔怔的发呆,本来听第一拨说那厮去了杨国忠府上,他终于怒火中烧。   可是现在再听说他走到了那边却回头了,仿佛是一拳砸了空处一样,又不似这种滋味,想起邓海东的那些话,忽然起了一些的愧疚……   日子这般过去,雍正就听些回报,都是这厮又去饮酒,这厮和族公顶撞被罚跪,这厮去了宋天府上被下人赶出,这厮去了高公府上不晓得干了什么,走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高公府上下人窃笑,这厮去了军营和羽林校打斗,这厮去了守备府撩拨头陀还俗,这厮去了玄甲军挑战……   这厮戴上毡帽,冒着风雪半夜去了公孙楼……最后雍正每日就等了回报当笑话在看,心内对邓海东的防备是彻底的松懈了。   再过些日子,闲了无聊,把内报整理成册,细细再看,看到大笑,和身边新妃文姜道:“如此人物,如生在平时必为凡俗所不齿,偏偏生在此世,于是荒唐行为就成前朝奇骏遗风。”   文姜柔声道:“是陛下能容勇烈将,将军才得以成名。”   雍正得意笑而不语,但热血沸腾,这就去和宠妃白日宣淫去了,把柔姬折了腰肢恨不得叠成三叠,一番冲刺之后躺了那里又在大笑“若是哪日,这厮去公孙楼时,告诉平阳,这厮会是什么摸样?”娇喘吁吁的文姜媚笑着道:“怕是公孙楼从此不在了,臣妾听说长乐殿下还曾放过火……”   这时雍正忽然想起得报的,宋琬言喝醉之后说的那些话,和文姜说了,文姜失笑:“原来勇烈将军这般荒唐?”雍正不喜,如何是荒唐,其实三飞才可算王道,这就又去唤来两妃,把文姜一起折叠折叠,搬弄六条玉腿三双粉臂乱舞,当日没有理政,理得一室的春光无限的明媚。   终于十二月一十八日,长安轰动。   勇烈将穿红锦骑高马,身边一群兄弟拥了轰轰烈烈开出了坊,因为两边都是公主,不好厚此薄彼,干脆昨夜平阳长乐一起住了宫内,今日两辆六乘的马车装金镶玉的国花牡丹,明黄幔,向着宫门处走,这厮到了停在宫门外,远远看到马车而来,他只在傻笑。   前面早就宫内女儿拦住,冯百川是傧相,上前念催妆诗曰:“长乐平阳公主贵,出嫁勇烈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里面女儿家纷纷在笑,推出一个道:“十二层楼倚碧空,凤鸾相对立梧桐。双成走报监门卫,莫使虎子入唐宫。”   冯百川还没开口,而邓海东听了说不让入宫,这就急了:“再废话爷把你们也抢了府内去。”周围爆笑,宫女张口结舌看着他,无奈退下,纷纷说这个人如何如何如何,却不是贬义,看那眼神仿佛还甚期待,撩拨个不停,惹的边上一群心中烦躁,邓海东回顾又问头陀:“大兄你敞开领口干甚子,狗肉上火,还俗算了。”   又是一片笑声,这时车马至,多少亲卫护着,居中居然是天子在前,群臣等纷纷跪下,雍正下马走到宫门前,扶起邓海东道:“朕就将平阳托付于你了,不可欺负了她。”那边宋天闪出,哼哼了几句,邓海东连连点头,只顾着去偷看马车。   雍正失笑,摆摆手,这就放行,其实本该由邓海东先去新娘马车扫轮三周,然后再带新娘归府的,可这里是唐庭,怎么好让他长驱直入,只好在此仿佛交割了人质一样,邓海东看看那天子的礼单,双份的重礼,天家颜面当然不能丢了。   至于勇烈府出多少的,邓海东懒得问,一切都是族公等打理的,但定不亏,就从勇烈一门那般厮杀,现在其实还没了洪城,他雍正其实才是真不亏!   于是回府,两辆马车在后并驰着,这是宫内要安抚老臣的心,照顾左帅高公的面子,反正平阳是玄宗之女,杨阀灭了如今杨妃也已经要出家,其实雍正早不看重这个妹妹。   沿街不晓得多少人纷纷在看,而这里都是高官豪族,百姓们是不能入内的,也就各族的下人们在那里起哄闹腾,不敢太过放肆,至于大部分人已经在了勇烈府上,猴爷坐在那里等着孙媳进门后来拜,一群族老看着满堂的国朝显贵对了自家恭敬有礼,去想还在洪城,平杜之前的光景。   仿佛已经隔了几世一般。   终于,到了府前,鼓乐震天,新人入堂,两女对了邓海东先拜,邓海东回拜,来回四次起身,看着对面凤冠霞帔,红纱遮面而如画容颜若隐若现,这厮觉得心头跳的快,嘿嘿一笑,堂上堂下都为他不轨之声所惊,猴爷眉毛倒竖,邓海东赶紧回头带了两人去拜他。   屁股撅了又撅,敬上茶水,然后有宫女引了两女到后楼去,堂前立即一片沸腾,冲了上来抓住这厮灌酒打闹,乱成一团,宋明历最狠,一拳砸下就喊:“多子多孙。”又一脚踹来再喊:“金玉满堂。”还要动手,邓海东抓了他顶在柱子上:“有你这厮结婚的时候,爷去公孙楼找几个给你闹洞房!”   左帅咳嗽了一声,高公冷笑,两人这才知道说漏了嘴,宋明历就在抱怨他口风不紧之类,邓海东窘迫:“以后再拖我去那种地方,我就不认你这个舅爷!”   但此话实在虚伪,立即激起公愤,又被按了那里一顿折腾,可怜这厮就算力大也打不过这么多好手,难道在堂上运了斗气不成?只能认了倒霉,心中算着,一个一个的,除了李希平没个结婚的呢,一个也不放过!这般折腾到了力尽时,才散,随即按着仪式走遍,前面还在闹,邓海东被引入了后面。   多少豺狼就在怪叫,要他小心一些,他们马上就去之类。   邓海东立即吩咐家族子弟把守各处要害,至于阴暗角落,这厮早就料了有这一出!   果然他进了后堂,也不去掀起盖头,也不理会女官等,只坐在那里要大家瞧瞧的听,这个时候宋琬言和李秀宁怎么好意思喝他主动说话?想到晚上要过的些事情都心跳的手脚发软呢,盖着头看到他还翘起了腿,那脚尖,悠闲的一跳一跳的,以为是在逗她们,都羞的不行。   忽然听到外边轰轰的几声,还有惨叫,两人吓的差点站起来,邓海东大笑起来,外边又有铃铛乱想,他站了堂前,已经有去头的火箭射去,照耀了一片片地方,绳索网兜陷阱之中,困了多少本朝新锐,尤其号称绝不还俗的头陀,大概走的最急,半截落了污水坑中土包撒下,其神若鬼一样。   身为武将,中了这样的埋伏,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前进?邓家子弟们取笑着,高举大枪绑住火把,四面八方围住,这群人遮挡了脸纷纷回头,就听到身后那厮在嚣张:“不晓得本将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枪曾破十万师?也敢来偷袭!”这就吩咐子弟们杀出去,于是坊内人人听到喊杀声震天。   晓得的,知道是内讧,不想晓得,险些当了兵变。   宋明历等在羞怒清洗,可后面那厮却已经挑开了新妇的头巾,还有女官要在边上引导礼仪,也被这厮赶走了,口中嚷嚷爷比你晓得,再在这里就先办了你云云,然后关了门,可怜两女本要被引到东西两楼,怎么能再一起?这厮当真再一起?   昨夜就秘密说的脸红过,说今夜也许那人会这样,结果果然这样!   宋琬言和平阳现在一些胆气也没有,垂手坐着,互相侧了身子,偷窥这里没有塌,心中想他会如何?感觉到他走来,两个人更紧张,这时,邓海东一笑,拉起了她们:“来。”带着她们对了屏风走去,绕过走入后厢,沿着青石门道走着,如进密道一样,再进了一个院落。   平阳和宋琬言看到,居然两只小猫和自己侍女都在这里!   “早就晓得他们来闹,虽然中计了,但更怕一个回马枪,到时候丢了面子为天下英雄所笑。”这厮站在那里,指着这里:“爷前些日子就秘密在这里改造了内廷,寻常外人要能找到这里,唯独走之前一条通道。”说完得意洋洋的大笑,对了宋琬言和平阳又挤了眼睛:“族公都知道呢。”   没等进房,前面楼台处传来轰隆一声,然后是尉迟惇仓皇惨叫:“中计!”   “旺财做的手脚,假装本将,不对,是假装为夫在楼上,然后下面坏了楼道,这厮不滚下去才怪,这是为夫仁慈,不然下面放些钉板!”   宋琬言和平阳红着脸窃笑,周边丫鬟等也都在笑,前面还在鸡飞狗跳,有猴爷嗓音悠扬沉稳:“又吃苦头了?我家猢狲如何这样!”这句话说出,杀回马枪的一帮是真的没脸再待下去了,反正也就折了尉迟惇一个,于是抬起扭了腿的尉迟到前面去饮酒,勇烈府邸甚大,他们去哪里再找?   纷纷回头就暗骂那厮狡猾,但各族当家的看这厮细处手段,不由摇头,纷纷觉得自家子孙有些丢了颜面,猴爷就在那里耀武扬威,过去对这些豪门还有点拘束,现在却神态飞扬!   高公看着自己儿子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也甚得意,冯百川当然不会吃邓海东的苦头,只吃了邓海东的好处,最近小腹炼的如铁,还能不为兄弟尽心?   这馊主意自然就有他一份!   渐渐,夜深了,房内邓海东解开两女头上彩带,等了丫鬟们为她们梳理之后,再为她们系上,然后剪发少许准备合髻,可是这厮是个贼秃!谁也没想到过这一茬,顿时全傻眼了,这厮翻来覆去的想自己身上毛发最长处……愁的不行,眼巴巴的看着左右,小貂眼尖:“我看到了。”   邓海东大惊低头,室内女儿家全羞红了脸,小貂扭捏:“老爷别动。”上前来出手如电,拔了这厮下颌处一根短须,疼的邓海东一哆嗦,小貂就像捧了宝一样,捏了那根短须和两位殿下头发放在一起,才算是合髻了。   又回头吩咐:“老爷今晚绝不可熄灭对烛,必须亮到天明。”然后去铺塌上两段白锦,跪了那里狐媚的对了邓海东笑,邓海东回这丫头一个白眼:“你眼睛怎么,快出去。”然后嘀咕:“搞的自己很有经验似的。”小貂气的花容失色,咬了唇走过他身边,鼓起勇气跺了他一脚。   然后小兔似的拽了妹妹离开,平阳的丫鬟看的佩服,去和小姐们说,一定要把衣服压在他的衣服上,邓海东听的鼻子也歪了:“你们也出去!”丫鬟们娇笑着一人踩他一脚,媚眼乱飞而出…… 第七节 无家谁还报国   屋内终于只留下了三人对面。   红烛摇曳暗香浮动,红帐软榻佩环轻动,是这厮挤到了两人之间左拥右抱问谁先上,长乐和平阳怎么堪忍受这样的调戏?纷纷羞的捂住了脸要逃,才起身却被拽了回去,手脚发软的并头躺了塌上,他翻身先压了婉言身上,边上平阳看他一动心中乱跳,随即却有些黯然。   就听了那边婉言的喘息呻吟,和衣衫解开的窸窸窣窣之声,平阳咬着唇红了脸,悄悄偷看,看到婉言一身雪白娇媚,在红锦上耀眼,而那厮也已经解开了衣衫,露出了一身铜色肌肉,和婉言纠缠了一起,平阳渐渐胆大起来,又侧了点身子,微微挪动一些。   却看到那厮忽然跪了起来,她一惊,正对上那双如火的眼,没等她惊叫,那厮就已经扑了上来。   被剥了全身衣衫的婉言浑身肌肤都已经潮红,迷迷糊糊之间看他起身,随即扑向一侧,然后平阳半声呜咽就此化为了娇喘,婉言侧头看去,那厮正把平阳也弄了和自己一样,看的那厮大手在捏弄了平阳胸口,平阳似痛似喜,颦眉闭目,双臂只顾抱着他的头颈,双腿微微分开。   忽然,他也把平阳抱了起来,然后向着自己看来,宋琬言羞的赶紧捂住了脸,伸手去扯边上被褥,可怜她哪里来得及,被那厮一把丢了被褥一边,遮盖不得,就听到贼秃淫笑。   然后这厮将两人一起横陈了面前,秀发凌乱散了塌上,一对娇颜两双绯红,居然在慢慢赏看,平阳羞的不行,宋琬言也是,看他还在看,两人忽然急的转身,互相抱住,拼命把头脸侧内,邓海东顿时傻了,如何不带我玩了?赶紧上去分开,这次终于真正的压在了婉言身上。   各处敏感无微不至……   平阳看着两人一副活春宫一样,婉言轻呼痛楚,转而渐渐长吟迎合,双腿缠绕了他腰间,那厮就在中间乱拱,分明是房内经上的董郎推车姿势,平阳看的面红耳赤,那人还抽空伸出手来在她身上走动,平阳今日任君采颉的心态下,也不敢躲,终于渐渐忍不住也微微呻吟起来。   忽然听到身边婉言一声高亢的尖叫,浑身绷紧了一样让床榻都在颤抖,平阳被惊的睁开了迷眸,侧头看去,这时那厮又是一阵猛刺,平阳看到婉言喘息着手在他背后乱抓,随即又发出了一声长泣,那厮才缓缓停下,就搂着婉言在那里轻抚,看着婉言已为人妇,雨后的滋润春意尽在羞涩喜悦的眉眼中,平阳呆呆的看着。   邓海东抬起头来:“别急。”平阳大羞,眼角还有泪痕的宋琬言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推他:“你去。”   “去哪里?”   宋琬言大羞:“你,你出去。”平阳诧异,为何要夫君出去,忽然看到邓海东坏笑,再看两人还是合体,她才恍然,不敢再看,知道要到了自家,她转了身去,曲线玲珑丰臀细腰尽显出来,听到身后宋琬言忽然低低的哼了一声,随即感觉到那厮起来,似乎清洗了一番。   然后向着自己走来,平阳正在紧张着,一只脚踝被他抓住,身子颤抖之时被猛一拉,就仰面翻了过来,两腿被他拉开,然后被他压住了,平阳心中狂跳,正在哀求他轻柔一些时,已被缓缓闯入身内……   外边的丫鬟们就听着里面,女儿家的喘息声不绝于耳,个个面红耳赤的,也不晓得将军先风流的谁,两位殿下此时声音都差不多,听到几声高亢的尖叫,人人颤抖一番,亏她们一向好学,也能明白里面尖叫的缘由,宫内常说侍奉君王的手段花招,其中一招就是装入云端,不过听里面这样情真意切的,勇烈将果然虎威,可明儿两位殿下怎么起得来?   房内那厮却在欢喜,婉言内媚委婉,而平阳则是热情如火,一样的国色别样的风味,这还是初临人事,若是再培养培养,天上人间就是此处啊!于是得意洋洋,由得两人去匆匆收拾沾红的白锦,只是不让她们穿衣,然后扯了通门外的铜铃。   外边丫鬟听了,知道他们好了,于是推门进来,人人躲避而又控制不住的去偷窥邓海东,那厮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那样简单扯了被褥遮掩一些,其实几乎是赤条条坐了那里在客气:“先给她们洗,我不急。”   丫鬟们纷纷窃笑,去服侍娇嗔着的两位殿下到内房屏风后,过了会了,送了她们回来,温水过肌之后,春潮未去的两人更显得娇媚,邓海东看的眼热,两只小猫却扑了上来:“老爷请起身。”就生怕被另外的人抢了这份光荣,宋琬言看的啼笑皆非,白了两个丫鬟一眼,两只小猫才不管她。   然后扯了邓海东的被,抓了他的手,挺了小胸脯,在平阳贴身丫鬟们的怒火中,把邓海东拽了后面,但当两人回头时看了邓海东模样,却有些胆怯了,互相看看,小昭终于果断出手,上去握住邓海东的兄弟,小貂也勇敢起来,拿了湿巾帮他擦拭,然后又取了温水再来。   这厮被两个孪生貌美的女儿家这样握着要害,话说容貌就是最好的春—药,叫他如何能不雄起?   两只小猫看的心头乱跳,这厮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口里却无德:“别总洗这儿啊。”前面丫鬟们一听顿时牙咬,宋琬言和平阳扑哧一笑,就听见了两只小猫羞的娇嗔,然后那厮嘿嘿一笑,不多久终于出来了,赤条条的来去,当着多少女儿家的面,钻入了被褥,伸出脑袋来吆喝:“出去出去,这么多人我紧张。”   人人为之无语。   等这新婚一夜过去,天明了,邓海东起身,带了新妇们去拜族公族老们,然后回房,午饭后上了马车,就去拜宋天宋缺高公,晚上归家,今夜休战,第三日起身去,将马车送还宫中,杨妃来接了两个女儿进去,以母亲身份讲述侍夫之道,听的新妇如痴如醉……到晚上邓海东去再带了马车接了她们回家,当晚则继续休战,邓海东也曾关切的问她们可忍得住,惹来拳脚一顿。   到了第五日晚,婉言娇羞还要,平阳也来纠缠,第六日,邓海东开始恢复晨练,晚膳加料。   第八日,雍正设宴,请国舅勇烈将夫妇,第九日开始,各族纷纷邀请,那边南乡房龄等武门也又送来一批批的礼品,邓海东大喜:“有空再娶一个,不需生产也能发财。”自然惹得两女愤怒,当晚拒不同房,这厮却是个什么性子?   他心中焦躁这就破门而入,还玩了蒙面提刀在手,然后问:“小娘子今夜寂寞?哥哥疼你们。”上去熊扑。   而初见蒙面人提刀而来,两妇花容失色,等他开口,两人险些昏过去,气的要和他拼命,却被他上去撕扯了衣衫,当即就收拾的婉转哀求。   又几天,这厮号称出府有事情,半夜悄悄摸上床去,恶狠狠的变了声线低声道:“小娘子,在下误入贵府,得亲芳泽,实在缘分啊,不许叫!”   再几天,趁这厮半夜睡着,忍无可忍的两人丢了妇德,直接用绳捆了他的手脚,不运斗气肯定挣扎不开,然后一顿痛打乱捏乱掐,这厮醒来躺在那里就叫的惊天动地,惹了丫鬟纷纷要进来,吓得两人赶紧给他松绑,可他一得脱之后,两女下场可想而知!   就这样温柔乡里混着,闲了则和兄弟之间走动,终于除夕夜到了,当晚大明宫前,婉言秀宁两女跪坐这厮身后,温柔贤惠国色天香,羡煞了不晓得多少的朝中权贵,年轻后辈。   只有邓海东看着这长安灯火,不由想起,在去年除夕时,身还在洪城,今日却已在长安。   而就这大明宫上,去年元宵时上面高坐还是玄宗,高公左帅法师一起,可不过一年时光,已经去的去了,废的废了,退的退了,物是人非,也是这一年,多少的儿郎们阵亡疆场,羽林残缺玄甲破损。   他再看左右,一众兄弟坐着,哥舒瀚也已至,关中结义之人尽全在此,人以豪杰将种,同心同德,是盛世将兴,可又谁晓得,歃血誓言犹然在耳,其中又有多少的算计?   看他神色有些发怔,哥舒瀚问:“七弟你在想什么?”   如今他哪里还会和哥舒瀚交心,于是胡诌说忽然觉得有些不适,怕是害喜了,身后两女羞急的又不能发作,只能咬碎银牙低头不语,躲避那些周围注视来的目光,哥舒瀚一愣之后哑然失笑:“你这厮一天到晚胡言乱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邓海东笑了笑:“大明宫上。”   听他语气似乎有些冷漠,哥舒瀚面色微变,低声道:“七弟似乎有些不快?可是为兄哪里做的不对?”邓海东淡淡的道:“你去问四哥吧,该说的我早说了。”哥舒瀚却听的明白了,他一拱手:“刚刚回来,往日来信见你不回,知道定是因为这些,可是为兄也实在不晓得仆固怀恩要叛。”   “不是为这些,你如今掌管新军,归修宏算你后勤副官,洪城是我祖弟,多少儿郎家眷还在那里,祖庙还不曾移回长安,可是前些日子我族内子弟来信,说归修宏下令右庄子弟搬迁到左庄去。”   说道这里他眼神冷冷的看着哥舒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哥舒瀚苦笑:“这是归修宏干的事情,我如何知道?”   “好,既然你不知道就好,饮酒。”邓海东不再废话,哥舒瀚紧张:“你要干嘛?”邓海东只是饮酒,哥舒瀚无奈,压着心事等到散席了,却看他扬长而去,他去问李希平,李希平也无可奈何,对了他道:“倒是和我提了一句的,就说你不照顾他家族,我说定有误会。”   “可他不听我说,老四,我真不晓得归修宏这些事。”   “归修宏!”李希平喃喃的道:“在长安时,战后,吐蕃军马的赏赐久久不拨下来,两人闹的不快,结果没想到他才去洪城,就对邓族下手,这又是何必?”   “那厮平日孤傲,自以为天子潜邸时的谋主一样,一向连我也有些不屑!”哥舒瀚一咬牙:“明儿我去找天子,邓族上下为国尽心,不能这样急切了,真会寒了人心的。”   “怕是已经寒了啊,这帮文臣!”   哥舒瀚想想,对了李希平再问:“你说天子可晓得仆固怀恩之事?”这句话说的甚重,李希平心头一惊,他看向了哥舒瀚急促的道:“你如何能这样?”说完转身就走,走不出几步,李希平猛回头看向哥舒瀚,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声叹:“我不会再提。”   转身就走,留下哥舒瀚站在那里发愣,他能感觉的到,自己这次自作聪明的试探实在愚蠢,李希平本或没想到,可是自己这么一说,反而是欲盖弥彰,他明白李希平已经看出,不仅仅天子知道,自己也是知道仆固怀恩会叛的。   不担心李希平会去和邓海东以及宋明历说,但哥舒瀚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些内疚,如今哥舒一门的实惠半数是战功忠诚,半数却是……便如那条让梁王登基的血路,上面既有逆臣的血也有英雄碧血,可是为了家族又能有什么选择?   而李希平一路沉了脸回了府内,李夫人看他面色郁郁,按捺不住的问他为何,李希平掀翻了几案咆哮起来:“妇道人家这般的多嘴,凡事都要和你说个明白?”李夫人开始还要压他,才竖起柳眉,却看到丈夫眼中血红一片,她一惊,李希平已经指着她喝斥起来:“当我不晓得你,整日的卖弄些手段?什么上官房内的,就在长乐平阳她们面前显摆,闹的长安人尽以为我惧内!”   仿佛多年的怒火全起来了,李希平一刀劈断了地上翻落的几案,恶狠狠的看着女人:“今后再敢废话,就滚回你家去!”说完一把推开惊呆了的李夫人,大步向外走去,牵了战马这就直去公孙楼,明黄虎牙除夕至此,歌姬等都惊,却被他闯入王孙台,唤来女儿家,在那里舞动剑器,轻唱勇烈长颂。   一声明黄虎牙断赤水,一声羽林鹰狼战逆臣,再一声骠骑虎子卷平岗,一声就是一碗酒,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迷迷糊糊仿佛看到了去年,其实他不曾见的一幕,场下羽林鹰狼正在舞剑,边上冯少公挥毫泼墨,从此兄弟名扬天下,间关百战生死与共,如何平白参了一份龌龊!   又如何为自己知晓?   无人可说无人敢说,李希平在那里终于嚎啕大哭,以头抢地,撕心裂肺的低啸起来,边上舞女歌姬等全看的呆住了,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不知道他为何伤心,这个时候外边脚步声响动,是哥舒瀚疾驰而来,大步走入喝斥了其他人等退下,去扶李希平。   李希平抬头看到是他,怒喝道:“滚!”   “四弟!”“哥舒八百破江东,你是好男儿,你是好男儿,俯仰不愧天地!”   “李希平,我为家族努力,你当我听了心中好受,何况当日也不是确定仆固怀恩会叛,如何敢乱说?今上急请高仙芝来援只是以防万一!”   李希平呆呆的坐在那里,哥舒瀚贴了他身边坐下,仰望着那挂着的悍将图,他问李希平:“若你是今上,局势不明之际,你敢信任几人?左帅只忠天子威名赫赫,高公只忠天子坐镇禁中,边是国师三藏,你看到如今他的退避,若是当时天子敢对玄宗不轨,他第一个翻脸!”   “海东呢?他也不可信?”“当时怎么敢全盘相信?”   “那为何结义,头陀呢,头陀,我,你,尉迟,哪个不是天子的人!这么多人一起,那厮就能翻了天去?既然仆固怀恩也许不轨,为何不告知我们,最少也能让明历提醒,左帅等有个防备!”   哥舒瀚无言可对,李希平侧头看着他:“我也为家族努力,所以不会说的,免得寒了兄弟之心,坏了君王事也毁了自己家族,不过哥舒瀚,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归修宏这般难道就没有你的纵容?”   “当真没有,那厮无礼!”   “好,我明日动身去洪城,还是你去?”“你!”   “我想再去看看结义之时,那邓族祖庙之地,看看,这是开国勇烈,你和他的后代是对天盟誓的兄弟,他对得起我们,我们可对得起他?”李希平站了起来拱手:“三兄,再提醒你一句,若是邓族有闪失,他发了怒惹出的却是更大的事情,莫让忠良心寒,到时候陛下怕会迁怒于你头上!”   说完转身,召进歌姬,继续饮酒,哥舒瀚坐在那里只听着歌女轻唱一曲破阵子,想起那夏日的漫天烽烟之中,关中大地上他们驰骋纵横,先定剑南再分南北,自己八百亲卫急袭逍遥津,那边数万儿郎慷慨渡河去,战成德,破衡山,杀柔然,斩狼将,再扫荣逆……   仿佛眼前玄甲羽林勇烈三军,正为君王不顾疲惫奔于烈阳之下,忽然山崩地裂,多少儿郎纷纷倒下,死时犹圆睁怒目凝望帝都。   身边李希平在问:“三兄可知今日的他,或是明日的你?”哥舒瀚悚然变色,李希平却已经大笑着醉倒:“家国家国,无家谁还报国!”他终于落泪:“四弟,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李希平已经睡去,而此时邓海东正疾驰而来,这厮除夕之夜光明正大前来公孙楼,是因为府上,李夫人在哭泣。 第八节 洪城有是非   公孙楼内人等不多久看到勇烈将也至,纷纷诧异不晓得今儿他们兄弟是怎么了,不敢问。   听到沉重脚步声和纷纷的问安,李希平和哥舒连忙拭泪回头,邓海东一步走入看到哥舒瀚也在此,本来嬉皮笑脸的摸样现在就变了冷漠,他看看李希平:“嫂子在我府上。”这就要回头,哥舒瀚一下窜了起来:“七弟,七弟,为兄当真不知道那厮放肆,为兄明儿就去!”   “晚了,几日之前我已令族内子弟前往洪城,问个明白,他敢龇牙,我自会去取了他人头。”   没人当他是在开玩笑,哥舒瀚慌了手脚:“使不得,七弟,使不得,他乃天子近臣。”   “那又如何?”邓海东怒喝道:“可知道我族内子弟说,那厮到了洪城之后搅乱商会,停了改造,又将军营拆除,且把我右庄外房子抓了几个打入大牢!”   “他,他真这样?”“哥舒瀚,你这厮是何意?”   李希平慌忙拦在两人之间,哥舒瀚一脸苦色:“为兄是为家族,有时候顺了君心,但绝无说欺辱邓族之可能,若是为兄知道这些事情而不问,必定来日死在乱刀之下。”   “胡说八道什么!”邓海东骂道。   但脸色算是转好了,哥舒瀚如此发誓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他坐了下来看着他们两个:“莫非你们有断袖之癖,男男情深于是在此幽会的?”然后眼睛看着李希平:“只要你不偷女人,想必嫂子也不会介意的,何不明说了,哥舒瀚样子堂堂,传了出去也不算丢人。”   李希平险些吐血,跺脚喊:“你这厮!”   哥舒瀚理亏,认给他损了,反去劝李希平:“你和他计较干嘛。”邓海东笑倒在地:“果然有一腿,果然一腿。”边上歌姬等刚刚看他们争吵,来不及避让,现在却又没了怒气,而勇烈将军居然在编排哥舒和右帅苟且,纷纷想笑不敢,苦忍着垂手而立。   “三兄,既然你不知道此事,那么兄弟就没了意见,不过归修宏的事情你不要再问。”   “七弟,你容我去一次可好?我定给你个交代。”   “君王要收天下门第的私兵私田,结果闹出一场大乱,今上登基以来正是破而后立时,我本是全力支持,如何一番忠诚被当狼心狗肺,为小人所借机?”邓海东冷冷的摇头:“这是我和归修宏的事情,我晓得那厮看不惯我是其次,怕是看不惯我家明远是真!”   一句话说出,李希平顿悟:“是了,我正也奇怪呢,为何那厮总针对你似的,其实是对了明远。”   “明远现在也好大名头,洪城政务清明治理有方,也是未来国相人选,他归修宏不下手才怪,我也不信陛下会这样操之过急,更不信陛下会对了我头上,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路?所以这不是国事,是我家和那归家的私事,我要你去干嘛?”   “他,他毕竟有天子令在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去割了他头颅。”   “那就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大不了陛下罚我一顿,就算流放也不在乎,正好去边军立些功劳。”   哥舒瀚等劝说也不听,心急如焚,生怕他干出坏事来,再说他就翻脸,扯了李希平站起来:“走了走了,先去把你女人带回家,有事明儿再说。”回头又对哥舒瀚道:“三兄,你别为我操心,能让我吃亏的还没出世呢。”   这就回府,哥舒瀚归了家,愁眉苦脸的和族公秘密说了这样的事情,哥舒公沉吟了一下,对他道:“告知陛下为好,便是将来归修宏得势,他也能明白我们是为他想的。”哥舒瀚看着族公,心中暗叹一声,拱手领命,哥舒公喝斥:“兄弟手足之情重要,还是家族重要?开国年间,天策府各将正是你们的交情摸样,到了今日各族之间又是什么摸样?无家就无根!”   哥舒瀚低头,哥舒公道:“邓家虎子骁勇,外粗而内细,却也重情重义,只要你不存害他之心就可。”   原来人善,于是可以轻视,若是对方薄情寡义,反而需要看重,道理何等的荒唐却又真实?哥舒瀚听的五味俱全,哥舒公自己说了之后也是一叹,摆摆手:“去吧去吧。”   而这个时候的骠骑府上,李希平正坐在那里,李夫人在一边前所未有的温顺。   是因为今儿李希平这一出可算把她吓住了,婚后至今不曾对她红了一次脸,几乎百依百顺的丈夫今日居然说出了要她回家,她心神大乱之后,想遍了李希平能交心的,也只有邓海东这里,赶紧就来了。等和长乐平阳哭诉完了,想起丈夫说的那些话,她自己再看看两个新妇,也觉得自己这些年是有些过了,心中悔恨害怕。   看到丈夫和邓海东回来了,她现在哪里还敢问去公孙楼为何的?只是温顺的坐了边上。   邓海东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不站李希平这边,但又不好去说李夫人,只能淡淡的劝道:“有甚话还是好好说,四哥你比我年长,我没甚资格说你们夫妻之事,好歹今日除夕,惊吓了孩子怎么得了?传出去也为人笑。”李希平点头,李夫人点头,这就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了,邓海东回头坐在房内沉了脸,婉言问他怎么了,平阳也问,他就道:“这李夫人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不好说他,我看到的平时对了希平兄呼来喝去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威风,还以此为得意,四处卖弄什么上官计,我看这是她不得势,若是命好些,生了武后朝也是一方人物。”   两女面面相觑,又听他皱眉在说:“夫妻之间没有谁压谁一头,但总是哄着迁就她,莫非希平就不是人?今日一发火,要休了她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你们以后少和她走动。”   “是。”“也不要做的太明显了,渐渐淡了就是。”   “是。”   “昨儿你们谁先上的?”这厮抖了威风开始抖淫—威,扯过平阳就问,还记得不厚此薄彼去扯婉言,婉言闪避,红着脸低声道:“我今儿一人睡。”邓海东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赶紧问可曾喝糖水等等,婉言羞的跺脚:“不要你问。”   “哪里有房间收拾的?还睡了一起就是,我和平阳忙我们的,你睡你的。”   宋琬言哪里肯,平阳啐他:“我和婉言睡去。”宋琬言哼了一声:“不要。”酸溜溜的走了,邓海东赶紧去送他,听到他脚步声跟来宋琬言才心头窃喜,两人向着前面小楼走去,宋琬言低声道:“你回去吧,平阳本就有些在意你偏心我。”   “我偏心你吗?少臭美。”邓海东嘿嘿一笑,伸手搂住了她:“还记得初见你的时候,然后把你按在树上一顿好打,没想到养成了你现在的爱好。”宋琬言大羞:“哪里有这样的爱好,是你无耻。”狠狠退开了他:“去去去,去疼她吧。”   然后自己走过了花径进了楼内,两只小猫正蜷缩在那里,看她回来了立即爬起来:“小姐。”然后诧异为何邓海东没来,宋琬言气哼哼的道:“明儿去找些药吃,把日子调的和平阳一样!”然后蒙头大睡,总觉得身边少了人抱着难睡的安稳,自己躲了被子里诧异,之前那么些年一个人睡怎么没有觉得呢?   这就睁了眼看着窗外模糊月色,想到那厮现在正在耕耘,平阳那狐媚娇喘的摸样,可怜兮兮的揪了被褥绸面:“狐狸精!”   其实今晚,邓海东真不曾想干什么,等送了她去楼内,他回头平阳已经卧下,看他回来要起身,邓海东按住了她,自己熄了烛躺下了,伸手搂过了平阳只问:“你上次和我说,你皇兄定不会这样,是归修宏嫉妒明远?”   “恩,夫君怎么问起这个?”   “没甚,晚上过去看到哥舒瀚也在,我把话说明白了,你说他会怎么办?”   “他定会告诉皇兄的。”“是啊,天子再高举轻落,于是我邓族在洪城威信一日不如一日,本不该这样,归修宏这厮,早晚一日收拾了他。”   “恩。”“怕是会得罪你皇兄颜面。”“秀宁是邓族的人。”   “好。”邓海东无声的一笑,轻轻紧了紧她,平阳也伸臂抱住了他的腰,被他提了腿过去轻轻的抚摸着,平阳的脸在黑暗中微微发红,蹭了他的下颌低声哀求:“夫君,小腹有些疼呢。”   “睡吧。”邓海东拍拍她,两人相拥了入睡去,到了天明,他们还没起来宋琬言已经闯入室内,看到两人内衣整齐于是心满意足,觉得今年一定大顺,爬上去捏了平阳胸口一把,两人在邓海东身边闹成一团,偶尔的争宠不过是女儿家心性,其实十分要好。   邓海东看到发笑,由她们闹玩了起身梳洗打扮,然后开始四处拜客,下午则打马出城,婚后至今,因是冬日雪拥关中,吐蕃军马要带开春才走,反正一应都有唐庭支付他们也乐意住着,看到邓海东初一就来,论钎岭也欢喜,越发觉得自己当时在马嵬坡的选择明智,若是那时候勇敢一下,以后也就没什么机会勇敢了。   今日天子也拨来了赏赐,于是邓海东就在军中,和宋明历一起,于他们尽欢一场。   哥舒瀚则在下午入宫,面呈了昨日事,他也晓得有些话是要瞒着的,雍正只知道了归修宏在洪城作为,雍正也大为诧异:“如何这样做事,岂不是让那厮误会了朕?”   “陛下,虎威将军倒不曾这么想,就说归修宏嫉妒明远,就拿天子令对邓族出气,也停了之前宋明远为完成的政务。”   “那厮说什么的?”“只派了一拨为国负伤的子弟回去,他说过些日子要去洪城找归修宏问个清楚。”   这分明是两段话却说在一起,雍正岂能听不出,邓海东拨回去的子弟恐怕是要去寻事的,他叹了口气:“这归修宏!哥舒瀚你看朕要如何?”   “陛下当安勇烈之心啊,不然这样的臣子,也尽献了家族于国,还被如此,岂不是让其余人等看的。”   “口无遮拦!”   雍正沉了脸站起来,哥舒瀚连忙伏地请罪,此时雍正早不是当时梁王,哥舒瀚也再不敢如过去那样,雍正低头看着他摸样,想起哥舒瀚之前在梁王府上的随意,忽然想起邓海东,唯独那厮从头到尾还是一个做派,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哥舒瀚有些不实。   忍了心里的念头,他道:“你说的是这个理,恩,下去吧。”哥舒瀚就此退下,雍正坐了那里沉思一番,提起笔来又放下,喊了新拔的内侍赵高:“传旨。”   赵高连忙提笔,记雍正严厉喝斥,并罚半年俸禄以观后效等,然后发于明文走吏部去了。   雍正再提笔,写了一封之后,要赵高再发急信至洪城归修宏处,赵高领命而去,但雍正不知,当晚有人秘入公孙别院处,见了冯百川将两份消息全部送至,冯百川摊开一看,不屑的一笑:“高举轻落也就罢了,为君如何只看一城一池一族?”   然后低头在想,其实天子何曾不是也有些嫉妒勇烈的武功,天下尽知献玺的是那人,扫逆的是那人,谁会知道天子的威风?   和臣争名是气小,落子近处是眼窄,这般下去怕是走的还不如前面玄宗,可怜玄宗一世英雄,临老败笔,后续之人相比较时,梁王英武,但到了他如今要独自掌权之后,短处却慢慢现了出来,冯百川摇摇头把信烧了干净,回头继续去热身拧腰,扭的脊柱作响,房内软榻上公孙娘早就媚眼如丝的拥着锦被,等着了。   冯百川也不着急,继续拧着拧着,又在那里短桥窄马的使了几式寸打,不知道的人还当他要去厮杀呢,却是书生实在,一向如此的人生准则,他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当邓海东得知了天子对归修宏处置之后,他一言不发,不过很快接到了族内子弟来信,说被押的外房子在除夕之前就放了出来,原因是族内回去的子弟们纷纷不满,满城都有不平之声,归修宏不得不放。信内还说了,冬雪时,城内有北区一片民宅拆除后停建,于是上百户人家无处居住,住了邓族地方,年间归修宏也不闻不问,民众甚是怀念明远城主。   纷纷问老族公少族公何时回来,为何领军的不是勇烈。   “数百年过去,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的血肉之情,哪里是轻易就可断绝的?”邓海东翻看了信,放了一边对长青说了这一句后,他自己在想,自己来到这世其实才多久,但洪城那些父老,早已经如同族内亲人一样,何况他们比自己更为无助,感受必定也更深。   开国武门沿袭至今,人皆依附各家生存繁衍,这般改变必须若烹小鲜,若是急促了,民不得利且心不安,江山都难稳。   想到这些,随口和长青说了,长青默默点头,邓海东倒是笑了:“说不和你说这些的,长青叔,最近你也辛苦了,我又不得怎么过问,再捱着些日子吧。”   “本是在为家族努力,你也是不得已。”长青到现在还看不出他是在干嘛,也就不是长青了,他笑着对邓海东说了之后加了一句:“只要能看到头。”然后告辞,便是年初一晚上他也去了军营。   但谁能知道,就在这一日,洪城几乎翻了天一样。   天子令未曾到,归修宏初一日巡街时,被了一小儿用石头砸中马,惊马乱窜险些摔死了他,归修宏恼怒之下喝令把那嬉闹的小儿一家拿下,周围百姓等纷纷求饶,说小儿无知,可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非是要下令打了那小儿父亲十鞭。   满街父老对他不满至极,人人愤怒,这厮喝问可是要造反,惹的归来的勇烈军子弟暴怒:“城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辈为国厮杀时,城主可曾手刃过一敌?不过小儿嬉闹,却给我们扣上造反的帽子,未免太过。”   归修宏大怒失言道:“你这厮敢顶撞我?可晓得我是天子旧人?”   “我家勇烈将还是国舅呢!”人群里有人喊,周围立即喊好,归修宏愤恨:“无知之徒,聚众欲何为?”人群里又有人喊:“看城主打小儿的威风。”周围哄笑四散,归修宏在那里发愣半响,一咬牙回头,随即传令守备军一伍去拿那几个带头起哄的。   可那守备军也是洪城子弟居多,哪里去拿?归修宏怒极:“原来洪城还是姓邓!”知道自己威风已丧尽,若不是邓族撑着他哪里做的了事情了?可是越是如此,他想的越是恼怒,本是离京为天子收关中,平时多少良谋不曾有过实在功劳,但一临事为何这样处处不顺?   无处发作,这就把那队推诿的守备一伍扣上阳奉阴违的帽子一顿打,同时以新军副将身份调集驻扎城外的,异地新军入城,换守备接管全城事务,算是彻底和邓族撕破了脸皮一样,邓族诸位下支长者也不敢真的和他斗,看到他这厮发作的这样,只能忍着,先告知少族公再说就是。   但谁能想到! 第九节 是勇烈   便是当头夜里,归修宏令新野校蒋干带人破门而入,抓走了今日下午带头的勇烈军士,下武兵,邓族外房子邓然,邓蒙兄弟俩。   街坊等忍无可忍,但里长喝住,任由他先抓了子弟去,归修宏犹言,如今是他掌管洪城,不服管教顶撞上官就要按律办事,谁敢再闹也是给勇烈将添麻烦云云,邓族上下愤怒,但此时实在无主事的人,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黑影里有人喊:“蒋干你下的了手,明日我们也下的了手。”   归修宏大喝:“藏头露尾,何不站出来让本官看看?”   见人群无声了,他冷冷一笑,这就押了邓然兄弟回头,夜里外军继续巡街,虎视眈眈全城子弟,若有夜里不散的就要拿去,邓族武风甚烈,但碍于各处里长,邓族内留下的些人传话,只能都化为无声,归修宏因此得意,第二日又去宴请了过去杜族的旧人。   所谓拉拢分化也是不错的,这些日子杜族的旧人也不是没有动心的,但更多的却敬畏邓海东,杜家直系都没了,他城主和邓家斗,到底谁能得了好,现在无人能知道,哪个傻子会出头跳?   何况邓海东在洪城,宋明远在洪城也不欺辱了他们一分,人心全是肉长成的,但就在这一日,宴会时,有归修宏亲兵押了邓然兄弟于堂上,归修宏下令掌嘴二十,说为勇烈将带为管教,然后罚拘禁三日!   邓然兄弟都是陷阵营的兵,他们一批回来的伤残,暗中受了邓海东的安排就是要守护家族的,今日报国精锐在过去杜族子面前受这样的折辱,两人险些怒的吐血,却被塞住了口不得言,看着归修宏满眼恨意,归修宏更怒:“还敢无礼,就将你们打断双腿。”   然后咆哮:“天令本官镇洪城,为新军副将,本官为天子鞍前马后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区区两个武兵也敢放肆?蛊惑民心勾结窜连,不要当本将斩不了你们。”   说完令人把他们两人押去牢狱内,戴上重枷。   外边邓族人等求见都是不见,就拉着那些杜家旧人饮酒,并许诺如何如何,他毕竟是城主又有天子大旗扛着,在位的人人不得不陪之,好不容易等到散席,看着外边半城邓族上下愤怒的眼神,他们欲辩无言,整个洪城为之不得安宁。   第二日,归修宏再令守备军去南乡,令调一营军来此,入驻邓族右庄。   第三日,到了夜里才派出一拨人押了邓然兄弟回家,可怜这过年的,百战的勇士被这样羞辱,又冻了三日饿了三日,到家就倒下了,慌的家里长辈号哭,扑上去要厮打那些士兵,被周围纷纷拉住,一条街多少人都站了门前,恶狠狠的看着那些士兵,有个精壮走出站了他们面前,一字一句的道:“不信勇烈之家立了大功,却会这样败了,做人留三分余地才好想见。”   那些士兵看看无边黑暗里一双双仇恨的眼睛,也有些心寒,带队的尉官拱手:“上官命令,不敢不从。”   “邓家子不信天子会这样!”那屋内抱着儿子的母亲尖叫一声,然后昏厥过去,整个街道听的落泪,多少的女人在那里跺足大骂,妇人家一旦性子发了言语就不管了,有多少直接问候了归修宏祖宗无数代,子孙无数代,那些士兵埋头就走,两头街口有巡街的默默围住,隔绝其他。   但无人再报归修宏这些,纷纷也觉得这厮做的实在过了。   飞信已直去了羽林!   初十,长青铁青了脸进城,将飞信放了邓海东面前,邓海东要他回去压制一切消息,等了家族若有来人细报就直接送来,然后去会了冯百川等。   初十二,洪城有子弟夹杂客商之中前来,进了府看到邓海东跪地大哭:“少族公,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你们真的不要我们?”   邓海东仰头长叹,令先不可惊动老族公,然后让他先好好休息去,沉了脸坐下,屏风后平阳和长乐两人听的也变色,等人一走,宋琬言冲了出来问他:“海东,他归修宏怎么能这样?你去打!”   “婉言,你听夫君安排就是。”平阳说完问邓海东:“妾身能做什么?”   “什么也不必做。”邓海东要她们两人坐下,然后静静坐在堂上,等到了午后,无人前来,他冷笑着站起来:“周围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着,看我会做什么呢,也罢,那就做给他们看看。”   吩咐披挂,当即穿了明光甲在身,提了雁翎在手,带亲卫一起骑了马出府,他才出府,头陀哥舒瀚迎面而来,正要开口被他鼓起斗气一刀劈去,惊的两人闪避他却指着府邸对了他们说:“七弟我的家就交给你们了。”说完打马而去,直出景耀门,景耀门关闭。   “勇烈将军,上官有令……”   “若不开门,休怪我不客气。”邓海东一摆手,几名武尉上前,守城军弓弩对着也不在乎,后面头陀在喊:“七弟,七弟!”   邓海东大笑:“甚子七弟,大兄来的真巧,以为你和三兄就可拦住我?”翻身下马带了人等冲上去,斩落了吊桥,吊桥澎的一声砸下,哥舒瀚大惊:“七弟,不可妄为。”   “便是澜沧再宽,爷也泅渡过去斩了那厮,敢辱我陷阵手足?哥舒瀚你也是带兵之人,你心没了吧?”   下去劈开景耀门,宫内侍卫早疾驰而来在喊:“勇烈将军,勇烈将军,圣旨到。”邓海东才不去听,这就风一样的冲出了城去,沿途延兴门又有兵马要来拦他,却又不敢上前,此时雍正知道不好,已经疾驰出宫来,吩咐了立即暗自看紧勇烈府,然后会合了哥舒瀚头陀一起向着延兴门而去。   到了城外早报知,勇烈将已去羽林了。   雍正惊怒:“这厮莫非要反?”回顾左右,头陀哥舒瀚低头不语,雍正大怒,马鞭抽下:“混账!传左帅高公还有冯百川来此!”   又令,立即请李延昭高仙芝来此,协同李希平把握玄甲军。   然后驻马城外数百步处,阴沉了脸等着,不多久左帅和高公都至,三藏法师也至,看到他们三人,雍正咬着牙问左帅和高公:“你们的好儿郎,这是入了羽林,莫非要反?”左帅和高公大惊失色,磕头请罪,问冯百川,说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派人寻找。   雍正也不放了心上,忽然前面有骑兵来,周围人等全紧张戒备,来的却是一小队羽林,带头的居然是宋明历,一脸气急败坏:“陛下,陛下,勇烈将带了吐蕃骑要去洪城,臣劝不住,只能安排军马暂且围着不让。”看到父亲连忙磕头,左帅气的上去就是一脚:“我等是罪臣,还不弃了兵刃,你选的好妹夫,欲祸害我父子!”   高公也在边上叫:“莫非没有王法了,陛下,老臣去拿了他来!”   “朕亲自去!玄甲军呢?”   那边旗号响动,玄甲军至,李希平前来叩首:“陛下,那厮性烈,做事无度,还望陛下能看着他功劳上,饶了他一命。”   “今日就可不听王命,来日怎么得了?”天子怒极,看到玄甲军,身边左帅高公李延昭高仙芝等,宋明历又在这里,心中大定,这就上马喝道:“走,看那厮勇武,将他先拿下。”说了这一句话后,然后回头看着左帅高公:“看两老的面子,朕定不杀他,但这厮性子必须要磨!”   “谢陛下,老臣定亲自出手拿下那厮。”左帅顿首道。   看着左帅白发苍苍的,李延昭也拱手:“陛下,无需动怒,让臣去吧,那厮跋扈,但是实在忠勇,定是有了什么缘由才失态,再说他也不是……”   说到这里他不说了,雍正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邓海东毕竟只是去洪城,不是来长安作乱,被李延昭这么一说,雍正心中也微微的转过了些弯来,但犹有愤怒,只道:“也晓得你护着他,难道朕不看重他?这就走,要亲眼看到这厮什么个模样!”   看他固执,右帅也无可奈何,只能和高仙芝一起,和左帅高公并肩宋明历灰溜溜跟了后面,向着那边羽林营而去,前面玄甲涌上,为前驱,高喊天子到,这般的动静早为城内所知道,城内说什么的也有,但十有八九民间是偏袒着刚刚立功的邓海东。   之前早就有谣传为他说些隐晦的不满,至于谣言来处,或是害他或是真不平,到了这个时候却成了民心的秤砣。   有多少人在说,那样的将军,吃了委屈才会如此,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说归修宏的事情,顿时人人大骂,说那厮算个什么撮鸟?也敢如此欺辱勇烈一族,尤其是救长安的陷阵老兵居然被他掌嘴!那胡饼店面里,一群聚集着的苦力纷纷大骂之际,忽然听到马蹄声大作!   而城外,雍正终于看到了羽林营外,骑兵已经聚集,那厮横枪在手正对了羽林军马喝骂,一群羽林军校就在那里拱手低头,前驱的玄甲则在外围,朔方军也已经上马,在侧翼对了吐蕃骑一边防备摸样。   这边看到天子到了,纷纷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独邓海东领的吐蕃军沉默无声,那吐蕃秃鹫将就勒了眼凶狠的看着四周,仿佛他面前最忠诚的鹰犬一样,雍正看的更怒,左帅和高公已经高喊起来:“海东,还不来拜天子!”   邓海东只在叫:“归修宏辱我陷阵勇士邓然邓蒙,年初一时,当众掌嘴二十后囚禁三日,并不管冷暖,不予饮食,如此毒辣无度,鼠辈该不该杀?”   吐蕃军近两万都高喊起来:“杀,杀,杀!”   惊的周围马跳,雍正看的变色,以目视李延昭。李延昭这就上前:“海东。”   看他走的远些了,邓海东提了刀在手:“一向尊敬大帅,今日便问问大帅,我邓海东一心国事,我邓族上下千里厮杀亡了多少儿郎,就该落这样的下场?”然后挥了刀指着头陀哥舒瀚:“妄为兄弟,尔等有家,我邓族弃家,并受小人羞辱,却不见你们说上一句!”   身后军马分开,武校领一拥而出,邓海东燃起了斗气,雍正大惊失色,李延昭也愣住:“海东,你疯了?”   “疯的不是我!疯的是这世道!”   邓海东挥着天刀,环顾周围,高声问到:“是谁一战定剑南?”“是勇烈!”   “是谁成德救玄甲?”   有玄甲军中士兵跟着高喊:“是勇烈!”李延昭回顾左右神色茫然。   “是谁衡山破柔然!”玄甲羽林高喊:“是勇烈!”   “又是谁突阵斩狼将?”   朔方旗下高喊:“是勇烈!”刀枪在手,骑兵转了马头,回军前排大枪放下对了雍正,高仙芝大恐,向前要喝斥,回骑在喊:“勇烈,勇烈,勇烈!”高仙芝不敢上前寸步。   突然,有邓长青战马之上举起大枪刺天,厉声问道:“是谁带你们龙首山下败荣逆,是谁命我持玺助他得帝位?”   全军疯狂:“是勇烈,是勇烈,是勇烈!”   “梁王无德,勾结仆固怀恩陷害羽林玄甲,困杀玄宗陛下,如今又陷忠良,欲毁国朝栋梁,今日本将要另立新君!”邓海东怒吼道:“杀!”驱马向前,李希平上去拉扯住石化了一样的李延昭不得动弹,雍正身边高公出手如电扼住他的咽喉,左帅突前拔刀指着高仙芝,头陀惊着,人人却见三藏回头指着他:“逆徒还不拿下哥舒瀚!”   哥舒瀚面色如灰,身后宋明历持刀在手已经迫近:“三兄何去何从?”   就他犹豫时,而邓海东已至,大枪向前:“哥舒瀚!”恶狠狠一枪捅来,哥舒瀚浑身僵硬,就看大枪刺来穿了臂下,随即人被挑落马下,邓海东再至头陀面前,一拳打去:“六根不净的贼秃挡路!”打的头陀也翻身落马,他冲了高公面前,劈手揪住了雍正,扯了他的龙袍按住了他,咬牙切齿:“既然君不君,那就臣不臣!”   说完提了他的头发,将惨叫起来的雍正拿住,指着四方道:“问问朔方军,问问吐蕃军,他们跟随的是谁!”   “是勇烈!”   “我辈奋力厮杀报国,你却背后作崇!仆固怀恩要反你不知道?你既不知道高仙芝为何来的如此之快,你为何来的如此之快!”邓海东下马,一拳打断梁王臂膀:“邓族舍家却为小人陷害,若无你的默许,不信鼠辈胆敢如此,什么叫隐秘行事缓缓图之?”   说的正是密信所言,雍正口不能言,惶恐不安,邓海东咆哮:“为你蒙蔽,还扶你为帝,转头过河拆桥,图你娘呢?真不给你,就那归修宏也能图到?若是给你,又何须再图?让本将教你治国,门阀盘根错节,子民早就习以为常,若要去人依附家族之心生国民之心,才当缓缓图之,没有数十年如何能成,岂不闻治国如烹小鲜?”   “还许诺安西可为王,可知国朝三分就从你而开!”   听到这一句,李延昭失色:“他许诺安西为王?”士兵等也人人侧目,雍正面色灰白哪里能说出话来?   李延昭惊怒交加:“如何能开这样的名头,异姓怎可封王!李神通,你有什么面目去见太祖太宗?”   邓海东大笑:“加从此每年关中援助三百万金,若不是这样安西岂会助他,这也是他急要去拿洪城的原因。而无需刀枪就尽得自己所需,怕是镇帅笑也要笑醒了!不是我二兄从赵高处得知,以及之前种种,右帅,你当高公和我二叔,以及法师会让我这样行事?他们可是为了大唐忠诚了一辈子的!而我邓族所为右帅你难道看不到?”   愤怒的李延昭挣扎:“李希平,你这厮放开我!”李希平松手,李延昭站了那里看看左帅,高公,再看看周围军马,他急的伤心的大叫起来:“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我告诉你为何如此!”邓海东看着他道:“他如此眼光心胸,上不能让天眷,下不能得将心,又不晓得真男儿手段,不配为君!”   说完狠狠掷雍正于地:“绑了!”后面邓族子弟涌出,上来按着被丢的险些昏过去的雍正,这就绑了,邓海东面色惆怅去看龙首山,人人看着他,半响之后,他对了那里问:“玄宗陛下,害你的反贼鲜于,仆固怀恩我都杀了,困你的荣逆我也杀了,背后构陷你的七子我又拿了,你若于天上有知,究竟恨我还是谢我!”   闻着落泪。   这个时候城内,尉迟惇白起护卫冯百川,内卫骨干尽出,尉迟府上人等也尽出直去勇烈府,已经打的附近人等大乱,府内也有邓族子弟站在墙头,弓弩在手戒备四方。   听到这边动静,各处纷纷来人,却不敢真动,有雍正心腹得知大惊,赶紧派人出城,却见大路隔绝,乱箭射来,回头不得不这就召集人马去拿勇烈府,于是有军马集合,百姓等听了兵荒马乱之声,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就看尽从各坊巡街士兵被喊着,汇聚起来向着朱雀路去。   终于消息传来,说外军叛了,围困了陛下等,一时间百姓们全惊呆了,难道勇烈将军会叛变?   大军入城! 第十节 断义   是大军入城。   铁骑西来,玄甲羽林,一众大将簇拥着,城内冯百川领袖内卫以及尉迟白起,哪个城守敢落锁?   羽林玄甲入,邓海东横刀回头:“论钎岭。”   “在。”“星夜南下去给本将拿了赤水关等我渡河!只看你手段。”   “是!”   论钎岭等立即转向:“神威天将军令,我部拿赤水关渡口接应军马南下!”藏军轰然响应,蛮子怪叫连连,这就转头而下,如臂使指一般。   他又令朔方军驻扎城外等他号令,回骑上下领命,而他和宋明历李希平带了玄甲羽林就此入城,过城关转朱雀大路,大军浩浩荡荡跟上,大路上大明宫前多少人,是城内军马要去勇烈府,现在回头看到明光甲当先,羽林鹰狼,明黄虎牙左右,身后武校领文山醒目,再后面竟然是将校无数,人人惊呆了。   邓海东喝问:“尔等欲困我家族?那就是为敌!”   一个字,散!   早有眼尖的看到雍正被抓了马上,已经人事不省,大军这就轰轰烈烈的继续过去,沿途三藏喝斥头陀,立即把守各门,头陀不敢违背师命去了。   哥舒瀚则在左帅高公之间,面色灰白,高仙芝在其后直接被五花大绑,他哪里还有勇气挣扎,自己一向费了心机笼络的朔方回骑居然对了自己举枪,这对武将来说是最大的打击,这比打败了还要令他沮丧。   军马随即驻扎大明宫前。   而邓海东直接带了武校领向着自己府邸狂奔而去,此时勇烈门口正在厮杀纠缠,听到惊天动地的马蹄声,远远有人高喊:“死战,死战!”府内人等听了顿时高喊起来:“勇烈!”呼啸相应,退回骠骑府中的冯百川大笑:“大事定矣!”   回头就对了石化一样的猴爷拜倒:“老族公,邓族就此无忧,百川儿终于得报大恩,以全兄弟情义。”   “可是,可这君臣。”   “君不君,则臣不臣。”平阳款款跪下:“族公,梁王害平阳父皇,要欲夺邓族根基,如何能再束手待毙。”宋琬言也道:“正是!”   邓世平和一群族老,被这些小的护着中间,已经知晓了前后,但听她们两人这样说,依旧神色难定。冯百川看着眼中一叹,只能等邓海东来。   门头上尉迟惇正提了赤铜鞭在手,威风凛凛的看着前面停战的来军,边上白起手里的弯刀依旧雪亮,只是脚下血流成河。两个兄弟相视一笑,尉迟惇道:“有脸面见我七哥了。”白起则弹动刀刃:“就是不曾杀够。”   马蹄声已经转过,邓海东跃马而来,手里大枪向前,围困骠骑府的人马早就开始四散,却来不及跑的赶紧,被他跃来看到一个带头的校尉,狞笑一声鼓舞着斗气一枪芒扎去,当即穿胸横尸,那校尉周边人等更完命的跑,就听邓海东在问:“尉迟惇,我府上儿郎去了几个?”   “去了十几个。”   “来,还有白起,跟我杀他五十个去!”   尉迟白起毫不犹豫,这就冲了出来,提了刀鞭追去,身后人等蜂拥而至,武校领突进,沿着那林荫路上踏过,杀的那些败军哭号震天,各家朱门之间马道上血铺了一片,人人紧闭了大门不敢出,唯独尉迟家大门打开,邓海东驰骋而过喊道:“多谢尉迟公爷。”   “猢狲说什么话呢,爷爷我还不曾老!”   邓海东大笑,又捅死一个,回了头对了周边喊道:“家家户户听好,前些日子那些龌龊,本将一概不问,这几日邓族就回洪城去了,长安的风光已经看够,不过日后再敢有谁家算计勇烈一族,不要怪本将无情,杀人事小,灭门是真!”   邓世平已经抢了府前,族内上下都听到,整个坊内都听到邓族儿郎在跟着他耀武扬威。   国朝九百年,不曾有一家,便是天家也无人敢对了如此多的权贵家威吓震慑,猴爷站在那里看的心中五味俱全,回头看看门上骠骑勇烈,看着两边,他只能又是一声叹:“如何干出这般事情来?这,这。”   “族公切莫再多口,免得乱了军心。”平阳喝道,把邓世平吓了一跳,猛然醒悟,自己猢狲干也干了,自己还在干嘛?连忙住口,冯百川看平阳偶显狰狞,不由咋舌,我家婉言儿那没心没肺的,其实不是她对手!   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回来,那边左帅高公等早也来了,现在忙着安排人等传话各门,以及长安文武等,邓海东一个人下马,走到邓世平面前,单膝跪下:“族公,孩儿说过要把家族拔为将门,孩儿做到了,但如今情非得已,不是孩儿不忠天子。”   “族公知道,族公知道,什么也依你。”   邓世平等去扶他,他半起身避让开,又一个头磕在地上,然后昂起头来:“孩儿还有话说。”   看他面色凝重,邓世平等连忙安静下来,邓海东看着猴爷,再看周围族老,忽然有些心酸,他道:“这些日子看看不对,也实在忍不下此事,就担心你们的安危,孩儿实在累的很,可是既然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可言,要我邓族长盛不衰,唯有离开长安,坐拥强军才能自保。”   族公族老们都看着他,默默的点头,猴爷拭泪,去拉他:“起来啊。”   “你让他说完!”二叔公怒吼道。   “何况,才是将门如何算是英雄!”邓海东看着族公重重磕头在地,再抬起来,一字一句的道:“勇烈一族当为镇帅!”   “你,依你,依你。”   邓海东这就起身,对了宋琬言平阳:“安排府内人等,立即收拾准备启程南下!”   “是,夫君。”   他又对平阳道:“这次必定带你母妃一起,让她安度晚年。”平阳含泪:“谢夫君。”邓海东一笑摆摆手,赞道:“这次你做的很好,和婉言一起去吧。”然后上去拍拍婉言的肩膀,点点头,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武校领等聚集在那里,看到他走来,整齐的躬身。   “将归修宏全族拿下,携去洪城!”   “是。”   不多久尽提了归修宏家人而来,邓海东冷眼看着哭啼的归家:“亏有戾天子,就是连心腹也不放心,不然爷上哪里找你们去?全押下,给朔方军看押,一日一餐囚车装了准备南下。”   左帅高公能已经派人来催促他,此时朝廷上文武聚集,外边全是铁甲环绕,人人侧目。   就看到远远的一列文山簇拥了邓海东入内,沿着官道疾驰而来,马道之处,两边肃立的虎贲纷纷举枪:“勇烈,勇烈!”呼喊声从大明宫内一直蔓延到了外边朱雀大路之上,最后仿佛整个城池都在他的马蹄下颤抖,在欢呼声中起伏。   李林甫看的变色,今日他若欲为王,怕也是举手之劳!   邓海东按刀在护卫之下,大步走上殿堂来,左帅高公等俱坐了一边,看到他来,文武之中多少人已经拱手:“见过勇烈将军。”李林甫等还有些矜持,对了他眼神不由一身冷汗,等想去低头时,他却走过,一直走到君王座下,回身站定,杀气腾腾的看着文武等。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多少人去年元宵时见他名声初起,今年危难时看他转战无敌,此刻再见他却已经又是一种气概,背后龙庭下手高公左帅外边是无尽的军心所向,他才多大?   不由生出敬畏之心,就是李林甫也把腰弯了,邓海东眼神扫过:“杨国忠。”   “在。”   “回去准备吧,随我南下。”“是。”杨国忠这个时候犹豫他就傻了,听到邓海东又一句:“看着平阳面上,给本将把心思放了正处!”   “国忠领命。”   谁敢笑他卑躬屈膝?笑一声就是人头落地,毁灭家族的下场!只有羡慕他还来不及,聪明人已经能想的明白,邓族如此,就算立了新君迟早也为君王所顾忌,除非篡位,但高公他们必定也不会同意,更不能给安西江东借口,如今唯有远走,天空海阔处去。   国朝又出一方强横也!   人心翻滚之际,上面杨妃被扶出,群臣叩拜后,邓海东喊了起来:“梁王无德,勾结仆固怀恩叛变,埋伏杀戮羽林玄甲儿郎,任由君王被困,本将为他蒙蔽而不察,冯百川!”   冯百川上前,回头:“太后懿旨!”   果然以杨妃为太后,令立玄宗九郎济王李祝为新帝……国号天佑……封邓海东剑南节度使,宋明历李希平剑南节度副使……   合卷在手,等群臣拜后,请出天子李祝,群臣再拜,高呼万岁,济王现在不过十岁,长在深宫犹然无知之年,看到邓海东明光甲威风凛凛,在上面喊:“勇烈将军最厉害,杨妃娘娘,祝儿知道骠骑虎子卷平岗呢。”   下面高公听了,忽然放声大哭:“陛下,陛下,便是小儿也晓得虎子忠良,如何梁王!”语不成声,左帅在喊:“陛下,臣等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血脉断绝,臣等不甘心啊!家国家国,无家谁还报国,玄宗陛下,老臣不曾负你,是你儿孙负臣!”   文武百官无声无息,上面天子吓的失声,被内卫抱走。   邓海东从下面站了起来,仰望着大明宫上,看到杨妃正注视着自己,他上前道:“母后,臣请母后去洪城暂住几日,让平阳长乐也能尽尽孝心。”   “好。”   群臣心中都惊,却听杨妃又开了口:“海东儿,这深宫冷清,今晚就去你府上看看平阳儿吧。”   “是。”   随即新君即位之事传遍全城,又同时在内卫散布下,传遍了雍正所为种种,城内各族乃至百姓行商等听了,没个怀疑的,消息提及高仙芝行军突至,提及梁王当时来的飞快等,明眼人再想想也知道必定是真,有阵亡的羽林儿郎家恨的在对天痛骂,为何不劈死那雍正,如何能忠勇羽林也陷害?   满城尽是不平愤怒之声,雍正被拘禁于宫内,神色惨淡,断臂处已经肿起,只要见邓海东一面。   邓海东转入后面,走到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那日在南乡以为是明君,于是倾心相帮,辛苦血战,不想扶他上位也拉他下来,今日在殿上看天佑帝年幼体弱,坐困那把染了碧血的龙椅上,邓海东也知道,群臣也知道,大唐这是到了末代!   看着梁王眼中的哀求,当时他器宇轩昂的摸样犹然在目,邓海东恨声骂道:“金玉其外,为你坏了我多少儿郎!”   “虎威将军,念在朕还……”   “国号天佑,新君乃是济王。”   李神通面色大变,尖叫起来:“你,你这厮!”看到周围邓族怒喝,他才想起来身在囚下,吓的缩了回去抱着断臂,惶恐的看着邓海东:“将军,将军,请饶朕一命,朕封你为关中节度,不,关中剑南节度,澜沧以南归邓。”   “本将已经自取,为剑南节度,扼青海口,踞赤水头,背后吐蕃,怀抱关中,天下莫能撼动!”   “朕,朕封你为王。”   邓海东嗤笑一声:“本将为王?本将只好割宰王侯!”说完起身,接过一把利刃对了李神通胸口刺去,转动之前对了口角流血的李神通道:“这一刀是为枉死的儿郎们刺的。”拔出又是一刀:“这一刀是为你父皇刺的!”就将刀留了他体内,转头大步走出。   身后军马跟着,无人再去看废帝雍正冰冷的尸身一眼。   两日后,军马动身,浩浩荡荡出城,随行尉迟白起李希言各家,尤其尉迟家族居然尽出!长安权贵人人无声无息,只看着城外朔方军马高呼:“节度使大人!”   随行,高公,左帅,随行杨国忠,随行杨妃,随行陷阵赤骑,随行阵亡羽林遗眷,随行部分孤身羽林玄甲并皇城铸造司工匠等!   于渭水桥边,邓海东回头拜别了三藏法师,三藏闭目不语,只是叹息,邓海东磕头在地:“法师往日恩情,末将一日不敢相忘,只是造化弄人,此去一别怕是今生再难见到,还望法师保重。”   高公左帅早已经躲入军内,不敢见这一幕。   右帅在一边喊着:“你这厮啊,何不留着长安!”邓海东似笑非笑的爬了起来:“又为全我家高公,左帅和右帅的情意,也为全我辈兄弟。”   说完对了哥舒瀚哥舒承兄弟拱手:“三兄,九弟,还有大兄!”   哥舒瀚兄弟,头陀满眼苦涩的看着他,邓海东忽然拔刀在手,人人惊惧后退。   “七弟!”头陀在那里跺足,哥舒瀚呆呆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洒然一笑:“你要洪城,洪城就给你,你要家族兴旺,哥舒一门从此权倾朝野,但切莫入蜀,不然阵上见。”   然后就看到他一刀割下战袍下摆,丢于地上:“往日恩情今日毕,从此兄弟是路人。”决然转身上马。周边子弟大枪这才缓缓收起,然后陷阵转身,一行无数军马南下,朔方回骑就此归邓海东麾下,此刻一半北上,是安排他们去迁徙家眷,便是给长安各族十个胆子,也不敢下一些手脚,沿途还要好好照拂,不然!   看着烟尘南下北上,留在渭水桥头的李延昭仰天长嚎了一声:“好,好,好!”翻身上马,回头道:“本帅这就去范阳去了,法师保重!”   三藏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欲坠,头陀上去扶住他:“师父,师父。”   突然被三藏劈手一记耳光,丢了一卷内卫密报给他,头陀拿起了后跪在地上:“师父,徒儿当时糊涂,但师父,徒儿绝无害人之心。”   “无害人之心?”三藏踉跄而去:“无害人之心?”大袖飘拂,忽然听到南方马蹄声响起,人人看来,是高将军左帅带了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三藏转身静静立了那里,看到已经独臂的高公持刀而来,对了他一刀劈下,割裂他的袈裟,然后圈了战马回头喝斥:“老贼秃,往日恩怨消除,随老夫去剑南做个伴!”   “当真?”“六根不净的老贼秃!”   法师翻身上马,任由头陀在后面,跪了尘埃之中喊的撕心裂肺,只是大声道:“我已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已不是我,你也不是你,哈哈哈。”   “如何会这样?”哥舒瀚喃喃的,茫然立在那里,他身边哥舒承早已经泣不成声,往日兄弟今日决裂,再见面就是厮杀时!忽然听到身边头陀也大笑了起来,如疯癫了一样:“给沙僧,给沙僧!”大步南去,哥舒承在喊:“大兄。”   就看到那头陀,手舞足蹈的过了桥,哥舒瀚喊:“大兄!”   头陀默默前行,十步一叩首,起身前行,十步一叩首,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淡,还能看到他在那茫茫天地间,十步一叩首……   哥舒瀚身后人等,都为之失魂落魄,这是在干吗,若是追逐法师,他这样何时能走到个头?   此时,赤水关已易帜,是论钎岭一离邓海东身边,就恢复了神智,诈开了赤水关拿下了这里的军马,大船来回只等神威天将军一起入西川! 第十一节 一骑当先   邓海东等却走的甚慢,论钎岭等的心烦又拨人回头吆喝,入了大军看到邓海东,邓海东却笑:“秃鹫这厮就是生怕我不知道是他功业。”   周围群将也大笑,邓海东对了那吐蕃亲卫道:“论钎岭为我邓族夺取澜沧渡口,当是首功,告诉他,本将不会忘记就是。”亲卫又回头,禀告了论钎岭,论钎岭手舞足蹈:“回蛮子听到肯定气死。”原来这厮也开始争宠,吐蕃上下纷纷说:“就是。”   隔了大河咒骂回蛮子,纷纷说过些日子就和他们联姻,只娶不嫁,这样才有面子。   终于等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乃至眷属来到了澜沧北岸,大营扎下,对岸有吐蕃军,这就渡河先过羽林玄甲阵没将士的遗眷,一群群老幼妇孺在精壮的帮助下渡河,临河北望京兆,有人问:“大人,我们还能回来吗?”   多少人,就是左帅高公也因此看向邓海东,邓海东回头一笑:“有我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   周围忽然欢声雷动:“回家,回家!”声震两岸澜沧呜咽,邓海东立在高公左帅法师身侧,指着北去的一片江山低声道:“来日若举刀枪再临此地,还是为了唐庭!”   “海东儿啊。”高公重重的拍了拍他:“我辈对唐恩情早就还了。”   “海东只为全高公二叔和法师名节,便是来日见玄宗,也无愧于心,说到做到!”邓海东断然道,三老听此一句都心中激荡,法师骂道:“这猢狲。”却全是疼爱之情,哪里有个怨言,可转眼那厮却换了英雄嘴脸,回头看看法师:“镇关西家的狗肉铺子也被我卷来了,法师我孝顺吧?”   高公左帅笑的险些滚落了山坡下面,法师又骂:“猢狲!”自己也忍不住笑,下面长乐平阳走来,先见夫君,随即拜见了三老,说可以开席了,法师看到那边镇关西那胖子浑身是汗,正用大铲在翻搅一行军锅的狗肉,他为之哑然,叹道:“能得这样的人送终,老衲今生再无憾。”   平阳娇嗔:“法师说什么呢,三老定会都长命百岁的。”   “好,好,等着抱孙。”左帅笑道,婉言羞涩:“二叔!”高公指着她笑:“都为人妇,还是这样顽。”左帅赶紧护犊:“还不是被那厮宠的。”想想又对了平阳道:“他也宠你,不然定不放过他。”   于是两女在那里扭捏,多少路过的人看着这对姐妹的娇媚失神,邓海东看的大怒:“谁再看我夫人,挖了你们眼珠!”没个怕他的,人群狂笑冲淡了离愁,老一辈却被这厮气的不行,高公去骂他胡言乱语,这厮连忙说杨妃娘娘找呢。   然后远去,看到他撅着屁股在那里请安,杨妃娘娘以及身边侍女等都在笑,不知道又做的什么。   谁也拿他没辙,就看他随即在人群里乱窜,到处是笑声不绝,高公忽然恍然:“这厮得了军心又得民心。”宋天就在一边微微一笑:“洪城还有数十万子民在等他呢。”想到自己可以在白板上随意蓝图,写尽平生抱负,这老儿现在越看那厮越是顺眼,谁敢说那厮不行,便是明远儿,他也要去打。   到了第二日,军旅开始渡河,邓海东却留下了回骑和陷阵,对了他们道:“我到对岸去,得了消息随即就带你们去迎朔方家眷,一个也不会落下!”   朔方军马中,忽然有军校眼中泛红,高喊起来:“谢主公!”邓海东一愣,面前军马等已经尽低头:“谢主公!”陷阵营的子弟们都看傻了,宋天呐呐难言,看着面前铁甲匍匐,宋明远兴奋的满脸通红:“回骑游牧后裔,一向无根,只附强横,本还担心入川之后他们或会不适,如此大事定矣,内有朔方外有吐蕃,陷阵赤骑横扫剑南,从此巴蜀铁铸的江山!”   冯百川也是手舞足蹈:“我家兄弟已有镇帅气度。”   而对岸听到这边喊声惊疑不定,但不多久论钎岭得知,先破口大骂随即却不屑一顾,说我辈是天将军友邻,那些蛮子不过是仆役家臣,见爷还要磕头的,不必放在心上,于是吐蕃军越发趾高气昂,就聚了一起开始商议,等会天将军来了,千万要再夺一功去拿了那归修宏!   “对,拿了那厮屠城三日!”   说完那人就惊恐的捂住了嘴,看看左右,眼前却一黑,是一群沉重拳脚上去,当即把说的顺口的吐蕃那校打的七窍流血,居然要去屠洪城,你这是疯了吧?   好不容易等到邓海东过了江,论钎岭上前就喊:“将军,让我们去洪城。”   “除了你们还有谁?由明历希平藏军内一起和你们过去,庞德张辽随我在此,若是归修宏不曾得到消息,则假装过境,若是得了即刻攻城,我族已在内有准备,给我乱箭射死那蒋干!”   “是。”   “那将军你?”   邓海东洒然一笑:“过河坐镇这里,等待朔方眷属,拿那区区一卑微小吏还需本节度出马?”论钎岭连连说是,喜笑颜开这就去了,邓海东请宋明远去掌管各部眷属迁徙安排,也就南下便是,忽然看到舅爷面色不虞,他一愣之后恍然,归修宏现在是洪城城主,被自己骂成卑微小吏……所以?   不过无需他说,宋天已经喝斥儿子:“摆甚脸色给谁看呢,自和归修宏相比?”果然知子莫若父,宋明远惭愧,而宋天然后就对了邓海东拱手:“不可失却了规矩,便是我,你也只管吩咐才是,不然如何服众!”邓海东看老头精神抖擞,赶紧正色起来:“宋天,宋明远,冯百川三人,负责沿途民众事务,去。”   宋天高喊着带了两人去了,留下邓海东在那里摇摇头,悄悄去问宋琬言:“你爹为何如此亢奋?”宋琬言娇笑:“还不是为你做事。”心中甚喜父亲现在对自己丈夫这样的看重维护,便是委屈了哥哥一些也无所谓了,所谓女生外向就是如此。   平阳在一边扭捏,邓海东落了眼内,吩咐下去:“令杨国忠也去。”平阳于是媚笑。   宋琬言哼了一声:“偏心,我爹还要自己和你说,平阳扭一扭你就没魂了。”然后去扯平阳衣服:“狐狸精,老娘今天就要降妖除魔。”平阳赶紧挣扎:“你这个疯丫头,你,你。”看到邓海东在边上饶有兴趣的看,被拿住要害的她羞的不行:“偏心,你知道我打不过她。”一咬牙这就反手深入婉言衣襟。   于是翻翻滚滚,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丫鬟们站在一边,一脸的淡然,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只是不晓得这两位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大人样子,想到这里,两只小猫就叹了口气,很无语的摇摇头。   忽然外边脚步声响动,是杨妃来了,她是平阳母亲也是长辈,直入大帐无人会阻拦,一进来却看到两个女儿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她顿时也红了脸,可转眼看到邓海东衣冠楚楚的坐在那里,不由纳闷,想到宫内偶尔有些女女之情,她傻了,自家女儿怪不得不和婉言争宠一分,两人那么的相亲相爱,原来她们也!   看邓海东问她是不是有事情,杨妃哪里还记得起来过来干嘛的,支吾了几句最后说找女儿的,拽了平阳回头就悄悄开口,而母女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于是平阳立即瘫了那里羞的不行:“什么呀,哪里有这样的事情。”看她娇媚姿态,杨妃心中越发肯定,于是又问:“那海东儿他不计较你们?”   “哪里有这样的。”平阳无力的辩解道,心中忽然想起有时候那人欺负自己时,她在边上作怪自己也不反感,忽然有些失神,又听母亲在说:“若他不计较也就无所谓了,哎,如何养这么样的女儿,偏偏两个国色天香的,倒是他的福气。”自己说着也羞红了脸。   等平阳回头,藏不住心思,抱怨起了婉言,宋琬言大羞:“你娘这么想我们?哎呀你这个人,如何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娘!”平阳恨道:“还不是你乱来,我娘就以为了。”宋琬言突然好奇:“那,宫内真有这么样的?”平阳看她眼神闪闪顿时软了手脚,尖叫起来:“不要。”   “甚子事情?”邓海东窜了进来,挤到两人身边,被打断了不轨的宋琬言狠狠的捏了他一把,然后痴憨的对他就问,邓海东张口结舌,随即低头去看平阳,平阳眼神闪躲,蚊子一样的哼着:“我娘说怕你计较,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的,是你无耻,总让我们睡一起,听李夫人说人家夫妻不会这样。”   “如何不会这样,是她不大方!”邓海东吼道,然后想想不放心,准备要说不管你们如何,但不可动真感情,可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于是发怒:“两个小蹄子!闲了无聊居然乱想这种事情,定是乱翻书的后果。”起来到处翻枕头被褥,又翻出一本手抄本的房内经,上面果然有双飞燕图。   这就把书拍了一边去,用铜镇纸压着,对了两女语调森森的说:“爷今儿晚上定把花招全玩遍,免得被你们私下抢了先!”平阳婉言羞急:“人家不曾私下过。”   于是三人一夜鸡飞狗跳,就让帐外子帐内的丫鬟们从头到尾听的辗转反侧。   两日后,洪城下吐蕃军马云集。   归修宏得知是蛮军过境,不屑一顾也不出迎,只派蒋干等去应付一下,蒋干等这就过来,身后辎重军需带了少许,大概只能塞牙,态度冷冷的过来,军内宋明历和李希平看的大怒,就这厮拿了陷阵兄弟的?看蒋干走的更近了,论钎岭下马,那厮还高坐了马上:“你就是论钎岭?这是我家城主增送的粮草,最近关中刚定你也知晓。”   澎的一拳,是论钎岭卑微笑着走去,突然一拳砸了那厮马头上,拔出腿上利刃就扑倒了蒋干在身下,砸的尘土飞扬。   蒋干亲卫大惊之际,忽然停了那里的蛮军内冲出两将,是羽林鹰狼,是明黄虎牙,刀枪扫来纷纷落马,有号角声震天,后面骑兵这就突然抢先,从两翼冲了过去,直奔吊桥而去,口中高喊:“天将军有令,拿下归修宏!”   宋明历性急,抢在最前,看到吊桥要起,忽然厉吼一声:“羽林鹰狼在此!”用力一刀向着城头掷去,城上急促拉桥的人等都吓的闪躲,那刀呜的一声擦了一兵耳边重重钉在门楼柱上,有军官喊放箭,下面却有吐蕃骑兵绕了两边,隔了护城河乱箭射上,笃笃笃的落下一片,几乎没有断歇又是一片。   原来是一拨拨吐蕃骑兵分成十人一队,拉长了线沿着护城河从宋明历身后,两边分开一刻不停绕左右分开,马到箭到,大军两万成单线而来,自然绵延不绝。   此时,刚刚起了些的吊桥轰隆一下落定,宋明历左手刀过砍断铁索,冲到城门之前城门洞内,忽然拉马,战马长嘶人立而起,他两边马刺一促,战马吃痛后腿发力身子前窜,两只铁蹄这就踹了城门上,城门轰的一下被砸了开来,后面堵门的兵丁纷纷倒地!   一骑当先,万骑跟随,城内邓族各处,武兵带头精壮跟随,人人持械出户,一街一队鱼贯而行,凡面前巡街外军箭矢先去,刀枪再上砍为肉泥。城头上慌乱的外军就看到外边大军沿着主道入城,两边街道多少勇烈儿郎,乃至妇孺老叟都在高喊:“杀,杀,杀!”   阖族之勇烈气概冲天而起,城内各处只看到刃口的反光,偶尔的惨叫,随即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化为一片呐喊:“拿下归修宏,拿下归修宏!”竟然全城皆反一样,数十万人之怨恨如澜沧倾泄,瞬间淹没了整个城池,其中有陷阵老兵在分拨指挥,乱起却有条不紊,又有各处涌上城头,很快把外军全部逼下。   不多久,吐蕃军临城主府外,而城主府周遭刀枪的汪洋一片。   归修宏躲了城头,之前傲气全无,周围人等俱是惊恐战栗,归修宏在喊:“他们果然造反,他们果然造反,逆贼,逆贼啊!”   喊了几嗓子无人能应,此刻城池渐渐无声了,宋明历李希平出阵,弃那蒋干于地,蒋干被绑着双臂,茫然的看看四周,再看到归修宏灰白的脸,他气的喊了起来:“归修宏,你这狂妄书生,可曾听了本校的劝,如今这样下场也连累本将。”   回头又对了宋明历李希平哀求:“两位将军,上峰有令卑职才不得不从,可不曾折辱邓族一个。那,那殴打邓族儿郎的,是归修宏的亲卫,多少父老在席上看到,俱也敢怒不敢言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滚过去。”宋明历道,蒋干听了一呆,再看宋明历脸色,不敢不从,只能努力后退着,口中凄惨的喊:“不得不从啊,不得不从啊,归修宏那厮该千刀万剐,卑职冤枉。”   听了他这么说,归修宏知道怕死终于不要脸面,急的大喊起来:“是你的主意,是你的主意!”   宋明历不屑一顾,只看这蒋干和他对骂如疯狗撕咬,一边退了又退,终于快到门前,李希平回顾左右笑问:“你们来之前,得了什么命令?”   “乱箭射死蒋干!”   呜的一声,一片箭矢从吐蕃军马中射出,如此多的强弓四面八方射来,居然打的那厮身子凌空向后,飞出了数米,澎的一下砸在门上,又一片笃笃声,密集箭矢再来,把蒋干乱箭射杀钉了门上不倒,城主府大门后,躲避着的归修宏心腹,听着那如捶在心头的箭矢入木之声,人人双腿发软坐了地上,就看缝隙后一片黑影遮掩处,渐渐向下有隐约流光蔓延,然后化为血水淌下渗在光滑的青石面上……   羽林鹰狼横刀大笑:“如此鼠辈,也敢嫉妒我兄弟军功?”他举起了刀来:“雍正无德,勾结仆固怀恩陷害玄宗陛下,并陷害羽林陷阵和勇烈儿郎,如今事发被废,太后联合群臣,已立济王为新君,改元天佑!”   全场寂静,归修宏得知雍正被废,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他涕泪交加趴在城头,谁去看他?   只听李希平举起枪来,大喊道:“并封虎威将军邓海东为剑南节度使,永镇巴蜀,而世袭罔替!”全场沸腾:“勇烈,勇烈,勇烈!”   “入川,入川,入川!”   “生擒归修宏,等候大人发落!”   院墙如纸被推翻撕裂,无数人头涌入,归修宏求死不得,被打断臂腿押入大牢之中,宋明历命,将这厮三日一餐好好养着,等候下刀,全城笑翻,急报邓海东处,白羽入帐,邓海东这就长身而起:“走,我们去接朔方兄弟们去!” 第十二节 生子当如海东青   朔方回军山呼海啸相应,于是大片战马旗帜飘拂,人人精神振奋着一起北上,那马蹄声敲的江山晃动,再过长安时,长安君民皆惊惧不安,等他们走后才得知,勇烈将率领子弟去引回军家眷了。   城内一群苦力商议已定,当时没有资格随行,难道去远投了将军还会拒绝?好过在长安吃尽冷眼,那边天空海阔,领袖仁义,于是悄悄出城聚集,然后南下去了,就直向渡口处等待。   而这边军马北上。   忽然,有人报说前面看到头陀十步一拜南下,刚刚昏了路边,邓海东得知,驱马向前,看头陀憔悴摸样,边上回骑报来,说有胆大些的行商被抓住了,告知说头陀一路就是这样走来的,几次昏在路上被他们接济了干粮饮水,才缓过神又向前,他们劝阻不得只能作罢。   邓海东看着头陀忽然心酸:“一直如此?”边上行商被提来说是,邓海东令赏了,下马走到头陀面前,头陀被掐人中缓缓醒来,看到邓海东眼神一触即分,挣扎着爬了起来要走,邓海东发怒:“你滚到哪里去?”   “回将军,在下去见吾师求解脱。”   “解你娘!”邓海东上去一拳打的跌倒,又把他拉过来提了手上,看他才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圈,心如刀绞的大骂:“哥舒瀚那厮眼睁睁看你走开,居然不追不问?”这就丢下他咆哮起来:“全军,跟本将去打破长安,灭了哥舒一族!”   “是!”周围轰然响应。   头陀惊的慌忙拉住他:“七弟,使不得,使不得。”看到邓海东回头,头陀终于泪流满脸:“不配叫你七弟啊,我不配啊!”缓缓跪在了邓海东面前:“那日割袍断义之后,祖荣哪里还有脸面叫你,叫你七弟。”   然后嚎啕大哭:“祖荣鬼迷心窍,听了雍正哥舒所言,暗自通报你们消息并监视吾师,祖荣六根不净私心作崇,枉为人徒,愧对结义一场情分,还不如沙僧的赤忱孝敬之心,如今醒悟已经悔之晚矣,只想一路拜去求得师父一面而已,咎由自取,如何能让你再为我不平,祖荣无颜对你,无颜面!”   “无颜啊无颜……”声声哀号泣血锥心,周围人等纷纷转头,看邓海东一声长叹:“你这贼秃,法师落落寡欢一路,难道真舍了你?”   头陀匍匐尘埃中,肩头微微颤动。   “护送我大兄去追上法师去!”邓海东吩咐道,然后拉起了满脸泪痕额头血迹斑斑的头陀,头陀挣扎不开,转头不敢看他,邓海东按住他一字一句的道:“前二十年你杀人放火,中二十年你六根不净,这后几十年,大兄,你就好好的侍奉法师,好好的辅佐我在这乱世走下去吧。”   “……”   “杀你太容易,要你这厮给爷卖命一辈子,就骗着叫你一声大兄你还当真?”邓海东斜了眼看他,长青等在边上扑哧一笑,头陀又要落泪,被邓海东一脚踹了个跟头:“这么多废话,当真六根不净,到了剑南就给你还俗,找十个吐蕃娘们,去吧去吧。”   这就上马,几个邓族子弟留下,扶着头陀:“大爷,走吧。”头陀口中难言,被几个子弟拉着上了马,沿途恭恭敬敬护卫着而去,头陀犹然回头看他被虎贲前呼后拥而去,大军行走如卷河山的气势无双,他低声道:“如此英雄如此心胸,此生再不效命追随左右,不配为人也。”   他南下,邓海东则北上,两日后,前面游骑回报说大队人马就在前面,邓海东一挥鞭:“走,去接他们回家。”   庞德张辽跟上,张辽在喊:“将军,庞德这厮要找个回娘。”庞德急的挥马鞭要打他,被张辽敏捷躲过,边上有一回将常遇春,对了邓海东喊:“主公,你许唐回通婚?”邓海东大笑:“便是你们要娶我邓族的女儿,有本事偷了人去老子也允,俱是我部英雄儿郎,分什么彼此。”   回校冯胜大喜:“主公说话算话?”常遇春回头就乱打:“混账东西,主公何时言而无信。”   邓海东却怒:“你这厮少拿话来套爷,说了就算话,不过全给爷记着,偷了人算本事,吃了抹嘴就跑,别怪爷不客气。”说完一打鞭:“驾!”战马向前突去,身后回军将校嬉笑,身子如叶一样在马背上乱舞不落,手舞足蹈的喊:“走走,跟上主公去。”   前边张辽已经被庞德追上,正在那里格挡,庞德还在不依不饶:“张辽儿,你看上哪个爷就去抢!”   “爷明儿就去找个身材如你的村姑,你尽管抢去,我说个不字就不是好汉。”   听他们在奔马里声嘶力竭的高喊,周围哄笑声不断,邓海东笑眯眯的看着已经看到前方烟尘弥漫,多少军马正在向着这里而来,他缓缓勒马,身边回骑等也本能拥上掩着他身形,哪怕知道对面是自己兄弟,已是护主的心态。   等对面骑兵先至,早通了消息的那一拨回将由徐达带领,看到邓海东远远的下马:“末将等拜见主公!”身后将校纷纷拜倒:“拜见主公。”声音远远传去,一直到了后面兵卒再后面赶来的家眷等,都高喊起来:“拜见主公!”   “起来!”邓海东下马拉起了徐达等,揪住了徐达的战甲带一阵摇晃,对了周围也道:“起来起来,看不得你们这幅摸样,徐达。”   “末将在。”“还愣住干什么,带我去见你们父辈!”   随即带了他们过去,拜见了各将长辈家眷等,他们早知道神威天将军的名字,等这袭明光到面前,看他魁梧看他气概,却又如此年轻,这回儿都只佩服强悍之人,先欢喜多了三分,又见他和蔼,不是仆固怀恩时的狠辣做派,回眷内多少女儿就用水汪汪的眼看着他。   扎营时,一群女儿胆大,挤了父兄身后假装帮衬会餐,眼神还是撩拨不停,她们生来肤色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身材妙曼,且异族胡香浓烈,顿时熏的勇烈军心浮动,子弟们都心猿意马不定。   唯独邓海东高坐其上谈笑自若,不把这些相比婉言平阳的庸脂俗粉放了眼中,越是如此越惹的那些胡女心动,那些回将家的能存什么好心,巴不得这厮去上了自己的女儿才好,还在暗中怂恿,又来拉上乐师,在边上吹拉弹唱的,找来其中最美的五个,点起了火堆上了羊羔,然后让她们舞动。   可惜邓海东眼神扫过,就去和她们父兄说人丁精壮等事去了。   也有回女有大智慧,比如常家的女儿,得了哥哥暗示,只坐了庞德将军身边,庞德这老粗老处,闻到肉香就腿软的货色,当即把小白脸张辽推开,自己忙活去了。   到了晚上,幕天席地的围着火堆住下,军马戒备四方,其中邓海东卧于主帐,武校领在外。   夜有胡女娇羞失措,说是走错了路,茫茫大军失却了家人处,来一个时,长青冷笑,来两个长远冷笑,来三五个武校领都冷笑,来十来个她们自己在笑,来了一拨一拨,武校领魂飞魄散渐渐失守,那厮如何这般的招人呢?   而回女等眼看无望,开始对身边子弟下手。渐渐闹的有些动静大了,邓海东恼怒的走出:“此乃军中重地,全给爷滚回去!还有你们,若是再敢这样失了军旅本分,一个个送你们服侍高公去!”一声喝,让武校领的子弟们垂头,而胡女惊慌失措转头纷纷跑开,没一个找不到自家帐篷的。   她们被这厮骂了回来躲了帐内羞愤,却听了父兄纷纷在说:“铁石的心肠,不乱的心性,盖世的胆气手段,尤其还是血气方刚之年,主公能得人望军心绝不是侥幸。”她们都恨的咬牙,要我们去也是你们,现在我们被赶回来,你们却又夸主公,莫非我们是试金石不成?   却不知道,当真有些存了这样心思看看,也有一些则是纯粹的奉献之心。   其实邓海东早看穿了其中诡异,当胡女们退下后,他就召集了武校领等,又一番教训,骂的就是长青他们也低头,这才作罢,于是第二日起来,人人拿出了精神。   而回人上下看他们昨夜醉的如此,今日起来却能有这样的森严,都更敬了一分。   这回军三万附庸家眷,合计不下十万人丁,尤其这回军善驰骋,十万人居然有无数高大神骏战马,无数牛羊,顿时浩浩荡荡的一片,邓海东部直属在其中不过千人,但却如虎领羊群一样,他一声声令下回军纷纷领命。   说再停一日,然后听他调拨,只是随口就安排了前路后路,长青等出马又安排妥当了家眷迁徙。   这一日下来,本来乱糟糟的军民长列,现在变得井井有条了许多,回老们更赞他的手段,听他威名毕竟不曾亲见,可这两日来,先看他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的豪爽,再看他心性不乱只问迁徙关键,现在挥手之间就能让大军遮掩了家眷,整理的一切妥当。   他们不过一家一户之人,最有实力者也不过掌管数百人丁,这十万的大阵势能吃下来,他们不佩服才怪,有见识的老人说,上马能厮杀下马可治民才能长久不衰,这次一群小儿还真跟对了人,于是朔方上下就此彻底的归心,到第三日大军动身,向着南方而来。   行出三十里一歇,行百里一宿,如此一日后到入京兆的成德口。   这里无尽沙场埋没了多少儿郎,邓海东停下队列,去了那边拜祭了阵亡的玄甲羽林子弟们,回军纷纷看着,常遇春回顾左右:“主公此次迁徙将羽林玄甲阵没的家眷等尽数带走,凡行宿他们为先,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如今又北上亲迎我等子弟,有这样的主公,来日若有战事我辈尽可放心后路,全力效死便是!”   “正是。”   族内尽传常遇春所言,再行向前,又一日过去,行至下午已近长安时,前面马蹄声惊天动地响起,全军戒备游骑上前,不多久居然是宋明历李希平来了,邓海东诧异:“如何你们也来,过河坐船颠簸的舒坦?”宋明历大怒:“还不是你家两个不放心你,怕长安有人使了手脚。”   然后又说:“不看婉言面子,我才不来。”   邓海东嘿嘿一笑,李希平却上前来拱手:“七弟,为兄对你真是服了。”邓海东知道他说的是头陀事情,其实留下头陀除了为安法师的心,何曾不是为让李希平不难堪,不然他心结还是难去呢?听李希平这么说,邓海东哈哈一笑,只是挥手胡扯:“后面多少回女,快去成就了好事,你家夫人那里我去说。”   插科打诨的笑话,不知情的跟着在笑,只有宋明历心中明了,他叹了口气干脆说开:“四哥,你呀,何苦如此再纠缠不清,他若是这样的人,我会把妹子嫁了他?”那厮自然在白眼直翻。   于是双方于长安外合军一处,再次南下,剑南旗帜未曾竖起,已在帝都之侧显尽了威风,哥舒瀚心中羞惭不敢来见他们,长安因此人心惶恐,大明宫内幼帝惧怕,不晓得为何人言忠臣良将的一群,现在却为何这样做派,但现在李林甫权势日重,也无人敢和他说其中的缘故。   直等了剑南军马远去,长安内外才算渐渐心安。   而此时消息已经流传,关中房龄一线当即举旗相应,襄阳道上草莽也纷纷聚集准备等待邓族南下,便跟随而去,房龄城主南霁云不得已去见颜真卿,却看到颜真卿正在收拾行李,他大惊:“老师您?”   “哥舒瀚和他,你说为师何去何从?”   “那,那沈帅处?”“水师若能船舶上岸你以为他不去?不见振川校至今没了音信!”   “那学生何去何从?”   “若要一时富贵便留房龄,若要青史留名且去川蜀。”   南霁云拜倒在地:“学生不敢奢望青史留名,愿随恩师左右入川。”但是纳闷这邓族祖地,如何能真舍弃了?颜真卿摇头:“哥舒瀚来了,便接烫手的山芋要御江东,哥舒瀚不来,江东来了,则要重兵防备川蜀长安的合力,恐怕落个不进反败,而这勇烈背靠吐蕃尽得精锐雄兵,怀抱关中虎视天下,说是放弃,可谁敢虎口夺食?”   “若等他休养生息!”南霁云顿悟,叫了起来。   颜真卿点头对了学生道:“再说这剑南,过去的贫瘠,一是安西一是吐蕃为患,可如今吐蕃如何敢和他对敌,而现在朔方归心,安西又不能敌吐蕃朔方勇烈合力,这是军力。”   然后他道:“朔方军属尽来,关中一带更有数十万子民跟随,这又是民力。”   “还有左帅高公法师在彼,英雄将校齐聚身边,便是老师这样的名臣也弃官追随,那是人望。”南霁云道。   颜真卿大笑:“且骠骑勇烈不仅有盖世之勇,你看他只是取剑南节度职,并立新君,到了今日,朝堂上人若要说他是叛逆,就是自打耳光,此乃布局天下的韬略,有如此明主不投,犹然愚忠末代唐庭,那么我颜真卿就是书读傻了的腐儒一个。”   “记得老师点评前周,说乱世是君择臣,也是臣择君。”   “知行合一才是正道。”颜真卿摆手:“还在这里磨蹭什么,白费光阴。”于是南霁云这就告辞,回房龄悬印堂上,打包行李收拾了妥当,然后安安稳稳的等信,房龄等看到他也要走,顿时观望百姓中,有些胆气,敢离家闯荡的,立即不再犹豫。   一时间,关中动静终于传遍两河南北,东西强镇处,人言李继业于白虎堂上咆哮:“如何养成这般的人物?”江东也有传言,因人说骠骑勇烈斗气成青,魏虎臣曰:“生子当如海东青!”   两边坐看关中一空,无知之人或说两帅空失良机,是英雄老矣,有如颜真卿一样的,有大智慧的人却说,此刻谁若先动手,谁就会得一个遗留万代灭唐的罪过,且易为各方齐心所指,最后恐怕还会平白让人得了好处去,镇帅不动才是对的,从此天下反而得以安宁些年。   只是潜流汹涌,而一旦动了,就必定是天崩地裂的倾覆!   ……   唐九百三十七年初,正是九九之日,邓族全部整装待发,周围大军环绕,邓海东则陪同族公族老等,带领族内直系子弟以及两妇一起,入左庄祖庙前。   焚香礼拜,祷告祖先。   随即迁供奉牌位等,这就出发大举入川,才过漳水,房龄等武门已至,赵族当头:“拜见节度使大人,我等愿追随左右,愿永为下门!”   至襄阳道,各处草莽早已经聚集,浩浩荡荡立在路边,匍匐在地:“叩见大人,望大人不弃。”   至房龄城,城外黑压压的人头,颜真卿大步向前,南霁云随后,两人大步走来:“见过节度使大人,我等携襄阳房龄十万众愿随大人入川!” 第十三节 入川   可不久,南边又马蹄急,一群军马疾驰而至,人人看去,老帅沈伏波横刀在手对了邓海东大吼:“虎儿,拐了吾子振川,欲使老夫无人送终?”人人看向邓海东,邓海东却嬉皮笑脸:“叔父这下就可再娶几个,多多努力,来日我也多几个兄弟。”   可怜沈伏波随即气势全无,灰头土脸,看着他无力的道:“罢了罢了,你们入川去吧,新城背后就是白帝,忍心让我独斗江东便去。”   那厮立即愤怒:“振川将镇白帝,他若敢坐看叔父厮杀不前,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听他这么说,沈伏波于是问:“逆子呢?”邓海东一笑:“二兄百川说他早就为我悄悄入川去了,叔父居然不知?”沈伏波恨的牙咬:“若是知道!”只能无可奈何:“善待吾家子。”   “叔父这话侄儿不懂了,莫非叔父要和侄儿分家不成?”   沈伏波顿时无语:“再不和你这厮说话。”这厮却下了马,上前拜倒尘埃内:“多谢叔父相助,海东绝不辜负!”   一直不动的高公左帅法师终于上前,开口就齐声喝问:“你这厮要我家虎儿拜你多久?”眼看要动手似的,沈伏波啼笑皆非,只能骂骂咧咧的下马去扶起了那人,对了他看了看,再看看那无边无际的军马,长叹道:“这天下啊,谁能想到你的今日。”   一句话说的高公左帅法师都有些失神,是了,谁,能想到他的今日!   留下他们老友见面商议谈事,邓海东则指挥军马民众络绎不绝向西转去,一日后至白帝城,马嵬坡前沈振川领他一部子弟正在那里等待,看到这边人马来了立即向前,这厮指着沈振川:“六兄,可晓得沈帅将你卖给我了。”沈振川大笑:“卖命可,卖身不可。”   邓海东险些惊落马下:“休得胡言乱语,我家夫人晓得怎么得了。”   又去问沈振川,这段日子悄悄入川有什么东西,沈振川见他说到事,正色起来:“回大人,封常青已经挂印而去,如今蜀门等,都在沿途等候大人入主西川,卑职已令赵山河许褚各领一千前面三十里开路。”   “巴蜀山陡路险,不利骑兵驰骋,我先留徐达部于此处,徐达。”“末将在。”   “振川将为主,领步兵三千,你副领朔方五千,为我巴蜀屏障。”“是。”   白帝城主陈子昂上前拜见,邓海东扶起了他:“多日不见,子昂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陈子昂再拜:“愿随左右。”邓海东令他随行入川,交接城务于南霁云,又令南霁云准备扩建白帝城横锁马嵬坡入川路,南霁云领命。   军马继续前行,正式入川。   颜真卿联合武门献川蜀详图,邓海东大喜,遂令颜真卿负责总调拨指挥房龄一线襄阳一线依附民众入驻,结村扎寨屯田。   并令,全境由此,改十进军制管民,十户为一亭,十亭位一尉,十尉为一校,层层自选服众者依次而上,建造户册登录人丁,且回军眷属唐人杂居。   又由冯百川定民法详细,商定之后,广而告之。   军民人等见各刑各律齐全,法虽森严,但每尉以上,先设调解,至校级才立初判,不服者可至城邦,且全部死刑者终定必去成都审核,川蜀民众纷纷说,如此难有枉死者也。   再听法令说,每尉以上设所,集全尉民众之力,抚养当地孤苦,民众欢腾。   随即邓海东又令每校当设军驿,养育战马建烽火信台,绵延覆盖蜀内……随他令下,十数万人沿途撒入河山之中,天府沃土顿时沸腾,尽言主公文成武德,可那厮听了文成武德四个字,却面色铁青在帐中对了下面人等咆哮如雷:“阿谀奉承满耳,乃自取灭亡之道,见尔等近来沾沾自喜莫非以为天下无事?”   下面众人惭愧,这厮却又转了笑脸扶起了颜真卿:“颜公才是文成武德。”   颜真卿惶恐:“大人,老臣不敢当。”那厮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你全家都是文成武德。”   谁也不晓得他胡搅蛮缠的什么,而颜真卿虽然惶恐,但兴奋的老脸通红,更生效命之心,回去就叮嘱儿子:“老夫半生侍唐半生入川,落不下脸来,但尔等却要牢记,等老夫百年之后当侍他如君。”   他儿孙皆领命,是夜,颜公大醉,第二日不曾能爬起来理事。   第三日起来,看公务堆积如山,不由惭愧,如此繁琐忙碌,其实是节度使大人看重之情,如今川中百废待兴,自己岂能疏狂自得?   于是在帐上挂牌明志,上书:戒酒斋。   邓海东正要前行去成都,听了说跑来看了半天,夸一声好字,然后这厮揪住颜真卿:“给爷写几个字。”第二日川蜀开始民众传颂,主公令颜公写的是:亲贤者远小人,主公文韬武略果然无双,一言即道尽了盛世之道,亏的被他咆哮过,这次没人再夸他文成武德了。   离了巴东之后,军马行至巴西江原,邓海东令宋明历领袖一军在此坐镇,尉迟副之,再令宋天负责巴西留置军民安顿。   至武阳境,则令李希平留一军在此,张辽副之,令宋明远负责此地民务。   终至成都,举城欢腾恭迎骠骑勇烈一族,朔方军扎城外,吐蕃军扎城外,陷阵营赤骑城外,成都军民看到这样的强军更为鼓舞,而再看往日汶山境至此,常被蛮子骚扰的不行,如今蛮子却这般规矩,是鲜于无用,是勇烈武功!   此时川蜀各地官吏已经云集,便是吐蕃赞布也遣禄东赞前来庆贺,于是纷纷拜见节度。   恰是清明时节,细雨纷纷,邓海东忙碌之后,第二日清晨,领邓族直系,恭请勇烈先公等牌位入城,安置于川蜀富贵出资翻新扩建的节度府后山祖庙内,随即拜祭。   各处武门,各地官吏,异族将校,乃至高公左帅俱拜,法师念诵,勇烈牌位之前香火鼎盛。   第二日,邓海东开始于烈虎堂上接见了各族族公,川蜀长者,安抚人心宣布政令等,第三日,邓海东令常遇春部准备,等他去藏会见赞布时,就前往汶山境驻扎,由庞德部护卫。   第五日,颜真卿赶来,禀报他十万军民已经安定,人人惊叹颜公果然大才,第六日宋天父子至,同至的有宋明历李希平等,俱是前来为论钎岭送行的,当晚设宴,宴上感动的这蛮子涕泪交加的,看剑南百废待兴,非要留下唐庭得到的赏赐,分一半下来支援支援。   邓海东大喜,这怎么好意思?加菜!   上下狂笑,论钎岭也被这厮的手段撩拨的不行,恼怒万分找他斗酒,吐蕃军将一涌而上,邓海东来者不拒,面前吐蕃军将数十人,他只是独斗,平阳和婉言悄悄来看的心疼,要劝,被高公喝斥为妇人之见,委屈的两女当即商定,第二天不给他请安!   而邓海东犹在斗酒不停,喝的脚步踉跄之后,眼神却越来越亮,拍着论钎岭的肩膀:“你们随我征战,亡故了多少儿郎,区区财物怎么能换他们性命,如此只是辱了英雄,唯有将心比心,我愿从此剑南吐蕃为兄弟友邻,消息相通齐心协力!”   “是。”论钎岭等却用的是下属口气。   法师看的颔首,提了酒上来:“来来,论钎岭将军,老衲也敬你一杯。”论钎岭怎么想得到德高望重的三藏来敬自己,赶紧抢敬,法师笑道:“藏地雄鹰何须拘束,你们为他流血,老衲甚为感激,这次当随你们入藏,再谢过赞布才是,说起来也有十数年不曾见了。”   “十数年前,小将不过是王庭卫,曾远远见了大师过。”论钎岭说着拜倒在地:“法师若能去藏,论钎岭还请法师能去小将族内,赐福家母。”   “去,定去。”   论钎岭大喜,磕头再敬,周边番将纷纷羡慕,原来论钎岭母亲六十大寿将至,这藏民生活困苦,六十已是难得高寿,本就为人羡慕,如今再得法师允诺,论钎岭在藏地威名更盛!   那边邓海东听到就骂:“如何不说明白?本将也当去拜见令堂才是,禄东赞。”   “在。”   “本将不晓得藏地习俗,由你帮着安排,必须见母的重礼才行。”“是。”   论钎岭顿首:“谢神威天将军。”邓海东拉起了他就走:“别扯废话,今夜睡了你军营去,明远,速加拨酒肉出城,要和兄弟们一醉,兄弟们都去。”于是浩浩荡荡出城,到了外边军营,吐蕃军马正在和赤骑陷阵饮酒,邓海东等亲至,人人轰动,酒肉车装而来。   当夜锦官城为之不得安宁,全城子民都听了城外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回女舞蹈藏女长歌,勇士摔角将军击鼓,这震天动地一样的喧哗,简直要闹翻了天才罢休一样。   一直到了天明,谁还走得动?都仰躺了一地,颜真卿领城内子民出来,入了军营给他们送了热水沸汤,加足了驱寒散毒的草药,免得他们大醉之后一夜下来受了风寒。   亏他有手段,不然当真要喝折了吐蕃军马大半。   邓海东则被护卫们扶上马,两只小猫威风凛凛的把他押入城内,抓入了府洗刷干净塞到暖被之中,这厮一路就随便她们折腾,也当听不见婉言和平阳的抱怨,蒙头大睡,一直睡到了天黑才起来,问清楚外边军马无事,他刚刚要出府,被两人扑倒了那里。   宋琬言怒喝:“今儿不许再出去。”平阳咬牙:“在家好好呆着,左帅高公已经去替你安抚了。”   随即把他上衣扯下丢了窗外,两个人一起瞪着他,身后站了一排丫鬟,邓海东看的瞠目结舌:“你们要做反不成?我才一犹豫衣服就没了,如何这样熟练?”   可怜本来气势汹汹的女儿家立即红了脸,那厮恍然:“果然你们私下不清楚!”拽过了婉言平阳喝斥丫鬟们出去,小猫关门时,从门缝内看到这厮一只手深入平阳胸口,一臂正狠狠搂着小姐,然后倒了塌上翻滚,小昭看的口干舌燥舍不得关门。   小貂更急,于是向前挤动,结果扑倒了妹妹撞了进去。   邓海东险些被吓的走火,惊骇回头,两只小猫连滚带爬的转身就跑,邓海东骂了一声回头,拽过近手的平阳就乱扯衣服,平阳娇喘挣扎,邓海东更急:“你还不帮忙。”婉言扑上,平阳顿时软了手脚,口里喊着不要但渐渐浅吟低唱起来。   等到平阳无力瘫了边上,婉言早就媚眼如丝,扑了上来娇憨痴缠说要他,这厮岂能辜负美人期待?这就要按到婉言,却被婉言按着,甜甜的一笑红唇在他脸上亲吻,然后缓缓坐了上去,不多久秀发飞扬腰肢摇曳,把贼秃好好的一顿蹂躏,将门虎女这才满足的长吟一声,匍匐了他身上不动。   边上平阳已经回了神,看的如痴如醉,看婉言现在无力,她终于抓了机会,伸出手去拨弄对方,婉言挣扎不开,哀求无用,被平阳得势绝不罢手,越发捏弄把玩的用心,渐渐又入佳境,同时觉得自己体内那厮已经再起,惊叫一声忽然被压翻了过去,又一出猛撞,被杀的魂飞魄散……   “敢把爷当马骑!”邓海东恶狠狠的道,耳边忽然呵气如兰:“妾身也敢。”   第二日起来,邓海东脚步虚浮拿不动刀枪,眼圈发黑,子弟们关心,问他可是受了风寒,一传出去于是多少人来看望大人,这厮有苦说不出只能唯唯诺诺,但打死也不回房休息,号称今日要带病理事,于是更被赞为明主,只有杨妃看的不对,她悄悄去喝斥两个女儿,不可让女婿过于辛苦。   然后定下家规,打醒那厮双飞的噩梦,立分房制,派丫鬟监管。   一如唐庭宫内制度,只不过天子无人敢真过问,这厮现在压得住他的却还不少,当晚这厮回头,被两只小猫为代表的丫鬟们转告了娘娘的告诫,人人以为他不喜,这厮却一脸平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娘娘是为我好,以后内宅事务全是娘娘说了算。”   杨妃听了心中欣慰,和高公这样的老宦,她也没太多顾忌,熟悉多年还生死一场过,于是和高公说了,高将军听了点头:“小儿知道人心好坏,不骄横不自满,不错不错。娘娘你也该管,两个女儿年轻,少女心性还未曾脱尽,总要慢慢带她们出来。”   “高公放心,妾身定不会偏袒了一个。”   “哪里话,娘娘的贤惠人所共知,这婉言儿自幼无母,早也把你当了母亲的。”   杨妃更喜,然后俏目之中似有期待神色,高公暗笑,第二日找了宋天和左帅商议之后,这就令婉言正式拜娘娘为母亲,婉言当即拜了,随即却抱着娘娘大哭:“爹爹又不娶人,婉言一直无母,今日终于有了母亲了。”宋天尴尬不已,也在心酸,不想自家的女儿口无遮拦:“贼秃不知道派了多少回女丫鬟的过去,爹爹一个也看不上。”   “老夫,老夫不曾以为……”   “那你娶一个!”   宋天狼狈,要作色喝斥女儿,杨妃笑道:“是该娶了一个。”宋天哪里还敢说什么,老脸顿时红了,正要给他指派,邓海东窜了进来:“让岳父大人自选个贴心的,娘娘若为他安排,不满意了岳父又不好说,委屈了心里也不是个事情。”   左帅失笑摇头,可那厮眼睛一亮:“还有左帅,明历这厮不孝顺,只顾自己快活。”左帅勃然大怒,起身要走,却被刚刚过来的法师拦着:“阿弥陀佛。”堂上顿时乱了,人人前俯后仰,法师纳闷:“老衲找左帅有事,为何如此。”等邓海东说了,法师悻悻:“老衲才不问这些事的。”   慌忙先走,生怕小儿勾引自己还俗,坏了一生清白。   背后人皆明白,法师怕的是猢狲蛮缠,随即宋明历被叫来了,听了之后顿首:“父亲当有一个暖房的照拂,儿子惭愧。”那厮就在边上接话:“儿子只晓得自己快活,不记得父亲寂寞,儿子不孝。”声音学的颇像,人人为之无语,宋明历咬牙切齿:“你何时动身入藏?”   “后日。”   “藏女妖娆,你可切莫对不起我的妹妹!”   “你如何知道藏女妖娆?”邓海东诧异,宋明历张口结舌半响退走,留下那厮在那里耀武扬威,拿出节度使身份,这就当庭询问左帅和宋天两个人喜欢,羞的娘娘带婉言啐了他一口也走了,高公没甚兴趣听,留左帅和宋天被这小儿逼着,但岂能答?   最后邓海东急了:“既然如此,不要后悔!”起身离去,这就去找冯百川,请公孙娘为他们两人操办此事,冯百川问为何由公孙娘来过目,邓海东挤挤眼睛:“男人再是有所偏好,但绝无不喜欢妖娆的,何况看人子就知人父,你看明历那厮口味,再看明远那厮口味,不就知道左帅和我岳父的口味?” 第十四节 僧   这厮的折腾闹的如此之大,人人知道左帅和宋天兄弟要娶亲了,顿时多少人打破了头要塞女儿过来,可他却不管了,因为这厮晓得,再过些日子左帅羞怒之下,定要殴打自己,到时打不过事小,丢了面子事大,于是当即驱逐论钎岭:“你们走,你们怎么还不走?”   然后拉了法师和头陀一起,带上前往汶山的常遇春部和庞德部一起,又特地带了许褚和赵山河两人,这就向着西边而去,他动身武校领当然跟随着。   沿途浩浩荡荡军马而去,他去快活,反正身后有宋天父子,有颜真卿父子等为他忙着民事,只定大略细节不问,一切托付于人放权放手,分明这厮偷懒,还落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好名声,当真就这样没天理,更有李希平等死心塌地为他守护川中,多少内卫散于蜀地,密督各方官吏用心。   烽火台,驰道,一应在建,所耗虽然巨大,可是这厮伙同他人当时悄悄卷了长安不晓得多少财物,还洗了整个洪城房龄一带唐庭内库,恰恰能支撑着到收税之时。   他这般离去不三天,左帅果然恼怒,一个人在院内炼的汗如雨下,便是张辽儿也不敢去惹他,但到了第五天,左帅终于惹不起公孙娘围追堵截,允了一个,冯百川悄悄的看,当真是最妖娆的,公孙娘回头就叹:“男人啊。”媚眼乱飞:“夫君为我画眉。”   第六日,宋天板着脸道:“随便吧。”之前却总是摇头的,公孙娘看,那女儿家看似朴素,其实也是最妖娆的一个,回去告诉冯百川,冯百川一脸淡然:“男人嘛。”   不过女人藏不住事情,又和婉言交好,遇到了婉言邀功时,就嬉笑着说了几句,婉言和平阳顿时发作,上去扑到了公孙娘,拿出自家手段来,折腾的公孙娘香汗淋漓不知所措,最终羞泣掩面归家,冯百川看的不解,娘子难道被谁调戏的,是谁如此?   怒发冲冠之后才得知详情,书生一腔怒火转而化为春水,细细去问如何盘弄,可是这样……   公孙从此不进烈虎节度府半步,誓要为丈夫守住清白不提,邓海东在此时已经走过了汶山,常遇春等驻扎此处戒备安西,庞德请邓族子弟操练步兵如陷阵一样,邓海东则来到了河边,此处正是那日他入藏后的酒泉上游,也有一片坦途,率部过河,终于踏足藏地。   行不多久,前面旗鼓喧哗,赞布亲自来迎,当代赞布年不过五十,在高原就算他养尊处优也是肤色微黑,偏偏身边几个藏女当真是国色勾人,邓海东上前以王礼参见,赞布大喜,忽然看到法师,赶紧上前拜见,十余年前他还为储时,见过法师的手段,一边拜一边喝斥论钎岭:“法师来,你也不告知?”   四处去找禄东赞要打,这番姿态算是给足了法师的面子,只不过法师如何在意这些,云淡风轻的一笑,劝住了赞布,和他们会宴金河边。   赞布看似冒昧,询问邓海东唐庭之事,这厮却毫无顾忌,说尽一切,最后拍案而起:“君不君臣不臣,谁敢辱我兄弟,陷我手足,就算他是天子,爷也一枪翻了他!”   吐蕃王庭军马看他慷慨激昂都说这是真好汉,又见他身边拓跋山雄壮,问这位是何人,邓海东说了,赞布请拓跋山再起,看巨汉的身影遮的天空黑暗一片,他连连说:“如此熊虎之士,不过将军帐下一卒,听说鹰狼将,虎牙将等尽入蜀中?”   “结义一场,当然同生共死。”   赞布又问他今后打算,这才是说到正题,法师在一边不语,听了猢狲在那里说休养生息十句,总要加一句勤练兵马,时不时还夹杂一些藏地俗语等,言语风趣逗的就连赞布身边藏女也花枝乱颤,他暗笑这厮手段,更知道自己也是他手段之一,言语上对邓海东甚恭敬。   平添节度威风。   其实赞布这些早就知晓,此时当面听了却又是一回事情,等了邓海东说完,他举杯:“愿两邦世代友好,齐心协力共抵西寇。”藏人说西寇便是安西子,邓海东却在摇头。吐蕃上下有些变色,赞布若不是敬畏他的武功,被他这样做派,几乎翻脸。   却听邓海东道:“世间盟誓多少,又有几人能始终了它?想必大唐开国时,也曾和边外如此过。”   看了看赞布铁青的脸色,邓海东却谈笑自若:“其实世间所信唯独实力两字,如今我剑南兵强马壮,赞布若是来了得不偿失,而我看藏军骁勇值得敬佩,我军来此也是得不偿失,两强顾忌,既然不能抢掠得利,于是不如友好相处,至于子孙百代,谁去管他,败了是他无能,胜了是他本事,难道那时,赞布和我还计较的了?”   哄堂大笑一片,赞布连连点头:“将军此言是赤忱之言,比之寻常盟誓,确实更是男儿所言。”   说完要敬他,邓海东却抢先:“这杯酒。”   他转到帐下恭恭敬敬举起:“是谢赞布不顾本将言语无礼,还拨了军马来助,如此气度,当为赞布。”饮下,他拿过又一杯:“论钎岭,你我并肩厮杀早成兄弟之情,蒙你不弃,转战跟随,今日本将谢你。”   先王再将,赞布只会高兴,论钎岭也没了顾忌,说着不敢,痛快饮了,邓海东提第三杯酒:“本要先说这一句的,却不能不先敬赞布。”随即他道:“这一杯,请和我并肩过的,唐藏诸将共敬阵没的儿郎们在天之灵。”   无人以为他矫情,语调低沉,饮了之后,回位坐下,和赞布细细说有名有姓藏军子弟,阵没之时的摸样,他慢慢说来,说一声饮一杯,敬那些子弟上官没些差错,帐内欢愉之气此时全无,人人静听那一幕幕的铁血惨烈,直至大醉,如山一样的倒下就睡。   吐蕃赞布轻轻起身,让出王帐由他高卧,出帐后回归左右:“有这样英雄为友,甚幸,常常走动互助,论钎岭。”   “在。”   “他若有事,万人以下调动军马无需禀报,尽管去。”   法师在一边合十:“赞布心胸了得,能得你为邻,也是他的福气。”赞布呵呵一笑,摆摆手:“不能为敌则为友,节度刚刚才说破其中道理,若是别些鼠辈去了剑南,法师也莫以为某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啊。”众人皆笑,听这样的话,却更确信,藏蜀从此无事。   帐内那厮晚上醒来,看到身边藏女围绕,他这就一本正经坐起,由得她们在为自己洗漱打理,早有人报去,随即有禄东赞来请,这厮就随口套话,人以为他是英雄,谁知道这厮玲珑心肝,赶紧掏出心窝被骗了个干净,结果这厮就夸:“藏蜀结盟一言而决,再无反复,才当流传千古,赞布是好汉。”   于是不多久禄东赞又去和赞布卖弄,赞布听了狂喜,谁为王也图不朽,悄悄又问藏女,尽说将军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赞布这就回席和邓海东饮酒,既然无忌就随口问他心中所想,邓海东却道:“早和高公左帅以及法师指了北岸说过,再过澜沧犹是为唐庭而战。”   “是为全老衲等,跟随玄宗一世的名节,不然啊。”法师一声叹。   赞布眼神闪烁的看着他:“你当真无悔?”邓海东洒然一笑:“一时口顺,丢不下那面子,不悔了吧。”法师啼笑皆非:“你这厮!”赞布反而更信,和他饮酒饮酒,然后告知那些侍女他可自取,又说藏地风俗,女儿家一向自有主张,要他不必担心日后纠缠。   说的如同这王庭是那寻欢的公孙台一样,也是赞布在吐蕃威望甚重,人人敬服,往日无人可笑言几句,遇到这厮如此投胃口,还不抓住机会放纵一次,回头好好的再去做王。   邓海东却连连摇头,赞布以为英雄不好色,不知道这厮是被如狼似虎的弄寒了心。   法师却以为他顾忌自己,找个借口还辞席去了,可是这厮就是老老实实的睡觉去了,最近难得的看到高原近天,繁星如海无边无际,又是一番景色,他还坐了那里好好修炼烈虎诀催动了明台,武校领等于是跟随,抓了机会和他一起借些五行的好处。   日照青山上,璀璨斗炎才算熄灭,番邦王庭好手看武校领之气,终于确信邓海东的武功境界,告知赞布,此人当世第一,赞布惊讶,他才如此年岁,那安西镇帅家千年传承,还不如他?那些好手赌咒发誓,那般的怒芒刺破夜幕,变幻莫测又有如实质一样,平生实在不曾见到过。   他们却不知道,这是邓海东集合了武校领数百人之力,这些番邦乃至现在的天下武门,还有多少晓得五行的奥妙?寻常同系军阵组合的斗气,怎么可能比得上一处君火带动的纯粹合力呢?其实那厮若是落了单,左帅盛时,定能打的他呼天抢地,虽然他现在境界又进,又不是没有打过。   这几日,结盟之事居然就当真一言而决,再无烦恼,而蜀藏通商等,自然有下面随行的官吏文员去一一协商,禄东赞武事不如文事,干脆也没了影。   那厮闲的无聊,又不敢招惹女人,干脆就借了这里天高地阔,没日没夜的修炼起了斗气。   修炼之时,他忽然发了想法,要武校领等护卫着,他自己在其中秘密修炼起了他系的斗气,犹然按着烈虎诀的方式,只不过把另外各系的本源调至明台之中的位置上,随着他的催动,金系到了正中,而六窍赤柱走遍之后,身体周遭的金系之力源源不绝而来。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想了又想,邓海东看着天空骄阳身下大地,催动了土系于其中。   一枚土黄在了本源核心,土系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从了身下涌入了赤柱之中,走过六窍然后注入了明台内,那股昏黄的土系力量,在内视时就好像长河横空一样,飞快的向着本源而去,此时的火系青源正在本源不远处,那么庞大,而这土系本源不过才区区合抱粗细。   力量涌入,瞬间包裹了它,看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变大,而上方天日照耀着明台,整个明台内朦朦胧胧光亮一片,邓海东本仗着斗气成灵,只是在那里静静看着,可是突然之间他发现那源源不断的长河正由了昏黄色渐渐泛白。   不得其解之下,他仔细去看,发现越是接近火系本源的,那土系就越发的白!   莫非?   邓海东停止了外炼,转而将明台封闭,他神思深入,发现土系那浑浊翻涌处,一片片白色玉带一样翻涌,边上散逸开来丝丝的昏黄渐渐渗入周围,这天火和青芒难道能让土系也有提升?莫非烧瓷一样!   也只有他别出心裁能有这样的假象推测,这厮立即试探,居然分割了一片土系斗气然后缓缓移向青芒处,果然越是接近越是纯白一片,然后再无动静,将这片白色坚硬之源丢过去,一入土系顿时如当时天火注入明台一样,整个土系本源全沸腾了起来。   “是了,火系分了青蓝红,这土系当然也有分别,其余也有分别!”   不敢再练,这就暂且放下,因为不懂其他各系的奥妙,反正现在有高公左帅和法师帮衬,人多口杂身在异域,还是等着回去后慢慢思索就是!   于是放下心思起身,去找论钎岭,其实从他动身入藏至今已经半旬,该办的事情也早就办妥,留在此地不过是为了他母亲大寿,这几日法师已经在那里为他母亲念经祝福,如神一样被供奉着,而藏地各处僧侣得知法师在此,不知道多少享誉藏内的高僧苦修纷纷前来。   现在这金河边上简直就如同一场盛大的典礼,喧哗是有,但庄重而不无度,便是热情藏女等也都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邓海东看的头疼,人有信仰自当尊重,不过这种气氛他实在有些觉得压抑,走过去看到多少僧侣正围着法师在默默听讲。   而边上那个枯瘦但穿的喜庆的老妇正是论钎岭的母亲大人。   邓海东默默走去坐了她身边,低声要说什么,老人家回头,就算是对他也竖起指头:“嘘。”原来法师正在沉思什么佛学问题,有大食来的高僧问他讨教,法师已经沉思了三个时辰了,邓海东看那大食高僧,撇撇嘴又起身走了过去,坐到那人面前。   看他健壮,想必也是晓得武事的,他就这样眼睛不眨的看着他。   他走入,无人敢拦的,但他这般无人能想到,那大约五十上下的高僧看他很是诧异,随即眼神却平静的审视着他,又伸出手来摸他头颅,邓海东闪避格挡,那僧人继续,于是两人坐在那里双臂交错来去不停,台上法师正想破了关键,惊喜抬头之际,就看到猢狲在前面作怪。   他连忙喝斥,邓海东当没听见,难得遇到异域打法,舒坦舒坦,这就继续拳头渐渐沉重起来,那僧侣能孤身远行千里万里,犹然精神十足,当然是其中好手,看他武功也欢喜,这就不停手的和他切磋,长途跋涉之人往往气息悠长,偏偏这厮也气息悠长,已经就这样不运斗气打了足足半个时辰了,看的周围人人咋舌。   若是空手而靠肉体打斗,寻常人挥舞十数下就力气不行,武者健壮也没有个砸数百下不喘息的,这两人却打了千百下不至,听的到拳臂交加澎湃之声,袍袖震荡依旧雄浑,人皆敬佩。   就此时,那僧人终于力弱了些,手一慢被他扣住了腕,这就折去,可是忽然觉得他臂膀滑腻,一闪而过,邓海东大惊,当即拳变成掌,指尖如刀干脆刺去,反应之快让对方猝不及防,一下顶了胸口,打的身子晃动了,这厮大概杀人放火习惯了,又一拳已经要打出。   被法师冲下来扯住了:“猢狲,这是大食高僧无武师兄,不得无礼。”   “阿弥陀佛。”   邓海东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家法师爱吃狗肉,我家大兄六根不净,你这老和尚说是无武也有武功,甚子道理吗?”然后去扯那和尚袖子:“再来。”   被法师揪了起来:“不得无礼。”那高僧也站了起来,眉开眼笑:“定是师弟夸口的虎儿,果然头角峥嵘,不是凡人。”   邓海东目瞪口呆:“他是你师兄?”   法师难得不庄严,悻悻的转头,那无武大笑:“师弟不曾来时,吾师已经梦见,如此佛缘还耿耿于怀区区辈分,实在是放不开啊。”周围人等这才哗然,惊叫成了一片,纷纷问难得真是活佛身边子弟?   法师点头:“戒贤恩师之二徒,和老衲分别二十年终于得见,再见却先难了老衲三个时辰,亏虎儿扳回颜面。”又道:“身在红尘自然计较,若脱凡胎谁又是谁?”无武呵呵称是,去看邓海东:“来,再让老衲摸摸看。”邓海东正听的一头雾水,见他号称要摸自己不由大怒,拔脚就走,看着法师面子才不打你!   无武看他走了,顿时拔脚就追:“猢狲,猢狲,让老衲摸摸。”   “贼秃你再来爷就打你。”   法师跺脚:“不得无礼,此乃烂陀尊者……”忽然想起那厮也不懂这些,这急忙就追去,生怕那厮发作真打伤了无武,传了出去惹来兵事纠纷,人皆看到他们三人前前后后远去,回头纷纷去对了论钎岭母子恭贺,居然是烂陀罗尊者也至,老夫人的福气啊!   远处却又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吼:“老贼秃!”斗气都冒出来了,赞布手足无措:“那厮,那厮无法无天。”全去全去,不晓得多少人冲了过去…… 第十五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   却见一条大汉扯烂了高僧的袈裟,然后把无武按在河滩内,两边斗气抵触着,他一拳一拳砸去,那无武挣扎着,大喊大叫,声声居然是在说好!   “再来。”“好。”   两人随即又分开,斗气弥漫着,一片青芒一片土黄,河水都被两人打的逼了开去,听的到哗哗的水声不绝,中间滚动风雷,仿佛打出了真火一样,老和尚的臂膀如鱼一样的滑溜招式诡异,那边却是一往直前大开大合,中间夹杂偶尔的妙手,能逼的对面失措。   上下人等就在看着他们切磋,又打了几回合,邓海东忽然接住了对方一拳,身子猛然的跃起双腿夹上,发力扭动澎的一声把对方摔了水中,无武努力挣扎不得,在河滩淤泥里浑身乌黑一片,唯独两只眼睛翻白,法师和赶来的头陀看的大惊,这厮又用关节技,居然还破了天竺柔!   连忙上前,但他们已经分开,斗气一散河水呼的一下冲来,无武大笑着泥鳅一样窜了过去,清洗干净跃上岸边,看到邓海东站在那里,他合十:“将军技巧了得。”邓海东也不敢真托大,拱手回礼:“是大师手下留情。”终于不骂贼秃了。   两人随即相视一笑,三藏这才放了心,对了他们道:“长者不像长者,晚辈不像晚辈,如何这样胡闹,别家看了笑话。”两人却打的投缘,不和他啰嗦,一起转身就走,还听到那厮口中叽歪:“师弟教训师兄,咄咄怪事。”损的法师三尸神暴跳,无武却哈哈大笑。   藏民等亲见神威天将军,居然能打的过声望遍布整个藏地,西域乃至大食境的烂陀罗尊者,赞布对了论钎岭问:“他武功如何修炼的?便是从娘胎练也来不及。”论钎岭这就对赞布说将星转世等等,然后绘声绘色说亲见的那人召唤闪电劈的仆固怀恩灰飞烟灭。   赞布之前是听过,那时不信,藏地也多有雷电交加时,当空劈下摧枯拉朽一样,当时赞布听了只当是巧合而已,现在却有些迷茫了,站在那里愣了半响去问法师,法师是个实诚人他在那里道:“二十年前当真有将星落了赤水,算了他族内记载,正是他出生时,或许真有宿智也不一定。”   老法师说的并不确定,他如何能断定轮回因果?可赞布心中他是什么地位?   于是赞布连连点头,想起论钎岭献上的战袍底,记载的川蜀各将武功排名,他干脆掏出来递给法师,法师看的啼笑皆非:“论钎岭将军如何这样。”连连摇头,然后对了赞布开始评价自家的一群晚辈。   李希平心高气傲,行事狠辣诡异,善攻,宋明历仁义稳重,甚得军心,善守……边上的长青听了两句,赶紧找个借口告辞,躲了无人处笑的打滚,谁说法师不会骗人?点评各将信口开河乃至颠倒黑白,赞布若是真信了,有一日兵戎起时,对上阵却下错药必定吃够苦头。   但心中更有一片欢喜,原因无他,法师如此还不是为了自家那个忤逆猢狲考虑?所以才这般作风,其实违背法师往日行为,长青笑罢不由感慨万千,天能晓得自己到了这个年岁,就能见到家族如此威风!回了营地后一眼就看到那边顾炎武小儿正在忙碌。   上前问了,旺财嘿嘿着道:“海东叔令我给老和尚安排的,马上送他帐内,说要和人家睡觉。”   长青拍了一下这顽皮小儿的脑袋,再听远处笑声,他明白了,那厮居然把无武拐了身边了,正在讨论土系斗气种种变化,两人仿佛相见恨晚,长青心中在想:五行啊五行!晓得猢狲是要对五行研究了,如此世道唯有强悍武力才能争先,家族如今分疆裂土,霸了川蜀,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进则退之路,海东儿心中原来早有定计!   自然有定计,邓海东揪住无武先上了酒肉。   无武一路远行而来,这种人物哪里会拘束荤素种种?也是酒肉不忌之人,邓海东又能饮,武技又好,更让无武诧异的是,对面这年轻虎帅,居然对人体肌肉骨骸,乃至内五脏六腑等,也有着超乎他意料之外的了解。   而不要说死者为大的中原,就算在学风开放的烂陀罗院中,这一方面也才开始研究不久,之前争议颇多。   去问他,邓海东诧异:“既然说是舍弃臭皮囊,为何还如此纠结,武者连自身结构也不了解,还谈什么修炼内外,何况了解人体也利于给活人治病,此乃功德不是异端!”   “正是!吾师就是如此说的,将军的确不凡,难怪三藏师弟这样看重。”   两人于是又聊,邓海东渐渐再把话转回对方土系斗气之上,于是没日没夜说的满帐的酒坛……   这个时候的成都节度府内,宋缺和宋天兄弟正在互相安慰,宋缺说三弟你也该找个暖被的了,宋天说是啊,然后说二哥现在也没什么心事了,白日操劳晚上有个人服侍也是好的,两人互相下台之后,这就开始商议彼此娶妾的事情。   一半是因为他们心动,一半却是怕那厮回来再娶,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于是又说,宋天说娶妾而已无需大办,宋缺颔首三弟说的在理,我们这样年岁还披红行礼,闹的多大动静,传出去只会为人所笑,于是两人这就起身,把话去透给高公,请高公去和娘娘说一下,速办速办为妙。   冯百川得知了,去和公孙娘笑:“不是二叔三叔急切,实在是怕猢狲回头闹的惊天动地,没脸面下台。”   公孙娘也笑的花枝乱颤,正好宋琬言和平阳来看她,在自己家地盘上,只在客厅见客她也不怕她们,于是款款走出坐下,就借口说事然后把宋琬言好好取笑了一通,算是出了上次那被蹂躏的气。   于是,等了邓海东给论钎岭母亲拜寿完,一路行走半个月后从藏地回来,家里已经多了两个长辈。   这厮得知了先呼天抢地,岳父和二叔娶妾是大事,如何能不让我尽孝心?然后就去闯宅要拜,宋缺和宋天被他烦的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重新再摆酒一次,当晚被这厮灌醉,百般撩拨宋天终于说出心声:“早知道你这小儿不安好心,要取笑老夫,不然岂能委屈了她?”   原来最近在房内被爱妾有些埋怨,于是酒后失态表白来着。   惹的高公大笑,而那厮也得意洋洋,又开始关心明历明远婚事,宋缺骂道:“节度一方尽关心这些,不曾见你劳心劳力,老夫鞍前马后的,哪里还是你长辈,被骗了川中来是做牛马的?”   “还不是关心明历明远?”这厮装作愤怒起身,回了自家房内就对两妇抱怨:“他们只顾自家快活,不问儿子幸福,可怜本节度忙于军务民事,还要操心这些。”把两女气的都不肯理他,可他最近却是憋的慌了,怎么也不肯放她们走,一起推倒塌上,拿出养精蓄锐的积累,显摆够了男儿雄风。   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才神清气爽的一手一个搂着睡去。   丫鬟们也不敢说,偏偏春日倦眠,三人一直到正午不起,而娘娘来看女儿们了,三人就被堵了抓到现行,宋琬言和平阳羞的埋怨:“都是你!”邓海东才不管,抓了粉臂玉腿又来厮杀,乱拱了一气之后,在床上吃了午饭,到了下午依旧不起,闭门谢客。   两女连衣服都被他扯坏了,怎么跑的了?   也给勾动了心底压抑好久的渴望,于是在下午开始反被动为主动,和他纠缠个不清,终于让这厮亲口说了不要才罢休。   但再醒来,身边已经无人,是邓海东换了嘴脸,穿上紫袍步入正堂,去召见各部官吏开始了解川蜀状况了。   然后正式宣布,颜真卿管户宋明远李希言辅之,宋天管吏,再有陈子昂和尉迟家的尉迟信辅之(尉迟惇之父),请高公冯百川管内卫监督各处。   军部则自管,但先请宋缺代领,宋明历李希平副之,头陀领僧兵,邓长青尉迟惇白起等领赤骑和陷阵大营,并令尉迟白起掌管成都守备。   城主府亲卫张辽领袖,许褚赵山河副手,其中俱是各武门直系儿郎在此历练,定下赏核,优异者外派领军。   又定工部,由被他卷来的皇家铸造司总管百里奚领。   再定商部,自己也亲领而杨国忠副。   天晓得他什么时候想的如此明白的,而那杨国忠知道他带自己入川,不过是看娘娘和平阳面子,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让自己掌管这样一个富得流油的部门,意外的在堂上都说不出话来。   邓海东看看他:“那你正,本帅副之。”才把杨国忠吓的赶紧致谢。   “川蜀之中名将云集,现在又和吐蕃结盟,暂时不会再有大乱,当是休养生息为先,军马不扩精炼为主,我有规划,其余事务你们自处便是。”   然后开始丢下不晓得什么时候写好的监督机制意见,吩咐冯百川好好参谋,以此为本拿出切实意见,将过去内卫改为督查部,又分明暗,公然说明是防外,暗是防内,人心本贪,废除言官新立举报制度,详规于表。   冯百川看了看,连连说剑南的官吏不好当。   既有下民举报,又有吏部考核,再有暗卫走访,若是作恶无处遁形。   颜真卿劝水至清则无鱼,邓海东冷笑:“老夫子,只看若是为恶会如何下场,不曾见若是廉能,必定飞黄腾达吗?可知道一亭失职十户遭殃,一城失职十万遭殃,若等恶人天报则晚矣!”   再道:“重金俸禄,足够各官丰衣足食,拿人钱财便要好好做事,不然,本帅不信天下贤者已尽在掌中。”   说完看着颜真卿,颜真卿低头拱手:“大人英明。”心中更喜,原来主家放眼天下贤者,他不是李林甫,对了玄宗号称天下英才已尽,如今剑南分明是一派新锐气象,颜真卿这般人物岂会没有自信,生怕后辈抢走自己位置?   就算他有些想法,看那暗卫制度也晓得节度警告不是玩笑,堂上哪怕是他长辈也都肃然,却又听他语重心长的说:“武夫当国的年头,军马当强,但民政一样重要,谁都知晓兵马不动粮草先行,颜公用心。”   听到这一句,颜真卿避席一躬到地:“下官唯有鞠躬尽瘁,定不负虎帅重托。”   “另,川蜀要开民智,愚民岂能撑起强邦?颜公要令各处设立学院,户部吏部牵头联合操办此事,招各处读书人,先由各城出资建校,再由学费反哺授业之人,即得利且传业,又能教化子民读书识字,晓得道理。具体详情规划在此。”   说完递给宋天和颜真卿各自一份,两人本是书生,听到他这样的安排再看手内,明白的规划重重,惊喜的都失态了,对了邓海东道:“此乃千秋万业的功德,若能做成!”   邓海东一笑:“若能做成?是必须做成,让两公名垂青史,被后代奉为先贤则是该的,才已不仅仅是剑南基业!”   “是。”   要他们起来后,邓海东对了宋缺道:“马军难养,尤其川蜀之中,本帅已和吐蕃商定,放牧军马边境,既然回骑眷属尽归心而来,朔方军两部目前足够驰骋,休养生息之年马军不扩,步兵练精,而民团更是重中之重,藏兵于民,是为来日若有战事,随时可从民间拉出百万大军,让伤退老兵负责此事,严加督促,同时也让勇士解甲之后不离刀兵,不觉寂寞,所以缺公还要多多费心。”   “好一个藏兵于民,不然勇士寂寞,定不负节度重托。”   “只靠农桑,看天吃饭,往往温饱而已,若要富邦还需扶持行商,商富则税丰,钱动才生钱,商事规划建议在此,杨国忠,你要多接触各地官吏商贾了解种种,参合实情拿出你的手段来,剑南钱途就在你手!”   杨国忠浑身发抖,一步抢上:“下官领命,下官领命!”   “家事国事天下事!”邓海东叹了口气,又起身走到了拘谨的百里奚面前:“本帅挟持了你来,搬空了长安名匠,沿途担惊受怕多时,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帅言重了,入川以来已知道此是乐土。”   百里奚发自内心的笑道,刚刚邓海东一连串的安排种种,也真正折服了他,不曾见也不曾听说天下还有何人,能如他在这样年纪,文事武功都这样出类拔萃,眼光长远,值得跟随,何况平日款待甚厚,他部下里一拨正是长安那群苦力,早已经说了多少将军往昔,也见他对工匠和颜悦色,洪城那帮工头更把他奉为天人一样,百里奚早已死心塌地。   邓海东也在笑,拍拍他的肩膀:“军国利器尽在你手,过去的天下,分武士农商工,曾有腐儒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安邦之策,食着农人血汗用着工制精器,整日却只会夸夸其谈目无余子,一拳打去才晓得些人事!”   堂上全在笑,邓海东回头对了宋天颜真卿:“两公切莫找这样的读书人,误人子弟的本事,不然我晓得了去定抓了那厮一拳打去。”堂上哄堂大笑,笑声中,邓海东对了百里奚道:“天下各行其实缺一不可,哪有行业卑贱之分?告诉那些工匠,好好努力也可光宗耀祖。”   说完递上又一卷,百里奚打开一看,如军爵划分大概,虽然不详细但是他能明白,他猛抬头:“如此,工匠等怎会不尽心努力。”   邓海东点点头,回头坐下,却看到堂下现在人人看着他,他诧异了:“公事谈完还要如何?”一拍脑袋,哦了一声,于是拿起边上的镇纸,重重一拍大吼散堂!然后问明远:“可是这样的?”   高公笑的岔气,左帅骂道:“猢狲!”   杨国忠颜真卿虽然不敢放肆,也憋红了脸,宋明远已经叫了起来:“你哪里来的这些想法?为何不曾听你卖弄过?”邓海东冷冷一笑:“还不是怕伤了你自尊?”顿时气的宋明远眼前发黑,宋天则问:“何时写的,就看你一卷一卷拿出。”   那厮却惆怅起来,然后一叹:“昨夜星辰昨夜风,为国辛劳在中宵。”当真是他昨夜不服,结果又败下榻后,泪奔了书房去写出来的,却没人信他,他又解释不清,恨的不行,这就不留人中饭了,拿出上官架子撒泼赶走众人,自己回去准备修炼去。   奔到后面,却看到猴爷正在那里拧,他看的眼熟,俺们邓家怎有这样的武技?他只传给了冯百川的,于是这厮压着好奇就走到猴爷面前,猴爷却浑然无事似的看着他,一边拧着一边淡然的道:“活动活动身子。”   “……咿,倒是觉得有种韵味。”   邓世平眼中微微一慌,于是闪躲收了架势,随口敷衍道:“什么韵味。”越是如此邓海东越发好奇了,于是干脆道:“不是百川教你的吧?” 第十六节 成德有孤忠   一听这么一句,猴爷顿时大窘,当真是那日他找百川下棋,看到百川如此之后,再听百川吹嘘其中奥妙,于是心痒难耐的学了,可怜老头子真不晓得这还是自己猢狲传的,于是痛骂冯百川欺骗了他,绝口不承认自己要和冯百川学是因为要壮阳。   邓海东作色:“二叔和岳父都娶的,我家族公为何寂寞?”忍着腹疼板着脸这就去给猴爷准备张罗,邓世平在后面阻拦的甚是无力,最后追不上矫健侄孙的脚步也就随他去了。   那厮不曾能作弄了左帅和宋天够本,于是亢奋,大呼小叫跑了进去,丫鬟们也拦不住,里面杨妃和两个女儿正在说着悄悄话,忽然见到他就这样闯入,吓得杨妃花容失色捂住了心口,边上两个女儿也是,随即三人柳眉倒竖瞪着他,邓海东慌了手脚:“这,这个,不晓得娘娘在此,重来。”   赶紧出去,在外一本正经的喊小猫:“快去通报,我回来了。”丫鬟们笑的前俯后仰,杨妃在里面嗔道:“这猢狲。”然后也笑:“却是有趣。”要他进来,柔声问他在快活什么,邓海东赶紧抓住机会统一阵线,这就对了娘娘说自己家猴爷太寂寞了,做儿孙的要孝顺云云。   不想却勾动了杨妃的心思,看到杨妃脸色他才恍然,赶紧又改口,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之类的,可怜他总不能劝还有个太后名义的杨妃改嫁吧,谁敢要?但杨妃已经恼怒,起身走了,他连忙去跟着赔礼,惶恐不安:“在下岂敢戏弄娘娘,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起。”   说完又拱手:“娘娘万万别和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便是计较也晚了。”杨妃哼了一声,难得还耍了些小脾气,等她走了邓海东躺在那里,也不理会平阳对他埋怨责怪,眼中乱闪,婉言看的诡异问他:“你在想什么。”邓海东叹了口气:“愁我家猴爷的事。”却哪里是愁,分明兴奋。   两女看的无语,纷纷说他,如今掌管一方,却还这样随性,这是杨妃要她们劝的,邓海东听的不服,翻身起来喊:“你们去问问高公左帅,再和我说这样的话,难得我不晓得正事第一?”然后嘟嚷,反正看你们也看腻了,把两女气的不行,纷纷走了不再理他。   两只小猫却看到了机会,磨磨蹭蹭的给他倒水添茶,煞有其事的在那里安慰,结果那厮却随手乱舞:“出去出去,才多大呢,对你们实在没兴趣。”气走了她们,就跑了书房去,拿起昨日写的,分清主次的各项政事,开始思索起来。   也就在差不多的时候,沈振川已经回到了白帝城,此时白帝城建已经热火朝天的展开,沿着马嵬坡处开始扩建城墙,一直绵延出了十数里包了蜀中,附近多少的民力全部调集了这里来,南霁云理政算的上好手,且他也是房龄一带旧官。   由他出面号召,加上是为剑南做事,那些房龄附近未曾走的子民们,都纷纷前来。   沈振川在城外工地就看到了南霁云,往日那么斯文的一个现在却灰头土脸,偏偏眼神闪耀,精神亢奋无比,正在那里大喊着,指挥工匠等,然后卷起袖子饮水一口,再去安排另外一拨,沈振川笑着走去:“城主如何亲临一线了?”   “不来不放心,你可算回来了!”南霁云连忙拉着他,到了边上问:“据说哥舒瀚要入关中了?”   “不错,民众也得知了?”   “当时是在纷纷传着,很多人忧心忡忡以为要战。”   沈振川洒然一笑:“我在此坐镇,我父帅横江而驻,背后蜀中强军无数,哥舒瀚他怎么会来?造这样声势不过是想先试探试探反应。”   “那就好,反正你来了就好,我只管政务。”南霁云这就没心没肺的要走,沈振川一把扯住了他:“你注意些身子,这是颜公给你的信。还有,城主,前些日子节度说要改政,你觉得如何?”   “你问这些干嘛?”书生总有些傲气,随口一句后觉得失礼,却看沈振川不以为然,南霁云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也无头绪,不过想必节度自有安排,有我恩师,宋公等帮衬着,必定是有利于民的好事情。”说着他回头看向东边,一片片城墙已经在砌。   城门已经建好,那高大城楼上剑南旗帜迎风,南霁云幽幽的道:“这墙一砌起,此地堪比潼关险。”   沈振川也无了声息,按着刀站在那里看着,然后拔脚走去,上了城楼和南霁云俯视下方,下面宽大的护城河正在挖掘着,一担担土被民工络绎不绝的运出,时时刻刻沟壑越深,沈振川对了南霁云道:“哥舒瀚此时绝不敢攻川蜀的,也不晓得朝廷上现在谁掌权了,这唐庭天下。”   “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处?等到刀兵再起,只愿节度横扫天下。”   “你这反骨书生。”   南霁云大笑:“可知书生都好屠龙术?南霁云不敢比你二兄冯少公的手段,但还能扶的住你振川将驰骋。”沈振川也笑:“你还不如直说,我不如我家七弟呢。”两人随即嘿嘿着,下面民众等也不晓得将军和大人在上面说什么,笑的那么开心,天边一声春雷滚过,南霁云跳了起来:“我去看窑。”   走出几步又回头扯了沈振川:“去看看徐达,前些日子帮忙,不晓得怎么就这么多大人死心塌地,居然他做将的亲自搬运,结果砸了脚骑不得马才老实。”   沈振川连忙下楼向着白帝主城而去,在主城外军营内看到徐达包着脚靠在那里,沈振川上去就骂:“你这厮也不小心点,回头他要说我欺负你。”然后抽出身边一把好刀:“节度大人要我带给你的。”徐达大喜,接过一看惊的发愣:“这不是雁翎天刀吗?”   “上次洗了长安铸造司,夺的库存,还有明光马上送来给你。”   “主公真是……快,快,大人,且为主公饮一杯。”   沈振川绝倒当场:“你馋酒和我说就是,何须抗他的面子来,说起来爷还是他六哥!”徐达坏笑:“对了,大人,你和我家妹子到底是什么说法?这种事情按着唐人规矩,难道还要我来问你?”沈振川狼狈:“只是,只是误。”   “你说个误会,爷今儿就和你拼了!”   “哪里,哪里,我是说误入了帐。”“放!我写信给主公去,要他为我做主。”   “不是不是。”沈振川魂飞魄散,为那厮晓得了,搞不好亲来白帝城闹腾,他连忙按住徐达:“择日就禀告父帅去如何?”然后问徐达:“你妹妹呢?我去看看她。”   徐达冷笑:“莫说择日,再耽搁下去我妹妹可就藏不住了,怎么晓得主公那样豪杰,有你这样的结义兄长,主公曾对我们说,吃了抹嘴就要翻脸。”沈振川狼狈:“就去就去。”想想郁闷,那夜其实一走错也就算了,然后粉臂缠绕上来,是男儿才会把持不住,谁晓得那女子这么有背景,亏了掌灯之后貌美如花身材妖娆,不然岂不吐血?   突然恍然,他问徐达:“其实他知道了,才把你留在这里的!”徐达睁大了眼睛悲愤的看着他:“这种事情我还有脸和主公说?沈振川,你辱我太甚!”   沈振川赶紧走人,和这蛮子说不清楚,打马入城进了府,洗漱一番后收拾干净,这就衣冠楚楚去徐家去,见到徐琬儿当面,回女哭泣:“将军何必再来看奴家。”沈振川咆哮:“你哥都和我说了,你还装甚子!那厮还要去告诉主公,逼我娶你。”   “那你娶不娶!”“娶!”   回女奔放,激动的上来把他扑倒卧房内的羊毡上,让他丢盔弃甲,然后长腿绕了腰上,眼媚腮红的娇喘着,轻轻喊了一声夫君,胡女口音特异此时越发的香腻入骨,振川校当即就在她身上打了个冷战,觉得不娶不行了。   这边热火朝天,而澜沧北岸,长安军马已出,哥舒瀚全族尽南下而来,哥舒公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长安,心中叹息,渭水已过,那桥边无人相送。   长安城内愁云更浓,多少人恨声在骂,只不过无力阻拦。   虎子割据剑南是不得已,人皆同情三分,而当日背后算计兄弟的哥舒瀚一族,现在居然尽去关中,还索了关中节度之职,节度是假,弃了长安是真。这一家乱了唐庭,坏了忠良,在羽林玄甲家眷密集的长安是待不住了,现在却还能去关中?   如今看看这北岸,高仙芝去河东,李延昭在成德范阳,只这两节度中,唯独李延昭或能为唐庭死战出力,高仙芝不会投靠安西就是好事了!如此长安几无防护,羽林玄甲骨干也早离去,有些子弟们当时不曾跟的,现在都懊恼不已,一旦安西兵临城下就是亡国奴仆!   但哥舒割据关中,澜沧一锁,难道去成德范阳那边苦寒之地?   唐庭随着哥舒一族此举,是彻底的完了,人心尽乱,李林甫每每想到此时就气的浑身发抖,他费尽心思熬了半生,走到人臣之巅却落这样的局面?要组新军长安一城多少的免赋权贵,失却了地方支持长安哪里能自养,更别提组军了。   天佑帝无知,左太后不过寻常嫔妃而已,除了做样子什么用处也没有。   府内,有幕僚问国相哥舒如此,何必请剑南节度出手,让他们两虎相争,李林甫大怒:“然后呢?滚出去。”   幕僚抱头鼠窜,被乱棍打出府邸,李林甫在那里再无国相气度,恨的砸了几个茶杯:“无用之徒出的蠢计,谁不知天子之令定是出自我手,勇烈那厮也是我能使唤的?徒让人笑!何况他要是真要打哥舒,那是必胜之局,如何能给他这样名义,堂而皇之再回关中,关中川蜀一旦得以公然连横,两处赋税人丁等到手,不若给他当天子算逑!”   居然还爆了粗口来,府内下人等哪个敢吱声的?   看老爷发怒完了,才敢来打扫,一个走的快了些又被李林甫喝斥,拖下去打了个半死,这才算让李林甫发泄尽了郁闷之气,冷静之后,随即提笔,恳请右帅李延昭回长安来,重新掌管羽林玄甲,练就新军,不然长安危急,国朝要灭!   当真写的情真意切,字字泣血一般。   消息向着成德范阳而去,李延昭看到之后,不由的失笑:“何等愚蠢之才,如何这样就失却分寸?岂不知人皆晓得本帅乃是宗室,如今范阳成德一片强镇强军在手,别家还要顾忌几分,若是本帅再回长安没了地盘军马在手,高仙芝等辈定生二心,国朝才是真崩!”   提笔回信,但才提笔,李延昭却忽然心里痛楚,笑李林甫乱了分寸,那是那厮只为自己安危,可是自己有何尝不可笑?好好的天下,先出了两镇不臣,现在一帮的忠臣良将居然也被梁王那忤逆无能之君生生的逼反了!剑南没了,关中没了,河东没了,平卢三千里河山有若于无,国朝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守护尽忠的?   为君王?天佑那无知小儿吗。   为河山,是长安一城叫什么河山?   那还为什么?我大唐九百余年天下还有什么?   呆呆坐在那里,忽然的,李延昭虎目含泪,眼前浮现出高公左帅法师他们的样子,当日厮杀连连烽烟漫天,李延昭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国朝如今只得成德有孤忠了吗?拭泪之后,他提起笔来,却不是写给李林甫,而是写给左帅高公法师,排头则是剑南节度使邓大人。   然后唤亲卫陈到带人,这就发向剑南而来,过长安,过澜沧,沿途昼伏夜出,疾驰而来,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去管你驰骋?   半月后,终至了剑南境,陈到看着那高耸城墙大惊失色,如何变了模样?他去关前,只问沈振川将军何在!问他是何人死也不答,亏了剑南守军规矩,倒没有嘲笑他一拨小小行人,说见将军就见了?看他似乎真有事情,这就去禀报了。   不多久带他去见沈振川。   最近正筹备婚事之中,又在防备哥舒瀚入驻关中的沈振川,忙的紧,看了来人皱起眉头问:“何人?”忽然觉得面熟,他再仔细一看,赶紧道:“进来进来!”然后命人上茶水,放下了事物命令他人走开,然后问道:“右帅如今可好?”   陈到见到他这样,心中觉得甚暖,一路辛苦也仿佛尽去了,连忙道:“大帅甚安,将军。”话到口边却觉得人微言轻,这么说也冒昧,于是忍了那句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小人之类的。沈振川呵呵一笑,却是明白,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和右帅玄甲军兄弟同生共死的情分,怎么忘得了?我剑南上下从没有忘记!”   陈到低头:“小人卑微,本不该多嘴,只盼将军在虎帅面前美言,我家主将近来烦忧,已白发满头。”   “右帅之忧,天下皆知啊。”   “将军。”“休息一番,我安排人送你去见节度大人吧,至于他的决断,本将不敢左右。”   “是。”陈到也是一叹,低头退下了,南霁云走出对了沈振川道:“振川,你做的对,便是兄弟也已有主臣之分了,这才是相处长久之道。”   “不说了,哥舒瀚那厮!”沈振川咬牙切齿:“口无遮拦哥舒瀚,好一条汉子,哈。”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森森杀机,最近哥舒瀚来此,一族居然驻扎了洪城,然后又去了襄阳,还送来了天子令,来信说各守一方互相照应云云,又说些场面交代,以及兄弟之间才配说的话,当时沈振川只是压抑了怒气而已。   其实依了他的性子,早该撕扯了那些,派出徐达,闹他个天翻地覆才痛快。   等着玄甲老军,李延昭亲卫陈到,终于到了成都时,已经是夏初。   天气转暖多时人尽单衣,他从北地而来时的衣服不能再穿,这就穿了剑南军褂。在来时路上骑的热了,有时休息,在驿站坐下,无意露出胸口玄甲亲卫的刺青,结果多少川民行商看到,纷纷给他们一群敬水添食。   其他人如是货真价实的剑南兵卒,唯独他不是。   可人等尽是主敬他玄甲刺青,这亲卫心中不由感慨,剑南风气由此可见,人重英雄豪杰,也看的出剑南上下真当了玄甲那些旧部是一家人,随口问过,说所有玄甲阵没儿郎的遗眷,都免了一切还月月补贴,老有所养小有所依!   如今,当他来到这剑南重地,再看着那面熟悉的勇烈主旗,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未曾进府,邓海东大步走出,居然来迎,这亲卫终于泪如泉涌:“玄甲亲卫陈到见过虎帅!”双手高举过头,递上右帅书信。   邓海东一把扶起了他:“起来起来,玄甲军的兄弟来了就是到家了,一群混账,你们人呢?”陈到茫然回头,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周围已经站满了往日熟悉的面孔,都含笑看着他,陈到听到身边兄弟们纷纷在问,右帅安好,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第十七节 勇烈不曾负国   邓海东吩咐将他安顿之后,拿着右帅的信回了书房之中,摊开看了良久,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叫来门下的炎武:“去请了高公左帅和法师来此。”   “是。”   等着炎武儿过去了,邓海东将信反复再看,站起来挂在壁上的全唐军图,又去翻案边各部报呈,过了不多久听到脚步声响起,高公左帅和法师都至,邓海东看着他们一笑:“为何这般的巧。”三老有些尴尬,这厮又问:“二叔最近气色越发的恢复,想必是有人照顾的得当。”   宋缺不理他,冷哼一声坐下了,邓海东将李延昭书信递到他们面前,口中不依不饶:“还怕我不给你们看不成?”然后坐了一边开始甩甩打打的撒泼,高公无可奈何的和这小儿辩解:“正在商议军马事情,听了右帅来使没多久,炎武儿说你找。”   法师说是啊是啊,宋缺发作:“这厮就是故意的,和他废话什么。”然后低头去看信,三老凑了一起,邓海东偷偷的抓紧动作收拾,然后又窜到门口吩咐炎武去,果然没多久三老开始长吁短叹,赶紧的,邓海东拍手,旺财把铜盆热水端来,三条毛巾递上。   三老一愣,抬起头去看,就看到那厮正坐在边角一脸的憋笑。   “你!”“二叔新婚之后火气还这么大?”   邓海东嬉皮笑脸抱过了文案走到他们面前,一一摊开,口中道:“百废待兴之际,军事民事,暗卫重组,教化福利等等,这一些事我算了下,要打下一个框架少说也需要两年时间。”   人皆不知道他是何意,说的这样没头没脑。   他放下了文案,又站起来到了壁前指着剑南:“我部骁勇已闻名天下,陷阵赤骑朔方和吐蕃,可是现在就拉出去和安西打,那是做梦,当然安西也不敢动剑南一分。”   又走了几步,邓海东指着上面:“范阳成德一线,右帅之威足够震慑宵小,前有高仙芝为他和安西之缓冲,柔然刚败不敢南下,有他在,长安才算无忧。”   两段刚刚说好,突然他的手指划到关中一带,邓海东回头看着三老:“天下富饶只在两河,其中鼎盛就是关中,谁不眼红?这是二兄劝我放弃关中的原因,那哥舒现在南下,其实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坐于炉火之上。”   对岸赤壁,西是剑南,哥舒手无强兵何去何从?   高公惊的站起来,邓海东叹了口气:“所以哥舒瀚部在此,其实明明一战可灭之,只是打他容易,善后却难。”   “打急了,就是这厮不去江东投靠,轻易被灭,但要我部现在分置关中剑南,同拒安西江东,那就是自寻死路,不信淮南,青州这些偏僻处还要为唐庭尽忠,能和我部呼应牵制。”   知道他是说的老道之言,三老黯然。   法师又想到一事,更为忧愁:“去年玄宗犹在长安和成德范阳还有储备,可是今年关中粮仓断绝,右帅只靠自身如何养的活两镇军马?偏偏他还要为唐尽忠职守,在他羽翼之下,他十有八九还要反哺帝都。”   “所以明年,明年这个时候,右帅就将难支!”邓海东断言。   宋缺焦躁:“难道就没法子救他?”   可邓海东却叹:“问世间,莫非成德是孤忠。”随即恼怒:“这句话置我家三老于何地?拐着弯问我是不是要不忠不孝呢,没见过这么求人的。”然后拿起面前的文案又一顿拍拍打打,仿佛锤的右帅一样,在目瞪口呆的三老面前折腾了半天,才气喘吁吁的坐下。   “海东儿,你是准备救?”   “当然救,联合右帅,重定乱前关中局面,辅佐少天子成就大唐中兴,这般名臣前景放着,不过杀人放火就能换来,我如何不做?”邓海东站起身来:“爷只是不痛快,右帅这么一个热血肝胆的人,也使这样手段,见过逼的人造反的,没见过逼的人尽忠的。”然后又要去拍拍打打,宋缺啼笑皆非的揪住他:“如何救。”   “秋末还有一场收割季节,何况右帅饿急了不能去柔然找点食?明年开春时节,苦难了一个冬天的柔然子要喘息,而这个时候长安能跳出来的也全上台了,右帅边军南下灭朝内弄权,我部同时横出光复关中。”   “你不是说安西和江东?”   “今年自然吃不消,到明年还怕个逑!”   “你,你。”   “论钎岭已允诺,法师明年再去吐蕃坐镇,我军本部则联合民团镇守剑南,川蜀武门子弟新军以及朔方直接去扫关中,只要雷霆一击,联合沈帅还可保江东来不及借机。”   如此图谋,一卷关中河山?   “吐蕃如何挡得住安西。”   “只要他们作势就可,哥舒一族财富尽归赞布好了,牵着马走走也拿好处,他何乐而不为?”   高公指着猢狲:“若是高仙芝!”   邓海东却道:“高公您忘了,失却补给支援,右帅吃力高仙芝难道不吃力?且朔方军告知,河东一带子弟,数百年下来,多和安西世仇,民心军心犹然眷念唐庭,所以高仙芝最多和安西暗中来往,也仅此而已,绝无可能全境投靠。”   “海东儿,若是如此,高仙芝当真不足为虑。”   “正是,他再见吐蕃兵马动,右帅兵马动,关中兵马动,看到我辈同气连枝,高仙芝他还有几个胆子敢在此生事?若是聪明人他只会帮助唐庭,以后还得富贵,若不然。”邓海东森森一笑:“本将领武校领再走三千里地,定取了他的头颅来。”   周边发愣,这厮却还没显摆够,他说:“然后二叔北上,从此河东成德范阳铁板一块,关中剑南吐蕃铁板一块,江东安敢北窥,安西无力南下!”   这厮没说全的却是,高仙芝就算帮了这一边,他也会请宋缺去取而代之的,谁叫他不是自己人。而若是邓海东所图成功,剑南一群将彻底权倾朝野,同时关中唐庭实力,还会远超玄宗时,这也是当年玄宗要做,但为曾能做到的。   “原来你早就算计?若是右帅不来。”   听到法师这么说,这厮伤心了,泪汪汪的看着三老:“过河之前我就对了你们说过,若再去北岸,犹然是为唐庭的,什么叫我早有算计。”   高公舍不得他受委屈,对了法师咆哮:“贼秃,你这是什么意思?海东儿一路走来,你还看不清楚?”   法师惭愧,宋缺不依不饶:“私情上饶了你家头陀一命,大事上要全我们终生名节,你还如此怀疑,现在我家虎儿要封王也是举手之劳!”   法师无地自容,呐呐难言,只是一句口误,如何就这般群起而攻之,老衲又不是不向着他。   但邓海东却正色了起来:“只是本来计划三年,压至两年已经勉强,如今要一年之内,计划就要重新调整。”   三老都听着,邓海东道:“民团必须要抓紧,尤其现在回唐杂居之地,那是纯粹属于我的预备武力,暗卫也要抓紧,一旦战起必须保证剑南稳定。”   听他这句话,人皆点头,邓海东又道:“便是将来安定,剑南还必须拿在手中。”说着邓海东看着三老,他站了起来一躬到地:“实在是因为,若这般的卖命,再遇一个梁王一样的天子,不能不防。”   法师却左帅听的心酸,看向高公,见高公一声叹息,然后独臂去扶邓海东:“海东儿,老夫懂你心思,左帅去河东,法师去吐蕃,老夫坐镇剑南定为你守好,紫袍还不曾老。”   但邓海东不起,低声问道:“若是再有此事重演,海东敢问三老,何去何从。”说完抬头,看着三老眼神异常的认真,三老面面相觑,却无法回避,看他还在那里看着,宋缺一咬牙:“明历这厮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吗?问老夫做什么?”   法师想到头陀最近的卖命,和私下对自己说的些话,他索性不说了。   高公看着两人居然又看向自己了,他有些狼狈,邓海东现在只看着他:“高公,请示下,晚辈也才知道何去何从。”   “吾儿百川其实视你为主,你还怕老夫舍了香火?”   “如此,晚辈就可尽心报效唐庭。”邓海东起身,对了三老一笑:“这就去安排准备。”转身出了书房,向着堂前,聚集各部去了,听着那鼓声敲打,宋缺缓缓的道:“仁至义尽,还要他如何?”   “老夫是在想,其实他坐看北岸乱了,国朝自灭,三年后出川未必不能……总当他是个晚辈,是个猢狲,得了他的孝心却当理所当然。”高公叹了口气站起来,对了法师左帅道:“玄宗早就去了,我等其实早还了恩情,却为一些虚名,困杀英雄事业。”   “高公也不必如此,海东儿其实一向敬重右帅,你当他真忍心不救?若是如此,他怎么能得你儿,明历,振川,尉迟白起等死心塌地跟随,我那两个徒儿不也是如此?”   三老这就向着堂前走去,进门后施礼再坐下,宋天颜真卿等看的心惊,发生了何事,如何他们现在态度如此恭敬?   看堂上,年轻虎帅仪表堂堂,正襟危坐,顾盼有威。   堂下人等俱肃然,听他一一安排,虽和之前所说有些变故,隐约知道是为刀兵准备,人皆不敢多嘴询问,只是纷纷领命,随即散后,邓海东叫冯百川留下,和他谈了一个时辰,从这一天起,整个剑南开始加快了节奏,政令走向四方,铁腕推进,无有不从。   邓海东招来李延昭亲卫,细细说了自家安排,陈到叩首:“小人多谢大帅。”   “此次回头,就带我部两人去潜入长安,联络羽林玄甲旧部,等待来年内应外合,扫尽那些朝廷硕鼠,并转告右帅,请他宽心好好保重身体,就说勇烈不曾负国。”   “是。”   “去吧。”   陈到出,冯百川部下请他随去,剑南卫衙内,邓海东随即去了工部,再见百里奚当面,又砸出一卷密密麻麻写的东西,上面多少图纸,对了百里奚道:“此乃天工计,是前朝川蜀大贤诸葛所著,我手抄于你,并加批注,你抓紧看看,其中几样,一有成品就来见我。”   走出几步,看到百里奚在那里哆嗦,他又对了百里奚道:“若是看批注不懂,就来问我。”   “大人,大人。”百里奚扑了上来,把邓海东吓一跳,看他口吐白沫似的,邓海东连忙扶住他,百里奚却在喊:“我曾见过天工计,不是这样。”   “世间流传的不过是残本。”   百里奚继续发抖,看着手里的宝贝,越看越入迷,也忘了为何全本的没有残本的内容,风格也完全不一,不过邓海东才不担心,他再敢问来历,就拿棍子打的他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做事。   于是邓海东又要走,身后百里奚又扑上来:“大人,这等全甲闻所未闻,居然可以如此打造?”   邓海东正要说话,这厮却转头去找人安排了,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摸样,邓海东哑然失笑,不疯癫不成佛,不是这样的痴迷手艺,百里奚如何能成国朝大匠?   亏了自己蛮横把他卷来,现在明光已经不要钱似的了,不过军内制式的文山太过沉重,细鳞防护也甚差,必须改进。且若是各甲分了三型,而同号同类甲衣部件都可互换,那要省了后勤多少麻烦。   至于其他种种,或有百里奚所知,甚至远不如他的见识,但总能触动些他的灵感,来日定可作出好的军器来,想到年后,主力换装铁军成型后……回了内院进门就抱着两女,一人舔了一口,婉言和平阳娇嗔的打他,看他笑的贼贼的,纷纷去问他又听了什么好事情。   “镇帅又来提亲了。”   两女大怒,这就上去厮打,粉拳玉腿也有些分量,呼呼生风,那厮随手遮挡着,还在喊冤:“又不是我去提亲的。”   于是两人更怒,一起扑到了他,先问他今日还有政务,邓海东看看不对,连忙和她们扯猴爷的事情,得知公孙娘给猴爷安排了几个,邓海东连忙拉她们去看,婉言和平阳却不肯,赖了塌上不许他去欺负族公,邓海东又问多大,她们奇怪,当然是些二十七八的丫鬟。   邓海东顿时悲愤了,抓烂了床单在那里喊:“以后难道要喊一个小娘皮为祖母?”   婉言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个人,那是妾又不是正室。”   “也算通房丫鬟吧,夫君你不可去闹,母亲已经叮嘱我们看着你了,就知道你要借机顽皮。”   邓海东随口敷衍,当晚却去拜见族公,商议族内事务,坐下后信口胡扯,眼睛乱转,邓世平心里冷笑,随他在这里厮混,悄悄使人去求救兵,不多久婉言平阳至,无奈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还意外呢:“你们怎么寻来了,去去,为夫就回去。”   可惜夫纲不振,被逼起身走人,走之前怎么也不甘心,终于撕破脸皮:“族公,房内可要再添些什么?毕竟现在两个人……”忽然间上武尉斗气闪耀,他赶紧狂奔而出,回了房内捧着心口对了平阳婉言道:“跳的厉害,跳的厉害。”   然后问:“莫非今日我家族公这样,就叫老夫聊发少年狂?”   婉言和平阳笑的花枝乱颤,想到猴爷刚刚羞怒的那副样子,越发的止不住,和他滚成一团,两只小猫看了明白,立即指挥丫鬟们出去,给他们带上了门,又去西边点燃了灯火坐好,生怕杨妃娘娘看到她们又和老爷睡一起,前来啰嗦。   房内邓海东正在驰骋,忽然浑身一震,屈指算算他问身下婉言:“咿,你不是这几天?”   “……”   平阳正在边上热身之际,也春意全消,看着娇羞发愣的婉言,她眼中冒火:“你何时有的,为何我不知道?”婉言羞涩,死死抱住了邓海东:“不晓得是不是呢,不是夫君说我也没想到。”平阳有些心酸,低头看自己小腹去推邓海东:“你快些……”   第二日,这就悄悄请了医倌前来,搭脉之后,那女医有些不能确诊,询问之后说下月才可肯定,邓海东却不管她,这就把婉言当成宝一样的供着,吩咐人等尽心服侍,平阳看的焦躁,等到了晚上,却转了满腔欢喜,因为那厮说有孕不可再行事,如今白天婉言受宠,但临夜却是她把雨露独占。   留下开始独睡的婉言,临窗眺望,心中只在盘算,若是空欢喜,这个月岂不是亏大了?小猫提醒,平阳日子也近了,就见分晓,婉言回头微微一笑:“然后就由你们陪他,可好?”小貂小昭一愣,赶紧掩饰喜色低头装扭捏,婉言咬牙:“装!”   “没有。”   “出去。”   那边房内,平阳一声长吟,不肯和他分开,邓海东挣扎,依旧不得解脱,邓海东哀求,也是无用,平阳只是搂着他不放,因为房内经说,行事之后如此才可留下…… 第十八节 壶关处   到了天明,宋琬言气势汹汹杀来,掀开被褥就看到他们是那副摸样,于是要推邓海东,吓得那厮连忙起身,洗漱之后出了房内,直奔百里奚那里去了,留下两女在互相斗嘴,说尽彼此情动时的“丑陋”摸样不管。   百里奚正在根据天工计安排石匠休整蓄水池道,看到他,欢喜的手舞足蹈:“大人,可是这样安排?”邓海东看他眼睛发红,骂道:“你卖命的日子还长,如何这样不珍惜自己,一夜没睡?”百里奚嘿嘿一笑,边上官吏拱手拍马,说大人体贴下属云云,被邓海东拨拉了一边去。   险些撞了墙上去,想想邓海东又揪住了他:“授命你派人看管这厮,若是再没日没夜就告诉我。”   “是,是,大人真是体贴下属……”   这次撞的眼冒金星,才掩口不语,讪笑着继续跟了他们后面,邓海东猛回头,那官吏吓了一跳,却见邓海东满意了,他道:“还当你会背后瞪我的呢。”那官吏哭笑不得:“给小人一百个胆子怎么敢背后对大人瞪眼。”继续拍马,滔滔不绝。   百里奚也是无奈,抱怨邓海东:“大人你何必要人看着我。”看邓海东要发火,赶紧和他扯事情,邓海东叹了口气:“本帅不想功臣来日却享不到福,今日饶你一次,下次再这样没有节制,宁可你滚回长安去。”   说的如此,百里奚终于动容:“敢不听命。”再抬头喜笑颜开:“得遇明主,已是百里奚的福气。”说着就兴致勃勃和邓海东讲自己所见,问可是这样安排重重,边上跟随的官吏等并不知道天工计,就知道大人突发奇想,似有开创,而现在听了虎帅居然能说的透彻,都面面相觑,当真虎帅无所不能?   “各等模具定好,熟铁水灌入冷却,而后成型,再交付工人打磨棱角上色垫衬,最后由一班人组合成甲,如此手段一日可取数十战甲。”   “枪矛等也尽可如此,除了少许精良上品,一场厮杀下来那个不是刀刃缺口,枪杆断裂?除非那厮是个鼠辈,只敢躲了后面呐喊。”邓海东道。   周围哄笑,确实如此,普遍战刀砍不上十次就会卷刃,厮杀时和利刃格挡,或是劈开铁甲,一场下来必定报废,至于武门子弟运起斗气贯穿,然后厮杀,他们是军中主力,杀戮更甚一般士兵,损耗起兵刃来只多不少。   换了之前要作坊用尽心思,百般的锻造折叠,耗费数天成一兵刃,和现在大规模批量流水制造,其实差不上太多。   百里奚说到兴奋,他问邓海东:“如此的话,就怕矿产不够。”邓海东洒然一笑:“已令内卫等去查探,武门子弟也在汇总所知,何况换装时,还有过去铁甲等回炉,你还怕不够?这般铁甲只会耗费少于过去。”   “是,是,下官只问制造。”   又和邓海东说唐刀式样改进,邓海东说:“回骑弯刀锋利,劈砍容易,战场上厮杀扯开血口就是重伤,这刃有弧度劈开更易,这个毋庸置疑。”   “是。”百里奚再问手连弩,邓海东严令必须大量制造,请工匠研制若能更小,更稳,当有重赏,至于有力射程只求在百步左右足够,百里奚奉上弩箭给他看,是铁嘴木杆,平衡正在中心处,无羽,邓海东试着用手掷出,稳稳当当没入十数步外树干。   再走五十步发力,一道乌光闪耀,依旧稳稳当当。   邓海东点头:“就该如此,两骑相对,敌军还有迎力叠加,一支中了就是落马的下场,而百步抛射可达百五十步覆盖,连环不绝,一匣十支,数千当空而来,就是本帅也要抱头鼠窜。”周边人都笑着纷纷说,这种手弩岂能射到大人的斗气之内,便是城弩也难。   却不是吹嘘拍马,人皆尽知节度善冲阵,迎了不晓得多少刀枪箭矢,不曾吃过苦。   听着这些,邓海东淡淡笑笑,去和百里奚道:“枪杆就取了坚韧木杆,大枪套尖,护住臂膀长足够,保着不被轻易砍断,至于砍到后面,那是已进空门,敌手也只会砍人不会砍枪了。”说着划出距离,吩咐百里奚这枪尖上开槽放血,枪档缩小等,如此这样一路安排下去。   刀枪箭矢,乃至甲具全部订好规格式样,邓海东告知百里奚,一旦开工就安排手下三班轮换,更吩咐工匠等,有自己独门手艺的,不必自珍,拿出来会有重赏。那些工匠看到这样流水制造,个人手艺几乎无大用,也晓得自己藏手艺还不如换了好处,纷纷点头。   邓海东又令制造明光的那一批上匠过来,拿过百里奚手里的卷,拨出明光那一节,根据自家烈虎诀走动,画出了四门六窍和赤柱,要他们这几日就赶工出一件明光,内部经脉按此而为,然后要他们细量自己身材尺寸,工匠等知道是他自己要的新甲,哪个敢不用心?   这就去商议设计,甲式和构造重重,牢记他所说的,规格一样,部位可换,准备三套再说。   其实邓海东还想和明历他们也做一套,但是武技乃是家传秘密,是门第根本,便是亲如左帅和明历,他也不能冒昧去问,只想着自己设计若是成真,可以威力大增,再引诱他们不迟,不过却是这厮想岔了,如果是其他人也罢,最起码左帅现在就是要给他渡明台之气,都不会皱眉说个二话的。   日到了正午,百里奚有些摇摇晃晃了,邓海东看也说的差不多了,要他副手开始准备,这就揪住他去吃了饭,逼他睡下。   忽然炎武来报,说三老请他回去,邓海东摸不着头脑,问炎武什么事情,炎武只是摇头,等到了出了这边工地,走在路上了,他才憋着笑道:“回大人,夫人说是江东来提亲了。”   邓海东大惊失色:“不可胡言乱语。”随即说自己不在,要逃,周围亲卫都笑,邓海东恼怒:“眼看要和他们厮杀,娶了江东女,如何对她爹爹下手?”赵山河拱手:“大人自然有手段收拾了江东女死心塌地。”许褚咧嘴:“大人英雄盖世,便是连她爹爹也收了无妨。”   “混账,本帅是好男风的人吗?好,许褚,今晚就你侍寝!”   许褚面红耳赤,去看赵山河,邓海东恍然了:“如此!罢了,我不夺山河所爱。”国朝曾有无数名将,生平风流不羁,不曾见这种调戏亲卫,编排断袖之人,没被说到的狂笑,被说的一对狼狈,连眼都不敢看了,一路也不知道怎么回府的。   只不过才到府前,两位夫人似乎出行,偶尔遇见了夫君。   这长街上,邓海东咬牙:“你们这是去哪里?”两人说去找公孙娘,在城内走走,看她们穿男装配利剑,眼中有杀气,邓海东摇头,凑马过去低声道:“莫非听了什么消息?”平阳终于绷不住脸,甜甜一笑去看婉言,婉言撅起嘴:“当日你那誓言就是倒着说的。”   平阳娇笑,身边丫鬟们也都低头掩口,邓海东看她为了人妇还这么娇憨,哭笑不得:“又提这些干甚。”不理她故意取闹,下了马向着帅府内走去,堂上正有他见过的江东子程普,恭敬坐在那里,由冯百川陪着,看到他来,连忙单膝点头:“江东程普见过虎帅。”   上次相见时,两人犹然剑拔弩张,不过短短半年,无论声望地位已是天上地下。   程普被他扶起,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庞,他心中感慨,发自内心的道:“一别经年,不想虎帅立下这样功业,只愧杀世间多少武门子弟。”   “程将军是故人,不必这样客气。”邓海东笑眯眯的拉着他,然后随意坐下,冯百川告辞,邓海东却拉着他:“二兄,上次教你的拧字劲,你居然告诉我家族公,不曾找你算账。”冯百川哪里想得到他居然在江东子面前提这种事情,顿时手足无措,没了之前的名臣气度。   程普看的哑然失笑,大概知道虎帅性格,定是作弄他结拜二兄的。   果然看到冯百川摔了袖子走去,干脆在外人面前不给这节度七弟一些面子,程普看着虽然失笑,却心中更为感慨:“虎帅兄弟之间,如此亲密同心,一股入川,又得吐蕃支持朔方归心,假以时日,勇烈一族必定开建镇帅府堂。”   “你家大帅这么夸我的?”   “……虎帅莫再作弄末将了,上次末将吃过苦头,今日来不是寻仇的。”   刚刚要说自家为何而来,邓海东却哈哈大笑,去和他嘘寒问暖开始胡扯,问问江东的天气,说说大海的辽阔,谈谈山川的险峻,聊聊大河的澎湃,程普没奈何只能随着他扯,渐渐的天都快暗了,程普口干舌燥,心气浮动,不晓得面前这样年轻,怎么有这样城府。   也晓得他现在兵强马壮,不受人管,谁能奈何了他?才有这样从容。   终于,程普逮到了机会拱手:“虎帅,我家大帅命我前来,是和虎帅商议一事。”   那厮却当没听到,还在胡扯:“哎,昨儿晚上和明历一起耍子,你晓得双飞校的人品,结果今天事发,被夫人堵住门口,刚刚都险些没进了门。”然后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和你是老友了,这些事情也和你说,不要笑我,平时要装的像个大帅,也就在你面前随意一些。”   仿佛他这种花枪还是程普的面子,程普果然不得不再感谢他的青眼有加,这厮却深情的问:“程将军,本帅其实一直觉得你是条好汉,可有兴趣来我剑南,本帅保你掌管陷阵如何?”   程普浑身发抖,这厮!打不过他又在地盘上,人家还是看得起你,你能如何?   “将军原来疲倦了,来人,先请将军去休息一番,有事明儿再说,再请明历将军来陪。”   外边旺财忍着笑走入,请程普随他去,程普一步三回头,最终咬牙,那就明儿说!那边高公左帅等却来了,冯百川也来,邓海东拍拍手:“正好到了饭点,晓得你们打我主意。”赶紧吩咐备上酒菜,左帅笑道:“猢狲,可怜那程普被你甩的不知东南西北。”   “二叔不曾在堂,如何知道我耍他的?”   “看他脸色也知道,谁吃了你的苦头都是那副摸样。”冯百川笑道,邓海东得意洋洋:“夸他几句就上天了,所以本帅说,要近贤者远小人,阿谀奉承听不得啊。”   法师等笑的前俯后仰,这厮却气定神闲:“不是来求亲的,不然不会这样,那就好办,晾他几日再说。”   然后拽了二叔他们到后面,又叫来宋天父子,颜真卿等坐下,他开始说制甲作业等等,说到酒菜上来,又去和颜真卿唠叨民务,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发现他之前安排,分明就是针对了这此准备而来的,宋缺现在心中越发欢喜,谁想自己儿子跟了一个莽撞之人?   只晓得厮杀,在乱世之中出头容易,立足却难,多少好汉就是这样陨落的,或有后人扼腕,但也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其余人等也同此心,颜真卿今日算初进邓海东内宅,甚是激动,远在襄阳时,得了邓海东救命之恩,心中毕竟还认为他是沈伏波等的晚辈看待,现在却早把邓海东从心里当了明主,能进入家宴登堂入室,他一番决断不曾付诸流水,自然敬酒频频,用心说了多少妙招。   宋天宋明远见识上比颜真卿的确差了一些,不过宋天父子如今也全力辅助那厮,看颜真卿卖命,只用心倾听没有杂想。   高公身在其中,忽然想起玄宗当年,自己初随他时,左帅也正年轻,右帅,法师等等,内外帮衬君臣同心,锐气仿佛此时,但转眼又把心沉下来了,告诫自己就算不念猢狲的好,也要为自己香火着想,不可再倚老卖老,免得日后恩情渐消,坏了百川前程。   剑南同心,以这厮为首,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一派欣欣向荣,那程普被冷落了,他自己都不晓得来多久了,每日只是习惯的问今日虎帅还有空?得知不在,他干脆就在成都四处走动,虽然没人跟着他,但他也晓得暗中定有内卫监视。   所以只是和亲随四处默默的看,默默的听,偶尔试探着和当地交流。   但无人问他,后来他也渐渐放宽了心,明白这是邓海东放任他如此的,这就开始打听了解,听了川地民众对邓海东异口同声的佩服崇拜,他也觉得那人配得上这样的民心军心,再听了民众说着政令种种,便是酒肆小厮或是路边茶客,都能头头是道。   渐渐了解种种,程普越发的惊讶,武可定国,政可安邦,居然是这般人物,过去只晓得他能厮杀!   就算百姓无知,夸大附会说尽出自虎帅之手,程普觉得这定是关中名臣颜真卿的手段,却只会更佩服,当日江东得知颜真卿弃官而去川中,都说那小儿好命,无意救了颜真卿家族,于是得此国士报恩,到了今天,程普身在其中,喝着川水就着蜀食,终能明白。   不是颜真卿为报恩而来,而是颜真卿遇了明主!   “天下英雄,无出其右者!”   “大人?”   “假以时日,养精蓄锐成功,他自有盖世的武功,领袖无双的虎贲,再有百万军民,钱粮如山不缺,一出剑南,当扫天下。”   “我江东也有好汉。我江东也可如此。”   程普苦笑:“我江东能如此吗?”亲卫黯然了,武门林立,传承至今,就如过去唐庭,镇帅也不能触动下门利益,玄宗就是他的警示,其实镇帅一向以来也曾有心,但终于还是只能作罢!   “若无玄宗,边无勇烈如今,可叹那雍正,自以为聪明,但挡不住壮士一怒。”   当晚,程普大醉一场,又说了一些醉话,惊的亲卫一身冷汗,互相叮嘱绝不可外传,不然是害了程将军前程!   而同样的月色下,遥远的成德壶关处。   陈到一脸疲惫的翻身下马,这就向着大堂走去,堂上右帅犹然伏案在看着什么,青色战袍斜披,架上战斧如霜,灯火照耀下,两边玄甲心腹静坐,好像正在商议事务,陈到看着久违的主将摸样,虎威之中有着孤独,心中一酸,上前来喊道:“大帅,陈到回来了。”   右帅一惊,抬头后连忙放下书卷,吩咐给他看座,陈到谢了主将,头还没抬起,就听李延昭在问:“他说什么的。”   “回大帅,虎帅要小人转告大帅,勇烈不曾负国!”   李延昭愣了那里,半响之后猛然站起:“你再说一遍。”   陈到大喊道:“回大帅,虎帅要小人转告大帅,勇烈不曾负国!”   帐下玄甲旧部,右帅心腹等看到李延昭仰天大笑起来:“勇烈不曾负国,好,好,好,本帅就知道,本帅就知道!” 第十九节 剑南气象天下惊   至此成德范阳布置步兵,按邓海东所赠棱堡设计,数百人一屯散在边境,骑兵联合常扰草原,柔然去年被打的六万精锐十不存一,王庭本就势弱许多,遇到右帅这样一腔恨意无处发泄的老军务,从此日夜不宁。   草原茫茫,只能硬仗厮杀。   而要来反击,边关处有前周长城关隘封锁,后面处处散屯呼应,几乎无处下手。这边李延昭率唐军出塞驰骋抢掠,所得又尽分麾下,于是越发得了军心人望,士气如虹,所部越战越勇,威震塞外并唐内各处。   长安李林甫得知,便是他也心中感慨,若是有圣天子在,这样的虎将早些放到边关,何愁柔然不灭?何况如今剑南还有一拨,似无声息,一旦动起来却是天崩地裂!不信他们只看哥舒霸占关中祖地,李林甫只是等着,算算长安储备,分拨人手催促关中,河东,成德范阳,快缴付今年所得。   至于给不给,他也只算了右帅这里,只因吃定了李延昭的忠诚,其余则是个应景文章,但对于剑南那就连这样的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只当是安西江东一样的强镇对待,晓得自己派了人去不过自取其辱。   高仙芝则坐镇河东“抵御”安西柔然,护卫长安之重,渐渐被那边李延昭的军功撩拨的,安西不敢打也不会打,手下军马自从朔方离去后,又对他不似从前,只能硬着头皮也去打柔然,可怜柔然就倒了血霉了,实在不明白为何唐家忠臣骚扰自己也算了,这贰心之臣也慷慨报国了?   莫非关中有什么变故是自己不晓得的?   他们惹不起两路节度挥了马刀乱砍,北地冬日渐近,无力纠缠,只能渐渐远遁,偏偏右帅达到目的开始收敛了,这边高仙芝一番厮杀,却尝到了甜头不肯罢手,也因从此旧部又恢复了对他的尊敬,打,宜将剩勇追穷寇去!   河东将士热血沸腾,封狼居胥或在今朝,便是马革裹尸,死在对外战场总好过家中厮杀,于是不依不饶,柔然王庭咬牙再避,沿途丢盔弃甲,深入大漠其中,恨不得挖坑先让过失心疯一样的唐庭边军,养精蓄锐几年再来不迟。   其实高仙芝也是胸有韬略的上将,这一用心,又有右帅虎威帮衬,柔然自然难挡。   有高仙芝亲卫曾听主帅喝醉后,喃喃自语,说些往事似乎甚有悔意,而不多久,消失良久的封常青忽至,两人密谈良久,亲卫不晓得所说,只知道第二日开始高帅打的越发猛烈,又出几班休整的精骑,把附近但凡头上有辫子的脑袋全部扫了干净,然后就收缩了军马。   这般的边关动静,为长安,关中,为剑南所知。   也为安西江东所知,各处都有些想法,始作俑者却嬉皮笑脸去和三老说:“右帅定是在北边,天天吃羊肉喝马奶,有些肝火上头,不然不会这么精神抖擞。”   三老也曾想郑重其事的当他一个主帅看待,却被这厮没事情就胡搅蛮缠乱了心思,干脆私下把他还当个猢狲,听他这么说,自然大骂这厮背后损人不是好汉。   而此时程普早走,江东要和剑南正式通官商的事情已经谈定,在涪陵处,新城水师驻扎的大营威慑范围内,已开了互市。   邓海东不忘记吐蕃兄弟,派了头陀去勾引赞布,低价买了高原毛皮,高价卖了江东傻爷,这厮无耻放在脸上,还派了在江东长大的冯百川监督监督,价格上把把关,所以流通两月后算来,江东子一日或赚十金,剑南却少说也要赚上百金。   只是剑南晓得其中差额而江东不知道。   用这厮的话说,真是这般下去,无需就此江东,十年内江东将渐渐无钱发饷,无力养丁!又有各处门阀如旧日关中,到时候自乱成一团,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云云。   一番经济手段说的三老这样大见识的人也咋舌,说的管户部的颜真卿恨不得去和杨国忠对换位置,好来过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数钱也灭一方不臣的文功瘾。   可剑南大舅杨国忠却哪里肯放手?   前些年杨国忠做国舅却倒了门第,如今又做了一方强横的真舅爷,他是吃过苦头的人,如今只晓得做事,一和江东对上,就拿出当年坑蒙拐骗的全部手段。   这厮是天下有数的奸臣,说起一肚子坏水来,大概只有李林甫能和他不相伯仲,江东子没几个是他对手的。于是互市越发兴旺,偏偏在这厮安排下,剑南商贾无不一脸菜色,江东子于是纷纷回头告知江东镇帅,说剑南对商贾盘剥甚重,众人苦不堪言云云。   而那魏虎臣为人却甚有古风,也是传承数百代的豪族后代,有大见识有大手段,但往往还有些理想的性格片面,于是还来信给他欣赏的江湖晚辈,劝说他好好为政云云。   此事在剑南府高层内传为笑谈,但也因此对魏虎臣有了些亲切,邓海东于堂上和诸心腹传阅此信时就说:“来日若能扫尽天下,定容魏虎臣善终!”人皆点头。   于是邓海东也开始和江东通信,这厮晓得人心,魏虎臣雄踞一方,大概也有些英雄寂寞,总要找个人来聊聊。何况来日必定要有厮杀,双方主将却又私交甚重,如此无论胜败,就如前周中原曹孟,江东周公瑾两位人杰一生敌友难分故事,必定为后世传颂。   他信去,魏虎臣果然大喜,立即回信。   时年魏虎臣已五十有六,接管镇帅之职强横半生,当真有些如邓海东所想的英雄寂寞,这临老找到敌营的忘年,无论武功身份也配的上他,甚至那厮是白手起家,算起成就来比他当年犹有过之,于是常常在席上传阅骠骑勇烈所言。   又有程普说尽在剑南见闻,说那虎子坦荡,任由自己走动观看,说勇烈气概。   不知不觉,天佑初年开始,邓海东已成江东家喻户晓的人物,江南艺人编了词曲小说,酒肆茶楼,评弹说唱,顺便夸耀镇帅古风,消息传入安西,李继业冷笑:“依仗父辈功业,于本帅齐名天下,其实一个糊涂老儿,来日必亡于那小儿手下,和这等人并称西东,是本帅之耻!”   心中甚恨,不是那小儿手段,如今雍正为帝,安西封王是假,一年三百万金拨给,十年一过本镇必定又是一番光景,可惜却为了一场画饼。   只是,右帅犹在,吐蕃结盟,剑南还不可动。   只能压下雄心,埋头经营,偶见水中倒影,白发头颅,安西大帅为之惆怅,屈指算来六十有二,犹记少年时的满腹壮志,可惜时势不予,遂蹉跎至今!   剑南却依旧热火朝天,你若来打也讨不了好,你不来打我自忙碌便是。   民团在建,川蜀境内武风雄起,人人骑马跨刀,便是精壮农夫耕耘田地之时,也会用上如今流传剑南的拧字功夫,且回唐联姻越发融洽,十个月不到就有多少苟且之事露陷,于是到了秋末,边关之处号角惊天苍茫萧杀,剑南天府之地,却处处鞭炮锣鼓。   偶有半路产子的,闹出些丑事,女家愤怒,自然有亭长威压,最终还是转怒为喜,一片欢腾,唯独人人期盼的大帅府邸,两殿下依旧没有动静,原来当时是空欢喜一场。   而此时流水作用的剑南兵器司早已经开动全力,陷阵赤骑一线主力已经换装完毕,人尽是黑色全俱铁甲,轻巧不过以前细鳞,防护却如当时文山,马步尽配手弩唐刀,队列操练之际就看遮天盖地的萧瑟杀气,若是对上厮杀,黑色狂潮过去定会卷出惊天血浪。   赞布时常来此,见了勇烈一军的威势,更信当时邓海东所言,要和邓海东买些铁甲利刃,邓海东慨然允诺,你拿皮毛来换就是,免得金银还有损耗。可怜赞布以为得了便宜,不晓得这厮转手赚了两倍真金足银,邓海东又和他商议,藏地也有矿产,何不联合开发?   然后派出工匠检查,富矿边上挖穷矿,尽是那厮怂恿唐人其中使坏,十份只报一半,欺辱少数民族兄弟天真懵懂。   不晓得骗了多少好处,偶尔回馈还落个仁义名声。   因此私下被颜真卿宋天百里奚等劝过,邓海东却难得的对他们冷声喝斥:“不为家国何须如此手段?今日仁义坐养强邻,来日却遗祸子孙,最终青史之上只得一个好大喜功的名头,为后人所恨,到时候莫非本帅去说是你们怂恿的?”众人心悦诚服,惭愧而退。   从此严加看管,匠工良计绝不流露半点,只授人鱼,不授人渔!   如今忙忙碌碌终于快到年关,十二月初,户部合计一年所得,亏了二百万金,其中五十万是赡养烈士遗留,八十万是用于各处建设开发,其余是重金养能所耗,但人人不忧反喜,因为先期投资数百万金明年不复支出,实际上去了投资,已结余甚多。   且盘算时,号称一年,不过大半年而已,可想而知来年全年的光景。   后方络绎不绝产出,前面准备开疆拓土,一旦光复关中,所得最少翻出三倍有余,且不说今年添丁数万的长远之计,就说目前川蜀各地少年读书识字练习武艺,一拨拨正在长成,五年一个期,最近一批成才是指日可待。而如此稳定过渡,十年之内剑南兴旺难衰,再到了十年后,真正一拨自幼培养出的长成,治下会是什么摸样?   也就在这一天。   李延昭部下陈到再至,拜见虎帅,确认来年计划,入境之后看剑南气象,陈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何等的能力,让剑南大地天翻地覆?   他沿途走来,进沈振川驻扎的剑阁雄关后,过巴东,巴西,江原,武阳,至成都,路边无尽的农田,其中军屯似繁星点点,不晓得多少穿着灰褐布袍的预备军马,在冬日里操练厮杀。   而那些主力部队,俱是崭新铁甲,新式唐刀,旗号也有更改,除了陷阵赤骑之外,他还得知,现在剑南军分左右,左为虎威军一旅(宋明历部),二旅(李希平部),下辖各武门子弟统领,营,尉;右为龙骧军一旅(沈振川部)二旅(尉迟惇白起部)下辖各武门统领,营,尉。   直属勇烈军外,朔方回骑,分两军,左军狼骑常遇春部庞德副之(驻汶山),右军豹骑徐达部张辽副之(在马嵬)。   到了成都,看陷阵旗招展,又见陷阵如今扩建,分五行五营,赤骑不扩,但武校领居然已经有两支,那是邓家有子长成矣!   陈到一路失魂落魄进了成都府内,看着城内人来人往,熙熙融融,俱是喜庆摸样,走在路上还能看到些旧日同袍忽然冲来:“你这厮怎么来的?”拉着他就在问右帅可好,这些都是伤残同袍,陈到问他们如何,都说或是为民团顾问,或在军部下面供职,不离武事,勇烈并不曾冷落一人。   看他们身边妻子围绕,满脸幸福,陈到说不出是滋味,成德清苦,其实若不是得了勇烈保证,右帅甚至不能这样自如,日子恐怕会更苦几分,跟了主将他从不曾悔过,现在羡慕眼热,更多却是为主帅心酸,天南地北两个摸样,只愿成德真不是孤忠。   到了堂前,得知勇烈虎帅正在外巡查,天下闻名的旺财作陪,如今这小儿已经身材拔高,有了军旅气息,绝不会在当众满地打滚,举止有礼的陪着陈到坐着,陈到问他种种所见所闻可是真的,旺财挺起了胸膛:“当然是真,我家少族公乃天下无双的人才,如今我部两军两属,已有强军八万,其中半数是一等一的精锐,更有两列武校领为主将鞍前马后护卫,还有民团十二部,一声令下就可出十五万精壮,战力不比过去南乡新军差太多。”   “民团战力如新军?”   所谓新军就是当日梁王督促所建,为过去勇烈军马附庸的二等军,如后期平岗驻扎等部。   陈到听了怎么能不惊?旺财一笑:“往日真刀真枪演练,并有伤亡指数,定期军部派人考核,优异者脱民籍入军,全家免税得剑南抚养,军功换得荣耀,如何能不踊跃?”   听到旺财说,军功换荣耀,拔民籍入军,他诧异:“难道又有厮杀的?”以为和安西摩擦。   旺财摇头:“他们不敢来打的。”陈到绝倒,看这小儿稳稳坐着,分明在模拟他家主将气度,形式神不似的卖弄虎威,于是顽心忽起:“如何不敢打?安西也是强军。”旺财大怒:“当然不敢打,他安西如今多少军马,二十万能战之士,来了剑南放他们进来,我剑南十万子民十万军,处处山路堡垒连横,一进川蜀他骑兵也难驰骋,能抵挡的住无穷无尽攻击?”   “不错!”   “哼!”   “混账东西,不得无礼。”邓海东大步走入,旺财连忙恢复原样,垂手恭敬装怂,委屈辩解:“他说安西敢打我们,炎武才急的。”   陈到慌了,这小儿如何当面搬弄口舌,正要解释,邓海东却笑了起来:“逗你的,谁要你在这里卖弄!出去出去。”赶走了旺财,他坐了下来,也不让陈到拜,道:“来了就住些日子,不必再奔波往回,年后就打,军马一出右帅也会得知,自然他就心定了。”   可怜陈到满口要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的话,没有开口就得了答案,他要起身,又被邓海东拍了回去:“哪里这么多话,我去骗右帅耍,我几个脑袋,不出剑南就被我家三位祖宗给割了。”陈到啼笑皆非,他能如此说,自己怎么能应,于是张口结舌。   邓海东却揪着他起来了:“走走,带你去给三个祖宗磕头,你不来也整日在逼我,现在你来了,我终于轻松。”这就扯了陈到走到后面,把他塞了高公左帅和法师面前,一脸的解脱坐了一边,高公就骂:“猢狲,又作怪。”听了陈到说李延昭事种种,那厮在边上插嘴:“右帅尽管打到澜沧北岸,正好我把军需补给运到,担心什么。”   陈到欢喜:“多谢虎帅。”那厮装疯卖傻:“你也敢叫我猢狲?”   陈到顿时软了手脚,却看到他一脸戏谑,身边高公等哄堂大笑,陈到狼狈不堪:“小人吃不消这样惊吓,虎帅再莫拿我开心,传了出去恐怕陈到走不出剑南,已经被旧日同袍肢解了。”   “无妨无妨,本帅不介意。”   陈到无言,拱手再拱手,看他没有架子,壮起胆子损他一句:“大人莫非今日又惹了两位殿下,不敢归房,所以先拿小人垫底?”邓海东顿时急了:“如何这般声名远播至成德境?本帅岂是惧内的人!”左帅笑的打跌:“出去出去。”把他推了出去,回头坐下,陈到叹道:“虎帅如此功业,犹然这般孝敬三老,必会羡煞我家老爷。”   三老被拍到痒处,顿时得意洋洋,纷纷说那是那是,突然后面鸡飞狗跳一片…… 第二十节 雪夜   知道不好,三老这就哄着陈到去前面,生怕家丑外扬。   再回到后面,才得知当真是出了大事,是婉言真的有喜了,正在那里呕吐,周边女倌正在庆贺,说恭喜大帅,三老听的欢喜,那边猴爷也腆了脸终于出现,他最近避而不见是因为他帮邓海东多添了一个幼叔,虽然还不曾出世,但已经广为传播,人称邓公老当益壮……   邓海东看到他来,在那里大呼小叫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斜了眼睛看猴爷,邓世平不和他对面,只在那里躲了高公左帅身边,法师看的腹疼,难得使坏拉出邓世平对了邓海东道:“海东儿,此乃邓族大事,你当和你家族公商议。”   人人回头看来,果然邓海东阴森森的道:“在下添叔才更是大事。”顿时哄堂大笑一片。   族公老脸赤红,四处拱手,出卖了二弟,对了邓海东道:“你二叔公最近也有动静。”邓海东大惊:“何人让我二叔公害喜?”然后咬牙切齿这就去掏家伙,说定要把糟蹋他二爷的恶汉千刀万剐,二叔公正一步走入,听了半截以为是大哥背后损他,跳脚就骂:“邓世平!”   那厮连忙去做好人,劝慰二叔公再三,明眼人看着这厮挑拨两边,现在又做好人,都为之无语。   婉言就在怪他欺负族公,平阳也帮腔尽着孙媳本分,实际上都眼中满是笑意,威胁的甚是无力,杨妃看的无奈,拉了婉言进去给她好好叮嘱日常注意,要平阳也好好听着,外边院落里却还是炸了窝似的,热火朝天的在那里闹腾。   不多久宋天宋明远到,宋天是货真价实的岳父身份,于是左帅也要恭喜他,宋天眉开眼笑,若是养个儿子便是将来邓族接班长子,我家婉言就是争气!   房内平阳则有些郁闷,和婉言争宠她也写在脸上,委屈的坐在那里看着母亲问候关怀敌人,那人就在那里装娇柔,她恨恨的道:“有什么了不起,今天开始夫君全是我的!”杨妃听的面色泛红,回头打了一下女儿:“怎么还这么长不大!”   却听宋琬言在喊:“母亲才说的,害喜要人陪着,休想全是你的。”   杨妃啼笑皆非:“你们俩啊。”然后看着她们,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你们都有了身孕,他由何人服侍?你们是主母,可要安排好,别被常常来信的那老儿家挤进来。”江东镇帅是真有嫁女之心,府内也早知道,纷纷取笑虎帅当年对宋家小姐的誓言。   有下人之间苟且时候,男儿满口誓言,总被女儿家喝斥为口是心非如勇烈!   听到杨妃这么说,两女顿时彷徨,亲密如一人开始商议,最后平阳做出牺牲,反正现在也赶不上长子长女班了,这就等了婉言生育后她再努力,定要拿出全部手段保证他不偷嘴。杨妃坐在边上听着这两个娇憨女儿家这样胡言乱语,说说笑笑的,她忽然叹道:“能让内宅不争宠,是剑南之福。”   然后认认真真的交代她们,以后定要如此,就算将来儿女长大,也要好好教育,不可演那些豪族勾心斗角之事。   两人连连点头,手拉手靠在一起,杨妃忽然想起她们之间,顿时红了脸:“如何养你们这对。”起身就走了,平阳一愣,看向婉言,忙把手甩开:“以后别碰我!”婉言冷笑:“稀罕!”拍拍还不算起的小腹,正要显摆,平阳吓的尖叫一声:“你轻点,别碰他!”   外边人已经散了,邓海东一步进门看到平阳在喝斥婉言,婉言灰溜溜的摸样,他发笑:“难得平阳儿敢和你家小夫君发威。”平阳大羞,最恨这种玩笑,连那种事情也是自己吃亏,婉言得意,伸出手挑起平阳的下巴:“娘子。”然后疯笑起来。   邓海东上榻搂住她们两个,先禀报说江东镇帅这个月不曾写信来呢,想必是卖女儿不成,要和自己绝交了,然后轻轻抚摸着婉言的小腹,和上次不一样,忽然觉得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他微微一笑:“当真是有了。不然上次亏了婉言一个月,第二月把我累的。”   “啐!以后好好和平阳吧,哼。”   婉言说着忽然侧头去问他:“你定是要个男儿,若是女儿呢?”邓海东大笑:“若是女儿就明年再来过。”然后对了平阳道:“我们也努力。”两女娇笑,红着俏脸在他怀里蹭了几下,脸颊相触,平阳记仇,这就趁机吻了婉言一下:“小娘子。”   第二日开始,成都已经风传,邓族即将添丁,虎帅有后了。   邓海东心中也欢喜,看年关近了,于是安排颜真卿分拨今年福利四方,顺便将喜讯传遍川蜀境内,朔方军眷等得知是宋琬言有孕,比如才添丁的徐达就大喜:“长乐主母性格刚烈,生的长子,定能继承主公大业!平阳主母温柔贤惠,明年生个女儿,我就为儿子去求亲!”张辽听了却笑:“还轮到你这厮?不晓得多少人盯上了。”   “主母们多生几个,总有闲下来的。”   张辽又笑,忽然脸色一整,他问徐达:“若是两镇前来求亲,你说虎帅会不会应?”徐达拍案而起:“做梦,我辈还没得呢,轮到他们,一个个的,杀的干干净净!”这就要点了军马抓紧时间操练去了,沈振川正去成都,看见朔方军风风火火的在那里乱窜。   他扯过张辽问了之后冷笑:“论到徐蛮子家?我们兄弟一家一个先!”于是告辞张辽,向着成都而去,沿途宋明历,李希平,尽动身,一起抵达成都,刚刚还有一日就是除夕夜。   手足齐聚一堂,先来一夜狂欢再说,那厮为了稳妥,还悄悄在城内偏僻处定了酒宴,吩咐内卫严加防范消息不得外泄,于是当晚,成都府内无人找到他们,便是高公左帅等也找不着,晓得这帮混账去花天酒地了,还要帮着他遮掩几分。   而这拨没心没肺的,这就开怀畅饮,内卫还送来川娘作陪。   说到这些川娘,当时内卫板着脸登门时,堂上老鸨还有些忐忑,但不敢违背,尽出院内上佳女儿被马车装了不知道去处,这些女儿家在车内也是忐忑,晓得定是送给达官贵人享受的,但那些权贵也许爱好特殊还违背不得,都有些惶恐。   有阅历的就在指点后进,以色事人的手段种种。   还在讲解之时,车马却已经停下,一进门,这群娘子是什么也丢了,堂上坐的居然是勇烈,是鹰狼,是虎牙一众!是如今剑南顶尖的权贵,当代英雄齐聚,去他娘的对症下药,便是他们拿刀子来捅也心甘情愿,这就风一样的扑上前,拜倒堂下后,任由他们挑选。   先挑的自然是勇烈,这厮却是个大方人,先选了两个给洗心革面的头陀,头陀现在心中哪里敢当他兄弟?分明是主公一样,不敢推辞又没脸接受,却听邓海东喊:“今夜就让他还俗,那本帅就许你们去给他为妾!”   红尘女子不知他们之间恩怨,只知道头陀是勇烈的大兄,开始被他选了却塞给头陀,还有些失望,现在却欢呼一声,这就扑了过去挤在头陀身边,头陀口干舌燥,此刻念佛无用,叫天也是不灵,只好从了。   邓海东又选了两个给了冯百川。   宋明历大喊:“我自己来!”抢了他前面,先扯了三个走,邓海东大骂:“晓得你这厮胃口大,多配了几个,果然本帅算无遗策!”李希平笑倒在那里,当即被邓海东选两个姿色最下乘的塞给他,自己把另外两个带走,其余的哀怨看他,邓海东却不管:“你们爱谁谁。”   不想疯了一样,除了振川,多下来的三个全扑了上来,邓海东大悦:“有眼光。”   李希平侧头看看,如何他身边全是最上品的?这厮无耻!上去就了一个过来,惹的身边女子不忿,怨他有眼无珠,不知姑娘内秀,发誓今夜要把虎牙给扳歪才解恨!   夜宴此处虽然偏僻却占地甚广,店主早就得了命令老老实实在前面,周边有内卫等把守着,这群货放心大胆在此处花天酒地,一直到了夜深,各自归房,呼天抢地声嘶力竭,靡靡呻吟此起彼伏,宛若莺啼于林,只到天被叫破,这才算是收敛了,洗漱之后赶紧出城。   然后作夜宿军营状,带领军马操练,同时商议开春战事。   平阳等他不归,本以为他一定出去不轨,在暗自恨着,但身边丫鬟却听了下人说的,禀告之后她当即转怒为喜,只有宋琬言凸了肚子在房内撇嘴,不信贼秃遇到明历,只谈军务不去偷嘴,总有一日抓到他们的现行,看他以后怎么狡辩!更深信上官计上一句,没有不偷腥的猫,没有不偷人的汉。   哪怕自家和平阳都是国色天香,也留不住那厮野心。   高公左帅法师也不信,纷纷冷笑,今日除夕饶了这群货一次,也说总有一日抓到他们现行,到时候要他好看!   到了天渐渐暗了,忽有大雪漫卷,法师仰望苍穹,看川蜀锦绣,他笑道:“瑞雪兆丰年啊。”邓海东等正打马回府,沿着长街直到虎衙下的青石道上,值守军士还冒雪矗立着,邓海东吩咐他们归房内就可,这就和一群兄弟入内。   此时颜真卿等已经齐聚此处,厅堂内早放慢了佳肴,今日除夕当大会宾客,从族直系一应邀请而来,幸亏这里宽敞广大,里外三进,女眷尽入其中,子弟都在堂下,各将各部首都在堂上,请了三老和族公尉迟公等一辈高坐,邓海东领了下面子弟等,先拜了他们。   随即吩咐开宴,漫天风雪中,锦绣山城乃至整个剑南,到处是炊烟袅袅,鞭炮声声。   大地上,各屯各庄,都有丰盛酒肉,粮也满仓,军内除了留下巡夜戒备的,也都开怀,冬日雪漫,不可行军,安西江东就算发了疯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战。   剑南是这般光景,遥远的成德境,北地雪更盛,右帅已经得了陈到的飞信,也在和将士们相聚一起,之前抢掠的草原好处,此刻都拿出来,士兵上下无不鼓舞,纷纷恭贺大帅新年。李延昭坐在堂上看着,听着外边的动静,对了左右道:“军心可用,军心可用!”   “末将等预祝大帅,旗开得胜!”   “诸君努力。”“是!”“饮!”   而在洪城,邓族故地,曾经的城主府上哥舒一族正在团聚,往日洪城人来人往,如今却迁走了不晓得多少,半城是空,冷冷清清,城外兵马也缺赏赐,士气颓废,国朝武风甚烈,或有败仗打散了,却不曾有过驻军逃窜的,今夜就又走了多少。   哥舒一家坐在那里,却没甚喜色,听着雪落南阳,看着堂前冷清,往日长安富贵景象,早不复再来!   哥舒瀚惆怅的在想当年,玄宗在时,自己坐镇禁卫要职,梁王看重,一旦乱起,自己八百骑驰骋,威震江东境,转眼却一切成空,看看家族坐困孤城,关中人烟寥寥,行商都少,据说尽去了富饶繁华的剑南处了,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心若死灰。   普天同庆之际,天下却各处各景,其实无不是咎由自取。   便是帝都长安,也是一片愁云,今年以来,居然李延昭也不曾拨给长安多少,还来信直斥李林甫,问朝廷之中,多少门第占据京兆沃土却不事生产,藏有无穷财富却不报国,就是你李林甫府邸之上私存多少,如今长安只有一片孤军在北,犹然鼠目寸光要来盘剥,此时国朝早不是当年!   李林甫看的浑身冷汗,才知右帅原来不可欺。   再想他如今兵强马壮,赶紧去信赔罪,绝口再不提钱款事情,就去带头捐宫中钱粮少许,如此不怕露富也不怕人恨,果然满朝称赞,说国相一心为国云云,纷纷踊跃也勉强是不绝了宫内开支,撑到了今夜除夕,大明宫前冷冷清清,下午群臣拜见了都已经睡着的天佑,随即就各自归家。   国相府上倒是人来人往,不为其他,只为李林甫如今抓进了长安兵权,笼络了留下的玄甲羽林遗部,如今是他势大。   可是李林甫却没有一些自得,别人看不透他深浅,以为他是临难才显忠诚本色,却不晓得,其实李林甫百般呵护讨好,不过勉强的应付了那些兵丁,如今已经苦不堪言,他身为文臣当年讨好圣上,玄宗为了权衡而拔他在庙堂上,但在这武风甚烈的大唐,靠这些过去的虚名要拉住军心简直是做梦。   他也知晓,若是右帅,或者剑南一班,随便是哪个前来,便是单骑而至一声招呼,他自己千辛万苦养住的这些军马,只会当场就拔了刀枪反目!不是羽林玄甲子弟忘恩负义似的,而是他们就不曾把自己放了心头过。   可是他更愁的是,自己现在便是辞官又能再去哪里?换了一个上来,恐怕第一个就是拿自己开刀,收拾了自己然后搜库养军!   想到这些李林甫就心烦意乱,暗恨杨国忠那厮讨巧,不是杨妃生了平阳,那厮大概早被勇烈一刀剁了,偏偏现在那奸贼混的风生水起,据说掌管剑南商部!那厮好命,当真是如民间百姓评价,身在此世,若无勇烈那样的本事,则不重生男重生女,因为最起码,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就能保香火不灭。   恨的不行,摔了杯子,边上侍女吓得连忙恭贺为碎碎平安,李林甫讨了个口彩,这才算缓和了些情绪,这就拉过侍女到塌上,给她一些雨露算是赏的,但见那女儿家学不来风情手段,又装着不堪忍受雄风一般,他自己知道自己事情,顿时羞怒,这就起身离去。   留下那侍女罗衫半解横陈了那里,不知为何国相如此兴致短暂,有李林甫亲卫等他入了后面,窥见塌上风光色胆一起,寻机就闪入扑了上去,那狐媚侍女先是惊的挣扎,随即却转颜迎合痴缠,因她知道若是乱了,国相还不如这健壮亲卫能护住自己性命。   说起来,堂堂国相府邸若是盛时,岂能出这样的荒唐,可见衰败气息!   除夕一夜就此过去,当夜喝醉的邓海东好好服侍了平阳之后,再去了婉言房内干陪睡觉,算是皆大欢喜,初一起身,平阳来抓了他们当场过了瘾头,就和婉言随了他一起,去拜见族公,后见了母亲和三老,以及尉迟公等长辈。   到下午,邓海东带平阳,留下此时不能劳累的婉言,去城内看望了那些玄甲羽林以及勇烈遗眷,成都城内此时已有一区,名为忠烈坊,他们就住在其中,看到初一下午,虎帅就带了平阳殿下亲至,还带了多少的赠给,人人感动拜谢。   邓海东不许,对了长者先拜:“若不是儿郎们努力,在下再是善战也打不下如今的功业,兄弟同袍托付性命于我,在下自当照顾他们父老妻儿终生,一切理所应当!”   平阳跟着他拜过各老,当晚就在这里陪同他们饮酒过节,问生活所需种种,若有缺失这就派人去安排过来,而当晚,各将也来这里,看望旧部遗眷,有因雪拥山城难归乡的外地行商们得知,纷纷感慨,如此领袖,难怪剑南军民死心塌地! 第二十一节 兵临城下   而到了初二时,邓海东就开始出行,领武校乙领一起,冒着风雪就去了汶山境,沿途停靠驿站处休息,各地武门子弟看到他数百人铁甲棉袍年关东至,都看的有些发晕,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要大帅这个时节还亲自出马,却被他告知是去看望各地儿郎。   随即这厮远去,风风火火到了朔方狼骑营外,如神兵天降一般。   庞德部的步兵正在出操,远远看到游骑大呼小叫回头,再听听风雪之中是说主公来了,急报庞德,庞德大惊失色,赶紧和常遇春一起来迎,没等他们动身,武校领已经冲入营地,就看到那穿着明光的人在高喊:“尔等为我剑南守边,本帅记在心中,今日便是要和你们一醉,除此并无他事!”   又喊:“再告知各位,今年剑南丰收,商事兴旺,所以各家安好,你们后方无忧!”   谁能想到他在此刻前来?雪拥驰道就是驿使也难走,他如今为一方名帅,却轻骑而至,就为看望边关子弟带个好信?左狼军上下无不感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腾,常遇春上前拜了他马前:“谢主公!”   庞德也上前:“谢主公。”   邓海东大笑,下马抓了他们两个起来,口中骂道:“谢个逑!当爷一路来此不辛苦?赏赐先欠着雪化就到,今日先把存余拿出来孝敬孝敬本帅。”原来一路而来急促,所以他是空手来骗吃喝的,常遇春和庞德笑着顿首:“敢不从命?”   当即起身吩咐下去,于是当日三军尽欢,对面安西子弟事后得知,甚羡!   等了三日不到,后方络绎不绝的补给已至,邓海东此时和常遇春庞德已经安排妥当,这就辞别,临行时邓海东对了两将道:“西联吐蕃北拒安西,本帅的后路就交给你们了。”两将允诺,人在汶山在!   武校领回头,到了金河边,论钎岭早穿着皮裘在那里等着他,看到他来咧嘴大笑:“大帅久违了,听说大帅要添少公。”身后儿郎送上重礼,邓海东摆手:“你这厮别打我家儿女主意,藏地苦寒,我可舍不得送一个给你们。”然后丢下哭笑不得的论钎岭,去翻礼物,看到其中美酒数车,邓海东喊:“来来,论钎岭,分个输赢!”   就在藏边杀羊开酒,又是一顿天昏地暗的厮混。   夜深,论钎岭坐在那里,低声问:“大帅,可曾定下日程?”邓海东一笑:“此次回头,就是带沿途半数民团向东,卷至剑阁出关,便扫了哥舒。”   “这般的急促?”“已留常遇春庞德,并有半数民团移西,论钎岭,侧翼就拜托你了。”   “大帅放心!”   “危难之际,都是你拔刀相助,本帅必不相忘!”   论钎岭一笑:“小将来日若有个女儿,大帅可要在府内为她留个位置。”邓海东点头,吹嘘自己家里气氛环境等等,告诉他有女儿尽管送来,本是暗中联姻约定的大事,被这厮胡搅蛮缠,论钎岭也无可奈何,随即却听了邓海东恼怒,原来嫉妒自己儿子将来藏回唐族都收,武功还不晓得,风流已定。   “大帅若是来日开疆拓土,南还有苗疆,西还有大食,突厥余部其中,据说平卢西新罗旧裔犹在……”   “那小儿好命!”   邓海东骂完和论钎岭相视大笑起来,论钎岭拱手:“那小将就预祝大人先定关中,再扫安西。”忽然想起了一事,就问他:“听说大帅和江东老魏常有书信,两位殿下不曾计较一些?”   “老魏是个好人,你不可笑他。”   “……”论钎岭哪里肯放过他,依旧抓着要紧处逼问:“魏家女儿可是貌美如花?小将也听人说,剑南女儿最恨郎君发情誓,说什么口是心非如勇烈……”抱头鼠窜出帐,外边人等知道他们谈事不敢打搅,却见论钎岭被打了出来,虎帅面色紫涨在后面持着羊腿骨紧追不舍,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争执,不敢拉不敢劝。   这次论钎岭带来的几条藏獒看到那厮气势汹汹,这些敢扑狼斗熊的猛犬都赶紧避让,绝不护主。   终于听到那厮跳脚骂出了缘由,邓海东按着论钎岭在喊:“是时势逼迫,本帅英雄一世却多个口是心非的名头,在房内被人笑,在剑南被人笑,到了藏地还被你这厮取笑!”拿骨头塞了论钎岭满口:“再敢笑爷,就割了你的零碎。”   两军这才恍然,哄堂大笑,邓海东悻悻的和论钎岭回头,挤到火堆边,看看左右:“笑甚子!”揪过一只挣扎的藏獒,看看牙口,他去缠论钎岭:“给我弄几百条如何?”论钎岭看着他掌下揉的如面团的爱犬狮头,张口结舌:“几百条哪里有,这等神犬全藏不过百条。”   “要从小养起?”“抱养才认主。”   论钎岭说着不说话了,狮头正在蹭着那厮,仿佛一见如故,边上几条虎头之类的也团团围着,藏人想起猛虎刚刚追打秃鹫时,这群忠犬的嘴脸,也都觉得不解,兽是通灵,也有智慧,可是不曾见他们这样畏惧,邓海东就在那里得意洋洋:“可知爷的虎威?”   “大帅虎威。”论钎岭拱手:“大帅若真想要,下次来这里抱走几只幼的。”   “晓得这样名犬值万金,不亏了你。”邓海东回头吩咐旺财拿来单子,递给论钎岭。论钎岭看到上面,战甲五百副,唐刀一千把,论钎岭愣愣的看着他,邓海东又接过一册,上面是粮食多少,对了论钎岭道:“兵马一动就是金山银海,不能让兄弟们为我白忙,这些过几日就到,只是垫底的,你先拿着。”   藏地的确缺粮,平日也要和剑南采购换取,这次他来请了军马动,是和赞布先商议过的,论钎岭也不晓得赞布事后会补贴多少,为邓海东做事他倒不计较什么,但正如邓海东说的,一动毕竟先是钱粮,如今有了这些还是垫底的,如此说来不仅仅不亏也许还有富余。   周围人等看着也觉得虎帅仁义,论钎岭道:“如此,也不和大帅客气了。”   其实若不是邓海东,谁驱使的了他们这些异族军马如臂使指?别说这些补给,哪怕再多一倍怕也无用。等了两日,果然补给运抵,论钎岭等去看,都是好粮精甲,装备质量和邓海东亲卫不相上下,他心中记得,回顾左右:“神威天将军如此,我辈不可辜负,这次安西若来,定杀他个干干净净,千万别输了那些回仆!”   原来还是耿耿于怀,回军现在和邓海东走的近。   藏军轰然响应,去分了铠甲战刀,论钎岭也不含糊,又令人拨来数十匹上好良驹,对了邓海东道:“大帅也不必和我客气,迟早要去灭安西的,其中黄缰的能做马种,关中平原一拿下,我就再拨了良师过去指点,免得以后剑南骑兵主力尽在回骑。”这句话是说的有些深了,不过邓海东知道他是好心,绝无挑拨之意。   于是点头,而看他点头,论钎岭欢喜:“大帅果然当我兄弟一般,不然刚刚那话就有些冒昧了。”   两人这就辞别,邓海东动身向成都,沿途棱堡民团已经聚集,人披战甲持着刀枪,到一处,则动身随行,正月底抵挡成都时,邓海东后面已经浩浩荡荡一万步骑跟随,陈到看到,果然如旺财小儿说的,这些民团军马的精锐,也不亚于过去新军。   隐隐有陷阵气概。   再看陷阵营开拔时,两军对比,陷阵气概更是震撼,一等文山甲全配,一色唐刀大枪,背后投斧腰有手弩,旌旗飘动队列森森。   陈到愣楞的看着,和身边成德随行问:“如此强军一出,岂不横扫天下?才短短一年。”   “据说左帅高公亲训民团,百战老兵散入为辅助,一校之内,尉所月月真演,所以藏兵于民不是空话。”   “那日炎武对我说,十万子民十万兵!”   时,关中封锁消息,有各处子弟连横照拂,暗卫严查,又是年关刚过,消息不曾走漏一丝,大军开拔,就此东去,其中还有年来四方投靠的僧兵五千,头陀带领二千动身其余归法师领袖入藏,虎威军两旅,留宋明历镇守江州,李希平部随行,至剑阁后,龙骧军尉迟白起部入编。   此刻,剑南军马绵延百里,其中骑兵一万二,民团二千,朔方豹骑五千,一千赤骑,两列武校领。   各将直属骑兵三千。   步兵近三万,其中僧兵二千,虎威二旅李希平部六千,尉迟白起龙骧二旅六千,各地民团八千,陷阵五行营尽出。   唐,九百三十八年二月十二日。   川蜀军马动,铁流泄出剑阁雄关,水师横过赤水防护,沈振川李希平部直去襄阳,分徐达半数豹骑兵随行,民团半数归南霁云接管剑阁,其余军马随勇烈北上,去取洪城故地!   临行,邓海东告知李希平:“哥舒承在襄阳,若得生擒,记得送于沈帅处看管。”李希平心中一愣,领命而去。   邓海东和他分了,领的一路就以骑兵为前驱,突至房龄,哥舒族二房子,哥舒德忠大恐,看着勇烈旗号呼啸而来,明光身边武校领,赤骑和朔方豹纹卷过了孤城北去,只分一拨千骑来到城下,赵山河大叫:“我勇烈主公今日起兵横扫关中,是为玄宗一朝忠良报仇雪恨,赵族旧部何在?”   城内立即大乱,哥舒德忠眼看无望,率领本军还欲突围,可此时城外龙骧虎威步军,和僧兵和陷阵五行营已至。   留陷阵火营和僧兵城下,其余继续北上。   数万铁甲过城,脚步声沉重砸的山川乱颤,那勇烈,陷阵,尉迟,白起旗帜飘扬,走投无路的哥舒德忠为之彷徨:“族灭之日来临,族灭之日来临,哥舒瀚!”其声若枭,末路凄凉。   城下。   拓跋山持巨斧咆哮如雷,身边眉清目秀的偏将邓炎武指着城头清喝:“陷阵!”   “进!”   可陷阵才动,却听到炸雷一样的一声喊,原来是六根不净的头陀争先,一人在前,不顾生死鼓舞浑黄斗气,越过护河,铁棒打破城门,斩落吊桥!   僧兵青袍飘飘,雁翎如霜涌入,旺财在后面气的跳脚大骂:“大爷你抢晚辈功劳,不是好汉!”随即发了疯一样的在那里乱抖雁翎,再丢了本部,嗷嗷叫了几声就也冲向前去了。   全军狂笑声跟上,而那边凶猛头陀夺下城头,打翻哥舒家几位好手,当头一棍砸死哥舒德忠,这才回头来:“小儿晓得什么,此战再不争先,头陀无颜去见七弟和吾师!”是他心结还不曾去,这就下城,浑身是血的提了法器招呼部下就食,随即又抢着去北上。   留下旺财愤怒,回顾左右:“我辈是少族公直属,难道留守后路?”当即就翻脸拿刀逼住赵山河:“你是赵家子,就要在此坐镇!”这也远去,赵山河浑身发抖,这小儿如何什么也学主公,这般的无耻!却不敢丢了房龄不管,只能垂头丧气整顿城池先。   忙到半夜,忽然听到急报,许褚带了十几骑出城了。   正准备偷跑的赵山河愣了半响,气的一声长啸,提弓就冲了上城,只能看到月色之下远处的背影,他恨得对了左右抱怨:“本来想下半夜走的!又被这厮抢先。”然后咬牙:“许褚如此的不厚道。”回头提笔写信,给父亲说尽伤心,这次定要回了许家的亲事!   几乎此时,李希平部骑兵已经至襄阳城下,沈振川在左,徐达在右,仰望城池之上哥舒旗帜,上面火光照耀,哥舒承面色苦涩看着下面,李希平和他当面长叹一声,心中终于明白,为何临行时邓海东吩咐自己,若是生擒要去沈帅处看押,当即下令扎营先围而不打,徐达这就横刀在手:“主公之令四爷难道忘了?”   “如何忘记,他说若能生擒送于沈帅处。”   “定是主公晓得你们会心软,若不能生擒又如何?主公也不曾令你围而不打!”徐达怒道:“何况哥舒一族可曾记得结义之情?你们如此不为,那徐达自作恶人去!”   沈振川面色铁青:“步兵不至,如何攻打?主帅令下你敢不从。”   “分明没有杀心,为何不封堵四方?这样的乱命绝不相从!”徐达瞪着沈振川:“不信哥舒瀚勾结雍正,陷害高公等时,哥舒承不知,就算是如此,哥舒族灭已成定局,莫非要留一后患,来日再纠缠不清?主帅不好动身,我去!”   李希平沈振川相顾无言,徐达自去催促步兵加速前进,朔方豹骑踊跃,在城下耀武扬威来回,封的襄阳飞鸟难渡,天明,步兵集聚城下,鼓声催动,襄阳有哥舒部努力拉拢的军旅镇守,只是这般对手来自剑南,不是江东,人皆无战心。   哥舒承在城头大哭:“哥舒瀚误尽全族!”沈振川焦躁,对了徐达道:“若是杀哥舒瀚,我有一些心软就当死于万刀之下,莫非我对主帅之心你还怀疑?”李希平拉着徐达:“你看他可是个会厮杀的人?哥舒穷途末路,难道非要斩尽杀绝!不信七弟心狠如此。”   徐达终于也不忍心,掷刀于地,对了哥舒承喊:“你这厮还不自缚,等候主公发落!”   哥舒承白衣出城,襄阳不战而定。   随行颜少公入内安抚军民,见城中不乱,他知道这是人心所向。襄阳军马立即整编,联络横江水师主帅沈伏波,沈振川得见父亲,禀告哥舒承事,沈伏波父子正在说话,后路消息传来,哥舒承自刎军中!   沈伏波看儿子流泪,他叹道:“哥舒承一死,勇烈再无顾忌,哥舒至此族灭矣!”沈振川低头,沈伏波掏出书信,沈振川看了,是勇烈亲笔,请沈帅,若哥舒承不战而降,放他一条生路去江东处罢了,沈振川看着父帅:“你为何不早说?”   沈伏波冷笑:“便是哥舒承在此,本帅也要将他斩杀!”沈振川浑身一震。   沈帅喝斥儿子道:“我信勇烈是真心放他一马的,也因那哥舒承没有气概难成事业,但本帅为了你却放不得!其中意思自己去想。”说完拂袖而去,沈振川低头半响,起身而出,回了襄阳军营告知李希平此事。   李希平摇头:“当日以为如徐达所说,他是不放心我们,请了老帅监督,不想却是如此。”   “……你信七弟不是做作?”“不是,何不密令徐达当即斩杀?却多此一举!”   “哥舒承一去,再无顾忌!我父帅在此,襄阳也有军马,我这就北上去吧。”   李希平点头:“你带了徐达一部也去,过房龄等好好梳理一番,那些小儿争功踊跃,怕是有疏忽处。”见沈振川这就去点军马,李希平又拉住他:“洪城处派徐达去为好,你当面见了哥舒瀚不好。”沈振川默默的点点头,忽然咬牙:“是那厮做作孽。”   数日后,沈振川镇房龄,得知头陀直去了南乡,现在陷阵五营布阵,虎威龙骧两侧,铁骑散开驰骋,已兵临城下! 第二十二节 君臣对   唐九百三十八年春,洪城之处水泄不通,站在城关能看到的地方,除了各门的陷阵步兵堵门之外,就是呼啸来去的骑兵,数十人一伙驰骋奔跑,马蹄砸上冻土,清脆密集。   兵卒口鼻喷出的白气腾腾,那制式铁甲的寒光,映着初春的红日,照的城内人心惶惶。   正北门外,勇烈赤旗左右,可见龙骧虎威陷阵和斑豹,旗下邓海东尉迟白起张辽,以及其余大小将佐,人人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哥舒瀚站在城头默默的看着。   昨夜突闻马蹄声卷来,看到武校领斗气,哥舒全族才知道剑南来袭,双方恩怨自知,纠缠口舌已经毫无疑义,勇烈武功显赫,便是哥舒瀚也不敢轻动,坐困孤城待毙而已,半夜见了骑兵之后更有无数步兵抵达,火把熊熊如龙,而这马步相差居然不过半日光景?   想来是他们路上悠闲至极。   再想此乃邓族故土,他们能来,就是房龄已没,襄阳路断绝。   可自己一方,以北是澜沧大江横锁,南乡一部才多少人,万万冲不过朔方军的封锁,除此之外哪里有什么来援?哥舒瀚横了斩马刀在城头看着下面,默默无言。   终于,催战鼓声响起,看着明光拔刀指向了自己,哥舒瀚心中叹了口气。   城门吊桥落下,他提了宽大的斩马刀向前,身后哥舒族兵三千跟随者,而城头上站满了哥舒一族,邓海东森冷一笑:“所部尽出,倒也免得本帅费事。”   一摆手,拓跋山战斧举起,陷阵旗前倾。   哥舒瀚在喊:“尉迟白起,尔等也要杀我?”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荒唐可笑,看你们跟随了他,家族日后下场!”   尉迟惇毫不犹豫的回道:“当是绘图凌烟上!尉迟惇一向以为过去的二兄阵上还算条好汉,今日总算看破!”翻身下马就去了拓跋山身边,拿出当时陷阵官的威风,举起了手里赤铜鞭,对准哥舒瀚厉声道:“恩义早绝,是你咎由自取,徒费口舌挑拨!”   白起下马,提弯刀入陷阵,站在尉迟身边,只是对了哥舒横刀。   哥舒瀚面色发紫,不再看他们一眼,去看邓海东:“可敢斗将?”张辽大怒,这就拍马向前,被邓海东横枪拦住,邓海东驱马向前几步,冷冷看着哥舒瀚:“犹记得长安人言,口无遮拦是哥舒,以为坦荡男儿,藏了如此心计,既为废帝心腹,何不自裁追随?”   “可敢斗将?”哥舒瀚尖叫起来。   邓海东狂笑起来:“鼠辈也配和本帅厮杀?陷阵!”   护面拉下,闷雷一样的回应:“进!”   陷阵甲乙两营立即向前,重重踏出,刀盾一排,铁枪架肩突出,藏了指挥其中,轰轰的这就开去,二千铁甲组成钢铁的狂潮,排山倒海的气势瞬间拍向前面,仿佛洪城都要被兵锋所指淹没。   “龙骧,虎威!”   “进!”   两侧铁军展开,成弧拉出包裹而去,勇烈旗下又一声高喊:“赤骑左豹!”骑兵流水一样的卷来,号角声连绵,从了两边向着其余三门而去,这是知道哥舒瀚必败的自信,这是满门不放走一个的绝烈!   城头哥舒族公声嘶力竭的大喊:“小儿真欲行灭族之事?同是开国一脉,没有一点余地!”   “去问羽林玄甲兄弟,去问玄宗陛下,他们可愿放过你们!”   “杀,杀,杀!”   阵内有羽林玄甲旧部,以张辽为首,赤红了双眼高喊起来:“报仇,报仇,报仇!”   陷阵已和哥舒族兵相接百五步内,对面乱箭射来,一声喊,就看到无数长枪举起,随即来回在左右,羽箭射入其中,被那大枪组成的矛林梳过,纷纷掉落,能有透过的射在铁甲之上,也不过叮叮之声不绝,阵势依旧严密向前。   哥舒瀚大惊失色,传言之中,前周北府兵的枪林阵?   城头哥舒一族惶恐,居高临下能看到本族军马未战已乱,第二波箭去,依旧如此,五十步至,箭矢平射,那陷阵大军又一声喊,人人低头,枪矛再次前倾,一排的力士持大盾抵挡正面,那厚实如门板的盾牌为钢铁覆面,柔绸夹杂,东木其后,利箭难透!   整个阵势收放如此自如,士兵不曾回击一箭,越是如此,哥舒瀚越是心寒,惨淡的一笑:“勇烈当真天下无双,如何成就这般的强军。”   已无斗志,提刀微微退后,只等厮杀起来,或许能趁乱跑了。   他身边哥舒本族的精锐,和外房附庸则开始硬着头皮向前,虽然铠甲鲜明刀枪锋利,却人皆已经丧了决心,突然,对面陷阵中军号急促,随即嗡的一声,士兵人皆刀枪交付左手,右手抽出手弩,斜斜向前扣动,铺天盖地的短弩这就覆盖了前方百五十步的距离!   密集似雨一样,锐声裂空,哥舒族兵当即大乱,纷纷缩头舞刀,或是躲盾后逃命。   没等他们站起,惨叫声中,陷阵内军号三短一长,澎的一片巨响,城头哥舒一族看到,前排力士整齐的弃盾于地,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楚,这些陷阵军前卒,居然铠甲上还有一圆手盾,手中也握住了弩。   那三短一长,分明是——前一排急促向前奔跑时扣动连弩横扫,第二三排举刀枪跟随,那战阵切面如浪尖,而脱离本阵不过五步,轰的单膝跪地,矮下一截去,弩手同时收弩拔刀,大枪已经覆盖他们头上。   以为过去,但哥舒族公在城头尖叫:“快躲!”   悔之晚矣,以为弩箭尽了,有侥幸躲避过的正纷纷拔刀,死伤之重令他们也红了眼,正向前时,陷阵前排凭空短了一层,露出后面又一线的,又是一片弩箭射来,嗖嗖的贴着他们前面友军的头顶,暴风骤雨一样的扫过,随即大步向前,前排士兵起身,尉迟热血沸腾:“我陷阵!”   全军呼应:“进!”   二千陷阵,纵横十列,后排弩箭继续抛射覆盖延伸,前面力士砸出腰刀,随即后排大枪肩头传递,这就笔直的捅了出来,仿佛铁花终于绽放,吞吐三次,三鼓不到,哥舒三千族兵,正面的已经倒了个干干净净!   残余人等皆仓皇后退,只看两侧龙骧虎威的气概,也晓得不好相与,果然,四面八方的弩箭又扫了过来。   便是盖世的勇猛,在这样的乱箭齐射之下也无法逃脱。   哥舒瀚在那里鼓舞斗气乱遮乱挡,身边子弟哭号倒下,他胯下战马早已被打成了筛一样,亏他是好手,可是怎么抵挡得住军内,特有良弩手十人,站了各处只对他射?   城头全族看着下面自家儿郎纷纷倒地,伤心欲绝的顿足大骂诅咒。   明光将舞动斗气仰天长啸:“当时在衡山,当时在成德,玄甲羽林兄弟今日安息吧,勇烈啊!”   “破阵!”   武校领出,铁蹄冲来,陷阵左右两分,一枪洞穿哥舒瀚当场,甩到路边,骑兵不停绕城呼喝,全军回应,山呼海啸勇烈之声,随即号炮连环,东南西北无数利箭火矢射入压制城头,武兵渡过护河,斩落铁锁,吊桥放下,大军入城,哥舒族灭!   北方。   玄甲旗号当中,成德范阳旗号左右。   右帅李延昭白巾包头,铁甲南下,离壶关,过成德,进京兆,至渭桥,冲入帝都之中,纵兵按着名单大掠各方,长安多少门第号哭,李林甫躲了府内胆战心惊的问:“右帅,为何如此,老臣不曾得罪!”   “是知不破不立,不得已而为之。”   “你,你好狠的心。”   右帅大笑:“百年之后,功过自明!”   铁甲突入,当即乱箭射死李林甫,满门一个不留,搬出金山银海充入国库之中,急报南岸得知,澜沧通船,勇烈北上矣!   李延昭即入禁中,叩见天佑,随即起身拽过天子,不顾他号哭,一直拖入宗室祖庙内,咬破食指写下誓词,要天佑帝对先祖,对天盟誓,不得戳害忠良。   宫内嫔妃等战栗不敢言,看着右帅摸样,左太后跪求右帅,小儿无知,不能惊吓。   “今日不如此,来日李唐灭族!”   太后惊恐:“右帅何处此言,莫非勇烈也欲不臣?”   “是怕雍正故事再演!”李延昭随即发怒:“勇烈何时曾负国?”   太后哀求:“小儿毕竟无知,慢慢教诲便是。”天佑哭啼:“皇兄,虎子去剑南了,我要见虎子,李林甫不让!”李延昭听的泪流满面:“陛下,万万记得不可辜负忠臣良将,不能去学梁王!臣保证扶持着陛下,中兴大唐,从此千秋万世。”   “皇兄,那勇烈和羽林鹰狼,明黄虎牙还回来吗?”   “回来,都回来了!”   “皇兄,你教我发誓。”“陛下该自称朕才是。”   “恩,皇兄,你教朕发誓。”   内宦,嫔妃,太后,以及入宫的兵马,默默站了下面,看着他们叔侄,老一句,幼一句的,念着祷告先祖的誓词完毕,又见右帅跪在太祖太宗牌位之前顿首:“不孝子延昭,今日率军入长安,纵兵杀戮血洗高门,是为清除国朝腐朽,不破不立,不得已而为之!不孝子延昭,此行若有私心,必定为人神共厌,来日死于刀兵之下!”   太后叹道:“右帅忠诚,世人皆知,若不是右帅,国朝灭矣。”   叮嘱天佑,当牢记誓言,不得违背。   同时下令群妃,如今国朝高门一空,各家不得借机而起,妄图取而代之!等了天佑睡去,周边无人,太后跪下,慌的右帅连忙去扶,太后却问:“右帅,您百年之后何人可制勇烈?”   李延昭呆呆立在那里半响,他摇头:“勇烈不会负国。”   “勇烈不会,那勇烈少公呢?”   李延昭焦躁:“儿孙事如何能知!”太后哀求:“不是欲害忠良,是武侯后裔便镇安西!右帅,请为宗室训练军马,扶持良将,以免勇烈一家独大,也是坏了他的名节。”   “善!”   “右太后还朝之际,妾当和她同心协力,并请名家教导幼帝文治武功,天佑成人之时,便是皈依佛门之日,只盼右帅长命百岁,如此大唐中兴之路再无波折,并能千秋万世。”   数日后,邓海东带领武校领轻装简行,先入长安,拜见右帅。   和李延昭当面,邓海东告知:“剑南钱粮,关中富余等已经向长安来,颜真卿总领。”并说沈帅横江,李希平镇守襄阳,江东无事,法师坐镇吐蕃,蛮骑驰骋,安西不敢妄动。   右帅问高公左帅,邓海东却递上剑南一年政务所为,然后静静的让他看,至昏,李延昭才抬头:“虎儿,这些良政难道尽出你手?”   “是诸君同心。”   “国朝若能如此。”“国朝当然如此!”   李延昭忽然问道:“虎儿,你和本帅说一句真心话,民心军心尽在你手,你当真不动心?”   邓海东嬉皮笑脸,重复当日和三老所说,然后看着右帅:“好歹是国朝的女婿,岂能抢了娘家的祖业?”李延昭啼笑皆非:“你这厮!”   那厮却正色起来:“今日告知右帅,天佑若是不负忠良,勇烈定不负国,若是雍正故事再演,本帅定坐拥强兵,任由唐庭覆灭!”   “是。”   相对一时无言,半响后邓海东低声道:“右帅何不为帝?”李延昭愤怒:“小儿辱我太甚!”邓海东慌忙摆手:“许你问我,就不许我问你,总拿辈分压人不是好汉。”扯过李延昭坐下,他蹭到身边:“右帅,看你头发也白了,实在心酸的很,好好养养身子,等我家三个祖宗来了,不要再抱头痛哭,今日该笑才是。”   “猢狲啊!”   右帅叹息:“你和我说老实话,若不是还有我,你还管不管?”   邓海东冷笑:“右帅如何这般自恋?”李延昭恼怒:“滚出去,滚滚滚!”邓海东呼天抢地:“不曾吃你一口酒肉,还说不亏待忠良?”这就当庭撒泼,甩甩打打的踢翻了几个几案,喝斥下面笑的腹疼的陈到:“爷好酒好肉招待过你,今日还给我。”   有范阳成德诸将,不曾见过他的,看堂堂勇烈这般顽劣,都张口结舌,随即哄堂大笑,人人生了和他亲近的心思,不等右帅吩咐,这就去招呼酒肉上来,要和他痛饮到醉。   太后携天佑帝至。   邓海东慌忙避席跪下:“杨太后在剑南甚是挂念您。”又去看天佑,咧嘴一笑,天佑神色郑重,举手当庭之上,重复当日在祖庙的誓言,好不容易说完,这就扑了过来:“勇烈将,你那天离京时吓坏朕了,你要陪朕玩,要教朕武功!”   “臣。”   看着满脸稚气的幼帝,邓海东伸出手来,轻轻帮他理了下鬓角,边上太后心中一跳,却看到他满眼赤忱,她呆呆看着,满庭也静静看着这对君臣,主弱而臣强,听到年轻的虎帅笑着说:“陛下,臣不会陪你玩,但一定会帮你打下整个天下,辅佐你成为前周武皇帝那样的明君的。”   “你要教朕武功。”   “一定。”   “……你不许骗朕。”   邓海东忽然流下泪来:“臣如何会骗你,臣从不曾负国,从不曾!”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勇烈一族上下,何时也不曾负了国!”天佑吓的连忙去拉他:“不哭,不哭。”自己却哭花了脸。   堂上堂下,热泪盈眶,回想勇烈一族,转战至今,尽是君王辜负,便是他去剑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还不是他,扫了哥舒,联络左帅,威慑安西江东,却不曾取而代之!太后悲泣:“虎帅,世人皆知,实在是朝廷负勇烈良多,君王年幼,触动虎帅伤心,请起。”   天佑帝这就懂事的帮着他拭泪:“朕,不做雍正!”伸出手来,拉钩!   再使出吃奶的劲拉起了邓海东,仰天看着他,比比身高,一撇嘴:“等到朕和你一样高的时候,就和你一起去讨不臣,勇烈将,你不能抢着把他们先杀光。”   右帅大笑起来:“吾帝此言甚壮,视不臣如草芥,国朝君臣将相从此同心,老夫死也瞑目!”当夜大醉。   君臣此对,当晚传遍长安,帝都沸腾。   没几日,关中剑南所缴去年税赋已至,浩浩荡荡入了长安,进了国库,再之后,勇烈军马才至,遮天盖地的旗帜在城外,成千上万的军民对了长安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虎牙,羽林鹰狼尽至。   李希平见邓海东,神色复杂,最终拱手:“七弟,若是朝廷再出昏君,四哥定为你先拔刀除之!”宋明历叹道:“海东,为让我父和高公心安,谢。”   “谢甚子,二哥那个反骨书生还在剑南,君是君则臣是臣!”   “正是!”   安西江东得知,勇烈军马入长安,君臣之间,李继业冷笑:“忠臣良将,忠臣良将,先祖武侯难道不是?小儿自取死路!”随即下令整顿军马,以防关中,江东魏虎臣则提笔又放下,提笔又放下,叹息良久难下一言,最终面色郁郁…… 第二十三节 未遂   唐,天佑二年,九百三十八年春。   封,李延昭封成德节度使,左帅为范阳节度使,沈伏波淮西节度使。   封,宋明历羽林军总管尉迟副之,李希平玄甲军统帅白起副之,右帅之子李广为长安守备使。   封,冯百川监卫领,长平伯,祖荣副之……   邓海东,骠骑上将军,勇烈候,领剑南节度使,宋明远副之。   李希言洪城关中镇守。   高仙芝上表,请辞河东节度使,不允,又令封常青为河东节度副使。   以上任命昭告天下,三月,各镇请派监察领内卫入驻,四月,颜真卿入长安,掌管户部,杨国忠入长安掌管商部,吏部宋天,工部百里奚,军部高公暂代,并全力推行剑南新政。   五月,邓海东却还在长安,天佑不让他走,要学武功要学兵法,每日不见他,就大哭大闹,比之旺财当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厮无奈,只好先遥领剑南节度,同时在朝联络各方,至此,长安以及天下才知晓,剑南新政并非颜公所创,实是他一手定下大略方针!   消息传至江东安西。   政略种种无法瞒人,两镇豪强观之,知道其中好处却效仿不得,安西甚恨当时不曾出兵,当时邓海东刚至剑南时,自己若出兵长安,就算担一个不义的名声,总好过如今,关中铁板一块蒸蒸日上。   魏虎臣同憾,临老胆气弱!   但如今,剑南军马出川,长安已有重兵,周围节度也是国朝名将,军心大振,而这边襄阳,沈伏波如今掌管水陆,背有龙骧虎威,兵势更是大增,虽无力吞吴,却足以自保,如此局面如何得破?   帝都,五月春风已暖。   一夜过去,牡丹盛开满了长安内外!   邓海东时年二十有三,这厮如今身为帝王师,位高权重,更怕人说他小白脸,于是年初就开始蓄须,更添几分气度,但本质依旧无耻。他今日一得知牡丹盛开,心想必定多少好女子出来游玩,若是再被天佑堵门,一天好心情又泡汤,于是悄悄穿了布袍牵着旺财,就出门去了。   国朝新贵厮杀冲阵的形象早入人心,此时这幅打扮倒不引人注目。   和旺财挤进人流这就沿着朱雀长街向着城外走,那年龙首山的大火之后,多少子民祭奠先皇,于是在枯山上再植草木,不想今日花开漫山遍野,民间此刻正在风传,说盛世预兆,十句有八句倒在夸耀勇烈一辈忠良云云,这厮混迹在人群里,听着这些民声,虽然有的离谱夸张,甚至拿自己风流事情开刷,心中却也满是喜悦。   果然名将算无遗策,他走后不多久,宫内来人找他,得知他不知道去哪里了,那小宦顿时哭丧了脸。   赵山河拱手:“公公,你也晓得我家主公本事,他要躲,我去哪里找他?”   那小家伙更伤心,回去怎么交待?拓跋山是个心软的人,看着这小宦官眉目如画可怜兮兮,有些和过去的旺财相似,他在边上叹了口气,伸出胡萝卜大的手指头,对了地上,在浮尘内写了一个字:“女。”   许褚看的大笑:“哪里有国色天香,哪里去找他。”   那小宦官眼睛一转,这就一抹眼泪,带了人风风火火杀回宫去,告诉陛下,他师傅去找女人了,定在龙首山!留下拓跋山翻着白眼,用力擦地,然后指着自己的口,指着许褚,阴森森一笑,赵山河在边上捧腹:“要你这厮多嘴,主公晓得你出卖他的,有你好看。”   拓跋山连连点头,转头进了演武场去修炼去了,赵山河也去,许褚站在门口恼怒,明明哑巴说的,自己只是翻译!   而这个时候,邓海东已经戴上毡帽遮盖了脸面和旺财一起到了城外,寻常人不一定认识,但城门上军官居高临下,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远远看到人群里一个身影熟悉,再看看居然是勇烈君候,只不过穿的布衣,长安军官通晓手段,更晓得君候一旦行为诡异定是寻花问柳,这便换了装牵了马慢慢的路过。   确实听到了那厮在抱怨:“走过去要多远,路上又没甚子美女看。”那军官暗笑,赶紧回头诧异的看着旺财,旺财也认识守备军官,也一愣正要说话,那军官不看邓海东就递了缰绳,转头就走,隐没人群之中走的甚是飘逸不凡。   邓海东目瞪口呆:“这厮如何未卜先知?”然后恍然,揪住旺财:“小儿打着爷的招牌在外边混的不错嘛。”   邓炎武恼怒:“人家为我来?那你别骑!”   邓海东赶紧上马,摸摸囊中居然还有果酒肉脯,这厮欢喜,立即驱马冲到道边草地,疾驰而去,路边行人们都在慢行,或是坐车,偶尔走马的也是熏香的公子哥儿拿着扇子,见到两匹快马骑士矫健,一路冲去顿时惹了多少人骂。   倒是车内不少女儿家偷窥了觉得那背影雄壮,好似将军气概。   一路到了渭水桥边,重建的宽大石桥上,两边兵丁站在,这里设了一所,是为军情驿站换新马洗尘处,今日守备知道出城游玩的人动,早拨了一营来维护。   这些兵丁看到军马,自然要看来人,再看来人,旺财上前:“噤声!”周围已经有人注意,邓海东这就牵着马过桥,上马就奔,凡事不可过之,此刻邓海东已经没了什么兴趣,骑了马上发作:“不快活!鬼鬼祟祟的。”   邓炎武懒得理他,又听他在说:“也不知道婉言现在怎么样了,两个月不曾来信,定是怨我不回。”   旺财翻翻白眼,和双飞的五爷一起,公孙楼去了多少次,还抢了百川二爷的别院,你还好意思在这里一往情深的?这就讽刺他几句,两人开始斗嘴,邓海东有个好处,只要斗起来辈分就先放一边,所以旺财不怕他,正说闹着,忽然见到前面大团的人聚集着。   这厮看看,大喜:“打架了,打架了。”拉着旺财向前,到了边上山坡处下马,就站在那里看。   旺财晓得他好久不杀人,憋坏了,连忙掏出果酒给他助兴。   就看到下面两拨人正在厮打,还有些章法,拳拳到肉的声音不绝于耳,边上多少人在喊好,邓海东眼睛乱转,看到边上一辆马车停着,对面却是三辆停着,中间夹杂的一辆香车。   这厮恍然,当即和旺财推断:“定是那两家夹了女车,结果惹出不平,或是正主愤怒。”   又道:“占上风的还是正主,定是人家有气要出,而且见对面人多还敢打,是好汉!”边上有人听的入神:“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当真如亲见一样。”再看他,顿时傻眼了,这不是君候吗?邓海东本在得意,转头去和他笑,看他表情立即变了脸:“噤声。”   那人吓的连忙点头,亏他也算长安一个小门第的人物,身边前呼后拥的也有五六个跟随,正好遮挡了这一片。开始他家下人见两匹马上来,不是看军马和两人气概,还要驱赶,现在看到是他,不由后怕,赶紧做忠心状,遮掩了他在其中。   “小人是,是明黄虎牙兄长家门口的。”   “哦。哦。”邓海东哦哦两声,坐了石头上啃肉脯,那厮出来玩的也带了不少,还不赶紧孝敬君候?晓得他好厮杀,也不拍他其他马屁,就说刚刚君候推的对,果然名将云云,果然拍的邓海东眉开眼笑,问他的姓名之后喊道:“汪泊言。”   “在。”   “不必拘束,和我说说缘由。”   于是得知,关宁伯家的小女儿出游,好像是来私见西城武尉刘家的子弟的,结果被人看到摸样,这就车马夹来逼到路边,问问姓名云云。   “那两家?”“那两家是叔伯兄弟,是,是跟了白起爷厮混的……”   邓海东眉头一皱:“突厥种?”那汪泊言哑然,不敢接,也就他敢这么骂白起,邓海东再看下面,现在武尉刘家的子弟毕竟人少,气力也衰了些,被那两边开始压制,已经有人倒地,周边有人都面露不忍,汪泊言低声道:“似乎刘家大兄。”   “如何?”“是亡于国事的。”   “你这厮为何不早说?”邓海东怒喝,汪泊言垂头:“小人,小人。”邓海东指着下面:“炎武,去!”   邓炎武立即翻身上马,冲下山坡去,贴了人少的一侧,远远的喊:“让开让开。”听到马蹄声急促,人群早就开始避让闪躲,里面的人也都看来,邓炎武在喝问:“武尉刘家,你家大兄曾在何处?”   “是羽林儿郎!”   再不犹豫,怒马冲去,扬起鞭狠狠的向着下面抽打,逼开了那一拨人,勒马停在当中,邓炎武冷冷的看着另外一边:“尔等又是哪家的?”看他穿布袍骑的却是军马,气势汹汹而来,那一拨人面面相觑,有人问:“你是哪位?”   旺财大怒,横手:“刀!”   如今动刀私斗可是死罪,这是国法,不然他们刚刚已经不晓得死了几个了,周边见到这年轻小哥儿要刀,都傻眼了,人群里忽然有人叫起来:“可是武校领子弟?”   “不错!辱我羽林兄弟遗眷,便是死罪,刀!”   刘家再无犹豫,当即从车内取出刀来递上,中品的雁翎在手,邓炎武眼神森森的看着对面,对面已经慌了,如何是骠骑武校领的,有人已经想起这是君候家的炎武儿,都惊的纷纷后退,口中辩解误会,说着什么。   山坡上一声大吼:“全部拿下,叫突厥种滚过来!”   “是!”   就连汪泊言的下人们也冲了下来,口中高喊:“勇烈君候有令,全部拿下!”不曾敢跟着喊说什么突厥种滚过来,人群顿时沸腾,山坡上那掀了毡帽,魁梧的汉子不是勇烈是谁?于是有人争先,早看不过眼的现在也抓了机会扑上来。   七手八脚将那一拨全按着地上。   远处守备军已至,赶紧来解释,不曾想到这里出了乱子,得到消息是立即调拨人来的,邓海东岂是和兵丁作威作福的人?便是晓得他们有顾忌也不和他们计较,就吩咐他们去叫白起,守备军立即就去,烟尘滚滚,现在速度奇快无比。   邓海东这才下去,却先走到了那马车前:“是关宁伯家的?”   “奴家,见过君候。”车内声音颤抖,旺财一愣,忽然想起,关宁伯家,不是双飞五爷家要定亲的那个吗?果然邓海东在问:“你们家姐妹几人?”   “君候,奴家姐姐才是和明历将军……”车内女子一愣,随即急了。   邓海东哼哼两声,抢先发怒:“如何问你这些的?多想!”旺财心中大骂,分明你这厮要为明历查清,总用这种手段,外人定被蒙骗。   果然那女儿家羞涩惭愧,就听邓海东在说:“你家姐妹几人?”   “三娣妹,奴家最小,大姐许给明历将军,至今不曾过门,二姐,二姐未曾许人。”   “是明历忙于国事,才耽误了女儿家的青春。”邓海东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明历那厮虽然花天酒地,但和他说过关宁伯家虽然小户,但女儿的确贤惠温柔,只是忽而北上忽而南下,玄宗又崩,梁王又废,其中父亲又重伤好久,哪里还顾得上完婚。   说到这里,他点点头:“放心,回头我去告知二叔!”   “谢,谢君候。”   “可要顺便为你和他说说?”   车内女儿家大羞,不敢吱声,边上武尉刘家的年轻人虽然鼻青脸肿的,却在傻笑,兴奋的看着他,其实年岁上好像还比他大一些呢,邓海东看向他:“女儿家不说话,你也不说?”   周围人等已经在起哄:“求君候去,求君候去。”   这厮当真红着脸跪下:“求君候成全。”   “给好处就去帮你试试。”人群大笑,那刘家子顿首:“多谢君候。”邓海东扯起了他看看:“敢打,敢担当,武艺不行可以再练,胆气却是天生的,今天你不丢人,若是他们人少,绝无你这样的勇气!算汉子。”   能得他夸奖,注定要声明远扬的,那刘家子欢喜的手足发颤,邓海东却去悄悄问他:“那女儿家养在深闺,你如何下手的?”刘家子大窘,旺财嬉笑:“海东叔,十爷来了。”   抬头看,果然远处一列人策马而来,带头的正是白起,冲了过来下马,惊疑不定的看着邓海东:“七哥,你如何在这里?”然后茫然看看四周,问他:“怎么了?”旺财上去和他说了,白起面色立即紫涨,又是羽林遗眷,还是明历的妻妹,今日又被七兄当场抓到。   他咬牙切齿去看,是面熟,当时长安厮混也喝过酒,却没甚真交情。   不由更怒,上去一人一拳打的鬼哭狼嚎,走到邓海东面前:“七哥,我也曾和羽林玄甲的兄弟们并肩厮杀,如何会纵容人去欺辱?你和我冷脸没有道理!这些厮混,当日是见过几面,难道这就算兄弟,是我关系了?”   “爷错怪你一次不行?”   白起立即委顿了:“行。”人群不敢笑,旺财却在偷笑,白起立即揪住了他:“旺财,这厮也敢笑爷?”炎武大怒:“不许再叫我旺财!”人群里已经有惊叫,原来这就大名鼎鼎的旺财啊,旺财恨不得吐血,当时年幼认了这个花名,难道就此甩不掉了?   邓海东看的腹疼:“去吧去吧,交由你处置,乱抗我们兄弟牌子,坏了我们名头。”   “是。”   白起这就回头,骂骂咧咧的吩咐手下,一人揪住一个倒拖了走,谁敢哀号一个字,拳脚打落满口牙齿先,走了不几步,白起又回头:“七哥,晚上去喝酒。”邓海东点头,又喊:“把明历那厮叫了,晚上去我府上。”白起一愣,随即贼笑起来。   是兄弟,心有灵犀,邓海东已经走到了那车前:“你家二姐可有意中人?”   “没。”   “白起如何?”   白起大惊失色,打马就走,邓海东嘿嘿一笑:“炎武,安排人去关宁伯府上,请了他全家都来,再请头陀,百川和希平等。”去对了刘家子:“晚上自去,记得带上好处,不然把你乱棍打出!”   这时,远远又看到人来,邓海东眼尖,立即上马就走,人群留在那里面面相觑,再见来人几个眉清目秀,以为他惹的哪里的风流债,都在窃笑,人群里也有些有见识的,仔细一看姿态,分明是内宦摸样,怪不得他要跑,天佑帝纠缠勇烈立志学武,已经成了长安的趣闻。   邓海东在前面打马,邓炎武跟着,听到他在骂:“莫非今生只能在公孙楼找些新鲜!”炎武却没甚心情和他说笑,就在边上委屈:“怎么还叫我旺财,谁再叫我旺财,我就翻脸!”   “小儿和我说的?”“怎样!”   看着旺财发怒,邓海东缩缩头,不惹这厮,旺财哪里肯依,就在翻动旧账:“当年就是你先喊的!”两人争吵一路,绕了一大圈,躲过一帮不晓得追逐手段的内宦,回头进城去了,高公和天佑帝却正在府上等他。 第二十四节 百川的叮嘱   进了府坐下,才知道,高公已经劝导了天佑,婉言已经身孕半年有余,秋至就会生养,这是放他去剑南的。   君王还年幼,失了父亲又在深宫长大,最是崇拜英雄的年纪,自然缠着他不放,高公看的也甚欣慰,就由了他们说话,自己去府内走走,看看邓族晚辈。   天佑得了邓海东教的些格斗手段,给他订的锻炼计划,每日也吃的了苦,找到邓海东就和他说这些,仿佛小儿痴缠大兄一样,邓海东得了他允诺,倒有些舍不得了,反正房内无人,也就拉着天佑到了膝前,细细问他从颜公学的文事种种。   难得看到他和颜悦色,虽然崇敬他却也惧他,天佑于是哭了,又要反悔不让他走。   折腾的邓海东头大如斗,教他君无戏言的道理,天佑却聪明,抽着鼻子道:“你分明就是怕朕不让你去,就不能带了长乐和平阳回长安吗?朕来日又不是雍正。”   童言无忌逗的邓海东心中发酸,叹了口气道:“等了剑南关中安定,就会回来。”然后和他细说如今关中补给对长安以及边关的重要,江东的窥视,天佑问他和江东老魏,邓海东洒然一笑:“便是敌营也有彼此欣赏的,却不会改了彼此志向,临阵也不手软。”   “恩,你是英雄,必不负朕。”   邓海东看他如此,苦笑着想,若是他长大也如此,就算效忠他一世也罢了,反正如今军马在手,防得住他将来害自己就行,这种心思定了,对天佑更和蔼了几分,和他解释为何不传他明台,是为了右帅考虑,宗室斗火传承如血脉传承,怎能由外姓来做?   如此传出去,人等不会说陛下,只会说勇烈不臣之心。   天佑似懂非懂,就在抱怨:“皇兄的武功没你好。”邓海东哑然,若说单打独斗,自己还真不是右帅对手,但若是带上武校领冲阵,右帅却难挡得住自己,谁强谁弱?右帅已老,自己五行正在巩固,若是五行皆成上品时,必定单打独斗也无对手!   可是,依旧不能传承他斗气。   勇烈武功只能自我传承,若不能保证家族永远掌兵,但选择优异子弟传下五行,总能保香火不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般全心全意只为家族的,邓海东一时间有些恍然,穿临这世时,邓狗儿那口黄牙还在眼前晃动,再眨眼,幼君却绕着膝前。天佑看他走神,轻轻摇他:“虎帅,你在想什么?”   “在想十年内,帮你扫了天下不臣,不等你长大了!”   邓海东哈哈大笑着把他抱起来打转,天佑先是焦躁他赖皮,仿佛他一言既出,不臣转眼就灭,没他玩的份了,随即却兴奋的大叫起来,放眼宫内宫外,谁看他也是唯唯诺诺拘束无比,唯独这厮对他打骂自如,现在又带他玩抛人,在半空尖叫嬉笑。   高公正回头,看着这厮丢起了帝王险些砸了屋顶似的,吓得手软,却又看到天佑搂着他的脖子在亲,笑的如同父子之间一样,满肚子的怒气烟消云散,慢慢坐了铜钉的厚槛上,就这样看着,天佑不晓得他来,还在撒娇:“再来再来,你力气真大!”   邓海东却不敢再丢了,灰溜溜的挤挤眼睛,天佑回头一看,立即道:“高公你不许骂他,是朕要他做的。”护将的架势十足,高公啼笑皆非,起身道:“老臣领命。”   那厮却不玩了,瞪起眼睛:“要孝敬高公。”   “天佑知道了,高公的断臂也是为了玄宗先帝。”   高公唏嘘:“陛下,只望你长成明君,老臣也就安心了。”天佑皱起眉头:“高公不许说不吉的话,你长命百岁呢。”邓海东大悦:“说的好!爷……臣晚上请你喝酒。”高公咬牙,回头无人的时候,定要把这厮打上一顿!却听到那厮在怂恿陛下出面,去向宋明历逼婚。   能玩双飞羽林帅,还有他撑腰,天佑如何不喜?今晚还能在这里吃饭,顿时雀跃:“好!你教朕怎么说,朕就怎么说。”   当晚。   勇烈府外车马停下,宋明历仿佛有预感,或是哪里透了风声,居然自觉的去了关宁伯府上引路而来,邓海东看了就郁闷,去找白起,白起则一脸诧异,邓海东再看他,他坚持一脸诧异,邓海东再看,白起终于惶恐:“取笑他的,一不小心说漏。”   邓海东这就要动手,白起大惊:“七哥饶命。”转头就跑。   宋明历喊:“不许欺负白起。”邓海东鼻子也歪了:“真是兄弟同心啊,那个啊!”眼神去扫,马车上已经有人下来,他走了过去,关宁伯号称伯,继承的是先祖关宁候的削等爵位,这婚事还是当时他和左帅的父辈为儿孙订下的。   但如今宋明历什么身份?勇烈候什么身份?   前两年乱起之前已经不敢高攀左帅,如今两年担忧牵连不敢提,现在呢?   早在家内被妻子喝斥了多少夜,今日得了信,见长女喜极而泣,又看羽林新帅垂手门下,女婿摸样,早一路是翘着腿来的,但现在见了邓海东亲迎,便是晓得这是给宋明历的面子,他也紧张,连忙抢上来:“不敢劳君候大驾。”   “关宁伯说的什么话,明历是你女婿,是我兄弟,你就是我长辈!”邓海东拉过了他这就向内走,宋明历忽然觉得不对,既然是家宴,为何你老七我老五,你还这幅姿态?恼火万分准备回头就写信婉言,便是惊动了妹妹胎气也要挑拨的这厮好受!   邓族府上现在假撇清的没甚子女人,亏公孙娘来这里,尉迟家内长辈也至,这下算是给足了关宁伯的面子,带了姐妹三个和关宁伯的夫人一起,走入内宅去,沿途关宁伯的夫人自然是满口夸赞,说尉迟啊,说冯少公,说勇烈将啊,公孙娘娇笑:“其实夫人要夸明历才是真的吧。”   几人笑成一团,关宁伯的夫人心思终于全定,就悄悄问白起事情,原来三女回去的时候,壮胆已经和她说了。   公孙是冯百川的内人,是白起长嫂,问起来正合适,公孙自然夸突厥种好,也搬弄说,听百川赞的,他对勇烈的死心塌地,阵上威风如何如何,夫人心中更喜,在那里说:“就是不晓得君候下午是不是戏言,妾身刚刚看了白起将军,是仪表堂堂……”   这句话公孙不好接,不过公孙直率,她干脆的道:“我叫了七弟来问就是。”   关宁伯夫人大惊,如何能这样劳动君候?公孙窃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去找勇烈,邓海东正把白起堵在墙角,搜他身上东西准备夜里小费的,公孙转出来正看到这一幕,失笑道:“七弟!”白起挣扎:“二嫂,你说七哥怎么能这样!”   邓海东客客气气:“公孙二娘什么事?”把钱塞了身上。   公孙掩口:“你呀。”扯他到边上去问,回头看白起竖起耳朵,邓海东喝斥:“突厥种,到前面去,旺财找你切磋。”白起大怒:“小儿也敢和爷打。”邓海东更怒:“旺财是我侄儿,你是他爷?”白起这才狼狈逃窜。   公孙笑的前俯后仰:“你们兄弟真是!可不许这么欺负你二兄,他一颗心全在你身上。”   “二嫂莫吃味,七弟对二兄没甚兴趣。”   然后这厮居然口花花:“自从教了他拧字诀后,他就不把我当回事了。”拧字诀害了百川和猴爷,并风靡剑南,公孙怎么不知其中典故?见他居然和自己这样说,公孙羞红了俏脸:“撕烂你的嘴!要死了,连二嫂也敢开这样玩笑,回头就告诉你家平阳长乐去!”   邓海东立即垂手:“口误,口误。”   这才听了公孙说,这厮连忙问:“那女儿在后面?”公孙说在,貌美如花贤惠安静,邓海东说不信,大步就向后走,公孙拉也拉不住,干脆跟着掩口在笑,晓得他怕乱做主,万一是个丑女,白起恨他一辈子。邓海东到了后边看到母女花一窝,那边看他居然来了,又羡慕公孙娘的面子,又忐忑。   尤其小女害羞,连忙起身致礼,齐齐的道:“见过君候。”   “都是家里人,坐坐,姑娘,我白起兄弟如何啊?”这厮仿佛就是不懂人事的,居然当了人母面,就问人家女儿可看的上他兄弟,公孙失笑:“你这人,如何这样,土匪似的抢亲!”   那女儿家果然羞的不行,邓海东才不管,一本正经:“夫人,我白起兄弟如今为玄甲副帅,勇敢坚毅,品性醇厚,知道疼人,只是这事需要两厢情愿……”居然当场做媒,说绝不勉强那女儿家,夫人连忙点头:“好,好,只要君候开口,哪里有个不依的。”   “不行不行,非要她点了头。她若不愿,不能委屈了女儿家一辈子终生,回头我二嫂要打我。”   公孙掩口:“谁敢打你!别拿二嫂做挡箭牌,分明是怕乱点鸳鸯,最后被平阳长乐收拾。”那些女子们都窃笑起来,虎帅惧内之名如他勇名,传遍天下,据说本想嫁女虎子的江东老魏曾叹,不忍让爱女入了虎口,此虎说的却是两头关中的胭脂虎!   邓海东不依不饶,那女儿家终于羞涩,轻轻点头。   公孙却又有些担心,后来想,这群货见了美女哪里有个不愿的?也不管了,此时外边传,武尉刘家子弟前来拜见君候,邓海东看向了那夫人,夫人看向自己小女,面色微微的有些……想了也是,谁嫁女也要嫁了高门才是,这长女给了羽林鹰狼,次女给了圆月弯刀,幼女只得武尉门第?   又碍着邓海东面子,不敢说,邓海东洒然一笑:“夫人,本帅三年之前不过武尉门第。今日看那刘家子,便是人少也胆气不弱,敢为了你家女儿舍命去斗,这样吧,本帅军中不曾徇私过,但看了夫人面上,也看他是忠良遗眷,明日就拨他随了我为亲卫!”   “君候言重了,妾身岂有此意?”   关宁伯夫人却惊的连忙站起来,谁叫这厮自己说自己几年之前不过武尉门第,她若不就此辩解,就是坐实了自己看不起武尉门第的身份的。   邓海东也懒得再和她们多说,起身道:“如此甚好。”看看那小女儿,居然挤挤眼睛,那小女儿羞涩,却心中感激,知道若不是他开口,自己和那人好事难成。公孙这就祝贺起来,邓海东却令那刘家子来,此刻,看着他面子上,关宁伯夫人看刘家子自然和颜悦色。   又看他虽然鼻青脸肿,但是摸样端正,看他脸上淤青,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女儿而落下了,于是还劝慰了几句,刘家子聪慧,看出了眉目,连忙给她就请了安敲钉入木先,夫人却笑:“去谢君候才是!”   “谢甚子,礼物还带来了?爷不曾帮人说过这些事情,传出去被天下英雄笑话!”   夫人失色,公孙无奈,刘家子惶恐:“带了带了。”三女娇笑成一团,邓海东却拉下脸来:“走走。”去揪住了他:“先带你去见陛下。”那夫人大惊:“陛下也在?”   “还不是怕本帅面子不够?毕竟一下就扫了你家三个女儿!”   公孙娘也才得知,诧异道:“陛下不曾走?”邓海东苦笑:“赶不走呢。”然后抖自己衣袖:“全是龙津啊!”满室一愣,随即全笑了起来,夫人就在那里赞:“明君悍将,再有颜公宋公等,大唐盛世要来了。”公孙娘也在附和,看着邓海东走了。   那刘家子就垂手跟着他,才过墙角,邓海东回头拍拍他:“好好努力,修的什么斗气?”   “回君候,修的火系。”   “哦?”邓海东点点头:“那更好,有空指点指点你。”转身再走,身后扑通一声,是刘家子跪下:“刘秀此生绝不敢忘君候大恩!”   邓海东一脚踢出:“起来。”抓着他看看:“哭逑!可知道那女儿家的老娘有些看不起你门第时,爷说的什么?”   “……”   “三年之前,骠骑勇烈也是武尉!”   “是!”   “你小子想取而代之?”“不,不是。”   邓海东大笑,揪住了刘秀向前:“时间长了就晓得本帅脾气,不要拘束,到了夜场也是各玩各的,但是不许说漏,需要互相掩饰……”一路碎碎叨叨先说尽自己亲卫的子夜军规种种,刘秀听的心神激荡,原来传言是真!   然后愣住了,却听邓海东道:“明日就开始入我亲卫班,苦练武技是根本,让你进是徇私,赶你出去却是本分!”   “是。”刘秀喊道,随即改口:“是,大帅。”   掌灯时候,君王上座,右首高公,这边勇烈,下面是关宁伯,随即一众人等,天子早得了邓海东的指使,在堂上就开口,童音清脆却说的是姻缘事,还一本正经的,惹人发笑,天佑因此撅嘴:“朕做主了!”重重的拍了下几!   邓海东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当场耍宝:“陛下,来日不臣拿下了,你就这样,砍了!”   “对,砍了!”天佑大喜,重重的再拍几案,然后高喊一声,拿起酒杯就是高公也来不及阻拦,一口饮下却是水,顿时不爽:“君候,朕要喝酒。”   “不行!”   于是老老实实坐着,就开始说君候家的菜好吃,如何如何,在那里纠缠,邓海东无奈,悄悄给他一点点酒,再给他一点点酒,下面人等自去嬉闹,不多久看到君王满脸通红,嚎啕大哭起来:“朕不许你走嘛!”随来的内侍等哄他睡去,告诉勇烈,天子在宫内也时时说他。   邓海东想到他痴缠摸样,叹道:“勇烈不负天佑,勇烈不负天佑!”举杯去敬高公:“高公请。”   高公颔首。   只有冯百川坐在那里皱眉,反骨书生一向想的深远,当晚散宴后,邓海东怂恿宋明历白起请客,一起去了公孙楼耍,冯百川看了时机,把他拽过一边:“七弟,我晓得君王性醇,依赖你甚重,只是你不可失了警惕,不能全族性命,我等兄弟未来全托付一小儿之手。”   “晓得。”   “你晓得什么?你当我是二兄,那么就听一句,朔方吐蕃不可断,剑南更不可离,房龄川蜀武门子弟必须在身边!”   “是。二兄,我晓得,我是真晓得,他若不似雍正,我就忠诚一世,不然我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   “时刻和你说!二兄身家性命全是随你的!”   邓海东笑了:“知道二兄为我好。”冯百川才满足:“晓得就好。”又悄悄和他说,颜公并不改志,只是文人好个面子,颜公也是过来之人,悄悄和他说过,留下自己子弟在剑南不走!   “海东何等幸运,得二兄,颜公等。”   “不是你幸运,是你该的。”冯百川饮了一杯,对了他泪光闪闪的道:“当你要放哥舒承一马的时,振川也已经死心塌地,明历他们又有哪个不是,其实我辈何止于此?”果然书生只好屠龙术,邓海东看向他,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兄,我晓得,我都晓得,之所以如此选择,是想午夜梦回时没有一丝愧疚!”   “那你是说我尽做鬼事?”冯百川一愣,随即大怒,邓海东为之惶恐:“二,二兄如何这般敏感?”赶紧塞了三个胡女给他,拔脚就走。 第二十五节 索要武将气   既然政局已定,左帅也去了范阳,右帅镇成德,高公坐长安,邓海东在渭水桥边告别了长安群臣,就带本部精锐,陷阵赤骑和朔方豹向澜沧进发。   此时再走京兆路,已经不是那日摸样,沿途将士都是喜笑颜开,前面勇烈将旗,现在也已换为君候大旗,人人为之自豪,都在算着日子,说着将出世的勇烈少公,邓海东听在耳中归心似箭,但辎重繁多,总不能万事安定,还要麾下吃风餐露宿的苦。   只好压着性子缓缓而行,一日不过五十里,到澜沧就走了五日,磨到最后,这厮也干脆放开了心,带了骑兵就在四处驰骋打猎。   一场场兵祸连绵,京兆附近人烟稀少,飞禽走兽却是满山,于是得了口福,而用邓海东的话来说,长安豪门尽空,过去围场都分平民耕种,此刻杀戮就是为了子民造福。   上下都偷笑,分明是他贪玩。   长青有时候看他摸样发怔,翻遍史书,便是开国年间,也不曾有人以他的年纪,开府封侯节度一方。唯一可与之并肩的,前周冠军候霍去病,二十四岁便封狼居胥,为大周国舅,可惜二十五岁时为君所嫉,为小人阴谋陷害夭折。   但看现在邓族摸样,和朝野上下局面,邓长青坚信,勇烈君候之武功来日必超冠军一筹。   他在感慨,蓄须的那厮却总自毁形象,不是厮杀时没有一些名将气度,能为一只狍腿和旺财骂上半天,能为白天被拓跋山摔了一跤,晚上摸去打他闷棍……终于熬到过河,他才消停,然后驻马赤水关前,看着城头,却又开始无聊,对了上下居然说:“诸位谨记,此乃明黄虎牙拜妻台。”   军将人等狂笑,明明李希平已经不再畏妻如虎,就他总是老话重提。   过平岗,这厮又道:“那日卷平岗,左帅就不曾看他那不孝子一眼!”得意洋洋,回顾左右:“为何对本帅如此看重呢?”最后叹息:“本帅果然不负二叔厚望。”   自吹自擂一直到了洪城,看到李希言来迎,他才收敛几分,并带了族内子弟,在这里留了三日,认真看了过去邓族狼山脚下的老庄,如今也有些子民不曾离家的,看到少族公来都拜,邓海东仰望已经空空的祖庙,他低声对了身边的长青长远道:“谁能想到今日?”   走上高台,犹然记得自己初习烈虎诀时,再看那边树林,那时候区区几个宋门的武尉就能杀的自己狼狈逃窜!唏嘘了一番,重走林边路,那是和明历初见的地方,再走回邓族左庄前,登上长驻亭台,看着洪城和庄园,邓海东道:“走吧。”   于是动身,再行时却沉默了几分,长青也不敢问他。   一直到了房龄他才恢复了些,他对长青道:“假如四海平定,真的想终老了狼山老庄内。一路而来,其实我最怀念的,还是初习烈虎诀的那些日子。”   长青默默点头,邓海东却又一声叹:“可是回不了头了。便是我有这样的心思,族内儿郎们也没有这样的心思。我有我的武功,他们也会要他们的名望。”长青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惆怅,仿佛活了两世的人一样,有些其中的意思,甚至他都要慢慢的去想才能体会,只能在一边一言不发。   邓海东说完,再也不提这些,恢复了常态,和儿郎们纵马驰骋,但每夜开始,加强了修炼。   入川过了白帝城,留下徐达张辽在此,秘密嘱咐了些话后,渐渐的,终于到了成都,城内人等欢呼来迎,宋明远看了他就喊:“如何去了那么久!”然后拉着他大笑,这几个月宋明远万事顺心,于是心宽体胖,过去的文弱书生私下大概也修炼拧字诀,现在长的有些粗壮。   邓海东不由诧异的看看他,问他私下是如何解决那些问题的,才把舅爷一腔热情淋了冰凉。   入府内,又拜了族公和回头的法师,平阳和婉言已经站了二门处,看到婉言腹部凸起的厉害,邓海东连忙去扶了她:“身子不便就在房内休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赶紧又去拉过平阳:“走,回家。”   两只小猫早已经为他准备了热水,新衣,看他就喊君候万安,媚眼继续乱抛,现在小猫已经亭亭玉立,威力自然大增,邓海东看的口干舌燥,赤条条的被她们洗了,她们脸红他也脸红,不过还记得本分,先收拾妥当了,再去婉言房内陪坐,问了她身子反应等等。   然后多嘴,问婉言为何不写信给他了,平阳在一边笑,婉言恼怒:“你就不能写信来?”然后把一封急报拍了他面前,平阳也立即变脸,站了起来:“哼。”邓海东心惊,赶紧去看,居然是宋明历声泪俱下的告知婉言,说自己在长安如何走马章台,红透夜场的。   “这,这,这是污蔑!”   “他如何不污蔑旁人?”“他污蔑旁人要告知你干嘛?”   婉言立即哑火,邓海东恶狠狠的按下平阳坐在膝上,对了婉言又道:“我若是真有什么,他遮掩还来不及呢,偏偏这样,不是陷害是什么。”然后告知宋明历相亲记,宋琬言恍然:“明历陷害你,可恶。”   这厮连忙点头,平阳却眉头微皱:“那么他只来此一份是污蔑,其余不曾来过,就是帮你遮掩了?”   “你!看你家小夫君行动不便,这就有力气折腾爷了?”   说不过她就用手段,婉言气的喊道:“出去出去,你们到隔壁去!”平阳大羞:“是他这样的。”意思自己不是主动的,婉言翻了白眼:“半推半就说的就是你,口是心非说的就是勇烈!”   被邓海东扑上堵住了樱桃小口,半天才喘息着喊:“你疯了,惊动了胎气!”却分明已经妩媚动情,且甚是得意,夫君回来后,自己又得头筹的,去瞥平阳,平阳果然在边上扯衣角纠结着,婉言却也大度:“去嘛,要她陪你。”然后卷了被说要休息。   听到脚步声真去了,婉言拉下被头,眼神瞪着正在掩门的邓海东,邓海东面容一滞,她赶紧又蒙上头。   邓海东却走了进来,拉过她的被子,婉言终于不好意思了:“别偏心,平阳要生气的。”   “臭美!”   这才真的去了平阳那边,不等平阳说委屈,先上去撕扯衣服扑倒,合体之后才对了平阳道:“她身孕,才顾忌着她的,其实我心里最疼你。”平阳恨道:“口是心非!”缠着了他不让他动,邓海东努力了两下,不由失色:“地面技?”   “啐!”   邓海东再努力,终于火了:“你再这样,爷运斗气了!”吓的平阳花容失色,如何能这个时候运斗气?含泪委屈的看着这厮,被他一番折腾,终于忘记了嫉妒,只晓得喊叫,对楼房内婉言就在捶床:“狐狸精,老娘又不是没做过,不信还能喊出平平仄仄仄平平来!”   两只小猫扑哧一笑,去哄她说其实君候最疼的是她。   婉言哼了一声,问她们,刚刚洗澡时可曾雁过拔毛,小昭羞涩:“小姐!”小貂刚烈:“不曾!”   婉言叹了口气:“你们也不小了,若是把你们许了别人,谁也不敢要的,那厮表面不说,心中肯定也要愤怒,给谁谁就灭门的下场。”两只小猫被她说的郁闷,我们姐妹这成什么了?你就晓得自己快活!   又听婉言叹了口气道:“明儿就让你们遂了愿吧,我去和平阳说。”然后去看两只小猫,两只小猫扭捏低头,面红耳赤,婉言等了半天没等到她们推辞,心中气苦:“你们也欺负我,出去。”小昭和小貂知道她的脾气,赶紧出去,就在门口商议,小姐假如赖皮怎么办?   婉言听了更怒:“我在长安厮混时,烧过青楼骂过王侯,一口唾液一个钉!”   两只小猫听的悄悄在笑,最近她说要让孩儿将来超过父辈,于是整天在看江湖,军旅杂文,还在脖子上挂了虎符等等,现在说话也是这样的铿锵!   而那边,平阳已经瘫了红绸内,雪白肌肤晶莹流光,便是小指也不想动弹一下,潮红着俏脸任由他还在把玩自己身躯,微微喘息时,忽然见窗没关紧,不由怨道:“刚刚若被人听到,羞死了。”邓海东一拍胸脯:“谁敢笑你?后院全是女眷,谁笑你我就让她也叫。”   “啐!”   邓海东嘿嘿一笑,趴了她的胸口:“我睡会儿。”随即轻轻的打起了鼾来,平阳微微低头,小心翼翼把他放平,掩了薄被,屈膝坐在一边悄悄的看着,看到他在梦里眉头微锁。   平阳伸出手,轻轻为他抚着,总是不能平。   细细去看他的臂膀肩头,伤痕虽然淡了,却还是醒目,那大手上,指节凸起虎口尽是刀枪的厚茧,平阳看的心疼,缓缓的俯下身子蜷缩了他怀里,抱住了他,也渐渐睡去,第二日似醒未醒之间,却感觉到自己被人正在……一惊睁眼,浑身绷紧的一刻,看到那人贼眼兮兮的正坏笑着趴在身上。   顿时捂住了脸,却抵不住他大手一拽,带了自己双臂过顶,就这样如被绑着手一样的一阵蹂躏。   然后这厮才得意洋洋起床,洗漱之后也不管她,就去看婉言了。   躺在塌上,等了丫鬟进来,平阳红着脸咬着唇,起身却腰酸腿软,听到贴身丫鬟在取笑说君候果然虎威,她恨极,又是趁人睡着偷袭!想到那人新婚时,居然还蒙面提刀假装劫色,种种不能启齿的坏招,平阳更是手脚发软:“不起了。”   婉言那边却来人唤她,平阳无奈,但诧异为何不是那一对,走过去时,看到两只小猫正蜷在角落,看到她就卑微奉承的微笑,她更纳闷,进去后看到婉言靠在那里,邓海东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婉言对她一笑:“秀宁,和你说件事情。”   两只小猫赶紧竖起耳朵,忽然听平阳问:“夫君可曾同意?”   “那人有什么不同意的,恨不得镇帅女儿也收了!”“也是,可是婉言,我身边两个怎办?”   “……便宜他了!丫鬟许他,总比他在外边偷嘴要好。”“恩,不行,就说不许,看他急到什么时候。”   两只小猫伤心,就因你们要和君候置气,却让我们依旧寂寞?听房内两主母越说越兴奋,两只小猫伤心欲绝,这就去找平阳的丫鬟,开始为早一日的幸福而准备抗争去。   等了平阳回房,忽然见自己两个贴身丫鬟神情诡异,似喜似怒,梳头的时候手脚都重了些,她诧异的问,却什么也问不出来,等看到午饭时,感觉到她们看向夫君的神色,平阳才明白,消息已经走漏!邓海东倒身在福中不知福,依旧没心没肺的坐在那里,随口在胡扯着,自己早上去纠缠猴爷后,被家法伺候的痛快等等。   房内人都笑的花枝乱颤,平阳听了就觉得今日媚声比往日要酥骨三分,和婉言对视之后,两人翻脸,喝斥丫鬟们下去,先去戏耍邓海东,说要他去把贴身丫鬟们送人,那厮果然有些不快,在那里左推右挡,百般借口,婉言口快些,忍不住问:“那给你吧。”   “不大好吧?”邓海东不好意思的道,被两女抱头痛打一顿,才得知自己桃花再开,这厮连忙假撇清:“其实,把她们许人,人家也不敢要,唉。”   实在受不了他的摸样,赶走了他,两女在房内笑成一团,自己贴身丫鬟归了他,本就是早定的事情,她们倒没什么计较的,难道丫鬟还能翻身上头,夺了她们的宠?而邓海东出去之后,龙行虎步于花丛之中,左右看看,平阳的丫鬟袭人冷艳,惜春柔媚;两只小猫却是天真娇憨,发春都写在脸上。   她们姿色比之婉言和平阳,当然不如,却比两女多了些楚楚的柔弱卑微。   邓海东看的食指大动,从中间走过时却一本正经,脸上云淡风轻,微微催动明台,神思笼罩之下,分明感觉到自己身后,两双热情如火的注视,这厮猛回头:“呀!你们去准备些礼物给老族公送去,我家小叔要出世了!”然后恶狠狠的骂:“这么大岁数,这些事情还和孙辈抢先,可恶。”   拂袖而去,又拐到了族公那边,看到法师正和族公在树下饮茶谈武,他挤了过去,猴爷焦躁:“你那么多事情,总来我这里为何?”   “是寻法师,问五行奥妙的。”邓海东认认真真的道,然后不看自恋的猴爷,对了法师问:“上次在下想了,将五行本源都修炼到一样的境界,或许会有好处,于是寻常时,总将明台本源处放置弱行。”   “如何了?”   “总觉得这样下去实在遥遥无期,想请法师渡点般若气用用。”   “……猢狲,这如何能够,法师一身功业!”   法师却在笑:“无妨无妨。”邓海东急了:“族公你别误会,我要的不是法师的本源,只是他催发的般若武将气而已,我自可融合进去。”法师洒然一笑:“可曾和你二叔说过?”   “在长安时太忙,实在来不及说,今日看法师悠闲。”   “老衲渡些本源你,总比引导的外气更好。”法师不等他谦虚,又道:“老衲查了多少书籍野史,自己思量一生所见,五行之路只存在传说之中,你如今局面当真不可思议,又或者,江东安西两家,会藏着秘密。”   “管他如何呢,敌手也不可能告知我这些手段的。”邓海东垂头丧气的道:“现在就想着,要了法师的木系,要了二叔的金系,什么时候去骗了右帅的土系,火系自己修炼。”边上猴爷哭笑不得,猢狲是要一网打尽关中名将?   “再去骗了沈伏波的水系!”法师抚掌大笑:“若是你开口,老衲是没有话说,想必他们也不会犹豫!”   “如此,五行本源能早成一等,想必本源会还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邓海东双眼放光,看着法师问:“传说内五行最后会如何?”   “吞吐天地之说不可信,但你慢慢走去,总会变的更强!”   猴爷只在边上担心:“法师,动你本源真的不会伤了你?”   “些许的本源定不会的!老族公放心,你家猢狲也值得老衲去疼!”   邓海东开始扭捏:“假如伤了本源功业,就不要了,其实在下只不过是来要些武将气的。”法师喝斥:“猢狲作态!”门外有人清脆的喊:“拜见老族公,拜见法师,拜见君候。”   猴爷猛抬头,立即眉开眼笑:“哎呀。”原来是他一向比较疼的两只小猫,和平阳的两个丫鬟,后面还有一群仆妇跟着,猴爷不知死活,要上去扶她们,忽然听到她们齐声道:“得知勇烈府上,君候要添小叔,平阳长乐殿下令我们前来送些东西。”说的仿佛是外人似的。   而邓世平最怕现在有人在那厮面前提这种事情,回头,邓海东却一脸茫然:“咿,她们这两个还真有心呢。”然后看着猴爷:“小叔出世,可要请法师开个光,也许也有所谓宿智!”法师笑的打跌,邓公窘迫:“猢狲,定是你指使的!” 第二十六节 妾   府内人等最喜欢看的,就是老少两代族公斗嘴,见了这一幕都在边上看着,人群分开,二叔公等也挤来了,进了就问何事,猴爷晓得不好,立即翻脸喝斥人等散去,揪住猢狲就是几下,二叔公等在边上笑的前俯后仰,纷纷问邓海东此次到剑南还走不走?   邓海东道,剑南政务还要贯彻,关中也在安定,如何走得了?二叔公欣喜,又问他去了洪城看了没有,闲扯了些话,邓海东心中有事,就告辞了,和法师一起去了自己的府园内,吩咐人等尽数散开,要武校领子弟严密看守,随即和法师面对面坐下。   正色起来问道:“法师,不是海东矫情,是否会伤了你的明台功业?”   见法师真的坚持说不会,他点点头,这就敞开了明台处,法师默默看着他闭起眼睛,运起了斗气伸出手指,缓缓的,面色凝重的向着他的眉心点去。   自我将明台本源割裂了一部分,手指轻轻触动,一团青芒贴了他的眉心。   邓海东感觉的到,法师在叮嘱他切记缓缓行事,随即那青芒从了开放的明台外渗透了进来,此时邓海东已经将本源处,木系的那枚调了中心,星海近来越发壮大瑰丽,木系的青核在运转着,而远在明台空间边缘的这点青芒一入,就成了一团。   已经无主的般若气悬在那里,隐约能见其中年轮。   不晓得法师的本源多么精纯,也不知道法师神思是不是全已经洗去,邓海东只能稳妥,意念如刀轻轻切下一片,缓缓的传至星海边缘,随即一片青光耀眼,这就融入其中,沿着一条旋转而拉出的弧度,向着中心急速而去,撞入了本源之中——却连个泡也不曾起!   他心中纳闷,仔细观察,看到那无主青芒入了木系的核后,已经就此融为一体,木系确实壮大了些许,但也仅此而已。   以为要遇到什么变化,但却等来这个结果,邓海东不免有些悻悻,这厮总以为自己生而不凡,所以一切就会天翻地覆才过瘾,难得一次不要脸面,想走些捷径,可偏偏古井无波一样,恼火之下把法师那本源全扯了过来,一股脑的塞进木系核心。   清晰可见本源涌入后,变得壮大了一半有余,邓海东不由哀叹,莫非要吸尽武将气的明台气才有个结果,那自己成了什么?   法师就这样看着他,从他吸纳自己斗气本源后至今,也不过短短的一刻,看他模样莫名其妙,法师也莫名其妙,又不敢走开,只能继续看着。   哪里知道这厮却在胡思乱想着。   之前一次,在藏地时,就觉得火系接触的土系,慢慢磨打能促发土系的进阶,后来却一直不得机会安定下来寻思,今日反正法师在此,不用白不用。于是他终于定了心,正式开始五行交替了试验。   这次却别出心裁,将君火回位。   他缓缓的调动了一片木系入内,火光雄壮,仿佛剑芒吞吐一样,一闪,那团木系斗气疯狂的燃烧起来,看着那木系成了灰炭,邓海东不依不饶,裹着那木系再烧,神思继续凝聚其中,看到那灰烬由黑渐渐的,居然越来越红,是又燃烧了起来,一股白气在周围最后又一层剑芒闪耀。   如此三次,那木炭已成了实质一样,神思触碰,坚硬异常,邓海东忽然浑身一震,木,炭,最后至坚形态却是晶莹之钻!   自己明明有一份超越时代的所知,却局限于法师等谈论的,斗气修炼层次,若是修本源,本源当然是越纯粹越好,法师等怎么能懂,那枯木为炭后,千万年过去却还有更高的形态?   法师等无非也就知道固态,勉强晓得气态,至于液态他们如何能知?至于再其上的形态他们更是不懂,那创烈虎诀的先贤绝无可能超越自己这一方面的见识,如此说来,便是自己的君火还能提升!   可笑自己居然一心要先全了五行,分散了君火的修炼,虽然说,五行齐全以来,多了一些好处,可以容纳各种斗气而补充自己,且明台成了这样壮丽前景,但真实本领还不到武将手!若不是阴差阳错得了引导武校领合力的本事,那朔方骁将田成嗣等,自己也难抵挡!   其实烈虎诀才是自己根本,直到了进无可进时,再修五行也不迟!再说日系五行,也是恒星居中才能有生生不息的光明世界!   想到此处,邓海东顿时汗颜,好高骛远,难怪这年来武功不得进阶。   天下人以为自己了得,其实万一落单!   再不耽搁,收敛了全部心思,这就将那枚已经坚硬的木系本源丢回木系之中,君火重回中心,随即催发了烈虎诀,对面法师看到这厮忽然浑身斗气,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催发起来,险些把老和尚的衣服烧了,赶紧跑了好远气的跺脚:“猢狲。”去摸眉毛。   心中也惊,寻常武者这样修炼时,不曾见外气凶猛如此,不然岂不是武门修炼都要幕天席地,一丝不挂?   躲了远处静静的看,就看到他浑身火系璀璨,渐渐变成了夺目青芒,而后澎湃无边的火系力量涌入他身内去,若不是亲见,刚刚也“不小心”窥视了他明台的诡异,法师根本无法相信,哪个他这样年岁的后辈,能一次吸纳如许的外力。   可那厮,仿佛喂不饱似的。   “明台浩瀚如天地茫茫啊。”法师叹着,仰天去看,此刻已是夜深,锦官城上星河璀璨,法师脑内浮现出之前印证,不由动容:“是浩瀚如无边夜空,内藏宇宙!这猢狲莫非真得了什么大道吗?”他是佛家子,信前世今生,信因果轮回,信上有神灵下有地狱,思绪翻滚着传说内的种种,经内写的种种,和虎儿明台异像,于是痴了一样。   半天后觉得脖子酸痛,再去看,那边的猢狲依旧沉浸自己的世界之中。   但过去有的五行之光,今晚至得火系一种。   待了天明时,法师身上已经满是露水,那厮睁开眼第一句就是:“咿,法师如何立在桃花树下,好运要当头了。”法师跺脚:“老衲守你一夜,险些被你烧了袍。”然后和他邀功。   邓海东嬉皮笑脸:“晓得法师九块腹肌,不烧看不到。”拍拍屁股起身,神清气爽的吆喝子弟们散了,法师也懒得和他斗嘴,更晓得九块腹肌的典故,不敢惹他,上来问情况,邓海东叹了口气:“是我想差了些,如今烈虎诀未大成,先要走捷径成全五行,只会平白耽误了境界修炼。”   “从此先修火系?不要去找你二叔敲诈了?”法师难得开玩笑道。   是因为看这猢狲一梦醒来似的,眼中锐气更甚,且多了一些从容,相由心生,过去这小儿贼眉鼠眼,是因为内在就不是好鸟,现在如此模样,该是相通了,领悟了些什么。   法师是个喜欢说悟字的人,于是心中为他高兴。   邓海东却狠狠的道:“总有一日去敲诈的!先放过他一马。”忽然一拍脑袋:“昨儿说要纳妾的,忘了忘了,这下怎么得了?”就扯法师要为他证明,法师能问这种事情?挣扎,挣扎,斗气都要出来了,才惊退了猢狲,看他远去了,法师悻悻的一抖袖子也走人。   猴爷早在那里等着,看他来了就问,听法师说自己的孙儿去纳妾了,邓世平恼怒:“这样重色忘事?”看法师眼神不正,邓世平想起自己又要做爹的事情,不由心虚,低声辩解:“他现在是节度,老夫只是……”法师掉头就走:“莫和老衲说这些,终于知道那猢狲和谁学的。”   留下邓世平得意洋洋:“正是吾家子,如今名扬天下,就是老夫教导的好!”   那边邓海东风风火火翻墙头跃入后院,从假山后闪出,果然后面冷冷清清一片,他侧耳听听婉言房内有声音,赶紧上去,就看到房门大开着,地上跪了一溜穿着红衣的女儿家,婉言正和平阳在对她们说着什么,一眼看到他来了。   两个人一起指着他:“不是来了吗?”   地上正是两只小猫,和袭人惜春,昨夜等着献身,却得知君候去修炼斗气了,以为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四个人等了半夜,看到前面斗火,就伤心的住了一起哭了后半夜,早上便来和婉言平阳继续哭诉来着。   邓海东看到几双眼睛幽怨,头皮发麻,知道不好逃跑,连忙走了进去,又看婉言平阳在,使不出手段哄她们,手脚也不够用,只好硬邦邦的道:“和法师谈事所以忘了。”   才出口,平阳和婉言就恨的骂:“不晓得说一声,可知道这是女儿家的大事,你当我们贴身的丫鬟是外边偷嘴的风尘女不成?”那几个丫头自然是伤心的当即再落珠泪,小昭呜咽着:“君候不肯要我们就算了。”小貂说:“就是,小姐,我们不理他,以后不服侍他了。”   那边平阳两个丫鬟,其中袭人冷艳几分,只哭不出声,惜春则恨恨的道:“口是心非是勇烈!”这是一夜憋急了,也仗着身份不一样,于是当即发作了。   说完就扬起下巴,怨恨的看着他,然后道:“殿下,奴婢无颜再在君候府上,让我们回长安吧。”   “不是,不是。”邓海东手足无措:“实在是关键时候,和法师说的急了,我拖他来证明的,老贼秃不肯!”婉言白了他一眼:“那你要不要嘛。”   “要。咳,要呢。”   “他要,你们还嫁?”   四个丫鬟立即哑火了,宋琬言冷笑,拍打床榻:“全出去,全出去,不管你们的事情了,我有身孕,不能动气。”平阳掩口轻笑:“去吧去吧,要他今天就陪你们,好好的服饰他去。”   邓海东激动的搓手,看四个丫鬟还跪着,于是问:“想气坏你们小姐?还不去。”一声吼,四个丫鬟才赶紧起身,那边小昭最娇憨,没出屋就已经偷笑起来,俏脸绯红。宋琬言深觉的在平阳面前丢人,气的险些昏过去,继续拍打床榻:“再气我,我不许他去!”   小昭和小貂慌忙急走,转眼室内空了,邓海东干笑着坐了床榻边上,去和婉言说要常常走动之类,平阳推他:“身上脏死了,快去洗漱去。”然后又拽着他:“总是婉言的人帮你洗漱,今天要让我丫鬟帮你。”   “你就是记得那晚,他先和我的!”   平阳心思被戳破,为之羞怒:“没有嘛!”宋琬言冷笑:“早吩咐过了,不许她们和你的人抢,免得你又当我偏心。”邓海东听的头大,赶紧起身走人,宋琬言看他背影,再看看平阳,发现对面平阳眼中也有着点失落,终于同仇敌忾,尤其婉言在抱怨:“他都快五个月没和我睡一起了。”   邓海东此时已经到了后面,新安置的妾房内,一排三间,两卧一厅,连了前面的主楼,中间还有一处花园。   不敢再让平阳委屈,这厮走的时候盘算良久,想想还是转身先进了袭人和惜春的房,如今是妾也有丫鬟伺候,看到他来都欣喜的恭喜,两女就并肩坐了那里,羞的都无力起身拜他似的,直到了邓海东在面前,才蚊子似的哼着:“拜见君候。”   “不回长安了?”   这厮得意洋洋,赶也赶不走的!坐了下去,丫鬟们早退下,他看到东西两个房间,一门居然关着……果然两女为他洗漱时,羞红了脸表示,要学两位殿下,服侍的君候开心,女儿家此时最是娇媚,柔声腻语,任君采拮前,无论私下看了多少房内经,偷窥了多少次勇烈双飞战,还是紧张期待。   最为从容是君候,任由她们洗弄再三,终于忍不住反手先把袭人拖到怀抱,又拉过已经顺势倒来的惜春,丢了床榻上去,日才到正午时分,然后日到午后了……窜到那边,看到两只小猫正泪眼朦胧的趴在那里吃饭,这厮一把就扶住了门,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两个!   上去先猫口夺食,可怜这厮昨夜至晨,不进饮食先厮杀了两个回合,早就腹内空空了,哪里还有形象?   看他那副样子,两只小猫心疼的这就抱怨,说袭人和惜春没见过男人嘛,把君候累的这样!然后温柔款款的赶紧给他添食,加酒,当时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微红了脸点头,原来两人商议,既然她们在先,怕君候累了,于是茶水酒液内就加了些助兴的,今日必定要联手拿出模拟了多少次的手段来。   让君候从此难忘孪生子的好处!   于是不多久,邓海东觉得淡淡的,很淡的疼,胀……前楼上平阳回头告知婉言:“他去你家的那边了,都忘了先给他些吃的,现在才吃。”似乎还有些心疼,宋琬言最不满平阳的本性的柔弱,她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就算给他准备了,他才不忙着吃食呢!”   “门关上了。”   “你下来呀,被下人看到我们在看,要笑话我们的。”宋琬言急的喊道,又说:“天下都知道,说他惧内,贼秃可恶,在外边日夜沾花惹草的,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谁晓得我们姐妹常常被他欺负。”   “就是,江东那个老魏,还说什么怕女儿入了胭脂虎口。”   宋琬言大怒:“如何不送来?谁是胭脂虎?早晚要夫君打过赤水去取来!”平阳看她凸了肚子威风凛凛的摸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去取,去取,取了就给你!”眼波流转,看着婉言娇笑,婉言顿时激动了,又拍榻:“你坐过来说话。”   “不去!”   后面那厮此刻却被两只小猫扯了衣服,正在揉捏之中,两双红唇就在他身上游走着,两张俏脸容颜是那么的相似,都星眸迷离,吐气如兰的,小手只是温柔的推捏着,从头到脚,邓海东舒服的享受着,忽然吃惊的半坐起来,原来两个丫头对面跪坐,开始互相解开单薄的罗衫,卸下垂饰零碎。   然后妖娆的一起对了他,妩媚的一笑,扑……   府内人等皆知今日君候在赎罪,惹了两位夫人的房内人,居然让她们守了一夜空房,消息私下流传,门前今日执勤的炎武得知,板着脸道:“君候昨夜和法师说武功,才忘了女色,这是英雄好汉!”   许褚等敢说不是?   于是成都人等皆知,君候苦练武技居然忘了娶妾的事,百姓等当即赞叹,君候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不是侥幸,正是点滴之处显现其不凡!不多久传到襄阳,沈振川哑然失笑:“说的是我那勇烈七弟?”再过不久,传到了长安,宋明历阴森森的一笑,定是自家那封信过去,逼的那厮吃了苦头才这样做作!   他藏不住心思就和尉迟白起卖弄,最后为李希平得知,李希平骂他:“哪里有这样做舅的?”冯百川骂他:“小心我的内卫,查了你的行踪,禀告左帅去!”宋明历气的浑身发抖:“我就不是你们兄弟?”当晚就去公孙楼借酒消愁,愁的不行似的。 第二十七节 两镇   其实在这厮得子的消息到了长安时,已经是盛夏的季节,成都之处火炉一般的天气。   今夏犹少了雨水,亏了宋明远督促,各处开遍了河渠,挖了多少的水井,勉强才保了种植不至于尽废,关中却是雷雨不断,赤水澜沧蔓延,便是赤水关都淹了半截去,水势一直到了平岗处才尽,洪城边漳水自然澎湃,淹了铸造也没了左庄。   此时洪城人丁大不如前,李希言累的焦头烂额不提。   川中如此,骄阳照耀的山川都有些龟裂一般,藏地也是一个光景,邓海东看这天气摸样,听法师说要祈祷求雨,他也不去阻拦,自己则在琢磨思索,果然法师没有修炼成正果,求了三天也不见半滴雨水下来,搞的法师却倒下了。   邓海东只能又忙前忙后,去亲自服侍他,老和尚拉着他的手:“惭愧啊……”邓海东苦笑:“法师你还当你自己是菩萨金身在人间?老天不下雨有什么办法,你养好身体是真。”   法师焦躁:“惭愧,大食那年也是干旱,吾师戒贤祈祷却成,大雨磅礴……”然后和猢狲讲,自己要在剑南开佛院,要去藏地传播佛经等等,邓海东知道法师是烧糊涂了,满口答应满口答应,然后拨了几个小厮来照顾他,自己又去忙碌,却发疯一样的抓紧整顿军务。   宋明远不解,这大热天的还劳兵马,不是嫌累的慌?   邓海东不理他,只要求准备防暑药品,然后继续操练军马,同时联络冯百川所属的内卫,要他们也别装模作样的看着自己了,大家谁和谁啊?有点力气全部使到安西去,正是法师清醒了,听到宋明远抱怨,他叹道:“猢狲是大智慧。”   安西如今割据一方,雍正之后,双方几乎破脸,而如今安西也是大旱,到了今冬,安西要怎么度过?   宋明远这才恍然,只恨他不和自己说,法师劝道:“万般重担压在他肩膀上,又是炎热天气,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判断失误,惹了军心不定?”宋明远才明白,忽然苦笑:“我剑南如今兵强马壮,可是万事待兴,临了一场大旱,安西若来!”   是心疼自己的政略,才有些起色,一旦再起兵事,积蓄消耗计划大乱。   法师倒是看得开:“你舍不得,他就舍得?若是安西动,他只会拉出去打。”宋明远跺脚:“婉言这个月就要生产,这般热天,看她脸上都有了些斑痕,正伤心的哭呢,唉!”   忽然,乌云遮蔽天空,整个山城,乃至剑南都轰动了,人人仰望,是关中一带的云被吹来,顷刻就遮盖了天幕,居然伸手不见五指一样,空气闷的人压抑,婉言呕吐了几口,勉强起身,站在窗口仰望,隐约见到天空之中金蛇乱窜。   平阳紧张的抱着她:“你躺下,躺下。”丫鬟们也拉着婉言,婉言犹然觉得难受,在那里伸手蹬腿,骂就是贼秃作孽,害的她如今毁容失身等等,平阳只好继续哄着,正说话,窗外狂风大作,咔的一声,一道闪电劈开,从北至南,耀的四壁雪白。   人人只紧紧捂住了耳朵,当真一声巨雷响起,大雨倾盆!   天居然转眼就凉了。   邓海东正在城外军帐内坐在,旺财撅起屁股在拿东西压帐角,他在看着地图,和剑南如今新旧兵力布置,炸雷之后,大雨一下,空气为之一清,邓海东赶紧出帐,就看那雷在南北滚动,电光一道道劈在各处山头,枯木有的被燃起,又被大雨和高处狂风吹灭,白烟阵阵。   他只觉得心中压抑尽去,来得及,来得及,只要不是走到绝路,安西今年未必敢动真章,而再过一年,剑南关中稳定,安西只能束手待毙!   不知不觉,他才发现,自己因天时而能想到天下战局,原来自己早已经不是那只会冲阵的兵王!   突然远处有快马疾驰:“君候,君候!”疾在马道上向着这里而来,远处有些士兵居然在欢呼,邓海东心头一跳,是府内执守的许褚,冲了过来跳下马就跪在雨水里,对了他喊:“恭喜君候,长乐殿下刚刚为君候添一虎子!”   “什么?”邓海东狂喜,一把揪住了他:“当真?”   许褚被他拎了手里,苦笑的道:“满城都已经在恭迎少公出世了,君候还不快去?”邓海东翻身就上马,这就向着城内疾驰而去,一入城,果然连路都给他清空了,多少人避在周围,看到他就在喊;“恭贺君候,喜添少公。”   声声传去,最后全城都在高喊,而城外军马那么多条嗓子,更是欢欣的汹涌。   天空依旧电闪雷鸣,雨水倾泻,邓海东策马疾驰直入府内,门口卫士看到整齐的跪下:“恭贺君候!”后半截喜添少公喊出时,战马已经直接冲入了二进,这厮猴急似的不等马停,一起身跃过马头,大概那马也吓了一大跳,就看到主人跃过去不见了,从没进过这里,它觉得新鲜,于是四处开始溜达,看到树下海棠大喜,上去就扯。   邓海东已经撞入了后面。   丫鬟仆妇络绎不绝,而内房前的厅堂处,族公族老,法师,宋明远早挤了这里,看到他来都起身,宋明远先扑上来:“海东,海东,我有外甥了,母子平安。”邓海东大笑,又看到猴爷扑上来,这厮已经得知母子平安,心思定了,于是先闪,口中喊:“以为小叔出世,族公已经激动过了呢。”   邓世平笑骂:“猢狲!”   “恭喜君候了。”法师是个持重的人,邓海东听的头大,拱手:“法师还是叫我猢狲为好。”法师欢喜,拍了拍他:“去看看婉言。记得快报去高公等处。”随即觉得算了,对了宋明远:“明远儿,还是你办理吧,这厮脑子现在不清楚。”   宋明远重重点头:“这厮一向脑子不清楚。”在那里揉臂,原来刚刚被邓海东拍重了,于是又起了点恨意。   后面已经是鸡飞狗跳,多少仆妇在那里劝:“君候,此刻不能进。”邓海东焦躁,听到自己儿子洪亮的哭声,难道还见不得?小昭出来埋怨:“君候,男人不可这个时候进的。”   “爷看婉言也不行?”邓海东发作,这就推开周围,揪住小昭的耳朵扯了一下,走了进去,后面仆妇急的跺脚:“君候是阵上厮杀的,避讳。”   “爷千军万马杀过,从不避讳。”   一阵风就卷过了屏风,婉言已经包了头躺在那里,眼神正喜悦的看着他,看他进来笑的甜蜜,也甚是骄傲,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了,之前百般痛楚尽忘了脑后,得意的轻声道:“也是个小贼秃。”仆妇已经把少公抱着,邓海东看那摸样,满脸菊花似的,却欢喜的要伸手,一屋子人全尖叫起来不许。   这厮恼怒:“本帅难道还会害了自己儿子?让爷看他传香火那玩意的品相!”不知道羞了多少丫鬟,平阳在一边忍不住的笑,去帮着婉言拭汗,回头抱怨:“婉言不能大笑,你再这样就出去。”   邓海东这才收声,过去了但不厚此薄彼,拉着平阳坐了腿上,然后拉着婉言的手:“你好好休养,等你能动身了,爷就带你去林子里打熊虎去。”   “你不许骗我。”“从娶你之后,骗你什么的?”“你娶了平阳。”   仆妇丫鬟都窃笑,邓海东狼狈,平阳娇嗔:“今天让着你!”然后推邓海东:“婉言累了,你让她休息,去看你儿子去。”婉言也微微的点头:“你去。”邓海东心满意足,又叮嘱一定要好好休息,婉言又是甜蜜又是烦躁,终于抱怨:“你再叮嘱,人家睡不着了。”   平阳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她胸口饱满,悄悄道:“躺着也这么大?”婉言羞的不行:“老娘,老娘好了有你受的!”平阳甜甜一笑,去帮她盖上被子,侧头看着这一幕的邓海东,看到两人之间水乳交融一样,不由恼怒:“有人服侍你家小夫君,给爷过来!”   终于婉言捂住肚子花容失色,房内人等愤怒,联手把这厮赶到了外边。   法师等远远听到那边笑声,不多久看这厮被推了出来,小腹上居然还有了小巧的鞋印,都忍不住摇头,猴爷就在说:“我家猢狲知道疼女人,把这些丫头全宠坏了。”宋明远冷笑,法师念佛,族公再次心虚了,发作:“老夫娶妾,你们说了一年!”   “说甚子?”那厮正窜过来,纳闷的看着族公。   二叔公等前俯后仰,法师也莞尔:“邓公,你是越来越舒坦,如今又添孙,你们这一辈今生是再无遗憾,为天下武门族公所羡慕啊。”   “还不是我的功劳?”邓海东搂过宋明远:“闻闻,看,我手上还有你外甥的味道呢。”宋明远当真去嗅,然后抬头:“全是脂粉味!是你在里面偷嘴的吧,不然怎么有个小牙印?”邓海东大窘:“正经造册的妾咬的!”   别人在笑他,宋明远却一本正经:“外甥的文事归我了,武事你自来。”   “不可把他教成书呆子,如你这样不行。”   宋明远愤怒:“你才是呆子!”邓海东才不管,上去就按住他:“你妹妹都为人母了,岳父就你一个儿子,宋明远,爷告诉你,今年就给你把婚事办了,若是再推诿,爷就给你下药!到时候你一激动,扑到了哪个仆妇身上也别怨我。”   “你,你这厮,放开!”“你听到没有?”“放开!”   “听到没有?”   “总要先禀报我父亲吧。”宋明远还是口软了,邓海东点头:“既然如此就好,这是岳父给我的令,你今日可是当着法师的面允了的。”宋明远不由张口结舌:“我父?”   “他晓得我制得住你。”   “你!”   法师莞尔,拉过宋明远,对了邓海东道:“不可对明远儿动粗,你那手脚老衲也吃不消!”这才让邓海东老实下来,不过没安定一刻,就又窜到后面去看,隔了窗去看躺着已经入睡的婉言,看平阳妖娆的背影,看忙碌来去的几个小妾,和那些同样喜笑颜开脚步轻轻的仆妇。   看到自己儿子被抱着,也安静的睡去,邓海东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若是过去,自己来了此世,渐渐的把族公他们当成了自己祖父至亲,那么这个儿子严格意义上却是自己真正的完全的血肉亲人了,从肉体到灵魂,无一不是!   族公们在笑,这小儿当真是欢喜的傻了,淋了一头雨水也不擦!   却看到他回头走来,问族公,自己儿子是什么辈,族公笑道:“正支是到宗字辈。”邓海东拱手:“请族公赐名。”   猴爷立即拿眼去看二叔公,二叔公洒然一笑:“勇烈门第能有今日,一是大兄首功,二是猢狲悍勇,应该大兄给勇烈少公起名。”法师赞:“兄弟如此,门第当兴!”猴爷这就不客气,沉思了一会儿,道:“就叫邓宗棠吧!”   邓宗棠?   邓海东领命:“便叫邓宗棠,是好名字,刚刚客气一番,还怕族公起个邓宗富邓宗贵,邓宗德之类的……”族公顿时无奈了,揪住他骂:“你这猢狲,哪天不撩拨老夫,你就难受,这好日子不和你计较!”邓海东连连点头:“不敢了,不敢了。”   法师念佛:“老夫一身禅医,也算有些道行,干脆传了宗棠儿吧。”说完眼热的去看那厮,邓海东大喜:“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只我的拧字诀怕我家小猢狲将来不够用,那日已经和论钎岭,和回将等说好,目前已经有三妻了。”   邓世平喷茶一口,边上宋明远也骂,这就吩咐下去,赶紧全城全军共贺,并把消息传播出去,当晚邓海东爬上平阳的床榻,平阳早有准备,媚笑着缠他不放,惹的后面两只小猫,嘀嘀咕咕,说什么平阳殿下又在平平仄仄平平仄的叫,其实谁不会叫呀,我们还会二重唱呢!   从了当天开始,君候得子,所以剑南连接庆贺的三日,大雨之后细雨不歇,天气凉爽,川蜀子民尽说久旱逢甘霖,是少公带来的好运,居然有些子民,从此每逢求雨时就喊对天大喊宗棠宗棠……渐成习俗。   唯独邓海东不爽,财神是刘邦那无赖子,如今风雨之声居然成了自家儿子?不是爷日夜操劳翻云覆雨,能有这小儿什么事情?偏偏说不得,倒也自知,来日扫了不臣,千百年后自己定能被封为武王,为万世敬仰。   于是有了动力,开始借着凉爽天气,继续督促兵马苦练,战阵配合,厮杀,乃至个人武技种种。   也去催促铸造所,虽然说百里奚回了长安,但将大部分骨干全留下了剑南一地,又有已经上轨道的良政方针,工匠等尽都努力,除了军用,民用器械也是日新月异。   君候得子的消息,终于在九月底到了长安,高公和宋天得知狂喜,这两人也有私心,一个是婉言亲父一个是婉言义父,就怕勇烈府上长子是平阳生的,将来婉言生了次子,得不到嫡系传承。宋天欢喜的去找高公斗酒,输了再来输了再来,屡败屡战,同时消息发向成德范阳。   不知不觉金秋时节来到,剑南各处络绎不绝的,都是各方节度派来的庆贺,满月赶不上了,周岁礼又太遥远,也没太多繁琐顾忌,这就听到消息便来吧,于是车辆满载,人流拥挤,各面旗帜入了剑阁关时,来一面旗帜剑南子弟们就欢呼一次。   这是代表的勇烈一族,如今在天下的地位!   当年在洪城,卷平岗是起步,随即万马救中原,才上了正道,如今则雄踞剑南,坐断赤水,怀抱关中,人脉连横权倾朝野,才是人臣巅峰!   谁不说生子当如海东青?二三年岁,有如此武功,是将星临世!   淮南节度使旗帜,关中伯李希言旗帜,羽林宋明历旗帜,玄甲李希平旗帜,成德节度旗,范阳节度旗,户部颜公使……天子使臣高公宋天!   邓海东从九月来就不得安宁,虽然喜悦心中却疲倦。   可到了十月初二这一日,常遇春部信使疾驰而来,告知安西送贺礼至,五车金银玉器,安西骁将薛礼带十二随从,庞德不好阻拦,只能派军马随行护卫。   没等邓海东吃惊,南霁云急报,江东镇帅贺礼已进剑阁关,八车绫罗绸缎,金银玉器,魏延主使程普副之,只带十二随从。   高公和宋天正在弄孙。   得知此信相顾失色,这两大不臣派的亲信,重礼而来,绝无可能只是庆贺,可是无论所求所图,举措不当就会坏了现在局面。赶紧去找邓海东,邓海东却已经走进来,身后跟着法师,这厮口中正在牢骚:“如何挑这个时候来,害的我不能做手脚,只能表忠心。”   宋天喝斥:“你这厮胡言乱语。”   将孙儿交给了边上丫鬟,这三个围着他一个问具体消息,邓海东将两边来的情报放了他们面前,白纸黑字就写的来人,礼单,再无其他,法师摇头:“看看日子,莫非同时抵达?” 第二十八节 独斗安西子   邓海东不由哑然,实在觉得受不了他们,抱怨道:“天南地北的,定好期限一起动身,就带了这些人来对付剑南?老魏早来信说要庆贺庆贺,安西倒是意外。”   听他这么说,再看他摸样,本满腹有些担心的高公等,忽然也觉得好笑,来了又如何?又不是军马来厮杀,只两个不臣的名头,就慌张如此?原来是自己老了,虎儿已和强镇并肩!   心中一放宽,也不随他去了。   在他走后,高公就在叹自己垂垂老矣,和宋天和法师说:“当时屠石堡,就算无数敌军在前,自己也一往无前,龙首山的那场大火啊,烧了老夫要折寿更损了肝胆气。”宋天连忙劝他,法师也在开解:“百川儿也将有后,你义女婉言又已经有子,海东儿看似胡搅蛮缠,实际上孝顺的很,你我哪里还有遗憾?”   才说的高公展颜,说不管了,又去了婉言那边,忙着看自己的外孙去。   宋天法师也入,听了法师吹嘘,自己要传宗棠儿禅医术,高公不由的眼中燃起嫉妒,狠狠的道:“你那些欢喜禅有什么好学的?和老夫学刀法武功是真,百川儿不得学武,老夫等不及了,回头就把功业传给宗棠儿。”法师恼怒:“老衲一生把色字头上钢刀谨记,何时修过什么欢喜禅。”   “你家猢狲说的。”   法师跺脚:“这厮说的是祖荣!”宋琬言靠在那里,看着两老斗的恨不得打起来,笑的花枝乱颤,柔声道;“别急,义父,平阳也有身孕了。”高公猛回头,看平阳虽然小腹平平,但羞涩欢喜满面,这就扑上去:“我的,我的。”随即唏嘘:“那厮如何说让我家女儿怀上就让我家女儿怀上,可惜老夫是个内臣出身,不然要和他讨教。”   法师在也罢了,宋天还在呢,平阳低头捂脸,宋琬言在边上大笑:“义父,你饶了平阳吧。”平阳扭捏:“你们就知道欺负我。”   高公立即慌了:“如何这样说?我们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的,都是我家女儿。”然后开始赞同平阳容貌,其实比婉言更胜一筹,如何如何,又惹翻了婉言对他喊:“你偏心。”后宅鸡飞狗跳一团,丫鬟们纷纷在笑。   说谁能知道,名声倾动天下的一班,在私下会是这样,比之寻常人家更亲密几分,再看看一个老宦,一个老和尚,和一个低调的正牌岳父挤在那里,围着两个主母拿出手段哄着捧着,不由想起民间有话:若不能生子如那海东青,不如生女有国色。   前面邓海东却不理会他们三老议论。   手头有左帅的信,说了最近和柔然小有战事,消耗不小,和他商议调张辽儿去帮,邓海东将张辽叫来,递给他左帅的信,张辽顿首:“大帅。”   邓海东笑道:“起来,这是私下,你是我幼弟。”拉起了张辽道:“实在不舍得放你走,但二叔那边吃力,你去了能添些力道。”说完叹息:“不是雍正时的一片乱事,现在范阳边境怎么会这样吃力?可惜剑南我不能放。”张辽是心腹兄弟,明白他的话。   这就对了邓海东道:“七哥,我们都晓得你孝敬左帅,剑南万万不能放。”   “这话可别被二叔知道了,定要打你。”邓海东一笑,思索了会了,张辽也不敢打搅,随即邓海东道:“拨你二千副甲,再给你们十二匹马种,如何?”   “谢七哥。”张辽惊喜的看着他,他也知道如今剑南虽然富饶,可是才算起步,这二千战甲可是能装备新旅的,这种大手笔让他兴奋的连连拱手:“谢七哥。”邓海东骂道:“听我说完,回头到你明历兄,希平兄那边,再耍个赖,这二千副甲也不是全给你的,分一半给右帅。”   “是。”   “晓得为什么?”“晓得。”   邓海东笑骂道:“你晓得个逑!左帅吃紧右帅就不吃紧?只是碍于隔了一层,不好意思和我开口,我也一向敬重右帅,这些事情就别等长辈落脸来要了!”张辽发自内心的拱手:“七哥是真仁义。”忽然悄悄问:“七哥,若是有一天?”   “去吧去吧,如何人人有反骨!”这厮大义凛然的喝斥,张辽气的不行,不谢了,转身就走,忽然又回头,看邓海东正坐在那里笑,他悻悻的道;“七哥也给我拨甲的条子才是。”邓海东继续微笑,张辽低声下气:“兄弟求七哥了。”   这厮终于满意,写了条子递给张辽:“去吧。”张辽夺了手里就走,邓海东目瞪口呆:“小儿!”门外赵山河许褚都忍的腹酸,不敢这个时候惹他,却忽然听了邓海东跳起来,出门招呼他们,去追张辽。   张辽正在那里找兵库管事,拿出条子在分拨铠甲,听到后面马蹄声,管事正要开库,立即翻脸站了一边看着张辽,仿佛这厮是偷甲贼,如今大帅来抓他了,那一脸的忠诚。险些把张辽气死,张辽回头:“七哥你怎么来了?”   “想起了不曾说,明光甲要配上几副,给左帅右帅送去,他们可是兵胆!”   邓海东下马,示意开库,带了张辽进去后,留下外人,对了张辽道:“这几件明光,都是不曾上内衬的,我安排几个工匠过去,你告知左帅,就说按照他的武功,告诉工匠流银经脉怎么走更合适,当即给他现做。”看张辽在颤抖,邓海东冷笑:“送一套给你。”   “七哥……”   “边上去,边上去!”邓海东拨拉开他,走到明光库前,拍拍打打,叹了口气:“亏了百里奚当时有心,留下了一拨明光匠,但张辽儿你要知道,必须苦练武技,到了战阵上,明光是能护卫周全些,但也成了乱军的靶子,武技才是根本,器械不过为辅助,你可晓得?”   “是。张辽一定牢记七哥教诲。”   “二叔曾经说过一句,张辽儿将来可成我左膀右臂!好好努力。”   他这就回头,安排了工匠北上,先去左帅处再去右帅处,自己回了府内,去和宋明远商议政务种种,近年以来剑南政务通明,颜真卿家族内子弟,散了川中教授学艺,又有老兵在民间传授厮杀,当日民团驻扎剑南,虽然不曾一战,可是人在铁流之中,身在厮杀大局,也勉强算去过战场。   于是民风更为彪悍,偏又有内卫,亭尉校各级监督,私斗几乎绝迹。   守礼节而性悍勇。   人皆说剑南十万子民十万兵,正是源于此。若是只知道厮杀逞凶斗狠,不成一体的话,剑南不过一盘散沙而已。   终于,安西,江东使者至。   魏延在城外停下,看着那勇烈旗飘扬,神情复杂,程普低声道:“少帅,此乃陷阵营,那是赤骑,主帐处驻扎就是闻名天下的勇烈武校领。”   “沿途而来,看到棱堡连环,良田遍布,当然以为虎子不过侥幸,今日才知道是有真才。”魏延对了程普问:“程普公,我江东能如剑南吗?”程普拱手:“柴桑一带,定以少帅马首是瞻。”   “好。来得及,我们还来得及。”   这就向前,早有赤骑前来:“敢为可是江东魏少公大驾?”彬彬有礼请了他们入内,走过军营,操演兵马喊杀声震天动地,但魏延知道,这不是剑南在给自己什么下马威之类的,沿途以来,哪里有给一路下马威的说法?是剑南军民一向如此!   也就在江东使者抵挡成都一刻。   北边马蹄疾驰,将大车缓行在后,安西骁将薛礼带了亲随,请朔方虎军带领,先行抵达。   成都此面驻扎陷阵二营,以及民团一旅,薛礼过井井有条的军营,入城见巡行兵丁装备,再看满城熙熙融融,马道驰道行道,分了左右梳理城池,店铺内外摩肩接踵的热闹,薛礼笑道:“以为到了长安。”   虎骑士兵敬畏邓海东如天神一样,对唐庭那有效忠之心?劈口就回:“长安算甚,我家君候在处,便是繁华之所,过去洪城,如今剑南,谁不赞好?”说的薛礼哑口无言,堂堂武将被小兵这般当面炫耀,但无话可说。   沿着马道一直,到了城府外。   门前虎贲林立,目不斜视,人皆手按雁翎,身披文山,远远的见到高处,大门内走出一群人来,当先的身着明光甲,身边环绕着些将校,大步而来,薛礼晓得那人定是剑南君候,不敢怠慢,立即下马拱手:“安西镇帅驾前薛礼,拜见君候。”   “薛礼将军请起。”邓海东向前,单手扶起了薛礼,微笑着道。   薛礼抬头,认真看他,虎背熊腰高了自己半头,面色俊秀下颌短须,眼神锐利如星,眉宇之间明台似有流光,气质从容而平静。   深不可测!他忽然有些觉得自己一身厮杀气,在他面前是多余,垂首下去:“我家大帅得知君候有子,也甚为欢喜,这就派了末将前来为君候恭贺。”递了礼单上来,邓海东笑眯眯的接过,对了薛礼道:“请。”   回头带他入府,沿着长阶缓行,忽然问薛礼:“薛礼将军今年?”   “今年三十有六。”   “年长本帅十三载。”邓海东幽幽的道:“我曾听说,安西有虎将薛白袍,恒罗斯之战,东胡一部临阵背叛,安西失势军心大乱之际,薛公愤怒,单枪匹马杀入大食王庭卫队,几乎擒王!先烈之怒终于激起军心,后才有李嗣业将军陌刀断后威震西域……”   若是他人和安西子提及恒罗斯之战,安西子必定拔刀,可薛礼以及安西来者上下,看邓海东神色,不似讽刺而满心敬佩,他们都有些也为之黯然。   薛礼低声道:“君候所说,正是在下先祖。”   “果然如此,今日初见将军,器宇不凡,原来是先烈之后。”邓海东肃然拱手,薛礼却低声道:“薛礼,愧对先祖,恒罗斯之战后,先祖重伤,回镇便已不起,临终曾对薛礼叮嘱,定要雪耻,可惜至今……”   “岂能以胜败论英雄?”   邓海东拉着薛礼入堂上坐下,吩咐这就上酒来,再对了薛礼道:“若不是仆固怀恩背叛,本帅当时已经深入柔然数百里地,本欲封狼居胥比肩前朝冠军!”然后道:“安西子弟血战西域,世人以为是安西镇帅好大喜功云云,唯独本帅以为,大食那些年吞并天竺支拿,收拢突厥胡骑,若是让他们养成,中原危急。”   “安西武侯一脉是为自保,不得不战,以一镇敌一强国,打的还是不同文不同种的异族,至今大食不敢东进,正是安西武功!”   “今日得君候此言,恒罗斯先烈遗眷,感激万分,便是我家镇帅也要引君候为知己!”   邓海东大笑起来:“武侯日夜惦记本帅?”说的本感动之至心神激荡的薛礼一愣,随即苦笑起来:“君候果然非常人,天马行空一般。”那边上酒,邓海东要他坐,先敬安西一杯:“武侯李公乃是本帅的前辈,今日不论大事,先饮个痛快。”   这就劝酒不停,随即招呼子弟入内作陪。   拓跋山之雄壮,赵山河之灵秀,许褚之威猛,勇烈一族,长青儒雅,长远彪悍,更有天下闻名的旺财眉清目秀……   薛礼来回饮酒之际,才得知,左手一系坐的就是勇烈武校领,看他们人着锦袍,举止内敛,仿佛一群书生一样,薛礼大惊,不敢相信那些不知名的勇烈一族勇士,就是当面人物。   此刻高公宋天等,却在后面陪同着魏延程普。   如此安排并不失礼,用那厮的话,安西是外人,我和你家魏公是往年至交,你们来了,我家长辈就是你们的长辈,魏延看到高公,宋天,再看法师,他有脸说个不?程普心中舒坦,和自己少公说:“今日勇烈如此安排,安西子得知必定郁闷,我们进的可是内宅。”   果然,不多久,居然长乐平阳来敬酒。   魏延看着两位国色天香,手足无措,窘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平阳出身宫廷,场面上甚是拿得出来,对了他道:“常听君候说起,说江东魏公乃是前辈英雄,今日见了少公,果然镇帅一族的豪杰摸样。”   她是正牌的玄宗之女,唐庭公主殿下,她这样说魏延,理所应当,就是夸一声老魏不错,魏延也没脸面说个不字,除非现在拍桌子说爷是反贼!   程普看了少公摸样,赶紧起来敬酒为他解围,这个时候长乐却开口了:“程普大兄好久不见。”   程普敢让勇烈之正妻喊自己大兄?慌的连忙躬身:“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婉言轻笑:“大兄来回几番,我家君候也甚是想念,总想挖了大兄来,又怕江东来信骂他,只要忍了。”说完咯咯一笑,魏延晓得这是一等一的胭脂虎,听她这样当面调侃程普,说的透彻,反而不当其中有鬼。   只是在一边笑的乖巧,最怕那胭脂虎找自己,问族姐的事情。   怕什么却来什么,胭脂虎回头:“魏延兄弟,令姐进来可好?”高公哑然,法师莞尔,宋天喝斥:“胡闹!还不下去。”这才赶走了两个女儿,魏延一头的冷汗,老族公说的对,果然是……   就在此时,前面却传来欢呼喝彩之声,仿佛掀了厅堂。   赶紧去打听,原来君候下场,正和薛礼在角斗,魏延心痒,高公却道:“既然如此,也不和安西当面了,老夫陪你们瞧瞧去看。”仿佛当了魏延是自家子侄一样,吃过邓海东苦头,成他垫脚石的魏延现在一些脾气没有,感激的连忙拱手。   法师看着眼里,不由想自家猢狲的手段,就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赢了人心,忽然想起,自己也成了他的手段,摇摇头站起来,随着高公最近发了少年狂,一起悄悄的绕了前面,两边塔楼上去,就看到勇烈正堂前的演武场上,火把熊熊,照耀了其中。   正看到薛礼单臂被邓海东反剪,一引一沉,脚步浮动,随即狠狠一撞,瞬间短促发力,居然能听到如鼓一样的响动,澎的一下,薛礼跌跌撞撞出去十来步!   安西骁将,了得的薛白袍的后人,居然落下风到如此地步?程普和魏延相顾失色,边上高公在微笑:“老夫犹然记得,虎儿破荣逆时,一枪向前陈玄礼翻身就倒!人以为我家虎儿马上功夫,却不知道他徒手功夫,便是左帅这样的好手也要吃瘪,嘿嘿。”   魏延咬着牙,看到薛礼又扑了上来,一拳之后一腿,就看到邓海东闪过拳,沉身侧肩,天晓得他怎么进的,居然掐着时机,正架了薛礼腿下,一抖身,薛礼一个后摔,单手撑地翻身,才没有出丑,薛礼却不打了,看到他在拱手甘拜下风。   安西子来,若是角斗起来,能赢了才是威风,不是真打不过那厮,如何能这样?   程普偷偷看少公脸色,却是一脸轻松,不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自己家少公现在想的是,当年襄阳道上幸亏跑的快,不然被那厮追上,早就被捅了个透心凉吧!如朔方田成嗣,叛逆仆固回,近卫陈玄礼,长安哥舒瀚……   下面那厮忽然高喊:“痛快!”居然邀斗安西随从,要他们全上,但不运斗气不能下杀手,随即被十个人七手八脚按着了地上,场内场外哄堂大笑,这厮悻悻起身:“居然全是武校,如何不和爷说明白?”   而什么武将不运斗气,不下杀手,独对十来个武校还不败的?   没人真的来笑话他,安西子却都佩服,薛礼更觉得,或许是他故意如此,挽回自己颜面才做的,对了左右道:“如此君候,落拓不羁,名动天下是他该的!” 第二十九节 造化弄人至此   其实安西江东双方已知彼此来到,并不见面,数日后各自告辞。   邓海东则继续在剑南之中,休养生息,秋日清凉气爽,偶尔和婉言平阳一起山野走马,或在房内逗弄爱子,不知不觉,时光荏苒,又到了瑞雪纷飞之时,山川再次银装素裹。   此时高公已和宋天回了长安,国朝新君离不开人辅助,宋天背后是邓海东这样的强横,高公素有人望,又有李延昭宋缺领袖成德范阳军马护卫,本以为天下太平!于是除夕夜宴,群臣庆贺,便是两方不臣的使者也都甚为恭敬……   然,天佑三年初。   安西军马突至襄武,一夜破关随即大军南下,旗帜遮蔽天地,唐阳平阴平两堡尽失,兵锋直指汶山境!   常遇春庞德猝不及防之际,大惊失色,只能紧守护入川险路,飞信报告邓海东,一日三信,安西子攻势猛烈,兵力不下十万之众,李继业长子李伯颜亲帅虎豹马步主力,桥头险关处已经尸山血海!   邓海东得知消息后,目瞪口呆,川蜀之中也人人震惊,如何安西这般发了疯一样?当即调拨各处预备民团,邓海东亲自领陷阵一营赤骑部北上,沿着山路向着桥头处而去,武校领在前,邓海东五日得到,看到桥头处剑南旗帜犹在,他松了口气。   这就冲上桥头棱堡处,就看到下面两山夹出的狭长平原上,密密麻麻尽是敌军,器械无数,脚下棱堡也如血洗一样,两军之间,尽是尸身无数,箭矢密布。   那边一列守着主旗的军马,一色的乌色铁甲长长的陌刀,安西旗帜……下面一个穿着明光式战甲,四十许的将领正凝目看着上面山岭火线,身边多少将校围绕着。   他已经听到川内军马在喊勇烈,看到邓海东旗帜登上,李伯颜回顾左右:“终于来了。”周围皆笑,李伯颜随即驱马向前出阵:“可是勇烈君候?”   “何故犯我剑南?”   “打都打了,频多废话,看你远来疲惫,明日和你一战。”李伯颜大笑着策马回头,居然就此鸣金收兵,随即看到前面的军马回头,安西阵中不晓得多少目光凶狠的看着邓海东,如今他的威名,就是对厮杀汉最好的刺激。邓海东站在高处,看着下面李伯颜退去,面沉如水。   安西军马随即陌刀向前,仿佛耀武扬威一样,整齐的踏出数步,挥动陌刀如雪,呼喝道:“斩杀勇烈,踏破剑南!”   声震四野。   川中军马俱变色,庞德咆哮如雷:“鼠辈只晓得口舌,接战以来可曾进了一步!”邓海东按住了他,冷冷一笑:“这些军马也能打破川蜀?明日战就是,看本帅下去杀他个干净。”眼中看到安西军马开始拉出铁线鹿角无数,纠缠在了那片大营之前,邓海东洒笑:“怕本帅来了偷营?堂堂正正也灭他陌刀手。”   回头吩咐炎武:“叫陷阵加紧,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天下至强。”   武校领等轰然应诺,周围士气也为之振奋,只看到勇烈神色平静,似笑非笑看着下面,根本无谓对方挑衅种种,随即回去高卧休息,军马都知道后面子弟都来,所部不下五万,尤其年来剑南富饶,辎重器械不缺,人人心定,只是戒备把守着,山下渐渐也不骂了,偃旗息鼓,夜中安静。   第二日,李伯颜驱前要战,邓海东摆手:“本帅陷阵营不曾到,不和你打。”继续休息。   第三日,陷阵营至,李伯颜咆哮,邓海东摇头:“本帅陷阵营才到,不和你打。”继续休息,李伯颜怒而攻山,厮杀了半日不得不退,安西军马口中漫骂不已,山上哪个理会?后面民团送来的酒肉,拿出享用,在山岭上了看着下面安西军马渐渐回撤。   邓海东忽然命令擂鼓,鼓声一响,安西军马即刻回头,山上却一片大笑,安西子无不愤怒,可惜日落,不能再斗,只能退下。   当晚,邓海东却召集众将于帐内。   “安西军看似汹涌,旗帜连天,为何攻击如此疲软?第二日不曾战,第三日厮杀仿佛作势,之前攻击时,可曾如此?”   庞德也道:“之前攻击厮杀凶猛,以为大帅虎威,安西子不敢。”   “不敢就不会来了,连营多少,前面障碍重重,不似来攻却仿佛是在困防一般!”邓海东看看地图,回顾在场将校:“急速传信剑南,令陷阵一营,以及其余兵马向关中进发!”   “急请淮西节度防备江东。”   “令李希言移军赤水关!”   “此处尔等死守,请论钎岭部为羽翼防卫!”   “大帅!”   邓海东咬牙:“但愿本帅想错,若是被他们牵制剑南主力于此,安西军马横扫河东,长安危急,明日试探就知!”   人人色变,邓海东却已经去再看地图,想着自己来后,这几日安西军马的动静,越发的觉得不对头,想想如今局势,人皆知道剑南富饶兵强马壮,是唐庭主力,成德范阳元气不曾恢复,河东……邓海东仰天长叹:“襄武一失,河东震动,如何能安然扎营这里?分明是安西此时倾巢而出,主力已扑长安去了。”   “……这?”   “果然镇帅手段,既然知道,如此下去不过坐以待毙,不如趁了唐庭元气还弱,这就倾力一战,灭了长安皇脉,天下就真乱了!大义?假以时日安西再无力气挣扎,还在乎什么大义?”   邓长青等面无人色,听到他在低声道:“自从天佑登基以来,成德范阳剑南淮西环抱长安关中地,人以为唐庭将兴,岂不是在说不臣要亡?可笑我辈自以为是,小看了安西,便是为我得子庆贺,年来通商种种,不过是麻痹手段!”   “那右帅左帅那边?”   “人到穷途,还有何顾忌?若是将来得势,自可为雍正洗刷面目,我等为不臣,柔然是义军!”   说到这个时候,邓海东再不犹豫,越说越明,对了左右:“打着我的旗号在此,穿我的明光再在,偶尔露面,陷阵旗帜不倒,嘲笑他们攻不得,明日之后我就动身。”说完仰天一叹:“只望还来得及,安西子真是好胆略,如此重赌,必定雷霆万钧。”   “那高仙芝恐怕。”“他本就是雍正的人!一直不得机会下手,却被安西下了先手。”   天明。   下面安西军马仰攻,李伯颜耀武扬威要和勇烈斗将,邓海东越发的明白,取了强弩在手对准下面,李伯颜随手打掉数百步外抛来的大箭,问邓海东可是没了手段,邓海东大笑:“守住剑南,十年之内,就可看你安西自亡,逞凶斗狠之辈,匹夫不知天下势,难怪本帅二十有三已名噪天下,对面鼠辈如此年岁,犹然蜷缩父辈羽翼下!”   这句话重了,李伯颜满面赤红,指着山上喝道:“等打破剑南,定将你挫骨扬灰!”当即指挥军马再次攻来,这次陌刀在前,大弩在后,但山上巨石多多,连番滚下什么勇士也不可挡,邓海东站在那里,看到近前的,大弓射去,力透铁甲,半日下来,安西不得不再次收兵。   邓海东看着他们狂笑:“便是失去了此处,我剑南境内纵深无数,处处棱堡连横,你来多少,葬多少!”   又喊:“安西军内,也就薛礼是条好汉!你算逑!可敢上来斗将,本帅保你得胜可全身而退!”   李伯颜恼怒:“你当本帅三岁小儿!你下来厮杀。”   邓海东诧异:“天下知道安西李继业,江东魏虎臣,剑南勇烈候,你这厮有什么名望担保?”连连摇头,满脸不屑:“叫你爹来,有资格和本帅说话,你就跪安吧。”李伯颜气愤满胸,偏偏他说的是实,天下人口相传,上面那厮当真和他父辈相提并论!   而上面军马都在哄笑,吩咐要他回家叫长辈来和自家君候对话,他是没资格的。   下面安西将校咬牙,这就再攻,这次邓海东却当真发威,突然领了武校领下来,燃起斗气手持利刃,冲入仰攻的陌刀手中,什么铁甲也难挡勇烈刀芒,何况这年来他纯粹修炼烈虎本源,确实威风更涨!陌刀校李忠当先,被一刀劈开面门,陌刀校李勇在侧,被长枪逼住,才一缓,一道刀芒又来,翻身就滚下去,到山脚,血肉模糊!   其余陌刀手,不能结阵,仰面陡坡上怎么防得住武校领横过?   只是数息功夫,就看到勇烈青芒过处,人仰马翻一片,李伯颜看的也为之惊惧,看邓海东向下,慌忙掩入军内,邓海东却又回头,身边护卫遮挡,他戳力向前,双刀在手翻飞,刀芒乱刺,校挡不住尉一合则死,陌刀虎豹军丁随即败了下去。   安西军马仰看着他威风凛凛站在山坡半截处的摸样,之前有不平他名望武功之心终于渐去。   李伯颜到这个时候也才想起父帅叮嘱,不可激的虎儿太过,引他在此后,只宜大阵死死堵住山口,乱弩困之不得出祁山,就是你为家族的大功劳一件!   “李伯颜,既要斗将,那就来和本帅打过!”   “李伯颜!出来!”   咆哮如雷,虎子下山,李伯颜大惊失色,身边不需他说,将校尽上前,陌刀二营,大枪营,强弓营,一起堵了过来,人山人海的护卫了李伯颜在后面旗下,看似汹涌,其实已经输了气势,这边千军万马,天下闻名的陌刀百代传承,那边却是勇烈君候一人!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枪可挡十万师!”   不知道多少人,想起了雍正时候,传遍天下的这一句勇烈门联,之前李伯颜仰仗军力,在山下耀武扬威多日,如今一旦虎帅发威动了怒气,原来才知他不是真英雄!   “李伯颜!”   雷霆一样,一声怒吼,远远的,勇烈掷出手里砍的破损的那把唐刀,斗气包裹着,青虹贯日,远远的飞出了居然有三百步之远,没入陌刀阵脚之前,铿的一声插入坚硬的黄土之中,上面覆的斗气缠绕,刀身犹在颤抖嗡嗡的鸣响,良久不绝……陌刀军阵,安西子们铁甲护面下,尽是惊骇神色。   “鼠辈!”   山上又一声大骂,转头回了堡内,岭头火线上旗帜摇动,漫山遍野的欢呼:“勇烈,勇烈,勇烈!”   山上明光又回头,对了下面喊道:“明日你敢突前,本帅定斩你于千军万马之中!”李伯颜额头青筋暴起,被左右抱住,挣扎了好几次,才表示自己淡定下来了。   当晚,邓海东却已经离了此处,留一套明光,让庞德穿上,自己带着武校领,卷了一人三马,不打旗号星夜向着成都去,消息已抵成都,宋明远不敢怠慢,急速向着各处传递而去,族公等也已经在安排军马民团等,等邓海东抵成都,长安处消息不曾得回。   宋明远焦急的拉着邓海东:“海东,若是你想错了,那边安西子主力在强攻,剑南动摇。”   “剑南动摇,犹可恢复,长安一失,天下大乱!高公二叔右帅那里其实势单,明历希平尉迟白起兄弟,不可能挡得住安西强军!”   宋明远不敢再阻拦,只能要他保重自己,平阳长乐前来送行,强自欢笑着,说等他凯旋,其实谁不担心?此次战的是安西强镇,又处于被动,若是真如他所想,安西尽出的精锐!邓海东这就告辞,行了两日,已经追上陷阵大营,人皆在疾行之中,看他冲过,武校领赤骑立即跟上。   所过各处屯所,民团也已经整装待发,先行于这里的赵山河许褚率领,立即也跟上来。   江州,巴西,巴东,白帝!   “主公,李希言已去赤水关加强防备,沈帅处也已经做好准备。”南霁云迎来,对了他拱手:“但长安不曾得到消息。”   “几日了?”“大约八日。”   “明日不得消息,就是有了消息!你这里八日,急报足够来回!”   正说话时,房龄方向白羽疾驰,看到勇烈大旗,跑的浑身是汗的两名子弟立即直入大帐,递上急报,邓海东打开,是李希言所报:高仙芝封常青叛,安西军马已近长安……   “这是五日前的消息!”邓海东变色:“唐庭危矣!”南霁云拉住他:“主公,急不得,你急不得,便是澜沧北岸乱了,你也要等大军前行。”   “回头催促军马,加速!告知他们,安西已破长安!”   南霁云听的一愣,看向邓海东,邓海东叹了口气:“长安若是不灭,又如何?若要保了唐庭……”迁都?南霁云大怒:“主公如何这般糊涂,坐看唐庭灭了才好!”   “……反骨的书生!”   “正是!南霁云等,乃至恩师颜公,无不只是为主公而来剑南!高公左帅等的情分,主公到底要还到什么时候,坐等安西成势,到时候,安西能容得下主公?”   “今日不救高公左帅,来日弃尔等也如草芥,天下大势尽在民心所向,人敬的是忠臣良将,不是弄权的贼子鼠辈,凡事要尽力做了才心安,这不是妇人之仁,这是大道!”   南霁云再无话说,低头拱手:“是。”   邓海东就此拔营,武校领,赤骑,徐达部尽随行北上,星夜疾驰,房龄处襄阳道洪城线上,处处有接应,是南霁云李希言之前就有安排,邓海东笑骂:“南霁云这厮,和我二兄一个脾性!”忽然面色一变,若是长安真有失,乱军一起百川那厮难道能?   三十九年春,二月二十一日,剑南军马联络吐蕃,和安西子继续对持祁山口。   二十二日,邓海东武校领过洪城,陷阵步军等过房龄。   二十三日,邓海东抵平岗,休整换马,前面来报,安西军马已经围困长安,柔然入侵,右帅援助长安苦战之中……   二十五日,邓海东抵赤水关,换军马,看到大河南岸,无数渡船,沈振川居然在此,领袖了水师,看到他来,振川喊道:“七弟,好眼光,镇帅不曾瞒得过你!”   “瞒着了!”   邓海东摆手:“对岸如何?”   这就要过河,沈振川哪里肯放,李希言死死拽着他:“海东兄弟,便是我家希平没了,你也不能犯险,大军不来,不可过河,不可过河!”沈振川愤怒:“他们是你兄弟,就不是我兄弟?天下如今可无唐庭,不可无你,不然本将干脆投靠了江东得了!”   邓海东无可奈何,等待后路,二十八日,陷阵前锋营过平岗,兵力疲倦,对岸传来消息,左帅军马舍了范阳,也至长安,其时,玄甲羽林在城内,安西十六万大军围困四方,柔然大军五万跟随,左右帅合计不过六万军马!   敌军合计二十一万之众!   便是邓海东的胆气,也为之惊悚,只能等待后军到来,二十九日夜,陷阵等步兵三万尽至,此时澜沧北岸兵力马步合计五万,而长安城头上,宋明历正在远眺南方,对了李希平苦笑:“那厮来不及来了。”回顾高公宋天:“何苦回头,高公啊,明历一向敬重你,那厮也是,不然。”   高公垂泪,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围困,远处范阳成德旗号,如扁舟汪洋之中一般,他低声道:“罢了,天数如此,老夫厚颜再请你们一事,城破时,万望守护吾儿。”   说完,咬牙道:“猢狲和你们,为了老夫等的心愿!老夫也定……”却不说了,可尉迟白起等却也知道,若是城破,唐灭,高公定不让安西挟天子令诸侯,一生忠诚才陷在孤城,临头欲弑君,却不是为君不是为唐,是为扶出勇烈!   造化弄人,何至于此?   城下,李继业率领亲卫镇帅领,横枪在手,声若洪钟:“高紫袍!且看本帅先断了你的外援!” 第三十节 殉   此时,南岸赤水关处,邓海东拔出唐刀向前:“渡河!”   早已经排成长龙的军马立即登船,陷阵本营的重盾手在前,弩兵其中,纷纷上船,现在澜沧北岸调集以及征用船只已有上千,一次可渡三千人马,这是李希言沈振川的努力结果。   武校领隐藏其中,不打旗号,这就北去。   留下沈振川等在南岸,整顿着第二波的士兵,人人忐忑的看着天水茫茫的地方,因为北岸足有二十万大军,从前些日时,北岸已经有些船只来回,被沈振川部击退后,北岸现在一定有重兵把守,这三千陷阵营,是真正要去陷阵夺地的。   登岸之后,近三个时辰,不知道对方兵马多少,而这边却仅仅只有三千!   邓海东站在船头看着前方,两边士兵在重盾之后努力的划动,身后邓炎武就好像一头小豹子似的看着他,徐达也是如此,皆因沈振川下了死令,若是不可为,就算犯上也要把他拉回头,安西虎豹之名享誉数百年不败,不可小视。   而关中,人等,现在可无唐庭,不可无勇烈!   “只要再有三年,便是水师也能拉出两支,一横赤水,一在澜沧,再有一批士兵长成,安西江东联合也不足虑!”   若是其他人会以为他在说大话,做作豪迈而已,但邓族上下皆知,这是事实。   新一批的民团少年,再过三年就将可战,整日酒肉养着功夫练着,甲等民团都是不弱于当年邓族步兵的精气手段了,而沈振川也已得了剑南拨给的,看那三层楼船构建图,内有藏在舱中的脚蹬转浆,可进可退,来去自如,配备周边的护卫舟舰,水师上下也知道,此船一出难有对手!   可惜时间啊。   李希言站在南岸处,和沈振川并肩,看着席地而坐的铁甲,浩浩荡荡一直排到了后面似乎没有尽头,他是文臣不知武事,但他想想也心惊,自己这方三万人马就如此规模,那边二十万大军,马步各种,又是安西精锐,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北岸。   左帅右帅已经合兵一处,正在龙首山下布阵,安西军沿着渭水一线,使得他们再难存进,数日来就见到安西那边投石巨车乱舞,砸的城那边烟熏火燎一样,整个帝都都在燃烧,天空也已经泛黑,哭喊声数十里可闻,右帅心如刀割,宋缺也是一般的憔悴。   比之李延昭,宋缺更挂念城内防御的明历儿,张辽跟在他左右,领着由剑南甲装备的亲卫营,日夜不离的看护着,不让左帅去冲阵,任由每次厮杀之后不得不退,而对面安西子漫骂个不停。   忽然,见到那边安西子欢呼声惊天动地,人人举起刀枪:“大帅,大帅,大帅!”然后号角吹动,堵在渭水西的安西军随即开始稳步后撤,左右帅心中一惊,看的到远处一彪骑兵,大约三千人向着这里疾驰而来,当头一面褐色大旗,宋缺冷笑:“李继业要先打了这拨外援!”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了他。”李延昭也是一声冷笑。   见局当然心颓,但临阵怎会胆弱?   果然,不多久,是一群安西将拥了李继业到了前面,他一举手,全军渐渐安静下来,而这时候,每个人都能听到广阔的战场上,呼啸的风也掩盖不住的,细碎的兵刃撞击,战马嘶鸣,旗角抽打和人的呼吸,近三十万大军便是安静下来,发出的声音也是巨大的。   杂音混响,融合成闷雷声滚动,碾过孤军上下的心头。   年过六十,依旧精神抖擞的李继业,穿着黑褐明光甲,他身材魁梧高大,手里一口比之寻常制式,要大了许多的雪亮斩马大刀,正在旗下凝望着对面,然后高喊道:“李延昭,宋缺!”   随即放声大笑,用力将了斩马刀倒插了马边,独自向前。   宋缺李延昭岂能示弱,当即也驱马向前,双手空空,张辽在后紧张的看着,看到两边在渭水大桥头相望,李继业在道:“两帅久违矣,上次相见还是三十年前,不知不觉当年英武少年,今日都已经白发满头。”   “镇帅却是健壮如故,想必在安西过的一向如意。”   “缺公为何沉默?”   “今日唯有死战而已,颇多废话。”宋缺淡淡的道,李继业虎目寒光四射,看着宋缺,宋缺毫不避让的对视着,良久,李继业叹了一声:“缺公何苦如此,羽林鹰狼犹在长安,非要父子不得相见?只为那天佑小儿?如今本镇大军水泄不通困着长安,唐庭已是末代!”   宋缺一言不发,李延昭洒然一笑:“镇帅莫非以为胜券已定?”   “缺公家的虎子犹在祁山,便是他来,剑南军马才有多少?两帅已在此,长安难道还有什么外援不成?”李继业对了左右帅拱手:“若是拨转马头,本镇定送还两位妻子,任由两位南下关中!”   下一刻,放下手,李继业已沉下脸来:“若是犹然不识好歹,本镇也非心慈手软之人,何去何从,请速决!”   话音刚落,李延昭不由自主就转头看向了宋缺,哪怕明明知道这是李继业挑拨乱心之言,他也不能不有些担忧,宋缺家婉言已在剑南,唯独明历是他软肋,如此局面……李继业只是看着,宋缺却不看李延昭,淡淡的问:“莫当如今世间只得成德是孤忠,若是要享天年,何苦来此,右帅如今还不晓得我的心意?”   “如此,唯独死战一场了。”   说话的却是李继业,这就转身要走,李延昭大喝:“来了还要走!”驱马要上去,宋缺死死的拉住了他,李继业毫不畏惧,指着这边大笑:“要斗将?也好,李延昭,你也配的上本帅亲自出手!”他身后兵马早已经涌来,这边张辽等,以及右帅亲卫赶紧上前。   瞬间,脚步声隆隆,挤向了渭水石桥两边,刀枪如霜,箭都上弦,已是一触即发。   薛礼大喝:“宋缺,我来斗你!”   张辽勃然大怒:“枉我七兄当你是条好汉!薛礼,我来斗你!”远处,马蹄声忽然向前,悄悄从下游绕至东岸的安西军马已经向前,李继业喝退了薛礼,回头接过了斩马大刀,翻身下马向前走到桥面上:“安西军,后退一百步!”   说完冷冷看着宋缺一方,宋缺心中暗叹,这厮如此,吃准了李延昭的脾气。   果然李延昭愤怒,回头下令,但因令出两门,军马犹豫,于是李继业狂笑:“丧胆了?如此还不归降,保你不死!”宋缺哪里还拉的住,李延昭掷盔于地,双目赤红回顾左右:“若是本帅战死殉国,所部听从缺公军令!”对了宋缺恶狠狠的道:“缺公意欲让本帅受辱?”   原来,已经不得不战!   “斧!”   走上桥去,李继业摆手:“痛快,再退一百步去,静看本镇独斗关中两帅就是。”宋缺,岂能不退?不为他所激,是为李延昭名声,更知道李延昭岂是真正容易被激的人?是看唐庭无力回天,已经心若死灰,他这哪里是为唐?其实是要舍命博了李继业,能成则好,若是不能,他一战死,自己也少了顾忌!   退!   只能命令人等向后,看着右帅站在那里倒提了战斧在手,宋缺按着刀,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牙一步步向后,忽然咆哮起来:“李延昭你这厮鸟,本帅才不受你的心意,全军!”   “在!”   “死战向前!”咆哮声如雷,斗气催发举起天刀在手,这就扑了过去,身后张辽等,玄甲上下一起,旗帜一色的前倾,疯了一样的向着桥面涌去,另外一半,则在副将带领下,这就向着南边扎阵防御,桥面上李延昭长啸一声,悲仓之中有着喜悦,战斧划破长空,斗气弥漫,当头向着安西镇帅劈去。   算了一切的李继业不免大惊失色急速后退,身后诸将无不破口大骂,安西军两路也发力向前,弓弩已经铺天盖地交错!   帝都城头,宋明历看到那边喊杀声,当即下城跃上战马,远远的回顾了一眼大明宫的方向,对了身边李希平:“我辈,向前!”   李希平看着长安城池,看看大明宫上,遥远的大明宫前,高公抱着天佑:“陛下,老臣无能!”一挥手,大明宫内燃起了火焰,头陀满眼是泪,跪在高公面前,高公低声道:“护卫我儿不遭兵祸便是!”祖荣磕头:“是!”   “……去吧,去吧。”   高公这就回头,抱着昏睡过去的天佑,慢慢走进凌烟阁内,从下而上,点燃楼台,火舌舔过开国诸将遗像渐渐被吞噬其中……外边宫内人等悲号四散而去,远远听到那楼台倾塌……终于,宫城火焰冲天而起,满城百姓惊惧,延兴门大开,吊桥砰然落地,城内军马涌出。   内卫死死护卫了昏过去的冯百川,公孙娘其中,头陀明历希平白起,尉迟家族好手等在前,上下一万军马不顾一切,向着东边,弃城杀去! 第三十一节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而此刻。   澜沧南岸,沈振川等继续分拨水师指挥工匠加制舢板船只,澜沧北岸则已喊杀声震天。   重盾手在前,船只逐渐靠岸,上千渡船纵横成五列,浩浩荡荡如同一面巨大木台,敌军火箭连环射来,后面士兵弓弩回击,脚下不停踢落火箭,亏了沈振川通晓水战,每船都不惜一切的包了防火油布,不然未曾临岸渡船就成火海汪洋。   但就算如此,锋利箭矢射入时,重盾能遮挡的住,但船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的钉满,箭矢如林一样戳入木板,压的船头居然前倾!   邓海东只在头船内等着,背后两把交错的弯月雁翎,冲阵唐刀腰中一把手中一把,另持投枪,身后武校领列队。   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北岸敌军足有上万,旗号是安西李信,镇帅族侄,身边子弟骑兵半数步兵半数,都是精锐,这时步兵正组阵堵着,骑兵半数都已经下马加入,密密麻麻的对着这里呐喊射击,后面烟尘滚动看来还有援军,且北岸敌军已经拆除渡口,船只近了缓滩再难进半步!   面前一汪浑浊澜沧,宽还有三十余步,水深至腰,若是陷阵下去,铁甲在身行动迟缓,那就是个靶子!   又是沈振川!所部随行副将周泰对了邓海东喊道:“大人,船内备有短桥舱石。”邓海东点头:“既然如此,弓箭压阵,武校领!”   “在!”   “随我斩将!”“是。”   忽然之间斗气弥漫冲天,邓海东怒吼一声,弩箭手不惜一切的不护自身,发出三拨,用命换来了岸上对手的气焰暂消,也因为勇烈斗芒的精纯磅礴,让安西军吃了一惊,就在这个时候,一片斗光已经整齐的越出,冲了几步,一起跃前足有十余步,水声激荡,炎火之下澜沧雾气弥漫。   邓海东咆哮:“勇烈!”   奋力向前,手里投枪破空,卷起了斗气呼啸着向着有些乱的敌军中掷去,只取那面旗下明光将!李信听到勇烈之声不敢置信,看到枪势破空而来,斗炎拽着如同天神一刺,他连忙抬枪侧身去拨,一道枪芒其上吞吐着,一触随即透出,亏他侧身,扫了他身后大旗边,旗都燃烧!   枪飞上半空,不曾落下时前面已经惨叫连连,是另外五百把投枪一起投入了前面步兵阵内,扎的人仰马翻。   对方借此已经突前,又甩出五百把弯月雁翎,盘旋着贴了水面一样而来,那斗炎青芒外吐时,五百道蓝红火星四溅,一入军阵就坍塌一块,对方未曾全部上岸,船渡之间的澜沧水已经殷红夺目,李信大惊:“他不是在祁山口?”   “破,阵!”   邓海东持两把唐刀,已经撞入军阵,身后武校领上岸,斗气扫去面前寻常兵丁不退即死,这就荡开杂鱼向着李信而来,李信听着前面二百步外那厮在喊:“安西子,不要跑!”就算突兀的看到他,心神剧震之下也甚恼怒,爷什么时候跑的?   发力向前:“侥幸之辈,杀你的是安西李信!”   船上正在指挥铺出桥面的徐达和周泰狂喜,都说那厮完了,若是那厮退后指挥兵马围杀纠缠,还要费些事情,如此来的话?果然,邓海东迎上,对了那李信而去,虽然李信亲卫也有数百俱是骑兵向前,人持大枪整齐的冲来,要借了马力撞也把这边撞回去。   可是!   人人能看到武校领的斗火青芒大盛,一个瞬间璀璨的能压了天中红日的光芒,而后阵前明光连带身边一列文山,对了冲来的李信一声怒吼—死!   刀芒破空而去,最中央一道青芒甚至割裂了地面,光才闪耀,已到李信面前,李信惊的腾身闪避,身下战马被破两截,他没有落地时,努力一枪向着邓海东刺来,邓海东左手刀横过架开的瞬间就发力扫了上去,右手刀同时重重劈下,李信慌忙再挡,眼角却看到更多的刀光涌来。   武校领已经楔入来军中,骑兵不曾冲的过步兵,如浪拍在磐石,四面散开,而那磐石前倾,已将他们主将淹没,看的到青芒之中一抹金芒闪耀,邓海东已经回身向内,和邓长青等擦肩而过,明台催发笼罩范围之内,集合数百人之力压的李信调不动本系一丝一毫。   邓族子弟过身,手里刀不停劈下,四面八方叮叮当当,李信穷于应付,努力遮挡之际,忽然毛骨悚然回头,却看到那厮已经狞笑着近了身,一刀当头,当头,当头,发了疯一样的只对了他头脸笔直劈下,一刀快过一刀,一刀重过一刀,李信不得不努力举起大枪驾着。   步步后退之际,身边还有邓族子弟过身,横了锋利雁翎拦腰斩来,他斗气撑着不得不入体,却被扯的斗火越发稀薄,李信垂死之际大吼:“啊!”一刀断枪破开明光,又一刀当头,打断他半截嘶喊,从明台处劈下,又一刀……风车一样两臂圆舞生生不息。   最终,当胸一脚,将李信从武校领队列之后踹了出去,远远落下,仰面躺着半截水里半截岸边,明台至口鼻一条血线,可见其中森森鼻骨,那胸口处明光甲两分,就是战甲裙带都割裂了,一直到两腿之间……徐达诧异:“仿佛主公蹂躏了他似的。”便是厮杀场上,周泰也笑的险些中箭。   “左!”岸边已经大吼,邓海东斩将之后从武校领内横过,他一声令下,前排的长青等逼开对手一步,立即转身,身后子弟弧形卷上,扫过魂飞魄散的敌军,一个呼吸之间已经转身,步战比之骑战时更为灵活,这五百人就好像一把雁翎似的,由直刺变成了横扫,向着左边那拨安西弩箭手而起。   “掷!”   手里缺口的唐刀摔出,身后五百把跟上,对面弩箭手大乱,勉强几箭哪里射的透这里?还有船上子弟在夹击着,不到面前已经崩溃,邓海东才不管他乱不乱,左手刀交付右手,左手立即拔出最后一把雁翎,又是双手刀卷入弩手阵内,船上陷阵子弟立即欢呼,弩箭向上覆盖外围和武校领后的追截。   而他们一向左,露出了已经铺开半截的桥面,和仰卧在那里已经身死的李信,安西军马悲愤惊乱,看着那厮杀败了左边弩箭阵,居然向着右边又扫荡而来,都看的手足冰凉,骑兵已经回头纷纷上马,在副将带领下,要集合五千骑兵之力,将这群疯虎挤下去,践踏至死,为将军报仇!   “死战,死战!”   “陷阵,进!”   前面水不过齐膝而已,船头军令响起,拓跋山铁塔一样在前,带了中间二十余船盾兵在军令下向前开动,狂奔入河,一只只铁掌趟开红色澜沧,踏过李信尸身,络绎不绝登上岸来,右边弩箭换第三匣继续射击压制,左侧已经开始向着这边移动,随即也加入了登岸部队的尾。   一上岸,也正是远处骑兵开始聚集之时,武校领不曾到右边,右边弓弩手已经惶恐后撤,刀兵向前,邓海东冷笑,继续冲入,只在乱军内乱搅一起,只不过他上岸半刻,李信亡,步兵崩,如今安西除了成建五千骑兵,勉强不过一千步兵可战,其余不是散了就是死了。   河边一地的尸山血海,被拓跋山为首的重盾带领下,直接踏进了泥土之中,继续向前开动,右边也已经开始登岸,浩浩荡荡的展开,拓跋山亲卫一部早已经把盾墙竖起,护面下森森的眼只看着那拨开始冲来的骑兵,而他们的主帅武校领此刻却正反卷了安西步兵残余。   居然是逼了他们向着骑兵来路而去,安西骑兵不得不向外微微再侧出一个弧度,又分出两拨,一拨向着邓海东正面而来,一拨绕了侧翼,口中大喊:“为将军复仇!”   “鼠辈!”邓海东狂笑,急速向前斗气不衰减一分,忽然又把右手唐刀掷出,那疾驰而来的骑兵一前一后,看着时间正在发力,见他厮杀至今丢了好几次家伙,如何现在又丢?乱!   向前,向前!破阵的唯一机会!   没入上千因乱减速的骑兵中,横身跃起最后一把雁翎割去了带头校尉的脑袋,落下时左肘右腿撞飞两个骑兵,继续向前乱舞战刀,上砍人腿下砍马腿,那包抄到侧翼的骑兵悲号着,在友军乱局之外圈住了马要回头,长青留了队尾:“后!”   轰轰之声响起,这是那边陷阵重盾手和二千多骑兵对上,当头多少弩箭射去,夹杂多少兵刃横空,随即铁枪向前放下,拓跋山见了敌军减速,一人向前抡起手里的铁棒,横扫一片,身后刀兵立即跟上,撕扯了减速骑兵,弩箭抛射不绝,钉在人身要命,射入马身乱阵!   这边一声“后”,武校领整齐的回头,扫了身左骑兵不提,长青带领下,还人人掷刀拾枪,身后子弟中那厮跃马而出,一人向前,身后又跟上了十数匹战马,又跟上数十匹,又跟上百匹……够了,勇烈!   看着这厮凶狠而来,仰天大叫,主领这一部的安西校雷铜拨马就走,听到马蹄声急促,雷铜俯鞍回顾,正看到那厮舌绽春雷一个破阵,长枪点出三道枪芒,无处可躲之际,雷铜哀号了半截,身死名灭,所部崩溃逃窜北上,邓海东恼怒,眼睛赤红的四处去看,看到那边长青等也已经夺马,正要向着在退的安西骑兵主力而去。   邓海东大吼:“那厮是我的!”   远远指着还打着安西旗的敌军,武校领举枪跟上,百人骑兵就对了对方中路杀去,长青立即挥手:“跟上。”身边数百立即转向靠拢主帅,这边拓跋山看到,嚎了一声铁棒向前,重盾手立即弃盾在地,拔刀跟上,这拨精选的高大魁梧之士持着如安西陌刀一样的大斩马,刀光如匹,追了对方马队重重拍下。   武校领,马蹄急。   安西军马丧胆,李信副将杨洪哪里还敢再战?转头就跑,倒卷了大旗,邓海东撞入他的后队,拦住半截,随即拉了马向着他追去,杨洪大惊失色,死命催促战马向前,邓海东不依不饶,只在乱军内开过,两边逃窜的不问就是追他。   杨洪越行越慌,身边亲卫还有数十,人皆不敢回头去战去阻拦。   渐渐的,掌旗马跑的慢了,落了后面,军内掌旗都是勇士,垂死之际激了血勇,在马背上高举大旗重重一下,将战马脊梁砸断,自己跃下马来回头,迎着越来越近的武校领大喊:“某是安西陈震!”   武校领左右两分,冲过了他,无人多看他一眼,这厮焦躁,双手将大旗戳在地上,回头威风凛凛再喊:“某是安西陈震!谁敢和某一战!”   “某是安西陈震!”   “嗯!”拓跋山听的烦了,提了大棒向前,陈震大喊:“你是何人?”对面铁塔沉重脚步,一步步向前,陈震继续喊……当头一棒敲的脑浆迸裂,上去一脚把他踢翻,拓跋山扯过那旗,单手倒插了地上威风凛凛四顾,擂胸大喊:“嗷—啊!啊!”   邓海东正提了杨洪脑袋回头,骑马走过他身边,伸出枪敲了下他的脑袋:“回去。”   拓跋山收敛声息,灰溜溜的捡起铁棍跟着,武校领大笑,陷阵上下也哄笑一片,拓跋山就去找旺财,小儿在马队内靠过来,笑的贼兮兮的对他比划,拓跋山急了,旺财又比划,随即对了邓海东喊:“大人,拓跋山说夺旗算他的。”   “长安战局未知,还不整队!”   一声令下,刚刚败了安西一军的子弟们都严肃了起来,号叫吹动,这就回头在河岸边整顿,派出骑兵四面查探消息,同时扎下防御,收查战场,将能用的弩箭器械等全部收了一空,渡船已经回头去带第二披士兵,邓海东站在那里越想越是心急,可是他也无可奈何,二十万大军,自己如何能一人灭之?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坐等! 第三十二节 仰望残阳如血   那被杀散的安西军则在仓皇北上,数十万大军围困长安,只因算定了勇烈被虚军牵制祁山口,唐庭再无外援,所以外围游骑并不是太多。   之前厮杀时候,北方那隐约烟尘不过是些游骑等听到动静,而开始聚集,前后联络呼应,好不容易聚集了千许,不晓得哪个蠢货自以为是世间智将,看这边声势惊天,居然要乱草树枝绑了马尾来回兜着,造出无数声势一样,折腾的口吐白沫,终于聚集到了二千上下,才气势汹汹要来。   李信部却已经败了。   前后半个时辰不到而已,游骑等看着那边凌乱而来的军马,四面八方的惊恐,他们看的发愣不晓得这是为何,上去询问惊魂未定的安西子弟,才晓得那边是勇烈北上,陷阵已经渡河扎营,杀了李信等所部将校,不晓得多少,步兵在后该是没了,马军也就零碎这些。   等到他们肯定后面不追来,在那里且退且聚集,到了傍晚时分,终于聚集了马军残余,连带这部游骑不过三千余,不是骑兵丧尽,而是战马跑折了多少在路上,还有子弟在山水之间苦苦跋涉着呢,现在最高指挥,只是冲回头的李信部偏将,二马营主,武校姜叙。   难道去打?李信怎么死的?   找好的战马,调身轻口齿伶俐士兵,赶紧北上北上去找镇帅,这边撞起胆子南下偷窥,远远的看到赤骑耀武扬威而来,骑的都是安西马,人等只能后退,远远就看到澜沧北岸营地扩充有下午一倍,大河上渡船还在来回着……关中军马好像倾囊而出一样。   姜叙得知,眼睛发直:“少公在祁山,说那厮在那里,怎么出现了这里,难道他是飞的?”想起那人转战三千里,也是飞的一样,当时安西子不曾亲见,往日和成德军马厮杀又占据着上风,都以为夸大或者是对手软弱不堪,今日却把傲气打掉。   职责在身,不敢玩忽,姜叙就算现在惊恐,也不能不防备着,硬着头皮就在招呼附近游骑,一队一队的来,只晓得那边勇烈君候的人马也是一船一船的过,天晓得那人什么时候整顿军马这就杀来!   而营内,邓海东正在看天,北望江山无尽处,长安还在二百里开外,这么遥远的距离什么消息也听不到,今天看到安西游骑如此散漫,只能相信长安局势危急,可是到底如何了?手下军马三万才过了二万,不留一万上下死守渡口处,他怎么敢动?   等!无力的等!   长安,渭桥,张辽犹在死战,身边二千剑南甲装的精锐,努力把持着桥头处,左帅右帅屡次突破不行,已是傍晚,不过亏了吸引了对方精锐在此,明历那边动静越来越近,人都知道,合师就在眼前,便是宋缺也不晓得自己儿子,如何在这般军马里杀过来的。   宋明历在这乱军之中向前,李希平不曾离了左右一步,手下哪个不是浑身伤痕,后面已经埋没了多少玄甲羽林旧部。   一万上下,如今只有六千左右,不是人皆有死战之心,安西军又分了多少去夺帝都了,他们怎么可能来到这里?此时离了渭桥已经不过二里,偏偏那边安西镇帅精锐已经横在其中,宋明历口中翻着腥甜,喘息着对了李希平再说:“早晓得把女人送到剑南去的!”回顾军内,内卫等护卫着的女眷等,英雄力气衰竭。   周边看这部停下,也都散开,慢慢调拨弩箭向前,李希平看的清楚冷声道:“不是儿女情长时,快走。”   “爷难道不想?”   宋明历怒号了一声:“勇烈!”一咬牙,驱马向前,头陀尉迟白起希平等一言不发围着,身边尉迟族的好手都上,这就开始最后一次凿阵,后路则是李广!   那边,李延昭向前,宋缺向前,张辽向前,死也要接应明历等先到此处。   李继业分拨薛礼向宋明历处,自己亲帅镇领卫向着宋缺李延昭而来,另有安西骁将夏侯玄绕走攻击宋明历腹背而来,澜沧北岸,邓海东眉头一跳,忽然起身:“朔方军,武校领,北上,陷阵留守!”无人再敢阻拦满身杀气的虎帅一刻,大军当即舍了营地向北。   祁山处,法师站在堡垒之后,身边论钎岭等围绕着,须发皆白的法师此刻手提了卷刃的钢刀,指着山下,询问论钎岭:“鹰部可曾抵达?”   薛礼大枪直刺宋明历而来,李希平不顾自身,一枪刺向薛礼腹部,尉迟惇赤铜鞭当头将要挑李希平的那厮抽下马去,白起弯刀贴了马腿,撩向薛礼左侧,头陀怒吼冲前,手中念珠散开,精铁珠呼啸着对了薛礼兜头,薛礼亲卫等争先护卫,被打落了几个,宋明历刀已经脱手甩去。   白袍后人不得不退避格挡,宋明历高喊:“向前啊!”   李延昭战斧沉重,宋缺天刀飘忽,张辽等努力,玄甲亲卫舍命,死斗李继业部,柔然军呼啸而过撒下最后一批羽箭,向着帝都而去,放肆大笑着卷过阵边,收割了多少儿郎性命,宋缺嘶吼:“李继业,枉为武侯后人,勾结外寇祸害中原儿郎!”   “成王,败寇!”   “去死!”李延昭愤怒,一斧再一斧向前砸去,连连破开两名镇帅领,终于楔入李继业身前不远,大斧再挡,镇帅领斗气混乱,李继业后退之际,天刀已经轻灵抹入,张辽见到此刻呼喝:“放!”留在至今的连环手弩终于发威,近距离的弩箭射去,密集如雨。   后面渭桥上,成德子弟在高喊:“杀!”数百人努力向前,抵住后路敌军,而他们身后,桥面之上,死士正在砸桥!   今日有进无退矣!   薛礼再次向前,这边头陀争先,看着他大枪来时,不避让一分,怒吼着迎去,般若气弥漫开来,却被薛礼一枪刺穿,眼看没入腹中之际,头陀忽然一个侧身,用臂膀夹住了薛礼的大枪,手中禅杖已经撩在薛礼马腹,两边在喊,大兄,那边在喊将军。   战马悲厮倒地,薛礼大枪转动,枪刃割裂头陀左臂,头陀却在狂笑,死死夹住,再次向前:“死去!”   “杀!”李希平的枪,宋明历的刀。   军马后路,安西骑夏侯玄突至,内卫死死抵挡,缠抱翻滚,阻拦着马速,重伤的尉迟族公带了人等回头,一族半数的好手对了夏侯玄就打,夏侯玄打退李广纠缠,正欲躲避,尉迟公长啸一声,舍命扑上:“今日老夫殉国时!”轰的一声,明台炸裂,整个身躯弥开一片浑雄土雾,尉迟一族上下悲号。   刀枪乱举,当即将已经震的昏厥的夏侯玄连人带马斩成碎肉,卷入来军之中:“安西子!”安西军马等皆失色避让,就在此时,前面薛礼也是一声哀嚎,被宋明历一刀终于破开斗气,刺入左胸,亲卫慌忙劈向宋明历,逼迫开他,用人命扛着头陀的乱打,李希平的乱刺,拽了薛礼退开,薛礼一去,此处再无人阻的住这般虎狼。   李延昭向前,隔了人群已经看到尉迟公垂死时刻,伤心欲绝之下,李延昭疯了一样的再次突前,乱舞战斧,几名镇帅领大枪贴地刺来,后排弩箭抽冷,忽然钉在李延昭左臂,动作为之迟缓一刻,左帅又在后面一些,李继业双目寒光闪耀,斩马刀呼啸着从人群后向前,对了李延昭左臂处劈下。   宋缺大喊:“小心!”同一时刻,李延昭大笑:“照顾吾家子!”用力掷出手里战斧,身子向前,却不曾避让那一刀,任由刀刃末处连着血挡砸塌左肩,居然一刻不停向前,战斧已经洞穿两名镇帅领,去势不减,犹向着失色的李继业胸口而去。   李继业夺刀,李延昭向前,李继业弃刀,李延昭向前,呼啸惨烈一往无前,左肩在空中就已经掉落,头颅前俯,狞笑着看着安西帅,宋缺泪流满面的嘶吼:“李延昭!”   “鼠辈受死!”   右帅却头也不回,一字一句,声若洪钟,震的周边安西军无不变色,看李延昭浑身斗气急速的弥漫而回收,单手居然接过了那战斧长柄,上面尸身迸裂,快若闪电向着李继业而去,镇帅领等疯了一样挤来,要护着李继业,渭桥轰然崩塌,上面死士落水之前,手弩抛射不绝,对岸被隔绝的数百成德军马大喊:“杀!”反冲而去……   轰!   李继业面如金紫,右臂断了半截,身子向后倒去,面前右帅碧血已经布满了沙场,人却无踪!   “杀了那厮!”宋缺凄凉的叫着,多少年老友如此下场?成德孤忠!成德孤忠!天刀向前,跃起过人头上,随手拨拉来射来的几支箭,当头一刀向着李继业劈去,李继业被亲卫护着,又有人上去,举刀来格挡,宋明历隔了人群看到老夫雄姿,当即转向这里杀来。   安西军马大乱,主帅居然重伤!对方犹有天刀!   李广面色沉重,咬牙滴血,就在宋明历身边,终于杀开人群,看到父亲那边战斧,扑上前去提起,跟了宋明历再向左帅处而去,周围安西军马终于纷纷杀来,在侧指挥的两将当先,刀枪舞动,险险救下李继业藏了军中,也只能且战且退。   宋缺悲凉的回顾,看到李广持着李延昭的兵刃,宋明历焦躁:“来日再为右帅报仇,李广,想好你的母亲!”李广浑身一震,看到骑兵掩护中,被绑了马上的自己的母亲,还有幼弟妹妹……头陀怒喝:“南下,去找七弟!”   “南下!”   白起发狠,提起一安西伤兵,割了他的喉咙吸了口热血,一口咬下肉来咀嚼,森冷的看着四周:“来啊,来啊!”提刀劈下人腿,割了肉条吞咽下去,随即丢了一边,却被尉迟接过:“全军,饿了就地取食!”   “是!”   安西军马为这哀军而退,人人抽搐,薛礼远远看着再看那柔然寇耀武扬威,呼号之声,他面色苍白低声吩咐:“俱是勇烈手足……”所部军马遂不向前!   其余安西子要护着镇帅,薛礼这样的大将又重伤,再看孤军血气,不敢轻易,只能看着他们南下。   宋缺领李希平在后路,头陀撑着跟来,尉迟也来,宋明历李广向前,李希平回头喝斥:“混账,你们是左右帅的香火,还不滚?”头陀自雍正乱后第一次发怒:“不当我是尔辈大兄?去护卫你们二兄,滚!”   尉迟族好手向前,让尉迟白起后退,宋明历后退。   夜深。   安西军马远远调着,畏惧左帅威风不敢近前太甚,薛礼只是伤而不起,军内也在流传右帅壮举,虽然随了镇帅,但人心敬仰英雄,不忍断绝诸家香火,若是来日堂堂正正厮杀也就算了,于是……李继业托大之后,不想中了右帅舍命一击,断了臂伤了魂,昏昏沉沉倒下。   军务先由各将带领,各将岂能去然柔然子得了入长安的甜头?   已和柔然子有不快,不是衡山逃脱的木华黎还有手段压制,就要火并一般,只能急速去请坐镇辎重部的镇帅次子李贲前来。   也就在这一夜中,左帅等终于摆脱安西主力,不敢怠慢,赶紧南下,沿途盘算人马,两方不过只余下五千余,人皆有伤,冯百川已经醒来,得知父亲殉国嚎啕大哭,看到头陀等兄弟摸样更是伤心,折断手指发誓,此生不灭安西誓不为人子!   祁山,吐蕃轻兵从悬崖上吊下,放火点燃辎重,堡上,陷阵营出,深夜硬撼陌刀一营,法师武将手当先,剑南各将校护卫为箭矢处,安西军马大败,连夜退出数十里,死伤数千人。   夺陌刀无数,带回堡垒,天明时,法师看安西军马卷土重来,他指着下面大喝:“其实勇烈早去长安?不然岂有你小儿性命至今?”   庞德卸甲下盔,随即仰天大笑:“今夜再来!”李继业长子李伯颜变色,此刻才知道庞德居然不是勇烈!   那边赞布,已经带了吐蕃骑兵,卷入安西境内烧杀抢掠,消息早时抵达,祁山营内失色,李伯颜此刻再得到这个消息,不由踌躇,分兵去敌吐蕃,这里如何能分,但难道任由吐蕃杀戮境内?   京兆,姜叙努力奔跑。   身后烟尘滚滚,朔方豹骑徐达部尽数而来,随着武校领一起追击向前,而澜沧北岸,沈振川已至,防备已经重选路径连夜构好,如此地势前的营盘,安西大军来了也勉强能守得住几日,陷阵刀甲不离,就在等着前面消息,日渐西沉,又是一日。   李贲率领所部终于抵达长安,见父亲昏睡不起,得知天刀逃逸,愤怒之极,鞭打左右:“莫非惧怕天刀?”下令薛礼族弟薛守缺带领军马,下令自己族叔,南门营将李严带领军马,并拨给亲军中好手十五人,合计五万,即刻追逐长安败军。   李贲如今不过三十之年,性烈而武功了得,为安西子所钦佩,他入主大帐各部不敢抗命,这就开动,等了军马走后,李贲再详细询问当时战事种种,听到柔然子耀武扬威,他冷笑连连,木华黎求见……   薛守缺领骑兵疾下,李严副之,五万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宋缺正带着人等在旷野里努力行走,沿途又杀散一拨敌军,宋缺联合一群小辈,阵斩安西巡将甄铎后,奔至今时距离澜沧北岸已经还有半路,忽然见到前面安西军马大片涌出,人都失色,是白起这突厥种眼见:“如何这些军马这样慌张不前?”   有变故!   安西军的那些骑兵们看到这边一拨,都傻了一样,宋缺等面面相觑,心中不敢相信,莫非北岸真有军马来了?   突然喊声震天,武校领跃出地平线,朔方军马无数,风一样的向前,勇烈之声响彻八荒!   前面的安西骑兵再次乱窜,远远的努力绕走这里,被后面有回骑追上,射落马下,宋明历抢出:“可是我家七弟?”   “是明历将军,是明历将军!左帅也在,左帅也在!”   回骑看到他们一愣之后,随即狂喜,也不和他们说话,这就回头,宋缺浑身就像失去了力气一样,听到他们喊的这些,眼前一黑,从马背上翻落尘埃之中,可怜老将主战,厮杀了不晓得多久,不得休息,现在终于可以合眼。宋明历连忙扑来,赶紧探摸父亲口鼻,有些气息,他才放了些心。   远处马蹄声向前,邓海东就在高喊:“左帅无恙?是明历?希平呢,百川呢,尉迟白起张辽儿呢?大兄呢?”   头陀听到终于喊自己名字,一头倒下,白起慌了:“七哥如何不安辈分来喊?”赶紧扶了头陀,头陀眼角是泪,喃喃的道:“终于有脸面见他了。”   “大兄说甚子!”   尉迟惇喝斥:“突厥种话多,让大兄休息!”那边冯百川却又瘫了公孙怀里,邓海东冲来,公孙娘看着他未语泪先流,边上李广拱手:“君候,来日请为我父帅报仇。”邓海东大惊失色:“右帅?”   “高公也去了。”   “……”“尉迟公也去了。”   “……走!”   邓海东铁青了脸圈住马回顾左右:“徐达!去给爷夺些马再回来!”   朔方豹骑,赤骑等立即卷出,死死追逐出去,这边立即南下,邓海东只说快走,向前向前,他领武校领断后,李广高喊:“君候,请来日为我父帅报仇!”冲回头在他身边:“末将也断后!”尉迟惇回头,宋明历回头,李希平回头,白起回头,张辽回头。   头陀被喝住,领了军马护卫左帅即刻南下去,前方,烟尘舞动,光影中朔方回骑正在追逐,在杀戮,夕阳如血君候仰望,李广终于听到他轻轻的说:“高公,右帅,陛下,一路走好!”李广侧头看去,邓海东满眼是泪,正对了燃烧着的天空缓缓举起了雁翎,左手抹过锋刃,一字一句:“某定将安西不臣,族灭!” 第三十三节 三分   左帅的归来,和高公右帅的殉国,悲喜充斥着邓族上下的心中,国朝的末代,英雄的陨落,扼腕!   开元年,雍正,天佑,乱世。   这些年来,邓族上下已将左帅,高公,当成了家人,在长安的日子里,天真而依赖少族公的天佑帝,也让阖族上下喜爱,便是为这样的君王忠诚也无妨,只要他长大了不变就好。   但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拓跋山在阵前将安西李信的旗帜践踏了多少次,从嗓子最深处,从心底发出兽一样的咆哮,高公待他亲厚,常教他武技和他说心事,只因他不会泄露了老臣那些不想为人知的纠结,沈振川也在流泪,看着哭泣着被扶上船去,犹在步步回望的李延昭的遗孀,那里是她的丈夫,殉国的归处。   剑南本军中,不少玄甲羽林旧部的儿郎们,当日毅然追随勇烈,前年天佑登基后,各人心中最后一些担忧也尽去,因为知道有这样的主公,定不会和过去手足兵刃相见,谁想的到,是不会兵刃相见,也此生再难相见……队中悲声,最终让澜沧呜咽,东去,无尽。   渡船终于开动,一批长安疲兵先去,士兵在奋力滑浆,船飞快的横江而过,时间,决定了一切,国朝已没,世间不能再无勇烈!   邓海东策马回头,杀不尽的安西贼不敢南下,只能凝望他们卷起的烟尘,此时已是天明,到了中午时分,几乎跑废了半数的战马,眺望等待的子弟们终于欢声雷动。   羽林鹰狼,明黄虎牙,赤水文蛟,尉迟白起,李广,张辽,徐达……一个没有少,也不能再少了一个。   “渡河!武校领陷阵营留下,骑兵先渡!”   “是!”   徐达转身,指挥军马交代任务,却走到了后面补充来的辎重处,换甲持刀:“尉官以上留下!”   “是!”   邓海东回头,徐达憨厚一笑走回他的身边而已,沈振川道:“族公已在南岸,军需等已经运了一拨来,还装备了火油等,此处便是三千人守着,十万军也别想攻击下。”   “何况我辈兄弟尽在此处。”   “正是!”   下午,朔方军开始过河,夜,至天明,朔方军过尽,北岸独留陷阵三千,以及各将,装备一新,手弩箭矢无数,知道定有追兵会来,算算时间将近,不杀一人怎么肯走?薛守缺领袖五万安西军马疾驰而来,前方游骑在天初亮时已经至,远远看到这边。   渡口处,建筑如堡一般,旗帜飘扬,勇烈,陷阵,赤骑,朔方,羽林,玄甲,内卫!   薛守缺向前,看对面孤军气势,背后大船连横,可战可走,面色犹豫,此乃背水一战的哀兵,勇烈之名天下皆知,李信部的骁勇也不逊色他所部,万人之众,马步两军折的那般狼狈,他岂能冒进?李严沉声督促:“将军,贲少公有令。”   见薛守缺依旧一言不发,李严催促:“将军!”   “为将岂能不知兵?看对方摸样,看这种夹道地势,河滩软泞,莫非要子弟上前靠了马刀骑弓,人命去填?”   李严垂手,回看这边,低声道:“将军,这些严如何不知,但总要战的,不然难以交代。”薛守缺叹息一声:“战,战。”正在商议,对面战鼓催动,明光持刀步行向前,站了军前:“所部安西何人?”   “安西薛守缺,李严,对面可是勇烈君候?”   “李严?可是安西本支?”   李严乃是旁支子弟,他茫然看向薛守缺,薛守缺心中一跳,就这一刻,对面那人高喊:“妄为武侯后人,勾结柔然外寇祸害帝都,弑君灭国,如此不臣上愧对祖先下愧对唐裔无数子民!本候在此发誓,今生今世定将如此不臣。”   高举起了手里锋芒,重重劈下:“族灭!”   安西军马无声,李严面色紫涨,对面呐喊成潮:“定将安西不臣,族灭!”   “谁敢斗将?你!”   面对如此邀斗,李严终于忍无可忍拔刀向前,薛守缺怎敢让他去独斗那边,死死拽住,李严愤怒一刀回劈,让薛守缺不得不松了手,跃马已经出阵:“安西李严在此!黄口小儿看某斩你。”   邓海东冷冷一笑,回头对了李广:“借右帅战斧!”   李广上去,单膝跪下:“是。主公。”邓海东一愣,回头看着李广,接了战斧将他扶起:“你我,兄弟手足,成德孤忠虽去,还有勇烈不负天佑!”   倒提长锋向前,越行越快,最终青芒化为流光一道,向着疾驰而来的李严撞去,安西陷阵两边静静看着,天地之间除了马蹄,只有鼓声激荡,猛然一声怒吼,斗气青芒跃起当头,李严大刀劈来,勇烈不让,斧长而刀短,李严急忙缩头,横刀掠向邓海东的身去。   金芒斗气璀璨及腰!   “喝!”   身微侧,膝横在前,重重撞了刀柄处,半空中将李严撞落下马,满场惊呼戛然而止,就见李严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那人去势却不减一分,斧在手中本是前劈,忽然变成倒持,双手握住雷霆一样的咆哮:“右帅看好,第一个!”   斗气居然转成浑黄色,李广泪眼朦胧,那边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声,斧枪当胸刺下,破开明光甲,砸塌对方胸膛,将李严死死钉了地上,斗气再转成青,瞬变之时,猛然弓步拧腰发力,将李严就此挑起,追上去,半空一斧劈去,当场断成两截,血洒在斗火之上,一闪化成了轻烟。   初升之日照耀,两军之间斗将场上,那人已经持斧去急速的追上失主的战马,跃上,横斧在鞍回头,冷冷的看着这边:“还有谁敢和某一战?”   一合斩杀明光将?   陷阵疯了一样的欢呼,武校领上下,有晓得邓海东最近境界的,也为之咋舌,长青不晓得他如何做到的,或是悍勇愤慨,所以如此震撼?再来不及多想,只是声嘶力竭的在喊:“勇烈,勇烈!”邓海东单枪匹马向前,安西军步步后退,只看他在那里耀武扬威:“谁敢再战?”   五万安西子无人敢来斗将,但若是此刻群起而攻之?从此还有什么脸面立足天地之间!   “可有柔然寇,某衡山战时手下败将,拓跋雄那老狗死透了没有?木华黎何在?”   ……无声……   “薛字旗?尔是薛礼何人?”   薛守缺面色惊恐:“末将薛礼族弟。”   “安西薛白袍,冲阵世无双,恒罗斯之战扬我唐威,至今大食犹知中原不可窥!某敬先烈,也看薛礼面子,饶你一次,如是再不退,看某手段。”手一挥,身后堡垒大开,陷阵营出,长青令下,重盾在前刀枪在后,依靠斜坡弧月阵成,薛守缺看那流水布阵,那藏在堡内军马的装备,忽然又见无数弩箭腾飞,越过邓海东身前密集钉了一片,嗖嗖之声居然不绝于耳……   一匣十支,一千人一拨,三波连环,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三万箭矢射尽,阵内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瞬间上匣,然后又是一片羽箭短促,直至邓海东摆手才停。   薛守缺面如死灰,安西骑兵也都丧胆之后心沮,如此利器如何去破?   令:“撤!”安西军马就此后退,邓海东横斧在阵前,天地茫茫就仿佛只有他一人,那纵横二十余里的安西军马来时如潮去时如潮,一直退后,退后,退后,忽然邓海东大叫:“薛守缺,送你个回头物!”招手要拓跋山将李信将旗拿来。   拓跋山出阵,单手提了李信将旗,从岗上向前,孤身一人一直走到薛守缺面前,将大旗重重插入地中,他在马下,薛守缺在马上,仿佛平视一样,安西军等看这巨汉包裹了铁甲中,双眼如狼,薛守缺问:“壮士何人?”   那巨汉转身就走,薛守缺部下来拔,双手合抱提不起,面红耳赤,两名力士上去才拔起了李信将旗,那边邓海东终于回头,薛守缺仿佛浑身都软了一般,回顾左右:“这般军马,若是早些日抵达……”却随即在心中想,这般军马再过十年,扩建成师,天下何人能挡?   那边却已经就此渡河,看的到那些士兵在淋漓火油,安西军隔了多远看着,都无战心,五万军马来此,不过是送了李严一命而已!薛守缺低头看着那面李信大旗,喃喃的道:“若是此辈来日北上!”身后,马蹄声急促,直入大军,告知薛守缺,贲少公令,逼退敌军后留下防御,即刻回头,准备夜袭柔然军马。   传完军令,李贲亲卫诧异李严何在,薛守缺指着军前,那边大火已经呼啸而起,船只南去,李贲亲卫看到李严被乱箭钉着,尸身两分他惊呆了,薛守缺身边子弟告知他刚刚一幕,李贲亲卫去看薛守缺,薛守缺拱手:“这就回头,请先转告贲少公,不是末将不效命,实在不是勇烈对手,去也只是找死,而大军再无领兵!”   安西骁将如此自认不如,身边子弟都心有余戚似的,看的李贲亲卫面色变幻良久,才说:“那人,那人一合斩了李将军?”   “半合。”   “半合,以为一身转战三千里,是附会夸大。”   薛守缺长叹:“我族兄薛礼,武功胜末将十倍,在剑南和他空手切磋也是完败,如何这般英雄不在安西!”对了李贲亲卫道:“当真去杀柔然寇?”   “当真。”“少公英明!”   亲自下面去收敛李严尸身,看着那荆棘箭林,密密麻麻一片,辛辛苦苦荡开,汗流浃背的包裹了李严身躯,拾起他的兵刃,远远看到李严孤马临河却在向南长嘶,是畜生忘主,还是也被英雄折服?大军就此回头,还留什么防御?五万也不能挡那人威风,不若尽力去杀柔然,才算的上好汉!   南岸,军马终于回头,眺望着的猴爷扶着躺在塌上已经醒来的宋缺:“回来了,我家孩儿回来了。”   宋缺挣扎要起身,邓海东上来按住了他,劈头就道:“二叔你若也要殉国,我就投了安西!”宋缺哑口无言,邓海东揪过明历:“看管你父亲,若是老头迂腐,打断双腿双手,毁了明台,我养他终老,不算你不孝顺!”宋缺泪流:“你这猢狲!你这猢狲!”   “去告诉法师,他敢如此,本帅也投安西去!全族都去!”   “是!”   宋缺缓缓躺下,安静的靠在了儿子怀里,只是在骂猢狲,骂着骂着,看着天空呈蓝,去对头陀说:“你派人来告知你师,他若去了,本帅去投安西。”头陀顿首:“是。”急信去祁山处不提,沈振川安排水师留守,李希言已经调拨多少人来,尽在这里为伤兵包扎。   此时已到了家,不再担忧,当日三军,留下水军巡江,人人于艳阳下高卧沉睡,邓海东轻手轻脚走在军马之中,看顾伤兵人等,临晚,酒肉尽来,邓海东陪了左帅,带了一群兄弟在帐内慢慢饮酒,宋明历告知,颜公不曾来,怕拖累了大家,但寻机定至。   邓海东缓缓点头,百里奚也是如此,如今已经藏了那胡饼店内……邓海东赶紧问人家女儿可好,便是心中神伤的宋缺也苦笑,又是一句猢狲。邓海东拉过了他的手:“二叔,您放心,赤水有沈帅,澜沧有振川,关中一地休养生息,剑南为基,吐蕃是外援,安西江东再无可能打搅。”   “万万不要焦急。”   “不急,二叔长命百岁,有生之年定能看到!”   “我信,我信,明历儿,张辽儿,好好辅助他。”“是。”   “都是兄弟,二叔何须如此。”“怎能无首!”   “只是兄弟手足,成德孤忠去了,还有勇烈不负天佑!”邓海东斩钉截铁的道,看向李广:“来日北伐,你我同行,为大军前锋!”   “是。”   “饮酒,饮酒。”邓海东缓缓将酒倾于地,低声道:“知道高公心意,半是为唐半是为我,只是高公想错了啊,我答应过他和天佑君王的,天佑不曾负我,所以,我不负他,如此千百年后,后人定说高公不曾看错了人。”再抬头眼中有泪,淡淡的一笑:“回头,不忙为高公右帅立庙。”   周围静静的看着他。   他道:“悬像虎堂左右,每次政务,每次军议,都有他们,直到灭尽不臣时。”   他道:“再传像至民间,忠臣良将当为万世敬仰,便是以后朝廷更添,高公右帅之名也已经深入民心,而享香火不绝。”   “善!”左帅颔首。   不多久,剑南境尽知高公右帅殉国,天佑帝崩,唐庭末代,子民等犹然记得开元时的富饶,玄宗之后转眼如此,人都伤心,焚香北拜,川蜀子民皆素衣白服,禁荤一月祭奠。   吐蕃赞布身有开国时唐文成公主血脉,虽然年代久远,但也记得中原盛世的光景,赞布得知,举藏同祭,同时得知勇烈已经归南岸,收兵回境,那边李伯颜军马败后,勉强挡得住两路乱打,忽然听了说父帅重伤,如今李贲领兵,李伯颜不敢再延误,赶紧收兵。   战事由此而定。   邓海东大军留一部协助沈振川防御改造赤水关隘,李希平带领朔方豹和民团于洪城,留尉迟白起在白帝,沿途安排布置,同时调拨剑南官吏入襄阳道等地,正是开启经营关中,这样缓行着,带了宋明历一行终于在天佑三年的五月初,回到成都。   沿路看尽蜀中山川素色,宋缺休养的略好转,进了城主府内就此不出,宋琬言随伺左右。   法师已经回头,日夜陪了宋缺。   头陀也需养伤,断裂臂骨在赤水关被医护,加上自己身体强壮,居然得连上,而冯百川早已经恢复,一至成都就开始重建内卫,加大天下侦查,废寝忘食的令人心惊。   平阳已有孕八个月,见到邓海东平安归来终于心安,整日也去支撑了身体,陪了婉言一起,去看护两老。   期间江东也来使者,递上魏虎臣书信,信中痛斥安西贼弑君灭国诈,愿和剑南世代友好云云,邓海东欣然允诺,继续去和他们通商,一心却在等着一处消息。   终于,北岸有密探回头。   密探禀告,勇烈退后,李贲联合薛礼部,夜中忽然突袭柔然军马,六万柔然军马虽然警惕颇高,却抵挡不住李贲等骁勇当先,当时安西军仅李贲薛礼部合计五万先动,厮杀时各部终为李贲鼓舞,多少士卒自发而战,四面八方,终将柔然军马杀的十不存一。   柔然将木华黎不知所踪,或有三四千人得以逃脱。   另,长安如今混乱不堪,安西镇帅李继业似乎并不理事,犹然伤重,那日之后军令皆出李贲名下,有安西军似乎离长安回头,据传安西两子争权……   颜公百里奚等,战乱时躲避,藏匿于民间,联络了内卫寻机南下,安西不察。   邓海东请左帅,法师,聚集文武,传遍消息,冯百川根据更详细内报后建议种种,众人踊跃附议。   于是。   唐末,天佑三年,武历九百三十九年六月十二日,虎帅堂上定略:从今日起,休养生息,东扶青州,南和江东,西联吐蕃,北间安西。   天下,三分! 第九卷 第一节 欲冲武将境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宋缺终于恢复了精神,但武艺已经大不如前,不过禁军名帅的手段可不是一身武艺这么简单的,剑南有他,如有一宝。   而政务上,宋天父子,南霁云,虽然都比不上颜公的大才,可是逐条的规矩早定下,按部就班还是能稳妥发展的。   于是,剑南虽然历尽一场战事,但战火烧在境外,所以一旦战定,恢复起来极其之快。   宋明历,李希平,沈振川,祖荣,尉迟白起,李广张辽徐达常遇春,许褚赵山河等都是后辈将种,各自掌管了军马训练,根本无需邓海东具体操心。   安西江东都知剑南实情,但澜沧赤水横过,剑南山路险恶,他们哪里有本事再来打过?尤其安西,冯百川最近和李伯颜恋情火热,安西镇帅重伤之后不起,李贲李伯颜兄弟几乎反目,李伯颜得正统,而李贲有实力,于是安西仿佛分裂了一样。   如今局势之下,关中一片祥和,仿佛回到了灭杜卷平岗之后的那些日子。   夏日黄昏,坐在树下,邓海东对了宋缺感慨:“不知不觉,我也为人夫为人父了,之前一切仿佛梦一场似的。”宋缺看着这小儿现在气度沉稳许多,笑道:“你不是常说回不去了?”   婉言抱着宗棠儿看着丈夫和二叔,笑的甜甜的,如今家人团聚,丈夫雄踞一方,是她眼光,可惜被那狐媚分了一半呢,想到这里,她起身道:“你们坐,我去看看平阳,生产也就这几天了。”然后白了一眼邓海东:“常抱怨呢,说你也不怎么看她。”   “有小夫君去就好。”   宋缺大笑:“你这猢狲。”看着侄女眉间喜悦羞走,背影还如同少女时一样妖娆轻灵,宋缺对了邓海东举杯:“海东儿,二叔谢你。”   “二叔说的什么话。”   饮后,邓海东摊开了手边的卷轴:“二叔,一直等你恢复了些才好说,这些日我准备修炼斗气,突破境界,可本族无人能再帮我。”宋缺颔首:“叫上法师,我一个人怕定不住你。”眼中欣喜:“海东儿,你还是武校手境界,就已经到如此武功,二叔真想看看你成将手,是不是真无敌天下。”   “应该有五行的缘由,不然寻常单一斗气绝无可能如此,只是找不到其中奥妙。”   “是啊,或是你家烈虎诀,当真是哪位先贤流传的火系本功吧。”   所谓一系的本功,就是五行各系中,每一系最早的一脉武功传承,天下同系其余功夫都是旁支。   这段时间以来,宋缺和法师也常说猢狲身上的诡异,和邓世平商议讨论,思来想去大概有这样的可能,把猴爷欢喜的就去拍前周谱说家族源远流长如何如何……忽然脑海里浮现出邓世平的雄姿,宋缺苦笑:“你家族公这几日去了哪里?”   “悄悄去洪城了,前些日子吵闹着要回祖地,我也管不住他。”邓海东摇摇头:“老头子现在精神抖擞,心事全无,就知道抱着他的小妾四处显摆!”宋缺一口茶喷了出来,邓海东却说的认真:“这些日子,我剑南在祁山口大营,关隘,已经修建的差不多,等到祁山大营建成,可防备安西后,我也要去洪城的。”   “关中沃土,是不可放,剑南此地只能为后方,到时候你留谁在此?”   “岳父和南霁云,明远还和我去洪城,李希言调至白帝处,另外请明历驻军去南乡,以南乡至襄阳线,再设一营,休养些日子,准备收青州。”   看到宋缺眉头一挑,邓海东解释道:“二叔放心,青州只会缓缓图之,若是我剑南强壮他们自然会来,不然也无处可去,所以不动刀兵震慑为上。”   “那就好。”   “对了,二叔,法师去了哪里?”“去僧兵营传授武技了。”   邓海东咧嘴一笑,忽然想问高公,随即闭了口,低头去喝茶,才抬头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对了二叔道:“二叔,既然这样,我且去看看平阳,这几日开始准备突破烈虎将境,二叔你为我做些准备。”宋缺摆手:“去吧,你家族公也真是,平阳丫头知道了他去洪城,定又不快,说偏心。”   说完起身:“我去看看杨妃娘娘和右帅夫人去,唉。”转头先离去了,其实分明看出,邓海东刚刚的险些脱口,要问的是谁,左帅负手走着,就在心中念叨给老友细听,后生不曾忘记了你。   看着他走了,呆呆站了半响,直到炎武在边上咳嗽,邓海东才醒来似的,回头喝斥:“嗓子痒还是皮痒?”旺财恼怒:“都不痒!”   “越大越忤逆,不知道和谁学的。”邓海东哼了一声,向着后面走去,依稀听到那小儿在悄悄说和自己学的,他猛回头,旺财一言不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一脸就知道你会这样似的,眼中仿佛看的疯子,邓海东险些没气死,终于体会到猴爷等当时看到自己,是什么心情……   伤心的走入后院内,一窝的女人都在,看到他来,侍妾起身,宋琬言抱着宗棠摆手:“快看,贼秃来了。”   平阳冷冷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如花似玉的女子此时丰润的大了三圈似的,斜靠那里无力的坐着,不看邓海东一眼,邓海东走过去拉她手,被甩开,再拉,再甩,再拉,婉言柳眉倒竖:“再甩了试试?”平阳委屈:“他三天不来看我了。”   “实在是军务繁忙,今日才回来,又和二叔说事情的。”邓海东拉着她的手哄着,低头去听胎儿动静,用手敲敲平阳的肚皮:“熟了熟了,若是生一对孪生儿就好了。”一边两只小猫骄傲的挺起饱满的胸膛,袭人惜春哼了一声转头不看她们的嘴脸。   平阳啐了他一口:“就知道孪生!”婉言咯咯一笑,伸出手去拨弄平阳胸口,宗棠大喜,上去也要动手,邓海东大惊失色,连忙抱过小儿:“如何能摸你家姨娘?那是爷的地盘。”屋内险些笑翻,宗棠愤怒挣扎,脱不开父亲的拥抱,于是嚎啕起来,一泡尿撒出,这才败退了君候。   狼狈不堪的跑了后面去换衣,天气炎热,穿的单薄,在内室也懒得穿上衣了,邓海东这就赤了上身跑到前面,去纠缠旺财等切磋,正在演武场上打斗着,衣冠楚楚的宋明远跑来,看到他摸样就皱眉,嫌他一身臭汗,掩鼻走到了一边坐下,看到那厮忽然暴吼一声,把拓跋山又砸了个半死,然后得意洋洋的样子,宋明远终于忍不住了:“咳!”   “什么事情?”   “李希言的报呈,子午谷口的军营已经建好,民夫所费也已经结算完毕,不过现在洪城人丁略少,但魏博青州方向,已经有子民来投,南乡彭家的信函附后,你看看。”   “刚刚才和二叔说,青州那边就开始有人投了?”邓海东欣喜,走到一边拿起水桶,凉水冲了身子后走来,虽然黄昏,但夏日昼长,他侧身树荫外看了看,回头对宋明远问:“彭家说这个月来已经迁至了三百多户?”   “怕是不止,被彭家扣了不少。”   “呵。”   “你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一切等祁山营建好再说吧,不过要李希言传令下去,告知青州魏博方向,但凡迁徙来者,给予良田,子民待遇,具体条例你和岳父商议,不过记得,要严加排查,以防江东安西的探子。”   “好。”   “要不要留下吃饭?”“……”   宋明远拂袖而起,要走,邓海东一把扯住他:“明远,上次婉言和你提的颜公家的侄女如何?”宋明远皱起眉来:“颜公至今不曾回头,不会出什么变故?”   “安西就算看到他了,也不能杀这样的名士,何况颜公老狐狸一个,你还担心什么?二兄来,正好。”邓海东赶紧去对了冯百川道:“二兄,正要问你,明远甚是担忧颜公,哈哈,你晓得的,颜公还是他的长辈……”宋明远面红耳赤,却不走。   冯百川笑嘻嘻的看看宋明远:“放心吧。”回头对了邓海东道:“长安传来消息,李贲留薛守缺坐镇长安,高仙芝副之,自己率军回安西方向了,李伯颜处已经得到消息。”   “颜公他们?”   “高仙芝封常青几次登门邀请,杨国忠也去劝了再三,如今颜公重掌长安吏部,却悄悄先把百里奚安排来了,百里奚已经过江。”   听到前面半截,邓海东面色一冷,到了后半截他才和缓了些,沉声问道:“那杨国忠?”   “杨国忠心在剑南,百里奚得走脱正是他的帮忙,安西人等防备颜公甚紧,用而不敢专权,唯独对杨国忠信任日深。”   “百里奚知我剑南铸造一些内幕,若是安西子得他,可抵十万兵!”邓海东大笑起来,宋明远却面色一整:“正是明历仁慈,当时乱起,有人建议要杀百里奚,是明历说不可,如今百里奚果然归心。”   邓海东缓缓点头:“双飞的舅爷是好汉。”冯百川为之绝倒,赶紧去扶住浑身乱颤的明远:“莫和他置气,逗你玩的。”明远咬牙:“谁和他一般见识?”瞪着邓海东:“若是百里奚不得逃脱,归了安西,你怪不怪明历?”   冯百川不免皱起眉头,当时他得知后,已经和明历吵了一顿,怪责他妇人之仁云云,如今明远这厮!他侧头看着明远。   明远拱手:“二兄,明远只是就事论事。”   冯百川终于勃然大怒:“什么就事论事?我至今还怪明历此事,身为部下,当为主公考虑,明远你此刻问这句话,却不是在就事论事,分明你书生气发作,为难主公!若是百里奚投靠安西,利器杀戮的将是我辈子弟,你岂能因百里奚现在来投,就说明历做的对?还因此逼问主公,莫忘记了他如今不仅仅是你的妹夫,更是剑南雄主!”   “……”宋明远哑口无言,有些惶恐,宋天正走进来,听了冯百川所言,对了宋明远就骂:“混账东西!既谈公务,就不论情面,事已过去你还问海东此话,难道是要挑拨他们关系?我若是当着百里奚的面也说,实在走不脱,当时就该杀了他,就是颜公,若投靠安西也要杀了!”   “宋公说的正是。明远你心中恨我也罢,若论私情,海东是你至亲妹夫,是我结拜兄弟,若是公事,你我皆是他的下属!你今日的确不该!”   邓海东拉住了冯百川,拉过了明远:“好了,此时就此作罢,以后明远也需注意。”   “是。”   “不然既然明远问了,我还是要告知一声,此事明历做的对也不对,当时带不走百里奚,也不能如二兄说的当即杀之,不然岂不冤枉了忠良?”后面的话就不说了,人人懂的,宋天赞同:“这才是老成之言。”喝斥儿子对邓海东,冯百川致歉。   宋明远连忙躬身,邓海东扯着他:“行了!回头婉言又要打我。”冯百川对了宋明远也欠身:“为兄有些失礼。”   于是一切得以过去,当晚,宋天却又把儿子秘密喝斥了一顿,宋明远委屈:“海东逗我在先,我才失了分寸的。”宋天大怒:“你三岁小儿?可知他现在什么地位身份?你问的可是臣子能问的话?一日不成婚,一日不成人!明日老夫就为你准备!”   宋明远唯唯诺诺,回去找宋泽说委屈,宋泽却面色古怪,明远更郁闷,泪汪汪的这就回了房内,却看到床上躺着一条大汉,半裸了身子,一包烧鸡一坛酒,看到他来了眉眼乱抛:“晓得你吃了排头,丢了你妹来哄你,快给爷笑一个!”   外边又有脚步声,冯百川提了一坛酒一坛肉摸来,三人对面,当晚憨舅爷彻底开怀,大醉疯喊明儿就娶亲了云云,传到宋天耳朵里,宋天对了宋缺笑道:“海东儿能如此,是我家那书呆子的福气!”   “百川儿也是一片好心,明远儿好面子,其实比谁也懂,如此一帮子弟同心,高公定能欣慰啊。”宋缺叹道,和弟弟举杯,然后为那疯狂书生的婚事开始商议。   天明,宋明远却不能起,夜里不知道怎么折腾的扭伤了腿,只能憋屈躺着,看着窗外夏日初晨的风光神伤,屋内一片狼藉,那两人却已经不知所踪,塌上还有鸡翅,碎骨,居然还有半只猪耳……熏的明远捶床,喊泽叔救命。   那厮却已经窜到了平阳身边,帮她打扇。   平阳迷迷糊糊醒来,看到身边的人满脸倦容,心疼的问他来了多久,这厮厚颜无耻:“为你打了半夜扇,看你睡的香甜为夫就开心了。”平阳欣喜了片刻,瞬间变脸:“骗子!”半个时辰之前,她才起身饮水的,那时候天已经微亮,房内有他才怪!   不曾想到谎言如此之快就被戳穿,邓海东狼狈:“或许梦里就想着为你打扇,然后来了。”   边上丫鬟笑的花枝乱颤,平阳无奈的看着他:“你走嘛,不要看到你。”邓海东才出了一个丑,怎么能走?赖了那里就去摸平阳肚皮,体贴万分一样,婉言走来看到,眼中冒火:“你昨夜去哪里的?”邓海东这个时候不能再撒谎,就和她老实说了。   婉言才不相信,然后得知明远扭伤了腿就去看哥哥,“顺便”问了一句,宋明远诧异万分:“什么?”   雌虎顿时恨得不行,回头和平阳说了,平阳也被勾动早上睁眼就被忽悠的伤心,于是两女下令,一应侍妾等从此不许理那无良之人,邓海东去了军营撒泼回头,看到家里冷冷清清的,仿佛寒冬一样的气氛,当然不解,要吃的没有,要喝的没有……   这厮伤心至极,只能离家出走去了头陀那里,见了头陀就说:“大兄,红尘实在没甚好眷念的,还是出家好。”   头陀估计他是在家里吃瘪了,忍着笑陪他乱扯几句,宋缺和法师来了,看到邓海东在此,宋缺就骂他:“平阳儿今日怕是要生了,到处找你人找不到!”邓海东大惊:“早上还好好的。”赶紧回头,没到府内呢,撞上报信的许褚等,正没头苍蝇似的在满街问我家主公去哪儿了。   “如何在这里问?”“婉言主母吩咐的,动静闹大了你才知道回家。”   邓海东鼻子也气歪了,又听头陀说平阳主母真的要生了,不敢怠慢,赶紧冲回府内,就听到府内后院,那树荫阁楼内,平阳喊的声嘶力竭的,他听的毛骨悚然,也为之心疼,上次婉言生产,他还在营外,不知不觉就多了个儿子,如今却是现场直击……   看着那侍女丫鬟进进出出的,听到婉言在那里鼓励着,杨妃也在里面,邓海东在树下不晓得焦躁了多久,渐渐的也被平阳喊的麻木了,缓缓坐下,要小猫给他倒茶,杨妃正从屋内出来,一眼看到这厮气定神闲似的,恨的白了他一眼,大步走来,就为女儿不平。   “……实在是才,才坐下,刚刚急的不行呢。”邓海东手足无措,欲辩无言。   右帅夫人看他这摸样,扑哧一笑,劝住杨妃,杨妃跺脚:“你这猢狲!我家女儿这般痛楚还不是为你!”屋内一声啼哭,是个女儿,杨妃不由有些失落,邓海东却手舞足蹈:“女儿好,女儿好,将来长得像杨妃娘娘这样国色天香的……”却是为自身安全,乱拍马屁,几乎等同调戏岳母。   而这厮一句说错,晓得不好,赶紧闪人,杨妃气的跺足:“这猢狲!”面色瞬间娇艳如同二八的少女,右帅夫人却道:“君候说的不错。”轻轻一笑,杨妃大羞。 第二节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而邓海东已进室内,去看自己女儿了。   躺在那里的平阳,从缓过神的一刻,就一直在看着门帘处,看到邓海东终于进来,这才闭了眼,宋琬言心中暗笑,知道平阳记得上次自己生宗棠时,贼秃闯进来过,这次若是不来,不晓得会失望的什么样子。   室内婴儿啼哭已经渐止,邓海东去看时,忽然孩儿发出一声笑,室内人都惊,邓海东也愣住了,小婴眼还没有睁开,只是闭着微微咧嘴,小手无力的舞动了几下,又发出一声笑,邓海东大喜:“果然是我家女儿,生来就笑,这一生一定幸福安康。”   也不理会别人的恭喜,就伸出手指要去逗弄,宋琬言一把拉住了他:“粗手粗脚的!做父亲的还不给女儿起名?”平阳立即睁开了眼,疲倦的看着邓海东,邓海东侧身坐了平阳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问道:“女儿家可以不按辈字来起名,你想起什么名字?”   “随你。”   “小名就叫笑儿吧,大名,大名请杨妃娘娘去起。”   说完赶紧怂恿宋琬言:“刚刚夸杨妃娘娘国色天香,怕是马屁拍的过分了,你去请她……”宋琬言眼睛睁的圆滚滚的看着他:“你夸杨妃娘娘容貌?”气的掐了他一下:“没大没小!不曾见你夸过我。”又去看平阳说:“女孩儿性子随了平阳才好,反正有贼秃在,没人敢欺负她。”   邓海东大怒:“我家女儿才出世,如何就算计许人了,我看哪个敢来提亲,爷定割了他全家!”   忽然领悟,怔怔的去看自己女儿,再看婉言和平阳,想起宋天宋缺,玄宗,原来有了女儿才知道,做父亲的心思,于是更为激动:“就是不行,谁也别想娶了我家女儿!”平阳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啼笑皆非:“孩儿才出世,最少还要十来年才提这种事情,你急的什么嘛。”   “出去出去。”婉言就推他出去自己请杨妃,邓海东郁闷着向外走,杨妃正进来,一头撞他怀里,跌了右帅夫人怀里,惊的脸都白了,柔弱杨妃怎么吃得消这厮一撞?邓海东也傻了,看到杨妃似乎要闭过气去似的,右帅夫人也是长辈,对他就喝斥:“走路也不看着?”   赶紧去摇杨妃,杨妃捂住额头,喘了口气眼才睁开,一眼看到邓海东在面前,就气不打一出来,杏眼生威,那厮魂飞魄散,一日得罪两次,实在全是误会!只能拔脚就走,口中胡乱喊着:“二叔,二叔,我找你有事情。”远远的没了影了。   室内人等看他的惶恐,和杨妃的怒气冲冲,想笑不敢。   只有右帅夫人劝说杨妃,他不是有心的,杨妃跺脚:“他若有心还不撞死人?别想再见到我孙女!”小猫等扑哧一笑,杨妃气的眼前发黑,坐了女儿塌边看到平阳憔悴,更心疼,就满口在骂猢狲作孽云云,搂住女儿就哭了起来。   其实她心中念起了玄宗,虽然龙首山事之后,仿佛恩情早绝,可多少日夜的过往怎么能忘?几年来孤独一人,如今终于平阳也有了后……母女同心,平阳也想起了父皇,默默的流泪下来,两人流泪右帅夫人也为之伤心,于是各哭各的,急的婉言抓狂:“本是好事,为何哭泣?”   才算止住了她们,偏偏笑儿饿了,于是……后宅的闹腾隐隐传到前面,宋缺瞪着邓海东,邓海东无奈:“只撞了一下,哭的这样,还一屋子一起哭。”说着不寒而栗,还打了个冷战,宋缺骂道:“你这厮,出去出去。”于是虎帅自己家的中庭也没地方立足,灰溜溜到前面去。   又坐在宋明远榻边,宋明远看他脸色不好,以为是自己在婉言面前挑拨,于是这厮吃苦头的,心中狂喜而面色平静,关切的问他如何这样?虚情假意却为邓海东察觉,邓海东眼神一转,去讹他:“婉言今儿找你,你说昨夜我没找你!”   “如何有这种事情!”“那去对质,亏了还有二兄一起的!”   “……当时没想的起来。”   “果然是你这厮!”邓海东咆哮,伸出手重重在宋明远扭伤的腿上,又拧了一把,起身就走,榻上宋明远抱着左腿到处翻滚哀号:“贼秃,本城主和你誓不两立,本城主和你誓不两立!”宋天正好来看儿子,没看到邓海东出去,却听到自己儿子在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立即冲了进来,宋明远还在发泄,觉得味道不对,猛回头,赶紧指着伤腿:“刚刚他来打我。”   “打的好!”宋天上去就打,宋泽舍不得了,跪了一边:“老爷,老爷,实在是刚刚海东少爷进来,欺负明远少爷的,老仆目睹啊,老仆目睹!”才算劝住了宋天,宋明远抱着头卷缩了墙角,恨恨的看着父亲,而一路闹的府内三进都鸡飞狗跳的那厮,却已经挺胸凹肚站在了虎堂口。   一脸的风轻云淡,轻轻舞动雁翎,反射了日光,去照耀箭楼上士兵的眼睛,执勤的邓家子被少族公撩拨的头昏眼花,努力遮挡,背后人却不晓得,今日巡尉邓炎武看的勃然大怒:“你这厮在上面乱扭什么?”邓海东听到旺财声音,赶紧收刀入鞘。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上面子弟被冤枉,被喝斥下来罚操,他没有说一句公道话,那子弟也不敢出卖了他,泪汪汪的被旺财乱咬了一顿,周边看到缘由的,许褚赵山河心中甚是不齿大帅,晓得他是在后面吃瘪了,跑到前面来撒野,但惹不起他,只能当没看到一样站着。   只有不知道死活的拓跋山,一路进来,对了邓海东就比划,想想,翻兜,掏出了旺财给他写好的简单的交流短句,于是上前递到邓海东面前,上面写了几个字:来和爷打。邓海东眼中凶光立即……拓跋山看看不对,再看纸条,赶紧白了脸拼命摆手,再换了一张,上面写:爷,来打我吧。   这才算是平了邓海东的怒气,邓海东于是起身道:“走,爷今儿满足你!”招呼闲了的护卫,这就到演武场去群殴群殴,消消暑气先。   如此折腾,终于到晚,邓海东悄悄闪回后宅,看到楼台边一圈女儿家坐着,婉言正抱着宗棠在当中和她们闲聊,他厚着脸皮挤过去蹭了几下,又去了房内看平阳已经睡去,便对了婉言使个眼色,他去了婉言房内,不多久婉言把宗棠安排好了,走回了屋内。   进屋就红着脸怨他,人人都知道,遮遮挡挡的反而丢人,如何家里也像偷嘴似的?   邓海东本想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但话到嘴边忍住了,上去就拽过了宋琬言,扯她衣衫一副猴急的摸样,逗的婉言吃吃的笑着,轻轻挣扎几下:“刚刚洗澡的呢。”却被邓海东堵住了嘴,在塌上搓揉成了一团,不久喊的销魂。   云雨才收,婉言却不放他:“我还要生个女儿。”   可怜虎帅第二日起来,接到拓跋山的条子,却被拓跋山摔了一个马趴,险些把门牙也磕掉了,拓跋山甚为不解,和邓海东比划,今日旺财在身边,旺财翻译道:“傻山说你下盘无力!”说完贼笑兮兮的,许褚和赵山河等都哄笑起来,邓海东恼怒:“哪里有百战百胜的将军?”撒泼要他们练武。   定了定心神就去找宋缺和法师,调养几日准备去修炼冲武将境。   剑南关中一地是如此安详,可安西处,却是杀气冲天,李伯颜得了剑南允诺支持,哪怕明明知道这是毒药,也要硬着头皮吃下去,和李贲以河东函谷关为界,双方阵营已经对立。   李贲大军为函谷关所阻拦,不得进安西境,粮草又确实不少,军心有些涣散,日夜就在函谷关下叫骂,而李伯颜踞关紧守,只要见父帅一面,口口声声,若是父帅出面,立即开关云云,激的李贲浑身血涌,李继业重伤之后,又是炎热天气,不起已经多时,如何能出来见?   欲辩无言,就是军中人等,因为家乡故土被隔绝,也因此而对他有所怀疑,那李伯颜口口声声的叫唤,仿佛为了大义,李贲愤怒至极:“若不是你不得破剑南,何至于让勇烈偷过澜沧,致使大功不得以全!废物一个,父帅已经病重,为何握关而不开,是谁要叛?”   “既然父帅病重,送到关前,吾是长子,当领袖全军,薛守缺,薛礼将军何在?”   薛守缺看向李贲,他之前留守长安,但函谷难下,李贲不得不调拨薛族精悍来此,因陌刀营都在李伯颜手中,听到城头喊,薛守缺上前:“少公为何如此,我兄临阵重伤,如今正在长安养伤,长安已经缺粮,少公断绝来回路,是欲困杀大帅?”   双方这般口舌已经不晓得多少日,不是李贲不想打,而是函谷关乃是长安门户,易守难攻,当时若高仙芝不叛,安西军也不能轻易过境,李贲推进之后,随即留子弟李密为镇守,谁想到那厮却投了李伯颜?致使如今强兵在手的他,反而落了下风!   求柔然?才背了盟誓,杀了柔然六万子弟的!柔然不来报复是实在无力而已,还去求他?   求剑南?信使早去了,允诺退出澜沧北岸,归还长安等等,但才去了几日还不曾有个回报,而何时才能有个答复?   安西李贲信使已至澜沧赤水关下,沈振川看这一拨三人白衣渡江而来,递交的书信,他也不敢拆,只问详情,三人却不答,要见虎帅才可说,沈振川冷笑,这就派人联络剑南,同时等待北岸消息,就在安西信使动身去剑南不多久,沈振川得知了情况。   当即飞信前往川蜀。   这一日,邓海东正在和明远商议着关中的政务布置,冯百川急匆匆走来,将消息前后告知了邓海东,邓海东去看长安以北,故河东节度部地图,函谷关一带,冯百川根据情报标出详细。   蓝箭头为李贲部,红色为李伯颜部,又有从河东归附的朔方军等指点下,做出的详细沙盘。   邓海东俯视如今安西内乱,一目了然。   “七弟,你的意思呢?”   “人言李贲少年英武,甚得军心,从他灭柔然军一事看,此人算的上豪杰!”邓海东看着冯百川:“而李伯颜我见过,外强中干,处处以下任镇帅自居,虽有名分却无真本事,如今是占了函谷关一地,才得以困了他兄弟,若是厮杀,他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邓海东却转身去看挂了堂上的,三分图,看了良久,宋明远冯百川等皆不敢打搅,半响,邓海东转过身来:“薛礼部在李贲处,若李贲败,李伯颜用薛礼或不用薛礼,都是后患,回想明历所说的当日厮杀,薛礼其中暗自帮了我剑南一把,此人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但李贲若得胜,此子踏破柔然的气概,能折英雄之心,能得安西子弟效死!薛礼等却将为他死忠,为我辈对手!”   冯百川眼中闪光,兴奋的看着七弟,这些是他都没想到的,堂上堂下,就连赶来的左帅也静静的看着,就听邓海东一拍案:“所以,李伯颜无能之辈才该扶持,令!”   “在。”   “许褚赵山河领亲卫营动身,将安西子全部拿下,火速送至成都!”“是!”   “我为主将明历为副,赤骑准备,豹骑准备,武校领准备。”“是!”   “急报沈振川部准备渡河,李希平部推进至澜沧,沿途练军,张开声势说反攻长安!”“是!”   “此次。”邓海东微笑着道:“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等待李贲信使一到,立即解去李伯颜处,二兄这就联络他们,要他们在祁山大营外等待交接!”“是!”   宋缺颔首,邓海东看向了他:“此次出行,二叔请坐镇成都就是。”说完一叹:“这般事了,安西再难有些气候,北伐功业未始就已经完成了小半,是天助我等。”   宋天笑道:“安西若去,剑南沿赤水上游而下,一扫江东,天下可定!”堂上人人双眼闪耀,九百年去矣,又得一班凌烟臣子!唯独邓海东摆手:“言之过早,魏延回头之后至今,江东无声无息,越是无声息,动起来越是惊天动地,想必,在借机效仿我剑南政局布置,若是能成,江东比之安西,更是心腹大患,我青州略更要抓紧!”   “是。”   “二叔。”   听到邓海东叫他,宋缺起身,邓海东却走下来按住了他:“二叔,你知道我今日此刻,心中最想的是谁?”   抬头看看周围左右,邓海东指着虎堂上右手:“是右帅!是他渭桥之战,英雄之举,不仅仅是救了二叔和兄弟们走脱,更是为今日埋下伏笔,若是李继业理事,他怎会坐看我部休养生息?大军早就南下,我辈守得住剑南,却难得关中沃土!”   说着他走回头,手指划过江山,口中喃喃的道:“到时候,江东安西得以联络,我方被锁于川蜀山中,那天下,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是右帅用碧血报国,更是在为我辈铺路,成德孤忠,成德孤忠!”猛回头看着堂下:“右帅如此是想我辈能为唐庭复仇,既然如此,有高公右帅在上,本帅一日不曾为唐庭复仇,一日就是天佑孤忠,诸君谨记!”   “是,大帅!”   堂上散去,宋缺走着最后,回头看到坐在高公和右帅之间的虎儿,欣慰的一笑,慢慢的站住了,因为他看到邓海东走来,走来扶住了他,猢狲在说:“本要冲关的,又耽误了,唉,其实是老天妒我太有才吧,咿,二叔啊,你要染发了。”   宋缺点点头:“你二姨也这么说的。”   “白发红颜也是绝配,就怕文人刻薄,日后会说二叔英雄一世,临老却一树梨花压了海棠,还是去染发吧。”邓海东扶着他,嬉皮笑脸的道,宋缺拍拍他的手:“后人修史时,定有成德孤忠,也有勇烈不曾负国!”   “紫袍也不曾负国,天刀难道就负国的?分明要我夸你。”   “猢狲!”   叔侄两相视大笑起来,堂下号令声起,亲卫营旗动,随即向东出城而去,冯百川处快马向西,天空中信鸽飞舞向北,仰望碧空万里,邓海东微微一笑:“来日也定要再屠一次石堡!”   三日后,安西李贲信先送至成都,邓海东扯开看了种种允诺,洒然一笑,丢给冯百川这就发去李伯颜处,冯百川捧着信如获珍宝,口中道:“这等消息丢到军前!定会卷堂大散。”邓海东哈哈一笑,这就出城,领了军马向着白帝而去,行到第二日遇到安西子被缚马背上。   看到他就大叫:“君候,君候!”   邓海东一看,当即一鞭抽去:“还记得酒泉边,和本帅说的话吗?你算什么好汉!”原来信使是当日见他的李延伍,李延伍满口流血,在那里喊冤:“君候,君候,当时我家贲少公因此而不忿,不愿勾结柔然,才被罚为辎重后营,我家贲少公这次杀了柔然寇了啊。”   “此一时彼一时!灭国诈的叛逆杀了外寇,内讧一场难道还算他大唐的忠良?”   “君候,君候,我家贲少公甚是欣赏君候,愿为友邻,我家少公得势,必定和君候一起去杀进外寇,我家少公自幼就立志……”   “其实,本帅也甚是欣赏你家贲少公!”   李延伍目瞪口呆,拼命仰头看他,邓海东却冷冷一笑:“那又如何呢?可知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对了许褚道:“既然为他听到心声,那就尽数斩了,人头封去安西鼠辈李伯颜处!”   炸雷似的一声喊,三颗人头落地,石灰掩了木匣装好,当即疾驰西去,而祁山口外,李伯颜亲卫正翘首以盼。 第三节 慷慨激昂是国忠   如今安西内乱,李伯颜部上下既担心剑南趁机发作,又惶恐父帅一旦醒来,一切皆成泡影。   前些日子忽然得到剑南急报,李伯颜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时局剑南那厮居然鼎力相助至此?事到如此反成妖,当即分拨一部分军马悄悄抵至祁山大营外,山口两侧日夜埋伏,唯恐有变。   消息来回,前所未有之急速,终于,李伯颜部将田丰看到祁山营大开,一骑冲下山来,田丰部下等看的明白,这魁梧之人分明是剑南虎将庞德,那时厮杀,这人不晓得阵上翻了多少的安西子,穿了明光在身面具遮挡脸庞,人皆以为勇烈君候在此。   能让敌手如此以为,可以想象庞德当时的威风。   如今见他一人而来,田丰也不得不上前去接触,就看到烈马奔腾至了面前,浓眉阔口的庞德手里是一卷锦包,田丰拱手:“庞德将军。”庞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将包袱丢来,随即道:“此乃李贲至我家君候的求信,其中条件种种,你且看了。”   田丰赶紧拆开,果然是李贲手迹,他若或至宝一样,但不忘了探寻,于是问:“庞德将军,敢问君候为何助我家主公?”   “助你家主公?”庞德冷笑:“某部下多少儿郎阵没此处,帮助你家主公?”吼声如雷,横刀看着安西军校,庞德咬牙切齿:“只是上有令,某不得不从而已!我家君候最敬高公右帅,李贲部,薛礼部所为,当然要报,暂且顾不得理会尔等。”   田丰作色:“庞德将军,某敬你是好汉,岂有当人臣辱人主之举!”   “算逑!君候有令,某才不得不从,且来杀某,正好寻机!”庞德大笑,这就舞动兵刃要和他们斗,一副憋坏了的摸样,然后咬牙切齿:“打的破某的大营?恨啊!为何不兵出两路,君候小觑某家武功!”状若疯癫一样,田丰无可奈何的看着这厮,军内早传剑南庞德是疯虎。   如今当面骂安西主公也算了,连自家君候也不爽了,果然疯的不行。   除非田丰傻了,这个时候才去杀他庞德,惹来剑南军马倾关而下,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这厮耀武扬威一样,庞德叫了半天,果然也觉得无趣,灰溜溜的提刀要走,田丰又喊着他:“庞德将军?”   那厮大喜:“斗将?来!”   田丰气的眼前发黑,干脆也没了口德,对他吼道:“谁要和你斗将!你家君候既然有令,你在这里百般寻事算个什么?本将如今代表安西和你家君候交涉,岂是你能从中作梗?要厮杀,来日厮杀就是!”   “好,田丰,爷记得你了!再和你废话不是好汉。”   “……李贲的信使何在?”   正问着,山上喊成一片,田丰惊惧勒马,他不晓得庞德具体深浅,被这厮假如纠缠了,上面大军下来斩将,后面军马如何抵挡?却看到山上又一匹快马冲下,来人战袍斜披,明光在身,提了长矛,深目鹰鼻,是原朔方将常遇春,也是一人一马冲来。   下来之后,直冲到田丰面前不远,将马背上几颗木匣丢下:“此乃我家君候拿货的李贲信使李延伍等头颅!转告伯颜公,我家君候已亲自北上去抄李贲后路!”   终于来了能说话的了,看常遇春威猛但神态颇为正常,田丰如释重负,拱手:“君候高义,必不相忘。”   不想那厮却变了脸,问:“可要留下我和庞德?如此祁山无主将也。”田丰顿时恼怒,剑南上下如何都这般的狂傲,以为爷留不下你们?手不由自主按着了刀柄,瞪着常遇春:“常将军庞将军几次挑衅,当真是君候授意?”   “哼!”两人回头就走。   田丰在山下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仰望祁山大营口,多少军马涌出,日光照耀下铁甲生辉,仿佛黑潮遍布了山坞之间,又似铁塔耸入云天,田丰冷冷的道:“走。”回了军营内,即刻安排虎贲动身,星夜去往函谷关处,自己坐了帐内,却对左右叹息:“若是当时,伯颜公随镇帅去的长安,此时就是剑南和李贲联手了。勇烈果然忠勇义气,只为右帅高公报仇!”   “将军,我等还是需要小心防备才是。”   “无妨,今日分明常遇春庞德不忿,他军又建功劳去了,留下他们在此只做防御,剑南此次当真是来帮我家伯颜公的,趁了天暖,抓紧驻城封堵祁山口,等待李贲失势,全力吞河东成德范阳去,如此我安西疆域,从西至东横绝万里,十年之后北军南下,勇烈悔之晚矣!”   人等都点头称是,纷纷退下,田丰妻舅沮授留下,田丰问他何事。   沮授道:“将军,安西如此一场内乱,就是平息了之后,剑南若是来战会如何?需提醒伯颜公,一旦李贲拿下,倾力去联合薛礼,防备勇烈偷袭啊!”   “不说险些误事!”田丰悚然:“若是勇烈北上,李贲必败,而此人善战,我部猝不及防之下,怕要吃了大亏!”急忙又派出信使前往函谷关去。   而此时,邓海东所部已出白帝,向着洪城而去,两日后抵达洪城,猴爷站在城外等着,邓海东连忙去见他,猴爷最近也不问杂事,更不懂天下事情,就扯了邓海东问他可是真北去厮杀?听邓海东说完他才放心,老头子拉着邓海东坐下,慢腾腾的道:“海东儿,现在你也大了,你懂的族公已经不懂。只是族公也曾听了一句话,说治国如治家,要缓缓而为,要蓄养民力兵力啊,安西强镇,不要妄想一口吞下。”   邓海东默默点头,族公又道:“海东儿,如今军马是强大了,可是我邓族直属也不可放,一定要有一部军马能压得住其余各部才行,这才是家族根本。”   “晓得。”“人老了,话也多了,呵呵,去吧。”   “是。”邓海东起身,忽然又道:“对了族公,至今你还不曾为笑儿起名呢,来信你也不回。”   猴爷嘿嘿一笑:“准备等秋凉了去剑南过冬,去了再和笑儿起名,平阳儿性柔,不像婉言丫头刚烈,养个女儿是正好,这样也免得日后,兄弟相争。”   “那早呢。”“如何早?转眼就十年二十年,你看如今李伯颜和李贲?你到将来,治家就是治国,不可疏忽。”   邓海东只能点头,赶紧走人,留下猴爷回了城头去,远远眺望着子弟们渐渐消失在北方,那一面面旗帜渐渐落在地平线下,猴爷无聊,拿起墙头的碎石,丢一块喊一声:“杜家。”   “平岗。”“杨阀。”“鲜于。”……甚是自得,下面子弟在喊:“老族公,少奶奶叫你回去。”   “如何这般的烦人?”邓世平发怒,吹胡子瞪眼睛:“告诉她,今儿爷不回去!”满城恍然,猴爷定是和小妾置气的,李希言上了城来:“老族公!”猴爷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下城回家去了。   邓海东告辞族公后,行到天晚扎营,李希平回头来见他,说百里奚已至,惊吓之后在赤水关休养,邓海东心放下了,他第二日走过平岗处指着那里:“希平,那日初见你时,还如昨日一样。”李希平也笑:“不知不觉,数年过去。”兄弟两人说着往事,在军中慢慢向南,此时剑南,江东,乃至李贲处,已经得知勇烈北上。   李贲于关前大惊,长安守将薛礼勉强起身,看着城内乱糟糟的一片,怒问颜真卿为何不理事情,颜真卿更怒:“安西子跋扈,满城胡作非为,本公管得了他们,你们看看这数千年帝都摸样?”薛礼站在颓败的大明宫前看着城下,满城萧瑟,盛景不再,他也为之无奈。   如今两公争雄,兵心渐乱,若是那人真来了,如何抵挡?   去问颜真卿,颜真卿看看薛礼,冷笑道:“何必试探于我,剑南是何等气象,你不知晓?你自问天下如今谁是明主?老夫不瞒你,日夜想去剑南不得行而已,亏了子女皆在川蜀,就算死于此地也无大憾,请将军悬本公头颅九门之上,看安西败亡!”   是老夫子实在看不到机会,恨极寻死来了。   薛礼却不发怒,只是随他发泄,半响之后,薛礼低声道:“颜公,你说我安西两子争雄,谁胜谁败?”   “李伯颜胜!”   “当真?”“除非镇帅醒来,李贲敢让他醒吗?两子只怕他死,又怕他醒,你要问我?”   “勇烈当真要北上?”“不晓得。”   薛礼拱手:“颜公,左右无人,请颜公教我何去何从!”颜真卿一惊,看着薛礼,立即变色:“鼠辈要杀就杀,还来戏弄我!”   “薛礼一向敬重颜公,如何敢戏弄?今日杀颜公,来日就和勇烈君候不死不休,谁肯惹那样的对手?”薛礼咬牙,一把扯了颜真卿:“颜公,在下祖先血战恒罗斯之后,你可知道家族凋零,到了父辈才算有些起色?”眼中深深恨意看着颜真卿,一字一句的道:“你可知先祖曾密令我辈……”   “老夫不听!”颜真卿赶紧捂住耳朵大叫起来,浑身冷汗,若是听下去,不死也要死了,颜真卿恼怒:“薛礼,你这厮!”   “某送颜公南下剑南,颜公登船后,可交信囊回头便是。”   “……”颜真卿无语之际,薛礼又道:“某再送杨国忠南下如何?”   “杨国忠那鼠辈关老夫何事?”   薛礼大笑起来:“若无杨国忠,百里奚岂得逃脱,颜公真以为薛礼无眼无耳?每日斗个不休,不过遮人耳目欲盖弥彰!”又压低了嗓子:“本将不是君候对手,难道还不是明历校的对手?若是本将死战,左帅孤军疲兵,能逃的过二百里京兆地?”   一把揪住颜真卿:“忍你这老夫子放肆到今日,若不教某,定把你剥光了游街!”   颜真卿好名而自重,遇到这种泼皮手段,真是命中了要害,又听薛礼说的,终于信了,咬牙切齿:“你这厮也是天生的反骨。”薛礼冷笑:“白袍正是安西的右帅高公!君不君臣不臣而已。”   当即吩咐亲卫,即刻抓杨国忠来,杨国忠被揪至,看到颜真卿就如过去跳脚骂娘,颜真卿渐渐气的面皮发紫,杨国忠依旧不屈,说自己为安西死心塌地,将军如何能听老贼的挑拨如何如何,又说李唐灭的好,谁叫他们灭了自己的杨阀,终于得到机会如何如何。   薛礼就淡淡的听着,杨国忠终于口干舌燥,颜真卿记仇,于是冷笑着却说:“国舅别演戏了,早被看穿,今日同死而已。”   杨国忠大惊,再看薛礼,又看颜真卿,原来如此?   谁也没想到,这厮咽了口吐沫居然就拿出了肝胆,对了薛礼,问候娘亲起来,且神态慷慨激动:“我家勇烈定会为某报仇,薛礼小儿等着授首!”薛礼看他双腿战栗,却口中无德,又气又敬,劈头一鞭子问道:“你真不怕死,小心本将拿你千刀万剐!”   “是好汉一刀杀了我!”   “……你不怕死?现在投降安西还来得及!”   杨国忠大怒:“老夫前半生事唐不忠,人以为老夫是个无能之辈,可落了剑南后,他却放权放心没有小觑,老夫如果再叛勇烈,今生还是人吗?薛礼你这小儿,没有逼人做奸贼的道理,速来杀我!”腿都不抖了,虎躯一震摔开两名薛礼的亲卫,站在堂前。   颜真卿终于忍不住笑的打跌,薛礼也笑的胸疼,杨国忠恼怒:“原来颜真卿你这厮叛了,你这厮是李林甫,你是李林甫!”然后吹嘘说自己在城内使了多少手脚,长安大乱安西不得民心,是他的功劳,说完大笑三声:“杀我!老夫青史留名而已!”   薛礼忍着腹疼,上前一躬到地,再抬头对了颜真卿认认真真的道:“勇烈能得杨公这样的人物也死心塌地至此,不是手段,是他人主之气也!薛礼佩服,今日就送两公南下,只求颜公教我。”杨国忠目瞪口呆,胆气一泻,瘫了地上出了一身大汗,也顾不得计较,薛礼说他这样的人物也如何如何是什么意思了。   而颜真卿去扶着他,回头对了薛礼道:“速去前线,拿下李贲,投靠李伯颜去,李伯颜手中大将无如将军者,来日必请将军节度一方!此后,将军欲何去何从,老夫不敢多言。”   又道:“李贲信使已被君候拿下,急去李伯颜处,前线将乱!”   “君候可会北上?”“有老夫和杨公回头,君候就是北上,薛将军一族有何担忧可言?”   “善!”   当即秘令族内子弟,护卫颜真卿和慷慨激昂杨国忠换了军服,准备出长安北下而去,杨国忠却提要求,要带走护卫百里奚的那胡饼店一家,薛礼皱眉:“莫非谣传是真?”   说的是那安西子闹腾时,胡饼店的老板横刀门口,说自家女儿是勇烈君候看上的如何如何。   这是个敬重英雄的年代,他既然说这句话,长安女儿家多的是,安西子当真不来闹腾,后有其他人再说自家女儿是勇烈看上的,最后半城都是勇烈妻家,安西子却不信了。   杨国忠听薛礼问,似笑非笑的咬牙:“那日长乐喝醉出丑,席上说了些那人私下的放肆,左帅高公发怒,勇烈只能连夜出府,就睡了人家家内的,如今满城皆知!”薛礼哑然失笑:“君候真是趣人!”又令人将一包裹递上,轻轻拍了拍,郑重其事交给颜真卿。   颜真卿看那血衣,入手的异样,他呆呆看着薛礼,薛礼低声道:“高公,天佑,和右帅……”忠良和幼君,只得如此轻轻的一包遗留,颜真卿泪如雨下:“将军有心了。”   “武人,皆重英雄豪杰,却不是本将为留后路,是将士们自发所为,只恨颜公不能帮我,还不速去!”薛礼转过头去,挥手道。   颜真卿杨国忠恭恭敬敬对了薛礼致礼,颜真卿低声道:“将军活命之恩必当涌泉以报,不是老夫不帮将军,实在是。”   “是世有明主!还废话什么,某确实比不上君候,快走。”   两人当即出城,不多久,胡饼店一家被裹了出来,女儿惊惶,那店主被堵住口见了颜真卿,才算松了口气,颜真卿这就和杨国忠一起,在薛礼族丁护卫下,疾驰南下而去,沿途休息时候想想,取了炭枝在白布上,写了些政略手段,交给薛礼亲卫。   薛族子弟大喜拜谢,颜真卿又道:“若有那一日,薛将军派了人来救助,我家君候定不辜负。”说着低头去看怀内血衣包裹,低声道:“此恩,剑南上下,永世不忘!”   “不敢。”   三日后,颜真卿等渡江而去,薛礼则动身前往函谷关前,也就在这一日,李伯颜于城头,令力士等齐声朗读李贲至勇烈书信,并悬起李延伍等辈的头颅,又将李延伍等的衣袍兵刃掷下来。   澜沧南岸,剑南上下跪迎天佑,高公右帅血衣遗留,君臣骸灰合一,其色如玉一般,时长安再无守将军马,潜伏内卫发动,多少唐庭遗民当即舍家南下,因人皆知晓,如今正统是川蜀! 第四节 其意昭昭   这长安一路而来的百姓,大半都是平民,虽然弃了家,其实是无家可弃再无留恋,所以人人拖家带口,带了少许的干粮而来,有内卫在其中牵引着,带他们走水源向南。   其中年少者都恨不得即刻过来澜沧去,只因内卫等鼓动,若去,人皆有地有房,可娶妻生子,平常百姓一生所求为何?尤其是这些年来长安五年经了三朝,灭了一国的乱局,他们目睹多少豪门灰飞烟灭,看到多少武门子弟血洒疆场不得归来,更只乱世生存之难得。   人群里,老人们偶尔回首,看着周唐两朝帝都故土,就此隐没了地平线下,都神伤不已。   这样的年头,寻常人往往终生不会离乡土半步,而此次离乡就难再回,于是人群里渐渐响起一些哭泣之声,都在痛骂安西子,民心早已经归了剑南。   烈阳下有精壮鼓舞着喊道:“到关中去,有君候在,对方岂敢来打?关中如今多少良田空出,青州那边的穷苦已经来迁徙,你们还不抓紧,小心被抢了去!”   “这位大爷是君候部下的?”   那汉子大笑:“什么眼神,听爷的口音也晓得,爷是老长安了。”   “大爷一定是冯少公的部下。”“不错!”   “不知道大爷当年可曾见过高公?”   那精壮顿时黯然:“见过,十年前正是归高公的坊内卫,负责监督民事,后来君候救了冯少公,高公就把我们归了少公。”   “高公是好人啊,高公是好人!”   “右帅也是好人,听说君候在剑南虎堂上挂了他们的像?”   “当真,剑南关中各户都挂了他们的像呢,高公右帅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我们,走,大家加把劲,早些到了澜沧也就到家了。”   人群应诺,又有子弟问可能去参军,其余内卫道:“能,只要养的壮实,肯吃苦,定能参军,来日再打回来!”   如此而行,沿途年轻者在内卫带领下,照顾老弱妇孺等,这么多的穷苦子民人流浩浩荡荡而行,居然没有一起作奸犯科,只有互相扶持,道上也不曾倒下一个!行了一日而已,忽然前面烟尘滚滚,不晓得多少兵马而来,但这些平民没有一个惊惧的。   因为那是南来北上的军马!   果然,不多久前面开始,欢声雷动,渐渐的人们看到,两列骑兵打着勇烈旗号,夹了他们左右逆行,口中喊着要父老们安心,剑南军马北上来接他们了。   再不多久,人们看到一袭明光在无数铁甲的簇拥下而来,谁不晓得这人是谁?多少子民都纷纷跪倒,邓海东下马来,扶起几个老人:“前面已经安排了食宿等,老人家尽管安心。”   “君候,多谢君候相救,来,给君候磕头,给君候磕头。”又去呼过家里晚辈……   邓海东慌忙拉住:“老人家,速去南方,路上不要纠缠,也不必谢某,是勇烈无能,现在剑南还力弱,不能一战就灭了安西不臣。”   “君候定能灭他,君候定能灭他……”   终于人群又再次南下,都知道两边卷上的大军是为他们安定后路去了,子民等不忍让勇烈孤军为自己冒险,人人咬牙发力,拼命向前,走不多远却看到营地居然建好,邓族子弟领袖的关中一批民夫都在等着他们,正在人人感动之际,天空一声炸雷,大雨倾泻,近二十万人在京兆地上欢呼雀跃。   这是盛夏季节,雨水一下,可救了多少不支的老弱?是天佑,天佑!   身在前方的邓海东已经在下令陷阵驻扎,自己冒着雨带了武校领上下,和赤骑朔方军马继续向着长安方向而去,前面依旧有些子民在向着这里而来,路遇大军,其中内卫出来禀报,如今长安已经一片狼藉,没了王法只有力大者为强,他们也顾不上多少。   邓海东发怒:“全军,北上!”内卫急的跪下拉住他:“主公,主公,安西子才去,若是回头!”   周围纷纷也劝,邓海东鞭退左右:“当时不能救天佑,如今还不能救子民?若是安西李贲来此,挡得住本帅一刀?且去把长安乱贼杀个干净就回!”这就星夜北上,不过第二日下午已经抵达长安,临渭水南岸,看的到雄城门户大开,里面哭喊声依旧不绝于耳,城头上不见王旗不见官军。   “数年前,玄宗召见本帅,初到长安时,万国气象,朱雀大路仿佛通天,后一次,是安禄山叛,我领子弟北上,陛下夜宿渭桥,再到如今!”   看着长安如今的摸样,邓海东仰头一声长叹,举起马鞭:“分三路进城,沿南向北推进,凡抢掠奸淫者,杀!”   “是!”   一声令下,左是赤骑邓长天邓炎武带领,右是朔方徐达张辽带领,中间武校领一千,这就向着长安而去,长安内乱民忽然听到南边马蹄声震天动地,正忙着杀人灭户的都纷纷停了手,只有那号哭声依旧不绝于耳,有听的心烦的回头又剁了几个,侧耳再听。   渐渐色变,可是已经晚了,城外军马已入,沿着朱雀长街,三军从安化门,明德门,启夏门处进入,扫荡坊内,凡是持刃者,一箭射杀,口中高喊:“勇烈君候有令,烧杀抢掠作奸犯科者,斩!”   半数骑兵街头驰骋,半数下马,十人一列从两边扑进门户,看到作孽者,一句废话没有,手弩射去,大枪捅去,雁翎劈去,之前几日来过的如神仙的一班顿时身首两分,救下的民众号哭,纷纷说这里算是好的,再内面已经不成人间。   看着他们凄惨摸样,听着他们说的,剑南军马人人咬牙切齿,还等什么?继续推进,这个时候,乱民已经晓得剑南人马来了,听到沿途而来的喊杀声,有胆怯的竟然跪了苦主面前哀求,谁肯答应?如今见剑南军马来做主,寻常百姓都举起家什来拼命。   军马继续前行,就看到门户里不晓得多少人被打了出来,后面还有百姓如疯了一样,甚至有扑上去撕咬生吞其肉的,子弟们任由他们发泄好了,上去帮忙做了,让他们到一边去,继续再向前,从午后到晚上,有乱贼在前面干脆点燃了坊内房屋,妄图隔绝道路。   邓海东得知大怒,亲自下马带领武校领冲入火海中,对了为恶的就杀,而此时长安早也人人开始自救,留下子民中,作恶毕竟少数,如今人群汹涌,他们哪里还能抵挡,逃不走的被打死当场,逃走的被三军逼迫聚集,渐渐乱贼残余的全被赶着,聚到了朱雀大路上,上下居然还有万余,长街上前后挤成一团,也绵延了两里!   这群乱贼,看了周边军马森森杀气,都伏地哀求。   而两边军马后,子民们都号哭着求杀光他们这些乱贼,士兵人等看向邓海东,邓海东则冷冷看着火把之中,蜷缩而满脸惊惧的乱贼,其中有些似乎也是穷苦出身,其中有些仿佛豪族外房子弟等等,如今他们这样,可之前却是无辜子民受罪!   “不曾见国难时,你们有勇气和叛逆厮杀,只见国难时,尔等祸乱民间!给本帅乱马踏死他们,一个不留!”   “是!”   部下不出刀不刺枪,只是驱马而上,沿着朱雀长路横开,炎武儿当头驱马向前,铁蹄这就踏进人群之中,一路向北,身后一拨一拨转进,两边有逃窜的才被射腿倒下,依旧要他们被踏死才行!渐渐的马蹄声如雷响起,嚎叫声越来越小,长街上,只听到铁蹄踏入血泥的声音,扑哧扑哧……   一直到了前面,炎武儿圈住马:“全军,后转!”   纷纷圈马,几个呼吸之间列队,这就再次回头,到了这边,再下令:“全军,后转!”上万乱贼不曾走了一个,几乎尽数都被践踏成泥泞,血水流开,漫过街边花丛,然后流入坊间去,邓海东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看着,满城也悄无声息,有安西留下的哪里敢吱声的?早悄悄不知道躲了哪个角落去。   “盛夏易生瘟,拆除房屋烧毁尸身!”   发下命令,邓海东再次向前,这次却是直奔大明宫去,一直到了颓败的朱雀宫门之前,呆呆仰望了良久,身后长街上,已经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或有居然不曾死透的,也许之前忍痛诈死的,在火海里嘶号挣扎,人影被火光投在天幕之下宫墙之上恐怖乱舞。   而那黑暗深宫内则寂静如同鬼城。   炎武上前:“大人,可要去勇烈府看看?”   “不晓得已经被乱贼搅的什么摸样,不看也罢,九百年前,勇烈先公可会想到,有一日,他的子孙会在这里纵火长安,血洗帝都?”邓海东喃喃的道,然后缓缓的回头,眼中寒光四射,看着雨水下淋了火油烧的翻滚的那片炼狱,低声吩咐道:“城内人等愿意南下的,这就去,但自备干粮饮水等,这次本帅不能再等了,会在澜沧北岸留下渡船接应便是。”   “是。”   “全军出城,休息三个时辰,养足马力,这就回头。”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拔高,重重的一刀掷回,插在了朱雀宫墙上几乎没柄,邓海东大声道:“若是再来,定会以不臣人头为基,重修大明宫城!走!”   当即全军在此退出城外,为大军杀气所摄,刚刚被救下的百姓,惶恐出城,只敢远远的在大营外磕头致谢,这就连夜南下,一夜至天明,雨水渐停,长安,已如一座死城!   那边,颜真卿得知他去长安,急的只在南岸跺脚,老夫子发怒,这就又回头,在北岸指挥安排子民杂事,常常咆哮如雷,谁敢惹他,他会动手,长安来的子民们,谁也不曾见过颜公还有这样的脾气,居然能打的邓族子弟哀号求饶,都更为规矩努力过河。   增至一千大船,千五小船的船队,现在干脆连环了起来,如此一次可渡五六千人,便是如此还是让人心焦,南岸早有李希言在那里安排食宿等等,两边就不停的通报信息,更派出子弟前面去打听,主公何时回头,颜公等到第二日更心急,当众漫骂起来:“糊涂小儿!该来的已经来了,不来的何必管他?为那些愚夫自陷死地!”   长安子民们听的更为感激,默默记了心中,有会水的,干脆扶着船有绳扣着,这就在河中横渡,帮着推进,如此一次又能多过了上千,颜真卿看在眼里,于是骂邓海东骂的更凶,老夫子这是豁出面皮,在为主公树人望而已,也就面对勇烈这样的主公,他敢用这样的心计,也愿意用这样的心计。   而就在此时,函谷关前却已经乱了套了。   当李伯颜所部大声告知李贲至剑南的信开始,李贲部下就士气再落了几分,听到关上大声说的,李贲许诺的剑南种种好处,也就算了,李伯颜这厮还在信内添加了自己的材料,说李贲要归还长安,让出函谷……李贲欲辩无言,因李延伍头颅高挂城上!   李伯颜又说,镇帅至今不曾露面,必定为李贲所害,要各部将士牢记主公恩情,不可助逆。   再公然蛊惑薛守缺部,说薛族将门,也该知晓嫡庶之分,此乃家国根本,薛守缺如今坐领大军让薛礼将军留于长安,是要联合李贲扼杀薛族正支?若能归顺,则得清白,不然本部守住雄关,大军回头先为薛氏平了内乱!   一时间薛守缺也辩无可辩,回顾左右,其中有薛族嫡系子弟已有疑惑,薛守缺气的掷盔于地:“去请薛礼大兄来,看看守缺是不是这样悖逆之人!”就此不再领军,当真派了子弟去请薛礼,其余各将则在李贲帐内,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整日就听关上继续高喊,尤其得知勇烈一方和李伯颜结盟,后路可能被断,军心日渐动摇。   李贲坐困关前进退无路,所部嫡系只有万余而已,此时再回长安?有几人愿意跟从?何况那厮也许已至,一退则败,死无葬身之地!他赶紧催促薛守缺部,本要薛守缺回头加防长安,薛守缺却不再来,只躲在薛族领袖的军营内装病。   李贲现在也无可奈何,而断臂伤神的镇帅躺在塌上,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李贲此刻难道让昏迷的父帅出来见人?李继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劈了他,若不是李贲手段,李继业何至于到现在还不醒来?李贲甚至都不许亲近部将去见镇帅了。   于是日夜忐忑,不停派出人打听后路为重,终于,后路来报,却是说薛礼将军到了,薛礼所部,镇守长安后路的人居然全到了。   是弃城而来?再无退路也!   李贲得到消息眼前发黑,气的跳起来出营,看到那边号角声动,此刻薛守缺部也尽出,李贲遥遥看到薛守缺,咬牙切齿恨不得过去杀了他,被左右死死拉住,才作罢。   而薛礼的五千军马,缓缓到了这里停驻在了两军之间,薛礼看着关前的阵势,他冷冷一笑,这就单枪匹马向着李贲处而来,并喝斥薛守缺过来,看到他不带兵刃不穿铠甲而来,李贲心才放下一些,薛礼到了面前就对了李贲喊:“贲少公,某实在无能,勇烈已经北上。”   三军大哗,李贲更为焦躁,看着薛礼犹然包裹着身躯,神态疲惫,他气的上前就骂:“如何能弃长安?我辈进退无路!”   “勇烈数万大军北上……”“数万?”   李贲倒吸一口凉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数万军马的调动,往往没有数月时间准备是不可能成持续战力的,这还不是本土作战,隔了一条澜沧大江!那厮救成德战衡山时,有长安调拨辎重补充,不足为奇。而上次救宋缺时,人在祁山忽至京兆,精锐北上已经让人吃惊。   这次,才多久?算足日子,他从下令进军开始至今,最多不过半旬而已,数万大军就已经过了澜沧?   有这等的后勤能力,和他的军马锐气,如此一来,长安哪里能守得住?于是李贲焦急在问:“多少万军马?”   “赤骑,陷阵,朔方豹等,不下三万,并有辎重无数,接应长安逃民南下,野外浪战若无镇帅领,末将所部不是他冲阵营的对手……”   人人听的哑口无言,李贲默默良久,去看那边雄关上李伯颜威风凛凛的站着,志得意满的嘴脸,李贲嘶哑了声线,喃喃的道:“罢了,罢了,去无路,进无路,薛礼将军至此,怕不是为救本帅来的。”薛礼听到这句话,浑身冷汗看向李贲,李贲左右也无不炸了肝胆,毛骨悚然的看着,人已手按刀柄戒备。   薛守缺耐不住,当即拔利刃在手,看他动,薛礼部大军联合,一起压来,其意昭昭!   面对此情此景,贲部上下或是惶恐或是愤怒,刀枪尽出,关头上李伯颜目睹此刻不由的放声大笑,唯独李贲,却站着那里不动,只是负手看着关内关外苍茫大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薛礼渐渐冷下了心肠,厉声道:“既然如此,贲少公,得罪!”   亲卫等嘶吼:“放肆!”这时,李贲终于回头看着薛礼,忽然一笑,却如电一样的拔出腰刀,当先斩去! 第五节 不朽   刀还未曾临头之际,薛礼浑身斗气已经催发,急速后退,便是如此也被那一刀险些劈中明台。   李贲脚下不停,手里也不停,武将气充斥全身风一样的追去,腰刀连环对了薛礼一下一下,薛礼反撩格挡,薛守缺看到危急,上去要动手时,李贲亲卫已经涌上,也有跟随李贲的死忠将校呐喊向前,薛礼只能和兄弟一起拖了刀急撤后退,迎着自己冲来援救的军马而去。   那李贲只在后面追着,一往无前,口中在喊:“李伯颜,如今二弟为你除后患,你看好了!”   “你要领袖安西,随你!”   “你要统领大军,随你!”   “不可迫害随我多时的部下,不然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李伯颜远远看着下面厮杀起来,忽然又听到这一片喊,他惊呆了,呆呆看着李贲一人远远的在前追着薛礼狂砍狂吼,听到李贲喊的这些,军马虽然脚下不停却有了片刻诡异的宁静,天地之间唯有李贲大笑:“薛礼小儿,欲为安西不臣,若是本公走了,我大兄用你不是,不用也不是,于是你这厮得以喘息,来日灭我族裔!”   薛礼额头冷汗连连,拖刀只在急走,被突兀的说中心思,又是伤躯,本要使的回马刀也使不出。   边上的薛守缺更是焦躁,这时李贲部下乱箭已经射来,薛守缺不得不回头,薛礼也怒吼一声回头,兄弟临手反砍,李贲却不闪避,长啸着撞入他们之间,身子一矮,拦腰横扫,这是拼命要把薛家兄弟一起带走的决烈!安西诸将看的到他的心意,终于动容,前些日子的犹豫再无,纷纷向前努力追随!   关上李伯颜呆呆的看着,看到那边斗气碰撞,大军对冲,天崩地裂一样,轰的一声,双方兵马杀成一团,前排瞬间遮掩了二弟身形,而那两方军马随即倒了不知道多少,再露出了李贲正和薛礼砍成一团,那薛守缺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被其他将校缠住。   “伯颜公!”   “不是使诈,不是使诈,开关,开关!”   身边安西名士杨修一把拽住了李伯颜:“伯颜公,使不得,此乃良机,安西一统就在眼前!”李伯颜愤怒:“混账话,二弟如今自知再无生路,在为我族断绝后患,至死不忘家国,我李伯颜岂能不救?开关!”   函谷关轰然大开,李伯颜向前,身边安西数将簇拥着,此刻李贲已经身被重创,一支冷箭穿了腿,他摇摇晃晃的撑着身体,手里腰刀残缺但切入了薛礼的肩胛处,薛礼闷哼一声一刀捅来,李贲挺胸不让,猛的横拉腰刀,薛礼无可奈何只能忍痛格挡低身,却看到一膝撞向明台。   他惊的连忙侧翻离开,李贲得了机会,用力一拔腿上箭矢,这就追了上去再杀!沿途薛家子弟哪里拦得住他一刀在手,薛礼性烈胆壮的骁将,此刻看到李贲浴血一样蹈阵而来,也为之心惊,口中喊道:“贲少公,真欲求死?”   “废话!天无二日,安西只能一主,总有人要为家国付出!”   李贲咆哮,继续向前,薛礼怒吼着迎上,已经接过了身边子弟递的一刀,这就再和李贲杀成了一团,边上薛家子李贲卫等纷纷向着中间挤来,互相之间刀砍枪戳,如同地狱,外围两军也展开了厮杀纠缠,薛军有备而来,势壮一些,可是此时安西各部已经全为李贲所激,又有李伯颜出关,一马当先口中高喊:“二弟务慌,为兄来救你。”   “滚!”李贲恨急,努力杀向薛礼,刀劈的火星四溅,叮叮当当不绝,斗气被划开再闭合,那道道的残影璀璨,李伯颜这个时候还计较李贲骂他?口中喊的更厉害:“给我杀尽薛家子,救了我二弟!”   大军出关,兵分三路,截向薛军首尾,薛礼被李贲缠着,不得脱身,薛守缺好不容易退出,正在指挥,看到这般乱局不由失神,如何会这样?   “如何会这样?”李贲仰天嚎叫起来:“死!”   向前一步,眼中已经有泪,怒吼着一往无前,舍身扑向了薛礼,薛礼怎么肯和他一命换一命?眼看局势不好,一刀向前掷出,一刀护身,这就退进军内,他进子弟上前,大枪乱刺,李贲被那一刀割裂了左臂,血雾飞舞,看到枪来却浑然无事一样乱砍,薛军大乱。   薛礼于军中对了薛守缺道:“速退!”再次后退,看着李贲在军前疯狂摸样,薛礼看看战场,眼看几路军来的近了,他叹道:“走,走,能走多少走多少!”翻身上马,号令中军子弟不顾一切向前乱射,壮士断腕争夺时间,其余有马的子弟一起,组了阵势准备南逃。   那乱箭不分敌我射去,李贲在箭雨内,先是腿又中一箭,身边亲卫舍命向前,利箭从缝隙又入,射穿已经不支的李贲左臂,刀落地,再有亲卫终于遮掩了他,偏偏李贲在喊:“追,追,薛礼不死,我辈不得安生!”被死死抱住,已经重伤的李贲惨叫:“李伯颜,去杀薛礼,速去!”   李伯颜听到这声叫,正向着这里来,不由微微减了马速,正被亲卫拽着护着的李贲看的分明,气的大吼:“蠢货,若是晚出一刻,薛礼死无葬身之地,若是不出,尽拿薛族,也可赚他回头杀之!一生优柔寡断,我已垂死,难道还会赚你?”   恨到极点,猛的拔出左臂箭矢,甩开亲卫,高高举起!   安西军马上下,看着他如此模样,都惊叫起了,薛族人等借机后撤,薛礼远远的回头,一声长叹:“若是李贲得势!”拼命打马,薛守缺在喊:“大兄,大兄,我辈族人如何办?”薛礼回头:“去投君候,请他出兵祁山,唯有如此才保全的了本支!”   薛守缺再喊:“若是君候不肯出兵?”   “如何不肯?我薛族从此为他家臣!”   薛守缺猛的拉马:“薛礼!”其声如枭,薛礼回头喝斥:“你当我愿如此?李贲眼看失势,为他家族壮士断腕,情愿赴死,安西哪里还有我辈立足之地?这孤军能回去厮杀?若去剑南,不为臣,君候岂能出兵?”   后面,安西军马已经追来,薛守缺悲号一声:“薛礼,我辈尽入剑南算计!你还去为臣?”薛礼焦躁:“不如此,此刻如何保全家族血脉?他借天下大势而为之,是正道阳谋,各施手段而已,难道还因此欲和他结仇?如此我薛族则灭矣!”   “好,好,你自去,追兵近,我为你断后!”薛守缺当即拨马,迎了追兵而去,薛礼踌躇半响,咬牙:“走!”不敢再耽误,本族如许大军,此刻只留身边数百人跟随,仓皇向着南方而去,身后薛守缺已没入军中……而再远处的战场上,李贲箭透胸口,正靠着泣不成声的李伯颜怀中,犹然骂不绝口:“在乱世,为人主,怎能优柔寡断,剑南包藏祸心……”   “二弟,二弟。”   “你若灭我一支,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李贲死死抓住李伯颜的胸口,忽然却笑了:“你不是我,我若得势,必定灭尽你这一支的!”   “贲少公!”   边上各将顿首,一心要他死的杨修也泪眼模糊。   “执锐披坚,临阵厮杀,你不如我,你不如我!可惜啊,若是函谷不失,有我统领安西,前三年杀入柔然,以战养战,如此边勋亦可收聚河东成德范阳人心!后几年,休养生息使间剑南,筹备联络江东,十年之后,十年之后本公必定横扫天下!”   李伯颜呜咽,记得二弟年幼时,缠着自己学武说文,酷爱兵事的摸样,转眼长成英武少年,名动安西,有人各为其主,所以兄弟渐渐离心,最终反目,可到了此时,却是他做出这样决断,为了家国,总有人要付出!李伯颜自知,若是自己面临这样的局面定无胆如此决断,而李贲如此,是最好的选择。   眼看兄弟气息渐弱,双目却神采奕奕,知道救不回来了,李伯颜心如刀绞,忽然把李贲靠到他亲卫怀中,回头对了苍天磕头,磕的头上血流如注:“苍天,苍天,伯颜愿用命换他,伯颜愿用命来换他!”绝非作势,眼中赤红一片,手指插入坚硬土石之内,甲裂肉绽。   闻者伤心……   “我二弟才是英雄!苍天啊!”   “李伯颜!”   李贲努力支撑起身边喊道,李伯颜回头,眼神茫然的看着他,是急火攻心的失神了,杨修晓得李贲要交代后事,不顾尊卑上去一拳,把李伯颜打醒,李贲眼中闪过赞许,看了一眼杨修,手指着身边旧部:“大兄,我的部下你尽管用,望善待之。”   “我的妻儿。”李贲仰头:“吾子不可教武事,本支三代之内不得习武,如此你可善待之。”   “薛礼若走,薛族不可杀只可困之,如此剑南不敢用他,而他不也不敢全心投效彼方!”   他说一句,李伯颜点一次头,兄弟眼神交汇,各自看到有两行热泪滚滚,李贲低声道:“你给我发誓,我的旧部你一定一心待之!”   李伯颜跪在地上,左手抹过利刃:“李伯颜在此对天发誓,二弟旧部一视同仁,若有违背,族裔断绝,死无葬身之地!”李贲欣慰的一笑,回顾左右:“扶我坐好,我要看你们拜我安西主公!”   无人敢违背,亲卫小心翼翼的扶了他坐好,周围军将,对了李伯颜跪下:“我等,拜见主公!”李伯颜看着战场上,那些安西子弟们,如今臣服他一人,此刻却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伤心,他看着李贲,李贲微微一笑,手握住了箭柄,一字一句的道:“父帅,是我投的毒,是我不孝,望大兄原谅!”   言毕,咬着牙努力挺直了脊梁,狠狠的一拽一拉……   李伯颜心中剧疼,捶地嚎叫一声昏厥过去,杨修慌忙扶住他,而那些安西军将都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臣等,恭送贲少公!”   九叩的重礼之后,扯出白色底袍一片,绑在了额头,李贲旧部对了杨修拱手:“我等且去追薛礼去!”纷纷上马,人人面色铁青横刀在手,呼喝成了一片,然后变寂静无声向着南方而去,人马浩浩荡荡的,二万骑兵很快消失在了远处。   此时,薛礼正在拼命向前,身边亲卫越来越少,不是不追随,而是马力渐渐不支落了队。   晓得后面有追逐,他们纷纷四散东西而去,薛礼依旧向前,身后跟随着的子弟回头看看烟尘,有人忽然递上缰绳,自己翻身落了路边草丛,口中在喊:“少族公保重!”……薛礼忍着泪,拼命打马继续南下,而澜沧处,邓海东收拢陷阵赤骑等已经开始渡江。   颜真卿已回了澜沧南岸,李希言等文官在他带领下,安排处置迁徙而来的长安居民继续前进。   沿途粮草救济不绝。   这是数年来剑南良政所致,但连番的军马调动,以及此次的消耗巨大,剑南也只不过是勉强支撑,幸亏秋日将至,这批子民还能赶出一期,得以过冬。   但颜真卿想到这些就有些急的焦头烂额,又在那里痛骂宋明远李希言,推进的太慢云云,谁也不敢惹他这样的前辈,李希言一声不敢吭只在边上被骂着,然后看着,于细微处学习颜真卿种种的手段。   终于,军马也开始过河,颜真卿以手加额:“亏了安西内乱,不然的话,今冬难捱喽!”好不容易等到了邓海东回头,颜真卿这就扯了他说事,邓海东听的头大如斗:“颜公,才忙碌至今,你容我喘口气。”   “如何能缓?主公乃是剑南人心所想,一日懈怠日日懈怠,如此下去……”   邓海东简直要拔刀砍了这老儿,随即和他胡扯:“颜公,给你寻了三个小娘子,抽空去看看,都是貌美如花的!”颜公冷笑,他什么没见识过,还会为邓海东所激?只当没听见,继续和他唠叨种种,终于磨的邓海东听下去了,颜真卿才满足,拍拍手,真书生自风流,于是问:“主公当真给老朽寻了三个小妾?”   呵呵的搓手,满眼期待。   李希平等看的大喜,这厮终于找到对手了!邓海东果然吃瘪了一样,呐呐难言,颜真卿这就急了:“主公如何能骗人,所谓君无戏言……”   “老夫子原来不是蛮端正的?”   “岂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生也是赤条条来的凡夫俗子,如何不喜钱财不好美色?过去在唐庭,尽是虚情假意之辈,不得不做作姿态而已,如今天空海阔,一派新锐气象,又遇明主能容老夫放肆,那为何还拘束?”   说完又拍拍手,看向李希言:“希言,老夫所学你只能得其形,让你家小儿随了老夫如何?”李希言一愣,狂喜:“好好,多谢颜公!”宋明历却火了:“那吾家如有子,你收不收?”颜真卿大笑:“辅助君候一世,再为少公留下班底,一朝孤魂,两代良臣,这等青史留名的好事,君候不让我做,我也不要做,都来!”   于是说定,各将子弟,尽随颜公学习文事。   其实人人知道,如今剑南已成气候,各将结义之情犹在,但主臣已分,如今颜真卿这样,分明也是为了君候江山着想,不过做的如此不露痕迹,没有让人有一丝不快,实在是……杨国忠就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老贼比谁也看的透彻,老贼现在腰杆也比过去直了不少。   谁不晓得,大明宫上,慷慨激昂是国忠,那番怒斥薛礼的话早已被颜公传了出来,有当代名士为他宣扬,谁不相信?何况颜公绝对不提国忠大人后来怎么也爬不上马背的糗事,现在谁看他都佩服的很,尤其邓海东,最近对他也像个对国舅的摸样了,老贼自认为过了那一关后,也得了一次新生,肚子里不晓得多少的坏水就等着开始施展。   原来贼心之下,已经是一颗诚挚的效忠之心。   看他们说罢,杨国忠这就进言:“君候还是休息一下为好,最近太过劳累。”这厮开口就和颜公绝对不是同一风格,人人听的牙酸,偏偏他情真意切,邓海东也看的头皮发麻,而杨国忠依旧拱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说的却不是太对味,毕竟不学无术半生了。   颜真卿啼笑皆非:“你也来和我学。”杨国忠作色:“老夫以后多少事情,哪里有功夫听你说文解字!”   弄臣耍宝,于是哄堂大笑。   邓海东拉过了他:“国舅坐,国舅坐,我辈如今大事已定,以后当真要休养生息数年,今日且临河饮酒,好好犒劳三军一番!”   “善!”   下面子弟们随即杀戮牲畜,烹烧伙食,酒水不多但主将等饮酒足够,于是在赤水渡边,临了奔涌大河,人人举杯,颜公指着北岸:“主公有这般虎狼手足,如今坐断南北占据关中,十年啊,十年之内,主公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回过头来,对了杨国忠等笑道:“而我辈,将青史留名!”   却看到各将都看着邓海东,颜公不由诧异,不解他们为何如此,宋明历随即说出勇烈于虎堂上那句,一日不报国仇,便是天佑孤忠,颜真卿愣了半响,狂态尽收,郑重其事的拜倒在地:“得遇如此明主,幸甚,老朽以为主公之言行,必能不朽!”   君候微笑着扶起了他,举杯在手:“来,祝诸君功业,也将不朽,饮!”   “谢主公,饮!” 第六节 安西收兵薛礼南渡   而那北岸,薛礼犹在奔逃,身后有家族子弟沿途不停的散开,布置种种引诱追兵分散,如此而为,薛礼最终身边只有贴身护卫十余,不过人皆双马,追兵已经不见了踪影,但薛礼怎敢放松一刻?   正如他和薛守缺所言,他若不能逃脱,安西对薛家再无任何顾忌,想到堂堂薛白袍,武侯帐下第一家族,今日这般地步,再想到李贲的诀烈之举,这炎热天气之下,薛礼还是觉得一阵的发冷,奔驰之中就在马背上起伏着,脑中仿佛一刻不停,那厮杀往昔尽在浮现眼前。   烈日照耀,大地生烟,前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路边衰草低伏树冠蒙尘,迎面而来的风也是热的,从长安去那边慢走了四五日,此刻回头不停歇的奔逃,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小半路程,终于黄昏,后来是夜,薛礼才敢停了马找一处水源,好好的清洗了一番。   解开胸口绷带处,伤口肉红,已经闷的有些腐烂,他低头去用刀慢慢割除,再把刀放在火上烧了半响,一咬牙狠狠的贴上伤口,一股青烟冒起,薛礼双眼发直,死死的咬着双唇……周边亲卫看的惊骇,都纷纷低头下去,回顾彼此这区区几人,谁能想到在一日之前还是气势如虹的大军连横,西去欲图旧主?   同为薛家子,又是嫡系,都能明白此次不是少族公失措乱为,实在是李贲非常人,一旦想透关键便这样的狠辣,不愧他在安西十年来的名望武功。   “李贲!”薛礼低声的道,这个名字从他心底深处迸出,带了恨和不甘,也带着佩服。   “少族公。”边上有人递了干粮,夏日天热,无肉,薛礼咀嚼着,食不知味,胡乱吞下填了肚子后,他起身道:“走吧,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是。”   这就再次向南而去,他们身后百里不到的地方,几匹烈马当先,身后数百人跟着,正在休息,军将等围成一团,人皆白布缠额神色疲惫,下午为贲少公垂死壮举而染,怒气无处可出遂奔驰而来,欲斩薛礼泄恨,只不过奔到了如今,渐渐的已经没了力气。   又想到薛礼的骁勇,孤狼最是可怕,如今贲少公临死逼迫李伯颜重誓,在场各将就算来日不得重用,也暂无性命之忧,想到家族想到杂物,之前那腔悲愤渐渐散了一些,只是不晓得怎么回转而已。   于是异常的沉默,其中有人提及贲少公,一言既开,众人都为之神伤,贲少公之胆略武勇远超李伯颜,如此乱世若是贲少公主持,必定能让安西军马凝聚,而他一走,李伯颜真能放心用我辈?纷纷就在那里议论,人心惶惶,越说越是茫然。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大拨军马在驻扎,其中有些军将,还是当时已经和李贲离心的,薛礼一至,李伯颜李贲再次临手,于是他们比李贲忠诚旧部,更为难做人臣,此时聚集在了一起,却又是另外一番的议论。   而这两拨,热血之后也都明白,薛礼为何如此,不为家族他何须冒险?   追杀之心彻底泯灭,到了天明,两拨军马回合之际,后面有李伯颜亲卫追来,询问到薛礼逃窜不可及后,就要他们回头,他们也不再坚持,这就起身回头,来时气势汹汹,走时颓废忐忑,阵内裹着沿途抓到的薛家子只是闭眼坐在大车上,等见李伯颜!   慢行了两日,憔悴的薛礼已经驻马澜沧北岸时,他们被带到了李伯颜面前,李伯颜看着他们,也无心再说什么,挥挥手要他们下去,军中已经开始为李继业李贲父子举丧,这就回了安西,而安西军中,高仙芝封常青经历这连番的惊变之局,看着安西其势本可席卷关东,如今却这般光景。   心中悔恨至极,早知如此,何不在河东为唐臣算了?   但他们之前献关安西之后,在数城所部抵抗时,他们已公开露面劝降,如今人皆知晓他们所为,此时除了去安西,留着河东还有何用?只能随行。   高仙芝于军中,过函谷关时,回望长安,曾经节度河东多年,后为玄宗贬去平卢,梁王许诺于是效命,谁知道雍正他朝才为帝朝暮却为了勇烈刀下亡魂,自己一番雄心成了画饼,困于河东,不敢去长安唯有投安西,就落的这样的下场。   又是那厮,几次事情尽坏了那厮手中!   杨修看到他神色,开口问道:“高将军在想什么?”高仙芝一惊,身边封常青准备为他遮掩,高仙芝却不隐瞒了,就对了杨修说了心中所想的一些话,杨修听罢看了高仙芝良久,边上封常青瞠目结舌之际,杨修长叹一声,道:“虽是豪门后裔,不过武尉门第,为何起于微末而数载便可震撼天下,逼迫前辈名将至此!”   封常青听的杨修所言,想着一路艰辛,冷汗流淌时也心中酸楚。   “贲公已没,老帅也去,安西唯有一主。而我伯颜主公性格宽厚,将军之助岂会相忘?”杨修看着高仙芝拱手道:“如今安西疲惫,东出函谷而无一获,临此危局,还望将军不弃,鼎力扶持,吾主必厚报之!”   “杨公,放心!”高仙芝惨淡一笑:“老夫如今也无去路。”言毕,须发皆张,神色恐怖,厉声道:“不信安西强镇,数百年传承,不如一小小武尉门第!”   “好,文武同心才是正道。”杨修抚掌大笑,高仙芝带封常青一起,就此正式归于安西,奉李伯颜为主,随行西去,再留有拥立之功的李密为镇守将,安西得杨修计策,既然勇烈自称天佑孤忠,如此安西便知留重兵两处,一处函谷一处祁山,放河东成德范阳而不顾。   他们收兵,薛礼也已经渡江。   邓海东正南下去洪城,后路来报时,邓海东不敢置信,颜真卿也诧异:“薛礼来投?”沈振川部亲卫道:“回主公,薛礼将军神态疲惫,仿佛经历血战后败逃一般,进赤水关就倒下,说族灭矣,请见君候,我家将军怕他吃不消奔波,所以……”   小兵如何敢说下面的话,沈振川毕竟是邓海东结拜兄长,或许情况紧急,他万般无奈。   颜真卿动容:“振川不是妄为之人,主公勿怒。”邓海东洒然一笑:“我怒什么?我六哥的为人我还不知道?总比明历那厮好多了。”边上宋明历咬牙:“信不信爷投安西去?”诸将皆笑,谁不晓得,若问谁和勇烈最久,羽林鹰狼,明黄虎牙!   就是往日暗自提点诸位,如今主臣有别的颜真卿也懒得去说双飞校的,也在一边没心没肺的笑,邓海东更无所谓:“去吧,去吧,就怕你去了,李伯颜那厮还不敢收。”   说笑罢了,邓海东这就回头去赤水关,其余军马先由宋明历带领,驻扎洪城便是。   到了赤水关,沈振川出迎告罪,被邓海东当头一顿揉捏,然后风风火火进去找薛礼了,沈振川出来吩咐安排武校领食宿时,亲卫悄悄讲了去时的情况,沈振川听后微微一笑,七弟不曾变!   而房内,薛礼憔悴的靠在那里,将安西一路来的变化讲了之后,静静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听毕,道:“李贲是好汉,不过这厮太狠了。”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幸亏这厮死了,不然是个麻烦。”沈振川坐在一边苦笑,插嘴道:“主公,那薛礼将军这里?”   “既然来了,自然不能放走,这般骁将怎能空置!”   薛礼默默的看着他,邓海东又问他:“你说欲我出兵,以救你家人,你却想错了,我一出兵,你才是真正族灭。”   其实薛礼这两日也想明白了,刚刚所言不过是试探,若邓海东说好,他才寒心!听了这一句,他微微出了口气,不想身边那厮却是什么人?当即叫了起来:“你这厮是在试探爷?”薛礼顿时面如土色……“不要怕,你现在受伤,等你这厮伤好了,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你!莫把安西那些勾心斗角带来川蜀,这里兄弟同心,肝胆相照。”   沈振川颔首,又为薛礼道:“主公,薛将军也是不得已……”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七弟如何这样不留人面子,自己说这句话,薛礼怕是更难受,果然,看到薛礼更为惶恐,神态里又带了诧异和一丝无奈,那么的熟悉,沈振川忽然大笑起来:“薛将军,不理会他作怪为好。”   薛礼悻悻,听到邓海东在说:“李伯颜那厮,见你走了,怎会杀你家人?你尽知安西山川地理,熟悉军营布置,他若杀你家人,只会彻底绝了你的希望。而不杀你家人,还会让本帅顾忌着,不敢重用你,于是日久你必心生怨恨,或能反投安西,或者为安西内应。”   “……君候,末将,末将。”   “你慌张什么,本帅说的是人心算计!当本帅只晓得厮杀?告知你这些,就是要你来日,为本帅反其道而行之,关于你族人,本帅不敢担当,只能尽力安排内卫等去救之,若不得,不要怨我。”   “多谢君候。”   “就在这里养好伤,然后动身去洪城,你我再具体商议吧,不过薛礼,你既然来了,就是真的来了,你可懂本帅意思?”   “末将,明白。”   邓海东起身向外走去,沈振川走到门口,回头对了怔怔的薛礼一笑,追了上去,悄悄问道:“主公,你当真要用他?”   “六哥,我若不用他,是绝了河东成德范阳诸将的来路!”邓海东惆怅北望,对了身边的沈振川道:“安西子一去,高仙芝不敢留河东,成德范阳无人,柔然必定南下!”   “那怎办?”   “子民涂炭,也只能隔河凭吊而已。”邓海东低声道:“如今剑南疲惫,关中待兴之际,我军马就这么多,如何还有精力去照顾北岸,若是顾北,那南边呢,让你父一人为某挡一镇?安西如今几年之内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一直没有动静的江东啊!”   “可是,那三边当真就不问的话。”   “也不是不问,只是不能大张旗鼓去厮杀了,我有办法让柔然不得不退。”邓海东咬咬牙:“只是三边尽废,要恢复生机则需数十年光景!”   说到这里,邓海东狰狞的一笑:“本帅要把澜沧以北,变成柔然坟场!”   沈振川看他说到这里不说了,也不敢问,随即转移话题:“主公,笑儿周岁是几时?”邓海东猛回头,比对三边之地还上心,仔细看着沈振川,沈振川毛骨悚然之际,这厮开口:“别想打我女儿主意!”沈振川气苦:“某还不曾有妻,哪里来的儿子!”   邓海东这才放心,拉着沈振川就泪汪汪的:“六哥,你不晓得,我是被那群畜生折磨够了,就是杀人放火时都惦记着我家笑儿,实在可恶!”   沈振川啼笑皆非:“如今七弟你家事就是国事,也不能不考虑。”   “不考虑,谁要我的女儿我就要他的命!”   沈振川骇然:“如何能这样?”邓海东大怒:“如何不能这样?”气势汹汹转身就走,隐入军中睡觉去了,留下沈振川,都忍不住在骂:“这厮有病!”就此上了心了,这厮如此对女儿看紧,一旦得了他家女儿……恨恨的一拍腿,回头写信父亲,准备早些成婚,争取赶上勇烈家下一个女儿的班!   第二日薛礼醒来,沈振川来看他,陪他一起站在关头,那边邓海东却已经走了。   薛礼问沈振川:“振川将军,君候平日都是如此说话?”沈振川眼神古怪的看看他,摇摇头:“和你还不甚熟悉,等到熟悉了,定会百倍折磨。”   “他会如何?”“一言难尽,日后自知。”   于是薛礼惆怅,或许回头更好些?看天地之苍苍,临关观河水东去而神伤,沈振川忍到腹疼,和他讲了些邓海东平日作弄人的种种,薛礼浑身冷汗,如此主公是幸是不幸?邓海东却比他现在还愁,沿途百姓,上下军马皆知他家的胡饼西施来了,一直逃避此事,也不见那一家,可是悠悠众口,女儿清白。   那胡饼店一家怎么说也是救了百里奚性命的,又得安西“敬重”,于是在洪城已经被族公待为上宾。   猴爷就盼着猢狲快来。   老头子现在无事,除了和小妾置气斗嘴,晚上打架白天弄儿,终于又看到了一个盼头,武尉门第如今虎踞一方,偏偏猴爷越发自信,真豪族不论门第之见,好女儿不可放过,那胡饼店家的女儿,有突厥血脉内媚外贤,小家碧玉的摸样猴爷最最喜欢。   仿佛婉言平阳之间一样,如今满城风雨,谁还敢娶了她?岂不是打了君候的脸!   只能君候自娶。   所以邓世平甚为热心关怀,而那胡饼店面的老板看到堂堂君候族公,如何和蔼亲切,仿佛看到了指望,就壮起胆子套话,百里奚不敢转告,他急了就拿胡饼夹了肉去骗猴爷,可怜猴爷一激动,夏天吃羊肉上火,当晚就腹泻不止,不过那投毒的老板算是得了准信,因为猴爷拍了胸脯!   回去告知夫人,告知女儿,夫人狂喜,女儿哭泣,第二日就被夫人带着拜见卧床不起的猴爷……   邓海东刚临洪城外的军营,已经得旺财禀报此事,顿时就有些狼狈,炎武这厮最是敢和邓海东胡闹的一个,对了邓海东就恭喜:“海东叔,有族公做主,两位殿下不敢说什么的,那女儿家娶了,以后行军干粮就多了个花样。”   惹的周围哄堂大笑,尤其宋明历最护着旺财,赶紧把他拉到身后,李希平也拔刀相助,最后大帐内喊成一条声:“娶,娶,娶!”   这就簇拥了主帅蜂拥入城,邓海东努力挣扎几次,半推半就之间想起那夜,那胡饼店老板夫妻的低声对语,想起那女儿家的勾魂眼神,再不挣扎,大喊:“娶就娶!”正在城门下,城下城上听到,守备军马开始还不解,再听听终于恍然,很快全城哄传,说那胡饼西施果然得了正果。   又说长乐殿下的妻兄羽林鹰狼都在边上喝彩,而平阳殿下向来不问君候偷嘴,定是无事了。   有好事的就去和人家祝贺,胡饼店的老板当即丢了手里的面团,看到夫人和女儿又哭成一团,他急的跺脚:“还不妆扮起来,君候看到你这摸样怎么要你?”夫人大惊,是是是,赶紧的去给女儿打扮,忽然想起来:“如何今日就过门?哪里这么急促,我家女儿就这样不值钱?”   老板愤怒,这就口不择言:“值钱?君候天下都在手里!妇人之见,今日要些可怜面子,明日耽误了女儿终生,赶紧上榻是真。”女儿大羞,夫人也啐他,还是听了他的话,赶紧打扮打扮,可是到了中午,还不曾见人来叫,一家愁的不行。   原来邓海东先去找邓世平算账,邓世平腹泻一日后,今天已经缓过神来了,他对面猢狲正悲愤在对他打滚,扯了邓世平:“你为一口胡饼就卖了我?”邓世平的小妾都笑的险些摔了君候的幼叔,邓世平老脸一红:“不吃饼之前已经许了,这几日身子不适,你不要动我。”   邓海东还要纠缠,猴爷终于发火:“混账,给老夫坐好了!”   揪住邓海东一顿骂,二叔公等也冲来,先为邓海东解了难,再对邓海东道:“你族公也是好心,为人家女儿清白,你如何能说他为了口夹肉饼把你卖了?传出去丢了我勇烈家门的脸面!这般气候了,还胡言乱语的。”终于要派人去请了那一家来相见。   邓海东却拦住了:“等安排了高公右帅和陛下的事再见。”随即认真起来:“族公,我家能有今日,离不开高公的扶持,而右帅往日也甚是照顾,天佑君王更是!”听他说到这些,勇烈阖家上下,以及挤来看热闹的诸将都沉默了,是啊,雄踞一方之时,怎能忘记当年种种? 第七节 颜公谏   信报成都府后,军马便在洪城驻扎,邓海东在此等待沈伏波,法师和左帅冯百川等前来。   这是数年前驻扎兵马的营地,背后是洪城,西是漳水,曾经在此北望长安,一心要让家族领回将牌,邓海东站在那里,颜真卿陪着他,左右无人。   颜真卿问道:“主公,以后安排可曾想妥?”   “如今川蜀为后方,关中空虚,不过这里土地肥沃两江护佑,又是家族故地,所以想把精力放到此处。”邓海东说着一笑:“早知道今日,当时辛苦迁徙那么多民众入川。”说着自己却又笑了,若不是当时得人望,数十万子民入了剑南,哪里有现在的局面?   “主公想回洪城?”   “剑南已上轨道,一切按部就班便可,而洪城反而是百废待兴,长安民众迁徙,远处子民来投,千头万绪的事情繁多。”邓海东说着沉吟了一会儿,又对颜真卿道:“但剑南又不可离人,颜公的意思?”   “宋天,南霁云为主次,再留冯百川,祖荣,李希平。”   颜真卿说着看看邓海东,又继续道:“尉迟可在白帝,宋明远李希言百里奚在洪城。”   “常遇春庞德部不动,拨张辽去成都,明历则先随我,陷阵本营在此,二营入川归李希平统领镇江州。”   “但南乡?”“南乡先由赵山河去,这厮伶俐。”   颜真卿合掌:“如此甚好。”又对邓海东道:“左帅和法师,主公准备如何安排?”   “左帅负责关中民团事宜,而法师在吐蕃有人望,还是让他在剑南为好。”邓海东说着揉揉眉心:“至于剑南民团事宜。”颜真卿道:“老朽以为,李广可以。”   “不错,李广入川以来至今,已经可用。”   “以上各部,最好派驻邓族子弟其中,便是冯百川处,也要有邓族子弟为副。老朽知道君候兄弟之间坦诚,但有些还是必须要做的。”   “恩。”   看邓海东点头,颜真卿欢喜:“以为君候不肯。”邓海东洒然一笑:“做在明白处,他们安心我也安心,何乐不为?如今还能培养邓族后起之秀的见识本领,提到后备人才,准备等关中定了,新军分别由剑南武门子弟领袖,缓缓向东推进,而总将人选颜公以为?”   “自然是薛礼!”   邓海东笑道:“不错,不过在他领军之前,先要在我关中娶妻生子,有了香火才可。”颜真卿点头:“原来主公早有定计,却是老朽白白多想了,不过还有一事要问主公。”   “颜公有话请说。”   “便是那沈帅处。”颜真卿认真的看着邓海东:“主公既然要在洪城,这赤水澜沧皆是他父子掌握。虽然主公让沈振川在北,沈帅在南,且安西江东犹在,但正是如此,我关中存亡尽在沈族手中,不能不防万一有变啊。”   “若问水战,当世沈帅为第一,江东犹在,如何能无故去了他的势力?而振川自从结拜以来,不曾负我,沈帅亦在后支持良多。”   “老朽知道此事之为难,只是提醒君候一番。”   “徐达部去房龄,扼守漳水,平岗处,白起去,又有尉迟把守白帝,莫说沈帅等不会变故,就算有变也来得及防御,颜公以为?”   “如此无忧也。”颜真卿抚掌一笑:“以沈帅之老道,见如今局势,除非他去了江东,却不如现在关中的地位,想必沈帅也会对君候有个交代的。”   “世间事情就是如此,总要双方尽心,唯有不信,防范在先,才有信任在后,便如商家条款在前方有信誉一说,无知之人才好夸口仁义随性而为,最终却变故频生徒让人笑,颜公言行乃是至理。”   “君候治下,剑南吏治之清明,唐一朝未有,不正是防范在先的同理嘛?”   邓海东也笑了:“话虽如此,不也有人说,关中酷政如虎,防官甚贼百倍,不过这些撮鸟口中说着,手里却不敢放肆,不然人头落地!”   “怕死是一半,舍不得如今俸禄之丰厚也是一半,老实做事踏实做官是本分,偏偏读书万卷后,以正常为非常,莫非文官爱钱武将怕死才是正道?”   说毕,两人大笑起来,后面亲卫等听到笑声,不晓得他们又说的什么,只看到君候和颜公回头,于是递了缰绳,让他们上马,护卫着回城内去,宋明历留守大营,布置一如从前,而岳泽则同样如之前,守备于洪城以南。   一切仿佛昨日,不过已经物是人非,所谓唐失其鹿,群雄逐之。   邓海东走马之时,就和颜公说着当时,颜真卿算是年长者,这厮心情一旦好些了就又满口胡言,居然和颜公在卖弄当时宋明远防贼的往事,又说自己和婉言当年除夕,如何放火烧了城门楼等等,把丑事当了本事一顿吹嘘,吹到颜公无言,他又去扯颜公袍子:“颜公,本帅差你三个女人。”   然后眼神乱转:“我族内也有不少好女儿家,只是怕乱了辈分,总不能颜公做了本帅的侄女婿吧?”然后在那里忧愁,颜真卿额头川字纹推挤的……这厮却又道:“振川来信,要我和他父帅说说,准备娶了徐达的妹妹,这些年来,不是战事纠缠,振川也早该和人家完婚了的。”   然后又道:“不过徐家女儿不简单,这么些年苟且,居然不曾有孕,记得振川还和我哭诉过,说那女儿家上次诈他……好手段好手段,轻易就拿了我一员大将!若她是男儿身,我定让她领袖一军。”周边亲卫狂笑,显然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多少回女学了,于是多少的儿郎一失足就是终身事。   这厮就这样满口乱扯,颜公实在受不了他,等进了城就告辞去了,邓海东看他背影冷笑:“你躲的了本帅一刻,躲的了一生?”得意洋洋到了城主府内,猴爷正抱着他的儿子在那里摇晃,边上坐着胡饼店家的夫妻,看到他来连忙站起来。   邓海东看到他们,只好要他们坐,又不好走开,尴尬无比,旺财那厮就在安排赵山河许褚等立即来值守内宅,邓海东听的清楚,不由咆哮:“旺财,给爷滚出去。”君候一怒,没吓得住旺财,吓瘫了老板,猴爷连忙拉起他们,喝斥猢狲。   “是那厮要看我笑话。”   君候悻悻的说完,看到后面有笑声传来,他仔细一看,是猴爷的小妾和一个女儿家正端着茶水走来,沿途谈的兴高采烈,他去问老板:“你叫什么?”   “回君候,小人叫呼延度,小,小女叫呼延嫣然。”   “……”邓海东默默点点头,收到!   原来这厮到今日才晓得那女儿一家的名字,猴爷在边上不屑的看着猢狲,以为他是故意,而呼延嫣然走来,看到邓海东顿时慌了,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敢前进不敢后退,半响才在君候的祖母鼓励下,上前来拜见君候,邓海东站了起来:“你随我过来。”   说完就向后走,呼延嫣然惊惶无助,去看猴爷,邓世平赶紧摆手:“还不快去?定是有话和你说。”然后就在那里发作:“冷脸给人家女儿家,算什么好汉?”邓海东正走着,听到这一句险些气死,咬着牙回头,刚刚呼延嫣然走来,看到他面色铁青,更为害怕,站在那里微微发抖。   “不是和你,是我家!”邓海东欲辩无言,继续前行,坐了亭台内,早有仆役赶紧来倒茶,然后退下,邓海东抬眼看到她还站着远处,招手:“来。”   呼延嫣然才敢动身,胡女如此紧张,只是近情情怯,从当年在长安被这厮说的心动之后,日夜只是想着他,历经战乱之局,以为不得再见,但心中有了他,怎肯再许他人?不顾当时父母喝斥,只想终老一生,怎么能想到,最终还是能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是名动天下的英雄豪杰,自己不过是一个胡族商贾的女儿,一切如同是梦……   如今独处,呼延嫣然浑浑噩噩走来,站在一边垂首,不敢看他只敢看自己脚尖,眉目之间楚楚动人,既有幸福又有忐忑,还有一丝哀怨和期待,神态柔弱而动人之极,再想起父亲说的那些话,不晓得怎么的,又添了一份羞涩紧张。   唯独夏日晚风吹拂,秀发凌乱,一阵脂粉香味传遍亭台内,坐在那里的那厮不是好人!   拖着下巴就在看着她,感觉到君候目光,呼延嫣然更是羞涩不堪,终于听到他说:“坐。”微微侧身坐了他对面,那厮却说:“坐过来。”呼延嫣然大羞,壮胆不过去,低头看脚尖听到风声,刚刚抬头那厮却已经坐了自己身边!   “君候。”   “家中父母,就你一个?”   “还有幼弟呼延赞,今年三岁。”   邓海东一惊,然后道:“哦,就是那,那次我离开长安后。”改口倒是快,呼延嫣然却晓得,这人说的是那夜躲了自己家里……想到自从那次他走之后,自己也不怕被父母知晓,将那床被褥折叠珍藏,几年来的心思终于在了眼前,忽然流下泪来,低声道:“君候可是嫌弃奴家不自重至此,厚颜吹嘘?”   “兵荒马乱,你父母为保护你清白而为之,有何不可?和爷说说,当时安西子晓得你是我的女人后,他们摸样?”   听他这句话,呼延嫣然更羞,却不哭了,轻声道:“当时长安乱起,外军入城烧杀抢掠至了坊内,正有一拨来破门,父亲急了持刀在手就,就说,说奴家是君候看上的。”邓海东歪头看着,这厮无聊之极,还撩拨人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头抬起来说。”   “是。”   头却还是低着,已经唇角带笑,微微的背了身去,呼延嫣然道:“那时才知道君候虎威,安西子得知,听父亲说的真切……而后他们说,虽是敌手但也敬重勇烈,既然如此,便下令军马退出那条街去,左右邻里也得以保全,都曾要奴家谢过君候大恩。”   “为什么要你来谢?”   “……”   邓海东站了起来,呼延嫣然心中乱跳,半身僵硬,感觉到他站在自己身边不动,仿佛肌肤紧贴了一起,夏衫薄,白皙肤色如同染遍了胭脂一样,连耳根也红的剔透,邓海东在身后低头看着,微微一笑,不再逗她了,对她道:“来日带你见过长乐和平阳吧。”   说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离去,留下呼延嫣然在那里捂住了脸,伏在桌上,再听到脚步声以为他回头,赶紧正容坐好,却是仆妇上来恭喜,前些日子一些人等对她虽然客气,此时却多了恭敬,呼延嫣然是小户出身,受不了这些,羞喜之下,实在撑不住便逃到前面母亲身边。   才急匆匆过去,一抬头,看到邓海东正在那里殴打旺财,她扑哧一笑,猴爷侧目,她父母侧目,都是欣喜。   呼延度对了猴爷拱手:“多谢老族公照顾。”邓世平却正色起来:“既然他允了,老夫却要告知你们一个规矩,如今这关中刚定,多少文武之职空待良才,定有意图幸进之辈寻到你们门上。”   “老族公放心,我家女儿能得君候看重已是三生有幸,断不敢放肆,小人也绝不敢在外多嘴多事。”   “如此,就好,来日,要好好的遵从长乐平阳两位殿下,不过你也放心,她们也定会待你如姐妹一般。”   “是。”   交代已定,呼延度也晓得最近要忙祭奠之事,不敢再在这里怎么厮混,这就起身告辞,带了女人和女儿一起,从侧门退出,一家人回头喜笑颜开不提。而邓海东发作完了,热血依旧沸腾,回头却没找到呼延嫣然,顿时惆怅,眼神乱转,敷衍了族公几句,这就出门去军营。   邓世平看天色如此之晚了,他居然还出去,晓得不是好事,冷笑三声而已。   邓海东则直入军营,双飞帅果然孤枕难眠,正叼了草根精赤了上身,坐在那里忧伤的看月,看到他来眼都是绿的,直接就嚷嚷:“希平那厮无趣,要他随我去走走也不肯。”邓海东摇摇头:“那厮惧内,天下闻名,你真会挑人。”   拉着宋明历再回头,口中就骂:“还要爷来专门叫你,不晓得时辰到了自己去找我?”   两人再奔回洪城,守备军马看着主公和明历将军两人,星夜来回,以为他们有要事商议,却不晓得两人这就转入了酒肆之内,长安子来之后,见洪城安定,这些帝都出身的,又得享受太平岁月于是洪城已如往日长安的夜景,尤其公孙楼的人马全迁来了。   当时南渡,鹰狼将军怜香惜玉,对她们多有照顾,且无微不至。   所以明历将军一至,满楼红袖狂舞,再看居然是君候也来了,更是欢声雷动,邓海东这样杀伐果断的好汉,遇到这种阵仗,晓得风声当即走漏,却也悔之晚矣,更拿不出什么威风来,被几片云彩裹住,擒下马去扯到厅内,好酒好肉尽上,这就围的水泄不通。   坐下后,仔细看,邓海东才发现,当时百川的诗画都带来了,却是她们细心。   宋明历看着那画,想起往昔,不由和邓海东感慨:“七弟,怎想到已是前朝事?”两人举杯饮酒,但再无心和那些女儿家纠缠,退了她们下去,兄弟对坐,抱着酒坛就谈起了心事,说起来,何止沈振川耽误别人青春?明历,尉迟,白起,哪个不是如此?   就是那要娶关宁家幼女的刘秀也是如此。   提到刘秀,宋明历忽然道:“七弟,这刘秀倒是可造之才,看他肯吃苦有狠劲,这些天我看在眼中,真有些你当年的影子。”   邓海东哑然失笑:“武尉子弟,妻姐许的都是将门子,你要他如何能不自强?仿佛当年,我以武尉子弟,得婉言青睐,还有家族期望,不废寝忘食求成事业,还算什么男儿?那厮如此是对的,不如此,一刀剁了!”   “好好的说话,怎么又要杀人放火。”   “不说这些,这几日她们也都该到了,平阳不顾身子还没恢复,一定要来祭拜高公右帅和陛下,唉。”说到这里,邓海东叹了口气,问宋明历:“若是当时,不为李伯颜部迷惑,你说可救得了?”   “当时安西兵锋正锐。”宋明历语气低沉:“也是命数安排,七弟,过去的就放了吧。”说完认认真真的举起杯来:“私下虽然叫你七弟,你我交情也不曾变,其实你晓得我宋明历的对你的忠诚,希平心里还有些愧疚,遇事生怕被你误会,更为卖力,大兄简直就是卖命。”   邓海东静静的看着他,宋明历却劈口道:“但沈帅处你如何想的?我看,让我去房龄吧。”   “明历,饮!”   “不过,我父也和我私下说过,虽然沈家在关内仿佛独大,父子南北呼应,但他该不会有什么心思,尤其振川是真心随你的,而沈帅此次来这里,想必总会要和你说说,问题是,你准备怎么办?” 第八节 归心   如何办?   兵,政两分而已。   听到邓海东说完,宋明历点点头,又问:“川蜀武门?”   “颜公新法将出,经历连环乱局,谁能不晓得,所谓唐武税法就是祸乱根源?至于节度制度,军政不分只会坐养强镇,前周教训,唐庭教训犹在,只是我若如此决断,各家兄弟?”   “我,希平,头陀,尉迟白起等不会有话说,只沈帅处,所以你需慎重,若是沈帅……缓缓图之就是。”   宋明历说到这里,咬牙低声:“我父也曾和我说过。”说着,看着邓海东:“天刀不曾老。”只此一句,已经说明了心意,邓海东默默点头,再问:“明历,你如何不问我,来日会如何?各家富贵又如何保证?”   “你这厮不说,我怎么好意思问?”   邓海东哑然失笑,明历还是那过去的明历,一掌拍去:“慢慢看吧,定不负结拜一场,你要我现在说什么许诺,那没意思。”宋明历也哈哈一笑:“好了,正事说完,饮。”然后诧异:“人呢,要她们走就走,如何这般不解风情?”于是放声高呼,上全了酒色,不然定拆了这楼台,女子全部扯了衣衫赶下漳水去!   当晚荒唐,第二日粉臂玉腿丛中醒来,两人跌跌撞撞出门,遮掩了脸自欺无人看到,潜入营去装勤奋,操练的军马汗流浃背,军心上下愤怒欲狂……   而下午时分,南边来报,说沈帅等在白帝遇法师和左帅头陀,百川等,同行还有江东吊唁的使者,已至洪城以南十里。   同时,沈振川也至,于是邓海东领宋明历,振川,尉迟,白起,徐达,张辽等,颜公陪邓世平一群邓族族老,一起去迎,在守备营外,南方一拨人,前后护卫数百抵达,沈伏波远远的看到邓海东,已经下马,邓海东疾驰而至,沈伏波拜倒高喊:“臣,沈伏波,见过主公。”   ……   左帅,法师,俱意外,慌忙也下马,怔怔看着,颜公微微颔首,邓海东连忙过去扶起他:“叔父大人如何能这样,我与振川是兄弟手足。”   “主臣之分是公,叔侄情分是私,礼不可废!”   邓海东死死拽住他:“折杀晚辈!”沈伏波却正色:“唐既已亡,君候立志为先帝雪恨,且有帝师身份,乃是关中正统,老臣乃故唐遗臣,自当追随君候左右,今日当面拜主,并辞淮西节度一职,另请君候早日派人去襄阳,接管政军。”   “老帅当镇赤水。”   边上江东信使是程普,来时当然会存了试探之心,沈伏波却不见他,只令人陪同而已,直到遇了左帅等,才和他正式见面,一路来却已经无私下接触可能,随即一见邓海东,就演此幕,程普不由心中暗叹!   而沈伏波听了邓海东的话,却点头:“水师领袖,老臣是当仁不让,甘为君候的关中屏障,但请早派监军,而襄阳一路事务也当如关中剑南各处,不然,从大处说,坏了君候政局布置,令不能如一,从小处说,坏了君候和振川儿的兄弟情分,也坏了老臣和左帅的兄弟情分。”   “老帅深明大义,是主公之福!”颜真卿上前,对了沈伏波拱手,又对邓海东道:“主公,不可辜负沈帅心意,不然就是害了沈帅父子,也害了君候自己,请收节度之职,派遣监军,接管水师后勤,襄阳政务。”   左帅法师颔首,左帅也道:“莫辜负了老帅的心意才是。”邓海东于是点头:“具体事务,人选,入城后再说吧,今日且先为叔父接风。”这就对了程普:“今日程将军也请一起。”   “谢过君候。”程普抱拳,邓海东却看着他又道:“镇帅有心了。”   程普再抱拳躬身。   后面马车内的婉言和平阳两人看着关中再也无内讧之忧,心中也喜欢,但想起什么胡饼西施的事情,又不免咬牙……   邓海东等入了城,就先为他们接风洗尘,婉言等自去后院,但那程普又不是不通事务的人,等了开席不久,就托疲倦先走,留下他们关中一班自聚,程普回了分拨给他的别院内,和自己手下亲卫等,自然有关中仆役送来酒肉种种不提。   而席上,邓海东郑重其事的敬沈帅:“叔父如此相助,海东甚为感激,必不辜负长者看重,不辜负兄弟手足情分。”   沈伏波呵呵一笑:“从数年前,在襄阳道,初见君候时,就有亲近之心,不然能让君候拐了吾家子?”饮了之后,回敬邓海东:“数载以来种种,折了多少豪杰多少名将,如今这当世英雄,唯剩君候一人!吾儿能追随左右,老臣无忧也。”   邓海东却不敢认,发自内心的道:“安西江东尚在。”   “却是老臣失言。”   堂上俱欢,颜真卿默默观察着沈伏波良久,最后一丝疑惑终于去了,心中盘算盘算,已经定下襄阳之人,席上又谈及程普此次,吊唁是假,是欲和关中结盟,具体事务还不得知,邓海东看向颜真卿,颜真卿道:“无非见招拆招就是,主公现在看我,老朽也无话解答。”   人人失笑,宋天和颜真卿坐在一起,随即举杯,和他私下开始说些人事安排重重,宋明远就在一边静静听着,侧头看到,那厮却已经和明历,振川,白起尉迟等一起厮混,他想想,学习的时间多多,此刻却是机会难得,于是凑过去。   白起看到书呆子来了,大喜,扯他就要灌酒。   宋明远却沉了脸对了邓海东看个不停,于是席上恍然,就连法师左帅都看来了,邓海东手足无措,最终无奈,于是当场细说此次娶妾是多么的不得已,若不如此,就耽误了好女儿家一生不提,还会让子民等以为他薄幸云云,然后唉声叹气,实在是情势逼迫,要恨,也要恨那安西!   “你恨?”   知道他的性子,何况现在私宴,于是人人不顾忌,这就把邓海东揪住要灌酒,邓海东一眼看到沈振川,忽然疾呼:“战乱几年至今,明历振川尉迟白起等都不曾娶亲,大兄说还俗也耽搁了,何不年内大家都成就好事?免得回女总说自己有孕……”   沈振川面皮发紫,周围哄堂大笑,沈伏波冷哼了一声,去看儿子:“既然君候发话,那就依了你这次。”   “叔父此话怎讲?”邓海东诧异:“莫非还想有下次?”沈伏波也无可奈何,忍了他的撩拨,低头不理,沈振川却心中石头落下,这些年来一是战乱,二却是父帅有些不喜欢他娶了外族女子,所以才耽误至今,害的遇到徐达时,他总无颜抬头。   他心事去了,这就喝多。   晚上散了之后夜奔徐达营内,回军上下都恨负心的人,刀枪齐举不让他乱入,今日振川将却挺胸凹肚,不惧异族军马,空手拨开利刃,孤身入营揪住他家主帅就打……   而当晚,冯百川则和邓海东对坐。   细细听了邓海东转述的,颜公的重重安排,冯百川道:“七弟,若论施政手段,我辈不如颜公太多,凡他所为我是说不出什么来的,但颜公真心对你就可。”   “颜公之心,路人皆知。”   冯百川也笑,颜真卿之心岂不是如今关中豪杰之心?尽心辅助勇烈,便可青史留名。   随即两人便闲聊了些话,看看天色晚了,冯百川起身,同情的看着邓海东,秘密告知,两女耿耿于怀呼延嫣然之事,要他小心为好,然后远去,邓海东坐在室内很久,小昭来叩门:“君候,君候。”轻轻叫了几声,这就推门进来,看到邓海东一副决然的摸样,小昭掩口一笑。   当年萝莉,如今已成人妇,眉间风情妖娆柔媚,本就娇憨,见无人就扑了他怀里撒娇。   转眼被邓海东套出了后院实情,是猴爷心虚,令了自己小妾带了呼延嫣然,已经拜了她们两人,邓海东得知原来无事,当即要起身,却是小貂来寻他,看到小昭摸样,于是就说:“原来你在这里偷嘴!”也来缠了邓海东不放,姐妹笑成一团。   叽叽喳喳说了那呼延嫣然的忐忑,说胡女真是脂粉味重,皮肤不甚细腻,又评头论足几句,一边说一边扭着,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两人一惊,欲避来不及了,幸亏孪生,心意相通,于是齐声娇呼埋怨:“君候,小姐还在等呢,定要急了。”“君候不要……”   果然是宋琬言来此,邓海东欲辩无言,悲愤看着两只小猫,那两人居然还满脸羞涩,继续挣扎,宋琬言正看到邓海东手从两人身边抽回的迅速,看的有些吃味,就站在那里,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两只小猫可怜兮兮的继续埋怨:“君候你真是的。”   低头就走,坚定的站着小姐身边。   邓海东气的抓狂……忍无可忍赶走了她们,拉了真正挣扎的婉言到了怀里,说尽委屈,婉言才不信他:“她们怎敢?你这个人!”已经不再生气,靠了他胸口低声道:“夫君,我还想回洪城,不想走了。”   “是因为这是我们开始的地方吧?”邓海东呵呵一笑,轻抚她的秀发:“不知不觉多年,宗棠儿都能走路了。”   婉言也笑,然后随口道:“是啊,而且家里人越来越多了。”越发饱满的胸口已经被他伸入了手去,于是星眸迷离,忽然惊觉这里无榻,看到邓海东贼眼看向那宽敞书桌,宋琬言怎么肯如此?恨的咬了他一口,两排细密牙印去了他的欲火,匆匆起身理弄头发衣衫,跺脚道:“去找对你百依百顺的平阳去。”   这厮却不死心,焦躁的道:“夫人岂不知道,越是挣扎越有乐趣?”   宋琬言大羞,一拳打来也呼呼生风,邓海东急闪,下面裙底脚又撩起……赶紧护好要害,宋琬言却已经施展将门步伐,轻灵转身,两步就已经站了门外,回头妩媚的一笑,居然对他勾了勾手指,然后去后院了,邓海东赶紧追上去,沿途撞翻两个仆妇,追了婉言进房内,门摔的惊天动地。   可怜那两个仆妇被这厮撞的险些昏厥过去,躺了廊柱下半响,背后都不敢骂他,只能含泪:“君候如何这般的急切?”正好旺财巡到内宅口,突然听到书房门外,灯影廊下有女声如此哀怨委婉,以为勇烈又行荒唐事,一惊赶紧后退,但随即听到脚步声。   憋不住好奇探出脑袋,却看到,居然是两中年仆妇相互扶持着……旺财顿时浑身冷汗:“如何,如何现在连仆妇也不放过?”回顾身后,子弟等也都色变,赶紧下了噤口令,从此不得再提,但秘密去和老族公说了,内宅粗手粗脚的仆妇等不留为好,都是有家室的女子,容易传话,也难防范。   邓世平点头,于是一夜醒来,邓海东看到满院都是青春容颜,心情大悦。   只有宋琬言平阳等有些疑惑,得知是邓世平的安排,以为老族公对如今贼秃的子嗣不昌而不喜,才如此的谋划的,两女不由的委屈,连年战乱,总难相聚岂是……发誓定要缠住他日日夜夜,再多养育几个出来,便是生产的痛也无所谓了!   后宅私事不为外人所知,邓海东更不知道昨夜月下廊前的误会,犹然拿出君候气度,喝斥旺财去请了程普堂前会晤,但坐了那里就觉得赵山河等有些诡异,不由纳闷。程普来时,看他沉思,站在门口等待通报时打量,邓海东这才惊醒,请他进来。   先谢了江东吊唁之事,程普于是开口,邓海东昨日已经得知,也不接话,就笑着道:“都是唐庭遗臣,本是一家。”然后去和他胡扯江东事情,程普心中哀叹,这厮又来了,江东只知道勇烈的武功,唯独他还深深领会到君候耍的花枪不凡。   果然扯到口干舌燥,还是说不到正题,都上了午膳了,这厮还在问魏延可曾娶亲,镇帅曾说他好食蟹,眼看秋日将至,可能送些江东蟹来让他尝尝……他可以拿狼山下的明湖蟹去换云云,最终是程普忍不住,问他今日为何这样悠闲。   邓海东却正色了:“不是悠闲,只是凡事早有安排,不必事事躬亲,何况镇帅和本帅是忘年至交,如何能怠慢了他的使者。”   程普还不得不感谢这厮,却眼睁睁看着他借机把一块好肉拖走放入自己碗里去了。   刚刚坐下,那厮又道:“何况程普将军乃是常客,本帅……”程普致谢,又见一块好肉没了,见他还要说话,立即举杯:“谢君候。”胡乱吃了几口之后,郁闷起身:“且等祭奠之事后,再与君候细细说说我家镇帅的打算。”双手递上魏虎臣书信。   邓海东不由诧异,拆开来看,魏虎臣也是满篇家里长短,原来是先公后私来着,不由的一笑,让程普告辞去,他在那里慢慢的看,程普回了别院,就要上酒肉,在那里不曾吃的饱!   此刻,邓族原先的祖庙处,改建已经完工。   那大匾也已经悬好,上书:天佑忠烈祀。   有长安大匠出手,内塑天佑坐像正中,左是高公右是延昭,高公如民间画像一般的紫袍玉带跨了唐刀,而右帅则是一身明光斜披明黄战衣横剑膝前,再后则是尉迟公持赤铜鞭圆睁怒目,除了唐天子旗,羽林,玄甲,勇烈,各军各旗各部军校厮杀的摸样,仿佛无穷无尽,一直延至后壁上苍穹大地河山之中。   君王面前是一排排阵儿郎的名牌,细细密密刻在石台壁上,用名组成九龙盘踞和间内云纹。   基座则是巨石砌成,上刻玄宗之后种种事变,几处战场,人物栩栩,刀功大气,无论远观近拜仿佛英灵不远,漳水奔流之声就如壮士呐喊澎湃……堂下左帅和法师看着,潸然泪下,就是族公也为之伤心,边上目睹父亲如生前摸样的冯百川和李广叩首……   唐末,天佑三年,九百三十九年,八月,立秋,天阴。   勇烈领,左帅,法师,沈帅。   以下,祖荣,冯百川,宋明历,李希平李希言,沈振川,尉迟惇,白起,张辽,徐达,安西来投薛礼等将校……   邓族老族公领关中剑南武门各族长者。   长乐平阳,右帅遗孀等女眷……   江东使者程普。   陷阵,赤骑,朔方豹等,军马和长安移民无数,于漳水之侧,拜祭天佑帝,高公右帅,尉迟公等,以及各部阵没儿郎们,长安子民遥想前尘,触及背井离乡的伤心处,军兵将校想起同袍音容笑貌,俱放声悲泣,颜公于台前,长颂祭词,痛斥安西不臣种种。   祭毕。   邓海东上前明誓,犹是天佑孤忠,来日讨伐不臣,定为君王复仇,后无数军民于前朝君臣面前,高呼主公。   礼毕,于虎堂,聚集文武,安排剑南关中各项事宜,各军各将认命,驻扎之所,政军种种,一夜灯火通明,到了第二日,朝阳跃出狼山之后,照耀江山沃土,瑞气有千条!   至此,天下尽知剑南关中归心,是当年虎子,如今君候,气候已成。 第九节 其中最强   随着关中发布的命令,整个架构就此完成。   各将各吏,文武人等纷纷去就位,但在就位之前,宋明历,沈振川,尉迟白起等,尽数在洪城娶亲,尤其尉迟,居然有本事把当时一对外宅带来!   而比之他们,邓海东却不再能如从前,既然走到今日,怎能再放纵不似人主?   为他们主持婚事后,当晚都没甚时间去闹洞房,被颜公,宋天,左帅等拉着,坐在一群老头中间,亏宋明远冯百川也在,于是开始逐步再商议具体。   最近,随着局势的稳定,和剑南关中的强横,多少人已经陆续来投,治邦当用贤能,虽有剑南模板,可是关中人色和川蜀又不同,人员复杂,有从青州,魏博等地来的流民,有从北岸来的无业,甚至有河东成德范阳三边,已经无主的唐军。   其中又怎么会没有安西,江东的探子?潜桩留着就是祸害,为两镇洞悉关中虚实详情,就是授敌以柄。   比起邓海东,冯百川更累。   等到大概事情谈好,老辈们走了,室内,看着二兄头上白发渐生,邓海东劝道:“二兄,些事情不要尽是自己做,你若倒下,我如失去一臂啊。”语气诚挚。   冯百川知道他对自己的情分,微微一笑:“便是做事,才觉得有了力气,人一闲就废。”   看邓海东还要劝自己,冯百川摇摇头:“七弟,你晓得为兄前半生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在长安过了些好日子,却又遭遇变故,如今能在你庇护之下尽展手段,你就让为兄干个痛快吧。”   邓海东无言,只能反复叮嘱,反正也无外人,就扯着冯百川胡言乱语,说若是他不节制,定要打断了他的腿,惹火了就把他女儿许了宋明历,反正那厮过去暗恋公孙娘的,兄弟一场给个念想也好,辈分是无所谓的,冯百川听着听着,由感动到愤怒……   “二兄?”邓海东忐忑,探头探脑。   冯百川不动如山,邓海东再喊;“二兄?”一咬牙:“你再养个儿子,我就把女儿许你家子,亲教他武功!”冯百川大喜:“你是好汉!说话要算。”   “等你有儿子再说。”   原来那厮却不是好汉。   两人正在纠缠,后面起了火头,云板响成一片,有内卫在喊走水,有旺财咆哮:“如何闹的这样,五爷你哪里有乱窜洞房的道理?”原来是宋明历自己新婚夜,却去闹腾尉迟去,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庄园甚大,正适合他红锦蒙面去驰骋,翻墙上屋烧的尉迟狂怒。   冯百川和邓海东相顾失色,冯百川要去,邓海东一把拽住了他,冯百川还急:“小心打起来伤了情分。”邓海东悠闲:“天刀不曾老。”果然,宋缺从前面赶回头:“混账儿!如何欺负尉迟,墙角是谁?”   白起灰溜溜出来,沈振川出来,好多人出来。   宋缺勃然大怒:“一群混账子。”似乎斗气都要催出来了,沈帅也怒了:“振川,你是他们兄长,如何也夹了里面胡闹?”邓海东听的不好,赶紧去,见到不晓得多少仆妇丫鬟在窃笑,这关中一带新锐名将们内讧的摸样,更有些已经笑的扶住了墙壁。   旺财就在宋缺和沈帅之间,尽显邓族后起之秀的不凡,挺起胸膛时不时插上一句,撩拨的法师都火大。   宋明历等被父辈喝斥,骂的跪了那里,后面尉迟惇今夜的新房烧的残破,泼水救火,水混了灰烬碎瓦等流淌了开天窗的房内,满床的星光,凄美绝伦的景色,关宁伯家的二女儿惊惶失措的站着边上,被两个姐妹搂着,三人哭成一团,所嫁不良怎能不心碎?   宋缺看到,更是愤怒,更看到关宁家夫妇面色难看,他气的上去真要动手,邓海东慌忙拉住了他,劝慰半天,侧头看到宋明历灰头土脸的摸样,不由失笑好不容易拉开宋缺,沈帅,又代他们向着关宁家夫妇告罪,他出面关宁家夫妇才算消了气,看着自家三个女婿,终于转怒为笑。   关宁伯摇头:“一群荒唐儿郎。”   邓海东又赶紧要平三为尉迟准备新房去,喝退了看热闹的丫鬟们,无意回头,看到宋明历正被冯百川骂的抬不起头,李希平和头陀也在那里骂着,他才不去劝,沉了脸走过去,看看宋明历:“可是今晚少娶一个,觉得不过瘾?”准备给他安排。   宋明历慌了手脚:“海东,海东。”   等到邓海东进了房内,宋琬言和平阳已经笑成一团,小猫他们也在,他左右看看,宋琬言语调悠扬的哦了一声,然后道:“夫君原来来找人的?”平阳侧头去不看他,两只小猫张牙舞爪,一个说只见新人笑,一个说不见旧人哭。   呼延嫣然正从后面走来,口中欢呼着:“旺财好厉害,他也去骂明历将军呢。”   一看到邓海东,顿时哑火,可怜兮兮的去看宋琬言,再看平阳,室内大笑,邓海东这才知道,原来她看似贤惠,实际顽皮,婉言她们也不曾欺负她一分,相处甚好。   平阳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走过来拉住呼延:“去和夫君说说,我们怎么欺负你的,有人心疼。”   邓海东窘迫,于是撒泼,回头把门反锁,虎视室内七女:“给爷脱!”   这里荒唐,那边更荒唐,明历将军今夜所为渐渐被全军所知,过了几日,这厮开拔去漳水南岸时,宋缺不曾理他。   等他们各军离开,洪城只有陷阵和赤骑,宋缺开始着手组建关中民团,颜公协助先开军屯,将附近土地划分妥当,又开始派出民壮前往狼山等处,开凿青石准备建构棱堡。   而邓海东,带领赤骑二千和五百武校乙领,开始巡查关中各处。   从洪城动手,过平岗,白起已在那里,过去杨门堡垒正在翻修之中,白起亲力亲为,带了子弟们正忙的汗流浃背,刘秀是他副手,他们的妻子都随军,邓海东抵挡时,沈振川正从赤水关拨来了人手帮助,沈振川见到邓海东大喜:“主公,正要报信去。”   “可是北岸有变故?”   “是北岸有旧河东军一部,大约三千人,是乐进校举家来投。”沈振川说道。   邓海东皱眉:“乐进?”   边上白起已经说道:“乐进在边军也甚有勇名,只是身在河东,安西边侧,苦无军功,我当时听哥舒瀚说过。”邓海东点了点头,河东军靠了安西,难有厮杀,无战自然无功,于是也无名声传播。   “三千上下,大部为步兵,现在北岸,一路辛苦而来,末将已经派人去查探过详细,但不敢轻易放来,只援助了些粮草,等主公决断。”   “如此,那休息半日,我就去看看。”   “好。”   第三日晚,于赤水关处,邓海东站在渡口,一只船缓缓而来,上面站在一条粗壮的大汉,肤色古铜,身穿了皮袄,敞开胸膛迎风,船未曾停稳,那人已经涉水向前,哗啦啦的趟过,走到了岸边,邓海东看他连兵刃也没有带,一路走来,个子不高,颧骨甚阔,双眼狭长,此时却喜悦满面。   走到十来步外,已经单膝跪下:“河东荡军营校乐进,拜见君候,进一向仰慕勇烈武功,如今国破君亡再无可依靠,千里跋涉来投,只望君候不弃。”   “乐进校请起。”   乐进却不起,沉声道:“君候,所来还不仅仅乐进一部,后续还有河东军马上万,分别是悍军营校典韦部,破军营徐晃部,我等兄弟得知高仙芝叛国,不愿跟随,又见敌军势大于是避让草原大漠,又和柔然寇几番苦战,间隙,好不容易才得知关中详细,于是商议南下。”   邓海东上去拉起了他,仔细打量,问河东民生。   乐进惨笑:“大军过境自然涂炭无数,进沿途而来何止河东,京兆繁华也已不存,长安更如鬼蜮。”   又道:“有武门豪杰,则藏于山中,见我军过境,于是问王师何时北上?问君候可是不问北岸?又有子民哭号,若是柔然南下如何抵挡?”   邓海东听的也为之心酸,再听他描叙沿途所见,邓海东低声道:“不是不顾北岸,是力不能及,如今江东犹在,剑南关中兵马还少,若再分兵北岸,一旦临战首尾难顾。”   听到他这么说,乐进也叹息,面容忧愁,狠声道:“高仙芝此辈,献了函谷于安西,失却天险,长安如何能不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邓海东又说道:“君候,在下沿途,听有些武门子说,成德过去,平卢节度已投靠柔然,范阳已失半壁。”   沈振川色变:“若是潼关失却。”说到这里却惆怅,那又如何呢?北岸仿佛不是故土。   “安排渡船,明日让乐进所部先过江。”邓海东收敛了心神,吩咐道,沈振川拱手:“是,主公。”乐进一愣,看向沈振川再看邓海东,心领神会,连忙再次跪下:“既蒙君候收容,臣见过主公!”   “起来吧。”   当晚,邓海东请乐进入帐内,一夜深谈,临晨乐进拜服:“君候大才,如此,光复有望也。”邓海东叹了口气:“只是苦了北岸百姓,数年内救不得他们。”乐进摇头:“某在柔然境内厮杀,他们也晓得君候威名,柔然名将拓跋雄便是丧命君候手中的。”   说道这里,忽然想起来了,连忙改口:“主公,在下实在是有些……”   “岂在口头,振川他们私下也叫我七弟。”邓海东摆摆手:“你等千里跋涉,入我境内,托付家族根本,已是天大的信赖,去吧。”   乐进于是退出,这就再去北岸,指挥军马过河,平岗处白起已经停下工事,准备接待事宜,也有信使向着洪城去,请法师和李希言来此,更要准备后面,典韦部,和徐晃部的接待。   令邓海东没想到的是,随着这成德数军来投之后不久,成德范阳三边,成建制的军旅陆续来此,甚至裹了一些武门前来。   有心人观此时局势,安西收兵,江东雌伏。   唯独两江之间:   剑南屏障,祁山大营处,依靠山势建筑长墙绵延有数十里,堵住山口居高临下箭楼处处,后山更有望塔俯瞰安西境内,而墙后驻扎陷阵营五千,汶山步至今已有万余其中弩营三千,再后方的平原更有朔方虎骑部。   武库军需完备,士卒精壮。   汶山军屯沿河,梯田靠坡。   近成都,又有大营一支,张辽领强军数千,连带民团军屯,至江州李希平部,巴西,巴东,一直到白帝雄关,更别说川蜀内棱堡无数,这里本就山势险峻难行,如此布局,别说吐蕃还是联盟,敬畏勇烈之友邦,就算他们和安西联手,也要在其中碰的头破血流。   管来多少的大军,除非此地内乱,不然逐步消融,定能吞尽外军。   再看襄阳水师,防线已从涪陵延至新城襄阳,三地联合,背后乃是房龄路,漳水围绕,其中山川多少草莽豪杰效命,漳水处环绕为二防,有将门鹰狼镇守,侧翼白帝掎角将门尉迟镇守,关中以南,前周称荆,人言此地,江东子能上岸,也难过漳水,谁能图荆州?   何况洪城更有君候亲镇,勇烈领,陷阵本营,赤骑。   北去平岗有白起,临江青蛟将横锁!   文武无数,还有法师天刀沈帅颜公,前朝国舅等旧日名臣在此……   随着三边军马,渐渐的,青州魏博等地,不晓得多少人也来依附,初时流民,最后连一些武门也有人来,唐庭时封的魏博节度张邦昌,青州节度吕惠卿见到这样气象,看手下人心惶惶,靠贫瘠之地又实难支撑,他们也终于派人前来,号称吊唁先帝高公右帅……   北方三边的颓败,长安故都已如鬼蜮,边外柔然子蠢蠢欲动,已经南下寇了多少次,又过了夏日,春时乱秋无收,所以路有饿殍无数,赤地千里……这个时候,已到了秋末,关中早迎来了一场丰收,现在处处欢声笑语,北逃东来的人等看着这幅盛世,回头去看,只当沿途所见是噩梦一场。   到了十一月,颜公统筹后报邓海东。   现,川蜀关中,子民人丁已经有大约五百万之众,其中壮年男丁大约百十万之多,其中精壮则有三十余万,尽为民团,平日为农提刀能战。   至于正规军马,本有陷阵两营一万,赤骑五千,龙骧虎威三万有余,朔方二万,而随着三边军马来了二万,合计已近十万之众。   而安西大军虽然号称三十万,薛礼却知道其中虚实,所谓三十万,可如关中精锐的一线部队却不到十万,人口也只二百万余,江东军马规模也相差不多,何况两地武门盘踞?   如今勇烈实力,已是三分其中第一!   薛礼如今几乎赋闲,看着乐进等也为邓海东所用,此刻被派驻南乡,防卫澜沧东曲的官渡,越发焦躁,不由想起当时来投,那厮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邓海东曾说:“他若杀你家人,只会彻底绝了你的希望。而不杀你家人,还会让本帅顾忌着,不敢重用你,于是日久你必心生怨恨,或能反投安西,或者为安西内应。”   又曾说,此乃人心算计。   于是惆怅无助,悄悄去找冯百川,冯百川今日休假,正在家中服侍能舞剑的公孙,忙前忙后,因为公孙又有身孕,薛礼来,冯百川放下手里的家务,微微一笑,于是在厅堂上见了薛礼。   “少公,薛礼也有勇武也有谋略,却闲居至今,还请少公教我。”   冯百川只是丢出了一份安西来报。   薛礼打开,看到上面写:李伯颜回后,收拢薛族军马,分于各部帐下,收薛族土地旁支……八月,薛族直系被迁往灵武……后附的,却是薛父来函几封,无非是要薛礼回头。   “不要有怨气,这些都是安西手段而已,堂而皇之送来,给你也是图乱人心。”   薛礼默默的点头,他不是不晓得其中的道理,可是看到老父字迹,虽然信内言不由衷却泪倾如雨,再看冯百川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薛礼折叠好信,对了冯百川拱手:“少公为何不发一言?”   “你要我说什么?”   冯百川叹了口气:“内卫早已经派遣过去,君候为了你,甚至动用了谁你知道吗?”   “……”   “玄宗时,法师座下三徒,梁王为首,祖荣次之,沙僧最后,沙僧早投安西去,当时为了梁王,其实是为法师,如今仿佛决裂,其实效命的是我家主公!”   薛礼大惊:“主公为我如此?”   他是大将,晓得沙僧经历种种,早为李继业所信任,更为李伯颜李贲兄弟信任,在安西做事尽心尽力,怎想到他居然依旧是?   “当年玄宗时,他被梁王派去安西,得知其中消息,密报法师,不然哪里有勇烈城外拿雍正的事情?如今为了你的家族。”说着冯百川将沙僧密报译本递给,薛礼看到上面写着:急切难图。   “只能等着他们忘了薛族,忘了你薛礼,不藏你又如何?”说道此处,冯百川作色:“薛将军,我家主公真心对你,但你若是离心坏了沙僧性命,小心本公将你阖族断绝!”   “薛礼岂能做这等事情?”   “如此,那随我去见主公吧。” 第十节 过赤壁   邓海东此时正在书房,颜公上报的详细,他在慢慢查看,因关中唐武税法废除,今年开支虽大但到了下半年开始,月月已有盈余,看着这些,以及颜公找来的,唐时各城的旧表,两者对比,邓海东叹道:“可惜了,终唐一朝,明知可行而难行。”   玄宗时,急切而为,图的就是此,雍正时,本已要上轨道,偏偏他心独无度。   这个时候亲卫领炎武传报,说冯少公领薛礼前来。   正是下午时分,邓海东掩卷案边,吩咐进来,薛礼跟着冯百川进来,邓海东站起:“二哥来了,薛礼将军。”   薛礼拜见:“今日才知主公为薛礼,背后付出种种,薛礼感激万分。”   冯百川开口,把薛礼刚刚的那些话讲了,邓海东一笑,示意他们坐下,临窗已经嵌上皇城将打磨的水晶,隔出一片朦胧暖阳照耀身上,眉间发梢如金,邓海东上首,冯百川薛礼左右,炎武递了茶水退下后,邓海东开口道:“薛礼将军。”   “在。”   “不必拘束到这样。”邓海东道:“既然你已知道,急切难图,且安西离此甚远,沿途多少军马守备。”说到这里,他低声道:“说起来,本帅惭愧,实在无法可想。”   “主公能如此对待薛礼,薛礼已经感激。”薛礼拱手。   邓海东看他,坐在那里,虽然年来不领军,但依旧腰背挺拔,气度沉稳,他微微颔首:“无需如此,主臣当真心结交才是,公事之下还有私谊为佳,比如我和关中一辈手足。”   冯百川笑道:“确是如此,七弟,你准备如何安置薛礼将军?”   其实早有安排,薛礼也知道这是冯百川引话而已,还是提起了心来,将不能掌兵只困煞了豪杰!邓海东看着薛礼,先开口的却是在说:“我有一族妹,年方二八,容貌甚美,不知将军?”   “但凭主公安排。”薛礼立即道。   邓海东笑了:“家里有个人总是好的,但不可太多,本帅就过的辛苦。”这就偷偷看看门口,薛礼哑然失笑,冯百川也笑:“小心她们听到。”邓海东作色:“本帅不怕。”悻悻的哼了一声,去喝茶,放下杯后对了薛礼道:“薛礼将军。”   “主公称的见外了。”   “仁贵,你是安西子来投,家族尽在安西,当知道我也不得不防备,曾经和你说过的话你该记得。你可知道我和二兄说过什么?”   不等薛礼说话,邓海东就道:“如你在此无香火传承,就是本帅放心,你自己也不放心,若说这是以妻子质于关中,却又嫌过。”沉吟了下,邓海东继续道:“仁贵,你在此有家,才有根,才算融入我们,如此说你心中可舒坦?”   “是主公仁义,便是安西家族尽陷,也已是时势所逼,不是仁贵不孝不是主公不助,家里老父兄弟也只会恨李伯颜。”   薛礼说完,正是膝跪拜下:“仁贵岂能口有怨言,生背离之心?”   “南乡军马在建,你来投时,颜公就举荐了你,本要等左帅筹备安妥再行,但没想到年内,河东数虎相继来投,那处,由你掌握,扼守官渡,乃我关中东门,至关重要。”   邓海东说着,指着几人面前几案,薛礼这才发现,其中嵌面上,居然是关中图石刻,看到邓海东手指着南乡东北官渡口,薛礼点头:“薛礼定为主公守好门户。”   “错了,将军骁勇,何止安西?河东成德各路皆知,岂能让英雄为守户之用?”   说着,邓海东起身,去将后面文案上一卷兵文拿来,摊开之后,对了薛礼道:“三年内,关中需要休养生息,剑南为后方,而,北地无数河山子民,岂能真的不问?本帅请将军,扼守官渡,守护东门是虚,时常北去,袭扰三边入寇,救护子民是真!”   薛礼听的如此,激动的道:“愿战柔然寇!”   “是豪杰都求外功,而以内战为耻!来年,本帅为主,仁贵为辅,轻装精骑卷北,联络各处武门子弟,不让唐土丧贼手!”   “是!”   “先去见我家族公吧,再去见见,嘿嘿。”既然谈罢,邓海东摆手,要旺财带薛礼去见该见的人,薛礼此时也不过三十许的人,虽然性烈杀伐心重,但在这里,被这厮调侃的一笑,也有些面红耳赤,呐呐的问可要备礼?邓海东大笑起来:“勇烈女儿只嫁好汉,你提几个外寇人头去,她才喜欢。”   等薛礼退出,在门口依稀听到里面冯百川在说:“薛礼不运斗气可是她对手?”   薛礼大惊,悄悄去看旺财,邓炎武一向“心地善良”,于是对了忐忑的薛礼介绍,族姑是二叔公孙女,乃是君候至亲堂姐,从下好武,胳膊上跑的马,拳头上立得人……薛礼越听越惊:“听君候说,容貌甚佳。”旺财诧异,武力和容貌有甚子关系?   然后说族姑,身高八尺,腰围六尺……薛礼含泪,罢了罢了,如此熄灯后胡乱努力,算她好歹能养个熊虎魁梧的儿郎牺牲的吧。   一路失魂落魄走到后面,拜见了邓公,和一群族老,二叔公眉开眼笑:“仁贵呀。”拉过去一顿蹂躏,薛礼惶恐,二叔公却又拍手,令人上茶,不多久几个女儿家款款走出,递了茶水,眼睛都看薛礼在笑,薛礼看她们貌美如花,更是难受窘迫。   忽然听几个女儿家退出时,对了其中一个最夺目的取笑:“薛将军如何这般木讷?”   二叔公喝斥:“无礼!”却笑的缺牙的嘴不合拢,等了那几个女儿家退出后,二叔公问:“薛礼将军,你看我家孙女如何?”薛礼一惊:“哪个?”邓世平怒了:“装疯卖傻不是好汉,就是刚刚紫衫的那个。”   从悲到喜,薛礼如在地狱里仰望到了天堂之路,他不敢置信,回顾旺财已经无影踪。   而他如此,二叔公也不开心了,沉声道:“若是薛将军看不上。”薛礼慌了,赶紧解释,想想那厮可恶,这就把旺财刚刚说的豁出来形容了一次,一群族老顿时愤怒:“小儿被猢狲宠坏了!”叫来旺财的爷爷平三,平三听了手脚发颤:“这小猢狲!”   赶紧赔罪了一圈,要去收拾旺财,邓世平冷笑,不允,拍案说要让薛礼将军看看邓家女儿的手段,这就去告知了后面,不多久几个女子人人提刀过了堂,拥着一个粉面羞红不敢看薛礼的,而薛礼看她身姿,已经心中荡漾,呆呆坐了那里,不是顾忌君候,他也要去打那可恶小儿!   不多久,前面喊杀声震天,君候咆哮:“胆敢闯本帅虎堂?”随即声音却小了,再过了一会,君候咆哮更烈了三分,大骂:“旺财小儿?给本帅去把他抓来!”   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是那厮怂恿。   薛礼得知真相,为之无语,却也欣喜,不知不觉,能被那厮作弄已是一种福气?站在邓族庄园内,看向西北方向,默默对了父辈祷告几番,正要回屋去,长青却来找他,要他随去军营。   他走了,而邓海东却将堂妹叫到了书房。   二叔公的孙女,是他次子长字辈长平的三女儿,名叫邓妍,邓海东浑浑噩噩时,她不曾长大,所以未被少族长偷过衣服,如今长成时,这几年正是邓海东渐渐领袖全族,到名扬天下之时。   面对邓海东,谁都已经不再提他过去事情,阖家上下当他如神一样。   所以邓妍被姐妹们裹着疯狂时,听到少族长叫,惊怕之下俏脸都白了,畏缩的站了书房门口,邓海东笑着招手:“妍妹你进来。”邓妍进去,一眼看到旺财正在帮他整理文案,羞急更加了几分,邓海东哈哈大笑:“帮你试探那厮心思,刚刚仁贵看到我家妍妹都痴了呢。”   哪里有他这样乱说话的?邓妍更羞,头也不敢抬,旺财赶紧退下。   邓海东要她坐下,等邓妍跪坐好了,邓海东道:“平时也听二叔公说,妍妹你性烈好武,只幕英雄,今日看薛礼如何?”   见邓妍不语,眉眼带点笑意,邓海东打了个哈哈,这就继续:“若是你不愿意,就和我说,若是愿意就不说。”邓妍不说,邓海东又嘿嘿一声,看邓妍头都要低到胸口了,他才正经起来,叹了口气道:“妍妹,薛礼将军之事,还不曾听我详细说过。”   慢慢讲薛礼一路而来,从见面初时到现在,乃至安西家族状况,和平时族内子弟,乃至百川的内卫对薛礼的观察评价说了。   邓妍听的入神,渐渐的抬起头来,眼中有着对薛礼一份同情,家国两失,孤身一人而来,男儿落魄至此,犹然自重,她看着邓海东,邓海东道:“妍妹,薛礼为人你已知晓,若为他妻子,就是另开薛族一脉,也是为兄长,为勇烈家族留下大将,我族至此,已是家事国事合一,其中意思你可知道?”   随即道:“不要误会了,为兄绝无要你监视薛礼之意,本帅得将心军心,全靠本领,怎能委屈了自己族妹?是要你嫁他之后,当好好待之,多多关怀,不可仗着家族而让他受委屈一分。”   “是,少族长。”   “如此就好,好好对他,他定不负你。”   谈完这些,就让邓妍下去,邓妍起身时,看到他又低头去看政务,欲走之前忽然开口道:“少族长,您要保重身体。”邓海东一愣,看到族妹眼中的真诚,于是欣慰的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邓妍也甜甜一笑:“做梦想不到我族能有今日地位,妍妹最佩服的就是海东兄长。”   邓海东大笑起来:“傻丫头一个,去吧去吧。”邓妍这才退下,出去和雀跃着,口无遮拦和姐妹们说了,被取笑了才知道害羞,偷偷去想薛礼英武摸样,和他眉宇之间的一丝落魄,咬着朱唇,也不回嘴,姐妹等看她这样就问,邓妍道:“记得族内常说卷平岗之前,婉言嫂嫂对赤水杨贼的话呢。”   “哦,你也嫁了好汉呢。”   邓妍微笑:“薛礼是名将后裔,武功了得,如今离家离乡来投我族,定要让他尽心少族长。”说着还狠狠握紧了拳头,姐妹们哄堂大笑,以为她要拿出手段折服那将军,却不晓得,之前少族公叮嘱的话。   晚上薛礼归了庄园内,正要休息,忽然有一丫鬟叩门,他一惊,看到那丫鬟万福之后,递上一份香囊,低声告知,是邓妍小姐送来的,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薛礼狂喜,摸遍了全身,忽然触到胸口一面玉佩,他回身解衣襟取下,然后交到了丫鬟手中:“此乃在下多少年来不曾离身之物……乃在下历代……”   这番来回,当然为二叔公所知,二叔公半途就截了下来,看了之后,叹了口气:“将门传承啊。”玉佩似虎符形状,阴刻薛字,刀工古朴大气,年代久远,已有玉沁碧沉,二叔公去了邓妍说道:“婚后还是给薛礼挂上,这是将军临阵护佑之物。”   渐渐的,两人于是常常接触,薛礼私下从邓妍处得知邓海东那时所言,又看邓妍温柔贤惠,薛礼去见邓海东,拜倒堂下叩首:“主公厚恩,末将当终生追随,皇天后土可鉴,若有辜负定当万箭穿心死于阵上!”   “起来起来,流泪干什么。”   正在忙碌的邓海东,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扯他,紧张兮兮的道;“我家妍妹可是打你的?”正感动莫名的薛礼张口结舌:“妍妹温柔贤惠,如何能打我?”邓海东大惊:“你如何晓得我家妍妹脾性?”   薛礼这才知道,这厮又在胡闹撩拨,啼笑皆非之下也不多说了,但将恩情记在了心中。   时,十二月终于快到了末尾。   既然定情,下旬,则安排薛礼和邓妍婚事,邓海东亲自主持,诸将能动身的都来洪城相聚,尽在一堂,薛礼虽是孤身一人在此,却从此有家,有主公有同僚友朋,他随来的家族亲卫人等,看到少族公在这里,能得到这样的重视,还能和君候联姻。   尤其,邓妍不是旁支,如今邓海东为勇烈族长,其实邓族以二叔公一辈,已为正支,于是感动,陪着薛礼敬酒不停,就是邓海东都不要他喝了,薛礼却不肯:“主公莫小觑仁贵,今日就算被妍妹打了,也要敬足酒水。”   惹的二叔公大笑:“痴儿,夫为妻纲,从此妍儿是你之妻,怎会和你放肆?”   “叔公你管人家房内事?”明历叫道,宋缺眼睛瞪起:“混账东西,没大没小,还有,今夜希平你们几个看住他,莫再放火烧了屋子。”   因此,薛礼大醉,被抬进房内,见到新娘却喊主公,邓海东恶寒:“这厮这般无聊?果然酒后真言,看上的是本帅,才不答应。”发誓要为七妻守身如玉,又去纠缠法师,给他做个法事,因为实在薛礼实在太搞,伤了他的圣洁云云。   一场胡闹,也是因为今年剑南两季,关中一季处处丰收,如今风调雨顺,邦泰民安。   尤其邓族今年添丁数百口之众,其余各部子弟,乃至全境也多添了多少的人顶,于是邓海东也喝醉,拍案大喊:“生,多种田,多生养!女人不够就去安西江东抢夺去,二十年后本帅百万大军,兵分十路横扫两镇,尔后封狼居胥!”   冯百川冷笑:“这厮非要破尽誓言,回去有他好受。”   果然,邓海东回去,酒醉什么也不晓得,起来后看到房内坐着妻妾,以婉言平阳为首,人人冷漠的看着他,邓海东喝醉失忆,茫然看着左右,居然还有脸憨笑:“都来了?这如何好意思?”然后拿出丈夫威风,要人给他穿衣洗漱,婉言大怒,说他昨晚的话。   然后厉声问:“贼秃,你就惦记江东女儿!今日我们就请族公去为你提亲,遂了老魏的心。”   邓海东慌忙摆手:“昨晚是要子民努力,关我何事,心中只你一个,不不,心中就你们七个。”外边丫鬟失声而笑,婉言和平阳终于绷不住脸,取笑他口是心非,帮他起了身来,外边旺财却心急火燎的来报。   丫鬟等不敢阻拦,这就让他站了门外,邓海东心中也惊:“何事?”   “主公,沈帅处急报,说江东大乱,冯少公等正等主公去商议。”   江东大乱?邓海东急忙整理衣服,这就向着堂前,人人已经坐定,看到他来了,都起身,邓海东一看堂上,都到齐了,赶紧问,冯百川报说:“江东急报知,因魏延领袖程普等柴桑武门,欲效仿关中局,结果江东武昌,南昌,潘阳三处武校门当即作乱……”   “冬日厮杀?挑的好时候。”   “正是,魏延兵少,现已退向赤壁死守,魏虎臣居金陵处而消息断绝,程普妻弟黄盖正来求援,已过沈帅处。”   邓海东吃惊,向关中求援,老魏还真把我不当外人吗? 第十一节 如今北风正烈   去看重金购来的江东河山图。   冯百川则再说所知,他道:“十一月中旬,武昌乔,南昌徐,潘阳张三门突然发兵,潘阳张的家族水军断绝大湖,南昌徐北上,武昌乔南下,三路夹击而来,其上领袖藓春将主周显仿佛不知。”   南荆州的江夏路上,武昌,南昌,潘阳之间正是柴桑,三面围困又有大湖无边隔绝道路,邓海东再细细看,潘阳之上犹有大城藓春。   其中江夏武昌又横于柴桑赤壁之间,原来十面围困。   “魏延程普领军马向东不得进,只能又回头向西北,亏了赤壁将主孙得功从后袭击武昌乔门,这才救了魏延程普,但至此,周显也露狰狞联合下门隔绝了赤壁粮道,拔了公安县水师军需屯所。”   邓海东再看看,结合所知却已经明白了,叹道:“三分以来,江东重地就在赤壁以后,荆州南路上,这周家还是前周名帅周公瑾的后裔,魏虎臣不过唐庭开国显贵门第!”   “如今局势之下,魏虎臣除非坐以待毙,不然必拿江夏路才行。”   而孙得功是在数年前被调至赤壁的,前周时曾还是周族联姻至好,后来没落,不知什么原因和周族反目……孙得功得升将门就是曾攻占逍遥津的功劳!想到这里,邓海东大叫:“老魏这厮几年之前也在布局。”然后幸灾乐祸:“扶孙灭周,荆州南路腹地再嵌进柴桑程门,好大计划只可惜啊。”   宋缺看他摸样,忍俊不禁:“若是老魏晓得他的小友居然如此,恐怕还要打一次逍遥津去个火。”   左帅一向威严,难得调侃,何况说的好笑,于是堂上人都哄笑了起来,法师也道:“确实好计划,只怕所托非人?”   听法师这么一说,邓海东去想魏延摸样,他摇摇头:“魏延那厮,前些年在襄阳路遇到我跑了之后,上次再见他,已经沉稳许多,如此大事他的年纪也未必能做主。”   他自己也才二十许人,说起比他年长的魏延,却似说一个小儿。   但堂上人等不觉得不适,冯百川在说:“其中更多消息就不得知了,或许有孙得功在背后?”邓海东眼神一闪:“你刚刚说,孙得功接应魏延部,而魏延部先向东去。”手指划过江东河山间,人人恍然,宋缺叫道:“正是,此去金陵路途迢迢,而西来赤壁不过数日,且有赤壁大军。”   “不错。”邓海东道:“是江东将门内斗,坏了魏虎臣的大事,他识人不明!”   当真江东消息如他们所推测的一样,孙族和周族前朝为联姻,后来孙族没落时周族居然想吞并,于是渐渐的结了仇怨,魏虎臣于是那样布置,其实是想缓缓图之,重手还在柴桑处,想先拿下潘阳境武门,不想孙得功得掌大军后……   魏延恨极,才开始东归而不西向,最终不得已才回头。   数日后,黄盖来此之前,关中已经商议安排了个大概,唐九百三十九年的最后一日,三九天之末,大雪纷飞时,黄盖拜在了虎堂前,递交魏延程普书信。   除夕之夜,洪城处处欢声笑语,而江东却是河山碎裂,黄盖心酸的看着关中气象,堂上坐着的那人,比之他效命的少主魏延还年轻好多,但武功却在其上,如今关中剑南一统,自己却要来求援,是不得已为之,可会引狼入室也顾不得了。   越是看着,越是觉得心中难受,厮杀之后过江,冒了风雪在奔波在路上,就算他是武人也已经吃不消了,于是突然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了堂前。   邓海东正在看着魏延的血书,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令人给他抬下去医治去,黄盖牙关紧锁着,眉宇发青,浑身战栗的被抬下去了,邓海东把魏延的书信递给了各人传阅一遍,然后自己却在想,因家国破碎,走投无路,于是不得不求援于敌手,这对一个武门子弟来说,是何等的悲哀?   他沉默,下面传阅已毕,人人沉默着。   坐在那里的人等都已被触动心思,就算颜公这样的文臣也觉得仿佛感同身受魏延的悲哀,慌张之后的愚昧!可是魏延又能如何?金陵路断绝,身在异心将门之中,生死不由自己,而天晓得黄盖是怎么来的,只有等他醒了才好仔细去问。   黄盖已经醒来,挣扎只要见君候。   邓海东于是去了偏厅,颜公冯百川两个内外谋主跟随者,余者皆在门外,听到室内黄盖沙哑着声音,说魏延愿献宜都于君候,只望拨兵相救,其余不提。   宜都,长坂赤壁境以西,赤水以南,涪陵已东武陵以北,此地若占可为以后图荆州南的跳板。   冯百川却冷笑:“黄盖将军是如何渡江的,可曾瞒住了孙得功的耳目?怕是来的甚为辛苦吧。”黄盖面露茫然:“大人此言何意?”   “此乃内卫统领冯百川,本帅结拜二兄。”邓海东只说一句。   黄盖终于色变,看着冯百川眼神犹疑,然而消息毕竟不是全面,只能诈之,所谓言多必失,所以颜公冯百川再不说话,只邓海东说了一句:“告知详情是真,不然不救,你且想清楚了。”这就转身要走,黄盖终于叫了起来:“君候请留步,君候请留步。”   “讲!”   确如关中人等所以为,孙得功其实坏了魏虎臣的大事,事后补救拼命迎了魏延来,但魏延程普精锐已失却大半,势力孤穷……就在此刻!外边沈振川低声道:“二兄且出来。”黄盖茫然看着,不多久颜公,连君候也出去了,半响回来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黄盖惶恐:“君候为何一言不发?”   “刚刚,孙得功信使来此,欲献魏延程普于本帅,割让宜都武陵!”   黄盖脸色大变,浑身冷汗冒出,居然好了几分似的,挣扎了这就滚下榻,跪了地上哀号起来:“如此,黄盖家族灭矣!如今,黄盖家族灭矣,求君候救之,求君候救之。”再不敢隐瞒,孙得功因魏延程普力弱,而周族势大,所以又生了不轨之心,魏延察觉不对才悄悄派他渡江。   果然是,身陷内外困境,走投无路,不是魏延愚蠢,是他若不如此,再无一丝办法可以来挽回!   何去何从?   黄盖只能听天由命,只是哀求,最终昏厥于地,邓海东叹息一声,让冯百川去见孙得功信使,回了堂上聚集众人沉思良久,薛礼忽然拱手:“主公。”   “讲。”   “禀主公,末将以为可暂缓南乡兵事,赤水平岗洪城军马联合,青州魏博处力弱,安西又断无可能绕至官渡再袭……”   宋明历听了心动,也道:“主公,薛礼将军所言甚是。”   杨国忠欲言又止,邓海东道:“国忠公,讲。”杨国忠左右看看,颜公沉默着呢,他拱手:“欲动兵马,先看来年。”看到众将作色,杨国忠终于叫了起来:“老夫也是为君候效命的人,你们要立下功业,也先看看家底,只晓得厮杀!”   颜公扑哧一笑,按住了杨国忠,那边宋缺在喝斥宋明历,宋明远起身:“国舅所言甚是。”看向邓海东:“主公,臣以为,关中剑南政策等,皆是早有定计,不可轻改。”然后坐下,邓海东点点头,目视颜公:“颜公为何不说话,只让国舅和明远打头阵?”   被他这么一说,颜真卿难得的一些窘迫:“实在是老臣在想,是不是能两全……可惜。”   恨恨的道:“假以时日,定能横扫江东,可惜如今局势。”   听颜公如此说,武将上下心中都凉了一半,但文臣没有得色,皆是同心为邦国努力,何至于炫耀谁的见地占了上风?邓海东看着眼中,很是高兴,他问颜真卿来年准备,可调动的钱粮等等。   一番对话,终于人等尽知,此刻关中虽蒸蒸日上,但数年来的一场场变故,和这几年来的大批子民的迁徙安顿,已经耗尽了关中的力气。   虽然年来一切安稳,可是若再多一块隔江飞地,再来一场大战,明年子民生活必定艰辛。   在稳中却去冒险,是智者不为,怎能因小利而失根本,因家国实力不进,则退,若是一时心动,贸然动了干戈,陷于江东泥潭,来日悔之晚矣。   正说着,冯百川回来,说了孙得功详细。   因一时的难耐,乱了江东镇帅布局后,孙得功坐困于赤壁,断绝粮食,急切之内,只能投周族或是关中,不然族灭矣,虽然信使不曾说,但冯百川也能想到,于是他对邓海东道:“百川以为,孙得功不得定信,也不敢就拿下魏延程普,所以,此辈处处留手,其实处处难行!”   “这厮留着,才是我关中之福啊。”   邓海东的这一句话,让文武全都笑起来,随即,邓海东道:“罢了,不贪不想才是正道,却不可不买个人情,本帅以为,江东镇帅盘踞多年,定还有后手,今日南路最势弱,看是魏延程普,最窘迫却是孙得功,不信以这厮气度,来赤壁数年就得军心铁板一块!今日若图小利,来日惹了江东怀恨,虽然迟早要兵刃相见,但不是此刻。”   说着,环视堂下,对了各人道:“本帅以为,当斩杀孙得功使者,护送黄盖去水师,请沈帅派出军马打出关中拥护魏延之名!虚张声势即可。”   “主公英明!”   这就邓海东口授,宋明远提笔,写信于魏延,明确支持之意,告知黄盖,黄盖今日已经昏了两次,得知此信心中大石落地,险些又昏过去,被扶到堂上,拥了裘怀抱暖炉坐好,抓上了孙得功使者,当即斩杀堂前。   黄盖心中感动,喊道:“君候大恩,末将定当有报。”   邓海东大喜:“好,你说的,从此你就为我关中探子,等本帅来日和江东打起来的话,你千万要记得开关接应。”黄盖顿时……堂上哄堂大笑,黄盖怎么想的到,他谈笑间杀人后,居然这样撩拨自己,一时头昏眼花,看人都是双影,不是堂前,有关中亲卫在用沸水冲刷一地鲜血,真以为今日所听所见,是梦一场。   这就安排黄盖先去休息,说是救兵如救火,但厮杀再急,他走在路上倒毙,那还有何用?用良医使好药,蒙头于塌上,烧了暖炉汤浴等去驱除风寒。   而邓海东和沈振川这就开始商议,沈伏波处水师的安排。   沈伏波水师如今三部,一部于涪陵,一部在新城,一部在襄阳处,但因襄阳纵深甚广,又是新建水师,所以襄阳处的水师最弱,邓海东见沈振川因颜公说的钱粮事而犯愁,他笑道:“帮助魏延出动军马,难道还要我们自己给付?不过是垫资而已。”   沈振川听的也笑了,点点头,于是先去信沈伏波处,调集新城水师年初五时待命,又去信襄阳颜公长子处,要他安排陆路好好准备。   邓海东决意自己亲临子弟同去,做足了姿态为好,顺便看看襄阳路如今的摸样,将南巡计划提前,颜公赞同,宋缺忽然道:“这次也让老夫陪你去。”结果法师也要去,宋明历等劝了不肯,其实也知道,是老辈的好心。   既然谈毕,今日除夕之夜,但因就要动身,所以众人都只是略微小酌几杯则止。   当晚回房内,今夜邓海东先去婉言处后,夜宿在了呼延嫣然处,呼延嫣然得知他这几日就要远行,于是曲意奉承,但不肯让他梅开二度,还劝告他要节欲才是,这呼延出身卑微,越发的自重,生怕为他所轻所厌,所以才会如此,而邓海东也怜惜她几分,只能作罢。   第二日起来,所以龙精虎猛一样,正是年初一邓海东领兄弟等拜了忠烈,再拜了各家的各位长辈,又在洪城内巡视看望将士遗霜等,一直忙到了天黑时候,黄盖经过一夜一日的休养,毕竟是武人的底子,好转了许多,就来拜访实际试探。   邓海东不曾见他,只是要他休息,而关中文武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这次远行,沈伏波水师为主力,襄阳兵马为后备,房龄路供应粮草,邓海东等只不过区区一千人驰骋而已,所需所耗不大,所以短短一日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当晚邓海东将黄盖叫来,问他身体情况后,决意初三便动身南下。   初三上午,日初升起,三日来的晴朗,反复照射,大地冻土日化夜又冻,但反复三次已经不再松软,正适合奔马,于是人皆三马,两马负了沿途所需,而路上又有其他部的接应,于是尽出洪城南下而去,两日就到了漳水北处,宋明历部右营将已经在此接应。   等渡漳水后,宋明历部左营已经把战马备好,去房龄,又有回军大营换马,沿途各路开建已经有些规模的军屯都有供应,黄盖来时急促,而此刻心情略缓,观看路上所见,不由在想,人说南船北马,江东子水师现在内乱,就算来日能打的了沈伏波,踏足北岸,怕是……   房龄城过,转至三岔口,西望能见白帝处,尉迟部将在此接应主公,后转入襄阳道,不离漳水左右十里,这条行军道两侧开始,渐渐群山环绕,几处陡弯岗上都有堡垒烽火执勤,黄盖看的越惊,邓海东扬鞭问他:“可知两边山林中,有本帅多少儿郎?”   黄盖不知所措,忽听邓炎武一声呼啸,两山内传出几声呼应,随即远近山川内一起呐喊起来:“襄阳道诸军上下,恭迎主公。”   邓海东哈哈大笑,而黄盖面如土色,山川回响激荡,仿佛无穷无尽的甲兵其中!   已在路上奔走到了初八日晚间,出了这片连绵山脉,襄阳平原终于展现了眼前,而那边的大营又已经建好,入营休息时,水师使已经在此恭候,邓海东高坐和随行等一起了解情况,赤壁处至今犹未有一些动静,也不晓得新城水师要动。   新城在赤壁上游,隔江有襄阳戒备,孙得功也不敢派船前来,而上游放船,一日可至赤壁,联合襄阳水师则已有二万人,有大船三十,中船百艘,舢板无数……是沈伏波年来用心,颜公长子又执政襄阳鼎力支持,加上身后襄阳山脉内多的是大木,添船甚多。   邓海东在洪城已经看到了水师今年报表,但临江观望则和表上数字两样。   就是他也有些急不可耐,但也要等了长坂等处的密探回报才行,当年随邓海东战鲜于的内卫领张巡,如今是冯百川副手,这次随行主公,早已经前去亲自坐镇收各处消息,邓海东派人催促,等了一夜醒来,犹不曾有报,只能前进中等待,又派人去催促。   行至襄阳城外,陆上军马已经整装待发,看到勇烈大旗,全城军马欢呼,山崩地裂一般的高喊,黄盖这才看到襄阳新军的锐气,更为吃惊。从哥舒瀚去后,历次大乱至今,襄阳规模居然更甚从前,关中如何这般的豪杰?问襄阳陆上军校,却是江东不曾听过的邓伯方,勇烈族旁支子弟而已!   这时,黄盖终于得见旧唐水师大将沈伏波当面,身边张巡,他远远的看到沈伏波上前:“老臣拜见主公。”随即他们关中主臣入帐去,黄盖却不晓得,刚刚寒暄已毕,邓海东才坐定,沈伏波又上前,劈口却道:“主公,如今北风正烈,而赤壁军心甚乱,何不寻机火攻烧尽他江东樯橹?” 第十二节 水里火里   邓海东闻言,瞳孔骤然紧缩,看着沈伏波,身体前倾了几分,沉声问道:“老帅此言是何意?”   “老臣来时路上,和张巡将军深谈,得知了其中详情,如今据说江东魏延程普还得几分自由,是孙得功那鼠辈在等主公回信。”沈伏波说着,邓海东已经站起来,先下去扶起老帅:“虽然论公事,但老帅是我叔辈,以后进帐不拜!不然,叔父大人去江东吧。”   沈伏波满腔豪气为他所言而噎住,看着他半响,拱手:“谢主公。”   “是晚辈本分。”邓海东扶他坐下,才回头:“老帅请说。”宋缺看着暗自点头,法师也微笑,邓海东其实已经想得到沈伏波建议计划的大概,也因为战前气氛紧张,于是插科打诨作怪,去问宋缺和法师:“忘记和另外两位叔辈说了,看上去脸色不快。”   宋缺和法师哈哈一笑。   沈伏波这才继续道:“老臣以为,趁北风甚烈之际,选敢死之士,用火船入赤壁水寨内烧起,江东定急切难救!”   说完,他说出详细计划,原来是安排敢死之士,含芦苇长管,着水靠要悬石块背负火油,趁着月色潜在渡船之后,诈做绑了黄盖!然后入营即烧,而水师随即南下去厮杀,风高夜黑定能使得江东水寨大营纷乱,说完了计划,沈伏波正色道:“老臣以为关中近年来需要休养生息,但江东子船只众多水师强横,若能借机去之,主公暂无东忧也。”   邓海东赞道:“老帅所言甚是。”看向下面各将,宋缺忽然道:“主公,老夫愿为正使。”   沈振川焦躁:“不可。”宋缺回头发怒:“振川你胆敢小觑老夫?”沈伏波心中也知道沈振川是怕宋缺冒险,尤其宋缺和勇烈的关系,一旦有了闪失怎么得了,赶紧劝道:“左帅如何这般说,振川一向敬重你。”宋缺急了:“他说不可!”   是左帅数年以来,忙于民团事务,久久不经厮杀,因此而急切难耐。   沈振川哭笑不得,看着威风凛凛的左帅和父亲对眼,他上去道:“二叔如何这样以为?二叔在关中是何等辈分,他孙得功怎敢信会得主公这样看重?所以振川才说不可。”边上宋明历也拉着父亲:“父亲,振川怎会小觑你,说的甚子话嘛。”   宋缺这才觉得失言,看向沈伏波有些尴尬,沈伏波叹道:“你我多年挚友,老夫怎么能不晓得左帅之心?振川就如左帅之子。”邓海东终于开口:“振川所言甚是,二叔不必焦躁。”看向了沈振川:“振川做使者则也不可去,天下晓得你镇守澜沧南岸,是水军骁将。”   说完看向帐内诸将,犹豫再三,因为太重不合适,太轻不合适,人选难定。   思索了半天之后,邓海东看向了帐口站着的许褚:“许褚!”许褚一听,立即转身:“主公。”声若洪钟。   这厮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力量几乎和拓跋山不相上下,善使用双手戟,是邓海东亲卫内武艺第一的人选,尤其步战时候,冲阵如同蛮牛破盾如劈纸一样,邓海东看着他道:“川蜀武门子,本帅亲卫左领长,江东孙得功也晓得你的名声,和本帅的关系,你可愿去?”   “主公有令,水里火里。”   邓海东大笑:“好一个水里火里,恰恰是几日后赤水上的烟火!”当即道:“令,许褚为正,张巡为副,其余人等皆听沈帅安排事宜,不得有误。”   “遵令!”   他这就下堂,请沈帅上座,自己坐了宋缺边上,沈伏波是水军名将,安排起水上战事当然要比他更为老道,而沈伏波见他如此,晓得他是真心,更晓得对这厮无需避讳,于是坐下这就开始安排种种,帐内诸将以及文臣一一听从。   转眼就将事情安排完毕,再请邓海东,邓海东摆手:“此战便是本帅也是叔父马前卒。”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我可能藏在军中,在下水性也颇好。”堂上堂下顿时慌了,人人不肯他冒险,邓海东急了:“厮杀出的赫赫威名,怎么现在成了瓷人?”   宋明历喊:“谁过澜沧时呕吐?夸什么水性好,先在水里打过振川再说。”   于是这厮委顿,只有嘴巴硬:“有种在岸上打。”人人皆笑,这就去按着沈伏波的安排准备,等着他们散尽了,帐内只有宋缺,法师,和沈伏波还有他,沈伏波道:“老夫已经老矣,但国灭之后还能遇到主公这样的人物,值得效命,何况吾子得以托付。”   说着欣慰的一笑,宋缺笑道:“沈帅在赤水如此年,终于得来一场痛快厮杀,无憾也。”法师合十:“沈帅旗开得胜。”   沈伏波拱手谢了邓海东在先,而后谢了两位老友,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道:“老臣此战定让赤壁大营十年难恢复生气!”邓海东大喜:“如此,本帅不要老魏的车马费用了!”这就安歇,等待明日动身。   而也就在此夜。   于赤壁的江东水师大营之内,魏延程普一营败军犹被围困着,孙得功不来相见,只派出亲卫手下,趾高气昂的横在营外,口称此刻南荆州大乱,怕有人伤害了魏延将军和程普将军等,食物供给都是不缺,也派了医生前来。   但魏延等怎敢轻易就食?从黄盖悄悄去了之后,他们就在日夜的等待,当晚,程普悄悄入魏延帐内……   那边孙得功虽然看住了他们,可不得北岸信,他孤立无援之时怎么敢就下狠手?惹起了魏延程普一众的拼命反扑,坏了性命坏了家族怎么得了?于是僵持之际,又去接待周族的使者,几面寻路焦虑不安。   投周,他心有不甘,且之前历代仇恨难解,今日允诺的好处不能当真。   投魏延?小儿一个,程普家族破灭,现在不过数百人跟随,若是这些子弟来投了自己还差不多。   至于魏虎臣处,老魏一向绵里藏针,自己坏了他的大事情,以后有苦头吃了,何况这般作态都和魏延结怨,而一想到亲卫传来的魏延现在摸样,孙得功只能北望去,唯独投靠北岸关中而已,他一咬牙,这就再派出第二波的信使去北边。   水师营栅栏拉起,一艘轻舰向着北边逆风而上,船内坐着的是孙得功之族弟孙尚功。   这艘船出了营北去,被困的那支三百余人的残军中的武官,则尽悄悄入了魏延帐内,上下共有二十武尉,六武校手,其中程普已接近武将手,外边子弟们则不动声色的戒备着。   入帐,人人看得魏延按刀坐着席上,这就分别跪坐了两边。   “诸位。”   先开口的是程普,他看着帐内人等,低声道:“前些日,少公遣派了黄盖去关中,如今已经得了消息。”说完他看向了魏延。   帐内诸人大半都不晓得这件事,听到程普这么说,都愣住了。   魏延森森的一笑:“三地尽乱,周族不臣,如今孙得功又心怀叵测之心,本公再无他法,唯有请援关中去,沈伏波处得了详情必定按耐不住,要来厮杀,如此南北杀成一团,才能是我辈机会。”   说着,魏延看得诸位眼中的担忧,他洒然道:“若是担心关中抢夺,则是多余,需知道我江东水师有两支,采石矶大营处兵力更盛此处,而孙得功难道尽得了赤壁军心?”   又道:“如此,关中过江来,沈伏波水师上岸难敌江东军马,那勇烈派遣陆军南下,一旦采石矶大营东来,隔绝赤水后,他们不过是孤军,所得不过是快飞地!我料主公已经得知消息,定会水陆两路并发。”说到这里,魏延恶狠狠看着各位:“我辈只有数百兵马,困于叵测贼众,诸位愿意待死,还是一搏以图富贵?”   帐内人等互相看了一眼,齐齐的道:“愿听少公安排。”   “一路追随本公至今,不离不弃,魏延深深感激。”魏延跪坐重重的低头下去,嗓音沙哑:“关中崛起,兵强马壮,我辈若不变革来日死无葬身之地,可谁想到鼠辈妄为,门第之害眼前可见,我等多少儿郎已没!”   声音微微拔高,魏延缓缓抬起头来,环视诸位道:“孙得功得掌赤壁,是因攻占逍遥津的功劳,可是当年哥舒八百破江东,明明这厮无能,却是我辈之耻,莫非我等还不如那灭族的哥舒?”   “少公此言甚是!程普愿为突阵。”   “不,各位为本公家国努力,魏延岂能落于人后,今日生死存亡之际,某当为突阵先锋,只望诸君跟随!”   “是!”   “拜托了!”魏延俯下身去,叩头在地:“此战得还,必不相忘。”这就长身而起,持刀在手:“告知所部子弟,等待破晓之前,外军换防时,随我杀出,高呼镇帅之令,孙贼作乱,令我辈来收取兵权,取他首级!”   “是。”   人等随即退出,魏延只是握着刀,坐在帐内,程普跪于一边,忽然听到魏延狞笑着道:“亏那厮蛇鼠两端,优柔寡断,不早扯了面皮夺去我等铠甲器械,水里下毒,马料投散,却养了我们精神。”   程普听着,也笑道:“是他自取死路。”心知一旦厮杀起来,赤壁军中听到消息,定会有人犹豫,忽然一叹,若是老帅羊估犹在,赤壁定难有这样变动,而藓春周族也不会敢行这等事,可惜数年前病去,更可惜他一生无子,当时还暗自庆幸,不然江东又出一豪门。   可如今,国难才思良将。   魏延似乎也在想着,开口道:“程普。”“在。”   “你说羊公若是在此,可会有这样变故?”其实是在自言自语,随即魏延自己低声道:“可惜前些年,魏延浑浑噩噩,而不曾能早日醒悟,门第之害。”说到这里,他看向了程普:“将军大义,魏延却已辜负。”   “少公说的什么话,关中君候能有一众舍弃门第的手足,他当年也不过武尉门第而已,镇帅家族数百年传承,莫非真没有一个忠臣吗?”程普说着笑道:“何况胜负未定。少公何必这样颓废?拿出你的手段来,臣以为来日能和勇烈抗衡者,唯独少公!”   “谢。”   “少公,前些日倒是听说,我江东得一猛将?”   “是,据说大帅出猎汤山时,遇到山里几家隐民为群虎所困,于是派遣子弟弓弩驱赶救下,当时大帅目睹那隐者中有个儿郎,拳打脚踢群虎难近,若不是他堵住洞口……若真如此,那厮了得。”   魏延依稀听到外边有些动静,于是住口,侧耳再听,却没了消息,他就继续道:“那厮叫太史慈,主公查其族谱,竟然是前周开国大将太史恭的后人,就是不晓得怎么会在这里隐居,据说传承已经数百年有余,真是咄咄怪事。”   “谁能知道家国兴亡,就是唐庭千载的天下不也灭了?”   两人正在说着,外边却又有了一些动静,魏延和程普出帐去看,才到帐口,就看到那西北方向,隐约有一片火光,而营外那些孙得功部的亲卫等都纷纷眺望,两人相顾,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震惊,水师内能有这样的火光,数十里外可见,其势不小,只能是乱了。   可那究竟是何人,是采石矶镇帅水师夜袭至,还是关中勇烈?   当然是关中勇烈军马。   是许褚为正,张巡为副,绑了黄盖在船头向着南岸而来,后面水内浮沉的尽是沈伏波手下,用烈酒擦拭了身体,穿了鱼皮水靠,近南边是下水,而赤水茫茫,夜色之下难见彼此,居然和孙尚功的北上信船错过彼此不知!   今夜无月,此乃天意,孙尚功抵达北岸时,许褚正到了南岸。   孙尚功眼看到水师大营内一片杀气,他在数百米水面外被游船拦截,已经发现不对,正要逃跑也晚了,被弓弩逼迫了靠岸,上去就揪到了沈伏波面前,沈伏波二话不说,将他手下分开,严刑拷打再三,转眼就得到了情况,这就将他们押去邓海东处,手下离岸,前面上满火油的扁舟先在江心偏北的方向下锚,其余随后。   许褚船只被江东军拦下,在营寨外许褚高喊要见孙得功。   孙得功亲卫上来询问,看到舱头绑着浑身是血的黄盖,又见孙得功去的信使副手点头,于是放行,却不晓得那副手老父病重,膝下无子,得了关中的许诺富贵,已经投靠。   船进寨内,看到那些叠栅处处,然后后面船只黑影如山似的,许褚就在船头站着,张巡侧看许褚神色自若,心中也不由佩服他的胆气,而这个时候,关中的水军已经全部潜入了寨内散开,孙得功手下见一叶北来,生怕被人看穿,怎会声张,只会遮掩。   于是由得他们长驱直入,近了孙得功的主舰附近,孙得功帐则在岸上,主船靠在船坞内,许褚船停了边上,没有人晓得这舰内,下面装了小半船舱的火油密封的不透气,一旦点了……许褚提了黄盖登岸,等孙得功手下在岸边再验证,许褚已经不满:“我乃勇烈君候使者,鼠辈百般纠缠为何?”   回头取了两杆手戟,一脚就把那亲卫踢翻在地,咆哮如雷:“尔等使者北上时候,不曾受到这样刁难,既然如此,我们走。”   孙得功之前的副使连忙拉住,而船舱内留下的死士,已经取出了火石,就要点燃引火药索!   岸上正在告罪,孙得功亲自出来,喝斥自己亲卫退下,远远站在,许褚这才缓和了神色,一脚又把黄盖踹出,将怀里勇烈的书信,将魏延的书信递去,收了手戟在背后。   孙得功看他月色下魁梧,问道:“壮士是勇烈君候帐下何人?”   是许褚这厮也好名,通报使者来此,却不曾先报姓名,听到孙得功这一句,许褚一笑,提了黄盖在手向前,走了几步,狠狠的把黄盖向前掷出,砸的尘土内澎的一声,他厉喊道:“某乃勇烈君候帐前亲卫左领军许褚!”浑身是血的黄盖忽然向前,已经松绑的他掏出怀里连环手弩,对了孙得功就扣下扳机。   许褚张巡发力向前,口中高喊:“魏延何在?我等奉令前来助你格杀孙贼。”也是手弩向前射出,身边子弟,乃至孙得功之前的信使副手大叫:“孙得功卖主求荣,困魏延少公,欲献于世仇周族!”   忽然之间,澎的一声,身后水内的船舱炸开,一片火油倾泻出来,赤红一片染上就燃,孙得功大船已经被烧起来,又有四处火星乱窜,澎湃有声,多少水军在喊水里有人,而孙得功已经被手弩射穿臂膀腿弯,正在亲卫掩护下拼命要扯。   但许褚如疯虎一样,手戟合并成一长兵,这就乱舞厮杀向前,咆哮如雷:“魏延小儿,关中许褚奉君候之令前来救你了!”无人敢挡,江东军心大乱。   “少公,少公,采石矶大军已至!少公!某是黄盖!”   魏延终于听的真切,提了斩马刀在手:“全军,有进无退,捉拿反贼孙得功,当某者死!”营内子弟呼啸而出,利刃闪耀,百战颓兵末路得此生机,口中嘶吼杀气腾腾撞破了围困,向着火光出而去,此刻,北岸扁舟乘风南下,尽至,撞在营寨外延,后面赤水之上,大船如山雷霆万钧的压来。   火光熊熊而起,一发不可收拾,江上呐喊声惊天动地:“只拿孙得功。”弩箭乱射,冲角乱撞,却是冲了江东元气而来! 第十三节 布衣睨王侯   关中水师突然火攻,主将被袭而伤,中军帐乱,主幡断落,还有人在乱喊,采石矶军马来此,孙得功围困少公等,江东子于是更乱。   此刻是黎明之前,夜色最黑时,炙热火焰沸腾的斗气,惊天动地的喊杀,撕裂耳膜的弓弦急响,那箭矢如流星而来,密集钉入木船外墙上如跗骨之蛆一样,无法熄灭,无法除却,转眼赤壁大营上的热气切破天幕,数十里外可见。   魏延看着那边动静,呐喊着一人当先,雪亮斩马大刀舞动如车轮一样,寒光如匹挡着人马皆碎,边上程普铁脊矛吞吐,右侧魏家子魏暾也甚骁勇,使的一手好大枪,而跟随的子弟们能从柴桑至此,哪个不是百战之士,顿时将慌乱惊疑之中的孙得功的手下杀的血流满地。   而他们这就乱马踏过阵去,向着远处疾驰,数百人喊成一条声,对了周围暗处,前面兵营,随魏延一起高喊:“主公有令,诛杀叛逆孙得功!”远远传开,也正如多少人以为的,孙得功来此才多久,哪里收的了赤壁处全部军心?便是军官骨干换了他的心腹,但魏族多少年来的民望养育的军马,都早怀疑最近孙族行为。   一听这样喊声,有忠诚于魏族的,当即拔刀。   有看到势头的,下了狠心,也拔出了刀来,平日可油滑消磨,临战只能选一方,既然如此,当选镇帅家!   因此,各军内渐渐鼓噪,孙族骨干有些已经弹压不住,更有和孙得功还没下得了手的,羊估旧部赤壁老军等,已经在军营内呼应了魏延,高喊道:“诛杀孙得功!”   渐渐,魏延一路而来,越发顺利,兵马开始依附,而此刻,孙得功面前,许褚已经浑身是伤,连他和张巡在内,一叶舟船而来又能有多少人,正在了孙得功族兵屯集的中军重地,尽是心志坚定的敌手!许褚等十六人,现在已经倒下了三双,就连黄盖也折了,其余十人现在回收,背靠了后面火海,靠着手弩和许褚的悍勇,勉强格挡。   许褚已退,但夺了几面盾来,回顾左右,这厮看到前面又有一拨上来,于是咆哮:“再来!”   厉喊着向前,单臂举着孙族步甲的重盾,抵住左手刺来的几把长枪,右手长戟荡起,挑开左侧刺来的几杆,一个半弧过去却旋而继续,身子猛的右移一步,锋芒沉下,拦腰将那几个武兵割断身躯,又向前突去,这次却是将右手大戟刺地,双手持盾:“杀!”   门板大的铁盾被他舞着,砸向前,轰隆一下砸了对面盾上,对面盾手顿时虎口流血,许褚却又向前轰轰两拳,打的盾后几人倒飞,他猛沉身,几枚利箭擦了头皮而过,而他大手已经板着了那两面重盾,这就拽了回来,不回看,一脚把大戟踢起,急速再退。   张巡等向前,如陷阵布置,精选死士狂喝一声,几面盾开合,掩了许褚,张巡接戟在手,格了箭矢,至此,十人半弧面盾牌齐全,斜靠着,手弩从中间射去,江东子倒下一片,不得不换盾手再向前来。   许褚奋力冲阵而得生还,喘息几番后,他看向张巡,张巡脸色却灰白,而眼中有决死之意,许褚再看左右伤势,明白了彼此心意,却不变色,只因刚刚来回的雷霆万钧,痛快异常,这就仰天长嚎起来:“勇烈啊!”   “破阵!”   十人同心,本已经无力的人等,靠这名震天下的勇烈军号而激励,这就向前,迎了对方人多势众的孙族子弟,居然就这样反冲杀而去。   竟然如此勇烈?   江东子人人色变,看关中无名豪杰也这样英雄,只不过那君候一亲卫领?可毕竟是孙族直系兵马,不是杂鱼,所以他们虽然心惊,连连后退,但还是缓缓压制阵脚,准备再消磨几回,雪了耻辱。   但就在这时候,对面前进十步的重盾后,张巡狂笑起来,喊道:“某乃唐庭内卫尉官张巡,今关中君候帐下鹰犬!”张巡身边一消瘦而精干的刀手接口:“某乃朔方旧人董平,今关中君候帐下一卒!”又有人高喊:“某乃成德边军旧人夏侯德,今勇烈帐下陷阵士。”……听对面报名,他们终于明白,这是关中虎狼欲死战时刻。   乱世重豪杰,所以便是他们的敌手也尽停下,哪怕那越来越近的火海滔滔,他们手足鬼哭狼嚎。   等这十人报名完毕,果然,澎的一声,他们夺的重盾皆放下,人人将无箭的手弩都拆卸折断,丢了身后水火里,而后,整齐的回身,视外边军马为无物,对了北方下跪,许褚道:“末将等,今生得遇主公,无憾,而我辈不可弱了胆气,为江东子小觑。”   人等沉声:“是!”磕头下去,江东子弟看他们穷途时壮烈,也为之动容。   其实这个时候,沈伏波水军已经突破赤壁营外围多时,这时大船直接抵于门户处,不停向内射火箭,而舢板放下,水鬼无数,不顾严寒和对方反击,凿船的凿船,翻舷的翻舷,争夺纠缠至今,半个赤壁大营已经灰飞烟灭,火势不减,还在借着风向着前面烧去。   其中隐藏了几艘轮浆快舰,居然撞过火海,突然出现在了厮杀场边!   正是许褚等跪拜北方时,第三叩才抬起,那当先一艘用船头包铁锐角撞开最后的障碍,如从地狱里突兀临世的堡垒一样,就出现在了许褚眼前,二层高的锐角船上,高处忽然多少弩箭升起,都是城弩规模,一片扑扑声,乌光呼啸而过了许褚等的头顶,跨越数百步距离,射入江东军中!   许褚等虽然欲死战以报主公,但绝处逢生,无不欢呼起来,大船向前,身后两艘同样规模的,居然灵活的侧处,又是片羽箭,弩箭射来,杀的猝不及防的江东军大乱,许褚赶紧回头,拼命遮挡,突然看到前面江东军惊骇之神色,他不由回头。   那来船,居然狠狠发力,冲上了岸边!   许褚大惊失色,看着大船向前,撞的烧毁的船坞残骸崩裂,它则深深嵌入河滩,以为是水手失误,却随即看到船头澎的一声,内舱内有斗气发力,打破了船墙,跃出多少精锐持盾持刀,跃入水里就向着这里扑来,当先的是拓跋山,邓炎武等,尽是亲卫中熟悉的兄弟手足,邓炎武在喊:“后面还有!”   张巡不解之际,看到那两艘又冲了上来,而亲卫领向前,已经护住了他们,许褚就在回头不眨眼的看,船上吃水线上位置,出现洞口,有木板横放一个个虎贲跃出,不晓得多少……陷阵军甲等营!   “还有,还有!”   弩箭连环密集发射,旺财喊的声嘶力竭:“亲卫领,前进!”“杀!”   这小儿临阵时就是这样神经兮兮的,许褚等为之侧目。   旺财已经扑了上去,上去就乱咬一气,逼的江东军更乱,疯了一样的后退后退,怎么压的住这里的冲杀,他们的弓手根本是船上大弩的靶子,转眼,亲卫阵向前,转眼,陷阵军向前,旗帜打出,勇烈大字!后方更多船只突破而来,关中军马呐喊着,将两边火船乱撞开去,两道船墙中,主船向前而来,正中高坐明光甲。   忽然,沙场水火之中,无数子弟齐声高呼:“勇烈,勇烈!”   邓海东长身而起:“杀尽孙族乱贼,救护魏延兄弟!”全军呼喝,正是魏延从后面来到了前面时,听到这厮喊自己是兄弟,再看看赤壁水军船只的凄惨,恨的尖叫起来:“贼秃!”邓海东居高临下早看见了他,放声大笑:“魏延兄弟来也。”   魏延疾驰之中猛勒住了战马,依附他的军队已经跟着,从后面包住了孙得功所部。   而关中还在努力放火,到处是人影,是火焰,整个赤壁水寨中间清理了路来,两边尽是大火冲天,烤的双方难耐,只不过一边惶恐一边欢喜,邓海东就站在高处哈哈大笑,本没有他来的份,这厮临战前,却从后面抢了一船向前,上了沈伏波的主舰,沈伏波也拿他无奈。   结果这厮终于得逞,如今耀武扬威赤水南岸!   而随着魏延这边到来,才下船厮杀了一阵的陷阵已经回撤,后面船只内早把舢板放下,接应了他们回头,魏延远处看到那关中军马好像就此退走似的,看着水师大营心如刀绞,胸口一阵发甜,需知道这里魏家水军数十年的辛苦,坐断东南半壁江山的本钱。   有大船五十,有中舰上百,其余无数。   可是今夜尽在船坞之内,聚集甚密,被他们从内外搅乱,根本形不成战力,于是一把野火烧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孙得功这厮全力为防备周显,防备魏延,镇压军心戒备内而重于外,赤壁水师天下闻名,怎么会这样如束手待毙一样?就在此刻,邓海东身边忽然走上一人,他面色一变,立即挥手,魏延眼睁睁看着这厮军马真的就此回头一样,而那船诡异的两边有轮来去自如。   至于冲上岸的三船,突然也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拽着,竟然笔直的倒着从河滩拔出,向后,然后左右两分,划出弧度撞进了火海之中,然后从内外腾出了火焰来……有水手跳进水里,被接应而去……   然后他们就这样北去,一刻不到,已经全部退出了水寨,魏延这时掌了半数的军马,看到这样诡异,他也顾不得冒险,急促向前过了孙得功军内,临了岸边,看到那诡异的关中船竟然烧的龙骨都可见了,哪里还能晓得其中奥妙?   他是个爱武事的人,心中焦躁不已,又看到自家军旅竟然这样,程普在边上也顿足大叫,伤心欲绝。   打不得关中,只能回头去寻孙得功的晦气,魏延双目赤红,咬紧了牙关口,恶狠狠的提了缺口的斩马大刀,程普左魏暾右,三人当先向着孙族的子弟杀去。   这江东地,有两孙氏族,一本地校门孙策后裔,一前周将门孙朗后裔,孙得功乃是孙朗之后,没落名门传承,得魏虎臣提拔扶持,临乱却贪图功劳,急于寻衅至使图谋落空不提,现在还损了江东水师无数,这叫被他围困多少日的魏延,一旦得势,怎肯再放过?   虎入羊群刀光纵横,孙族子弟本就被杀的心乱,现在局势颠倒,更是沮丧,偏偏孙得功开头就被黄盖几弩射的重伤不起……就听到魏延在军前嘶吼:“今日孙氏族灭!亦难解某心头之恨。”程普冲前时候,路过沙场,见到一人卧倒血泊之中,看身形却是自家妻弟黄盖,心中更怒:“主公这般对待,他却如此,去挫骨扬灰了这一门鼠辈。”   他们一动,其余军马也动,很快的,四面八方的兵马围住了孙得功的大营,魏延依旧杀在最前,一刀劈裂面前重盾,其后盾手两半,鲜血彪的魏延一头一脸,他一抹,此刻形若厉鬼一样,焦躁之下干脆扯了身上破烂的铠甲,高举起了斩马刀:“再来!”   程普舍命冲过,将铁脊矛当成了棍横扫而去,魏暾发狂,手里大枪忽然脱手,前进几步,拔出地上残兵,又向前掷出,他身边子弟等有样学样,乱枪破空,乱刀撕扯,终于,孙族最后的重盾手阵破,凭地发了一声喊,这就四散奔逃了开去。   可是路在哪里?边上军马刀枪并举,尤其前些日子蛇鼠两端的,此刻杀的更凶。   孙得功麾下子弟渐渐的被逼迫到了主帅附近,躺在塌上的孙得功,胸口,肩膀腿弯都是弩箭,而黄盖持的还是毒箭,不然他武将手怎么会脆弱到这样地步?搜自赤水链蛇的剧毒抹了锋芒上,钉了体内,寻常子民三步就会倒毙,他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此刻天光大亮,而败局已定,孙族子弟都有悲色,唯独孙得功还在那里躺着,蛇毒已经渐渐攻心,他身躯不能动,而眼前五彩斑斓,耳边轰雷一样嗡嗡之声,无识原来是福,总好过他的子弟正遭遇惨烈杀戮。   突然的,四周安静了下来,仿佛外江有大动静?   魏延被程普拉着,他退入军内回头去看,看到赤水上渐渐熄灭的火海外,有多少的船只皆是锦幡,密密麻麻的反了那天光,忽有红日照耀,虽然冬阳无力,但也让那船帆染晕,隔了火海的颓废,更显江东采石矶锦帆子弟的军威。   越是观其雄壮,横绝赤水气概,越是让魏延心酸,他大叫:“为何不提早来一日!”口中吐血翻到在地。   程普等大惊,扶住了他,魏延却已经双目紧闭,程普怒吼起来:“杀!给我杀!”他本无权指挥赤壁陆上军马,但此刻谁也听从,这就尽力向着孙族最后的残余杀去……   而大江面上,沈伏波已经退回了北岸处。   背靠了襄阳陆上军马布置的阵地,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东来的船只,邓海东站在船头,沈伏波告知,采石矶水师领袖是江东甘兴霸,世之虎将,水战了得,而老帅也是心中暗呼侥幸,亏了襄阳东去,淮西淮南路上,沿水路山头有投靠的江湖豪杰们,烽火传递了消息。   大江东去是天意,甘兴霸逆水而来,船速怎快的过陆地信火传递?   眼睁睁看赤壁焚烧的如白昼一样,他心急如焚也救不得一分,等赶到时,他只看到赤壁处摸样,而关中水师回头,等他到面前,那边已经收归岸边……邓海东则在凝视着对面船队,看了半响,他虽然不精通水战,但心中却甚安定,对了沈帅道:“叔父,今日那轮浆样船如何?”   沈帅一愣,随即笑了:“进退自如,冲角狠厉,水战难有敌手。”   对面几条大船却开了过来,有护卫舰只展开,沈伏波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怒,正要传令迎战,邓海东却一把扯住了他:“叔父何须如此,轮浆已经没了。”沈伏波一愣,也才感觉到对面来的船只,构不成威胁,不由有些汗颜,是自己临战杀心起了之后,看到甘兴霸来,于是斗志昂扬,失态了。   对面来船,隔了大半里水面停下,邓海东仔细看着忽然一愣,那厮是?   那大船上,二层楼台前,坐在一白发苍苍,一身灰色布袍的老者,身后环绕了众将……魏字大旗升起,鼓声催动,邓海东断言:“是老魏!”沈伏波目瞪口呆,那是江东镇帅亲至?   果然是他,人言,江东有虎臣,布衣睨王侯!   有扁舟过来,一使面貌儒雅,风度翩翩,登上船后拱手道:“敢问可是勇烈君候?”得了应,于是再施一礼,恭恭敬敬的道:“拜见君候,我家主公想请君候前去一晤,不知道……”边上沈振川听了半截,已经怒喝:“放肆!”   邓海东却笑着摆手,然后对了那使者道:“老魏是前辈名帅,既然长者相召,去有何妨呢?”示意,于是大船向前,那使者认真的看了邓海东一眼,邓海东侧头,忽然问:“老魏刚刚可曾骂我?”使者本来颇有气度,一听此言,顿时面色潮红……那厮却已经不看他,坐在船头哈哈一笑,就催促道:“快些快些,书信了多少年,终于得相见,想死爷了。”   对面越来越近,忽然见那老者指着这边,也大笑起来。 第十四节 该死的乱世   沈伏波看着,回头去布置,而两船相对,于水面上相距了百步的距离,那使者悄悄又去看,不晓得这厮开口会说什么,可邓海东却起身,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关中晚辈海东,见过江东镇帅虎臣大人。”   而他对面,自家主公也起了身:“如何相距的这么远,过来临河饮酒才是快事。”这就吩咐去摆下椅子对面。   邓海东于是摆手,也让船只前进,那江东诸将都在看着他,此时日正东起,照耀了他一身的朝气蓬勃,戎装炫目英武不凡,而江东诸君更看到邓海东后面站着的,沈振川等。那镇帅一边笑着眼神向后,邓海东却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说道:“我家二叔宋缺和法师在岸,沈帅怕攀了交情以后说不清楚,他不肯来见。”   江东诸君突然听着一句,无不如雷被劈了似的,唯独那镇帅笑的倒坐了回去,手指着他:“你这厮。”   信使更是一脸的无奈。   这时船已经对接,船头微微碰撞的一刻,一道人影闪过,那厮就这样跳了过去,不要说沈振川大惊失色,江东诸将也大惊,不由自主的手按住的刀柄,侧身要上来防卫,老魏顿时恼了,对方敢单刀赴会,自己这边却如临大敌?   失却江东颜面,于是镇帅恼怒,手重重的拍了座前,喝道:“拿酒来。”   邓海东已经走到了案前,才不去看边上江东诸将的摸样,一边整理衣甲,一边问:“有酒也须有肉才行。”回头喊道:“炎武儿。”旺财正崇拜的看着他无视江东群将的气概,一听喊,立即挺胸:“是。”下去办理了,邓海东坐好,正式端详了一会儿老帅。   一言不发上下看看,江东子心头无不发毛,唯独镇帅笑眯眯的也在打量着对方。   看着对面魏虎臣,这自己初起之时就听过的天下不臣,双眉入鬓,眼中藏星,白发苍苍而不显老态,衣着朴素而不落拓,气质儒雅至极,半响,邓海东叹道:“老帅今年六十许的人,事务又如此繁忙,气色却比我家族公要好了许多。”   “有你写的些养生诀,老夫日常揣摩,收获甚好啊。”   邓海东则面色一整:“就算有些收获,毕竟年岁不饶人,老帅还需多多保重身体才是。”然后一拍脑袋:“前些日在藏边得了一些珍稀草药,回头要人给老帅送来。”   “好。”魏虎臣抬手,酒已上来,一将上前,先帮他倒了,再走到邓海东身边,看邓海东眉头也不跳,眼珠也不转一下,只和自家主公说话,那将低头看着这颗秃瓢,也不由的佩服他的胆量,但才倒好,邓海东却似乎要起身,吓了他一跳,不免怀抱了酒坛后撤。   于是那厮有些无奈的摊开手来,看着周围:“本帅不过是要谢了将军倒酒,问下姓名,又不抢你的。”那将险些羞怒的去跳江,镇帅哑然失笑,摇头摆手:“此乃我家族子弟,魏东波,武功倒也了得,还不见过关中君候?”   魏东波咬牙切齿的见了礼,邓海东起身,认真回礼,然后伸手,这次要过了酒坛,先敬了镇帅一碗,然后亲自给镇帅倒上,自家满好,才坐下,身后脚步声响起,是旺财捧了肉食而来,还有身后子弟,提了几坛子关中的酒水。   “这是成德处的腊孢肉?这是?”   “回家的羊脯,这是藏边的虎骨酒,这是巴蜀江州的卤猪蹄,恩?不对,去将她们做的牛肋取来。”邓海东对了旺财看去,旺财连忙道:“已经派人去岸边取了。”邓海东大笑:“我家炎武儿就是伶俐。”对了镇帅:“是去取我家平阳和长乐亲手做的酱牛肋来,请老帅尝尝。”   镇帅大喜:“两位殿下亲手做的?”   “当真,不虚言。”邓海东抬头看看:“不是本帅小气,实在是不多,就不请诸君了。”诸将听了他一句,吃不到还不得不拱手致谢,这厮又去撩拨魏虎臣:“老帅,这虎骨酒壮阳。”看看老魏脸色尴尬,他赶紧住口:“饮酒饮酒。”   又去撕扯北地口味的腊狍肉条来,喂老魏。   老魏咀嚼一番,满足的叹息道:“这北地风味就是不凡,若是能常常吃到就好。”邓海东哈哈大笑起来:“老帅的江东米酒也甚好,晚辈也怕难忘。”   两人对视,魏虎臣忽然道:“今日一见,再见面时,不晓得是什么摸样,尽心如何?”   “好。”   于是再饮一碗,两边将校都静静的听着,这里,轮不到他们说话,只有旺财在倒酒忙碌,双方之间没有一丝杀气,却在说着河山谁属,边上是赤壁残营一片,身后是大军船舰云集,军兵铠甲鲜明刀枪如霜,唯独两人谈笑自若,仿佛多年不见的至交。   忽然有船南至,远远的,船上人在大吼:“贼秃!”   关中子弟面无表情不动如山,早有镇帅回头喝斥:“叫这厮上来。”是魏延晓得了这边事情,气急败坏之下才不管什么表面文章,破口大骂而来,上来后才消了些气焰,镇帅指着邓海东,对他喝斥:“若不是君候,你能逃得了性命?那船烧了就烧了,重头再来便是,是好汉,来日去打的勇烈口服心服,不是这里叫骂。”   “我等着你来。”邓海东冷冷的看着魏延,魏延气焰全无,被一将拉着,退后了几步,邓海东凝目去看,知道那将就是沈伏波刚刚说的,江东水师名将甘兴霸。他对了镇帅笑道:“若是甘兴霸将军在此,晚辈却未必能得手,老帅算计的稳妥,只可惜所托非人。”   既然魏延叫破,他也不再遮掩,老魏自然不回避,对他叹道:“其中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却不接口,免得被这厮套去了江东事情,继续和他饮酒,反而问邓海东关中变故详细。   而邓海东毫不隐瞒,去从头到尾讲的清清楚楚,说到动情眼也红了,就好似在和自家长辈倾诉心事一样,口无忌讳,居然道:“人说天下两大不臣,今日见了老帅,那李继业却不曾见,要说不臣老帅恰如其分,那厮却是真正的反贼!”   然后咬牙切齿:“那老贼死的早而已,不然千刀万剐。”   老魏连忙安慰再三,提及右帅高公,他也唏嘘:“老夫如此,也是为保全家族,不得不如此,你说我是不臣,不过是我江东传承年久而实力庞大,其实哪家武门不是这样的心思?所谓门第误国,哎,国朝终于倾覆,或是天意。”   听到他这么说,邓海东心里一跳,却压住了惊讶,只是颔首:“门第门第,无家哪里有国,但此家,却不能是寄生于国家之家族,唐亡于安西之乱,实际却是亡于门第之害。”   这时,长乐平阳亲手做的牛肋已至。   邓海东就不再提往事,连忙劝了,再问口味如何,老魏面色古怪,邓海东笑的捧腹:“天下以为某娶了殿下是福,今日终于有人知道其中一苦。”老魏连忙问还有几苦,邓海东面如土色不答,江东人等,就是恨不得杀了他的魏延在内,也憋笑不已。   是因天下皆知,君候惧内如虎,邓海东因此悻悻,就喝闷酒,老魏撩拨他也不理,两人之间就此渐渐的沉默,一直到了三坛空了,日头也到正午,老魏忽然问:“君候,后人会如何说老夫?”   “说了也不晓得,管他呢?”邓海东推案而起:“老帅,酒足饭饱,又有一夜厮杀,在下就此告辞了吧。”老魏已经喝醉,靠在那里无力的摆摆手,邓海东回头走了几步,已经要到了船头,他忽然又回头来,江东子等都在扶着老魏,邓海东大叫道:“老魏,你在我心中,和李继业那厮是不一样的!”   “老夫晓得,若是那厮,你只会拔刀。”   邓海东大笑,看魏虎臣摸样,心中一酸,落泪道:“正如老帅所说,今日一别,此后再见怕是难了,老帅年长在下许多,这些年书信往来,开始时海东还存些顽心,后来却渐渐当了老帅是忘年至交,字字真诚!”   “老夫知道,妈的,后来有比较才知道。”   江东诸将等,依旧静静的听着,这前周之后难得的一份真不羁……邓海东随即一躬到地,久久而不起,江东诸将发自内心的连忙避让开去,邓海东再起身时,认真的看着老魏:“若关中能横扫天下,定不辱没老帅身后之名,保全老帅族裔。”魏虎臣勃然大怒,抓起碗碟砸去:“你这厮,爷才会扫了天下,定保全你的族裔!”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还不速去,看的老夫心烦。”   那厮跳过船去,大喝:“走,走,为何却生了这该死的乱世之中!”其声悲愤,两边群将都为之黯然,那边老魏也在大喊:“走,走,家国,家国!”   大船纷纷调转方向,又听魏虎臣一声咆哮:“谁叫我辈生在了这该死的乱世!!” 第十五节 终明志   邓海东回了船,进舱内,沈伏波迎了他后坐下,看着他道:“老魏倒是有些心胸气度,却是不凡。”邓海东闷闷不乐:“若不是乱世,说不定同朝为臣,能养出和高公一样的情分。”然后惆怅一叹:“但难回头,本帅和他都无退路。”   “便是他肯,他手下那些将门子也未必肯。”   沈伏波虽然是说对方,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家事?他在关中算是一方重臣,虽然说现在军政两分之后,权力减少了许多,不得独立,可是他却是关中水师唯一的主帅。   他为儿孙而如此,不甘心勇烈不进一步。   何况其他儿郎,其余家族,谁不想夺拥立之功呢?人同此心,除非邓海东和老魏两人之一,突然拱手让出江山来,但各将也定不肯,开国无功的降臣之名,贯穿百代,子孙受辱祖先蒙羞。   邓海东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不然他岂能说,若是一扫天下而留魏家后裔的话?至于彼此,当世英雄谁会低首,真临末路当自绝而全了身前身后名声不堕!   船只缓缓转头,而后归寨,邓海东登上岸边,宋缺和法师等都在等着,已经知道过程,宋缺笑道:“今日主公和老魏,赤壁会晤之事,必能流传千古。”邓海东心情也已经缓和,微微一笑,回道:“二叔说的正是,今日一见,来日厮杀再无遗憾,当全力以赴,横扫东南!”   “壮哉!”法师喝彩,长眉颤动,又说道:“今日烧了他赤壁军船无数,江东木材不如北岸,如此大伤了江东元气,是大喜。”   沈伏波抚须而笑,这是他的决断,谏言为邓海东所纳,现得以成功,他怎能不得意?邓海东看他摸样,伸出臂膀搂住了他:“老帅是我关中的横江铁索,赤水长墙,当记首功。”随即回顾左右:“许褚和张巡等人呢?”   邓炎武禀报:“许褚张巡等,只回了六人,人人重伤,许褚最重,身被数十创,但那些子弟们的遗骸都带了回来。”   赶紧去营地内看,可不曾进帐内就听到许褚精神抖擞在喊叫着,而边上有人说:“大丈夫怎能喊疼,你还算什么好汉?”许褚破口大骂:“临阵厮杀时当然不疼,此刻喊声疼就不是好汉了?最恨你这种鼠辈,拿着别人来充脸面。”然后帐内澎的一声,许褚一声大喝庸医。   有人惨叫,许褚狂怒更嚷嚷;“你叫了,你算什么好汉?有种给爷下毒。”   外边守卫人人面色古怪,忍着笑帮了邓海东掀开帐,许褚看邓海东沉了脸进来,他赶紧躺好,就看到这厮一身无寸缕,而浑身肌肤如刻画了一般,深浅痕迹箭矢刀创都有,地上药罐打碎,一个医倌抱着头坐着,额上滴血不止。   “医者见多了生死,于是言语冷漠,你却不必和他计较。”   “是。”许褚找东西遮掩自己的东西。   邓海东却转头看着那医倌:“某的儿郎为关中死战至此,侥幸生还,你说他不算好汉?”声音冷厉,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刚刚在挤眉弄眼取笑许褚的邓炎武也绷紧了脸,那医倌看到邓海东来,正站起来到了一半,听到这句话,吓的腿一软又跌下了。   “口中无德,伤人而以为得意,徒惹是非之徒。”邓海东看他面貌,皱眉摆手:“拖出去二十鞭,叫疼就加十鞭,赶出军旅永不录用!”   许褚的副卫等暴雷似的一声喝,这就抓了那求饶的医倌而去,外边随即响起惨叫,邓海东冷笑:“这厮不是好汉!”坐到了许褚边上,亲自为他上药,许褚挣扎拒绝,邓海东恼怒:“半推半就的干甚子,爷不曾要临幸了你,躺好就是。”   帐内哄堂大笑,邓海东却变色:“刚刚可算某口中无德?”许褚连忙摇头:“不算不算。”眼中感动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于是咧嘴道:“主公,还是换个医生来吧,你不如此,许褚今生也是卖命于主公的。”气的邓海东将一罐药撒了他身上:“旺财说你伤势最重,却不曾算什么大事。”   其实许褚伤势不轻,尤其覆面甚广,只是甲好,而重口都不在要害,所以还有力气折腾,也亏这厮强壮,若是换了一个,现在绝对难动弹的。   而许褚那句话后,赵山河喝斥:“无礼。”正好一罐药临伤口上,许褚嗷嗷惨叫,邓海东哈哈大笑起来:“不卖命也不行!给他叫医来,某去看张巡他们。”大步出了帐内,口中嘀咕:“居然没死掉,下次绑了弩上把这厮射出去试试。”   许褚顿时慌了,挣扎要起来,周围人哄堂大笑,按住了他,而等了邓海东走后,许褚之前被那医倌激起的一口气也弱了下去,而强人一旦松了神就彻底撑不住了,失血觉得疲倦,于是合眼就此沉睡而去。   邓海东又去看了张巡,张巡武艺不如许褚,受伤虽然不如许褚,但已经不省人事,还好医倌确定他只是疲惫,伤了筋骨要静养些日子,但无性命之忧。邓海东再问了回来的几人情况,放下心来,命令将阵亡兄弟们的名号都记录在案,回去供奉忠烈祀内,并照拂家人终生。   安排了这一切,邓海东也困了,回自己帐内,看看暂且无什么军务,就合衣躺下,外边大军也是如此,除了值备外,不多久赤水北岸的鼾声就大起,人皆睡去,此时正是年关刚过,进了六九之天,忽然有鹅毛大雪纷飞,北风呼啸更剧了几分。   炎武轻手轻脚的将暖盆内的炭火拨弄烧旺一些,木材噼啪的两声,邓海东梦里不知道呓语了些什么,邓炎武他就仿佛听到什么“给爷脱”之类的话,旺财窃笑,然后他也靠在了帐角的厚被褥上,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邓海东一声大喊:“杀!”   旺财大怒,这厮如何睡觉也不老实,轻轻骂上几句,继续靠着休息,眼睛才闭起来,邓海东问道:“你骂爷什么的?”走到了他面前,小儿吓傻了,眼睛向上,扬起头看着邓海东,却看到一个斗大的拳头砸了脑门上,敲出了无数星星,他去解手,然后又回去睡了,留下旺财泪水横流……   可邓海东其实没有再睡着,只是合着眼睛在想着心事。   安西折的内乱,有官渡,澜沧,和祁山一线守护,便是有些变故也来得及反应。   而今日他和老魏会晤后,思索交谈的一些,提及那锦帆甘兴霸,他当时为做无视状,没有仔细,但感觉的出那厮的确有些不简单,一群将校站在就他气息悠长而神思沉稳超凡。   不晓得什么时候起,邓海东已经能够懂了看人,而知对方能成的气候。   他只是感觉,另外,老魏似乎流露出了江东乱局就此结束,已经如关中的摸样,武门臣服新政全推,他不晓得是不是有诈,那老头狡猾的很。但仔细去想,从这次周族这样的反应来看,他觉得老魏言之或许夸大,却不为太过!   但若是江东武门一统,交付权限如关中这样,那么半壁江山成为整体,虽说赤壁军废,荆州南路尽颓,只是,那又如何?只要能成全局掌握,真如了一国的话,恢复起来不过数年就可。   想到这些,邓海东翻身坐起,披了棉袍,轻轻走到火盆前,侧头看旺财睡着,可怜的摸样,他无语的摇摇头,去给这孩子盖上衣服,这次轮到旺财在梦里嘀咕:“傻,傻叔有病。”   邓海东鼻子也气歪了,懒得搭理他,坐回头就取了木枝,烧枯成炭,在地上轻轻的画了起来,根据图录,江东之所以称江东,赤水东去之后过了荆州便有些折向东北,割了陆地一片再绕去大海,此地遂有此名。   “不晓得沧海桑田之后,澜沧北,赤水南,会不会板块移动,最终和中原分离到天南地北不可相见?”   想到这些,邓海东一惊,屈指算算自己来了这一世已经多少个年头,不是突然乱想,甚至忘了前世种种,那些随行死士的面貌已经模糊,笑声却还清晰在耳边回响,他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把思绪拔了回来,但已经定不下心,于是走到帐外。   中军帐,向来为全军拱卫之中,是指挥枢纽,如在平原地带,也要垫土,使得主帅居高临下可一览全局。   邓海东站在帐外,看着连营数里,一尉三帐,纵横成营,至旅,各部旗号,依阶高低有致,而那雪花覆盖于是篷顶洁白,有铁甲兵丁持刀在来回巡逻着,远远看到,因为兄弟们在沉睡,于是无声举刃行礼,然后继续来回。   而此时天幕阴霾无尽的苍茫,苍茫之下,是任他驱使的虎狼,身前赤水,身后更有无边的河山,藏有无数的劲旅,邓海东因此满腔豪情,抬头去看长空,鹅毛大雪还在随风飘飞,落了脸上冰凉入骨,却浇不去他心中火热,今日是他第一次,对了别人说出,若有一日,定要横扫天下的壮志。   且是对的敌手,是世之名帅,江东虎臣。   如今,这天下,还有他一人可并肩称雄,但等到来日,这银装素裹,如画一样的万里河山和无数子民,就将为一人掌握之中!   邓炎武悄悄站了他身后,帐前还有亲卫等两列,听到他呼吸越来越沉重,人人侧目看来,就看到他们的君候面色潮红,握紧了拳头,然后坚定的,重重的挥出,一字一句的道:“我,欲,这,天,下!”   亲卫等楞住了,不过转眼之间无不狂喜,帐下武门子,在关中制度,和他的个人魅力下,早已忘家而有国,听到主公如此决断之声,整齐的铁甲铿锵,刀枪撞击,跪了雪地之中喝道:“我等,誓死追随主公!”   “必定不相忘!”   此言,随即传遍全军上下,多少子弟们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呼,过去口称主公,总是不知道主公想些什么,天佑孤忠是为报了君王之恩,但唐庭正支已无,而今天下三分,安西称王,江东引而不发但迟早事耳,独关中强镇,主公不曾吐出一字一句过。   但今日,在败安西,烧赤壁,锐气大胜之时,主公终于明志!   江东魏虎臣,船归于南岸,老魏正睡了醒来,口干舌燥取了一杯清茶漱口,忽然听到天际传来的雷声滚滚,再侧耳细听一番,手中杯盏翻落在地,他腾的一下起身握剑走到了船头迎了一阵北风,随风飘来是关中虎狼,山呼海啸一样的沸腾:“勇烈天下,勇烈天下,勇烈天下!”   北地雄音,久久的在赤水上回响盘旋……   身后魏家子为他披衣,魏虎臣挥手斥退,有凝望了半响,隔了天水茫茫他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北岸大地上有千军万马举着刀枪,正整齐的向着一个方向欢呼致敬,那里,那人,年不过而立,勇绝天下且气宇轩昂,手下将相有名,子民归心,占据着富饶川蜀和表里的一片河山,领袖无敌虎贲,如今挟胜而明志向!   如烈虎已添翼,天下还有何人是敌手?李,魏。   “生子,当如海东青啊。”魏虎臣紧紧的握住了长剑叹了一口气,一脸落寞时,看到身后诸将不服输的眼神,他微微摇头:“不是老夫自灭威风,江东刚定断不可寻衅。”说到这里,这本有些情绪低沉的老人却挺直了腰杆:“但我江东子,怎会不如关中子?唐庭既灭,江东一统之际,有瑞星纷纷,我辈当养精蓄锐,数载之后。”   他猛回头,拔出了手里的前周古剑,指着对岸,瞠目大喝道:“随老夫,踏破北邦!”   “臣等,誓死追随主公!”   “兴霸。”魏虎臣回腕,卷出一片寒光搅碎了几片落雪,将那前周古剑掷在甘兴霸面前,长剑钉入甲板内,嗡嗡有声颤抖着,明晃晃的剑眏出碧色,甘兴霸手按住了剑柄上,魏虎臣将剑鞘递去:“剑名青虹,乃前周谢公佩剑,淝水一破鲜卑,后至周公瑾手中,赤壁一战破突厥,如今本帅赐你,内斩不臣以号令全军,再待来日持它建那灭一邦国的功勋。”   “末将,定不辜负主公厚望。”   “节度水师,欲如何行事?”“休养生息,避而不战,是为来日雷霆。”   “先守后攻。”“是。”   “能如此,赤壁无忧也,采石矶大军尽于此处便是!”“是。”   魏虎臣看向周围水军将领:“封甘兴霸,为江东水师主帅,节度赤壁水师各将,魏延副之,其余安排皆有甘兴霸自理,老夫全权托付。”又对了魏延:“留你在此,不为看管忠良,是为让你跟随前辈学习,若是妄为,兴霸取他头颅。”   “是。”   魏延说是,甘兴霸磕头在地:“臣!”已经哽咽,魏虎臣安排妥当,大笑着去扶起了甘兴霸,看着他,一拳擂在他胸口,欣喜的道:“沈伏波已垂垂老矣,兴霸却正当年,哈哈,沈伏波老矣!”摆摆手,这就回了舱内,靠在火炉边上,丢了军事安排,尽数要人卷走给甘兴霸去。   自己则饮茶看旗,甚是悠闲自得的很。   而北岸处,邓海东聚集着诸将,已经在讨论襄阳路的种种事宜,邓族子弟为襄阳守备,但资历武功都还不够,邓海东心中觉得江东更是大患,这襄阳是赤壁对岸桥头一样,若是有失,关中失去主动,于是在商议着,决定加建军马于此。   放出亲卫领内,这次立功的许褚领袖步兵,骑兵则由武艺长进甚大的刘秀来掌握。   襄阳城外,营盘和棱堡也开始建筑,沿着水岸线边慢慢添加防御,因为人人知道,后面若是再有厮杀,再无什么行险可言,都是真刀实枪的大军来回,稳才是第一的,于是纷纷又献计,觉得许褚毕竟还年轻,便准备开春,再拨了驻扎官渡处的乐进部前来此处,乐进为正,许褚为副……   许褚这厮却不肯,挣扎了喊要见君候。   邓海东也甚宠他,居然来见了他,许褚躺在那里还在喊叫,看他来了就叫:“主公,我不做将,我只晓得厮杀。”   “混账话,武功武功,武艺功业!”   “实在做不来,大字不认识几个。”   这厮叫完了喘口气又叫:“赵山河武艺不如我,但他比我晓得军略,主公用我会误事的。”这军马事情总要讨个口彩的,这厮这么一说,帐内无不面面相觑,宋缺也是甚喜欢他的憨和勇,开口骂道:“胡言乱语什么?小心皮肉。”   许褚死活不肯,干脆把自己喊成个灾星,说生辰五行缺水,在这边断然没几天日子可过,马上死了不说还会耽误兄弟性命,只有不在这里才能如何如何,简直成了神棍,也不晓得这憨货学的那里的口舌,邓海东气极反笑:“你这厮一辈子就做个亲卫的前程吧!”   “好,主公无戏言,某愿学唐时开国尉迟公,只随太宗终生不离!” 第十六节 天地为之一新   最终邓海东也拿他没辙,转身离去,但看自己亲卫还是剑南武门子,对自己这样依赖不离,心中也甚喜悦,细细去想许褚这厮说的也对,说道领军他真不如赵山河,冲阵却和拓跋山已成关中无双,军阵内人称他为许一撞,管你铜墙铁壁,放这厮出去撞一撞,就皆成齑粉。   又去和赵山河谈,那边赵山河又哪里肯,只喊主公偏心,不干!   还气的大吼自己比许褚跟主公早多了,为何如此,当升职是发配一般的伤心……一时间军内传为笑谈,最后邓海东公然污蔑他们其实是彼此之间的男男之情难舍难离,也不曾让赵山河肯去,再商议,最终,乐进副手为邓海铎。   但也就在安排军务之后,邓海东思索起了族公那日在洪城所言,今日整理军务时,除却武校领之外,本族能掌军的子弟却甚少,可武校领又不能离,除非自家境界再升。   当日在川蜀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可是连窜的事务耽搁之后,一直没有时间,而如此败安西,烧赤壁,关中当真是数年之内再无战事,看来要把自身事情提到日程上来了,坐在那里,这厮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宗棠,那小儿现在已经能走,还能喊出贼秃,吐字清脆动听。   邓海东想到孩子的摸样,露出一丝微笑,宗棠儿武有宋缺,文有颜公,来日必定不凡,再加上自己那些不能为人知的见识,悄悄的传授,如此下去莫非千秋万世?   每个男人在心中,都有一个要成为英雄的梦想,至死而不忘。   江山,国色,统领千军万马,权倾天下才为大丈夫,他看着帐外,天色已晚,满营的火光,人等都在进餐庆贺,乌云已经随风南散,露出清冷冬月和那幽蓝色天幕上若隐若现的点点星芒,天上,人间,相映,案边火烛被吹的摇曳,邓海东在想。   想自己前世今生所见,文明之火相传,其中多少兴亡事。   各样的制度,好的,坏的,开始好的,后来坏的,开始坏的,后来好的……比起浩瀚长空的历史,两世所知相加也不过万年不足,怎知道哪一种就是最好的呢?但在如此的世道,在这个人内修终于物质辅助的年代,邓海东思来想去,觉得唯独帝制才可。   没有强力震慑四方,将依旧是门第盘踞如故,转眼处处烽火,而谁,只想立二世之国?   于是心志更定。   这就走出帐外,帐外亲卫等看到他终于出来,纷纷躬身,神态更敬畏几分,而眉宇之间尽显自豪,如今能跟随这样年少英武之主君,轻易败尽两家强横,谁不骄傲自得?关中军马甲天下。   宋缺等正在那边一处篝火边,和诸将同乐,这些年来,随着时间过去,宋缺功夫也慢慢恢复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对一个老人来说,如今看到儿女有成,手中还有事做,充实而满足。是这样的生活才是他能越来越精神的真正支柱。   何况他身边还有老友法师。   看到邓海东来,宋缺要站起来,邓海东早按住了他:“你这样回去我要被打,二叔你总如此不是好汉。”惹的周围哄笑,看这厮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天下其实第一却还是嬉皮笑脸,待人亲厚,对长尊敬,其实佩服。   因过去,看这厮一向跋扈,那是因为他不过武尉子,咆哮庙堂,殴打名臣,割宰王侯,最终飞扬跋扈到奇则为尊,如今地位,他却依旧如此,人思他无论微末时无论富贵时,言行如一不改本色,当然更加佩服。   宋缺也甚享受这种独特尊重,不和这厮客套,就拉着他坐下,两人并肩,边上就是法师,这厮就去撩拨法师:“法师何不还俗?大兄都去了几次公孙台,号称做佛事,我看是渡劫,只是纳闷,岂有反复渡劫的道理?”法师恼怒,丢了跟骨头给他:“吃。”   边上旺财扑哧一笑,邓海东一把揪住他坐下:“今日梦里哭甚子?想你浑家了?”用的是就是祖荣要犯的范阳边境口音,头陀缩了师傅身后,惹不起他,而旺财羞怒:“海东叔,你放开我。”邓海东哪里肯放,扯了他横来竖去,结果小儿伶俐,找到个机会居然反转了邓海东手腕得脱身。   顿时赢了满堂喝彩,炎武儿得意洋洋四顾,抱拳唱诺,仿佛能胸口碎大石的行家一样。   宋明历看的欢喜:“好,五叔赏你一把好刀。”邓海东冷笑:“解衫卸裙贞洁刀吗?”宋明历顿时哑火,捏紧了拳头,然后去闷闷的吃肉,边上群将怎么肯放过这天下闻名,好双飞的名将?忽然邓海东失笑道:“来日英雄阁上画像,明历这一副定要宽着画,不然容不下三人。”   宋缺都笑的喷了,李希平和头陀笑的翻滚,当晚于是大醉,人人皆醉而明历独醒……   第二日开始,这里安度军马,杂事自然有人去做,邓海东拉过了宋缺入帐内,和他说了自家想法,宋缺见他连族第事情也不瞒着自己,心中更欢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拽来法师,法师念佛:“阿弥陀佛,海东儿,你居然是要进武将境,可怜天下多少亡将不得瞑目。”   那厮因此吹嘘,自己通五行是一,烈虎诀的深奥奇妙是二,能吃苦是三,才有今日成就。   去看历代邓族前辈,谁能和他一样?便是勇烈先祖也不行的。说的却不是大话,他如今不过是虎啸天的上武校境而已,寻常将校早不是他对手,若这厮到武将的无双焰境界,怎么得了?   可这厮仿佛是心中又出了主意,他在那里突然激动的浑身发抖,宋缺诧异的看他,这厮就在那里喃喃自语:“双翼炼,双翼炼,上下双翼炼,那无双焰定也能如此。”宋缺大惊:“不可,你已到如此境界,不能乱来,毁了功业,坏了天下事情,而我等又如何办?”   然后发怒:“若是你这厮敢乱来,别想老夫和法师为你。”   法师苦笑:“已经为他做过明台渡气,却没甚作用。”然后和宋缺详细说了自家看到的这厮明台内,浩瀚如星海的气象,宋缺听的发愣,法师低声道:“曾有先贤说,一心一世界,一胎成大道。”看着邓海东,他摇摇头:“莫非要成圣贤?”   “管他如何呢?”邓海东喊了一声,便去告知的宋缺和法师,从那次法师渡气之后,他便主攻自家本源之力,以真火炼化五行融合,不走繁琐之路,如今养的真火已经异常壮烈,在明台之中仿佛天空金乌一样,照耀的整个明台之内璀璨。   睡觉时,呼吸之时也有火系缓缓不断的注入,自从它成灵以来,至今越发的灵敏,并说自己神思似乎也有异常,能感觉到他人明台的强弱等,甚至能感觉一起而没的细微情绪变化,然后打比方,比如婉言要打他,他提起就有感觉之类的……   “莫和老夫说你这些私事。”“不曾把二叔当外人。”   宋缺啼笑皆非,轻轻的要去拍了他一下,手才抬起,邓海东手已经横在那里,宋缺一愣,随即要动,邓海东却又拦住了他要打的地方,忽然宋缺再动,邓海东连忙去挡却扑空,宋缺狂笑,邓海东勃然大怒:“哪个和我厮杀时候,脑子里乱想手里乱打的?这不算。”   原来是宋缺假想去打他左边,手却伸出向右,那厮正在聚精会神的卖弄本事,于是被骗。   法师笑的喷茶,看着这对至亲父子似的叔侄,开口去怪宋缺:“如何这样戏弄他。”宋缺呵呵一笑,然后怔住了,半响他说道:“老夫最近快乐了许多啊,这些举动,一生不曾有过。”邓海东连忙说:“是晚辈荣幸。”马屁拍的山响,宋缺默默身手拍拍他:“得你养老送终,此生无憾。”   然后起身向外走去,口中道:“你的修炼等了回洪城时候,五行中你属火,等到夏日炎炎之季,想必能更好一些,不要太心急。”走到帐口又回头来道:“廉颇那小儿也不错,海东儿,你挑选一些后进,你本族的,老夫亲自教导他们兵法韬略。”   邓海东连连点头,法师在一边道:“你是世间奇才,驱使儿郎,如天马行空一样,没有章法却暗含大道,每每恰到好处,又有天下无双的武校领左右跟随。但寻常子弟却要踏实的从细微处开始学习才行,也罢,老衲一生本领留着何用?”   “法师不是已经开始传授?”   “还有压箱底的,却不曾掏出来呢。”   邓海东哭笑不得,看着老和尚有些不好意思时,心中却也恍然,不是自己明志,怎能让所属上下尽了全心全意?他们看不到路,而如今有了路,因此齐心向前!   仿佛面前打开了一扇门,然后一切就不一样了似的,邓海东看今日这阳光下的天地,都是崭新的一片。   中午时,告辞了沈伏波,来时诸将一起回了头,沿着来时的路,到了元宵时,就在房龄同乐一回,然后过漳水,在二月初才抵达了洪城,洪城早已经准备了迎接的仪式,尤其猴爷最有面子,他家子孙如今扫的天下两路不臣都败了,祖上有光,他老脸有光!   就是猢狲是天下第一人了,他还是要叫老夫一声爷!   颜公等早被猴爷的兴奋,折腾了不晓得多少了日夜,杨国忠是天生的七窍心肝,最终接过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牺牲了公务时间来陪猴爷吹嘘,老头于是逢人就说国忠的好,对平阳更亲,没事情就抱着孙女满街去窜,不理宗棠儿,把婉言却气的不轻。   今日,终于夫君回头,婉言咬着银牙牵着儿子,等着机会就要告状。   邓海东一行远远而来,陷阵军,赤骑早出来,两边列好刀枪并举,他一马当先,驰骋而过,一直到了迎接人群前面,下马来,颜公等已经拜倒,他连忙上去扶起,然后去见了族公,猴爷更得意,大笑连连,狠狠的抱住了自己家的猢狲:“好,好,烧的好,一把火烧的赤壁十万大军哈哈。”   “没有十万,没有十万,才不过数十条大船而已。”邓海东连忙摆手,好汉不可吹嘘军功的,又连忙道:“是沈帅的计算,是他手段。”   “听说主公见了老魏?”   “是啊。有如此对手,此生不寂寞!”   颜真卿拱手:“主公气吞万里如虎,老魏不是主公对手。”邓海东淡淡一笑:“厮杀过,看结局才晓得,打仗除了阵前比勇,更比的是家国实力,若颜公如此信任,且让本帅有此底气。”   “定让主公有此真底气。”   两人把臂一笑,邓海东对了杨国忠点点头:“国舅近来可好?”杨国忠眉开眼笑:“多谢主公问候,一切安好。”便请邓海东回城,让开路,婉言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女眷总在后面,邓海东走去,抱起了扑来,口中喊着贼秃的宗棠儿,婉言大怒:“叫爹!”   “贼秃。”   “叫爹。”“贼秃。”   宗棠儿大哭,实在不会叫爹,邓海东慌忙哄他:“不哭不哭。”颠了几下,搂过婉言,人前就亲了一口:“当年曾说,要拿下封侯的功劳为你争个浩命,今日却超过了,夫人如何谢我?”婉言羞的不行,宗棠儿在边上急着撅嘴,也要父亲亲,情急之下忽然抱住邓海东脖子亲了一口。   邓海东被小儿弄的满脸口水鼻涕,有些狼狈,却满心喜悦,又去拉过平阳来,但笑儿却还小,在城内不曾来,他拉着平阳又问候了几句,一家人在前,身后诸将跟随着,步步向着城内而去,城头街道两侧,多少的长安子等都在欢呼,纷纷在喊主公打的好,烧的妙……   宗棠儿漂亮的眼睛扑闪着,他身骨如邓海东,甚大,超过寻常小儿,而面容却有了婉言清秀的影子,人群里多少女儿家看着这小儿尖叫,邓海东哈哈大笑:“厮杀数载,无敌当世,却如何养出倾国倾城的儿郎来了。”婉言得意,平阳喊:“笑儿也美。”   几个妾都笑成一团,就随着他们,一路进了城主府内,婉言终于找到机会,告状! 第十七节 穷途末路是慕容   其实也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而已,婉言怎会真和猴爷计较?邓海东听的摇头不已,他拉过婉言:“还记得当年,族公守护着我,初炼烈虎诀时的情况,那时奠基刚过。”   邓海东低声说着,房内妻妾都在安静的听,就是宗棠儿也眼不眨的看着他。   “过赤柱二十六阶,暗合勇烈先公晚年心得,那时,举族看到了复兴门第的希望,族公和族老们就把我当宝一样的护着。”邓海东轻轻拍拍婉言的手:“时间就在遇到了婉言之后,那时候我们初见就斗嘴斗气,结果遇到杜家子伏击,千辛万苦逃脱,回头后族公在祖庙为我传承的。”   婉言想起当年,甜蜜的一笑,靠着邓海东幽幽的道:“前所未有的二十六阶呢,当时我和明远还纳闷,邓族上下怎么这么在乎你呢。”   “奠基之后,误打误撞又开了烈虎诀的真六窍,得了上下双翼炼,犹记得那夜,二叔公他们为了壮大我辈的功力,不惜自毁明台来成全子弟。我第二日醒来时,看到他们憔悴,心中甚是难过,发誓一定振兴家族不负长者所托。”   话到口边又咽下,其实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邓海东才对家族有了真正的依恋。   他继续道:“夺了兵马使,卷入玄宗扫杨阀之事,灭了平岗,得了二叔看重军前赐刀,然后天下扬名渐渐领袖了家族,勾兑天火,吞了五行……现在人皆知勇烈,而不晓得若不是邓族长辈的看护扶持,哪里有我的今日?”说着他看着婉言她们:“一向不曾定什么规矩,疼着你们宠了你们,但今日我要告知,你们一定要孝敬族公他们,不然,逐出家门!”   “是。”   “多多去哄着老人家,他们不过武尉手境界,尤其二叔公他们是毁了一次明台的,伤神伤神,如此他们已过甲子年岁啊。”   “是。”   邓海东看她们乖巧,还有宗棠儿也跟着点头,微微一笑,抱着孩儿,也不管他听的明白听不明白,认真的道:“宗棠儿,要带和你笑儿妹妹,一定要孝敬太爷他们,明白吗?”宗棠儿居然懂了,轻轻点头,伸手去摸他的胡须,努力了半天,迸出了一个爹字。   婉言大喜:“乖儿。”上去亲了一口,抱过宗棠儿,回头一笑:“海东,听了说你……”邓海东点点头看着妻妾:“将来子女当相亲相爱,不可兄弟相争坏了家国,你们都要好好教导,唐灭惨事不远,不想我邓族来日也上演一次!”   “是。”   平阳先养育的是女儿,性子又柔顺,一向随着婉言,其余妻妾都是她们的丫鬟,一个呼延是不会有这种妄想的,邓海东看看,只要宗棠儿有中上之资,家族传承就绝无什么大患,何况此事还远,于是和婉言就说自家要冲武将境的事情。   呼延嫣然吃惊:“夫君难道还不是武将?”掩口惊骇的看着他,平阳笑道:“他呀!他是武尉就能杀武校,是武校已经能斩将败帅呢。”呼延嫣然更吃惊,她在府内现在也勤奋学习自己所缺的,少言而多看,小心且自知本分,所以反而和其他人处甚好。   往日闲聊,于是也长了很多,按着她出身,是无法有的见识。   天下武门的轨迹,武分兵尉校将帅,勇烈却颠覆传统,从中杀出了河山一片。   她听了婉言略微解释,关乎五行的传说,更敬畏爱慕邓海东,胡女向来难藏心思,于是眼中柔情不顾他人还在,就在那里兴奋,小昭掩口:“嫣然想要夫君了呢。”这丫头是最口无遮拦的一个,一句话说出,房内人人起身,赶紧要走,邓海东大笑去东扯西拉,好不容易留下了故意走的很慢的小貂,和根本不在乎的呼延。   宅外的丫鬟们听到里面尖叫嬉笑,晓得君候又开始行荒唐事情,都竖起耳朵,却听到脚步声,是婉言夫人和平阳一起,抱着少公,然后走了过去,犹然听到婉言在怒:“也不避了儿子。”宗棠奶声奶气:“怎么,避?”丫鬟们笑的前俯后仰,纷纷上来看他。   宗棠在一群美女之中,左右看看,挣扎开婉言怀抱,手向着最丰满的一个伸出,努力喊;“抱,抱。”不是小儿好色,是胸大柔软靠的才舒服,不过本性而已。   至于宅内,榻上,早已经衣衫凌乱,横陈了一对,只有贼秃在那里忙的满头大汗……   一夜过去,这厮神清气爽到了堂前,转悠了半圈,实在无事可做,因为如今这关中政事都按剑南模板推行,又有颜公这样的大才坐镇,一切井井有条,何况军事暂停,只是民团军屯的日常训练而已,各将负责操练自己麾下军马,定期会有传自唐时的考核制度,所以他才无聊。   但说到关中制度和唐有区别,那唐时武门林立,而此时关中只令出一门。   且有冯百川监督。   其中缘由,邓海东也曾说过,一切制度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如果遇到好的执行人,就算是一条比较烂的政策也能让部分人受益,怕只怕执行者出问题,此话被颜公赞为精辟之句,广为传播。   可若不是关中剑南破而后立,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而大部分的代价都是由前朝承担去了,甚至关中得到了澜沧北岸的军民无数,这冷兵器时代,人力就是国力,仔细算来,关中其实得大于失,又有他的威名赫赫,和冯百川内卫的滴水不漏,才压制的住各处官吏和武门的私心,严格执行了下达的条文规定。   还有一点不为人注意的就是,内卫还负责收集各处的民间对政令的评价,好坏种种,反馈至上层,再有颜公等根据实验政令得到的结果,而调整。   凡事按着规矩办理,先扫了过去门第之隐患,去了地方豪强的私心,行法治而不行人治,便是不识字的民夫也晓得说上几句,和自己切身有关的条陈,若是被人剥削,去敲鼓去,马上有人来拿下那厮!   说起来,这剑南模板在关中推行时,已经略微改动,就仿佛先有一片良田试验,再得一处无主良田,行使前政时就可以明白过去得失,这种改变一般情况下,往往只在朝代更替时才能实行,所谓借鉴前朝知兴亡故,可也不是看到好处就能去随心所欲的做的,比如唐明明知道周亡于节度,门第之祸却还是实行不了。   但剑南关中,却阴差阳错有了这样的良机,现在这里有法可依,而无人胆敢枉法,官吏皆用心子民也听令,所以,怎么能不展现出一种开国才有的生机,并超越过往许多呢?   于是,家国如此的兴旺,事务繁多,偏偏这厮只要不杀人放火,就会比较的悠闲。   他也晓得,自己没脸去打搅颜公,没脸去打搅宋缺,可是要他自己现在斗气成真灵,修炼不修炼都是一个样子,在缓缓的时刻的进展,等待再起一阶而已,宗棠儿还小,旺财已经长大,最终这厮实在无聊,只能带了亲卫们去了属于他的勇烈军中找人群殴过瘾。   打翻了好多人,得胜而回下午他就去窜入了学堂巡视,去看看子弟们的学业武技的进展。   消磨到了临晚,又去看族公,好不容易天黑了,这厮还不想回家,居然带了旺财去了公孙楼,如今明历在漳水之南,尉迟在白帝,白起在平岗,百川和头陀不肯和他胡闹,许褚伤势未好,赵山河一向自重,他只能勾引旺财一起,无人知道,君候富有中原,其实寂寞。   可就在他才入公孙楼,赵山河疾驰而来禀告,说柔然使者求见。   他一楞,赵山河告知,是个唐人到了城外,这才拿出身份,不然还以为是客商,所以不曾察觉,邓海东觉得纳闷,这就起身,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来时遮掩着来的,堂而皇之走的正门而出,络绎不绝赶来夜场的长安子们看到门内忽然走出一条大汉,再看看,居然是他,连忙闪避问好。   最后半条街在喊主公,其实仿佛在喊君候又来公孙楼偷嘴拉!   邓海东实在狼狈恼怒,但怕寒了同好们的心,还要赔着笑脸四处点头,表示自己很亲民,折腾了半天才走出来,向着城主府去,这厮是武人,洪城又是祖地,内卫多少按着防备,所以他得以轻身来回,至于那所谓勾引旺财一起悄悄去,也是吃定了百川不会出卖他,把家国资源用在挑拨他和内宅关系上。   一路到了城主府,进了堂后,冯百川已经在那里等着,早已经详细盘问了那柔然来人,于是兄弟两人先坐下,说了情况。   “来人祖籍范阳,本名李陵,玄宗年间,他和父亲被卷去了柔然境内,后被拓跋附族,前周的鲜卑部落分去,侍奉鲜卑少主慕容城至今,天佑初年,慕容城得继承族长位。”   正说着,冯百川拿起杯却空了,邓海东给他倒上,吩咐道:“二兄,你继续说,思路莫打断了。”   “好。”冯百川一笑,继续道:“鲜卑为柔然剥削甚重,尤其是这些年来,拓跋雄兵败,木华黎兵败,连年用兵而无收获,内耗甚重。鲜卑苦不堪言,兵败后又被柔然驱到边境,他们现见柔然王庭没落,于是想联络关中所以才诡异而来,见了我才说实话。”   “为何不求安西去。”   “鲜卑部靠了范阳境,何况,天下只知勇烈,你的名声在草原上可让小儿止啼。”   那厮冷笑:“这人前来求助,虽是唐人后裔,在草原养成,怕早就和鲜卑没什么两样,为主而来自然阿谀奉承!”冯百川欣慰的看着他:“七弟,你从来不曾变,不骄不躁,过去人以为你跋扈,却不知道是你英雄本色,今日谁还不知勇烈之名?你该有此天下。”   “英雄本色可以,英雄,本色,不可断读。”   冯百川哑然失笑:“用你身上也可,去年悄悄去了公孙楼三十余次!”邓海东大惊:“这么多次?可曾焚尽档案,万万不可流传出去。”冯百川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扯了他道:“我还不曾说完。”   就接着道:“鲜卑微末时要崛起,慕容城也甚有壮志,自然要选强者而依附,但他也晓得相隔如此之远,实在难以要求兵力支持,更开不了口,今日只是想悄悄联络,能买些利器去武装子弟。”   又道:“那厮看上去仪容甚佳,也甚魁梧,同时口称不忘祖宗,说是暗为鲜卑,其实是想草原内乱,又说了自家的惨烈,说老父在北念念不忘故土,前年已去,现在孤身一人。”说到这里,冯百川一笑:“若真是这样忠良,也好。”邓海东沉声道:“不管他是忠是奸,能用则用之而已,日久才见人心,如今只当这厮是个草原寇就是,严加防范,他若真是为唐人利益,我等越是如此,也不会冷了他的心。”   “正是。”冯百川合掌道。   邓海东这就摆手:“既然如此,鲜卑小部详细情况还未曾知道,和他没甚好见的,就让二兄你去了解再说吧。”   “好。”   冯百川说完,脸色古怪的看看邓海东:“七弟难道怪我坏了你的兴致?”邓海东顿时窘迫:“哪里的话。”冯百川哈哈一笑,原来是作弄他的,随即却正色起来:“七弟,按着过去布置,今年要收拢北地豪杰,为抗拒外寇而为,如此前提之下,多了这鲜卑的变故。”   “若是可扶持,也仅提供些兵刃器械而已,草原缺铁缺盐,皮毛等特产却是江东奢侈之物,这事让我关中第一奸商去正好。”   “国舅听了又要得意。”   邓海东想到自己逗杨国忠,说他是关中第一奸商时的嘴脸,他也乐不可支起来:“国舅临老却显风骨,如此人物也是后代奇趣传记的主角。”然后收敛了笑容道:“至于器械,一等品为我军用,二等用于民团,三等才可出给外寇,技术不可流出。”   “铸造司几处,都有重兵把守,那里也没有外人可入,你尽管放心。”   “二兄辛苦了。”   “等七弟君临天下一刻,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下午还去办事路过了渭桥,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弟时的样子。”冯百川起身,郑重其事的道,随即告辞而去,留下邓海东站在那里,也不由去回想当时,忽然脑海里闪过梁王称帝之前曾和自己说过:“若是当年身不遇。”   而后自己说:“老了英雄。”   戾帝虚情假意,玩弄手段暗算忠良,早已成灰烬,今日却是自己有资格取而代之,但定不能如他!邓海东回头去看高公,右帅,整理了衣衫,低声道:“以史为镜可知兴亡,以人为镜可知得失,晚辈当步步谨慎,不负前辈不负苍生,还望两公保佑在下家国万年!”   转身,大步走出了虎堂,堂前子弟等,听到他的祷告,声低沉却入心,过耳而难忘。   那边,冯百川回头,不曾去见李陵,冷落了他在一边,李陵被丢在行馆内,为内卫看管,吃饱喝足就睡去,传承自唐的内卫,从细微处能看人,综合后再判断,往往形容此人能十不离八九。   又观察几日,告知冯百川,李陵此人善忍,武艺也是不凡,且好读书,不是寻常。   冯百川听了他要的书目,又听了详细,缓缓点头:“就怕和蠢货做对手,那却无趣。”淡淡一笑,依旧冷落,却早已经派人去查探此人,看看河东以及范阳来的人等可有晓得他的,又派人去了北部秘密的询问边境豪杰等,只不过来回消息缓慢,所以干脆还是不见。   连续了半月过去,而这李陵独居于行馆院落内,闲则看日升月落,或灯下观史,不与人言一句,从容不迫。   冯百川得知,对这厮真的多了一些欣赏,这个时候,北方消息终于传来,确认鲜卑被柔然驱使,移至范阳境边,北边是苦寒,尤其这个季节迁徙,而两邦交接处,就是往日战场,都是大凶之地,所以据报,鲜卑子民十来万,其中精壮不过万余!   如此比例,可谓惨烈,灭族不远也。   只因精壮或被柔然索走,或者没于过去厮杀中,而老弱妇孺,比之中原百姓或是能吃苦,但那里环境也恶劣几分,所以来时路上,数百里迁徙,哭喊一路,遗骸无数,到了边境,诚惶诚恐四处拜山,又将族内好女子,好珍惜尽献唐人。   而范阳,自从那连番变故之后,边军折了多少,其余将领能压的住全军?都各自散成强横,像河东乐进这样的毕竟少数,所以到处是厮杀,各自不得安宁,这军一失了国就是匪,来了鲜卑一族,就如来了羊羔于狼群,纷纷去闹。   而让冯百川吃惊的是,鲜卑居然有手段,除了示弱,也显了刚强,前些日刚刚还灭了范阳旧校王振所部千人,又得了范阳旧将黄忠的支持,所以,其余小部已经不敢轻视这穷途末路之族,他们才得以立足。 第十八节 攘外或是安内   而此战,号称万余精壮的鲜卑也爆发出了令人敬畏的血勇。   虽然他们全族武兵二千余,武尉数百,校十而将二,远远超过范阳王振所部,但周边多少人马虎视眈眈,鲜卑不得不分兵守护本营,因此在族长慕容城的带领下,去正面迎战的人数相当。   情报里更特别提及的是,鲜卑将,慕容飞慕容虎兄弟都在迁徙过程中已经重伤不起。   只慕容城亲自上阵,面对旧唐边军的各路逼迫,奋起向前不顾一切埋头只向挑衅的王振部,发出决死之邀,此时北地唐军已经勾心斗角,于是观望,慕容城胜仅能自保,败,则灭族矣!   双方二千人,于是在范阳边境的胭脂原上展开厮杀,武校手慕容城身中十数刀,终斩王振于军中,提其头颅而回,随即鲜卑族,无论妇孺皆持棍握石在手,阖族撕裂衣衫,站在冰天雪地里仰天长啸,十数万人的悲惨之声撕裂苍穹,各路军马为之动容,就此退去。   等黄忠部抵达,见此情景,遂亲见慕容城,结为友好,从此唐境内有黄忠部照拂,鲜卑得喘息之际。   而这已经是去年十月的事情了。   冯百川掩了卷手侧,想了想,他起身去见了邓海东,邓海东听他说完边关局势,笑道:“不管他们如何厮杀,便如笼中斗犬,能活下来的都是强壮,来日必为我所用。”   “只是,万一他们和柔然勾结。或是壮大了鲜卑,就如前周扶持柔然一样。”   前周,和突厥厮杀之时,扶持柔然先祖,至了周末乱世,边军崩溃为匪勾结外敌,三边同样凌乱,等唐立国,太宗终大败突厥,震慑四方,可是柔然已经成气候,随后柔然子借机行一场豪赌,突厥因此而灭,从此,柔然便取而代之,渐渐又成边患至今。   听冯百川这么说,邓海东摇摇头:“天下不得一统,外寇鞭长莫及。二兄想的虽远,却先要看灯下。”看冯百川神色,在为自己功业百代操心,邓海东心中也感动,拍拍他的肩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二兄且放心,我领袖败尽英雄的军马,杀不过这群草原寇吗?”   随即道:“中原虽历经朝代,但薪火相传至今,不曾断绝,外敌就算强悍一时,却没有真底蕴,何况,如今勇烈军马才是天下至强。”取了箭来,折断为誓:“某早说过,封狼居胥才是好汉,有的是手段。”然后和冯百川说了半个时辰,冯百川拜服:“七弟能如此,为兄无忧也。”   到了这个时候,邓海东才恍然大悟,为何冯百川这般难得的喋喋不休,不仅仅是为自己的功业百代操心,更是为自己将来身后之名操心,不想后人提及唐末勇烈,为图天下却遗患无穷,邓海东看着头发泛白的冯百川,拱手道:“多谢二兄,多谢。”   “多谢什么?”冯百川一笑,心事全无,问既然事情如此,邓海东可见那厮?   邓海东却好奇了,点点头,令人去叫来李陵,不多久,李陵在亲卫带领下步入了虎堂,远远看他走来,李陵今年和那慕容城差不多年岁,都已经在四十出头,久在草原脸上风霜是难掩,但如今关中唐服穿着,却别有一番沧桑味道,风度翩翩气质沉稳。   见他面貌,邓海东已经有了些好感。   再见他,按着规矩拜在堂前青石上,虽然下跪却不卑不亢,抬起头吐字清晰,朗声道:“范阳旧人李陵拜见君候。”   他是书生装扮,身体魁梧,肩膀略宽,但有儒雅气。   邓海东于是道:“李先生请起,坐。”李陵谢了坐下,邓海东询问,他又要起身,邓海东摆手:“今日问你一句,你就起身一句,累了你也让本帅眼花,坐着回就是。”   “关中没有诸多虚假规矩。”   李陵先谢了邓海东,又对了冯百川致谢,笑着道:“在这君候祖地月余,虽然足不出户,但也知晓,关中气象果然是真,人皆务实而不好虚,是君候治理有方。”   他在恭维,邓海东也不接口,直接道:“你的来意我已经尽知,现在却想问你,和本帅二兄所言,心在故邦,是真是假。”说完眼神炯炯看着对方,神思探去,他一运神思,斗气不曾催发,室内已经变得森森,就是冯百川也有些心中狂跳,不晓得七弟何时这样的虎威。   外边亲兵等不由自主,更挺起了脊梁,仿佛临了厮杀一样,等他一声令,水里火里去!   李陵一直平静,到了这一刻终于面色大变,额头有汗,惊骇的看着不怒自威的邓海东,不由自主跪下:“在下宗族为柔然所灭,范阳父老也常遇侵袭,国仇家恨深入唐家血脉,陵怎敢欺骗君候,悖逆了自己祖先?”   “慕容城待你如何?”   李陵顿首:“陵怀抱雪恨之志,所以懂军政事,慕容城对在下甚为看重。”   “你可感恩?”“感恩。”   邓海东神色缓和,室内气焰消散,他去扶起了李陵,把神魂不定的李陵扶起后,邓海东看看他,对上他的眼,一字一句的道:“若你刚刚撒谎,此刻人头已经落地。慕容城能让你前来,是冒了灭族之险,你被如此看重,又在草原长大,还不晓得感恩,本帅杀你也该。”   “君候。”李陵低头,却不晓得怎么接口。   从他懂事以后,渐渐苦练武功学习手段,渐渐长成后越发为慕容城看重,如今他在鲜卑地位,就如冯百川之与邓海东一样,所以万人之上的气度一向自如,但今天,遇到的却是勇烈。   一直到邓海东回头坐下,他还不敢抬头。   “回去告诉慕容城,本帅助他,只是为灭绝柔然外患,他家兴亡其实不相干。更不是要养出又一柔然寇来,不要奢望许多,更不要狂想什么。”   指着李陵,邓海东又喝道:“虽然能懂你为何投靠鲜卑,但本帅乃是唐人,今日你也看的关中气候,来日一统河山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到时候,慕容城不晓得事务,你当好好劝他,或为臣,或远遁,除此唯死而已。”   “如何敢和君候做对?李陵也不敢忘了祖宗,若鲜卑来打我中原故土,李陵也不答应。”   “日后才见分晓,上次那一个夸口好汉,要于本帅成德见的安西子,已被斩了。希望你不是,如此,千百年后有人晓得你的姓名都喊一声好!”   “君候勉励,在下必不敢忘,牢记于心头。”   “恩,去吧,随我二兄,具体事务你们去谈。”邓海东挥手,如喝斥仆役,李陵恭恭敬敬,退出,冯百川暗暗观之,这厮发自内心敬畏,不是作态,不由暗笑,这就借着李陵心思还不曾安定,去和他扯,而等他们走后,邓海东靠在那里,向着鲜卑柔然。   翻过冯百川刚刚给他的情报汇总,和边关图册。   堂下旺财上来,给他添了水,正要走,邓海东叫住了他:“炎武儿,我问你,攘外重要,还是安内重要?”   这没头没脑的要炎武儿怎么回答?邓海东皱起眉头:“你这厮哑巴了吗?”邓炎武急了:“海东叔,你这样我怎么回?”   “究竟杀外寇重要,还是灭不臣重要。”   “当然灭不臣重要!柔然数败,已经无力,既然鲜卑来求,当驱狼吞虎使他们消耗更弱。但真正威胁却在江东安西。”   “是啊。”   旺财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问:“海东叔,可是又想做英雄,只要封狼居胥?”小儿然后咧嘴一笑,邓海东却悻悻的,又强自辩解道:“若是外寇势大,比如当时柔然若顷力十数万军马南下,不。”   说的这里,邓海东之前心中隐隐不安终于想明白了,他问旺财:“现在柔然要十数万军马,甚至全部军马南下,趁我三边空虚,要占据唐土,然后在此休养生息,于是连横草原形成纵深,就欺的本帅和安西相斗,背后又有江东,而不敢轻易北上。”   然后指着那地图:“如此局势面前,本帅去敌他们,或者会耗尽兵力,将丢了未来。”又道:“若不尽力去敌他们,从此北地不为唐人所有,来年不晓得要耗费多少的力气,才可以驱赶了他们出去。”   面对此局,听邓海东这样说,旺财也愁了,不打,就是罪人,逃不过自己良心,北边失去了也成未来大患。打的话,却又有两路心怀叵测之徒,若是借机生事,转眼家国覆灭,谁还记得你是为了天下子民?向来成王败寇,功过到时随人说去。   最亲的叔侄两个,就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何去何从?   旺财一跳三丈高:“那厮刚刚不曾说。”邓海东摇头:“他虽有些胆色,但没有本帅看天下大势的眼光,他定不晓得,需知道,柔然这样行事的话,鲜卑族灭!”   “即刻报去北边各路豪杰?”   “国难方见本色,谁晓得其中多少要图富贵,或是养精蓄锐以借机自强?你当你海东叔真能号令天下各路?” 第十九节 不信如此天不佑   炎武儿现在已经是俊秀少年,这个年头他这样年岁的,已经是成人。   虽然邓海东还当他宠物一样常常欺负戏弄,不知不觉却已经能和他谈心。   听这小儿如此说,邓海东也是一声叹息,还是当年,单纯为将的时候舒服,有那唐庭大树笼罩着,只管身前百里事,身后武尉名,如何越走越高却越寂寞,压力如许,是河山多重于是肩头多重。   但不管如何觉得疲倦,这些事情还是需要前去面对,而关中多少人身家性命已经依附,邓海东怎可以率性而为?于是令炎武去找了冯百川回来,又传令各部官吏急聚于此,这突然而来的召集,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先来到这里的人等看他一言不发,也不好多嘴。   终于等各处人来齐了,邓海东开口讲了自家推测,其实早在今日和炎武儿闲聊之前,邓海东准备的各处手段,就是防止会出现这样的局势,可是,假如所想是真,柔然不顾一切倾力南下,谁可阻拦?   屡屡需要时间的时候,命运却逼迫着人不得不去急促面对。   听邓海东说完,堂下众人变色,邓海东问各位何去何从,同时自嘲的一笑:“要为枭雄,身前尊贵身后名裂,诸位怕也难逃千秋罪。若为英雄,眼见天下唾手可得,却在决战之前耗尽实力,徒让后人扼腕。”   江东,安西两镇的实力犹在,平时小觑两方是心中自负,但临事不可自大狂妄。   在场谁也晓得,若是要扫了那两镇,关中不养精蓄锐十年绝对难以成功,而去战柔然子的话,肋背的两镇怎么可能错过这样子机会,稍不小心就是败的尸骸全无的下场。   但听着他的自嘲,人人也不由沉默。   关中,乃是英雄地,堂上,都是曾经唐的忠良臣子,唐虽然已经没,可是各人无不将关中当为天下正统,但既是正统,那又怎么能坐看河山丧于贼手,子民涂炭!   “李陵那厮真不晓,假不晓得?”   冯百川摇摇头:“怕是真不晓得。”言语里,已经觉得邓海东所想,是有理的。   因为此刻,是柔然大兴的最佳时机,唯独人主能晓得人主的心思,而历来一旦中原大乱,胡儿无不借机南下,今日三分,三边旧军为寇,建制混乱无人主持,他们又连年兵败元气将尽,不奋起才怪。   “通晓军政?”邓海东冷笑,宋缺摇头:“主公此言差矣,便是我和老和尚也看不透彻。”邓海东哭笑不得:“二叔何须这个时候夸某,且说正事为先。”   宋缺看看众人,再看看法师低头,他看向邓海东,半响后,宋缺艰难的道:“今日虽在堂上,海东儿,二叔和你说些真心的话,也让众人听听吧。”   说着,宋缺闭起了眼,长长的又出了一口气,再睁眼,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低声道:“玄宗年的时,羽林军玄甲军为自家所陷害,十不存一,雍正后,安西又烧了长安。这些年过去,老夫常常在想,过去可值得?效忠君王,报效国家,家国于君王之后,但却是这样的下场,老夫本已经心寒。”   “谁想到,当年军前赠刀,骗了侄女的猢狲,成了架海的紫金梁。”   宋缺站了起来,看着邓海东道:“遇到你,是老夫和老和尚的幸运,便是没有这亲缘关系,在场各位也都知道,如今天下都说,唯独勇烈是正统,民心之中你迟早开的了新朝,这样的机会不能失去,那些人,不曾来投,就不必问了吧,污名老夫担当之。”   “二叔何处此言,你我一体。”   “胡言乱语,你是主某是臣,此乃老臣谏言,不可失却了夺天下的机会,那柔然子来,怎会不通报安西,江东磨刀霍霍,到时候身死族灭,就为后人说一句英雄?怕是成王败寇!”   “二叔。”   宋缺怒目圆睁喝道:“当断则断,管他河北赤地千里,不能去战,等到扫了江东,中南两路联合了实力,去了腹背之患后再北伐不迟,你定能胜,到时候我辈封狼居胥,而你开拓疆土超越前朝,得家国天下。乱世,人命如草芥,唯独枭雄可得天下!”   此时,颜真卿起身:“主公,缺公说的有理,成王败寇而已,唐开国时,太宗杀尽兄弟逼迫老父,最终犹是千年传颂的英明之主,最大功业正是折服突厥。”   “主公,臣附议。”   “臣等,附议。”   人人起立,躬身时,忽然听到堂上那厮说:“若是惺惺作态,便挥挥手,尔等逼我也,然后掩面嚎几嗓子,就算扯过去此事不提。”语调依旧调侃讽刺,却还是自嘲。   堂下人等无不……抬头去看他。   邓海东把玩着手边的笔洗,晃着里面的一汪清水,也不看他人,只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道:“可惜某晓得,天下人不可欺,尤其自己不可欺,过不去这一坎的,非是海东好名,也无必胜把握,可是既有河山之志,就当有河山的担当。”   轻轻的,把那笔洗放下,他起身回头去看两边,幽幽的道:“他们还看着我们啊,二叔。”   是高公右帅,平静的俯视着众人。   宋缺,颜真卿,杨国忠,以及文武人等,都抬起头看着,他们和他们之间,如山一样的背影,那人在说:“二叔,你是英雄,今日若不是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颜公乃是当今国士,某能得你相助又是为何?而我勇烈家能有今日的气候,为何?是玄宗时忠良臣子,雍正时拨乱反正,天佑时尽力报国,而某也听说,江东安西处也渐渐有此风俗,请高公右帅画像为门神,屡禁不绝。”   “风云际会,局势所迫,最终我辈相聚一堂,剑南关中连横为天下至强。”   邓海东转身,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众人:“无他,世皆以为我辈是英雄豪杰,是忠臣良将,为何有此风评,无他,转战三千里,无数儿郎碧血铸造。为何当时一声令下,洪城房龄襄阳无数子民义无反顾跟随?为何后来兵荒马乱,长安子民乃至河东旧将不顾路远,辛苦投靠。”   “不信我辈以人为本,顾念苍生不为天佑!”   “更不信,天下谁能敌的住我关中豪杰尽出,便是十面埋伏某也要杀透,无非死战!”   “某还不信,我辈如此,谁能挡得住天下悠悠之口,长安大火烧尽凌烟画像,他们峥嵘往昔却犹在子民心中,高公右帅已去,如何又不是活在我们身边?某意已诀,柔然若来,定要率军北上死战,以此为纲,各部准备!”   “是。”   “胆敢再言不战者,斩!”   “是。” 第二十节 谋   至此,关中政略开始调整,军马也开始悄悄向北调动,除了防备安西的祁山,防备江东的水师襄阳之外,剑南处各部主力加强了训练,并昼伏夜行出川,同时,法师秘密入藏,邓炎武又秘密去见论钎岭。   邓海东则密信各贴己的武门领袖,请他们前往洪城。   令二线部队顶替原先主力驻扎营盘,等等。   而一旦行军,当先动粮草,关中此时调动的一线兵力有三万步,二万骑,二线有五万步,一万骑……一骑所耗约为普通步兵五倍,而亏得之前烧赤壁调动军马不多,关中去年又是丰收,估摸着或是春,或是夏,柔然南下,支付这半年后,只要关中不失将又是一场丰收。   所以还不算太过吃力。   内卫,严密封锁消息,不使关中动静为外人所知,阴暗里的厮杀,他们不晓得死伤了多少……   而邓海东自己,则亲向着南乡进发,武校领轻装简行,不声张议程,悄悄抵达之际,薛礼正统帅河东来投的各部,如今整合为新玄甲师的子弟们在那里操练军马。   安西白袍之后,当世虎将,归心以来鞠躬尽瘁,甚得乐进典韦等人的敬佩,也得南乡各处武门佩服,所率军马又都是北来的背井离乡虎狼,无时无刻不想打回去,如今得遇明主名将带领,无不刻苦。   突然,邓海东至。   武校领疾驰而来,外边早有关中玄甲军游骑拦截,寻常士兵晓得主公,但未必晓得摸样,只看到来的一群骑兵彪悍异常,皆是骑的高大的赤色良驹,人披暗红战袍,全军如火一样卷来,随即停下,数百人无声无息,如山不动。   玄甲军吃惊,再看这些人马,大多面容有些相似,捧着其中一人向前,摘下头盔来,边上已经有人喝问:“薛礼将军可在?今日玄甲部执巡官是哪位?”   “是君候。”“不,是主公!”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早有接到内卫禀报的薛礼带了诸将前来,远远的看到邓海东面前,子弟匍匐,薛礼这才把心放下,看到邓海东正逐个扶起那些子弟,然后一一慰问,他高呼道:“臣薛礼,帅玄甲诸将拜见主公。”   邓海东大笑:“拜甚子,来找你们喝酒,听说玄甲部有河东旧将,步战无敌。”眼睛看向了薛礼身后,一个单膝跪下犹醒目的魁梧汉子,他扯过薛礼,扯起了乐进,走到那人面前:“典韦将军请起,你来时候关中事务烦乱,又有赤壁事,只闻名头不曾亲自见你。”   典韦起身,拱手:“末将见过主公。”   两人对视,典韦比邓海东高了半头,魁梧更甚,年不过三十,眼居然是双瞳异相,人言河东典韦所部最善冲阵,曾和安西子对抗,打的安西死伤惨重,不是势单能卷全场,这样的骁勇之人李继业都曾招揽,但他不肯。   看着他,邓海东心中欣喜:“果然英雄。”典韦慌忙欠身,虽说他在北地的名头也大,但怎打的过对面这无双的人主?邓海东已经又去拉了另外一人,此人肩膀宽阔,手臂甚长几乎及膝,面容丑陋黄须黑面,但眉宇之间有正气,正是河东骑校徐晃。   “徐公明,某记得两人,一是开国程知节,一是玄甲李延昭公。”   众人看向徐晃,徐晃双肩微颤,邓海东道:“这两公都使的好战斧,杀出的千秋不朽的英雄名,而今我关中又有一人,也善使此刃,并立志比肩前辈,治军严谨而为人刚正,甚得同僚以及士卒之心,不知公明可晓得他是谁?”   徐晃抱拳,一躬到地:“公明此生,定当牢记主公勉励,至死不忘。”   “好。”   这就和他们一起入军营内,玄甲旗帜飘扬,一如唐时,只是唐庭玄甲黑旗包着明黄边纹,而如今关中玄甲却是一色的皂黑,上面鲜红的玄甲两个大字,而走到笔划末尾渐为深深碧色,旗帜在风中招展,邓海东仰望着它,再看薛礼,郑重的道:“仁贵,玄甲威名不坠。”   “定不坠!”   随即入了主帐内,军内已经开始哄传主公来此之事,但消息不为军外所知,邓海东坐在上位,薛礼等依次而坐,武校领入亲卫营驻扎,薛礼等看着他,邓海东一笑:“所来无他事,已有军马北来,本帅先来看看玄甲如今的气候。”   薛礼等一惊,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洪城定略,是邓海东先要来看看,担心将帅军马新磨,但此刻亲见已经放心。   见他们疑惑,邓海东接着道:“而现在观了军营气象,本帅是多了几分把握了。”   于是将自己担忧,以及所得消息等,毫无隐瞒和诸将说了,言毕,帐内鸦雀无声,只听到各将沉重呼吸之声,以身冒险,以人为本,不计得失不为功业,只为河北苍生!如此人主才算的上人主两字,半响后,薛礼起身伏地:“主公,臣等誓死追随。”   “末将等誓死追随主公。”   “本帅知道你们会追随的,无他,我关中尽是真豪杰尔。”邓海东微笑着道,看帐内诸将没有犹豫,义无反顾的原意去死战外寇,哪怕腹背受敌也毫无畏惧,他觉得欣慰,其实来之前对诸位战心他是有把握的,高仙芝掌控河东也有些年头,当时投安西,他们却做出的什么选择?   是一边高官厚禄,富贵诱惑。   他们却率军深入草原大漠,绝不内战!其实若是不当时安西那些兵马实在势大,主帅高仙芝又使出手段消息断绝,他们不得不避,早晓得勇烈北上,他们甚至会来共同救长安!   如邓海东所言,关中,各将,都是今世的豪杰好汉。   既然定了心,邓海东随即和薛礼开始商议,并询问诸将,因为他们是北人南来,熟悉三边情况,何处可战可处险恶,山川水源各地民情等等,都需要详细了解才可得出结论。   “主公,柔然想倾入中原,但只能占据河北,这澜沧南岸的赤水,他们是不敢打的,安西是不会惹的,甚至安西会坐看我辈如何应付。”   “对。”   “那么他们唯独从东北来,平卢半壁早被他们侵袭,其实占据,范阳现在军马乱,成德军马精锐,丧的丧,跟随主公的跟随主公,河东亦然,所以他们定从壶关东北而来,上等结局,得三边之地包括河北,中等也可得范阳半壁,最次,巩固平卢全境,包括旧新罗。”   薛礼说着,各将也纷纷附和他所判断,并加以议论。   邓海东安静的只听,细细的去思索,薛礼指向了地图:“主公请看此处。”他的手指,指着一处,在九曲澜沧的东北,在潼关过去,在壶关下,此地名为官渡。   “主公若欲救河北,薛礼以为,先想柔然会如何做。”   薛礼说到这时,却转头看向了徐晃:“公明有勇有谋,常常念叨北伐会如何打,我们耳朵都起了老茧,也让主公听听?”帐内诸将全笑了起来,此刻徐晃正坐在薛礼对面左手位,隐隐已是薛礼之下一人。   河东诸将来时,邓海东任由薛礼全盘主持,各将位置安排。   他之前已经留意到,徐公明在各将中的位置,与之相反的是,迎接自己时,徐公明却在后面一些,是他心中有傲气,所以只想靠本事为自己看重,这才反常啊。   越是烈性之人,用的好了,远超寻常!   所以,邓海东抬手:“公明,某洗耳恭听。”   “是。”徐晃果然不谦虚,起身后说道:“主公,末将以为,柔然入侵是为占河北三边之地,既然如此他们就不会如过去那样洗劫杀戮,因为他们看这三分局面,已当那是他们囊中物!”   深深吸了口气,徐晃似乎压抑了些怒气,然后才继续道:“主公,既然如此,柔然当不会害民太甚,并会勾结各处武门,其中或有忠良不屑外寇,但也定有人等,会为威逼利诱而动,或投靠。”   听到此良言,邓海东不得不赞:“好,公明深知人心驱利!讲下去。”   “是。”   徐晃这就继续:“若如此,我军不可前去过多,当引诱北寇南下近了关中,如此不担心北地图富贵而忘大义门第的隐患,并能一举痛击贼兵主力,一旦获胜,此去柔然又路远,而那些两边观望之门第,其中忠义之门第,曾经背叛之门第,尤其背叛门第,怕是杀贼最狠。”   邓海东大笑起来:“洞悉人心而知其势,唯独公明也。”   公明那张脸渐渐变红,低头道:“也是各位将军一起商议,公明才有今日所言。”邓海东摆摆手:“不必谦虚,他们也是良才猛将,某自然知晓。”   但他却又说了一个“不过”。   各将都楞,邓海东指着地图却笔直向东:“某若是柔然雄主,既然要图三边,先要勾连安西,再去联络江东,因为天下皆知,某是什么人物!”   再说一个—所以!诸将于是静听。 第二十一节 柔然的远望   “所以,两路之外,还会勾连魏博,淮右,青州路!这三地虽然贫瘠,也正因为贫瘠,年来有册可查已数万户陆续来投,三节度深恨之而无奈,太行大山隔绝南乡之东,关中军马甲于天下,他们不敢放肆,能自保已是不容易,可是看到这样机会也不会放过。”   如此,原来真是他曾经说的,十面埋伏之局。   诸将都是豪气之人,看了地图上各路围困也为之忐忑,唯独堂上邓海东面不改色,谈笑自若:“已请法师前去藏地,请赞布安排军马阴伏祁山之侧,请论钎岭入川看护后路,安西暂且无忧,而烧了赤壁之后沈帅镇守,江东又暂且无忧,再如公明所言,等待他来到官渡厮杀,如此不过抵挡两面敌手。”   “再说!”邓海东大笑,也不去看山川图,直接道:“陷阵二营守太行,龙骧步联合,后路安放赤骑一旅,请左帅宋缺坐镇,天刀不曾老,如此东去无忧。”   又道:“然后,以尉迟白起领陷阵张开声势,从澜沧赤水关过河,引诱他们东去,而某则领明历,希平等,以及你们,突然北上,从官渡处尽是骑兵过河,武校领透阵斩他后路,如此定能杀他个干干净净!”   当即下令薛礼所部开始准备,薛礼领命,邓海东这就起身回洪城去,去会见各处武门领袖。   等他回了洪城,这来回已是半月过去,时,三月春风如剪刀,犹冷冽入骨,但树木已开新芽,漳水上游为之解冻,渐渐澎湃奔涌。   各武门长者得了号令不敢怠慢,已经在洪城聚集,邓海东不曾回头,他们只能等着,终于等到主公抵挡。   邓海东入城即进虎堂,见了他们,有宋缺和颜真卿已经和他们说过,并且此次召集他们也是防止关中空虚时,或有人生不轨之心,外敌凶残再加内乱,那怎么得了?而坐在堂上,各武门长者就算已经晓得,还是被这厮说的局势惊的汗流浃背,川中望族长者法正带头,各门领袖跪于地上:“主公还请三思。”   “你们不乱就行,你们各家子弟为某的亲卫,某倒不担心你们会做什么,只是叮嘱你们定下心神,这天,塌不下来!”   “另,本帅早有明言,胆敢再劝则斩,诸君牢记。”   “是。”法正等不敢再说。   邓海东又道:“尔等皆是武校武尉手,今日局势正要各位出力,便是我家族公也亲出,这次调拨你们归缺公领袖,帮助镇守太行山去,本帅则亲帅大军北渡,杀贼救民固我边疆,定为天下敬仰万世流芳,诸君努力!”   “臣等,领命。”   于是法正带头,这群上至六十,下至四十的各门族公,又去拜了邓族的老族公等,随即归于宋缺帐下。   此时,邓炎武飞信回头,禀告他,论钎岭领命,已准备入川,而李希平宋明历骑兵已至,尉迟李广则领陷阵在后,不几日,又有庞德来信哀号,求主公调他去喝口汤水也好,邓海东哭笑不得,晓得这些年把这厮憋坏了,可是祁山怎能离人,内防不轨,外抗安西,是重将才可镇守。   于是去信喝斥,并允诺,下场厮杀定会调他,且李广几次要入野战军内,邓海东已经准备厮杀完,按着功劳,就让各部将领调换一次,如今关中人才济济,后辈也要上进,何况一军长久为一将掌握,也不是好事。   不多久,法师有信,赞布允诺,若安西寇剑南,他会出兵,其中条件法师全盘主持便是,邓海东才懒得去问,直接丢给颜真卿,颜公想了想,建议让杨国忠去,邓海东大惊:“这次不可派奸商去,国舅兴奋起来,不顾情面只晓得利益,伤了盟友之心。”   杨国忠正好进来,气的浑身发抖,也顾不得主从之分,话说当时面对薛礼利刃,国舅慷慨一回后,少年时候有过的泼皮的性子,临老更坚,于是咆哮虎堂上,对了邓海东叫道:“主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国忠就不晓得轻重?过去也是好心为主公想的,却被取笑成奸商!不干了,老夫找平阳儿说礼去,要你好看。”   颜真卿大笑,赶紧先走,邓海东狼狈不堪,堂下亲卫等也窃笑。   最终,邓海东诡辩,说晓得他来,故意激将的,杨国忠哪里肯信?只是发泄之后不敢真计较了,气哼哼的就非要去干这些事情,邓海东点头,又拍马屁,说国舅如今是他的财神,迟早盖过刘邦的名头取而代之,杨国忠恼怒:“那厮是个无赖子,不是好汉。”   看他这么敏感,邓海东哑口无言,杨国忠这才甩了袖子离去,但他想起了刚刚忘记纠缠颜真卿了,于是又到了颜真卿官衙内闹了一顿酒才罢休。   第二日开始,眼都是绿的去干活,其实真想取代刘邦为后世财神,所以劲头十足,尤其还听说邓海东回去后,真被平阳儿收拾了一顿,所以他的斗志也十足,勇烈都吃老夫的亏,那天下何人是老夫对手?得意洋洋,赶的手下团团的转。   关中紧锣密鼓的准备不为外人所知,而柔然果然不轨。   信使正如邓海东所言,秘密前往魏博节度张邦昌处,青州吕惠卿处联络,两节度早对关中不满,深恨之,得柔然许的重金,皆为心动,但碍着名义也不敢声张,不过随即两人接触。   相会于彭城。   此时已是四月天,柔然子拓跋度,张邦昌吕惠卿会聚一起,拓跋度再次提及王汗所托,言本族以及附庸联军合计二十万将横扫河北,到时候勇烈必定北上,如此,两面攻杀安西江东也会复仇,等到那时,柔然定相助两位占据关中。   青州于魏博之东,于淮南之上。   吕惠卿面色不虞,因为关中对他来说,乃是飞地,除非吞了张邦昌所部才行,张邦昌也是心怀鬼胎,口称和吕惠卿共治中原,柔然在北,联合先破勇烈再灭安西,吕惠卿冷笑:“张公当某无知小儿?”   “岂敢,老夫所言是真,吕公若是不信,且待来日。”   吕惠卿不屑一顾,只看着拓跋度:“回告王汗,若是真有心,某也不要什么共治关中的空诺,许我良马才是真。”   其后又是一番计较,张邦昌也不去管,柔然已经暗自许诺,一旦开战之后,再联合断绝吕惠卿的后路,说什么帮他取关中是假,吞青州是真,所以这厮看吕惠卿已如死人一个。   但吕惠卿也在暗笑,他要良马,是得了安西秘密许诺,一旦开战之后,联合一起杀了张邦昌,便得魏博境,至此两界合并才可和关中抗衡,他是不信关中的那人会连剑南也丢了的。   真正更怀鬼胎,商议了半响,其实心中都有定计,等到散了,私下又各自联络拓跋度。   拓跋度这王族新起之辈,当时在木华黎军阵内为参赞,颇有见识,也见了多少次和中原的厮杀,心中甚是不齿这两人,但他们越是贪利,他自然越是游刃有余。   这时,两人不晓得,淮南节度司马望面前还坐在一柔然使,这三方边境接触,越是穷苦越是窘迫,私下斗的本就不少,而这三方之中,最是淮南苦闷,因为他靠了江东,江东不敢去惹关中的那厮,打起他们来却是痛快的很,当年逍遥津一战,司马望丢尽了颜面……   柔然说,要和他联合,等了张邦昌吕惠卿筋疲力尽时,借机杀了他们,从此他得柔然军马庇护,纵深有宽广了数倍,柔然和他划澜沧,一治河北,一治河南,如此帮他成为新镇。   司马望听的心花怒放,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和张邦昌吕惠卿的见识不同,听的出柔然是真心话,因为柔然都将和张邦昌吕惠卿的条款放了他的面前,两份合一,让他过目之后告知,军力有时尽,来日或许和他厮杀,但此刻却是真正盟友。   于是就此商定,司马望开始着手准备,可怜这厮防备了江东多年,坐在虎口,以为迟早要亡,却得了翻盘的良机,怎能不去努力?   更可怜张邦昌吕惠卿,算计再三,不屑于往日被他们小觑的淮南,以为江东牵制,却不晓得,能在江东虎口下存活如此之久的司马望,岂是真正废材?   谁能笑到最后,现在不得而知,唯独柔然只手之间乱了半壁中原,已无侧面忧患,现在只需大军卷来,趁了春过夏至,水草最盛的时候浩浩荡荡而至,就可稳踞平卢,横扫范阳,甚至展望整个河北地。   但他们也晓得安西关中都不好惹,做足这些准备后,还是以吞范阳为最好结局。   留出一片地,让关中安西厮杀,更晓得长安是中原数千年帝都,如今无人是假,若是外族一入,或许就会激出中原各路的心思,生出事端来,毕竟柔然兵败连年,此战也是不得不为之,不然内讧定生,这样情况下当求稳妥,养足实力再图远望不迟。 第二十二节 大战之前的煎熬   柔然这般算计,算计之狠辣细密,牵扯之广,便是邓海东有三个脑袋也不可能想到,他在洪城只是备战,大的铸造司所现在已有六处,日夜不停的为军马做足准备,其中两所全力开动只造弩箭,关中山川内有的是密林古木处处,不愁材料,而铁矿也多。   一旦造好,就装了车向着前面拨放,到这个时候,平日颜公施政时,派各路军屯所翻修的官道就显出了好处,车马走了不算颠簸,于是负重如许还能一日数十里,轻轻松松。   走一路,歇一阵,如此向前,源源不断的送至玄甲,和赤水处。   江东来的客商只可在襄阳一线,水师范围内接触,而关中客商等大多也是武门出身,晓得轻重也牵涉了家族存亡,哪个敢乱说话的?但江东还是知道了关中的动静,原因无他,是邓海东亲笔一封,令沈帅交付甘宁,转老魏收取。   信中告知北边动静,明白说清,若是能败我南岸水师,老帅当可长驱直入也……   魏虎臣这时才收拾了周族一门,勉强巩固了荆州南路一线,坐镇于长沙处,得了此信看了半响,气的摔打案头物件,关中信使是宋泽,宋泽看他摸样,不晓得贼秃在信里写的什么,吓了一跳,而镇帅座前诸将都不由自主手按了刀柄。   若是一声令下,可将宋泽斩为肉酱。   偏偏魏虎臣咆哮起来:“小儿可恶至极,他要做英雄,便去做英雄,居然撩拨老夫,烧的赤壁军船都不曾和他计较,这厮可恶!”   宋泽终于大惊失色,莫非贼秃什么也说的?果然如此,魏虎臣怒发冲冠:“柔然胆敢侵我中原,要吞三边,此乃国战,老夫如何会扯这厮后腿,赢了也为千秋万世讥骂!”堂下江东各将都动容,齐齐的看向宋泽,宋泽坐在那里额头见汗,那厮,那厮定是疯了。   上面却又把信传来给他,宋泽不解之际,看到那一张上,居然是写给他的,说若是魏虎臣要问情况,他便可告知,还白纸黑字写的分明,说一定要尽量夸大,让老头摸不清我关中真相,这样后路才安全,说天晓得那老头会不会不顾颜面,不要名声,干出勾结外寇的事情云云。   尽是白话胡言乱语满篇,不要说魏虎臣要气昏,就是宋泽看的也要吐血,边上就有江东程普侧目偷窥,看到最后扑哧一笑,魏虎臣在上面也气极反笑:“如何有这样的人物?上下数千年绝无仅有的一个。”将书信传阅下去,诸将都看了内情后,无不相顾骇然。   那厮的胆气如此?   但人人也为之激动,所谓英雄相惜,关中君候和自己主公如此来往,哪怕来日死战,也不过是天无二日的局势所迫,而现在这样的危局面前,他却尽托虚实于江东,公然告知,那是英雄重英雄,清楚我江东镇帅大义面前定不含糊,晓得我江东上下也都是真好汉。   新随了魏虎臣的太史慈更是当庭喝彩,先敬主公刚刚所言,再对宋泽一礼,道:“勇烈君候,名不虚传。”   宋泽苦笑,那厮这样胡搞也能得这样的好名声,当真匪夷所思至极,早晓得那厮来的这份信内的详情,他定要路上扯个稀烂先。   这个时候魏虎臣已经在问他情况,宋泽又不是痴傻,看邓海东所说,听江东诸将言行,于是便将关中大概的准备讲了讲,魏虎臣听完颔首:“安西收敛之后,伤了元气是不好来惹他的,柔然子若是勾连安西,怕不成功,安西诸将也不全是丧心病狂之辈。”   说到元气两个字,想到赤壁那漫天的大火,镇帅都有些哆嗦了,咬咬牙,还是点醒道:“他可晓得,柔然或能勾动青州,魏博等处,需知道柔然定会防备他。”   “晓得。”宋泽怕言多必失,讲了大概之后,问一句才答一句。   堂上镇帅看他摸样更怒,指着自己鼻子:“你当老夫是何等人?如此防备。回去告诉你家那位,问他要不要老夫派兵马帮他一次。”宋泽目瞪口呆看着他,却听到各将雷霆似的喝彩,整齐的躬身,几乎异口同声请战。   宋泽呆呆立在其中,看看左右,不经意之间,眼眶湿润了,拜在魏虎臣面前:“某是宋族出身,跟随明远少爷不离,看着我家主公起于微末时就已经不屑天下各方,唯独对老帅常常念叨,今日泽,终于明白其中缘由,可笑泽刚刚惊骇,还在悔恨,早知道来时扯了那信,原来,是泽小人之心揣摩英雄气度。”   魏虎臣大笑,示意扶了他起来坐回,看着诸将,魏虎臣道:“此去关中远征,却不妥,隔了中原路程迢迢,到了那边,恐怕战事已终。还不如。”   微微沉吟了下,他道:“某却不是做假,回头就为他牵扯了东边半壁,若是他们动手,某就出兵,若是他们不动,某也不动。”   宋泽致谢,然后回头,等他到了洪城递交了老魏的破口大骂,邓海东才怒,咆哮:“老贼就是狡猾,分明他也要吞那半壁,还说什么自己是好汉?以为某不知道。”可怜宋泽听的都晕了,满眼是泪,怎么自己在他们两个面前,脑子都不够用。   “这下好了,这厮有借口北上,然后连了两岸,占据赤水,以后西进时水陆齐头并肩,要稳妥了许多,不行不行,爷回头定去赤壁再烧一把火。”   宋泽直接告辞,去后面看小姐去了,实在不想再听他絮絮叨叨在那里盘算,说的全是他想了都头疼的话。而宋缺等也都在骂,老魏这厮实在不老实云云,可毕竟信老魏在这种时候是不会惹关中的,于是放心了后路和侧翼,此战更有了好几分的把握。   而魏虎臣当即调了军马,反正此路安定,北岸那厮现在也不会来打,于是带了子弟们回去金陵城,并着手准备战事,也真如邓海东所说,他就是图那半壁去的,有这借口还不打他才傻了,准备以太史慈为大军前部,又派遣了人赶紧去查探淮南等处的动静。   时,五月已至。   天气转了暖来,柔然军马悍然南下,拓跋召集草原十八部,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旌旗遮天从东边方的平卢卷来,数日下平卢全境,果然不算扰民,联合各处武门,大军至此莫敢不从,且被许了高官厚禄,那些武门只能低头跟随。   裹了他们的子弟为质,柔然急速西来,并玩命的打听关中动静。   又有信使去三边旧将各处,先锋至范阳境内,遇到中山武校门刘辟和常山武校门赵铁领袖的军马阻拦,数千柔然强军蜂拥而上,乱马狂突,两门联合的忠义之士难挡,兵败只能逃入深山去,其中刘辟阵亡,赵铁负伤,其余子弟更是惨烈。   而两门在范阳北也有威名,从此开始,各门能逃则逃,不能逃只有低头,柔然对范阳,却和平卢不一,勒索较平卢处为重,而他们驱使的平卢武门人等,甘为鹰犬,一染血后再无回头路,所为比之柔然本寇更为残暴,其中,范阳旧将黄忠,为李陵劝说,于是和鲜卑合一,也借机南下而来。   一时间范阳危急,天下震动。   多少人回头去看,去看勇烈何在!   陷阵军携附庸,以及二线甚至民团,打出勇烈旗号,五月中旬渡澜沧北上,官渡,险恶急滩南岸有兵马把守,严加戒备。   突然之间,太行以东,张邦昌,吕惠卿部联合六万军马,于平卢呼应,其中二万北上范阳以南,另外四万号称十万,就要西袭帮助外寇,这些军马北上东来,也有人不顾性命冒死前来,翻越险山见关中军马哭告逆贼所为,被子弟们奉为上宾,引入玄甲军,近了军前,东投的义士等看着那强军如林,无不狂喜。   要参入其中,薛礼允诺,另编一营,专门让他们入驻,参与本部操练等。   但凡能到此处的,都是身强力壮,性烈之辈,训练就可为军,虽然战力定不如关中子弟,毕竟也多一份力量,当然还有内卫暗自潜伏,判断其中的真伪。   邓海东已坐镇此地,藏于军中不打旗号,不见外人,凡事以为薛礼主持防备,更有大半营盘藏于军后山内,严加防范便是本军知晓他们在那里,也看不到动静。   六月,范阳已尽失,邓海东冷笑:“鼠辈妄为,真当中原无人?”   同时,四万东军已经杀来,太行山前虎牢关处,坐镇的是天刀,领的是陷阵一营为骨干,二线军团补充,其中还有多少的武校武尉门的族公等,四万大军前来,却看到关上大旗升起,堂堂一个宋字,旗下高坐曾经的羽林左帅。   两家子无不变色,宋缺如何能在这里?号炮已响,关门大开,不等他们立足,宋缺持天刀,披明光,骑烈马,领袖武校武尉一伙数百人,就无视敌军如草芥一样,居然反杀向前!   敌军大乱,有青州将冯奎愤怒,有魏博将周鹏横枪,一起左右夹击,到了近前才看到,这些好手一色的文山甲,一片连环弩当头……又有天刀不老,如匹的寒光,左冲右突,关隘上鼓声如雷,陷阵军出,大枪前至,刀盾如墙而进。   不过初接触。   冯奎先被宋缺奋起威风,大喝一声劈翻马下,身后乱马上去践踏成泥。   后,周鹏已为乱弩遮挡,宋缺回头,破浪一样浴血而来,斗气催发,老将须眉如雪,又一刀当头而来,周鹏丧胆欲闪,宋缺身后法正却冷箭射马,于是周鹏断首,死不瞑目。   见这样局势,又是虎牢关前道路狭隘,贼军前部不得不乱卷而回,后面张邦昌吕惠卿只能后撤,整顿军马,眼睁睁看着虎牢关上下,欢呼沸腾,凯歌直冲云霄去!拓跋度在军内看了刚刚一幕,面色大变,天刀竟然在此,关中莫非已有准备。   如此的话,那么他们主力会如何?   却还不晓得,江东,甘兴霸亲领水师冒险出海,居然已从广陵处登陆,而正面渡河之太史慈,程普,等已经硬撼对岸五日,淮南司马一族虽然杀了不少江东子,却也折了不少好手在太史慈枪下。这时候甘兴霸领的水军居然从侧面登陆,上岸时候,魏延当先,一日就下三城,推进六十里。   淮南司马望以为可吞北地,做梦想不到江东雷霆至此,他得广陵消息魂不附体时,太史慈,攻陷逍遥津!   同一日。   柔然军一部五万余,隔岸堵住了官渡口,其余开始向着京兆推进,因为陷阵已在那里耀武扬威,柔然此刻兵卒合力,正要雪耻,木华黎统领前部,而后两路军马也已经合兵,这月来的厮杀,顺风顺水,柔然士气高涨,身在千军万马之中早就认为三边已在囊中。   七月,柔然军前军看到陷阵在后撤,留下的各营盘,兵马灶坑等,每退一营,增灶数百,木华黎冷笑,此乃欲盖弥彰,他关中此刻能有多少军马调动,岂能不防备安西江东?何况还有张邦昌吕惠卿牵制了宋缺。   看到前面勇烈旗号,也不敢逼迫太近,等着大军全至,反正此刻草肥,裹了牛羊同行,不愁被断粮道,后面武门等也纷纷响应,有子为质,不担心他们作乱。   于是一直拖到了七月中旬,柔然子才和陷阵接触,虎牢关前,却已经杀的血流成河,天刀再勇,毕竟所部人少,靠在山川险恶,也能抵挡,不过甚辛苦,那两贼面临此局,已经晓得淮南动摇,江东或许要来,不得不尽力齐心,先夺了虎牢关才能挡得住关中报复。   之前,是图不轨,现在,是求自保。   于是厮杀就更为惨烈,关前土地已为之赤,那张邦昌歹毒,甚至用腐烂尸体抛入关内,亏随军医生早做准备,烈火焚烧,石灰掩盖,后面又不停的有熬制的药草给士兵服用,因此毒计不成。   也亏了这个季节,山脉引动之下,太行吹的都是西南风,风起卷的烟尘都是向着关外的敌军方向的,那张邦昌不敢火攻……此刻,邓海东却还不曾动一步。   依旧在山林深处,慢慢的等待,赤水关处至此地,相聚数百里,其中一段几字形河曲处,隔河有山崖相望,看似路远点烽火即知情况,他早有安排。   一群兄弟就在一起,除了百川坐后方等待,哪怕晓得虎牢关局势,也不动弹,宋缺半生厮杀的本领是那些鼠辈能撼动的?是也已经知道江东军马北上,所以他们为之心安,知道对方不可持久,老魏心热的很,不要催促就会很快来解围的。   终于,终于。   尉迟白起退至澜沧北岸,曾经接济长安子南来的那个渡口处,背后是大船连横,前面是高丘上的坚固营寨。   勇烈大旗就在丘顶,柔然军前来,看到营寨密集和那大旗,也不敢上来就打,哪怕看的到对方军马只是自家前部的半数都不到,一直到大部军马终于临河围住,木华黎看背水而有船,笑道:“便是勇烈那样人物,看我军如此气概,也定不敢如从前不顾一切。”   众人皆称是。   拓跋王旗至,拓跋汗看着意气风发的木华黎,这么些年来拓跋雄吐血而亡后,木华黎渐成柔然帅,可惜上次遇到狠辣的李贲,又折了好多的儿郎,不然的话,此次兵锋更盛。   但经历挫折,让人成长,木华黎气度远超过去,那些曾背后不忿他数败还有此地位的人等,现在也换了嘴脸,拓跋汗从头到尾,始终支持,他为汗还是有用人不疑的心胸的,木华黎屡败是天意,往往是局势所迫,不是他无能。   所以,今日大军连横,以泰山压顶之势席卷河山而来,才能显出他的真本事。   拓跋汗族弟,拓跋烈此刻据守官渡,既然扎营当不能如草原放牧一样,何况其中也有多少唐人军马,于是也搜集无数粮草,他坐镇防备,时刻看着官渡北岸,却看到北岸军马也是戒备摸样,又得知勇烈正在西处,已有退意,于是心微微放宽。   但还是严令戒备,防止有变。   澜沧北岸尉迟所部,军马二万,陷阵为主力,只在寨内防备,木华黎试探攻杀,驱使附庸胡部被弩箭射的死伤无数而回,尉迟穿着明光甲,他身材也越发魁梧,就在山头指挥,仿佛邓海东在场,边上还有一群仿佛武校领的军马,木华黎等什么也不怕,就怕那厮会冲阵。   于是继续厮杀,慢慢的要耗的对方筋疲力尽,车轮一样的来回着,可却不晓得关中情况,尉迟在这里多坚持一日,他们就累一分,上了船还能来回袭扰不停,所以根本不在意。   拓跋汗在这里停留了五日,见了五日的来回,看得到关中张辽,许褚,赵山河等新锐,放了心,叮嘱木华黎小心应付,若是那厮冲阵,乱射就是,军内藏了一支强弩军就是为击杀邓海东而准备的。   还有一支金钩军,皆是身高力大之徒,除了手里长勾,还有套杆无数,等到那厮来了就不要想回去,还在中盘挖掘多少的坑来,一将之威让异族至此,邓海东若得知对方这么防备设计,也要自豪的。   七月末,天降大雨,连绵了三日,对面不可见人,河水暴涨,偏偏勇烈军马在丘上,近河而无碍,反而是木华黎部不得不后撤,河滩泥泞柔然不好厮杀,于是只能收兵等待。   东边日出,西边雨。   官渡处,却是烈日当头,上游暴涨河水,于是险滩水流更急,只不过气候晴朗,人马皆疲倦无比,懒得多动弹,拓跋汗将自己军马驻扎中路,准备来回接应之举,拓跋烈则终日在树林内躲避,对岸无声无息他也无声无息。   而雨云渐渐东南移,尉迟部烈日当头时,云末端扫过官渡,这里又下了几场雨,两军都为之振奋,拓跋烈这厮这就又驱使兵马努力巡游起来。   沈振川部下的水鬼悄悄去北岸侦查再三,岸边则是水军在操练临河船桥的演习,八月已至。   木华黎恼怒久久杀不退对方,发了力,用尽精锐向前,陷阵再强,面临数倍的敌手不顾一切,也不得不退,渐渐的前营失守,连绵的这高丘是缓坡地面,柔然军得了前面,干脆派出强弩和这边对射……整个大地被几日大雨,又几日爆塞,而龟裂处处,鲜血渗入其中,不晓得多深了去。   偏偏这般惨烈,勇烈依旧不出阵来,就见到张辽等向前。   尤其其中许褚最凶猛,这厮发了疯一样的,手中大戟不晓得收割了多少的性命,那柔然有名的勇士也难挡得住这厮的奋力,那边拓跋山,本是柔然子,看到他们杀的也毫不手软。   他们为双壁,张辽赵山河指挥子弟,营盘收缩而不乱,如磐石被水冲洗一样,在这憋屈地形,看着他们如此顽强,有船也不走,木华黎气的双眼发黑,他的心思人人都知道,若是统帅这么多军马,再不能得胜的话,当真是无颜面活下去。   便是他厚颜,拓跋汗也饶不了他的。   这厮忍无可忍,终于发出挑战,要斗邓海东,准备使诈,顾不得许多杀了那厮是真,尉迟又不是邓海东本人,且有任务在身,哪里会上当?悄悄令信号传递过去,而他悄悄褪下明光,换了铠甲,露出本来面目到了前面去,白起也一起上前。   但他们还是只指挥不上阵,那木华黎发出挑战后,见邓海东居然没了影了,更急怒,发疯的狂攻,不惜一切向前,向前!   烽火,正沿着山阴下,夜中向着官渡那边而去,临几字崖处,火光为柔然子看到,却以是高处敌军观望这里,不小心露出痕迹而已,不晓得火已经下山去,不过一夜,就抵达了军前。   同时,不是木华黎以为的,对方要撤,而是沈振川统帅的后路部队,已经在赤水关集结,准备渡河接应,等待官渡之战的结局,这就反卷敌军去,在那虎牢关前,张邦昌正仰天哀号,吕惠卿已经直接转身要撤,鼠辈岂能撼动天刀!   淮南,太史慈跃马入城,大枪尖上挑着司马望长子的头颅,瞠目大喝:“今日江东豪杰是为了河北苍生,灭尔等!” 第二十三节 背水临敌   淮南颓败之际,官渡险滩的南岸,军马都已经扎口,人也衔枚,月照大江波光粼粼,两岸似乎无声。   邓海东站在山崖高处看着对岸,树林密密隐约能见到那层层叠叠的敌军营盘,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铁流静卧如龙一样,绕着山岗绵延到了后方十数里外,有杀气似有形笼罩其上,不曾露出爪牙,已经令人生畏,这是他的部队。   不动则已,动则山崩地裂,只是前去无路?   看似无路而已。   其实这些天,他选了这几字河口的弯曲之后,水流开始变缓的地方,驱使军马从对岸看似无路的险山下,已经挖出了一条路来,又有水鬼在大河内摸出了床道。随即每日每夜,就悄悄的安排民团持土袋入河边,辛苦了多少时,不知不觉已经将小半截江下都拦截了,挖的后面一座山也都快去了半边。   但北岸不知。   而到今日,今夜,一声令下。   三倍的民团,三万人这就向前发力,沿着树荫遮蔽着,对岸难察觉的山崖下的路,将准备好的土袋滚入水中去……渐渐入水,向前,土路已经渐渐出现,虽然泥泞,但又有士兵将稻草铺上,木板压好,无声无息的从子夜开始,一直到月中天时,偏偏乌云遮蔽。   邓海东心中欢喜,前几日雨后,又有云来。   军马看到忽然无月,也欢喜,都悄悄的更为努力,这道弯曲对岸却是陡峭矮崖和密林大片,而对岸防备的军哨以为无路,所以还在此处以西十里之外。   奔涌澜沧呜咽着,将对岸这边的动静遮掩了下去,又无月光照耀,西十里处,夏日难得清凉之夜,柔然子多少日不曾见对岸动静,只是防备着,今天拓跋汗已经调令,要把这里的军马调一部分去前线去了,所以他们安然入眠,鼾声震天。   哪里能想到,这边居然这样渡河?   其实关中,一边赤水一边澜沧,人皆立志来日横扫天下,军马训练时候都有渡河演练,自信来日战时,定是对方防守而本军登陆,今日这样的流畅熟练,都是往日的训练功底。   前军是大批的弩箭手,日夜赶制弩箭就是为的今日,箭矢覆盖,随后武校领冲阵,再其后,骑兵蜂拥北岸去马踏连营!   到前面,已经无法再积泥土,舟船连环锁着向前,水鬼在河底早埋入木桩,水上水下呼应着,将船只下锚河中断,过了这水势略急的一处后,离对岸山崖已经不过咫尺。   宋明历,李希平并肩,抹黑的明光在身,带领弩手准备向前,邓海东下崖去,月,至西。   黎明之前,人睡的最死的一段。   船头抵达矮崖之下,水流将河中长长船联冲出了一个弧度来,拐向东,仿佛把弯刀,刀锋却抵在了对方要害处。而刀锋还在延续,木板向前搭在矮崖下林边河滩上,木桩钉住,再有船几乎齐平的夹住,足够三马并肩的宽度出现,过了最难上岸的地方刀锋抵岸。   宋明历李希平对了邓海东抱拳,随即五千人,低头衔枚,排成三列,分三批过河去。   人皆双弩,背后一刀,一套臂手盾,腰间连弩箭匣有五,一匣三十支,合计人有箭一百八十支,五千人竟然有着近百万支箭!而天下有什么鸟军能挡得住这样的疯狂军旅?就是他们有盾,这箭矢过去压也压出一条路来!   是邓海东不顾一切,派出至亲的两个结拜虎将当先,将箭矢搬给了他们大半,一定要打出一片立足地来,坚持到一刻,武校领就要冲阵去,身后骑兵向前,而到时候天下谁还能挡的住他?   脚步声渐渐响起,水鬼们持蒙了防火油布的木盾,已经在船桥两边,誓死守护本军的生命线。   藏在岸上的战船下河,水军兄弟更为第一层防护。   邓海东回头,长青等微微一笑,他牵着马,默默看着对岸,等着对岸的火光,只要五千子弟过河了大半,明战京兆暗袭官渡之计便成。   这是最让人揪心的时刻,但因为充足的准备,加上带头的是李希平宋明历两位,他又有着无比的信心,头陀在后面也看着前面,蔓延黑夜之中看不到明历希平,头陀只能听到身前身后的这条长龙压抑着的,但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对厮杀的渴望。   如此战心,一旦踏足北岸!   火,起!   邓海东手指向前,随即武校领跟上,隔了他们不远,赤骑大部,再后面,徐达部明历部等关中骑兵,对岸宋明历一声不吭,但手里锋芒毕露,身边李希平大枪吞吐,最精锐的先批子弟们手里连弩扣动,扑扑扑!   拔了一哨,更远处,似有动静,宋明历回看身后大江,肩膀撞了下李希平一仰头,两人当先,身后源源不断的部队开出,前面响起了惊呼,火光照耀出了……人喊,马嘶。宋明历依旧一声不吭,刚刚已经前进数十步,他发力向前疾奔,对面有人来喝问:“何人?”   乱箭当头射去,黑夜之中,李希平大枪乱刺,反正身前是敌身后是友,脚下却是贴地弧步向前,虽然耗费些力气,跑的慢些,却不会伤了脚,踢开入土的箭矢,也免得伤了后军。   前面喊声变成了一片,呼啸相应,原来近了一处敌军后营,宋明历诧异,终于开口:“这里居然如此人马?”李希平笑道:“难辨周遭,先杀了再看就是。”   于是全军努力向前,此时距离登陆已经半刻,有火光渐渐亮起,星星点点布满了远处,听到马蹄声,有人高喊说关中偷袭来了,打回去打回去。宋明历冷冷一笑,能登上岸了,如此,你们还想把爷打回去?前面脚步声越来越大,动静越来越大,是有胆气的过来查看。   更后面,拓跋烈已经惊醒,晓得有人偷袭,料定来人不多,正在那里调集自己主力,一拨一拨的要来压回敌军。   “来人多少?”   报是数千,拓跋烈大怒,催促兵马,亲自向前,问对方将是谁,却不知,斩了这厮再派人去问,忽然,远远的看到那边一大片的惊呼,风中传来……是勇烈!   是邓海东刚刚拉着战马过河,心急如焚怕明历希平争先,遇了险恶。   急匆匆来了河北处,却看到他们已经在前面半里处,已经抢了一处崖,背衬了前面的营盘火光,看的到他们布阵有致,高低左右,五千人稳稳的卡住了临河一片要害,而后面半里内,敌军哪里来的了?虽还难行马,可过去就能驰骋。   邓海东大喜:“我兄弟都是好汉。”回头吩咐传令下去:“不必再遮掩声息,骑兵就此加速,过河之后,拆除舟桥,背水临敌,如今我辈有进无退!”   正是拓跋烈听到勇烈之名,不敢置信时,就听到北岸横江,前前后后山呼海啸的响起了敌军的咆哮:“背水临敌,有进无退,死战死战!”   那声威,不晓得多少的人马,居然已经过了河来!   莫非是飞过来的?拓跋烈浑身战栗,如此气势当是盖世的悍将才敢为之,才鼓舞的出这样的军心,如今这天下,不是那厮还能是谁?他犹记得当年看到族叔拓跋雄回头后的凄惨,夜夜噩梦就是因关中的那头烈虎啊!   再也容不得他多想,天已微亮,东方一抹鱼肚白泛起。   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模糊见到,仿佛神兵天降,有多少多少的军马那边涌了出来,骑兵的马蹄震动了大地,让他心中跳的更乱,因为掩不住自己所部的军马哭号,看的到他们四散,难道挡住对方一刻?   挡不住!   谁能挡得住这百万箭矢当头?   此军一出,世间再无人可挡,随着邓海东的令下,宋明历李希平长啸一声,当即舍了山岗口,向着前面开去,对面管他来的是谁,弩箭射去便是。   马蹄声近,听到身后子弟已经在欢呼:“勇烈,勇烈。”对面贼军步步倒退,所部路边,有赤影闪动是武校领过阵突前,明光横刀在手:“全军,马踏连营去!”   “是,主公!”   宋明历翻身上马,李希平翻身上马,后面骑兵大队,凡上岸的已至,而等徐达头陀等赶到,就看到前面军阵内斗气催发,贼军大乱四散,是勇烈,已斩柔然两将当场。   山呼海啸的欢呼,这样的乱世,这样的沙场,如此武勇的主公,是能激发全军斗志的最好鼓舞。   后面骑兵疯了一样的拉着战马,就在舟桥上狂奔,两边水鬼看得到桥已经有些散了,有子弟舍命潜下去,用臂去扯着护着,哪怕震的口鼻流血不放,一人为之全军效仿,很快人肉的盾墙护栏横决澜沧之上。放下的战船临北岸,又有军马从中倾泻,一踏足北岸就加入大队去。   终于,天明,前方欢呼更甚,消息传来之前,火光冲天,是主公杀透敌阵,点起大火,已经近了对方的辎重营,云海荡开一轮鲜艳红日跃出,金光万道。   全军过河,山呼海啸的勇烈之声中,后路将刘秀高举战刀,狠狠劈下,一声大喝,于是,桥,断! 第二十四节 官渡(一)   而此时,邓海东犹在左冲右突,一领五百人鼓舞烈焰,斗气冲天醒目,而骑军厮杀速度尤为重要,于是不停歇的纵横驰骋,更显得他威风凛凛,明明数百人在大军里如同汪洋一滴,可是柔然军已被他杀了两将,更有其他校尉多少,建制连番的崩溃,于是敌乱,衬托的武校领越发彪悍无敌。   为这样的主公鼓舞,见他坐断赤水澜沧,有这样的基业,悍勇还胜当年几分,全军都疯了一样,骑兵乱打,数千骑兵拉成弧线,前后三列,轮番突阵,稳稳的压着前面的乱军尾端;而其余的骑兵则分成一千一列,尽在自己这半壁里切割来回。   交错的马队之间夹杂的柔然子被两侧刀刃带过,打着旋就倒地,跌在外的,被马撞上,血洒一地。   烈马临阵,通灵的牲口不仅仅感觉的出主人澎湃战意,更感觉的到战场局势自己占据主动,于是精神抖擞,龙精虎猛的发力,受着主人指挥,流畅的发泄着本能的兽性。   相反的,对面柔然军上下,连人带马却都颓废。   不过,拓跋烈能为后路掌军,兼防备官渡之责,让那厮上岸已经是大错,而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厮哪里是什么烧辎重的,明明辎重大营在那里,他壮士断腕,不管乱军前部去死,纠结了后备重兵向辎重处集结,可那厮却不理会他的辛苦,竟然掉头又去乱窜了。   更可恶的是,无人能挡!   身为总领全军之人,眼中大局该在全军全场,拓跋烈此刻五万大军,尤其其中一半还是准备开拔的,也都准备的妥当,但这样的军马却拦不住他一领。   全场为之夺目,柔然子知道,杀了那厮,关中倾覆。   可关中军则晓得,大家都不要管主公了啦,谁拦得住他?   拓跋烈最终全部心思全在了邓海东身上,调集军内好手,不管其他所部的指挥等等,现在全力,要调集四面八方的好汉来杀邓海东。   一声令下,后军的柔然子内的勇者也都为那厮嚣张,而气的发狂,纷纷踊跃。   同时,因为拓跋烈的收敛,所以乱军和他现在半数的本阵之间,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片空地,虽然这空地上无数的柔然败军在乱窜,有关中回骑穿梭中间收取性命。见了乱军被逼迫而回,拓跋烈毫不犹豫下令,冲阵则杀,弓弩一起向前射杀。   于是柔然败军两头受苦,哭喊连天,拓跋烈双目赤红,在军内大吼:“冲阵则杀,沿两翼归后。”   他的阵势是根据着辎重营布置的圆阵,可怜草原狼本是骑兵见长,步战也勇但布阵却只是勉强,现在则不得不扬短避长,先坐稳阵势守住粮草等再说,也已经派人去前面王汗处求见,告诉大汗,勇烈在此。   话说勇烈他人在哪里,哪里才算是主战场。   邓海东渐渐放缓了速度,在回马力,已经退入军中,身边头陀李希平宋明历,薛礼徐晃典韦乐进刘秀诸将围绕。   骑兵现由徐达总领,遇到游牧就让游牧出战。   徐达知道柔然的杀法长处短处,此刻用他为主,正是人尽其才。   而邓海东笑指着对面:“那厮要来杀某,可怜这厮不曾亲临衡山战,那拓跋雄不也如此,以至兵败?这就随本将去斩了他全军魂魄,正式荡阵烧尽他后路辎重。”   又道:“徐晃典韦。”   “在。”“步兵由你和典韦总统领,配合徐达,压上去。”   “是。”   两将回头,邓海东看向薛礼:“仁贵,让你跟随,是要借助你的武勇,擒贼擒王,在拓跋汗来之前,断绝他的想念,如此以后,是我关中钳击贼寇矣。”   “是。”   “鼓舞起你的斗气,放开明台便是。”   薛礼大惊,不解,倒不是不放心,边上头陀微笑:“主公修的是五行斗气,不然怎能横绝天下?”薛礼这才知道,不过还没等他说话,邓海东已经再次鼓舞起了斗气,周遭子弟斗气催发,各将同时,就看到这片斗火渐渐成碧,全场不由侧目。   那些已经聚集的柔然勇者,未曾战,已经变色。   观其气,渐如虹。   邓海东忽然站在马背上,高举起了当年右帅赠给的碧沉大枪,仰天大吼道:“战不过午,五万外贼,已经损半数,我军威武!全军听令。”   “在。”   “扫尽残兵,齐心突阵,向前向前,有进无退!”   炸雷一样的咆哮,身子下沉落在马背上,双腿夹动,战马于是跃出,呼啦一下,身边身后各将校都一起跟上,而沿着战线,就看到全军拉出的弧线上,本在切割对方的各路马军,整齐的掉头,一起跟随了他而去。   拓跋烈在军内,只看到视野内,四面八方,一道道弥漫的烟尘,在不停的聚集,是一千一千的关中铁骑,就这样在奔驰内汇聚,五千一路,沿着这个弧度向着自己军阵冲了过来。   烟尘弥漫,大地剧烈的颤动,面对这样的奔马大势,就算陷阵军的好手,也要闭起双目,祈祷承接住第一撞的惨烈,能生还是天佑!何况这些柔然子?   而徐晃典韦统领的步军岂是庸兵?就在奔马之间,两边驰骋着的是自己的同袍,他们高呼着,举着刀枪,一起发力向前冲来,压着速,压着速,奔出三百步,停下队列行走二十步,随即再向前,再奔出三百步,如此两次时,前方,正看到七彩斗虹破阵!   力士狠狠敲打着夺来的柔然战鼓,吹动号角,随军的旗帜一起前倾,刀锋向前,向前,山呼海啸的勇烈之声中,邓海东大枪透彻枪芒,明台内五行本源猛的闪耀,赤金,后土,青木,碧水,烈火,各将校感觉着四面八方的本源冲入,然后透过自己的功业根本,最终汇聚最前。   尤其初临此事的薛礼,他武艺又精湛,甚至能感觉到,那斗火流转的精妙迅猛和醇厚,并融合了一切,形成无边神力,枪芒透出时,他忽然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   轰!   去你的柔然弩,当先扫去,两边有人遮挡,一道,两道,三道枪芒,正面柔然子弓箭不曾来得及发,已经崩裂一块,怒马长嘶着这就撞入其中,而之前聚集的柔然好汉,残余的都面无人色,不曾等他们定下心神,那厮早到了面前。 第二十五节 官渡(二)   在人潮人海的面前,那碧沉的大枪乱荡,狠狠的横劈去,打开前面生死路,薛礼左,头陀右,明历希平当中,武校领一起呼喝:“破阵,破阵!”就如利刃切入朽木之中,当真即刻破阵。   而在他们入阵一个呼吸左右,柔然正面防线上也响起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已中了连环弩的柔然子们纷纷在惨叫,关中豪杰则在怒吼,是他们撞入,随即向着两边拽了马倒下,让开后续部队的前进方向,至于自己死就归忠烈祀去,名垂不朽,今日只要痛快,所以处处也得破阵!   典韦乐进等在后面看的真切,心中激荡,而徐晃已经咆哮起来:“杀!”   在骑兵数波,一次次的切入敌军阵内,让敌阵前线动摇难支之际,他们的步兵,终于也至,连环弩离百步开始就绝不停手,铺天盖地的倾泄而去。   那骑兵若是铁钉切入,这厚实的步兵就是重锤擂上,两边骑兵还在乱杀,前面箭矢又如此密集,好手聚集的中路现在,在那厮面前已十不存一!   谁挡得住关中豪杰联手?天火勾兑的五行军阵合力,什么将校也不能挡住勇烈枪芒。   骑兵两侧唐刀横过,逼着敌军向着中间挤去,人皆畏死,所以挤到无处立足,中断开始向着前后再挤,此刻前面弩箭射来,于是敌军前军又后退,顿时几面乱用力气互相践踏,而一等到徐晃的战斧,典韦的步战陌刀临头,柔然步军坚持不过半刻,就纷纷掉头,呼天抢地的向着后面而去。   去看此刻战场,那柔然的军阵的正面弧线,已经被压成了一个个并排的凸字,而前半截这个时候开始回头崩塌,渐渐的,凸部乱军冲动了后排之前还算稳固的防线,更要命,那武校领居然下马!之后在邓海东带领下,持一色刀盾,而赤骑内邓族子弟纷纷前来汇聚。   武校领五百的孤支,渐渐成为一枚越来越大的锋矢,箭头笔直对着拓跋烈所在,是勇烈看到大局已经定,于是此刻要去擒王,面前无人可敌。   而薛礼头陀明历希平已经退出,他们从阵后退出,便呼喝着上马,属于他们自己亲卫拥上,于是切割敌阵的马军得了他们领袖,攻击的更为犀利。   中路的那只巨箭,斗芒越来越盛,每一邓族子弟加入,就融入其中,邓海东神思笼罩,此刻把火系本源归于主位,只是靠着力气厮杀,是为缓缓吸纳养回之前消耗的斗气,柔然军,关中军,肉眼能看到勇烈在前,那越发庞大犀利的中路,从五百开始增加,渐渐的有了千人规模当先。   赤骑内,刚刚散为基层指挥的武校乙领聚集完毕。   而赤骑的大部则收拢于武校领之后不远处,靠着弩箭驱赶着两边的敌军,典韦看的真切,对了徐晃:“随主公左右去?”徐晃点头:“你左我右,护卫赤骑便可。”   于是响起军令,令下,步兵不顾一切横过,他们突然转身斜向,大批敌军得解脱,赶紧逃命,还有大批突然成为他们路上绊脚石,看到他们到来,吓得魂飞魄散,乱军之中看到只是个人,个人面对如墙的锐气军阵,早就肝胆裂,不敢战。   因此,更乱。   唯独关中一方之后,军鼓沉重,步兵如山而骑兵似风,一轻一重,如此配合天衣无缝,顺风仗越打越顺,人人心中痛快无比,声声喊杀随着鼓,也渐渐调合成了万军一声。   就在合声的那一个杀字才迸出来,邓海东再次高举起了碧沉大枪。   “杀!”全军呼喝,步兵向前一大步,骑兵冲出一马身,人皆下刀,寒光成了海潮,敌寇不曾被它临头也丧胆。   这时大枪犹然指天。   咚!   “杀!”重鼓之后,数万军马再喝一声,大枪微微前倾,对阵内,拓跋烈惶恐看着还在数百步外的那厮,晓得大祸临头,那厮发威时就是破军时候,但他能如何?重鼓又响,大地颤动,轰的一声,步兵整齐再向前一步,柔然子靠着他们的,惨叫成一片,此时,烈虎斗气疯狂的从那千人阵的后部,向着前面卷去。   “为我故唐旧土!”   鼓声开始急促,而全军屏住呼吸,听的主公厉喊:“为我河北苍生!”   “为我中原子民,勇烈全军——”   向前急行三步,侧身,大枪呼啸着如流星划破长空,对了拓跋烈而去,邓海东拔出天刀在手:“去,斩将夺旗!”   拓跋烈拨马就逃!   那大枪轰的一声,钉在他之前马位处,柔然全军整齐的发出一声,为主将险死还生的惊叹,关中全军则发出一片山呼海啸的呐喊:“跟随主公!”   千军万马,人皆一心,这就向着他大枪落处那个方向杀来,马蹄声向前,赤骑从武校领左右绕出,那边薛礼,头陀,这边明历希平,边上典韦徐晃,后面徐达高呼:“杀!”   如风一样卷来,一起排山倒海而去,只一波,柔然全军皆崩,漫山遍野逃命去,丢了军营不顾,将旗不要,疯了一样的本能向北,又有人清醒些,晓得王汗大军在西北,要去那边转向却被撞翻,随即践踏成泥。   拓跋汗正领军前来,距此还有百十余里,不得不休息片刻,心急如焚的排人马在前面打探……   邓海东再上马,千人武校甲乙两领合并,只追拓跋烈去,拓跋烈狂窜向北,他比那要去投王汗军马的人更明白,此刻去那边,只会冲了自己阵脚,只能北逃,或许拉开勇烈军的骑兵,王汗来此时,还能横打其侧而翻盘。   同行多少柔然骑兵,已经跃出他前头,战败临死,要活命不求跑的过敌军,只求跑的过同伴,便是主帅也顾不得了,拓跋烈还有忠心手下围着,时不时回头看,看那边人潮人海纷纷闪避,一片彪悍的赤色骑兵追来,惊恐的禀报,拓跋烈却不回头,埋头只顾跑。   同时吩咐子弟等,弓箭上弦准备回射。   邓海东远远的,却看的真切,不屑一笑,西南风向,这厮去北,奔马上,用骑弓顶风回射能出百步才怪,吩咐子弟们准备手弩,继续追赶。   而那边薛礼和明历带骑兵追来护卫。   头陀李希平,典韦乐进徐晃徐达等,半数则入营去,开始巩固营寨,半数在扫荡战场,收拢乱马器械等,同时开始戒备敌军可能来的援兵。   此时,虎牢关前,张邦昌吕惠卿已退后扎营,淮南乱事为他们所知,两人已经放下成见开始临手,比起关中,得了淮南的江东更可怕,就是不晓得现在柔然打的如何了。   正派人从自己境内绕澜沧北上,去打听真切。   他们已经不信拓跋度所言种种,两人一临合时,对了话头渐渐觉得诡异,干脆坦诚相见后,本以为自己是黄雀的吕惠卿比张邦昌还愤怒几分,暂且忍着而已。   宋缺只堵了关隘,他们来打就战,不来打,就不管!也在等着后面消息,虽然晓得猢狲的了得,可是柔然十数万大军,且都晓得他好冲杀,会不会?   其时,安西李伯颜也在关注着局势,他如柔然,同样被蒙骗,以为勇烈沿着平岗抵达赤水关,按他所想,那厮要护卫家邦,当然是在这里防备,这渡河去战已经令他诧异,怎想的到那厮居然有这样的疯狂?   既然以为关中只是防备,李伯颜还要休养生息,当然不会蠢的来又惹关中。   于是,就悄悄的打听侦查而已。   同样的,江东在夺淮南后,开始整顿军马,正如邓海东以为,老魏所想的,得了淮南境,他们要借关中再战柔然而巩固此地,也要防备张邦昌吕惠卿的反扑。   现在,就在全力在打听着这边的消息,若是柔然胜,他们北上,若是柔然败,他们却不会北上!   只不过,江东子上下,也不晓得自己心中到底是希望柔然胜,还是希望勇烈胜,或许天也难晓得这人心的复杂。   三日后。   宋缺关上放人,向着张邦昌吕惠卿处而来,敌军戒备紧张,来使是羽林老校宋野,不着甲不持刃,后有一马驮了多少的物件在上面。   马脖子下还悬挂着一颗人头。   毫无惧色的走入军中,藐视魏博青州各将,张邦昌和吕惠卿高坐其上,要他报名,宋野站了马道前冷笑,当真就高唱报名道:“某乃宋族宋野,旧唐羽林校,开元年曾镇襄阳郡,今日关中龙骧军副将,今奉我家勇烈主公之令,送几样好物件前来。”   然后诧异:“好像砍过左手那第二校一刀,难道他不曾告知你们?”张邦昌不动声色,吕惠卿却怒:“是什么东西?”   宋野回头,解开马背上的包裹,丢了地上,包裹散开,滚出一木盒,布匹摊开原来是柔然的几面金边旗帜,周围看的真切的敌军校尉都一惊,宋野大笑起来:“我家主公前夜舟桥过了澜沧,于官渡,一战已破柔然后军五万,斩杀拓跋烈头颅于此,尔等看个真切就是。”   张邦昌吕惠卿终于变色,起身,相顾而骇然。   虎牢关前鏖战至今,他们正欲派遣死士从山间险恶小路绕行到关后去,以为快要得逞时,却得到这样的消息。   这叫他们怎么甘心,又如何能信?但亲卫等已经将旗帜,和拓跋烈人头递上,宋野犹在笑问:“不晓得柔然子拓跋度可在?我家主公要我有一言告知。”   “你讲。”张邦昌远远的指着他,尖锐的叫道。   宋野喝道:“我家主公要这厮好好待在中原,免得拓跋血脉就此断绝!”翻身上马,向着营外走马,亲卫等持刃拦住,宋野俯身笑问:“要留下某的人头?”随即挺身,劈手夺过一枪鼓起了斗气,回头指着帐上两人大吼:“可是要留下某?那就拿出手段。”   大枪横过,逼开围困,上面却久久无声,是吕惠卿和张邦昌亲见拓跋烈的人头,不敢置信真假,但看那人虽去,双目不甘的圆睁,还有些威风气度存在,所以又半信半疑,那柔然旗帜他们也看不出真伪,已经去叫拓跋度来辨认。   “战又不战,让又不让,荒唐。”   宋野又不傻,吼一声于是向外打马撞去,向来不斩来使,魏博青州军马看他这副气概,也无颜以多欺少来打,只能退让闪避,战马过去这就冲到了营道上,前面不晓得情况,栅栏放下,宋野怒极斗气催发,一枪挑去,连破三叠,边上有魏博军忍不住,射来羽箭。   射杀了后边一马,宋野更怒:“鼠辈好胆。”转头居然去杀那厮,眼看就到杀出真火,宋野再狂烈也难逃脱,这个时候后面急促在喊住手,又高喊,请宋将军留下,回头有话说。   宋野冷冷一笑,回马走到那倒地的马旁,低头看了看,咬着牙道:“今日杀某一马,来日杀你十人!叫某回去干甚?如今看柔然后军帅人头旗帜是真,才晓得我等关中豪杰,从不虚言?”   那几个亲卫面有苦色,被他当面威胁,还是自己理亏,又得知了拓跋烈身死兵败的消息,哪里说的出什么话来。宋野却不再纠缠了,横枪打马就走,口中高呼:“天刀左帅有令,即刻退兵,不然等我家主公杀了拓跋汗回头,定联合江东子,横扫太行山东去,一个不留。”   战马哗啦啦的撅着蹄,践踏出烟尘点点就此远去。   魏博青州联军不再有人敢来阻拦,从他口中听到了信息,似乎关中那头烈虎,已经灭了柔然军的后路,现在还要去杀柔然汗?   全军纷纷口耳相传,宋野一路去,到了远些地方,这厮无耻起来,放声又喊:“江东已陷淮南,兵锋北至尔等家园,后路空虚前进无路,来日去投我关中君候吧。”   “张邦昌吕惠卿勾结外寇,全家死绝啊!”   “张邦昌吕惠卿互通妻妾,丧尽人伦啊。”   张邦昌吕惠卿却不晓得那厮远远的喊什么,只晓得留不住走了,他们也没心情去看,因为他们忙着看面前的拓跋度,拓跋度的脸色好像冬日落了河里,才被捞出来一样,开始还强自镇静着,可是站在那里看着看着,手越来越抖,最终站都站不稳了。   吕惠卿在边上阴阴的道:“虎牢关宋野丢来的北岸战果,说拓跋烈全军尽覆,这些旗这颗头是真是假,为何不言一句?”   言语里,早没了之前对他的恭敬。   可那拓跋度还有功夫计较这些?若是柔然兵败,他还有什么底气在两中原节度面前猖狂一分呢。   “说!是真是假。”   张邦昌遇事向来要表现所谓名士风流,不动声色,其实临大事就心慌,于是又尖叫起来,叫的边上的吕惠卿掩耳,而这一嗓子还真把拓跋度叫醒。   但他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抬起头看着两人,努力平静的道:“是真,但那又如何?”   “还那又如何?你柔然军后路已断也。”   拓跋度摇摇头:“我军裹挟牛羊而来,所谓后路,不过是那些附庸武门的组成,我部真正精锐在王汗和木华黎将军手中,他打的不过是后路的杂鱼而已。”   越说,倒越是顺利,情绪应为表达,而真正缓和了下来,拓跋度见吕惠卿要喝,却举起一手:“淮南已失,想不到江东子居然杀至,如此尔等后路堪忧。”   “若不是你的蛊惑。”   “两帅不动,某能蛊惑?”拓跋度大喝:“我军主力犹在,局面未定,他勇烈再勇,我木华黎将军数次遇他,早有办法对付,只不过一时为他所骗而已,也许现在已见生死,如何这样慌张?”   上去一步,瞪着张邦昌拓跋度喝道:“而若是我军失败,拓跋度不过一死而已,两位却要面临江东关中夹击,大敌是谁?是那灭我数万儿郎,欲图山东半壁的勇烈。既然局势已改,我辈也是有进无退,若能合力破他虎牢关,堵住勇烈后路,进还可洗劫关中富饶,退可踞关死守!如此才是你我生路。”   张邦昌,吕惠卿为之折服,改颜拱手道:“贵使所言甚是。”   随即点将,讲出局势危急,告知各位,一旦破了虎牢关,就如何如何,不然如何如何,将校等依附他们,此刻身家性命俱在一体,自然用心。   但全军内,军心早就浮动,尤其下层兵丁,大热天被裹来作乱,又打不过别家,还被上兵驱使呼喝,早存不满,刚刚听了宋野其他的他们不懂,最晓得最后一句,宋野说张邦昌和吕惠卿连妻妾也互换了玩弄!两个老头居然有这样艳福。   这叫他们怎能不兴奋的双眼冒火,于是口水多多,拼命创作添加,还晓得用别称来替代,免得传出去惹杀身之祸,于是张邦昌艺名叫弓长子,吕惠卿叫双口子……两人日夜如何如何,什么花招,什么技巧,有好事的居然还当场演练起来,惹的欢声雷动。   而武兵等晓得其中奥妙,也只能装糊涂,看看有趣,也悄悄笑笑,武尉渐渐得知,帐内捧腹,武校得知,不是两族的眼神诡异,是两族的,不是本支的也憋笑,本支的则面色通红,要杀人灭口无处下手,原来漫山遍野都是节度风流事。   可怜张邦昌吕惠卿为鼓舞军心,召集了所部,两军合一,然后还登了台上,不曾开口,下面嗡嗡一片隐隐笑声,两人眉头直跳,觉得大事不好时,虎牢关上山崩地裂的喊声随风传来,他们在喊着:“我勇烈主公,突阵世无双,再破柔然寇,已灭十万贼!” 第二十六节 官渡(三)   全军渐渐安静,随即听的真切,因此一片大哗。   拓跋度站在台上,却长笑一声,面不改色的对了他们说:“是欲乱尔等军心,两节度居然还信以为真!”然后对了台下高喊道:“那宋缺已经不支,派出死士,诈称破了我柔然后路军,要借献旗之际刺杀节度,事败已逃。”   “彼方已经计穷,奇兵已经至关后!”   “正是。”   吕惠卿拔出剑在手:“拿下虎牢关,洗劫关中,先登城者,百里候,赏千金。”   他帐下将领随即躬身,张邦昌不甘落后,尖叫起来:“夺取虎牢,堵住那厮后路,定能覆灭关中,我辈富贵就在此一搏,先破关者百里候,赏千金,许他一人选一城,再先洗劫三日。”   各将都是狂喜,因为都晓得关中的富饶,便是山那边南乡镇那样的小城,也是金山银海一般,因此炸雷似的应诺,下面校尉等也听的动心,毕竟虎牢关上宋缺再勇,这么些日子来,孤军也算疲倦了,何况各自也晓得,不拿下虎牢的话,两处受敌,难道到时候投河北柔然去?   重赏而出勇夫。   张邦昌心思灵活,小处聪明伶俐,还又喊道:“破关之后,全军出力者,人赏一金!”绝路夺城只有勇士,普通士兵岂会有这样的武力,也轮不到他们上去,听到这一句,各兵乃至下面杂鱼,终于把他和吕惠卿换妻故事丢了脑后,欢呼起来:“杀,杀,杀。”   “取食,一个时辰后出战!”   随即,各将开始挑选死士勇者,记录名号,拓跋度也请参战,吕惠卿晓得柔然子善射,和张邦昌商议,这就把两军的弓弩手全部交给他去指挥,看他布置头头是道,吕惠卿和张邦昌也佩服。   同时,之前不曾出动的那支绕关轻兵,随即开拔,要从山林内探出的小路,绕到关侧去,以求夹击而破虎牢。   宋缺在关上,听着周遭的欢呼,眺望河北之后,早已经将全部心思放回了面前战场。   为将不知大势,便无法揣测敌心。   他已得知江东破淮南,张邦昌吕惠卿再无退路,不拿下虎牢怎么得了?因此晓得,下面就是苦战,而宋缺怕对方战心还犹豫,或从青州以北渡河去坏了主公大事情。   就借了宋野回头,立即命令全军高呼,勇烈已破十万贼!   其实,他也不晓得,到底北岸此刻战况如何。   而如今,看到下面敌军营后炊烟处处,分明不是进食的时辰,宋缺宽慰的一笑,该做的已经做了,如此就要见真章了,吩咐左右,催促后路补充的器械速至虎牢关来,二线民团移至关后,为准备补充的兵员,要各武校武尉族公等做好准备。   等着哪里有危急,就准备填去哪里。   猴爷当先领命,他是勇烈的大爷,都尊从军令,其余族公哪个敢说不字?以死来换儿孙辈的富贵而已。   南岸,等待厮杀。   北岸,同样如此。   那日,邓海东斩杀拓跋烈后,随即将所获柔然俘虏尽数杀戮,驱赶的周遭干干干净净后,不到临晚,已经确定柔然汗来援,军马正在百里外收拢逃窜残兵。   当即全军移动营盘,将那柔然子所部辎重等,都移动向来时路,依靠之前宋明历李希平据守的山口前下营去,扎下牢固营寨,突袭之后敌军已经知晓,当是堂堂正正厮杀来临。   不过,邓海东却令薛礼,领徐晃,宋明历,李希平,徐达,带走除了武校领之外的大半骑兵,四散着沿着范阳境立即远去,埋伏到此处东边百里去。   他自己,则留武校领之外,乐进,典韦,刘秀诸将校,领步兵打出自己旗号,营盘扎实,背靠澜沧和山丘,就等对方来而已,同时,还令范阳等处来投的北军子弟,持了柔然败旗,去北边传播柔然一败的消息。   拓跋汗晓得他暗度澜沧,官渡处杀了自己后军,大为震怒,虽然拓跋烈已死,本支将领还有,于是被罚为前锋,准备厮杀时做炮灰所用。   同时调集精兵强将,再令木华黎派遣重将定要堵住那里关中军,其余精锐抽调回头,要于官渡和关中决战。   那厮如今好大的名望,不由得拓跋汗不小心谨慎。   其实他更为悔恨,明明晓得那厮不是个安分人,却还是贪恋河北一片山川,结果拉长了兵线,为他所趁,侦查游骑和关中回军厮杀,占不到什么便宜,但也带回消息,说那厮如今背水结阵,已经尽取了后路辎重无数。   从北地随军卷来的一些好处,就这样落了那厮手中。   而回顾柔然,倾国之兵才多少?又去了五万,尤其战马无数,拓跋汗只急的要吐血不止,急促催木华黎抓紧时间回头。   木华黎不得不留自己副将,柔然骁勇战将旭日赤领五千精锐,挟鲜卑慕容,乃蛮布尔尼军旅,又令他们联合驱使范阳旧将黄忠部,互相牵制不至有变,并令他们不再和对面尉迟等领袖的关中军厮杀,只是下营结寨,死死堵住路口,他自己则带领大部分精锐,夜里动身向着东边而去,去和大汗会合,去杀真正的勇烈。   临行之前,他反复叮嘱旭日赤,说,此处敌军进退有度,当是那陷阵强军,将领姓名不知,但可想而知,能为勇烈用在这里的,必定是他的几个结拜兄弟。   关中虎狼结拜天下尽知,市井之间人等闲聊时,都如数家珍。   一个个名字如上应了将星一样,广为流传,草原各部自然也晓得,木华黎怕旭日赤贪功坏事,因此再三的交代,只可防备绝不可以去攻。   可怜柔然无水师,不晓得沈振川部更多军马集结已经完毕,就要上船北来。   大汗又催促的紧,木华黎也晓得王汗才是柔然根本,于是星夜而去,这样的交代调兵,前后大约五日才算安稳妥当,此刻,柔然军八万主力,号称十五万大军云集。   对面勇烈却只是靠寨,可见区区营寨,虽然牢固旌旗林立,但兵力不过三万了得。   但那厮无耻,居然睁眼说瞎话,就在那里吹嘘自己现在有八十万大军,要和柔然汗决一死战!拓跋汗和木华黎接到他的战书时,险些没昏过去,赶紧出来再看,他哪里有八十万大军,沿河布的下吗?木华黎气的满脸通红:“此人辱人太甚。”   是草原人直爽一些,这种公然的戏弄是最大侮辱。   拓跋汗调了木华黎来,却又担忧起来,问西边战局可算牢靠?木华黎说已经如何如何如何,可是,这边还不曾交战,柔然后路上,范阳境内处处,已经在广为流传,是勇烈破贼。   是范阳旧军马,跑去熟悉的往日上官处,递交上柔然旗帜等战利品,随即丢下勇烈书信。   他们拆看,勇烈所言直白而简单:   今日山河破碎,狼烟四起时,外贼长驱直入我中原大地,如入无人之境。   但,不见河北群豪。   某实无奈,为旧唐故土不丧贼手,再为河北苍生,只能勉力为之,虚去京兆实出官渡,幸有天佑,因此再败柔然无数。   所俘旗帜铠甲在此,传遍玄帅旧部,往日在衡山,曾经在渭水,并肩同袍又何在?   范阳壶关处旧校文聘先收此信,观后满面羞愧传阅所部,问勇烈君候现在何处,关中使慨然:“我家主公正在官渡,独斗柔然。”   文聘令自己亲卫,持此信等物件,前往几处私交甚好的武门,和旧日同僚处,下令整顿军马,准备去杀柔然后路,于堂上,文聘慨言道:“今日是为河北苍生,故唐范阳壶关校文聘,再不惜命!”   所部上千子弟轰然应诺。   随即,附近响应纷纷来投,消息向着更远处传去,别有心之人,本欲图富贵,正如之前所料,见了柔然败局,和现在河北人心军心,都开始思动。   也有柔然子镇守各处,觉察到不好,可是此乃中原地面,他们才多少人,怎么防的住消息来回?要去报前面并查看大军战况,于是派出人手,半途却被劫杀的干净,唯独堡内柔然的一拨撮鸟还在傻等着。   这已经是灭拓跋烈后的第六日。   虎牢关处厮杀正酣,张邦昌吕惠卿所部轻兵,终于绕出关后,可这关后民团镇守,他们晓得绕路,关中当真不晓得防备了吗,左帅宋缺是什么人物?   这些傻鸟才转出来,就被乱箭射杀堵住,宋缺又派出各族的好手,以熟悉地势的南乡彭带头,追上去就杀的干净,提了人头回来,掷到关下。而这个时候,关后的辎重军械早已抵达,是李希言亲自押运而来,投石,大弩,火油,看对方上来,就一阵风的向着前面倾泻,长臂投石打出的石弹火油,在关后就能越过关前。   砸进山东军马内,或是两边的壁上滚下,落处难预测,于是血流成河……   三日来,张邦昌吕惠卿鼓尽了办法,但仰攻险关,再多兵力也只能用了一部分一部分的上,如同添油似的,器械又远不如关中,火烧还不顺风!焦头烂额士气渐渐低落,节度换妻故事又开始流传,版本增加许多,顺口就把可恶将领家的也带上,兵丁苦中作乐,晓得必败,越发的颓废思乡矣。   这个时候,宋明历等已经在等信号。   派出亲卫登上高处,沿途也有子弟潜伏,数里一拨在山巅在川中,等着一旦开战烽火相传,他们就要领军杀至。   薛礼是武将,骑兵总领,此次邓海东安排只胆大和豪气,越发投他的脾性。   三万不足的孤军背水靠营,分拨骑兵埋伏,引诱敌人来打到筋疲力尽时,骑兵突出则……据说鲜卑部还有动摇之可能?如此的话,尉迟等又至,那岂不是说,三路夹击柔然一路吗?此战必胜!   其实天下,都在等着这一战的结局。   范阳有豪杰为勇烈所激,而聚集一堂准备厮杀,更多的还在观望,毕竟他们和边军不一样,他们是家族祖地都在此处。   江东,魏延太史慈提兵五万于淮北,战或不战,只是等待。   安西,李伯颜大军聚集,或去扫祁山,或东出函谷去!   关中,宋琬言,平阳等,在洪城日夜为丈夫祈祷,颜公宋天宋明远杨国忠百里奚等文臣,则尽心尽力在为大军准备。   川蜀处,论钎岭坚信那厮不败。   藏内,赞布法师并肩看向东北,或者此刻已见了分晓?   官渡。   木华黎为前部,指挥精锐开始攻击,邓海东坐于山头气定神闲的俯视整个战场,前面乐进典韦等指挥军马厮杀,靠寨抵挡,山丘之下血河呜咽,人头滚滚。   关中军,所配连环弩箭,射出后,只要不断箭头,还可回用,因此箭矢丰富,而柔然子没有这种手弩,拿了箭矢也没用。   可关中还有强弓手,他们射来的箭,一样可用,缴获的辎重内粮草已经器械无数,足够慢慢来耗。   寨前,沟壑纵横,下有竹签,上有鹿角拒马,那厮无耻,还在山丘半腰居然还派随军工匠砌了水槽,打了简陋水车,源源不断的把河水引到前面绕过营前,把大片土地搞的泥泞不堪,那木华黎的子弟们就在泥潭内打滚,几步一滑,泥水内还有多少铁蒺藜……   后面,帮着宋缺送完辎重,李希平赶到北岸来,听到那边厮杀声已起,赶紧的派遣出船只来,将投石车等运上前线去。   可怜柔然子虽然八万,人山人海一时间也难用上全力,关中手弩和寻常箭矢不一样,开弓发箭不耗力气,又密集如雨,柔然子的弓不是对手,重盾护卫上来吧,典韦乐进这些悍勇至极的猛人,上来连盾能够破开!一时间僵持,柔然亡十个,也难换取关中一个。   拓跋汗常寇中原,也晓得攻城武器的厉害,后面正在努力打造着,哪怕是简陋的投石,巨石当头总能打翻几个关中子,杀到他们退却去再回平卢吧,早知道当时见好就收,不至于如今地步。   想到这些,拓跋更是懊悔,但悔之晚矣。   这柔然军的四周也有骑兵来回,在护卫左右,防止敌军偷袭,这夏日草木茂盛,风过日晒,转眼痕迹难寻,他们怎么想的到对方这么少的兵力,还分出了一部,更想到不这一部居然远遁百里之远去,若是临战时,主帅危机,他们怎么来得及救援?世间根本就没有这样用兵的道理,因此柔然子只防备数十里,这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算是非常小心的戒备了。   山下,还在厮杀,投石车过河,于山阴处组装,而后推上山丘后的半腰,稳妥放好,只等对方突破二线后,这就铺天盖地砸去,又有大弩被抬到邓海东身侧,终于才逼的这厮别在这里装模作样,哪里凉快去哪里吧。   等了弓弩装好,邓海东才灰溜溜回到山顶,李希言渡河来站了他身边,看到对面铺天盖地的人马咋舌。再看他脸色如常,不晓得他的胆略为何这样大,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邓海东低声道:“只看眼前就是,一口一口吃去,然后吃到没有了,抬头一看,不就赢了?”   知道这厮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李希言哭笑不得,拱手要走,邓海东却扯了他:“回头时,派船速去赤水关,要沈振川部留下是守护,若是鲜卑部不乱,就用船把陷阵悄悄运到附近登陆。”   “是。”   于是船只西去,逆流走的慢了些,不过不会对岸察觉。   官渡处,还在鏖战厮杀,虎牢战局已定,张邦昌吕惠卿正撤军回头,而在赤水关北岸的京兆处。   一日厮杀已毕,忽然阵前尸身里爬起了一个人,悄悄的向着尉迟大营而来,早有士兵弓弩对准,那厮连忙举手求饶,求见主将,沈振川尉迟和白起等已经晓得邓海东的安排,估摸着来人诡异的行踪,于是放入,果然那厮献上鲜卑慕容城的书信。   还有范阳旧将黄忠的书信。   开始几日,木华黎在时,也不好驱赶黄忠部太耗命,这几日只要防备,于是偶尔小厮杀,黄忠部也不曾折损什么,往往对方刚刚举刀枪,这边就大叫着回头,柔然将旭日赤几次怒极,要杀黄忠,为慕容城和布尔尼所劝才作罢。   木华黎早派旭日赤和慕容城以及布尔尼看管黄忠,怎想得到其中慕容城居然早就反了。   慕容城信中写的分明,只要彼军来攻,他们就将扎白布于右臂为内应,黄忠信则长了一些,说三边苦累,唐后辛苦,今日终得机会报故国而杀外寇云云,并说慕容城可信。   现在主持此处军务,乃是沈振川。   沈振川观看再三,留下使者看押好,召集各将:“主公早有吩咐,但为稳妥,我部夜出杀贼,一击之后却要防备,只看对方内乱是真,才可尽力,不然,即刻退守大寨内。”   “是。”   “如此,我领弓弩在先,许褚和廉颇,领刀盾间杂,尉迟白起领陷阵居中,赵山河坐镇大营为后路,今夜子时出发,全军去敌营前五十步,强弩火箭射去,大喊只杀柔然寇,看事可为,陷阵再出扫荡。”   “是。”   “无论如何,外族不可尽信,大营绝不可弃!”   “是。” 第二十七节 官渡(四)   等到了当夜子时之前,全军已经悄悄全部备甲准备,同时,各营各将按照布置,一一到位。   子夜刚至。   营门前已经潜出了军内的一众好手,持着封吼的毒弩,身上抹了不为对方猎犬能嗅的药物,黑灰抹了刀口,贴地匍匐出去,悄悄摸到了半途中,远处柔然军营前篝火明亮,依稀有士兵靠在打盹,整个大营有鼾声传来,看柔然如此,是欲堵这里,而看似戒备森严。   有巡夜士兵在营地内来回,这晚上还算凉爽,但是帐内还有艾草熏烧,帐外却蚊虫叮咬烦人,临河之地又多日血战,营地伤兵多少,腥味惹的多少人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咒骂,还有被吵的不行的武兵等上官喝斥,这些动静组成的嗡嗡声一片。   本该寂静夜里,于是鼾声,江水声,虫鸣,嘈杂喧哗。   最安静大概就是临高望楼等处,高楼上面本该瞭望的士兵懒得去管,早就安睡去,旭日赤不派人查,他们上官也要睡觉,谁管谁呢?   依靠山丘而立的沈振川部大营,则距离对方大约三里,除了彼此营前的鹿角陷坑等,其余杂草也无一颗,月下一览无余,他先派出的士兵观察了一会儿,放下心来就回头招呼。   于是,不多久,沈振川所部,弓弩手当即出营向着前面不做声的开来,河北京兆地是黑色土地,因此沈振川部皆是黑衣贴地,数千人蹑手蹑脚鱼贯出营,前面的子弟就在前后观察,在静静听着,渐渐,动静传到了前面。   子弟们越发的紧张,沈振川在军内当先,看到前面子弟的手势,吩咐左右安静,一片黑皮甲的弓弩手俯身不动,夜色下如磐石一样。   等了半响,对面不察。   沈振川摆手,于是,一百人,一百人的向前慢慢移动,渐渐的,耗费了足半个时辰才移至半途,前面子弟已经继续向前,作为死桩,若敌军来得及反应,开营出战,他们虽然人少也要舍命挡住那骑兵一拨,如能将对方堵在营内,这仗就好打多了。   陷阵,出营,五千子弟,一千一拨,缓缓移动至沈振川所部之后不远……   柔然军中,李陵睁了眼看着帐顶处,慕容城躺在他身边同样如此,两人都手握着刀柄,帐内还围坐了一圈子弟,只等着今夜是不是关中军马能出。   黄忠,于帐内握紧战刀,侧耳听着外边动静,亲卫子弟一个不曾睡去……   旭日赤好酒,虽是炎热夏季,心中烦躁不安,临晚召集几将痛饮了一番后,呼呼大睡。   乃蛮布尔尼部,亦沉睡。   四营地,其中鲜卑营乃蛮营相邻,并在黄忠部左侧,旭日赤营在黄忠营右侧,正对沈振川部,黄忠则被三族军马夹在最中,按着木华黎的布置,黄忠若反,会得三路夹击转眼崩溃!   但是今夜……   望楼换防时终至,已经是三更,下面人来喊楼上,骂骂咧咧上来,正在爬着,忽然觉得对面地面似乎有些动静,他仔细看看,赶紧上楼,屏住呼吸再看,身边之前执勤的那几个还在梦里呓语,忽然听到身边有人炸雷似的喊起来:“关中军来了。”   几个人唬的猛然惊醒,目瞪口呆看着,那厮已经用力敲起了云板:“关中军来了啊!”   望楼在营地内,营前还有鹿角障碍等,不要说手弩,就是强弓也射到这里也没了准头,下面关中子弟没有办法,只能低头匍匐等着,而沈振川部看到事败,已经全力向前,沈振川大喊:“杀尽柔然贼!”   脚步声于是大作,数千弩兵一起发力高喊,拼命向前,一拨一拨,最前一拨此刻已经近了一里范围内了,一番急促跑动,等到柔然营内灯火处处闪耀时,他们已经快接近鹿角,看到有人搬运,沈振川大喝:“杀。”   前面潜伏着的子弟一跃而起,弓弩射去,转眼把一拨柔然子射杀当场,不搬鹿角只靠在那里坚守,将外面篝火熄灭,这个时候后面狂吼:“陷阵陷阵,有进无退。”许褚咆哮着指挥军马已经向前。   间杂在沈振川部内的刀盾手翻出,拽着对方鹿角,在弩箭掩护下死死反堵了对方大门,军内强弓手因此得近营前,几箭射去,不求射杀望楼上的敌人,火箭燃烧起来,只想烧坍塌了那楼!柔然营内已经大乱,旭日赤醉酒却难醒,亲卫焦急的一盆水浇去,耳光抽醒了他。   旭日赤如梦初醒,得知敌军来袭,大怒,要点将,不曾喊完了,鲜卑部慕容城炸雷似的一声大喊,全军右臂扎白巾杀来,口中高呼:“为我鲜卑子弟报仇,杀尽柔然子。”   被惊醒的乃蛮部布尔尼大惊失色,急促令全营戒备,登高去看,看到营前大火冲天,多少关中子从南杀来,听到那他为之觉得恐怖的连弩声不绝于耳,又看到自己营左鲜卑部风风火火的杀了出去,正魂不附体之际,黄忠营地内多少军丁穿戴整齐,从帐内持着明晃晃的利刃,向前杀去。   去杀旭日赤了!   布尔尼正在彷徨,鲜卑部一队骑兵冲到营前,他仔细看,居然是慕容城,慕容城在喝问:“布尔尼将军何在?”   布尔尼高声问:“慕容城,你欲何为?”   “我辈受够柔然子欺辱,往日尽心尽力为他厮杀,却在南迁时还饿死冻伤我无数父老,如今忍无可忍,联络关中君候欲灭尽柔然。”   “君候已斩拓跋烈,如今拓跋弘不过一部疲兵,布尔尼将军,难道忘记了你祖辈的血仇了吗?”   “布尔尼!乃蛮部的好汉们,头顶苍天脚踏大地,为何我们不能做草原的主人,却为残暴之族的仆役,莫非要子子孙孙还受他们的剥削?十头羊他们拿去八头最好的,十匹马他们拿去九匹最好的,他们夺取我们最美丽的女人,他们抢走我们的财物!你们甘心吗?”   “你们是懦夫?”   “我辈家族尽在草原。”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机会失去了,却永远失去了!”   布尔尼咬牙,低头看军心浮动,下楼去,上马出营:“好,慕容城,我陪你赌这一会。”回顾左右:“和柔然子拼了。”   全军呼应,人人振奋。   山呼海啸声中,布尔尼臂膀扎上白巾,向前和慕容城并肩,被黄忠部接入军营,随即继续向前,布尔尼问身边的慕容城:“勇烈真的能打败木华黎和大汗?”   “勇烈是唐人中的英雄,而木华黎和拓跋弘,却不是草原上的真英雄,他们必定失败!”   前方,黄忠高呼:“乃蛮也来了?好,这就去破阵。”   沈振川眺望前方,能看到后面的确大乱一片,鲜卑子乃蛮子到处纵火,黄忠部故范阳边军高呼往昔军号:“死战,死战,死战!”   “如此,陷阵突进,将柔然部在三军面前踏为齑粉!”   尉迟白起领命,许褚拓跋山当先,重盾手,长枪手如墙而进,当先许褚拓跋山,一人单臂拎一数人难撼的鹿角,一声大吼,摔出十数步去!掀开生死路,于是当先撞去,对面柔然子以为见了鬼神一样,两人一色的光头,一色的明光上甲,身材一个高大一个粗壮,一人一根铁棒,一棒,就扫一片。   而沈振川部的弩箭手更疯狂,散两边后就护了陷阵左右,箭矢向前,哪里射出一箭的,百支弩箭还击回去!   转眼烧起了对方营大门,旭日赤在军内,看着前后左右全乱,他连马也不敢上,怕此刻成为靶子,就在吩咐子弟把营地内的战马集结起来,大约百余匹营内的将校单养的战马得聚集后,他才准备上,却看到前后已经无路。   后面臂扎白巾的人山人海,前面陷阵铁壁堵住,三面围困的死死的。   合围就在恍惚之间而已。   旭日赤左右看看,远处自己的马圈已经被鲜卑一部占据,他恨的身体打摆,如何这三部居然叛变了?柔然却成孤军,子弟皆惶恐,旭日赤眼看不行,再也不敢纠缠,召集军官好手尽数上马,要求一起合力冲向马圈处去,其余子弟全部跟随,一股向前,夺马才有生路!   沈振川早看到。   弩箭手已经在刀盾手护卫下,拉出纵横三列,就在他们依靠营内最后的防线,在整列时,弩箭对了他们主将方位就抛射来,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群,转眼倒下了几个,战马连蹦带跳还踹翻了好几个,就是旭日赤也险些中了后踢。   后面,慕容城布尔尼就此向前。   许褚拓跋山并肩,沈振川尉迟白起向前,全军不顾一切压上,陷阵的大枪乱捅乱戳……旭日赤转头就跑,柔然子从合围的鲜卑部一边,用尽好手向前突围,慕容城怎肯让他们走了?死战!   旭日赤浑身是血,连翻了几个鲜卑军马,指着被他逼退,还堵住路上的慕容城:“鼠辈,身受国恩,居然背叛。”   黄忠冷笑着从侧面冲出,斩马刀当头,斗气催发至极,旭日赤慌忙逃命,黄忠在后面追杀着口中咆哮:“鼠辈留下头颅,不然黄忠无颜去见君候。”他是武将手,其实全场武功,也就旭日赤和他能单打独斗,偏偏现在他这一边人多,旭日赤哪里敢和他纠缠?   玩命向前,跑跑跑,跑到解开甲继续跑,大汗淋漓。   正跑着,一彪骑兵从边上绕出,弩箭扑扑的射在他身前面,旭日赤大惊失色,这却是死守着本部大营的赵山河,不敢违背将令,但派出了一群骑兵来帮忙。   那边,鲜卑部,乃蛮部也抢了马,又蜂拥围上,配合着黄忠堵住了旭日赤的逃路。   而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主战场处向前了一片陷阵之声,追堵的各军不由回顾去,火光中,关中陷阵营忽然向前,这个时候,鲜卑和乃蛮以及黄忠部才晓得,陷阵之前居然不曾尽全力厮杀!   而一旦此军尽了全力!   就看到尉迟一声令,投枪向前扎凹一片,再一声令,大枪向前切入,两边绕出刀盾手乱撞乱砍,敌军大乱之际,又一股投枪向前,再有大枪挑戳,刀盾掩护……几兵种联合配合,步步向前,当真陷阵一出,世间无可挡之兵,人人就侧看到那明晃晃的枪刃吞吐,四面八方而来,刀盾滚到水泼不进,投枪犀利可穿重防。   三个呼吸之间,柔然子生生的被吞噬了一半之多,这就是,陷阵营,往日在衡山,曾经破狼骑!   忽然,尉迟赤铜鞭高举:“全军,分阵!”   “是。”   铁甲撞击之声整齐,脚步声沉重,轰轰几声,阵势开合之间,大阵分为左右两阵,全场人为刚刚夺目杀戮吸引时,到现在才看到,两阵之间,白起领袖的弩箭又出!   “预备!”   有多少的柔然子用唐语高呼求饶,白起长啸:“主公有令,杀尽柔然贼,一个不留,放!”   各基层各队尉官声声喝,放,放,放,放,放!一横列二十人,上前射击,蹲下左右弯腰绕行,二列上,三列上,如此循环,陷阵左右阵刀盾就护卫着他们,只看到那弩箭铺天盖地的密集而去,柔然子纷纷倒地……一刻,柔然精锐尽数阵亡,最勇者,不曾能触到陷阵刀盾手的盾牌前!   鲜卑,乃蛮,黄忠部,以及旭日赤瞠目结舌。   尉迟又令:“补刀手,出列!”一群刀兵出列,三三成小阵,散了战场上,轮番对了面前敌人下刀……已经没有多少惨叫声,唯独听到他们军靴踏足血泊内的声音,和刀入人身的割裂声,而这些士兵都是全盔护面,只见森森目光,和狠辣准确的动作,更添冷酷味道。   人人,呆呆的看着这关中的一群虎狼,视敌寇如草芥,摧枯拉朽而已。   补刀手归列,陷阵如初,不是面前尸山血海,以为他们刚刚抵达战场一样,无视左右其余兵马,尉迟威风凛凛对了沈振川道:“大人,我部杀尽柔然子,不曾逃脱一人。”眼神扫向旭日赤这边,黄忠羞怒,咆哮一声一刀砍去,旭日赤早失魂落魄,垂首待死。   刀落,头颅滚地。   慕容城脸色雪白的看着刚刚的一切,李陵,布尔尼,无不如此,犹不曾回神,沈振川喝道:“骑兵扫荡战场外围,请黄忠将军所部打扫战场吧,各将校以上军官,入营商议。”   却把子弟撤回自己军营去,得知当真不曾走脱一人,即令黄忠部先镇守过去柔然营休整,依旧打柔然旗号。   令陷阵为依仗军,排列马道两侧,再传鲜卑军校,乃蛮军校入帐,各部蛮族军校无不膝行而入,有慌张的失去分寸的,居然口称拜见君候,沈振川在堂上大笑:“你见了我家主公,才晓得什么是天下无双,某不过是他马前一卒!”   黄忠在边上惭愧拱手:“今日侥幸,仗着陷阵虎威,才斩旭日赤,算不得某的功劳。”   沈振川连忙摆手:“将军威名,我辈尽知,我家主公当日得知将军在这一路,就和某说过,黄忠在此,柔然这一路必败。”   黄忠感动,低头道:“蒙君候此言,黄忠死也值了。”   “将军乃右帅旧部,缺公也是晓得将军的,徐晃乐进和典韦等河东旧将校,都说过将军为人,可笑柔然有眼无珠,妄驱使唐人吞唐土!”   黄忠听的连连道:“正是,此次柔然必定覆灭。”   眼神扫向鲜卑处各将校,沈振川也看去,慕容城李陵起身,慕容城感激关中军鼎力相助,得报仇恨云云,布尔尼这才知道原来早有勾结,不由暗怕,若是自己当时不为慕容城鼓动,豁出肝胆来的话,现在这几路来杀自己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安坐?   于是帐内他最为惶恐,沈振川却谈笑安慰,说他高义,以后还需仰仗乃蛮豪杰一起并肩。   随即,却正了脸色,开口道:“我家主公如今背靠官渡,在引诱柔然主力去厮杀,必定辛苦,各位欲立功劳正在此刻。”   “黄忠愿为前锋。”   “鲜卑部甘为将军驱使。”   布尔尼急了,跳起来喊:“乃蛮部甘为将军驱使,哪怕战至一人一卒。”   尉迟恼怒:“蛮子说甚子?岂会要你如此,顺风顺水吞了柔然军马而已。”他现在是陷阵指挥,从开战以来率领军马,在蛮族面前杀出好大威风,一开口,布尔尼额头都见汗了,沈振川喝斥:“八弟!已是友军,还是要你七哥来收拾你?”   尉迟顿时不行了,缩了一边摇头。   人人晓得他们结义,知道所谓七弟就是他们主公勇烈,看尉迟惧怕的这样,蛮军校等更惊,那勇烈到底如何强悍?他们不曾和关中军马这样厮杀过,晓得那勇烈让柔然一败再败的可怕,不晓得,居然能把尉迟都震的这样,都充满了好奇。   那些故事早在草原流传,武人不分敌我,重豪杰英雄,依稀之间,那人已是天下第一,谁不神往?   沈振川看在眼里,暗笑尉迟这厮会做戏,他和白起除了背着七弟单独去公孙楼会挨打,七弟平时对他们是最爱护!他忍住笑,开口道:“事不宜迟,这就商议破柔然。”   起身,指着身后地图,告知诸将,已经调集船只北上,随即大部登船沿澜沧东去,至官渡西是百里,有一处荒芜的前周渡口,名为野人渡,隐秘而不为人所知。   随即令各部伤兵,聚集柔然故营内虚张声势,以为对持。其余,于明日临晚登船,这就去战。 第二十八节 官渡(五)   听了他的调拨安排,一切早有定计似的,慕容城黄忠还感觉好些,毕竟他们主动联系要内应外合的,那乃蛮的布尔尼却又在乱想,若是自己当时不曾激动一下,如今会如何如何,于是在那里擦汗。   不是他无胆,实在是之前陷阵营全力厮杀时,那场景太骇人了,他不曾见这样强军过。   打了这么多日,看得到柔然名将木华黎都焦头烂额,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还不曾出了全力,什么军马杀到这样的地步还能养的住军心?难道就不怕颓废了军心吗。   布尔尼能掌握本族军马是知兵的人,知道比起打败仗后收聚子弟来说,这种厮杀时养着力气是更难的做到的,而唯有收的住,才能放的出,如此则是天下至强,无怪乎人言关中子弟甲天下,果然如此。   随即伤兵一半回柔然原来营盘,这些鸟人还去修了寨,把人家旗帜重新竖起,沈振川部伤兵则归于本寨内,沈振川留下廉颇和一千子弟守护他们。   大船已经北来,增拨的百艘船只缓缓到了京兆营地后,军营大开,外边列阵子弟鱼贯而入,先上黄忠部,再上鲜卑部,乃蛮部,最终陷阵等子弟上去,不打旗帜一面,掉头却南下去,沿着南岸边才向着东边顺水而下。   在船上,近南岸时,黄忠等看到赤水雄关那片大地上,密密麻麻的灯火营盘,似乎还有无数军马。   事已至此,他们知道这不是关中虚张声势所为,于是骇然为到底是什么军马,沈振川笑道:“我关中子弟,十万儿郎十万兵,这些是预备民团和少年团,比之寻常处的兵卒不差一些,仗着器械精良或许还能战而胜之,这是主公令他们前来为二线防备。”   “怕是不下十万。”   “五万而已,其中有藏援的马军,所以显得庞大。”   黄忠听到这里,就问神威天将军之说,沈振川于是将了卷剑南,灭仆固时的诡异,明白讲出勇烈修的是五行斗气,还是自创的武功,二十年前将星落赤水,不然能得沈振川的老父,左帅法师等倾心辅助?这些传言也有过,但不曾明确过说他是修炼五行。   慕容城听的神色变幻,五行?去看布尔尼,草原上也流传着很多上古传说,都是蛮荒时代,周立国之前的残酷厮杀,那个年代英雄能只手擎天,撕裂苍穹……沈振川说的认真虔诚,慕容城和布尔尼却不敢尽信。   但那黄忠却是全信的,因为草原宗教似古巫,萨满等,也有佛学流传,可民众愚昧所以传言往往会夸大其词,而黄忠毕竟武将手,能隐约明白武将之上的境界的了得,但毕竟还是凡人本领,不过如此手段定是一时无双的,于是黄忠心中更安。   就想着早日到那边,能目睹久闻的勇烈破阵。   这厮因此还担心的说,会不会去了那里,君候已经杀光了柔然子?沈振川哑然失笑:“主公再勇,也不可能独自杀尽十万兵马,不然天下早已平定。我已经飞信去了主公那边,约定信号了。”   于是黄忠放下心来,按着叮嘱子弟们,等了临阵,一定要尽力厮杀,不可让关中豪杰小觑了边军的儿郎。   船沿着九曲澜沧东去,信已至官渡。   邓海东得信大喜,夜中传阅手下诸将,并告知军马,全军为之欢呼雀跃,竟然灭两路贼也,虽然西路贼主力拨在了面前,可是两营被夺,夹击之势已成!对面柔然军听到这边欢呼声,纷纷眺望,因邓海东严令不可声张西线变故,所以他们只以为关中有援军来此。   柔然子都有些丧气,拓跋汗近来脾气越发暴躁,带十数万之众,临无主之地,犹不能纵横驰骋,如此还算什么大丈夫?看向木华黎的眼神已是犯刺一样,最近木华黎干脆不再回主帐,只在前面白日厮杀,晚上忧愁,想尽了办法,添了多少的白发。   但河滩泥泞无比,骑兵施展不开,柔然步仰攻这勇烈处,除了用人命来换,还有什么办法?   这一日开始,天又阴沉了下来,一旦下雨,弦不得张,再失去弓箭手段,那就由得那边投石居高临下的打吧,木华黎愁的几乎要吐血,从开战时他曾经想建议拓跋汗,拿下平卢后,展望范阳即可,万万不能冒失再进一步而和关中隔河相望,惹了那厮麻烦,但是数年来屡败勇烈之手的前提下,他这番建议却说不出口。   大军南下时,处处顺风而行,偶有阻拦如螳臂当车转眼消亡,于是将校乃至军心都振奋向前。   直到官渡处,后路拓跋烈突然丧了偏师,他才得知,勇烈居然在此,再回头,士气已经不如之前锐利,这般苦战了多少日,耗尽了多少粮草倒了多少性命,还要消耗到什么时候?   有退兵之心,可是,放在柔然面前的两条路。   进,灭勇烈,而定河北,甚至能得关中桥头。   败,回头千里路,处处是唐人豪强,几人得生还?   此乃柔然全族精锐,一旦失去,不要说什么河山版图,无数财帛,全族性命也难保也!因此,阖族都晓得若不可战,唯独退是勉强的生路,但无人敢说出口,也因和唐人的血海深仇,还有对面那厮的狠辣,他怎会留活口。   子夜,闪电终于划开了夜幕,闷雷滚动,大雨磅礴。   木华黎面如死灰的走到帐前,看着夜空,这雨水淋漓,冲在他的头脸上,沿着那发青的额头一直,再顺着粗大的长辫流去,猛然之间木华黎仿佛清醒了过来,转头吩咐:“牵马,我要去见大汗。”他的本族亲卫头领犹豫,因拓跋汗最近脾气,而且军中传言对将军不利。   他催促又一声,见亲卫还不动,木华黎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奴才,牵马。”   “将主,您又是何苦。”亲卫跪在泥地内,磕头道,木华黎一脚踹去,亲卫咬着牙扛着,只是低声的道:“将主,大汗本欲找事害了你,军中早就传遍,下面子弟和后营都有了些冲突,将主,你如何能去?”   木华黎再不理他,冲下马道,从边上牵出马上去,就要向后营而去,亲卫死死抱住他的腿:“将主,去不得,去不得啊。”   “蠢材,哪里有临阵杀将的主公?闹的人人皆知才是某的死路。”木华黎怒极,一鞭抽在他头脸上,转身打马就去,亲卫脸颊见血,疼的在地上翻滚的一身泥泞,突然跳起来对了周围:“去几个跟着大帅。”又窜去那边将帐内,请木华黎心腹将校等做好准备。   拓跋汗正靠在枕边,看着帐外一条条银蛇当空乱舞,黑夜已如白昼一样,帐外忽然禀告,是木华黎将军求见。   他一惊,急促问:“来了多少人?”外边说只一人,不带兵刃。   拓跋汗一愣,数日召见不来,他已经觉得不详,今夜却一人来此,倒是为何?沉声道:“要他进来。”不多久,帐下武士戒备着,看到木华黎大步走来,浑身是雨水滴滴答答,流在洁白的羊羔毛毡上面,一直到阴沉了脸的拓跋面前,木华黎跪下,双手递上马鞭。   帐内人人都惊。   不等拓跋汗发问,木华黎低声道:“禀告大汗,末将无能,思索了几日如今,战不得对面,退才是生路,偏偏雨至……”   果然,拓跋一跃而起,夺了马鞭劈天盖地抽去,木华黎伏地不让,马鞭呼啸抽他肩背上,边上亲卫慌忙拉住,木华黎孤身一人前来,或许早有准备,便是没有,他如今手握重兵,也不可如此轻率侮辱!   因,就是王族也人皆尽知,木华黎乃柔然忠良,是如今唯一依仗。   拓跋被拉住,还在挣扎,咆哮:“木华黎你是什么好汉,是什么豪杰,不过临阵怯敌的窝囊废!”又吼叫:“本汗倾尽全族精锐,排除众议选你为帅,你就如此报答本汗?”   “末将此乃,正是报答大汗知遇之恩。”木华黎缓缓抬起头来,心酸的看着对面同样憔悴的草原之主:“大汗,末将自随雄帅以来,连年兵败,唯独大汗恩宠不减,木华黎岂是木石心肠?厮杀多日以来,大汗当知,不是末将不尽心,实在是对面器械精良。”   “如今,我军折却了后路,但精锐犹在,而关中营地子夜时欢呼雀跃,木华黎思来想去,或是他们援军已至,或者……西营又生变故!无论何种情况,我军若还在此纠缠,一旦筋疲力尽,粮草断绝,阖族灭矣!”   “放屁!西路如何会有失?”   “鲜卑子,黄忠部会不会联合?只旭日赤怕是压不住,而乃蛮布尔尼乃庸才,更无真正忠诚之心,末将几日来心头乱跳,或许如此,如真如末将想的这样,那边强军再至……”   “本族八万军马野战难道也怕了对方?”   “不怕,但纠缠下去,军心疲倦,便是野战也难敌也,何况我军后路未曾真正稳定,疾出平卢,深入范阳境至京兆地,如此千里奔袭,只可一战而下绝无纠缠的道理,大汗,我军当速退,借雨而走,巩固平卢便是大胜。”   见拓跋不再说话,木华黎悲声道:“大汗难道忘记了,拓跋度前去太行山东,至今再无消息回头,虎牢关宋缺把守,据说江东又寇淮南,如此魏博青州两路必败,一旦江东借机吞太行以东半壁,兵锋抵达平卢下,我军难道还有一丝生机?”   说到这时候,木华黎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是木华黎怕人耻笑惧怕勇烈,所以大汗西进时,话到嘴边不曾点醒大汗,以至王师冒进至此,进退两难。末将原以本族军马为后路,死挡关中追兵,请大汗带主力速退。”   “请大汗,速退!”   木华黎猛抬头,看到周围,王庭卫队皆跪下,和自己并肩,热泪终于夺眶,他看着上面的王汗,拓跋汗终于动容起身:“木华黎,你是真正的忠诚,冒进的是本汗,某留薛怯军半数给你,以王族猛将拓跋千里助你。”上去扶起木华黎,手抚他的背脊:“一定要活着回去,你永远是本汗的军帅。”   “末将!”木华黎要再拜,却被他拽着,于是一咬牙:“末将就此告辞。”转身出帐而去。   拓跋站在帐内看着大雨中,木华黎的背影远去了,他看向帐下的亲卫们,一声长叹:“徒劳无功一场,徒劳无功一场,也罢,还得了平卢,来年再图范阳吧。”帐外,马蹄声却又回头,是木华黎再次入帐,拓跋汗不解,却看到木华黎开口:“请赐拓跋丹!”   “将军。”“大帅。”“大人。”   帐内王庭卫队的子弟们都惊呆了,拓跋汗也愣住了,直直的看着木华黎,木华黎面色惨白:“大汗,是末将疏忽,那厮武功天下无双,若无拓跋丹之助,寻常军校哪里能挡得住他片刻?”说的恨了,咬牙切齿:“至今终于恍然,这厮久久不曾下来亲自冲杀,不是如今身贵惜命,是勾着我军等待良机。”   被这一句说的,拓跋汗大惊:“是了,那厮!”然后问木华黎:“那厮当真如此厉害?”   木华黎惨笑:“当日随雄帅,在军内亲见那厮数万人中如过平地,喝斥吐蕃如同仆役一样,斗气七彩,据说五行功夫,还有勇烈枪芒透阵的手段。当日数百步一枪掷来,末将都不曾挡得住。”他是柔然有数的猛将,当年四杰衡山之后唯一存活之人,本就功夫手段都为四杰之首,现在居然亲口说挡不住那厮数百步外一掷之力。   晓得木华黎此刻不会虚言,更无必要夸耀对方折辱自己。   因此,拓跋汗面容苦涩,但随即严肃下来,对了木华黎叮嘱,此药服用必死,只能安排死士,断然不可亲自服用,看木华黎神色似乎敷衍,拓跋汗焦急的道:“你乃是我柔然来日的主帅,本汗离了你,谁为柔然统领兵马,为我子弟复仇?将军若是非要如此,不若全族死战于此。”   说着,眼神炯炯的看着木华黎。   木华黎却低头:“是。”拓跋汗到了这个时候,才彻底的死了心,哀号道:“那厮就当真如此?”木华黎一愣,明白了大汗刚刚还想激着自己,他苦笑道:“不是末将丧胆,更不是那厮就真的无敌,若那样,他为何不单枪匹马杀来?实在是族裔是柔然根本,这部精锐老兵是大汗霸业基石,不能受损过重。”   “还是将军眼光长远,不愧我草原的雄鹰。”   拓跋汗终于不再废话,回头命令亲卫取来随带的虎狼之药,拓跋丹,有十粒交付了木华黎手中,再吩咐拓跋千里上前,给了十粒,同样叮嘱,并吩咐将服药的儿郎名字准备报来,回去后香火祭奠,家族享受荣华富贵,子孙得好好的照拂。   既然定计,又有雨师观察,报说大雨恐怕两日不止,柔然随即开始准备不提。   关中军大营内,那人也在摩拳擦掌,算着最多还有一日沈振川部就可登陆,到时候,野人渡,本部,以及骑兵突袭,三路冲杀是何等快意?   看这大雨他也不急,安然坐着那里,就和典韦徐晃他们闲聊取乐,自然有飞信传向了薛礼那边去。   雨水越下,越大,遮天蔽日,暴雨如柱一样最终成帘幕,砸了地上积水溅起,风一吹细密雾气腾腾,渐渐遮盖了人的视线,见不到前后左右,更何况那两军相距三里开外。   到了天明,雨水势头不减,依旧猛烈,河北老人说这场雨实在是百年难遇。   如此天气,一脚下去一个坑洼,千百只脚下去便是泥泞河泥一样,不要说两足的人,就是四足的马也难走,生灵更吃不消这样的天气,加上偶尔电闪雷鸣在旷野炸开,拓跋汗已经收拢了军马表示回意,柔然子离乡而归心切切,军令压制下不敢喧哗,但无不雀跃。   可是,这一日一夜的大雨滂沱,令他们色沮。   到了下午,后队变前队的柔然子还不曾开拔,木华黎心急如焚,拓跋汗也是焦躁,既然觉察出不对,拖一日就会多一日变数,对面还耗的起,这里可是耗不起的,但他们急也无用,此是天意。   也就在当晚,西去百里出,沈振川部登陆野人渡,陆续从险山路内走出,而这百里,只是细雨纷纷,人正凉爽,柔然不查。   东北去百里处,薛礼部骑兵,正分出一拨开拔。   不曾接到军令,但情况有变需当机立断,近来陆续联络的附近武门子弟不少,都起投效争功之意,于是薛礼和各将商议,请宋明历带二千赤骑前往,巡走各山各庄纠结起他们的人马,然后埋伏柔然回头必经道路处,等待厮杀。   也只有宋明历或者李希平能去,因为天下皆知他们是勇烈结拜的兄弟,其中双飞的羽林鹰狼更是好大名头,前唐羽林新帅!   尤其这厮也是个不要命的,彪悍之性,才能服众。   李希平则儒雅了许多,做起歹事来,气势还有些不如那厮。   三军,都已经磨刀霍霍,围猎就在眼前,而当夜,官渡处雨水,渐收。 第二十九节 官渡(六)   虽说渐收,但今夜细微小雨还是不停歇的,密密麻麻的雨丝淋在人的头脸上,一切都是潮湿的,湿润润的被褥,毛毡,帐篷,铠甲系带等等。   那弓和拆下的弦,虽然被油布包裹着,但还是暂时废了。   后军准备撤退的拓跋汗大部军马已经开始在打理行囊,而木华黎的帐中,他在上,壮硕的拓跋千里在下,其余二十名选出的死士齐聚,虎狼之药已经发放到了他们手中,他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就在等待。   因为外边道路现在还依旧泥泞,不过等着日升之后,爆阳照耀大地,临了夜也许就可行走,到时候他们会断后厮杀,掩护王汗本部撤退。   而拓跋汗部准备沿着这里斜向范阳境内壶关处,然后从那里直去平卢,大军行走离不开水源,这是唯一可行的道路,也是当年高仙芝西至的路途。   但他们现在还不晓得,又一个日夜的耽误,对战局来说意味着什么,所谓天意或是如此吧。   沈振川部已经接到飞信,正加速向着这里推进,预计临夜,就可抵达战场。   东百里之外的山川内,骑兵已经列装上马,薛礼当先,李希平在左,徐达在右,其余各将跟随,薛礼回顾左右:“走二十里歇一程,可在傍晚抵达京兆,陷阵也至,三路夹击定破柔然子。”全军呼应,雄兵鱼贯而出山谷,周遭山头上勘察外围的范阳子弟摇动旗帜,前面纷纷呼应。   不多久,大军尽出,列阵平原上,向着西南京兆处而来。   而澜沧大河上,军船正在运送子弟,虎牢关大局已定,所部军马尽数北来。   不多久,各族族公都至,主帐内,邓海东立即聚集各将,指着沙盘和两路箭头,大声的道:“既然两路军马都至,我部当要死战,纠缠对方难分心查看周遭,以让奇兵生效。而雨水渐收,道路依旧泥泞,柔然马不能行,如此,令。”   帐下铠甲声动,诸将肃立。   邓海东看着他们:“明日午时,弓弩分三路,左为法正公领袖,右为许公领袖,其余各族族公为左右弩兵掩护。”   “玄甲步营,左典韦领袖,右乐进领袖,中后弩兵刘秀领袖。”   “某亲领千人武校领于弩兵之前,族公,您和房龄赵公领袖民团,负责山岗高处用大弩,投石,不惜一切,逐步吞噬来军,截断对方首尾联系。”   最后,令赤骑于山后河滩,以及船上休息,等待敌军欲崩时冲杀。   各将各公一一听令,于是调拨安排妥当。   其中,邓海东又吩咐,杀的是外寇,在乎什么手段?后面抓紧时间送来药草,熬制毒汁抹了那箭上去,又让民团准备湿草混合和干柴火油等,风是西南去的,点燃了丢过去,正能刮到对方大营内。   这边的喧哗也为时刻戒备的木华黎部所闻,晓得关中军定是要来厮杀了,精锐开始前移,通知拓跋汗,这边的动静。   终于,天明,两家军马都晓得关键的时刻到了,一个是要逃,一个是要全灭对方,都杀气腾腾对视着。   偏偏,天还阴,无风。   拓跋汗看着这路途,恨不得吐血,之前派遣的骑兵至今不回,也不晓得远去多久才可得坦途。而他们不回的原因,倒不是有关中子去杀了他们,而是夏日暴雨,北方的战马吃不消这样的骤变天气,水土不服,路又难行,倒了不晓得多少,游骑都成步兵了。   再等已不是事,拓跋汗决定,先派一路向前去,于是数千步先开拔,沿着山丘等微干燥处标明可行,引导后军,祈祷着天能渐渐放晴,也许是他祈祷虔诚,到了上午时分,果然阳光透出了云缝,风也微微起来,渐渐的,金乌撕裂开了遮挡,风扯走了云幕。   不想这烈阳暴晒,却是更要了命。   泥泞地上到处的积水,被这阳光一蒸,于是水汽全弥漫起来,太阳到了近午时候是最炙热的,整个大地都如同笼一样,在阳光下行走,其膝以下的泥水,冲到头的热气,混合了血水的味道,中人欲呕,那数千探路的步兵挣扎着,走着走着就倒下几个。   烈阳,枯枝,败草,绝地,甲破刃残的孤军末路景象。   邓海东居高临下,看的到前面远处柔然一拨的动静,诧异之后顿悟,这群鸟贼是晓得了动静,现在要走!边上各将也看出端倪,纷纷请命这就去战,邓海东连连摇头:“如此,留下的定是决死之军马,爷才不和他玩命。”   就这样耐着性子看,这厮在面前一汪泥水内插了根草,时不时拨弄以下,嗮的自己头昏了他就怂恿典韦,看典韦粗大手指拨弄稻草,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人都不晓得他干嘛,这厮却一本正经起来:“这里立草而不倒,于是路上就可行军马,某才不担心对面跑多远,是担心薛礼骑兵冲不起来。”   然后冷笑:“前几日不怕,后路军败了就走,某还真拿他们没辙,如今河北之众踊跃,三路大军待合,其实他们现在不走才是正道。”   典韦憨笑:“他们哪里晓得主公的安排,当日灭了后路军,就把骑兵洒出去了。”   “柔然子虽然数败,但第一次衡山时,是败在中原前辈多少名将的联手,第二次败在李贲那厮的疯狂,所以傲气还不曾打掉,总以为是运气差了些。而如今他们倾族精锐南下,这一次再败了的话,柔然尊严就会真正丧掉,如此,三边子民暂且无忧,我辈也能尽心扫东西不臣了。”   乐进点头:“主公所言正是。”   那厮却又去看信风旗带,看着河风还不算大,又去催促,把准备的毒箭尽数先拨给最前面的弩手,要两边的毒烟火油等准备,去看看天时,渐渐偏午了,下令全军进食,于是,关中军营内炊烟处处,木华黎在营地内远远看到他们悠闲摸样,咬牙切齿。   而柔然营后,一个多时辰的暴晒,终于大地勉强能行军了,柔然也顾不得遮掩身形,当即也进食,准备主力开拔。   拓跋汗不打旗号,赶到木华黎营中,和他并肩看向对面的那人。   勇烈大旗在高处飘动,营前面杆上则乱挂了几面缴获的柔然旗帜,营内关中军铁甲闪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这里,那目光在战心驱使下,仿佛凝成了实质,拓跋汗心中发紧,去看木华黎,木华黎拱手道:“末将定死死堵住后路一天一夜。”   “将军保重。”   “大汗保重。”   正说话,对面鼓声震天,营门打开,一魁梧将领向前,声若洪钟的喊道:“江东子已扫青州,直去平卢,我家左帅早破魏博抵达范阳东!”   又喊:“你家旭日赤的大营已破,如今河北群豪响应,堵尔等来路,鼠辈要跑趁早。”然后耀武扬威,问的却是:“木华黎,可敢和某一战?”   拓跋汗问此将,边上人告知,是河东旧人,步兵名校典韦。   木华黎冷笑:“上去乱箭射死。”谁去和那厮这个时候决斗?于是有弓弩手上前,典韦看到不好调头就跑,口里不干不净的大骂,说木华黎不是好汉,天生的懦夫,怪不得连年兵败,后面关中子弟内,挑出来骂阵的也吼,说拓跋有眼无珠,找这样的蠢材,怪不得现在要跑。   骂阵总会出真火,木华黎就算好气度,拓跋汗也不能忍,喝道:“谁去挑战,先折他一阵。”   身边拓跋千里领命,步行向前咆哮:“典韦那厮滚过来,让你知道柔然好汉的本事。”邓海东看的大怒,这厮还有脸面如此?你不要脸爷也不要脸,就要典韦回来,命令没甚名头的刘秀上去使坏。   于是刘秀郁闷的领命出来。   拓跋千里看着他单薄身材,不屑一顾,要战羽林鹰狼,要战明黄虎牙,刘秀远远的就和他骂,说他不配,这边纠缠着,后面大军还在陆续开拔,邓海东看的心烦,喊道:“和他废话什么?告诉他就是。”   于是刘秀认真的告诉这厮,那两个现在在他们后路埋伏呢,等会就到了,只是你见不到他们摸样了。   拓跋千里大怒,向前而来,手中明晃晃的战斧倒提着,跑的正欢,刘秀冷笑,丢了手里雁翎,从背后抽出手弩连珠射来,正向前的拓跋千里斗志昂扬时,看到他丢刀,一愣,看他掏弩,连忙止步,看他向前扣动扳机,拓跋千里急忙遮挡。   这次轮到柔然军马也大骂,多少人抢着跑来掩护。   刘秀却不退反进,咬着牙,手里两把弩箭轮番的扣动,什么好汉能提沉重兵刃遮挡的浑身不透的?扑扑两声,终于有两支弩箭射入拓跋千里腿上,刘秀这才掉头就走,这个时候关中玄甲营已冲了出来,大批的弩箭手疾奔跑向前,越过刘秀的头顶,乱箭就射向前面。   柔然子举盾遮挡,去拽了拓跋千里掩护住,不等后退,阵内柔然子悲号起来,因为拓跋千里居然嘴唇发紫,腿上流出乌血!   此刻,山上,号角吹动,陷阵抢先,重盾放下,弩箭手三路尽出。   这个时候,柔然已知对方用了毒箭,拓跋汗看着自己亲卫领,骁将拓跋千里此刻双目紧闭的摸样,断后的好手居然折在那无名小辈手中?恨的顿足,木华黎也顾不得计较尊卑,对他喊道:“大汗还不速走?”将自己之前就私藏的一枚拓跋丹拿出。   大声的道:“晓得你还能听到,此乃拓跋丹,绝路之时,与其待毙,不如一搏!”拓跋千里微微的颔首,木华黎含泪帮他咽下,要子弟护卫他运气,自己亲自向前,召集那二十名好手,吩咐道:“定要引诱了那厮出来,不顾一切,便是自爆明台也要杀了他。”   “是。”   被裹着向后的拓跋汗远远看着这一幕,掩面而走,于军中厉嚎,来日定要杀尽中原子弟,尤其勇烈全族,吩咐大军开拔,又拨出王族精锐三千留后,要亲卫副领拓跋武领袖,听从木华黎将令。   柔然,军马就此两分,一部六万余在还泥泞的大地,冒着西去的日头,向着东北壶关处而去。   一部,两万人,则在木华黎指挥下,死死堵在那里。   虽说两分,但六万人开拔哪里是一时半刻能够走的干净的?又担心着那厮乱杀过来,凡是撤退之军的心都。   是乱的,这还是有拓跋汗亲自节制……   离此三十里,一拨马军正在休整,他们身后二十里,陷阵还在奔跑,另外一个方向,离此四十里,薛礼下令停军休整,前面子弟回报柔然动静,薛礼咬牙道:“半个时辰后,缓步向前,触敌即战,到时山头燃起大火,通知主公我部抵达。”   李希平饮了口水,笑道:“亏我们来的早,不然被柔然大军跑了岂不可惜。”   薛礼更是拭汗连连,他道:“明历将军所部在壶关那边,如果拦截不住,由柔然主力过去了,怎么得了?”诸将也是松了口气,谁也想不到柔然雨水才停就要跑!   官渡处,邓海东所部厮杀却不惨烈。   木华黎只要堵住路而已,邓海东只要两路军来而已,所以对持,柔然也怕关中箭阵,重盾都在最前面遮挡着,双方之前冲杀了一刻不到,丢下些许尸体,就各自退了后,现在隔了半里相持着。   邓海东还在看风头,晚风终于渐渐起来,开始凉爽了一些,人都振奋。   再看日头已经西斜去,颜色变红照耀了漫天的霞光一片。   “这是血的颜色,开战吧,为我中原灭此獠族!”   于是,高处大火点燃,滚滚的狼烟冲天而起,沿着山脉,河滩,一东一西,沿途山川等高处有看到烽烟燃起,当即点燃呼应,远远传递了出去,木华黎在营前看的到这动静,面色大变。   眼睁睁看着那狼烟一股股的越来越远,在天地尽头而没。   正在行走的柔然军也因此而踌躇不前,狼烟传递兵情,这样的信号是关中有两路伏兵?拓跋汗在前面险些惊落马下去,难道那厮说的是真的,明黄虎牙羽林鹰狼等早埋伏了,他们什么时候去的,是在拓跋烈兵败之后就埋伏到了侧翼?   薛礼举枪,全军上马,诸将各领一部骑兵,并肩向前,柔然军前哨得见那浩浩荡荡的军马,急忙传递警信向后。   黄忠部上马,骑兵全力向前,柔然哨看到,魂不附体,吹起警信。   陷阵休整完毕,全部披甲在身,布阵向前,沈振川大喝:“主公有令,杀尽柔然寇。”   两边狼烟滚滚,四处纷乱的响箭,堵住前路后路,岗上,天崩地裂的一声喊,勇烈大旗前倾,全军呼喝,玄甲步向前,典韦乐进,拱卫武校领千人阵,邓海东向前:“杀尽柔然贼寇!”   木华黎顿足:“如何两路埋伏,速去请主公扎营死守,我军合并去。”   虎牢关上,宋缺回头,那河北狼烟依稀可见,左帅微笑着道:“大军合围矣,此战当灭异族血脉,为子民千古传颂!”   张邦昌,吕惠卿,仿佛感觉到了这场翻天覆地的动静,怔怔的看向北方的天空,隔了数百里茫茫山水,犹然有惨烈杀气袭来,他们对面,江东大营连绵,是太史慈魏延合军一处,正欲扫山东。   官渡岗上,邓世平令投石发威,拽着呛人的浓烟,多少瓦罐石头砸进柔然军阵前,风吹去,扑上来断后的柔然子顿时咳嗽不已,临阵怎能失神?两边关中武门族公护卫着的弩箭手,连环发去,扫了一片贼子。   而阵当中,拓跋千里挣扎着斗气催发,服丹的他已经舍命,于是他带十死士断后,木华黎则去赶紧联并大汗的主力。   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箭雨内,那柔然重盾士们咬牙坚持着,步步向前推进,可是关中毒箭,挨着就伤,转眼就倒,还有狼烟迷了人眼,拓跋千里暴吼连连却不得进。邓海东此刻虽然说要战,却还不曾尽了全力,只是在耗着对方反扑的力道。   因为他晓得,一旦两路军抵达战场,那才是摧枯拉朽之时。   更有邓长青眼尖,看到拓跋千里的摸样,想起之前刘秀的毒箭,和那日灭杜的擂台一战,提醒邓海东,邓海东笑道:“垂死的灭族之人,自然要什么手段也用上!不给他机会。”   下令刘秀,将放在后面,现在已经用不上的大弩移来,藏在军中,等待着只对中间那拨,尽情杀戮。   终于,一股骑兵从西边冲来,当先的正是要建功立业的范阳黄忠,持着斩马大刀带着族卫,扑向柔然这一路军的侧翼,木华黎正退却中,看到他来也不能分兵,咬牙要子弟继续向前,去追大汗,正疾走之间,东边山呼海啸的呐喊传来。   那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砸的人心惶惶,离此十数里的柔然主力处,遇了关中伏兵!   大弩,推出。   五弩并肩,五根巨大箭矢对准了前面,一声令下,前面子弟忽然匍匐下去,对面柔然子这才看到半人高的大弩,听到那五根粗弦抽裂空气的啪啪声,巨矢已经穿透了他们向着突前的拓跋千里处而去,同时两侧连环弩不停歇的覆盖! 第三十节 官渡(七)   阵内,邓海东一声怒吼:“勇烈—”   武校领斗气瞬间催发之际,一股碧火就从后卷向了前面,随即那厮风一样的冲出,高举起大枪,狠狠掷向对面,枪如附了矢上一般的急速向前,强烈的斗芒破空而去,猝不及防的拓跋千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先被一箭割裂半身,而后枪芒就已经透脑!   全军呼喝破阵,蜂拥上前。   典韦乐进领玄甲步突入,黄忠骑兵侧翼突入,忽然远处又一片喊声:“陷阵陷阵,有进无退!”是陷阵军到,那许褚,拓跋山,尉迟白起等高呼呐喊,邓海东连翻两校后,大枪一招,后面休息至今的赤骑一跃而出山岗,也从高处滚滚而下,流水似的切着自家步兵阵线,当即割入敌军之中。   柔然,后路军马,因此而乱,阵不成阵。   而东北方向的二十里外,薛礼正在苦苦厮杀拦着柔然军去路,那柔然军势大,全力夺路要走,就在此刻,听到了远处陷阵赤骑的冲锋号角,薛礼瞠目大喝:“大军尽至矣,我辈当灭外贼!”白袍后人再奋起神威,连挑数柔然好手,杀去了一拨哀军的斗志。   于是,他所领军马得以一鼓作气横冲了过去,把柔然大军生生的截成两截。   前半截的柔然军看到王汗在后,还要回头营救时,左边马蹄声动,旗帜招展是徐晃的一支军马杀来,撞入军内战斧乱砍,杀的衣甲平过,突然,右边又有旗号动,是李希平骑兵又至,柔然前半截军马因此也乱。   拓跋汗在乱军中,只晓得四面八方全是关中军在厮杀,合围之声旗号遮天,越来越近,而进退无路,他面如土色:“如何这般军马?是天让我辈尽亡于此?”   哪里是天要亡你,是勇烈要亡你!   数十拨强弩密集的为武校领左右开道,邓海东一马当先连破数名死士纠缠,转眼已经冲到了阵内,而黄忠部分了两路,在乱军内划出两道血弧,黄忠一刀劈下一敌,正和邓海东照面了,邓海东喊:“你,随某来。”黄忠大喜:“是,主公。”   话出口,才觉得原来厮杀半生,等的就是这一明主。   所领军马这就随着邓海东,干脆踏阵,向着远处的主战场而去,邓海东身后赤骑滚滚向前,那群死士中有拼命摧毁明台的,可是个人之力在这洪流之中,不过是泛起了几片血花,很快就消散去。   等了这边骑兵过阵,陷阵终于冲到了战场上,许褚在左,拓跋山在右,西是典韦,东是乐进,后面还有刘秀领的弩兵,夹杂了多少的关中武门族公族老,更有鲜卑慕容城,乃蛮布尔尼部死死咬着,所以柔然这部军马阵势早乱了,将校死了多少,还有什么还手余地?   只看着一片片刀光炫目,尤其陷阵强军,疾行到现在,看着这里已经支离破碎,许褚拓跋山都是好杀戮的狂徒,最恨这样割草似的收尾,眼睁睁看着主公远去,那边才是真沙场,急的不行,催促士兵,拿出陷阵三三成列的小阵来,刀枪弩箭并行……   黄忠留下的半部,由着他的副将耿纪带领着,渐渐的,居然骑兵插不上手,漫山遍野都是哀号,处处陷阵的铁花绽放,范阳边军精锐,和那两异族军马都看的目瞪口呆,那边典韦已经暴喝起来:“那厮还愣着干嘛?且去随主公!我等马上就到。”仿佛战场上还残余的贼军就是田里的麦子,低头就能收拾了一般。   这厮身材魁梧至极,浑身浴血,一身的关中明光甲又是黑色,持着两把斩马刀,随手乱劈如同魔神。   耿纪也是好胆的汉子,被这厮一吼还是吓了一跳,赶紧的带领骑兵去追邓海东,慕容城和布尔尼更不敢耽误,而那边武校领已经追到了木华黎的军后不远,有军校来挡,他随手刺去杀去这一拨,又有将来,身后黄忠却争先,跃马向前雷霆的一刀斩下,打的那将不得不格挡之时,边上邓长青长远兄弟双枪齐出,直接挑死那厮。   此刻,武校领正卷了黄忠在其中,他是金系的斗气,又在发力,忽然就觉得明台晃动,他身边亲卫也纷纷变色,因为忽然觉得无力,一阵风似的,千人武校领继续向前,那斗火还笼罩他们周遭过了十来个马身才脱离,黄忠等这才缓过神来,不由呆呆的看着前面。   没等他们醒过神来,大队的骑兵又呼啸而过,沿着武校领撞开的路切了过去,是勇烈家的赤骑兵一部!   黄忠想起五行,又看厮杀局面于是焦躁的喊道:“记得绕着主公去杀。”带了子弟从另外一边,远远的躲着那险点把他搞窒息的瘟神主公,去找软柿子捏去,就在他疾驰厮杀时,听到远处响起一片欢呼,仔细一看,一员白袍银甲的将军带了一路,打着薛字大旗,正从战场的左边杀了进去。   再看,李字大旗卷动,战场右侧又来。   更有一悍将持着大斧,劈砍翻飞,黄忠看的旗号就在对自家心中晓得的关中豪杰名字,薛礼,徐晃,明黄虎牙?但那羽林鹰狼何在?身边有一千人骑兵冲过,又是一持斧的年轻将校,黄忠忽然一愣,那是右帅之子吗?果然,前面势不可挡的邓海东在喊:“李广,杀不到二百个贼子,回去就打你二十军棍。”   那边薛礼已经看到,先举起大枪喊:“主公来了,主公来了!”全军欢呼。   李希平一枪打落一贼,圈了马指挥子弟开始向着他去,和他合围堵那边的王汗精锐,远远的喊:“走,走,王汗在那里。”突然,一支冷箭射来,亏了李希平境界早进成下武将,连忙闪避,看到一皮甲的柔然子正退后,李希平大怒:“鼠辈想死?”   才要过去,双目赤红的李广已经从那边已经杀来,一斧劈下,将那厮连人带马劈断,从漫天血雾中冲出,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邓海东喝彩:“壮哉!杀到二百贼,就让你回玄甲!”李广于是更疯癫,而玄甲部下中,看到当年他的摸样,仿佛见了右帅当年,多少子弟热泪盈眶,薛礼看的明白,一摆手传令下去:“右帅旧部,且随少帅杀敌去,今日要让长安玄甲的真传承再现。”   场上,多少玄甲旧人因此纷纷涌出,拜别薛礼,向着李广处而去,李广持斧那里时,忽然看到多少熟悉的面孔而来,纷纷和他举刃相见,口中喊着往日旧职名号,渐渐聚了他的身后,李希平也至,举请大枪击斧,喊道:“李希平,见过玄甲新帅!”   李广含泪:“谢过四爷。”   李希平则去看自己七弟,邓海东已经冲到不远,看到这一幕却在破口大骂:“你们都做好人,抢了某的人情。”气急败坏的就在那里领了武校领狂窜,不晓得又有多少的柔然子成了肉酱,玄甲旧军都哈哈大笑,拥了李广李希平一起跟了上去。   此刻,王汗所部,木华黎所部,被薛礼,黄忠耿纪,李广李希平,徐晃,赤骑,已经团团围困。   后面脚步声震动河北,陷阵,玄甲步,纷纷向前,邓海东指着慕容城布尔尼:“尔等所部,即刻去追逐柔然逃窜!”两人不敢违背,赶紧向前去,李陵随着,忽然心中一动,羽林鹰狼至今不见,他因此渐渐拉下马身来,落了后面去,而两族子弟不察。   他们去追逐柔然败军,漫山遍野的砍杀去,过去柔然子都荼毒各附庸,任取所需,草原奴隶之族被主族视如牛羊牲畜一般,弱者蓄养,肥则宰杀,因此,现在两族看到这样局势,报起仇来只恨手还不辣,刀还不快。   顿时,山川之间就看到那些长辫的柔然军马人头滚滚,虽然还似人多,但已经丧胆,穷途末路的乱窜。   此刻天已晚,柔然军等凡是走脱的,都尽力向着深山老林去钻,希望得脱身,而慕容城看到就下令放火烧山,又是晚饭吹向西南,转眼路边烈日暴晒过的山林燃起大火追去,林内因暴雨而积的水汽被蒸发,加上腐烂落叶动物尸身等被燃的味道,入山的怎么跑的过火头?   多少的人影在那里舞动,垂死哀号,大路上,举着火把的鲜卑乃蛮,都割去了辫,散了满天的短发,呼啸着奔驰冲突,箭不落空,不知疲倦的,要杀尽多少年代的血仇。布尔尼又和慕容城商议,渐渐收拢军马分了五批,两边继续放火,中间三拨轮流,沿途尸山血海,渐渐向着北方去了。   而在战场上,被大军合围的柔然军,失却了营寨,和半数战马,现在不过勉强结成圆阵。   到这个时候,拓跋汗才看明白,关中军马虽多,人数还未必有自己的人多,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彻底颠覆,他此刻留下的子弟已经不到了半数,二个时辰不到丧尽后路二万军,又被杀散主力万余,逃了二万,他现在身边,联合木华黎之军力,合计才不过三万多些,还有伤兵。   缺少箭矢,刀枪残破,还无太多辎重粮草,裹着的牛羊也跑散了,更要命,此处不靠河,掘地而无水。   王旗凋零,大营不敢有一些火光,只看到外边大片的篝火推在两军前,弩箭手密密麻麻压着阵脚,马军不得冲突,后面陷阵,侧面玄甲步,交叉着赤骑,玄甲骑,有各将带领,勇烈大旗就在路中央,在两边山火的照耀下,透了背后的火光,上面的字如龙在翻卷,被吹的啪啪作响。   临夜无月,火把火堆后面无尽黑沉中,时不时向前大片的铠甲刀枪撞击声,脚步声。   关中军还在调拨人马,布置安排,越是耽搁就越是难逃,偏偏他们冲出来了几波的精锐,四面八方去试探,却被关中几员好手配合阵势,斩杀了十不存一逃回。   这,是柔然精锐真正的末路穷途时。   无法自欺欺人,拓跋还怎么鼓舞军心?外边还有逃出的子弟们的哭号,渐渐的,到了下半夜也已经停了,关中军每部分两拨,开始就食,风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让奔跑至今的柔然子肚中饥饿,战马也在无力的低低嘶鸣,三万人被围困着,牲口和人的血汗味道挤在一起,闻着欲呕。   一些柔然子已经在哭泣起来。   木华黎正呆呆坐在拓跋汗身边,若不是前些日的暴雨,怎么可能大军冲不过薛礼那一部?导致现在被勇烈追上,最终围困。   正在彷徨,忽然,外面响起了一些声音,木华黎一愣,侧耳去听,渐渐的四面八方居然响起了柔然语唱的归乡调,拓跋汗手中马鞭落地,爬上马背站起来,却只看到无尽黑夜,隐约铁甲的寒光,和家乡的曲声悲凉,催促人还。   原来,是之前邓海东令,驱拿获的一些柔然子,许他们得以生还,带他们去四面八方的营地内,教关中子弟学唱柔然歌谣,草原文字简陋歌曲古朴,往往随心所欲填意表达,所说无非天空大地,山川,河流,家乡,草原,牛羊,姑娘,柔然子在恐吓鞭打下,战栗着……   于是到此刻,歌声响起,翻来覆去不过几句,朗朗上口,而柔然军闻之号哭,含泪呼应,渐渐沙场上,响起了一片歌声。   李陵正在外围,听到此声面色骤变,顿足道:“君候差异,如何学前周垓下故事?”   那是前周有东南七国作乱,周王急令西楚项王去战,敌军势大但项王武勇绝伦,破釜沉舟向前,乱军仿佛沸水泼雪一般而消融,最终只最强一国吴王夫差被十面困于垓下,项王谋主范增献计,王遂使子弟传唱吴歌,敌军闻歌即散。   至天明,乱平。   只是那时,两边都是中原子民,且人心思周,此计才得以成功,而此刻,却是异族的孤军,倾覆关头,如此计策用之,不是使其变为决死的哀兵了?所以李陵焦虑,不顾一切要去见君候,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到前面,却听到四面八方军号向前,战鼓震耳欲聋,他为之失神。   而随即,多少大军这就扑了过去,骑兵踏营,步兵如墙,层层叠叠的拍去,但勇烈让开了北方的那条路!   全军高呼:“只拿拓跋汗,只拿木华黎。”山呼海啸一样,三面发力,柔然军瞬间就崩溃了,能逃者立即沿着那条路冲出,居然没多少遮挡,而后面已经是刀山火海一片。   李陵站在那里看着铁甲从身边涌过,看着一曲之后战局分明,想起之前所想,不由浑身冷汗。   总不可能杀尽柔然全部,干脆先驱使鲜卑乃蛮部去,随后一曲乱了孤军之心,在其决然之前放开生路,驱使柔然于鲜卑乃蛮部之后,沿途再有武门伏击,前面还有鹰狼死守壶关路……如此,三路异族都将元气丧尽!   他急促的随着军马走,带着自己亲随的几个护卫,被军马裹着,随波逐流时眼睁睁的看着,远处柔然的王旗被挑落,看着那边无数的箭矢笼罩去,关中军喊成一片:“拿住拓跋汗,拿住拓跋汗。”   邓海东横枪跃马向前,武校领随行。   同时,身边居然是,薛礼,徐晃,李希平,张辽,李广等,马前居然是许褚典韦乐进尉迟白起等,是关中名将云集,天下哪还有何人能挡住他们齐心向前?木华黎魂飞魄散遮面要逃,刘秀边上杀至,手下连环弩箭射去,打落马下,不曾等他上去拿人头,典韦已经争先,一脚踏住木华黎头颅,许褚大戟戳下,木华黎不曾吼出一声,当场两截。   刘秀跳脚大骂两个屠夫,眼睛乱转,看到侧面乱流内有一人背影,又下令乱箭射去。   离被砍翻夺去的王旗半里路远,藏头露尾的拓跋汗翻身落马,此刻他的薛怯军也奔逃四散去了,只有几个忠勇的,为他换了服装在逃命,有人在乱流里穿了他的衣服,还不曾分开呢,刘秀看到的其实是副车,于是心急火燎的扑去,军靴从正牌脸上踏过,揪住了前面那厮的辫子。   拽起了一看,口鼻流血,胸口脑后有箭透过,却不是要的人。   顿时急的不行,结果后面响起大笑声,许褚高举起了一人:“抓住拓跋汗了,抓住拓跋汗了!”是从刘秀背后捡的豆子,刘秀险些背过气去,扑上去喊是他的,许褚对他就是一脚:“爷抓到的就算爷的,不服气找主公问去。”刘秀大怒,拔刀和他要火并。   突然,邓海东跃马而过,劈手揪过了许褚手里的拓跋汗,就跑到远处去耀武扬威起来:“抓住拓跋了,抓住拓跋了。”   这厮腆着脸在马上得意,周遭人齐声喊,柔然子看拓跋真的被抓,顿时跑的更快,而关中军马看的分明,于是四面八方的高呼起来:“勇烈勇烈,勇烈勇烈!”邓海东大笑:“各部,追去!”公然说出图谋,而柔然已经无头,晓得要被关中军追了杀戮,也只能努力奔跑,就求跑的过同伴,至于前面茫茫路途,没空去想。   关中军马立即层层叠叠的轮番压上,沿着大路骑步交替,轮番的追逐杀戮,两头要熄的山火再燃起来,壶关处宋明历已经得知这里动静,下令闭关,山石滚滚,是壶关路已经绝。   而追逐之中,黑面的许褚苦了脸咬牙切齿,以为他是英雄明主,还抢了属下的军功!周围兄弟却笑的前俯后仰,尤其刘秀…… 第三十一节 官渡(八)   无月的河北天空下,刀山火海之中,关中豪杰正在追逐着狼狈逃窜的柔然贼寇,厮杀至今,他们已经擒王破军灭贼无数,而前方壶关路,有巨石堆砌堵塞,在沿途的两侧,犹有无数豪杰从山川内冲出……   自前周之后,唐初突厥败于太宗,随即柔然崛起取而代之后,从武皇帝年间开始,他们每逢干旱雪灾,草原一旦困苦就蜂拥南下,北地也不晓得有多少的子民深受其害,可惜天下武门盘踞不臣牵制,朝廷实在无力出击只能被动防御。   三边无数代的军伍儿郎们,从生时就怀抱着封狼居胥的壮志,却只能怀恨而终。   但今日。   天下虽然三分,唐庭已没,终于有英雄出世,率领结拜虎狼无敌之师毅然北上,一曲归乡围三缺一又层层劫杀,使得的贼子胆寒崩溃!   大军在各将指挥下,轮番追逐,步步跟进,一面面旗帜在火光中翻飞,其中最醒目是玄甲黑皂。   邓海东已聚集了武校领渐渐的落了后面,为人主何须此刻和属下争功?许褚那厮的鸟脸色他也受够了,干脆收据子弟清点人头,上千的子弟现在伤亡百余,其中亡二十三人,都是武兵。   这连年的厮杀,见多了生离死别,而家族已成家国,看了子弟的摸样,邓海东虽然心伤但也晓得,他们死得其所,吩咐将他们好好包裹,这就送过河去,归于祖庙内。而后路已经晓得河北大胜,民团欢声雷动都开始渡河,接应受伤的关中子弟,帮助打扫战场。   邓海东虽说不争先,也已经北上了数十里渐渐抵达了薛礼所部之前埋伏处。   看着那偏僻的山坳阴凉避暑,邓海东笑道:“薛礼找的好地方,藏了如此多的兵马。”边上追来的李希言笑道:“主公,此次大胜可卷河北?”邓海东却摇头:“此战不过是为灭外寇,不为吞河北,打完了就收兵马回去。”   说着勒马回顾东南方向,半响后,他道:“老魏定已夺取山东半壁,此战关中辛苦,他却坐享其成。”   李希言听了却不赞同:“主公此战得尽北地豪杰之心,乱世以人为本,无豪杰依附难成大业,希言以为老魏不曾出兵河北,只晓得夺地,是他失策,而非所得。”   “凡事总在得失之间。”   正说话,后面亲卫报说李陵前来,邓海东笑道:“这厮倒是聪明人,让他来。”李陵才得以上前,邓海东看着他,他上来已经滚鞍落马拜倒在地,邓海东也不去扶他,只道:“起来,有话就说。”   左右退下去,李希言也去忙碌,邓海东坐了一块石上,看李陵还跪着,突然一刀劈去,李陵大骇,但随即才看到邓海东一刀刚刚把窜了他身边的一条青蛇斩成了两截。   边上亲卫都回头看来,以为这厮发疯了,要行刺?人人怒目视之。   “无妨,坐好说话吧。”   “是。”   李陵恭敬的坐好,虽然是唐人后裔还是在柔然居住久了,又被这厮震着,因此有了些奴婢摸样,邓海东看的不喜欢,皱眉道:“我关中都是堂堂正正男儿,以前见你气度尚可,怎么现在这样。”   “是君侯的虎威。”   李陵顿了顿,又道:“也是李陵从此是无主之人也。”说完抬起头来看着邓海东:“君侯一曲归乡,围三缺一而使柔然丧败,实在是好手段。只是,不晓得君侯可有顺手灭鲜卑乃蛮之心?”   “这就是你退后的原因吧。”邓海东淡淡的一笑:“既有也无,异族之生死和某何干?他们追逐世仇,某的儿郎追杀贼寇,若是他们不晓得事情,顺手杀也就杀了,若是懂事逃了性命也罢。”   “既然如此,君侯为何不做的彻底?慕容城素怀大志,今日不除,来日鲜卑就是曾经的突厥柔然。”   “突厥之后,是柔然,柔然之后是鲜卑,鲜卑之后呢?”   李陵听了这一句,不能答,为之无语,失神的看着对面勇烈,邓海东道:“若要永除后患,唯杀是不行的,柔然驾驭附庸时,也晓得弱则壮之,肥才杀之,如对待牛羊一样蓄养,而不是只晓得去杀,不然草原上至今既无柔然也无他族,定是荒芜一片。”   “而三边之外千里草原大漠,再北去据说还有万里疆域,是不是还有其他蛮族生存,是强是弱,谁能知晓?留鲜卑有鲜卑的好处,去了鲜卑也有去了鲜卑的好处,如此我也难决断,干脆就看他们的造化罢了。”   说到这里,邓海东站起了身来,看着李陵:“不过,从此之后二十年内,鲜卑难成柔然其后,某能灭柔然,灭鲜卑也是易如反掌,而至此,你何去何从?”   “李陵明白了,今生愿跟随君侯左右。”   “如再派你去草原,你可愿意?”“但凡主公所令,定不违背。”   “送你一句,明帮鲜卑,暗助中原,这帮,要帮到他成些气候,这助,要等到我的命令再动,在此之前你就是鲜卑忠良臣子,为遮掩耳目,回去遇到慕容城时,你告知他,已经秘密拜见了某,得允诺可和关中通商,并帮他训练军马!”   “是,主公。”   “最少也要十年之后,再叫某主公吧。”   “是,君侯。”   “真心做事,必不相负,随着某,来日要干出一番超越冠军侯封狼居胥的武功来,将那中原二千年空置的北疆吞入版图,你当是头功!”   李陵顿首:“是,君侯,今日才知君侯心胸眼光,不愧当世英雄之名。”邓海东大笑起来:“夸某的多少人不多你一个,来日北疆事务上,还要你多多参谋建议,关中务实而去虚,将来你会晓得。”于是李陵先退下去,而邓海东已经在召见前面军使。   此刻兵锋最远,已经抵达壶关以北百里处,消息回头说沿途路上,有十六家武门出力,有草莽四十余路出山,正在厮杀并求见君侯,邓海东冷冷一笑,这时出力的只可用而不可信,他道:“传下令去,五百货真价实的柔然子头颅提来,才有资格见某。”   帐下随即传令四面八方,撒入河山之中,而慕容城已经在收据军马,这厮渐渐发现各处山川之中,那些河北众的摸样,觉得不妥,赶紧的不也管乃蛮部,自己带了子弟就聚集起来,向着关中军靠拢,看到白起有些外族血统,连忙去喊十爷,誓死不离左右。   白起还不好赶他走,而他靠拢了白起部后,果然那些河北众的眼神转开了,不多久前面喊杀声震天,布尔尼所部在那里嚎叫:“杀错了,杀错了!该死的,我们是和关中军一路的。”慕容城听到身边白起一声令下,说的却是:“扎营!”   慕容城一口凉气到了心肺内去,左右找李陵无踪,恨得跳脚大骂,发誓要把李陵家的全灭了解恨才行。   可是,又不多久,外面传,勇烈的亲卫护送李陵来了。   这厮一跳三丈高,窜了出去看到李陵正在几名关中亲卫的护送下入营,他连忙上去,而那些亲卫对他客气的拱手,白起已经也到了边上营前,那亲卫喊道:“十爷,主公有令,鲜卑是友族,请你多照看,不要让人误伤了。”   白起连忙拱手:“回报主公,白起晓得了。”再摆手,慕容城才看到,白起那营内,靠在自己一边的帐篷内走出多少弩箭手向前去了,原来刚刚有些不对就要杀来?慕容城和他部下都看的魂飞魄散,不敢和白起那厮说什么,白起却还对他狰狞的一笑,才回去。   慕容城慌忙和李陵入帐,半响,他的亲卫听到少族公兴奋的喊了起来,是李陵告知了他勇烈说的,不该说的当然没说,知道鲜卑必亡,他李陵就算没真正忠心也要为自己来日考虑才行!   而,壶关,羽林旗帜飘扬,宋明历横刀在手看着西北方向。   消息说乱军越来越近了,凡跑的到这里的都是强悍之辈,只不过逃亡到这里,再强又能如何?宋明历周围是壶关附近的武门子弟,而他们的家族已经被这厮驱使了路左右,山林里,遮挡了一切道路,至于主道上甚至也立起了石砌的营寨来,滚木礌石城弩等等器械,成个弧拉着。   兜进来的除了死,再无生路。   渐渐的,渐渐的,第二日下午时,终于有柔然子千辛万苦到了这里,人心总是如此,哪怕明明晓得对方前面会有阻拦,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向着大路走,也许能逃脱,再不行有身边人遮挡,再逃入山不迟。   何况那沿路的深山老林中,那些草莽,武门的手段,也让他们不敢贸然而入的。   可是,筋疲力尽到了这里,却看到这幅景象,那些柔然子不由仰天哀嚎起来,关上却不动声色,除非他们来打,就默默的看着这些柔然子们在那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狼群看着垂死的羔羊而已。   壶关处的武门见过柔然大军的规模,转眼却见穷凶极恶的外寇这般颓废,倾覆在即。   不曾见官渡厮杀如何惨烈,能让柔然如此,可以想象那人武功,于是看宋明历更眼热,家里有女儿的,晓得这厮好双飞三飞的,都在盘算,便是给羽林鹰狼做个小妾,哪怕是个暖被的丫鬟,以后在这里也可腰杆挺直!   越看,那羽林鹰狼越是名将气度,年不过二十许的少帅,出身名门英武不凡。   看的宋明历恼怒:“看甚子,爷的脸上有花?”偏偏周围吃他这一套,顿时缩头。   说起来,前些日有武门子来投,各地武门总有些摩擦的,两个有仇的子弟遇到当即打了起来,都是武尉好手,宋明历亲自上去赤手空拳的,一拳就砸昏一个,然后还吊起再抽十鞭子,打的两人当即服气,因若不服这厮就要杀人!   所以,震慑的住周围。   至于面前的柔然子,不敢前又不敢退,聚集了那里已经越来越多,渐渐的聚集了大约也有数千人在路上,身后已经隐隐有喊杀声传来,此刻临晚,一群柔然军校在那里商议,吵的面红耳赤,是因为无主,各自不服,就如过去三边之地,唐庭覆灭后的摸样。   宋明历远远看着,更不急,就令拿酒水来,召集各武门子弟饮酒,居然还问可找到女儿家助兴?   这厮风流不羁之名天下都晓得,也都晓得他曾“暗恋”二嫂公孙娘过,有他的亲卫胆大的就笑:“将军可要亲自再打一鼓?”宋明历嬉皮笑脸:“见了绝色才值得本将下场。”于是众人都笑。   然后,还真找到了几个女娘上来献舞,羽林鹰狼大喜,劝酒再三,看到前面柔然寇还不敢动,他狂笑道:“今日才知我关中豪杰威风?”众人正附和着,宋明历却放下了杯子正色起来:“某来时,主公曾吩咐,一旦柔然军败从此而逃,需要各门努力。”   “此是一。第二。”   宋明历环视左右:“柔然主力虽败,但还有驻军于草原上,人数不多也该有万余之众,但我部如今疲倦,此功唾手而难得,不知道各位可有这份心思?”   听到这一句,各自武门子弟都面面相觑,要他们深入草原去厮杀,他们没有这种胆气。   宋明历作色:“既然如此,某去自取,尔等可愿追随左右?”听到这样一句,壶关北的曲梁武尉门子弟董袭起身道:“将军,非我等不去,而是将军若不去,我等彼此无人节制,散漫不为军,但将军去,我愿追随左右。”   “我等皆愿追随左右。”   宋明历却不为所动,低头饮酒之后,重重放下杯子道:“此刻灭尽柔然主力,已是大功,若是深入草原大漠,一旦身死难归故乡,荣华富贵全随了风去,掂量清楚再做豪言。”   “我等,无悔。”   “如此,有进无退,为旧唐三边子民,报尽血海深仇,我辈也将比肩前周霍嫖姚,一战灭敌国,再战灭敌族!河北多壮士,来,饮。”   关下,敌军终于向前,不前也不行了,这般耽误之后,追兵已经快到了。关上将校却在继续饮酒,歌舞热闹,而礌石滚木,箭矢暴风骤雨而下,敌难进存步,柔然子穷途狂号,舍命再攻,宋明历令本部军马出动,上去几个好手当头打退一波。   回来就吃酒一杯,换人再去杀。   于是河北武门子弟,看着关中儿郎,人头换酒的豪迈,无不热血沸腾,纷纷请命,宋明历却压着他们不动,继续慢慢熬着,从夜至晨关前伏尸无数,柔然军却越发的多,开始有人放火烧两边的山,可惜壶关两侧山脉走向偏是向着东南倾的。   而这所谓壶关,山间夹成的川口就好像壶似的,北部大而南边小。   山风是从北灌来的一股,把火就吹的倒回去,烟雾滚滚,柔然子泪流满面的咳嗽踉跄,宋明历看的失笑:“蛮族何等愚蠢,如此雄关不留重兵,自以为能得胜就不算归路,至使族灭,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此耽搁已经有了二日一夜,后面军马驱使着各处武门和草莽,以及鲜卑可乃蛮杀戮,他们也已经休整完毕,终于旗鼓震天的抵达壶关处。   鲜卑乃蛮等去休整,而陷阵营向前,赤骑向前。   杀到此刻,柔然万五的伤败军马堵了那里,不得逃脱,其余大部已经倒在路边,或是深山之中葬于弩箭刀枪之下,这波军马在北,有雄关,在南有追兵。   无旗,甲破,哭号震天,明明晓得关中军这是要把他们全数杀绝,不留俘虏,也鼓不起勇气再厮杀。   眼睁睁的看着陷阵推进,玄甲部推进。   而宋明历在关上看到那边玄甲旗号,羽林鹰狼终于拔刀向天:“天佑陛下,高公右帅,你们看到了吗?”往日风流的年轻名将,此时泪流满面,对天咆哮:“你们看到了吧,你们看到了,今日我等先为你们灭一族,来日再为你们灭不臣!”   远处,玄甲旗前倾。   旗下,是步战的勇烈拔出雁翎天刀在手:“为了陛下他们,我辈向前,灭尽柔然贼!”他的身边,薛礼,李希平,尉迟,白起,徐晃,许褚,典韦,乐进……曾经安西将,往日范阳将,过去河东子,如今关中群豪众星捧月一般,倾力向前而去。   身后子弟们山呼海啸的呼应跟随。   壶关上号角吹动,关门打开,而山内旗帜纷纷竖起,不晓得多少的军马也冲了出来……   虎牢关上,宋缺焦躁的在等待着消息。   自从前几日得知河北战局后,他却越发的沉不住气,不是此地重要,他恨不得去立即丢了关隘,去看看猢狲们的厮杀。   而太史慈,魏延,同样在等着北岸的消息,据说关中大胜,已去追敌,据说河北之众尽相随……   ……宋缺已经等了三日了。   澜沧上一船黎明前北来,信使上岸就背红旗四面八方而去,马蹄声敲醒了沉睡的关中,他们在喊:“主公已灭尽柔然十五万大军,主公灭尽柔然十五万大军!”宋缺一掌击裂城垛:“如此武功,千秋不朽!”热泪盈眶。   江东,太史慈大枪滑落而不察,身边魏延,身后子弟无声。   这唐末的乱世中,三分的天下里,有多少自诩非凡的人杰都在这个消息面前为之失神,有多少的武人纷纷北望,那里有一面绣着勇烈字号的战旗遮盖了天地,泽被了河北无数苍生,而世间天南地北处,又有多少儿郎就此毅然起行,他们说:“走,我们去投关中去,去追随这天下唯一的英雄!!” 第三十二节 雁门关   此时的北地已是夏末秋初,早晚的风渐渐转凉,去了壶关以北的一马平川处,关中军马还在北上,不过此时他们已经不是厮杀的主力,自然有各处武门抢着来痛殴落水的柔然寇。   邓海东带着陷阵赤骑在中,羽林鹰狼为前驱,明黄虎牙是后路。   三军就这样行军向前。   沿途时不时见到山川内,一些逃难的民众们挤在路边,看着关中君侯的旗号匍匐拜倒,献酒水食物,那人群内的精壮年轻,都眼热的看着那面旗这片军,北地早已经传颂勇烈明出京兆暗战官渡,灭尽柔然的痛快事情。   自玄宗后,右帅陨于内乱,三边无主的这几年,他们受够了各处武门的盘剥,无主军旅的侵犯,和外寇的掠夺,以为神州沉沦,不晓得这样的日子要有多久才能过去,没想到,今日中原军马一至,外寇族灭矣。   颜真卿不顾劳累,已经和冯百川北上,追至邓海东身边,商议之后,开始领袖手下官吏,接见各处村落民众首领,选择其中不属各处武门的去关中,这样的时代,人口决定了国力,唯人是本。   至于各处武门,多少武门族公来见,无不是膝行入帐拜见勇烈,不敢仰视,唯唯诺诺,但凡有令无有不从。关中杀的是外寇,竖的是人望,更有威风震慑内外。   而,时,出征至今已经月半有余。   前面几日里又下了一场短短的秋雨,但更加的凉爽,中军人马驻扎在了距离草原不过半日路程的雁门关处,雁门关,从前周起就是中原王朝的重塞,可是此刻邓海东观之,此关破败不堪,关门洞开,而边墙坍塌。   黄忠叹道:“武后时,边关已经缺饷,后来有这么多战乱,右帅也曾临此处,当时末将有幸追随左右,他思量良久下令将军帐移壶关处,让出五百里河山……”   谁也能理解,李延昭当时的无奈。   后有京兆乱,边有安西子,前面是柔然军,他说是双节度使,旧玄甲帅好大的名头,手中无兵又有什么用?把军马前退至雁门关后,柔然子一旦入侵,从平卢再出一军,边军必败。   但忠诚护国如右帅这样的英雄,却要做出这样的决断,邓海东可以想象他心中的苦楚,他走上了雁门关,此时边关已经有关中军把守,人人都看着他,一袭的明光猩红的披风登上两朝重关,范阳边军旧将校等,都在仰望着他。   边塞的风吹动,邓海东摘下了头盔手按在城垛上,招呼他们上来,指着草原:“柔然已经势败,鲜卑要趁势而起,首要便是灭绝前寇,如此三边能得十年平静。”   回顾左右:“而关中才是某的根本,天下三分之际,冒险北上死战一场,却让山东半壁归了老魏,而战至今,我关中军伤亡也在小半,所以,此地。”   黄忠等按手低头肃立周围。   见他久久不言,才缓缓抬头,邓海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此地又怎能空置?”似乎转眼之间换了主意,黄忠心中在琢磨着,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连忙答应,邓海东问他可愿留驻此地?周围将校不由看向了黄忠,黄忠拱手:“主公所令,某当遵从,但请主公派遣监军于此,不然,末将不敢答应。”   是现在河北无主,再借关中之威关中之力就得掌握河北,但来日呢?福祸谁能晓得。   邓海东听黄忠这么说,淡淡的一笑,黄忠心头一跳,看他笑的平淡,唇角的线条却如刀而眼中映着关外天地,黄忠自己忽然也笑了:“主公。”他道:“黄忠愿请李广少将军为正,节度三边,重建范阳边军。”   “不,对他,我另有安排。”邓海东沉思起来,下面军情回报,说宋明历李广等已深入草原二百里,昨日终遇柔然残留的一部主力,大约万余,邓海东接了军报低头看,上面写着那厮驱使了各处过去的柔然附庸,鲜卑为主乃蛮为辅,合贰万军力一战即破敌军……   又有军情来报,说平卢驻扎的柔然子聚集了三万余现在已经从新罗口,撤入草原。   “终于引回头了。”邓海东仰天大笑道。   战后依旧进军,其实却仅驱羽林一部而中军缓进,又四处传播深入柔然去厮杀灭族,同时小心打探,做足了这一切,邓海东为的就是让柔然子确信自家真要灭他的根本,让他们不得不回头。   谁有力气再去跑平卢战他哀军的主场,慢慢的收割?何况江东得了青州,正在行军侧翼,老魏算的上有节的豪杰,他手下领军的各将呢?难道人人是有操守,明大义的人物,若天下人人如此,还三分什么了呢!   此时,李希平已守壶关,宋缺已在官渡。   邓海东随即下关,召集各将,不多久将校聚集虎帐下,如今他帐下各处的豪杰云集,两边各两列以薛礼和黄忠为首,已经排出了帐口数十步!   向诸将校拍出两路军报后,邓海东令,黄忠领一军驻扎雁门关接应前后,尉迟白起领一军向东,拓拔山炎武领陷阵随行,点沿途武门子弟为前驱继续打探消息准备堵截柔然残部后路,他自己和薛礼亲自领大半骑兵,如今合计三万五千,大战夺了的战马无数,勉强能让精锐部可一人皆双马,分左右相距五十里,迎头兜去。   令下,全军皆动。   而此时的柔然那路孤军,哪里还能探查到这边的消息,都心急火燎的向着故原而去,那里有他们的家人族人,此刻邓海东却又飞信宋明历部做好准备。   当晚,后面军需运至,冯百川亲自前来,也坐镇在雁门关处,手下各处的内卫信息回报不绝,他连夜整理汇总,于地图上标出那柔然军的动向,柔然军现在已经撤出平卢,正向着落日原而去,距离宋明历部还有三百里路程,两日可抵达。   第二日晨,邓海东就出兵。   骑兵三万五千分了两路,军内小半为河北武门子弟,一起向着大漠草原深处而去,如同两把利剑齐出,狠狠的劈向九百年来的国仇大寇的腹地去。   这是官渡之后的尾声,却是又一个时代的开始。   冯百川站在雁门关口,看着号角声中,蹄声如雷人马入龙的关中劲旅,和河北儿郎们,追随着那面旗帜渐渐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下,依旧伫立于那里,黄忠看着这秋日之下大漠狼烟号角惊天的豪迈,热血沸腾难以自已,当时不敢和主公叫嚷,此时扯了冯百川就喊:“二爷,既然你在这里,就让末将去吧。”   又喊:“难道河北还有谁敢使什么变故不成?虎牙帅就在壶关,二爷你在雁门。”   “当时读史,冠军侯踏破胭脂山,饮马西辽河,封狼居胥的武功。却看批注,周武那年一战,耗尽了国力,虽去了外寇却使得中央无力,是周乱的源头。”   本在叫嚷的黄忠,听到冯百川如此说,脸色渐渐变了,只看着他,冯百川问:“黄将军,你可知道,此次我关中积蓄已经耗费一空?仅官渡一处,第一战时,就耗费了箭矢二百万之多,你可知道这二百万箭背后是多少的民力多少的钱财?”   “二爷这是?”   “此战,是他赌命!你可晓得,前方杀人灭族,奖励酒肉花钱如水,而后方,就是长平长乐两位殿下,都已经减成每日两餐。”   黄忠大惊,关中已经?仔细一想,此战以来,唯独关中出力去敌十五万大军,又聚集河北武门,安置民众等等,以一邦而收旧唐子民……这是玄宗不曾做到的事情,如何能不吃力?   “出动军马十万,民团调动二十余万,后方牵扯人力更有上百万之多,不曾加税赋一分,不曾夺民财一哩,大战一场颜公就瘦了十斤,明远父子累倒,法师至今犹在吐蕃戒备,赞布和论迁领将军处的耗费还没有支付。”   “末将还有些家财。”   冯百川哭笑不得:“本公和你说这些心事,是图你的家财?”看黄忠面红耳赤,冯百川叹:“晓得将军忠义,某代某七弟领情了。”   黄忠连说不敢,冯百川又问:“听说你自求监军?你可晓得,如今关中制度和唐迥异。”   “末将晓得。”   “那?”   “末将愿意,边关将门不是那些富贵将门,过往盘剥也是为了国事,黄家世代在范阳边至今,就从某祖辈至今,阖族已阵亡二十三人,伤残更多……”   “本公也晓得这些。”冯百川拍拍黄忠的肩膀:“黄将军,当时朝廷无力,又有武后朝奸相来俊臣上边屯策,让你们边军自养而国不过负担三分,其实这所谓的三分拨给还有多少的漂没,到手不过一分不足!致使三边一年不如一年,到了玄宗时朝廷已经外强中干至极。”   “是啊。”黄忠叹了口气,看看身边的冯百川,到此刻,他已经明白,主公留下自己,就是要冯百川和自己有话要说的,他道:“少公,可是主公有什么吩咐?”   “是。”   “但请少公吩咐,某无有不从。” 第三十三节 遮不住的胭脂山   黄忠说的这般的决然,冯百川也正色起来。   下面各将校等都在忙碌,无人晓得他们说些什么,黄忠的家族子弟等,看到冯少公这样的和自己族长亲昵,都有喜意,心想此次之后黄门一定能成河北新贵。   而他们不知道,冯百川正对黄忠道:“黄将军,主公请你出面,鼓动河北武门等,移居京兆。”   黄忠思来想去,加上之前邓海东曾说此地不可放,怎么想得到冯百川口中却说出这样的安排?但随即他却能立即领会了,官渡以北的范阳和关中相距较远,河东京兆处已经无人,但勇烈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三分未明之际就悍然去占长安。   如此算来,唯独自家去才合适。   他在琢磨,冯百川继续道:“黄将军。”坐了城头石上,手指不经意的带过墙面,冯百川住了声低头去看,看到雁门上石墙内也有刀枪箭痕无数,可以想象历代边军厮杀的惨烈,城头关隘争夺的反复,他拉了黄忠坐下,取了箭在手,画下地形。   然后开口道:“将军请看,京兆无人,河东无人。”   点着范阳处,冯百川看向黄忠:“将军既然效忠主公,那范阳对于关中,不过飞地一块,为江东之侧在平卢潼关之西,而安西随时可出兵函谷,如此看来,是孤军。”   “是右帅当年所言。”   “范阳孤忠啊。”冯百川低声念了一句,高将军的面容滑过心头,他赶紧收敛神思,定了心,对了黄忠道:“将军以为,来日厮杀时,如何才可一统天下?”他这般跳跃式的来回询问,偶尔还失神,黄忠听的本来明白的心思又乱了。   再听这一句,赶紧摇头,他怕交浅言深,一失口,在这关中重臣面前落了什么话头,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话说天下间,除非人主问鼎之志,区区凡俗武门内又有哪个敢妄言兴亡,欲图江山于囊中的?   冯百川也不是来逗他的,直截了当的道:“历来两朝得天下皆是由北扫南,其中原因无他,一是地势西南高而东南倾,二是北地苦寒之气候更容易熬得出好汉,北人比之南人要健壮强悍许多。天下武门虽多,可一旦争夺河山时,动辄数十万大军厮杀,哪里来那么多武门子弟,还不是寻常兵丁上百上千,才有一武门好手为尉为校。”   “正是。”   提及武事,黄忠不由自主的点头,赶紧再闭嘴。   冯百川洒然一笑,看的穿他的顾忌,于是自己继续道:“所以关中略,定是先得安西再扫江东!如此,必定要请将军不打旗号无名分而实踞京兆地,和关中呼应成钳击之势,使安西不得出函谷!”   “黄忠明白了。”   “故长安,京兆沃土,可是过去为豪门武门盘踞,又有皇族索取,因此多少民众逃离,宁可去依附关中,乃至范阳等处穷苦些的武门第,也不愿受那京兆的几重罪,记得当时有一名家曾叹,居长安,大不易。”   黄忠笑道:“正是。”这厮现在就只晓得少说,又不能冷落了冯公,算是难为他了。   “但如今不同,几番乱后两次移民,如今沃土无主野草疯长,这是机会,是关中的机会,也是将军你的机会。居京兆联关中,反锁函谷关而柔然已灭,江东断然不敢夺范阳,如此前后无忧,再几年下来河北就成一番新气候,将军可曾懂了主公真意?可愿为主公出面?”   “某愿意。”   “会秘调能吏前来助你安抚民众,并秘留内卫军马其中,寻常武门若是借机夺民战地,坏关中规矩,将军不能手软一分。”   “是。”   黄忠听到这个时候全懂了,对外他是关中延伸出的一部,为关中先头;而对内,则是关中的一把刀,清洗贰心之门第,建立京兆之次序。   责任重,却权力极大。   按着关中群臣次序,简直可比肩羽林鹰狼等人,还有过之。   想到这里,黄忠起身拱手道:“主公如此信任,某定不辜负。”冯百川笑了:“那厮也不曾辜负一人,除了花前月下口是心非之事。”黄忠一愣,随即大笑,冯百川前俯后仰:“你真知道?”黄忠点头:“北地早传遍,妇人现在都说口是心非才是好儿郎,也有欢场女儿夸口说要嫁就嫁双飞将。”   两人谈完了正事,具体的安排当然要慢慢再聊,于是暂且在那里说笑着,不多久下了城口,此刻已经近了中午,冯百川去看草原,估摸着两路军已经去了有三十里不止,定也要休整了。   他这么想着,那边的确是已经驻马,骑兵出雁门,前些时战的甚凶夺了柔然多少的辎重牛羊,现在全裹着一路而来,秋凉但冬日还远干脆就学了游牧的手段,策马轻装而进。   大胜之军马锐气十足,勇烈君侯在此,那些武门更要表现,时刻就看到他们耀武扬威,夸口自己也杀了多少柔然子等,声音虽然大,但在关中军马面前还是态度恭敬,尤其看到赤骑,至于武校领等,他们哪里有资格近中军处?   正在歇下,放马就食,忽然看到中军处一拨马动,他们起身,就看到一群赤色的战马冲来转眼过去,拥着的正是关中勇烈,都诧异的看着,看着那群人马冲过去,薛礼军的方向也有一拨马来,都在想怎么了。   他们在好奇议论,之前不曾管他们的关中军,有一军官策马冲来,对了他们终于开口喝斥:“在胡乱说些什么?小心皮肉。”下马再按着刀走到他们这群河北子弟面前,他们才看清,这人居然是暂领赤骑的张辽。   张辽羽林出身,衡山时被左帅收为义子。   如今和关中的乐进,徐晃,典韦,李广,被称为关中五虎将,并居其首,靠的却不是左帅的名字也先投的次序,而是货真价实的军功和领兵的手段。   他的喝斥谁敢吱声?都纷纷低头,张辽按刀在手冷冷看着他们:“行军之中,主帅言行岂是可以揣测议论的?沿途看你们说够了本事,但还晓得本分,当知男儿功名马上取,要得我关中好汉一声赞,无他,少言而多杀敌才是!”   “是。”   张辽转身上马就走,回营去了,河北子弟看周围,果然各军各忙自己的,无人去多口去多嘴,遍布原野的大军散开着,他们这一拨军马明显迥异,不是关中子去孤立他们,是他们融不进那群真正的厮杀汉中去,人人回想张辽所言再看看关中军旅的气候,都惭愧低头。   这时,邓海东已经和薛礼部将等一起回来,不多久号角声动,多少的军校纷纷上马向着那边而去。   全军,静寂一片。   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处山坡上,看到各校肃立,主公在那里不知道咆哮什么,各处军官却忽然哄堂大笑起来,全军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看这摸样毕竟松了口气。等了好一会儿,才得知,原来薛礼前锋突前了些,遇到了宋明历回头的信使。   得到了前面军情,急忙就来见主公了。   此时前面宋明历已经联络了草原十八部,把过去柔然附庸全部召集了一起,撒了天罗地网的谣言,结果诱的柔然平卢处的后军疾驰胭脂山而去。   因为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宋明历大索草原,搜聚柔然人丁,无论妇孺老叟都带去,已经有六万上下,并邀请各族前去观看,号称要把胭脂山血染,报尽三边千年仇恨。   这种动静之下,柔然三万军家眷都确又被绑走,怎么能不拼命的去?   沿途跑死了战马,已经快近宋明历处,宋明历此刻军才万余,离大军有三百里开外,这厮现在也终于慌了手脚,晓得玩的过火了,外族又在看着,只能悄悄的派人来催促自家主公,心爱的七弟去帮忙,加紧进军去。   而这厮还死要面子,信使只夸耀说他如何如何,说主公再不去柔然子跑了就可惜了……可先看到信的薛礼是何等人物?看了就知道不好赶紧来,亲自见主公,邓海东看了也晓得不好,三百里路才走了小半,拼命去追的话到了那边还能打吗?   不能算柔然子也已经筋疲力尽,从来世间算计,都是要把事情想的最坏,把自己做到最好,才能完胜。   无知狂徒才以为行军厮杀就是放了人马出去就砍,管他战前准备战局设计,胆气壮者胳膊粗大些就可获胜。   所以邓海东才气的破口大骂,最后还是无奈的当众说了一句:“舅爷出事,某也回不了家的,诸君努力吧。”本沉默的各将校因此哄堂大笑。当然,传递到下面,自然要按着羽林鹰狼的信来,军校等把忧愁放了心中,也怕大胜之后折了那厮,大家无颜去见左帅。   于是,全军就食后,这就开始发力,向着前周名将曾经大破敌军之处而去,沿途奔驰十里换马,三十里一停,六十里一歇,百二十里才宿,折损的马或杀之取肉随身,或干脆放之草原,如此而行到第三日正午,大军终于近了战场。   驻马十里外,只听到那边喊杀声惊天动地,烟尘翻滚能遮蔽了天,却遮不住那座褐红色的胭脂山,那座中原儿郎心中永世不朽的军功碑! 第十卷 第一节 血染   那边烟尘之中,宋明历正指挥着军马在苦苦防御,他晓得援军即将抵达,虽然敌人此刻势大却也不慌张。   从昨日晚时,看到柔然军抵达,在远处养力开始,宋明历就安排了本部正中,鲜卑在左乃蛮在后,并让自己军内伤兵和聚集此处的一些异族子民一起,将那柔然人丁用绳索等扣锁了连成一片,军阵靠着山,那俘虏就丢了山腰,甚是醒目。   到了临夜,柔然人不曾立即进攻,因为他们疾驰到这里看到除了敌军本阵之外,还有过去多少附庸族,大约数千的人马在这,知道这是中原子在等他们,但本族已经至此境地,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人人发狠,夜里杀戮伤马就食,决定天明后再以命换命。   只不过,到了天明前,他们还没开始,那边中原好大名声的,羽林鹰狼那畜生,居然才拂晓,就下令各族选数百人上山,开始杀戮被俘虏的柔然人丁。   山腰上,因此人头滚滚,血如瀑布而下,哭喊声十数里可见。   柔然子听的心如刀割,都捶胸顿足的嘶喊,悲歌乱吼这就向前来战,宋明历激怒敌军后也不管什么脸皮,早已经抓了各族来的首领在自己面前,要挟他们先去和柔然子厮杀,把他们排了前面。这些异族十八部人马刚刚才杀了柔然人,还有多少年的深仇大恨,族内长者领袖又被那屠夫抓了,难道不战?   那厮却还不够本,安排自家军马为督阵,吆喝说勇烈全军马上就到,谁跑了射死当场不提,还要割了他们家长者的脑袋,回头顺便去灭族,而若是好汉敢厮杀,战后有赏!而这厮打一批还记得拉拢乃蛮和鲜卑,和布尔尼以及慕容城两人,他可是客客气气称兄道弟的……   可怜来投的,以为可顺便来打落水狗捞好处的一群,现在却被那柔然子冲来,被关中军逼着,只能向前,宋明历看的来神,时不时的还振臂大呼:“赤上身的那个是好汉!哎哟,好汉跌倒了……”或是尖叫:“头上戴白巾的已经杀了五个了,爷看着你呢,再杀两个回来喝酒。”   但那白毛巾怎么听的到?宋明历还为言而有信派出亲兵去叫他回来,当场奖酒去,没等亲兵到,那白毛巾已经被柔然军砍成了破烂无影无踪了,亲卫于是垂头丧气回来,羽林帅难过的饮了一碗酒,再摔碗在地,伤心欲绝做足了姿态后咆哮鼓舞继续。   所以,外族都有些感动,为沙场激烈,为名将胸怀而震撼,多少人纷纷想那白毛巾也死的值了。   就来不及多想,到现在,鲜卑乃蛮在左右,前面十八部的数千人死死抵挡着,关中军马手里的血都是他们的,刀都是背后砍的。就算有聪明人看穿了,又哪里敢说?   这场厮杀从开战后一直战了一个多时辰,看到十八部军马折了不少,那柔然子前面一部疲倦,似乎要回头。鹰狼才上马,横雁翎于鞍前,身后二百旧日羽林精锐跟随,破阵而出撞进敌群,冲突了一番砍翻了多少,再在本部接应下耀武扬威而回,全军于是喝彩一片,士气大振。   柔然子今日要被这厮气死多少!   三万军半数已经步战,分了三拨,每拨三千余。开始厮杀时,后面两路还继续养力,哪里想得到这厮连番的无耻?   其实,世间事情总是这样,自己可为之而不能受之。   说起来,这柔然军过去多少年来,驱使各族,虐杀人丁,凌辱女人甚至践踏老弱,但今日羽林鹰狼如此,他们就无不愤怒欲狂,看到羽林鹰狼回头,得意洋洋,柔然军上下再不留后手,不问左右,集合了全军力气,挤成了一团直接取了中路而来。   曾经衡山前,关中军马都喊要杀拓拔雄,今日胭脂山下,柔然三万子在喊只杀羽林宋!   哀兵垂死之战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十八部早已经疲倦的残留再也抵挡不住敌军的脚步,哪怕后面关中军手里雪亮的战刀逼迫,他们也抵不住前面人后退的脚步,李广看的到局势变化,对了宋明历呼啸一声,亲自向前,他一动,过去长安玄甲立即跟随。   宋明历则退后,这厮现在终于翻脸不认人,去威胁鲜卑和乃蛮,给爷上!左右绕切去,把两族的人马当成剪刀,要去敌军里割出一片,再割一片,不停的去用人命换来敌军进攻势头的衰减,以帮助前军厮杀!同时后路全部上了马背,就等一声令下,撞过去,切开去,然后能跑多远跑多远!   用鹰狼帅的话,称这样的战斗,是为了把敌人引到主公那里去,成就主公一战灭人国,再战灭人族的威名。   不过,不等名将的良谋得以实施,怕回不了家宅内的主公已经到了十里外。   此刻,关中军的阵脚已经后退,柔然子已经开始占据上风,鲜卑部乃蛮部已经胆怯不敢再突,敷衍着那厮在场边来回卖力吆喝而不出力,慕容城和布尔尼两人也已经浑身是伤,至此窘境时,慕容城终于扯了宋明历问:“君侯大军何时才能到?”   “大人,大人,军马已经疲倦了。”   “闭上你的鸟嘴。”宋明历勃然大怒,一拳把布尔尼砸下马去,跌进尘埃里脖子都歪了,他反手握了慕容城的手一扭,恶狠狠的道:“你问爷,爷问谁?他是爷的主公,臣子能管主公吗?”慕容城疼的面色发白,身后那些子弟已经被这厮气的,忍无可忍纷纷作色。   宋明历身后子弟也立即拔刀。宋明历却继续在吼:“但爷是他的结拜兄长,还是他的舅爷,他能不问爷?”把慕容城推了出去,也不看那些鲜卑亲卫一眼,站了马背上眺望更远处,十里为人立时,目力穷极之极限,这厮看了几眼,跳下马正要喊杀,实施大计时,心中一动。   再次跃了起来去看。   边上慕容城看这厮疯疯癫癫的,就在恨得咬牙,不是打不过他,一定早就去翻脸了!   就在这个时候,宋明历忽然大叫起来:“主公来了,那里,那里!主公来了!”看他神态不是作伪,听了主公两个字,关中军也发自内心的狂呼雀跃,反着冲了过去,柔然在进,就这个时候他们猛发力拦着头拍了上去,那气势如虹仿佛一遏。   所谓一而鼓再而遏。   何况柔然孤军末路,这三万从平卢而来,本算不得柔然最精锐,沿途而来也倒了多少人数实际不过贰万余,他们能支持到现在不过是舍命的勇气,但世间谁不畏死?此刻再看关中军摸样,再听关中军的喊叫,人人惊的回头去看,阵脚更乱,但他们地势低处去看,看不到。   慕容城在马上却也不曾看到动静,只有关中军狂呼,慕容城被身边的中原恶棍已经欺骗够了,想起那周时传下的典故,曹孟行军望梅止渴一事,以为狡诈的宋明历行的此计,面色铁青的低声骂道:“成了才好,若是被看破了,士气定跌,柔然最后灭了,你也拖了我鲜卑陪死?”   更恨他几分,咬牙切齿,唇都快滴血了。   就这时,南边东西两处,烟尘忽起,渐渐的清晰可见,慕容城大惊,一跃而上马背去看,这心中再恨,也是盼望那人来的,而他站了马背上去看,有旗已经出了地平线,烟尘翻滚着,两边拉出来的骑兵线渐渐的充斥了他的视野,那平整的天地尽头,镶上了兵甲的寒光,勇烈至!   “君侯到了,君侯到了。”慕容城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一脚滑落马背,倒了身边亲卫怀里,忙挣扎起来爬上战马,耳边听到那厮在叫:“全军!杀尽柔然寇,今日定要血染胭脂山,让从此北马不敢望中原!”一点面子不曾给鲜卑等族。   这厮此刻的嗓子已经沙哑,战马如龙一样冲了出去,那马蹄声动,敲响了柔然的终章时刻。   外面,马蹄声更响,闷雷滚过天际已近耳畔,关中勇烈的骑旗渐渐醒目,名震天下的骠骑领斗气催发的瞬间,铺天盖地的军马举起了刀枪,齐声大喊:“勇烈,勇烈,勇烈!”   “杀贼!”邓海东怒吼道,一枪狠狠刺出,那千人阵上的斗气突然闪耀,而后如浪潮向前翻滚,最终从他大枪中向着天空而去,青芒破空,三军欢呼,柔然丧胆,最后的勇气就此灰飞烟灭,看的到那有马的柔然子纷纷向着左右逃窜,向着胭脂山以北,沿着山围逃窜。   而那边,军内呼啸声不断,那勇烈身后的大片军马内立即拉出了一拨拨的骑队向前,大多面目白皙,目深鼻挺,看旗号是当年仆固怀恩帐下回骑,这群当时的狼,现在被勇烈驯服之后多年,终于又再回草原来,还不是撒泼一样的乱砍乱杀?无人可挡是必然的,无人逃的了是真。   邓海东也不管他们,埋头杀入来不及逃的柔然军内,乱马践踏而过,身后子弟大喝:“放下刀枪,放下刀枪。”柔然子至此时,哪里肯?要玩命却不是对手只能逃窜,邓海东驰骋至半途停下,四面子弟驱赶柔然子向着胭脂山前去,其他军马去压制,那宋明历透了阵,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到了邓海东面前,离的有些远,看看邓海东脸色,再拉马后退些。   “你没事情就好。李广呢?”   “主公。”   邓海东对了李广一笑,再瞪了宋明历一眼,周围谁敢来看他们两个的事情,全闪开了,宋明历凑过来笑了笑,也没脸在他面前说那些借口了,直截了当:“好险啦。”邓海东啼笑皆非:“明厉你这厮好意思说?这次也怪某军令不明,但下次万万不可如此。”   “是。”宋明历拱手,还是低声道:“海东,谢了。”他自然晓得一路来的辛苦。   “一世就几个兄弟。”   说完这句话,邓海东转身吩咐道:“将这些柔然子全部赶到胭脂山上,说要血染就要血染。”胭脂山上土成褐色而得名,秋日草枯,阳光下更添了几分的红,这柔然乱军嚎哭奔逃而上,但山上却没甚遮挡,薄土包的巨岩为山,有草而树木稀少。   因此清晰可见,半个时辰后柔然军多少已经挤在了山上去,下面大军合围。   这个时候的胭脂山上,大约万余不到的柔然残军,有厮杀时侥幸留了性命的一群俘虏,大概遇到了亲近族人,那嚎哭声更尖锐,山上看着下面四面八方的大军包围着,骑兵驰骋的烟雾笼罩下,十里之内都是刀光剑影……柔然子悲中从来,是到了今日再无一丝生路。   那山下,旗下,那明光将。   多少多少年前,也有中原名将至此,将草原子重重围困,当年事今日景。   邓海东身边簇拥的将领们心中也感慨万千,若是盛世时,今日此战将为武夫一生的巅峰,从此可放马南山去了,可是乱世之际,此战之后还有多久才是太平世?人人看向了匹马突出阵线之前的勇烈,他仰头在看着山上,西照下的柔然子悲泣哀鸣。   亡汝胭脂山,使汝妇女无颜色,亡汝胭脂山,使汝六畜不番息……   风里传来他的话,在诸将之侧的慕容城心中不寒而栗,恰此时邓海东回头对了他一笑,招手要他过去,慕容城胆战心惊向前,畏惧的在他之侧下马,匍匐在地,那边的李陵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叹,武功使得草原俊杰敬畏至此,才配的上武功两字,这是大丈夫横绝天下,威加海内的气概,谓之英雄,名副其实也!   慕容城匍匐在地,那人低头看着他的后脑勺,忽然一句:“大好的头颅一颗。”慕容城顿时浑身僵硬,听到那人狰狞一笑,耳边风声,魂不附体之际大枪插着颊刺入坚土内,迸的碎泥溅了他头脸上,打在眼皮落泪,但慕容城也不敢擦拭。   那枪头没土不提,枪杆虎吞都已经进了半尺,只不过他随手一刺。   “看好了今日柔然的下场,记得胭脂山的过往事,这草原,某把它送你了,起来吧。”   枪拔出割破了他的皮肤,一脸的鲜血,慕容城不觉得疼,呆呆的扬起头来看着背阳的那人,仿佛遮挡了他的天空,看不清楚面目但那双眼如火在其中燃烧一样,光影衬托其态如神。   “遍告草原各族,十五日内各领至雁门关外聚集。”   “是。”   邓海东回了身去,枪缓缓抬起,指着山头上,然后用力一招:“屠!”三军轰然响应,拔刀声不绝于耳,纷纷留下马桩,步行向前结阵,然后向着山上而去,柔然子哭号声更大,纷纷更向上去,徒劳抓着兵器,找着石块要挣扎,山下已经放起了火来,箭矢射去,黑压压的大军慢慢的漫上了山麓。   胭脂的红,火的红,最后为黑潮笼罩,而后却更艳,当月升起,漫天星光被遮掩时,山上已经没了什么声息,关中军早退下,此时随军带的火油等尽数丢了上去,整座山都被点燃,成了大漠草原上,一族坠落时发出的最后的余晖,直到天色亮起,山彻底的焦黑了一片。   狼骑还在追逐着,深入大漠去,快马弯刀锋利的箭破空。   大军就在胭脂山南等着他们回来,鲜卑召集了附近的部落族群,索取了牛羊女人送来,并如奴婢一样服侍着中原军马,中军处有草原现在能找到最好的酒,最美的姑娘,最丰盛的佳肴,但,那厮却不满足,暴戾的命令亲兵抽打那些小族的子弟。催促慕容城再去搜刮四方。   如此暴行,或者会为中原文人称其不仁,却为草原子更加敬畏,战战兢兢不敢怠慢一丝,勇烈之名已经传遍了方圆数百里的草原,还向着更远处传去,同时还有他的命令,鲜卑信使都穿着关中军服,过部落时长驱直入无人敢拦,传下命令就向着下一站去,四面八方消息疯狂流传。   柔然军官渡先败,王陨,而后胭脂山处,族灭,曾经的霸主就此烟消云散!   江东,建邺城内,魏虎臣的车驾正在出行,石头城外江东精锐左右营则人人肃立等待。   魏虎臣老骥伏枥,志在天下,天佑后仿旧唐禁军建立左右营,左是青龙,骁将凌统领,士皆持戟,阖营五千人;右是白虎,骁将丁奉领,士皆持藤牌佩宽剑,阖营同样是五千人,如今他吞山东半壁,踞赤水半截,因此更奋发,欲招丹阳徐州壮勇,以两营为基扩成两军,并就此一洗曾经江东门阀盘结,军内不清的过去。   今日动身,就是北上去看新纳河山去,并想东临碣石,以全心愿。   出城后领军向北去渡口,对岸早有接应,水军戒备护卫,老魏于船头眺望茫茫水天间,身后几个仆役站着,他忽然问:“那厮现在打到胭脂山了吗?”不等人答,老魏低声道:“少年人好名,关中长辈多,这厮又有些惧内,看似凶悍,其实是个耳根有些软心有些软的人,可不要养虎为患,定要赶尽杀绝才行!”   “主公倒是知那厮……”   话还没说完,魏虎臣勃然大怒,回头就重重的一记耳光抽了过去,口中喝斥道:“你区区一奴,也配称勇烈为那厮?给老夫滚下江去!”亲卫上去提了就走,扑通一下丢下江,老魏取弓把他射了个透心凉,一腔邪火还是难去,再去北望江山,突然的长叹起来:“封狼居胥啊,封狼居胥!”   丢了弓在甲板,回头坐下皱着一张老脸,心中恼怒又说不得。   原来他是得知魏延领军至今不曾北上,确实不曾传令于他,但那又如何,岂不闻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此子少决断! 第二节 回程   只看主公突然而来的雷霆,凌统和丁奉相视,却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是傻子,晓得主公和关中的那位确实惺惺相惜,但怎至于因近侍一句阿谀而愤怒至此?再看主公此刻的摸样,分明有心事却似乎无人可说。说起来这两位都是江东新锐的将领,骁勇忠诚果敢,但他们毕竟还只是将,怎么能懂身为天下三分有其一的主公的心事?   到了大船过濡须口登陆时,魏虎臣已经恢复了常态,下了船来接过马缰翻身而上,指着北方对了凌统丁奉笑道:“当时也曾攻占逍遥津,直到今日才多少日子?山东半壁已至囊中。”   “是主公英明。”   “是三军努力。”魏虎臣扬起鞭来:“你们说某有生之年,可能见到旗插河北地?”凌统丁奉拱手:“能。”雷霆似的齐声回诺中,魏虎臣马鞭落下,胯下的名马的卢一声长嘶向前跃出,风内传来魏虎臣的一声清喝:“壮哉,我江东子弟多才俊,断不会输了关中那厮,走!”   凌统丁奉为主公所赞,热血沸腾,一起跟上,身后军马随行,江东魏家的镇将旗,终于飘扬在了赤水以北的天地之间,后向西北转,那边是虎牢。   而此时,关中军正在开拔回头的路上,又是一日过去,夕阳下,铁甲滚滚而过饮马大河边的山坡,那高坡上无旗招展,但几人矗立,是邓海东,身边宋明历,薛礼,尉迟惇,白起,张辽等关中将校们。   正对了天地尽头胭脂山方向。   时,有月如盘在东南方向,对了西边渐沉的红日,隐见漫天星辰嵌在天光半掩的苍穹之上,风萧瑟草枯黄,满目是塞外大漠长河的苍凉壮丽,邓海东就这样默默的看着,身边兄弟部署都同为这美景撼动,一时无声。   良久之后,直到了红日已经落下,军马已经在三里外扎营夜宿了,邓海东才回过头,对了宋明历等人道:“夏时北上至今,不知不觉将近三月,秋至冬近,能做的已经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宋明历点点头,一群人随着他下山去,邓海东走着,对了薛礼道:“仁贵。”   “在。”   “此战你出力甚多,辛苦了。”   薛礼只是右手擂了下胸膛,低头后一笑而已,当年一见勇烈时甚为心折,后来南下却是不得不,但是为他毫不防范的所重用,再到今时灭了外族时,薛礼早已经死心塌地,所谓世间千年必有雄主,面对这样的人主,薛礼又岂会再改其志?   就在这时尉迟惇在边上叹了口气:“七哥,只是觉得不甘心,我们灭了柔然,却因为他们牵制,不能占据河北。”白起插嘴:“还伤亡了这么多兄弟。”   “但是总有些事情要有人去做啊。”邓海东停下脚步回看他们:“什么叫不甘心?何况又有什么不甘心,可知我们一战灭了外族,救了多少苍生?若是河北为他们所窃取,沃土成异族马场,得以喘息,盘踞再难去除,从此北马随时南下,又会祸害多少代子孙?而如今千年之后有人说三分时,唯独我辈名声不朽。”   “主公说的是。”张辽道。   “不要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此战时,安西不曾动,江东借机还得太行半壁,可是他们得到的多,失去的却更多,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   邓海东说完这句,不在说话,下山上马,向着军营而去,群将跟随着,路过外围的鲜卑等族的外营,正在扎营的草原子远远看到纷纷匍匐在地,尉迟惇跃马而过时,看着前面那身影,忽然笑了起来:“不过私下抱怨一声,却说出这么多,七哥越来越……”   虽然他不曾说完,身边白起等却也会心一笑。   宋明历一鞭子抽去:“突厥种,背后编排什么,小心他又打你。”一群人笑着追逐而去,那火光中的山丘上,大旗耸立勇烈两字如此的醒目,沿途军校早已经喝起:“主公到。”无数刀枪碰撞身,多少的铁甲纷纷肃立,等他们驰过才收礼继续的忙碌。   当晚。   鲜卑主帐内,依旧灯火通明。   李陵正坐在慕容城的对面,慕容城脸上,为邓海东大枪割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只见细细的一道红线,李陵正对了地图在和慕容城谈着。   他道:“大汗,今日舍不得一子,来日失去的却是整个草原,若无关中的支持,我们如何能吞的下整个大漠?”   “只怕所为惹了草原上各部。”   “大汗觉得他们能打的过关中吗?大汗难道以为他们能不嫉妒您和关中的亲近吗?当日关中的那位可是公然说的,要将草原送你了,那么乃蛮部甘心吗?乃蛮的实力虽然没有我们强大,却也不容小视,并且。”   “你说。”   “并且,乃蛮必定勾连其他各部,到时候,乃蛮必定凌驾于我们的实力之上。”   “意料之中的事情啊,那日君侯说将草原送了本汗。”慕容城苦涩的一笑,看着李陵:“李先生,莫非中原的手段?”   “天下三分,他强的可以灭了柔然,却绝无可能占据整个草原,而且,这是能驭霍冠军的周武大帝也做不到的事情,因为相对中原,我们离的太远了。”李陵摇摇头,又继续说道:“他说送你,支持你,是因为他想要草原上有一个能听他话的……”   慕容城的双唇抿紧了,眼神闪烁,其中有羞怒的光芒。   李陵一叹:“大汗为复兴鲜卑,能忍耐柔然的欺辱,为何不能忍受他的用心?只有鲜卑强大了,才有资格和别人平起平坐,若是我们强大了。”   “他会做看我们强大?他会扶持乃蛮,以及其他各部,使得我们难以独大,使得草原分裂,这是中原王朝一向的手段和心思。”   “大汗说的是,但是在下问大汗,没了中原的手段,我们和乃蛮会不会打?会,因为大汗是草原又一代的雄主!大汗既然他的手段,既然明白其他部落会不顾一切的投靠,那么与其等他们做了我们才不得不跟随,为何不率先而做,把一切做在最前面。”   “得罪了就得罪了,质子古今有之,唐人有句话,远交近攻,某缓过气来,统一了草原才是真的。”   “大汗英明。”   慕容城长身而起,想说什么的,忽然又看向了李陵,迟疑了下他开口:“李先生,你我其实情同兄弟,今日某问你一句,你难道忘记你的中原出身了吗?”   “不曾忘。”李陵洒然一笑:“和大汗情分是一,草原养育某是其二,其三,关中安西江东三处君臣早有定局,某如今能辅佐大汗成就王霸之业,这般的前程不要,却去投他们做个卑鄙小吏?”慕容城看着他,扑哧一笑,李陵也笑。   慕容城笑着笑着忽然一躬身:“大事若成,必不相忘。”   李陵连忙拜谢,这个时候慕容城又道:“关中诸事你全权负责。”李陵却摇头:“大汗,这鲜卑,这草原是大汗的,人主和人主定议,臣子只要办事就行。”   等李陵退下,慕容城坐在了那里,靠在软垫上思索了一会儿,右拳轻轻的对了自己的左掌一击:“先借他的威名收拢四方,等到时机灭了乃蛮部,统一了草原后,是助安西,还是助你就看本汗自己的心意了。”说完森森一笑。   既然定了心,就此又想了想刚刚李陵的建议,这才合身躺下,才合眼了不久,却被人叫醒,原来天已经亮起了,看到那边关中军营也有了动静,慕容城用冷水洗了把脸,揉揉了眼走出帐,一阵风吹的他打了个冷战。   突然,一个亲卫带了一身露水上前:“大汗。”是他安排着去悄悄看乃蛮部动静的一队人的头领。   那人上前来后随即禀报,昨夜乃蛮部少族长博格去了关中营内,到早上才回头。慕容城听的勃然大怒:“布尔尼要断气了,想不到小的更赶着去死?”铁青了脸吩咐继续监视,令人退下后他去找来李陵。   李陵一笑:“大汗何必动怒,意料之中的事情,谁也为了自己,就看谁笑到最后了。”慕容城叹了口气:“本汗岂是不知道隐忍之人?只是这江山太诱人,某到了此刻真的佩服勇烈,他就不怕输了本钱吗?”   “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能起于微末,短短数载就名动天下?”   “不说了,走吧。”慕容城摆摆手,提及那个人,想到他的一切,他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佩服,是畏惧?如山一样压在心头,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要想成为柔然之后的霸主,他还不得不继续去和他打交道,他爬上马背。   面前军马已经收拾的七八,再去看关中大营那边,那些夺自草原的帐篷早已经收拾的妥当,军队已经准备开拔,慕容城看的恼怒,鞭打周围:“滚出去催促,明日再如此拖沓,最后一帐的兵就全部处死。”   亲卫连滚带爬的连忙冲出去,喝斥声响起,终于军营加快了动作,赶在关中军派人前来之前,准备完毕,号角声响起,三军开拔,今日临晚,就到雁门关,从壶关来的李希平早已经在那里等待。 第三节 天凉好个秋   军行到临晚,已见雁门。   关隘上瞭望的军兵吹响了号角,关外的军营士兵们早已经列队等待,冯百川李希平黄忠当即领聚集来的各处武门领袖等一起,向前迎来。   两军相会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几路先到一两日的异族部领,当时看到李希平麾下的军马抵达时,看那精良铠甲器械已经羡慕,都在想着前些日子大战时,他们不敢来此所以不得一见的勇烈,和他那灭柔然的军马到底是什么摸样。   今日,终于得以见到。   比起休整过的李希平,黄忠所部,北来的军马一身的战尘不曾洗去,战马消瘦,士兵疲倦。可是那一路军来时依旧队列不乱,而他们之外草原有名的两部乃蛮和鲜卑的人马,就好像走在狼群身边的羊群一样。   同样是跋涉至此,也正是跋涉至此,高下立判。   人言中原不善骑,但这一路的关中军偏偏都是骁勇的骑兵,他们决战官渡后,又深入千里焚了胭脂山,驱使鲜卑乃蛮如同仆役!几部族老看着这百战雄兵的气概,无不动容,再看当先一人骑了赤色神骏向前,身材魁梧异常,又看李希平等都下马去,连忙滚鞍落地。   不敢抬头就听着他们那群天下闻名的结拜虎狼,在一起放声说笑,良久之后才听到那边在问到自己,他们上前去拜了又拜,偷窥到那人容貌,不由吃惊,晓得勇烈年岁年轻,不想居然年轻至此?   邓海东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摆摆手:“来了就好。”边上有人喝斥:“退下。”   一群异族长者连本部名字等都不曾得报,就被一尉官喝斥退下,却胆战心惊而不敢有怨言,纷纷低头倒行了十步之远,才转身先走,邓海东站着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阴森森的一笑却去问慕容城:“慕容城,把他们的人丁全归了你如何?”   慕容城惶恐不敢答,怕说的不好,那厮一刀刺来也是白死。   邓海东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去吧,今日先休息,还有几日期限到了,若有人不来,还要你出力。”   慕容城连忙道:“谁敢违抗君侯之令,无须君侯吩咐,鲜卑上下定会让他族灭。慕容这就去安排催促。”随即也退下去,布尔尼长子博格站着那里,看看关中将校已经要向着雁门关而去,听到刚刚的对话,心中焦躁。   连忙也告罪一声,下去后对了本部子弟道:“昨夜拜了少公,得他允诺,不想君侯还是看着鲜卑,如此我乃蛮部将何去何从?”忧心忡忡,又对了本部子弟道:“那厮现在隐隐已经以草原之主自居,等十八路大会时,名分一定……”   一咬牙,今夜再找冯百川去,又吩咐去找些好女子来,人都晓得君侯身边最亲的,其实是明黄虎牙和羽林鹰狼,而明黄虎牙惧内,羽林鹰狼好双飞,博格想到此时,突然道:“不,我亲自去见羽林鹰狼。”   他在忧愁,慕容城在隐忍,关中兄弟却在帐内大笑。   冯百川正在说着昨日,博格送来了多少的好物件,他是高将军义子,曾领袖长安内卫,什么荣华富贵没有见过?手里把玩着那乃蛮送来的银器,对了邓海东笑道:“送了一车的金银,翻了半天,唯独这面银牌有些独特。”   然后又骂:“蛮子不晓得珍惜,只晓得金山银海才是富贵,看到些好东西被砸扁了揉成团。”   “这些物件,有多少是三边子弟的血泪,蛮族那里哪有我中原的手艺?”邓海东淡淡的道,索过冯百川手里银牌,看到上面阴刻的花纹,却是楔形,好像文字。他不由诧异起来,仔细的看了又看,这时薛礼看到,说:“主公,此乃大食军团的军官银牌。”   “难怪有股杀伐气。”冯百川道。   邓海东丢给了薛礼,薛礼仔细看看,苦笑着道:“字却不认识,安西那边见过几面,却没有这一面精美。”邓海东沉思了一会儿,问薛礼道:“安西至今不曾有动静,而人只以为中原才是富饶根本,其实河陇以西还有沃土,我且问你,安西和大食可有什么往来?”   “商贾有往来,前周时西域就有通商,至于政务军务,某不曾得知。”薛礼说着,随即问:“主公以为?”   “人都是逼出来的,某堵住关中地,京兆他难伸手,只靠安西一路自保或可,要再强却难,未免不会去向西。”   冯百川听的一愣,随即点头:“若大食真的富裕,也难说。这事情唯独等回了关中,问法师和吐蕃子等。”   “恩。你们说今日,博格那厮藏不住心思,昨日找了二兄,今日若要找会找谁?”   邓海东这么问,谁也不知道如何接口才好,谁晓得那厮找谁呢?邓海东却笑了:“酒色财气,乃蛮除了送金银只有送女子,总不能送某几个烤羊好手吧?”眼睛瞟向了坐在那里懒洋洋的宋明历。喊道:“明历。”   宋明历刚刚就晓得不好,现在听他果然叫自己,恼怒道:“喊我做甚子?”帐内人等哄堂大笑,宋明历更恼怒,邓海东道:“若有好女子,你就拿去用好了。”   这边说笑散了,可到了天亮,宋明历不曾等到有女人送来,心中失望之极,郁郁的坐在那里看日出,冯百川走来坐了他身边:“明历,昨日博格派出人回本部去了,被游骑拦下抓到了主公帐内的。问出了,那厮派人回去,是要把他貌美如花的妹妹送来。”   宋明历听的扑哧一笑:“看到鲜卑和关中亲近,他就失却了分寸,送些寻常女子也算了。”   “明历你却不懂,这草原上联姻习以为常,今日嫁女儿给你,第二日就能带兵马杀来。”   “这女子身负族内重托,定会百般的奉承,温柔之极,这样的女子来了,放走也可惜,给下面的那位将军吧,毕竟和我等兄弟不一样。他要我和你说声,不要被迷昏了头就行。”   宋明历大怒:“我可曾误过他的事?”冯百川嘿嘿一笑,随即却正色了起来低声问道:“明历,此次胭脂山之战,你如此妄为,你当军中各将校真的没意见?他不曾罚你是因为重情,可是他现在不仅仅是七弟,还是我等主公!除了我们兄弟,薛礼,李广等,以及各处武门出身的子弟们,你可晓得此战你冒失之后,军内损了多少?”   宋明历听到这里,低头不语了。   原来冯百川来和他胡扯是假,私下和他说这些是真。   冯百川又道:“他私下为你和各家武门子弟说了,是他的主意让你冒险,以诱柔然残部不得不来,而全功劳。他为你做的,你也要记得。”说着,看宋明历低头摸样,冯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历,我还记得当年初见你们,其实一直到今天,你们都没有变过。”   宋明历不由看向了他,冯百川笑道:“心都不曾变,但你可晓得,我情愿他变,太重情难做人主啊。”宋明历缓缓的点点头:“这次是我太放肆了,我去找他。”冯百川一听,心中惊得连忙去喝斥道:“既然我和你说了,你记得就好,他已经为你做了你且放心里,你去闹开了,你要他如何自圆其说?是重结拜手足,而轻跟随虎贲?混账。”   “我,我。”宋明历不由张口结舌。   冯百川站了起来:“多学学希平,面对如此大功名,甘愿留在壶关,为的什么,为的是让薛礼李广他们更为忠心七弟。其实你好大的名声,留你在壶关处,官渡处是左帅,你们父子连横定更能震慑河北,可是留你在壶关,不让你北上,你定闹翻了天。”宋明历听的惭愧不已。   “这也是当时在长安,雍正时,希平对七弟心中还有愧疚。大兄多年来消沉,默默做事卖命,不也是如此?你心中坦荡,又和七弟同患难是联姻,所以才如此随性,但他现在是人主了,是天下所望,不是你宋明历一人的妹夫,一人的兄弟,他不变,你就要变!”   “是。”   “甚好,以后也不必流于形式,反而不美,做事时记得分寸就好,走吧。”冯百川说着,又突然回头:“他不曾要我来找你,是我自己来找你的,你信不信?”   “我信,七弟不曾变。”   冯百川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而宋明历想到刚刚他一番话,尤其冯百川说草原上联姻事,再想到玄宗时倾覆杨门的过往,心中微微有些后怕,此次妄为自己其实已经得罪了些武门子,若在妄为得罪了其他人,甚至一帮兄弟,那将来自己……   越想越是心中发冷,回顾自己一路而来,仔细想想,多少次都是他在纵容自己。   冯百川看他走神,也不提醒他,宋明历一脚落空,险些摔倒才醒悟过来,看到二兄站着一边,他一躬到地:“多谢二哥点醒,明历该改了。”正好,邓海东李希平等远远的走来,邓海东诧异的看着这一幕:“你们拜堂了?明历这厮无耻,当年暗恋二嫂不成,就干脆献身二哥。”   宋明历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你这厮!回去告诉婉言。”   邓海东似乎很无所谓的看看左右,又干笑了两声,才道:“真是天凉好个秋啊。”李希平笑的岔气了,扶着墙剧烈咳嗽,那李广张辽黄忠薛礼等将也都哄笑起来。 第四节 室韦   但宋明历虽然嬉笑着,其实已被冯百川点醒,他知道邓海东的脾性,能容人而重情义,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局面,可这不代表自己可以胡作非为,此刻关中已是依附一人而立于天地之间,人主当赏罚分明才可治理家邦。   邓海东能容自己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便是他还能容,关中各将岂能信服?自己老夫岂能纵容?   心中既然已经被点透了,宋明历也就定了心思。不过这厮也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中午时潜入邓海东帐内,邓海东正忙碌了一个上午后,要休息一会,正在宽衣解带,看他进来不由花容失色,握住腰带看着他:“你……”   可怜宋明历满腔的感激堵在了嗓子眼,无奈的看着他,那厮这才哈哈大笑,躺了榻上问道:“你有心事?”宋明历问他如何知道的,邓海东不屑的一笑:“看你的鸟脸就知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情吗?”   “是做了些。”宋明历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道,邓海东一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摸样,连忙坐好,却听宋明历讲了心事,邓海东忽然惆怅起来:“不是以为你做的对,也是误打误撞,索性伤亡的子弟不多,某也晓得治军要严厉。”   宋明历无声无息的看着他,邓海东叹道:“可是。”苦笑的摆手:“其实晓得你是明白人,既然知道了,下不为例吧。”然后问是不是二哥找他的,宋明历点点头,邓海东却摇头:“书生就是心眼多,如今明远那厮也不敢喊贼秃了,实在有些怀念。”   宋明历啼笑皆非,邓海东又道:“草原十八部已经来的不少了,恨不得借机尽数杀之,却杀不尽。”提及这样的大略,不是宋明历的长处,他只是将才,只能顺嘴道:“你说如何就如何,要杀就杀吧。”   自然换了邓海东无语,兄弟两个于是转了话题,说些过去,想些未来,正说着李希平等进来,冯百川捧着一卷图:“主公,刚刚博格送来的落日草原的大图,和周边所得拼凑起来,可做一副沙盘了。”   邓海东要人来,摊开了细细的看。   看到地图上河东,范阳,平卢三边之外的土地,雁门不过是上面一点,至于自己麾下灭人族的强军更是海中一滴,邓海东看了半响,道:“想养出一支鹰犬附庸,可是草原子和吐蕃不同,吐蕃已有传承,制度如周唐成国家,历代赞布虽有雄心却也晓得吞不下中原,而这草原。”   他喝了口水,敲打着地图:“怕养虎为患啊,二兄,此事你万万要看紧些,今日灭柔然,不能来日成一场笑柄。”   冯百川晓得他的思虑,点点头,他点头,当然会尽心做到,已经慢慢的收买了些草原子弟,更在各部之间使着手段,战后至今的这些日子,唯独他是最劳心的,第二个劳心的则是远在后方的颜真卿,拖着老迈之躯驻在南岸,维持着前方的补给军需。   不过邓海东已经明白,今年关中丰收,是天佑,自己一场豪赌也得全功,他此刻已经归心似箭。   几人商议之后各自忙碌去,邓海东独坐了那里时,忽然有些想念远在吐蕃的旺财,那厮这次被派去跟随法师,晓得这边的厮杀,回头不知道要撒泼的什么摸样。他又去想妻儿,想族公他们,想到猴爷得知此信时,定又要手舞足蹈,那山羊胡子翘的……   “下一步,就是安西了。”   邓海东脑海里翻出一个“几”字,那是澜沧上游的一段曲折出,大河绕行怀抱西北,形成沃土,取名河套,是天下最出良马的地方,薛礼告知的安西详情早有陈述,若能从祁山出而夺那片地,安西就折了根本。   而若是不管不问,再过数年,安西又要多出多少的骁骑来,不是关中之福。   他这边在忙碌着,冯百川在李希平,还有如今在草原上好大名声的羽林鹰狼的陪同下,正在和鲜卑,乃蛮为首的十六路部落长者一起饮酒,同时默默观察他们身后子弟等,至今还有两路,一路室韦,一路车胡,都是最北边的部落,路途遥远,还在等他们抵达。   外边各部族长等不敢不从,先至于此的,后面陆陆续续的还有着多少的捐奉抵达。   这次草原大会,为关中勇烈召唤,难道还要他付账?这种事情也无需关中谁去说,鲜卑乃蛮就抢着先出了大头,然后再去勒索那些小部族去,所以这些天来,雁门关外牛羊成群,财帛如山,多少的帐篷已经搭建起来,就等着他定下的日子到来。   草原谁属?前周之后至今,第一次是中原人以绝对的强悍姿态驾临,并掌握了决定权。   不服?不服就灭了你!   冯百川在看着,他为关中君侯的二兄,身份何等的尊贵,谁敢劝他饮酒,也无人提什么草原上的规矩,敬你就要喝掉,那是朋友之间的规矩,若是奴仆敬酒难道主人也要喝掉?岂能无尊卑之分!   他坐在那里看着,那丁零,高车,乌恒,马扎等,那些哪怕满头白发,依旧满脸戾气,赤裸着胸膛大口喝酒持刀吃肉的蛮族们,唯独对上他们的眼光时,会露出卑微的笑容,他忽然一笑。   对了身边的李希平道:“衡山一战后,又被安西一阵好杀,再加上官渡一战,三战灭了多少柔然子?当真是天意,若是柔然早些年不放肆,不为雍正鼓动,老成持重的拓拔雄为帅,木华黎辅之,再挟持下面这些部族,凑出五十万大军南下,河北不复属于中原也。”   “拓拔雄陨后,柔然在草原已经折了面子,据说那室韦部虽然实力还弱,性却最蛮狠,当时就开始不奉召唤,第二次木华黎的大军本要去灭室韦的。”   宋明历听的动容,他却不晓得冯百川才得知的这些隐秘事情,怪不得之前七弟担忧养虎为患,以为他担心鲜卑,却是担心室韦。那室韦在柔然还盛之际就敢抗令,这次若是他们不来的话,关中威信何在?   唯独用刀说话,这草原部落定都在看着,而久疲之兵在秋末冬至时再行北上?便是各将校没有怨言,那些子弟们的身体也吃不消,关中已经打的疲倦之极了,还有一口气也是为了防备中原两家的啊。   这个时候,冯百川果然说到担心,他道:“这群草原子都在看着,现在只希望那室韦。”李希平忽然问:“鲜卑会不会不曾告知?”冯百川摇头:“鲜卑要借机称霸草原,定下名分,如何会玩手段?还没到他们玩手段的时候。”   说着他看向了那边的慕容城,慕容城恰好也看向了这里,连忙举杯,宋明历回了,他受宠若惊连忙站起,宋明历放下杯后突然道:“鲜卑处也要小心,卑躬屈膝至此,来日不是善茬。”更能明白七弟此刻的心情。   那句想借机一起砍了,不是玩笑话,但是砍了一拨,草原还有有再一拨,而草原以后再无人敢相信中原一句话,且就此和草原十八部尽数结仇,安西江东一旦勾结,关中如何得了?李希平低声道:“后面来信,据说老魏已经北上,巡视山东。”   “真当属于了他了。”宋明历冷笑道,冯百川沉了脸下来:“明历,老魏此人心胸气度,老谋深算,比起安西,江东才是我等心腹大患,你万万不可骄横。”宋明历叫道:“不曾骄横,来日战时自然要小心。”   声音说的大了些,那边人人看来,一时间安静下来,冯百川一笑举杯,随即起身告罪一声,向外走去,各部哪个敢坐着不送他呢,都起身,冯百川要他们继续饮酒,然后对了宋明历道:“主公令你整顿军马,一旦室韦不来,即刻发兵。”   三人边说边走,那十六路尽数惊呆了,全看向当时传信的鲜卑,博格是个轻浮些的年轻人,看向慕容城时眼神已经不善,冷笑道:“室韦至今居然不来,难道没得了信?”慕容城勃然大怒:“狂妄小儿,若是室韦来了,你要如何?”   “来了就来了吧,勇烈君侯的令,怎么能不听?博格你失言了。”那边乌恒的族长也先连忙劝住,然后拉了博格离开,慕容城站着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森森的,杀意毫不掩饰,恨声道:“小儿无知,不如布尔尼远也。”   周边几小族的族长不敢插嘴,纷纷只是劝他,慕容城回头坐下,看到帐内除了也先之外,其余各族全在,心中顿时欢喜起来,忽然想到刚刚博格所言,他心中一动,若是室韦不来?他隐隐的期待了起来。   可是,第二日午后。   远方有骑兵来回报,说室韦和东胡两部族长老,连带本部二千子弟已经近了二十里外,正向着这里走来。   慕容城一惊:“走来?”他部下点头:“是的大汗,他们十里之外下马,然后步行而来。”   李陵在一边道:“大汗,速去君侯帐中。”慕容城恍然,此刻自己当然要站着关中君侯的身边才信,那蛮人部落居然牵马而来,不是那人的威风?连忙上马向着那边疾驰,路上想起,室韦东胡都是突厥分支,这是感恩来了!   中原人不晓得,草原人却知道,柔然最顾忌的还是那两部,虽然臣服了但人人晓得他们不服,可惜被欺辱挤压在了最北边,又常被勒索,部落弱小,不然早就反了,他正想着,那边关中军内,已经有一拨人马冲出,看当头的,正是羽林鹰狼! 第五节 争   这厮征战连年,私下时嬉皮笑脸不似个将,但披上甲拿了刀子办起事来,本俊俏的面目就变得凶狠可怖。   看他一马当先,哪怕明明晓得,他是去接室韦东胡两部人马的,慕容城看的觉得心头发寒,那一拨鹰狼亲卫,都是羽林旧人,厮杀半生的汉子们拥着少帅,虽然才区区百人就这样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烟尘滚滚转眼不见。   慕容城再看,那边邓海东等正在说说笑笑着,浑然没把室韦放了心头,而远处还有人来,居然是博格小儿,慕容城心中愤怒,但不动声色的向着前面而去,下马后禀报一声,邓海东已经招手:“慕容城,你来。”   “君侯。”   “室韦部也速该据说一向英武,在北地,突厥后裔都隐隐以他为首?”   “回君侯,确实如此,草原上南是柔然各部以及鲜卑等,北邦则大部是突厥后裔,便是昨日来投的乌恒马扎等部,也都有突厥血脉,一向同气连枝,不然君侯衡山败了柔然王庭军后,就区区一室韦如何能躲的过柔然的洗劫?”   “有盘剥自然有不满,所为突厥血脉也不过是各自连横的借口之一。那我家白起不也是突厥血脉?”   白起在一边森森的咧嘴,慕容城看的一惊,这厮摸样的确是那杀千刀的突厥种!于是不敢再胡言乱语什么,闭嘴不言,而这时博格也已经到来,慕容城心中骂这厮愚蠢,争宠到如此地步,不是让勇烈有心分裂草原吗?   但也晓得,谁也不能退一步,不然子孙受累。   就冷眼看着那小儿,而博格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施礼,而后道:“听说室韦部东胡部为天将军所召,已经抵达了,至此草原十八部齐聚,听族内老人们说,这是三百年来草原上不曾有过的盛况。是君侯虎威。”   邓海东哈哈一笑,仿佛很是受用,要他起来,对了他道:“博格,某听说你和东胡部还有些亲?”   “小人的祖母是东胡贵女出身,不过东胡内乱后,小人祖母那一支已经消亡了。”   “原来是这样。”邓海东说完,不再开口,只是去看那远处奔来的一列人马,是室韦的也速该和东胡的力德两位,走的近了看他们的装扮,果然和柔然治理下的大部分草原子不一样,柔然都是刮前额蓄长鞭,而室韦和东胡却是一色披发肩,此刻天微凉,已经戴上了类似中原的毡帽。   一直到了关前,宋明历带领下,这两人下马,身后的一群精壮护卫也下马,一个魁梧些的人先喊道:“室韦也速该拜见唐家勇烈君侯。”东胡力德自报名号后,连带护卫一起拜见,邓海东听到他说唐家君侯,叹了口气,口中低声道:“唐已没,若是开国年间,哪里轮到柔然来放肆?”   他随即在各将的簇拥下,走出了城关。去扶起也速该和力德,也速该甚雄壮,北地苦寒而人多食肉饮奶,又有风霜捶打,因此练就的一幅好身板,不过他身边的力德个头同样,但身材就瘦弱了些。   只不过邓海东心中对他们没有丝毫的轻视,看这厮的摸样,眼神明亮满脸的沧桑,年岁在五十上下,尤其那眉心的川字纹醒目,定是个敢决断敢杀戮的汉子。   因此对这最后来到的两人,邓海东客气了许多,请他们一起入那边的军帐,两人又和慕容城博格问了好,邓海东看着,果然慕容城对这也速该有些顾忌,若这厮是狼,那身边的力德就是狐,邓海东不喜那力德,冯百川看的明白,上去招呼。   一行人说笑着入帐后,分宾主坐下时宋明历道:“主公,也速该甚投我的脾性,我和他坐。”也速该大喜:“羽林鹰狼是好汉,早就晓得他的名头,今日一见,气势汹汹而来时还吓我一跳,逆子无知居然拔刀相向。冒犯了将军。”   也速该身后一年轻人面红耳赤的低头。   也速该指着他道:“还不去拜见君侯?”那穿着破旧皮甲的年轻人连忙上去,匍匐在地道:“室韦托雷拜见君侯。”慕容城仿佛不甘寂寞,连忙开口诧异:“这就是一战斩二十柔然子的托雷?”托雷更尴尬:“比不上羽林鹰狼。”   邓海东看的有趣,偏偏这个时候,也速该忽然起身:“君侯,在下有一事相求。”   帐内人都有些意外,初见,且这次要十八部聚集是为震慑草原,他也速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都好奇他求什么,邓海东也不能满口答应,自然要问他是何事,这厮开口却把慕容城气的七窍生烟,边上博格也恼怒。   也速该道:“君侯在上,室韦乃是突厥王族后裔,柔然立国时的血仇一刻不敢忘记。可惜多年来,实力单薄不得不委曲求全,部落里十头羊他要拿去五头,五头牛他要拿去二头,便是女子也不放过,尤其柔然鼎盛时,不仅仅我们,就是各部,除了族长等之外,娶亲时第一夜也要送……”   邓海东听的大怒:“柔然居然如此?”   “正是,因此草原才有摔头胎的事。每生子时,第一胎都要摔死。”一边的东胡力德道,看似有些奸诈的他,面色也充满悲痛,此刻慕容城等也都咬牙。   这时候也速该继续道:“男儿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不能报祖先的仇恨,是永世的耻辱,这么多年,柔然当各族为奴仆,尤其防备我突厥后裔。我等早有心反了,只是力弱,天幸衡山时,柔然的恶魔拓跋雄败给了君侯,还折了数万薛怯精锐。”   慕容城这个时候给勾起了心思,只是听着,帐内安静,唯独也速该的声音在说:“至此,我族才看到横绝草原至今的柔然也有了对手,他们不是不可战胜。各族因此欢腾,室韦因此而公然违抗他们的命令,做好了和他们厮杀的准备,据说木华黎大军已经要讨伐,但不多久,他们却去了唐都,不想又断了一部精锐。”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希望,可是柔然毕竟强大,他还有那么多的军马精壮,也速该以为有生之年是见不到他灭亡。”他抬起头来,看着邓海东:“而中原随后内乱,河北空虚,柔然秘密南下,若让他们得到河北地,必定更为强大,当时也速该心中忧愁,和君侯不识,曾派出子弟去安西报信,却不得回应。”   邓海东听到这里冷笑:“李伯颜那厮?不是某还有五万军马在祁山口威胁,他不帮柔然就怪了。”   “是也速该有眼无珠,误以为他是人物。可是当时也速该也只能做这么多,且全族已经做好,一旦柔然吞河北,我们就要远走西域去的准备,就好像当年我们的祖先,曾有一支西去数千里不知所终了。”   “去了大食?”“或者是更远的地方吧。”   也速该终于说到了重点:“但是,世有英雄,君侯北上一战就灭尽了柔然主力,再进已至胭脂山,室韦蒙的召唤路过那胭脂山时,人人欢呼雀跃,这是君侯不朽的武功。君侯为我辈报了血仇,室韦无以回报,今日所求君侯只有一事。”   说着指着托雷:“吾子一向仰慕君侯,本族精壮还有二千人,愿学回军子弟,从此跟随神威天将军,甘为鹰犬。”   慕容城大怒,这厮一个穷鬼,一向只晓得耍狠,如今不要了家当做大方事,还抢了某的话头?邓海东听的一愣之际,就看到慕容城红了眼站了起来:“也速该此言甚是,便是你不说,本汗也要在后日大会上公告各部。”   亏他已经和李陵谈过,所以此刻开口流畅,虽然心中气结。   他道:“本汗以为,若无君侯,哪里来的各族如今的自由?草原现在无主,谁也不能服众,君侯曾经说把这片草原送我,慕容城万万不敢。”这厮扑通一声跪下,对了邓海东道:“在下以为,草原的主人当是君侯,只不过现在天下三分,君侯暂时顾不到这片土地而已,在下万万不敢放肆,仅代君侯看护家园。并,请各部抽集精壮,组成新军,跟随君侯一统中原。”   看也速该要说话,博格要说话,这厮更急,口不择言:“往年柔然盘剥,十得其五,不是君侯拯救,我族灭矣!鲜卑愿将每年所得之三资助君侯,并成定例,永远不悔。”   帐内关中子弟看着这厮,先“本汗”再“在下”,对勇烈恭敬对也速该倨傲,神态拿捏转换自如至极,都心中有些不耻,不过冯百川在想,这厮越是这样卑躬屈膝,越是如此越要警惕,还好有李陵那厮在他身边。   前日夜里悄悄送来一信,上面说了他的安排,各部质子关中,以为臣民,正要第二步谈及以后年年的资助多少,没想到今日也速该这一出打乱了慕容城的计划,结果这厮自己却说了。他暗中笑的腹疼,而上面的邓海东看到慕容城这般“忠心耿耿”,不过一笑而已。   他道:“草原困苦,具体事务后日聚集各部再会议吧。两位心思,明细领情了。”只吩咐酒肉招待,告示各族前来相会,并严令今日不谈公务,只是饮酒作乐,而当晚大醉后,等到人散去,冯百川和邓海东说了此事的可笑。   邓海东道:“慕容城说的甚好,他开口,某减一分草原子才会感恩,至于之前的强硬姿态,是告知他们,如今中原儿郎不是过去,不和他们讲仁义,不听话就灭族。”又问二兄:“若是室韦不来,此次只有驱使鲜卑各部去厮杀,却没有现在局面合适。”   “也速该人杰也。”“更需注意的是那东胡的力德,那厮狡诈,便如我身边的二兄。”   冯百川因此大笑:“那厮晓得,该沾沾自喜,居然能和关中冯公比肩?”邓海东也大笑起来,二兄如今掌握实权,兄弟齐心合力事业,自信而洒脱,不再是当年高公陨后的颓废偏执,他怎能不喜?   但是就在这夜,鲜卑帐中,李陵却捶胸跺足:“大汗差矣,为何凡事不和在下商议。”   那厮不解,随即愤怒,指着李陵:“你可晓得,也速该那厮居然抢先说了,质子关中,还把举族精锐送去?他打的好算盘,反正那货是个穷苦,养不起太多儿郎,而那些子弟去关中认识军将,学了本事,来日可是我鲜卑之福?”   “在下说的不是这个。”   大概是慕容城饮酒上头,而且这几日来,这厮心里憋屈,再忍不住,干脆咆哮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还要说什么?若是你在当时,你能够做什么?也速该要质子,本汗当然要那么说,并借机当众咬住勇烈,要他记得,当时允诺我的,因此要给些好处。”   “正说的这个。”李陵也怒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他这一吼,外边鲜卑亲卫冲进来,按着刀看着他,慕容城却仿佛酒醒了,愣愣看着,当即喝斥:“本汗就是和李先生拔刀,你们也不可进来,不可问,出去。”   随即对了李陵道:“本汗失态,李先生你说。”   “大汗今日说十之三,不如说十之五又如何,卖个人情给君侯,君侯不会盘剥如柔然,另外,当私下先找那冯百川等,透露话头试探底线,勇烈要在草原扶持,最多扶持两部,不外乎鲜卑和乃蛮,其余各部缴纳还是要我们去收。”   李陵说着有些激动,他道:“鲜卑要壮大,自然要走柔然老路,要盘剥他族才可。现在有勇烈名号,我等截留一部,还不做恶人,如此才可成就霸业,早为大汗想好,质子关中是为取信,派遣子弟是为练军,缴纳所得是假,以物易物是真,大汗何须计较那乃蛮乃至其他各部。莫非忘记,我部早和关中秘密商议,他们允购良甲利刃?其余各家定不会有,不然各部兵强马壮,哪里是关中福气。”   “如此,可放心吞噬草原,十年功夫,可成霸业。”   “二十年。没有一番嫡系人丁壮大,不成王族薛怯军旅,怎能震慑四方?那也速该的做派是好事,他人丁本就不多,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二十年里,就算他练出一个名将人,我鲜卑人山人海也践踏死他。”   慕容城以手加额:“亏了有李先生,本汗刚刚失态了。”李陵这才拱手:“中原子有言,国有铮臣,不亡其国,唐时太宗魏征故事,李陵愿辅助大汗成就霸业。”慕容城当即叫来亲卫,吩咐李陵从此一人之下,可调各领各卫,无需自己命令。   等着退下后,李陵回想慕容城刚刚言行,靠着毛毡难以入眠,于是起身走到帐外,席地而坐看着夜空,心中在想,究竟是成就草原霸业,还是成就不朽之名,哪条路更艰辛些?有些迷茫彷徨,失神的就那么看着,露水满身而不知觉。 第六节 十八部(上)   也就在这一日,江东魏虎臣却转道入了青州境界,这里是旧唐南平卢,后改青州,和俗称辽东的平卢境隔海相望,此地民风一向彪悍,前周时就是全国几处出精兵将才的地方之一。   至唐后,因为曾在此和突厥大战,让青州元气大伤,加上关中政策防备安西,因此此地一直没有恢复,再到后来,江东又成一镇,唐廷兵力人力部署于淮南一带,青州因此空虚。   如今魏虎臣走在其中,看着这好山好水,他是知史的人,想起前人描叙中这片土地曾经的富裕,心中感慨万千,就这样一路走着,直去了周武曾驻的碣石要看看,之所以改道,也是因为他晓得勇烈那厮还在草原撒泼,甚是郁闷。   魏延太史慈已经回军,驻扎原先魏博驻地,等了他几日,得到这消息后,魏延叹道:“主公这是对我等坐失良机而不满。”太史慈一声不吭,他本想去河北厮杀一场,可是他是新贵而魏延可是少主一般的人物,他怎能胡乱开口?   其实心中也恨。   也晓得,大概主公是失望了,这次让他们领军北上,全权放手,吞了山东之后,却不曾更进一步。但那又能如何,太史慈想着河北传来的一些消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能震慑异族至此,才不枉此生,同为武人,他不晓得自己以后看到那人,可有勇气一战。   这时,有快马来,要太史慈即刻去见主公。太史慈目瞪口呆,问可曾召魏延将军,信使摇头,他不能瞒着魏延,急忙去禀报,魏延听的眼中赤红一片,咬牙切齿摔了头兜于地:“一军数万,扫了两节度,某不想北上吗?可是后路无人,无粮草补充,难道让江东子去死?”   然后对了太史慈道:“你去你去,某就在这里,主公一日不召,我一日不动就是。”太史慈看他面色,劝慰了再三,不敢再耽搁,只能匆匆上马带了少数亲卫去了青州,到了第二日下午他终于追上了离青州东海边,还有三百里路的魏虎臣。   想不到,魏虎臣看到他的第一句,却是面朝了北方,他道:“据说明日,那厮要大会十八部族。从此草原,最少二十年内,只晓得中原勇烈,而不知我江东,不屑他安西。”   太史慈不敢答,魏虎臣去扶起了他:“魏延儿可是抱怨,担心后路,担心粮草,担忧士兵?”太史慈张口结舌,不能隐瞒,魏虎臣看了他的表情苦笑着摇摇头:“哪里有不死人的战事?魏延儿格局还是太小,他以为冒进之后,老夫这做叔父的能不问他,不问部下子弟死活吗?”   “哪里去,就是碣石,老夫走到这里却已经意兴阑珊,因为无颜去见前周明君立志之处啊!”说完,吩咐太史慈下去将征伐过程和军务交代清楚,下令扎营,来日就去虎牢关,并要人送信于关中,要那厮回头来见一见面。   过去,或者人以为老头子无聊,好效仿古人而和那厮这般结交。   此刻,却无人再多口,乱世之中惺惺相惜的两位人主,此时一个得意一个黯然,一个得名一个得利,却是两种心境,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更有魏虎臣的贴心人晓得,当时魏延不曾冒进,老帅对此的失望,除了外,还有内。   只是晓得的人不敢去说,不晓得的则没脑子去想。   下面青龙白虎两营士兵听了军令,甚为不解,碍于纪律不敢乱喧哗,私下也议论纷纷,不晓得主公这朝令夕改是因为什么,看到太史慈将军抵达,难道说关中那边有变故?下层官兵乃至些年岁少而不懂事者,纷纷摩拳擦掌,要败了关中扬名立万。   年长者,则都面色郁郁,听到这群猢狲动静大了,喝斥翻脸,才熄灭了他们心里的这等不切实的狂想。   其实此刻,江东群臣还有些担心,担心的是江东的根本,主公已老,当年少公夭折,唯独两女,又因为当时江东祸乱一场,至今不曾许配于谁家,老臣不敢多嘴,要娶少郡是小,惹灭门才是真。   而新贵们,往往出身武尉武校门第,他们族公有什么资格来开口?   可是主公如今的年岁在这里,主公的性格也越来越随意,反复,烦心日重,目前看少公当是魏延,传言已要将魏延过继主公这一房,但魏延也才年轻,主公能扶着他多久?主公真的愿意扶他吗?   外边早还有传言,主公室内常有新宠,或许不日就有一真少公,那样的话会如何?   一世英明临老糊涂的人主比比皆是,最近就是唐末玄宗,才不过数年过去,无人能忘记,唐灭后时人可以放肆点评前帝一生得失,说破他的谋略,甚至借旧事喻此间。所以说的畅快淋漓,说的人都知道兴亡教训。   因此,江东群臣现在人心不定。   武门盘踞之事算是压下了,可是新的盘踞又成,老臣,新贵,和只求安稳之辈,其中心存不轨之辈,暗流涌动。   这些魏虎臣或者知道,只不过装糊涂,总不能杀尽了臣子,做个孤家寡人吧。   外边人心惶惶,他独坐了帐内,翻过魏延征伐的种种决断,场场漂亮,厮杀的畅快淋漓,甚得军心拥护,太史慈出身深山,言辞拙朴,书记不曾修饰一分,魏虎臣看的时而微笑最终还是叹息摇头。   掩卷之后,魏虎臣去看那河山图,不知不觉,天色居然已经朦胧亮起,依稀间外边传来战马嘶鸣,他低声道:“就是今日。”   确是今日此时。   离青州西北去,过澜沧过壶关的数千里地,前周幽燕要害,故唐范阳弃关雁门之外,一片广阔的草原上,无数的毡帐,成群的牛羊,更有着各部的旗号,众星捧月一样的围绕着原上的一处高丘陵。   丘陵上早搭建起了台阁,竖了大幡,并立了十来根杆。   而丘陵四周,是如今名震草原的关中军各部,勇烈亲军,薛礼的赤骑,李广的玄甲,宋明历的羽林,李希平的龙骧,尉迟白起的陷阵……中原兵强马壮,铠甲鲜明,军卒精神,拱卫于丘陵四周,留出几条黄土垫着的马道。   马道边都是挑选的魁梧高大的力士一手持戟一手持步盾而立,他们穿着一色的暗银文山,映着初升之日,仿佛那矗立于大明宫前的金吾卫,可这里,是塞外!   鲜卑等十八部选出的鼓乐手握了巨大的牛号,则站在台下,等待着命令,而那高台上铺垫了掠自柔然王庭的全部仪仗,王座居于上,锦塌陈列两侧,王座之后一座刻有雄鹰的彩画屏风遮挡着,向后是一条通向雁门关的路。   并且,今日王座面对着的方向是北方,因为今日坐于上的人,来自那关中。   终于,雁门关上号角声吹响了,台前十八部号手随即呼应,呜呜之声响起时,那关门下,一列骑兵驶出了关隘,向着这里而来,就在这个瞬间,漫山遍野的关中子弟乃至河北军马举起了刀枪:“勇烈,勇烈,勇烈。”那疾驰当先的明光后面,正是天下无双的武校领。   一列赤甲,一色赤驹,一片文山,人皆背后交错两杆投枪,腰悬手弩,鞍挂雁翎,手握大枪,五百战马跑动时,斗气催发随着他们的起伏而似波涛一样的翻涌着,那光芒遮盖了天上的红日,草原子们站在关中军马身侧,听着澎湃的军心发出的山呼海啸,看着这样的至强武装,都纷纷单膝跪下。   十八部领,和身边子弟面面相觑,无不震撼。   其中大部不曾见过此景,他们只是听说了勇烈的战功,晓得他们的了得,见了君侯的气度,但到了这个时候才算真正见识了他的实力,那集合了五百人之力,催发五行本源而成的斗火,离开了数百步远都觉得深思震荡,就在此刻,那斗气在急速的变幻着色彩。   也速该大惊失色:“五行。”   正是五行,传言勇烈战衡山,拽着七彩斗芒冲柔然大阵,数百步外一枪打折将旗,拓拔雄当即魂飞魄散逃离,柔然崩溃,又说召唤天雷将仆固怀恩化为烟尘……不是传说,今日知道是真。看他五行和那神思笼罩之远就晓得厉害。   但凡他经过的营地,该部的子弟,有武功的,都觉得说不出的压抑,等他过去了才仿佛从水中冒出头来,松了口气一样。   这样的压迫,谁也变色,纷纷在惊叹,当真是神威天将军,不怪乎柔然十五万大军那么快就灭尽,他们想来,就是十万羊羔也要抓上一个月才能抓的这样干净。   邓海东已经近了,这厮今日炫耀武功就是为了震慑四方,不顾一切的调动着全部子弟的斗气,拼命地催发着自己的本源,这五里的长路上不停的蓄势,勇烈之声不绝于耳。   这边宋明历部,薛礼部,将校纷纷催发斗气呼应主公,疯狂的呐喊着,向他致敬。   今日此刻,是外战的巅峰!这是主公的荣耀,也是他们的荣耀,多少的子弟热泪滚滚,喊到喉咙沙哑,吼到声嘶力竭,早有拓拔山带领子弟将那柔然王族绑在了高台的四周木柱上。 第七节 十八部(中)   看他奔驰近了,那些被捆绑着的柔然显贵等无不露出惊恐,拓拔山口不能言,就在一边狞笑着看着拓跋汗的脸,柔然汗的口被堵住,自被拿下之日至今,无人和他多说一句,就找了几个兵丁,把他捆绑着喂食水,仿佛圈养的猪羊一般。   同时和他被拿下的一些王族子弟,柔然显贵都和他一起,但分开看押。   到了今日,官渡之后他们才得以见面,而到了今日,被捆在台上时,他们才从关中军马口中得知,说柔然全灭,连平卢救援的军马都覆灭,胭脂山也被烧了,柔然汗再挣扎也挣扎不开那粗索,口被堵住,呜呜不已。   他晓得拓拔山是本族的子弟,看着拓拔山他眼露哀求,拓拔山才不为所动,只是狞笑的看着他。那边君侯越来越近,全军高呼—“勇烈。”擂响最后一声重鼓的同时,邓海东跃上高坡,咆哮发力一枪向前。   柔然汗从看着他近前,耳被那声重鼓震的嗡嗡之际,枪已经透胸!还没入了后面木桩之中。   邓海东发力将那柔然王连人带桩高高的挑的抛起,离了手的时候,再抖大枪刺出,一道青芒凌空将那厮就此击的粉碎,到这个时候,他胯下的战马才落下了前蹄,邓海东狠狠掷枪在地,喝道:“砍。”   早就等待的拓拔山等人,当即挥舞了手里的战刀,柔然显贵的人头纷纷滚落,血喷出脖腔数尺高,溅落了高台上一片,腥味扑鼻,那厮却就站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一摆手,四处力士立刻顿着大戟盾牌,对了四方吼道:“君侯令,十八部领,即刻入座!”那十八部领,哪怕慕容城,也惊惧的战战兢兢,登台后纷纷的叩首。   那一向桀骜的也速该也有了发自内心的敬畏,此前他本不想来,大漠草原天高地阔,不相信关中军马还有力气在秋末北上,若是来了,他就退走,耗也耗死他们。是力德劝住了他,问草原无主之际,南方富饶和北方苦寒,为何不先依附了强横,做出表率,要复兴祖业不是一季一年之事。   被说动了心的也速该这才决定南下,来见识见识。   过胭脂山时,看那战场惨烈,折了他一些雄心,至雁门前,沿途听的人纷纷说中原军马的厉害,他收敛了些傲气,遇到鹰狼,见了军马气概,再到此刻,也速该终于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如力德所说,这次自己不来,必为众矢之的。   关中军马今年不来,明年,后年,甚至无需他们动手,那鲜卑乃蛮就要拿自己开刀。   室韦虽然凶悍,哪里比得上这两族的实力雄厚?室韦折了一个就少一个,就算五个换一个,鲜卑乃蛮也能胜利,更不要提鲜卑乃蛮背后那人山人海的中原子们。因此,也速该此刻格外的恭敬,草原人崇拜强者,并不为耻,此刻心折就做的虔诚。   一直到了入座后,也速该在内,各部的心才安定些,可他们坐的软榻上,还溅着柔然王族的献血。   这个时候,冯百川起身,先勉励了各部此次与会,并夸耀了灭柔然时,鲜卑乃蛮的努力,一番好话说尽了,他转身请勇烈。   邓海东早和他有商议,强势之下便是直接吩咐,草原子又敢如何?不过凡事都要个过程,这才用话接话,见冯百川开口了,邓海东看着下面各部道:“今日草原恶霸已去,我关中子弟也不能久在塞外,所以临行之前召集各位,想和各位商议以后来往章程。”   “但十八部之众,最远在瀚海的室韦东胡,最近在雁门的鲜卑,最东有乌恒,最西是丁零,其实更西更北还有部族,不过一向隔绝来往而已。你们这十八部,以后要和我关中交往,不仅部落不一,且有些路程实在遥远……恰逢其会,草原无主,不如你们选出一个领袖来为好。”   听听他这么说,虽然知道这是今日的主要事情,却无人开口。   邓海东也不着急,就那样坐着,眼神仿佛微微闭起,关中子弟也无人说话,一时间高台上气氛沉闷,等了良久,邓海东伸手去取了茶水,却发现茶水凉了,这厮终于撒泼,将茶碗砸了席前,瓷落了厚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下面的各部领袖,被这个动作吓的一惊。   这厮却已经咆哮起来:“如何人人不说话,莫非你们都要做主人?也速该,你为何不讲话?”矛头第一个指着了主动投靠的也速该,也速该心中叫苦,说什么才好?虽说一切是他说了算,可是这些部落面前,自己说这句话,他们现在不计较,以后却成一世的话柄。   流传出去,自己就是了献媚中原的败类!还谈什么人望?   但若是说不,这厮会拿自己开刀吗?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沉默,但邓海东却不放过他,起身来走了他面前:“也速该,本侯问你话呢。”这厮要甩派头,居然难得的自称本侯了,外族不觉得,可关中人人不习惯,都侧头去看他咬牙切齿的那副样子。   也速该再无退路,硬着头皮起身拱手道:“回君侯,在下远在北地,自和柔然决裂之后,不曾和各处部落打交道,不晓得到底谁能为主。”   “东胡如何?东胡你是晓得的。”   边上力德面如土色,怎么安我头上来了?连忙起身连连摆手,说自己部落人丁单薄,所在贫困,哪里有资格为主,等邓海东问他那谁能为主,这厮和也速该立即一个说辞,听的邓海东冷笑,就在人人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走到了乌恒的吉利面前:“吉利汗,你以为呢?”   “在下……”“你肯定也不知道。”   邓海东甩手回头坐下,去看向了博格,然后摇摇头:“博格甚年轻。”目光终于落了鲜卑慕容城身上,慕容城心中窃喜时,这厮却道:“草原广阔,天南地北骑马要走上几个月,这次召集各部时,若不是冬天将至,你们迁徙南下,上哪里能这么巧遇到十八部。”   又冷笑道:“更因为本侯和柔然血战,你们要看个热闹。”此话一说,站在四周的关中群将无不一声冷哼,看着那些人,一声令就要拔刀,乌恒吉利汗先吓得魂魄飞散,连忙喊道:“君侯,实在是消息知道的太晚,柔然动员大军南下时,也怕我们在后面借机生事,所以隐瞒,等知道此事时,想不到君侯虎威,已经破了柔然。”   周围连忙附和,东胡的力德拱手:“君侯息怒。”他道:“君侯,如吉利汗所言,等我们晓得的时候,君侯都已经在胭脂山了……”   “够了。柔然往日盘剥你们,奴役你们,草原上各部苦不堪言,此时除了我关内军马,谁为你们厮杀的,是鲜卑和乃蛮部!如今灭除了柔然,去了你们头上枷锁,你们推脱当时不知,此刻又要说什么?鲜卑和乃蛮,以及我关中儿郎的血是白流的吗?”   “你也速该说要使族内子弟跟随我,可笑之极,以为某不晓得你的用心?至于你东胡力德,更是狡诈,不过就算你百般算计,柔然说是灭绝,可是柔然族裔遍布草原上,真的断绝了吗?死灰复燃不过是区区十年光阴!为尔等心忧,欲选一人为领袖,团结十八部力量扫除后患,你们给爷一再装傻充愣,此刻就要问个分明,你们之中,柔然之战谁最出力?”   “鲜卑,乃蛮。”   “布尔尼重伤将去,博格还年少,那么谁正当年?”邓海东指着慕容城,对了其余部族领袖道:“鲜卑在你们之中出力最多,人丁也最多,且和某是友盟,尔等可愿意以他为主,结成新盟,合力扫除柔然余孽。”   原来只是结盟,不是选汗,东胡力德毫不犹豫的道:“我部愿意。”   也速该也连忙点头,乌恒马扎随即跟随,博格也缓缓的点头,邓海东看向其余,见都同意了,慕容城那摸样又是喜欢,又是失望,他大笑道:“早该如此,这世上强者为王,至于十年后草原大汗到底是谁,那不是某这个外人可以做主的,今日要你们结盟,只为柔然余孽。”   看着也速该,这厮今儿仿佛和也速该对上了,他道:“要扫柔然余孽,定要各部出力,当年突厥为柔然所灭之后,也有多少部族联合,将你们的祖先逼的无处可去,今日是报仇雪恨的时机,你的军马留在草原,等余孽绞杀的差不多了,再来投某不迟。”   也速该只能点头,邓海东却又道:“不过托雷我甚喜欢,你让他随我。”也速该无奈点头。   慕容城再不开口就是欠打了,他连忙道:“君侯,那日也速该汗提议之后,在下觉得怎能让他独美于前?恳请君侯收留犬子跟随左右。”邓海东仿佛一愣,连忙看周围,然后厚颜无耻的去问其他人:“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冯百川险些笑出声来,那十八部人人只能点头,此刻怎能说不。   邓海东终于心满意足,向后一靠,慕容城却又道:“那日也速该汗说过后,在下想来,君侯为了我草原子弟,和柔然血战,这番辛苦我们都看到,所耗费的钱粮抚恤怎么能让君侯承担……”   冯百川连忙摆手:“你鲜卑和乃蛮部也出力的。”慕容城连忙摇头:“我等出力是应该的,君侯出力却是情分,大恩怎能忘记。”回头去看博格,笑眯眯的问:“博格,你看呢?”博格今日郁闷着,又不敢放肆,看他问了,嗡声道:“自然盟主说了算。”   慕容城非常不好意思的道:“若是布尔尼汗没有受伤,哪里轮到本汗。”博格大怒,冷哼了一声,另外一人更怒,大步向前:“小儿你是在记恨某?”原来是宋明历,博格之父,正是在战场上被他打落马下,摔伤了颈部的。   这双飞的货拿出很辣摸样来,博格毕竟堂堂部落少族长,在那么多部落面前下不来台,但又不能顶撞,于是面红耳赤,硬着头皮看着他。   宋明历看的更怒,要逼过去,邓海东轰的一下拍了面前几案:“混账,给我退下。”宋明历这才回头,邓海东喝斥:“布尔尼当时被惊马摔下,和你有什么干系?博格年少英武,胆气也不弱了你,且是乃蛮少族公,是本侯客人,你如何能这样放肆。”   然后去安慰博格:“博格勿怒,他就这样脾性。”博格拱手:“不敢。”邓海东连忙摆手:“什么不敢,是他失礼,今日欢聚一起为庆贺柔然覆灭,又出新盟,以后草原关中为友邦,通商往来,世代友好才是。”   下面人等连忙附和,说那是,那是。   被打断了话题的慕容城终于又开口了:“君侯说的是,不过还是先议之前的所说吧,君侯大恩不能忘记,不是君侯,至今我等依旧被柔然盘剥,十去其五之多。君侯为我们出力,子弟为我们流血的义举,无以为报,这中原至今还三分天下,在下以为君侯必得天下,只是厮杀就是耗费钱财。”   冯百川叹了口气:“是啊。”   其余人等就仿佛傻子在看一出戏,仿佛他们所说的和自己无关一样,眼睁睁看着套落于头上而不能躲,无法挡,只能认命的坐着,甚至还要赔上份笑脸。   但这般的憋屈又能如何?   而那慕容城听冯百川说完,他连忙附和:“君侯既然助我等,我等怎能不助君侯,从此,鲜卑决定,每年所得的十之三,资助君侯成就大业,还望君侯不要推辞,不然鲜卑全族无地自容,而慕容城厚颜留的两分不过是为族内父老能吃穿好些而已,君侯若是……”   “这。”   “我部也愿资助君侯,以报厚恩。”博格腾地一下,再次站了起来,若在落于那人之后的话,乃蛮……等到各部一起起身了,邓海东缓缓的点头:“好,诸位有心了,夺了天下定有厚报,愿我等世代有友,同生共死。”   “君侯说的正是,若来日厮杀,我部依旧追随其后。”博格喊道。   有这二愣子拼命跳着,慕容城哭笑不得,冯百川则喜笑颜开:“博格大人说的痛快,以后还请多帮衬才是。”   博格连连点头,邓海东大笑:“既然如此,具体条陈再议,乃至通商,或战马换甲兵等,某也不会亏待了各位,话说回头,十八部的资助,一家一家送来实在太累,既然鲜卑为各部盟主,此事就请鲜卑代劳如何?”   “在下义不容辞。”   “此事繁琐,慕容城你还要忙族内事务,这样,本侯再请博格和力德一起,为你副手操作此事。另外,十八部一个盟主,副盟也要两位才稳妥,各位不知道有什么人选。”   邓海东说着,看向慕容城,慕容城被他突然的一出说的心里滴血,如何加了副盟主?边上博格早跳起来:“请君侯吩咐就是。”慕容城被邓海东看着,只能硬着头皮:“请君侯安排便是,这样慕容城商谈盟约等,也好多些商议,不至于不公。”   “此言大善。”邓海东指着乌恒,指着室韦:“吉利,也速该,看两位面相和往日风评,一仁一勇,可为你的臂助。”   “多谢君侯看重。”也速该惊喜的抬起头来,和吉利齐声道,比起现在这名分,十分之三算什么?已经比当时柔然时好多了,何况这种资助能给多久?只有慕容城在一边满心苦涩,还要满口说好,来对他们客套一番。   但随即,邓海东却有话说:“是你们该得的,不过本侯话要说在前面,若是来日,谁家反悔。”   “我等共击之。”   “到时候就瓜分其部族附庸人丁,掠走牛羊,斩尽直系,如对柔然!”邓海东阴森森的建议着,话说完,就换了笑脸:“上酒!今日得定大事,结识十八部之众,心中痛快,无醉不归!”其实此刻,他才是草原之主。   冯百川等都一直在看着,这是昨日商议好的步骤,分裂草原不能蛮干。   现在关中虽然能以力压之,可是只扶持鲜卑一部,对关中不利,也无法实现。要图谋,要获利,要实现自己的战略布置,要从人性根本出发,草原上除了力弱者,谁不想成就霸业?谁愿意有人凌驾其上?   关中所得各部十之三的资助,能有几年呢。   设盟而不提汗,不会触动各部的真正底线,并安排妥当,使乌恒和也速该联合起来,这样正能对抗鲜卑,同时使博格参入收缴之事,使他能得些好处安抚其心,至于东胡,那是留着他间杂其中。   若是东胡因利益和博格走的近了,室韦就要和他不合。   若是东胡依旧和室韦亲近,那么他必定要看着博格,同时监督鲜卑,那厮嘴脸就是奸诈之徒,定不能让别人快活自己受罪。   收缴是条线,军政是条线,各自分明。   而总管两条线的慕容城,受到这么多的牵制,他有多少本事能安抚住,野心勃勃,有副管和副盟名分的其他四部?何况下一步他们还要为自己清剿逃窜到草原深处的柔然余孽,以力压制之后作出如此安排,可保证他们迟早内乱,而异族之祸,是中原之福。   关中子弟,从没想过,联合这种狼子野心的异族,去征战三分! 第八节 十八部(下)   这般的大略拿出,算是符合了草原各族的心思,他们之前的忐忑化为了乌有,至于子弟留人质于关中,也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那些具体的商路条陈,各项盟约规矩,当然有冯百川等文臣去和草原上李陵这样的文臣讨论,且人人都晓得所为条陈不过是遮羞之布,谁强谁说了算,既有前唐和草原的盟约底版在,又有关中其实早准备好的计划。   冯百川一旦开口,哪里有什么可违背的?李陵倒是为鲜卑和草原上各族,在商事上纠缠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冯百川等也和颜悦色去和他说,这时候李陵才隐隐觉察出,范阳的将门等有些会迁去京兆,草原商路也改走河东路,过京兆去关中。   关中这是开始经略河北,暗中存了染指帝都的意思。   李陵不由心中惊佩,灭柔然震慑草原时,关中就已经想好了这样一步棋,这手棋之深远精妙让他不能低头。要知道,迁徙民众绝非易事,尤其过去武门盘踞,这些武门豪强肯舍弃了传承多年的基业吗?一声令下就这般的义无反顾吗?而子民的安置也是难事。   民生,军力,打碎旧山河。   此棋就算天下人晓得,晓得黄忠等是关中鹰犬,那两不臣又能说什么?帝都不入,京兆附近难道还不能让人居住?多少长安子现在去了关中地,其中豪门多少,就谈雍正年对勇烈本人的赏赐,那杨国忠的赏赐,高力士的赏赐,冯百川,李希平,宋门,李广,尉迟,白起等。   说是他们的仆役又如何,勇烈又不曾长驱直入坐了大明宫上称帝。而如今关中,澜沧,京兆,和草原联合,已经牢牢锁死了安西出函谷的路,他南下祁山也无路,从此难入中原寸步也!   李陵越想越觉得妙,不过这种反推可事先布置绝非一样的智慧,所以才有些心惊,自己若是妄想和这样布局的国手对上,来日鲜卑输了自己就是遗臭万年。   因此,在那边部族领袖和君侯饮酒,他们文臣过章程之后,李陵借机坐了冯百川身边,也不藏了心思,就问冯百川,此略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冯百川听他问了,不答反笑:“心定下来了?”别人只看到他们在说,不晓得说的什么,就看到李陵此刻面色大变,冯百川一把按住了他:“勿动勿动。有人看着你呢,如此冒失为何?”   李陵汗颜,遮掩道:“心不曾变,冯公何必试探背井离乡的苦命人?”冯百川懒得和他来回纠缠口舌了,随即就道:“你现在能看的出其中奥妙,也是有才之人,至于布局之人,其实你问的荒唐,如此雄才大略还有何人。当然是主公自己。”   “主公自己?”   “关中沙盘上一切历历在目,旧唐河山都在,赤水澜沧和三分之局,你也不要以为某在位主公添彩,确实是他一日指着沙盘对我等随口说的,大略定下后细节是颜公与国公和某一起定下的。”   李陵叹了口气:“当得上雄才大略,以为只有盖世武功。”冯百川已经不耐烦,摆摆手:“去吧。”让他去找慕容城去,李陵于是离开走去了慕容城身边,此时他们还在饮酒作乐,慕容城看李陵有些神不守舍,低声问他。   耳边却炸雷似的一声响,那厮在喊:“这李陵也是个人才,来,陪喝一碗。”李陵连忙起身敬酒,没坐下,那边双飞的羽林鹰狼又叫了起来:“你!”李陵只好又去三陪,慕容城晓得此刻不是问事的时候,压了疑惑又去四处劝酒。   他今日虽然不能满意,可是仔细想想,唯独如此才是稳妥,今日若要自己称汗,回头草原上就要杀起来了,盟主就盟主吧,于是这厮也就拿出了盟主的架子,邀请了两位副手一起,去饮酒作乐,再挤在边上,胡扯些话。眼神撇到博格已经坐了那也速该边上,心中冷笑。   在他盘算内,这乃蛮之外的大患就是那室韦和东胡。   比起暗中勾心斗角的各部,唯独掌握全局的关中人人喜笑颜开,一直到了子夜,时辰到之前冯百川令撤了席,禀告说各部已经商定章程,然后由慕容城等用了印,过堂之后,送到邓海东面前,合计一十九份。   此时文字,一是唐文,一是被柔然改头换面,强力推行于草原的前突厥文。   所以每份两种文字写就,邓海东摊开一卷粗略的看了看,做了个样子,摆手,冯百川从边上提起了天佑帝当时赐下的勇烈大印加了最上,鲜红的印章在泛白的羊皮卷上,是血的颜色,邓海东侧头就这样看着。   雁门关外草原上,现在人人鸦雀无声,多少人远远的仰望着那片高台上,灯火辉煌处,青衫的冯百川在明光勇烈身边,一次次的用印,终于合了卷,逐次唱名,那些族长轮流上去躬身双手接过,终于,看到那人站了起来,看到他们在歃血为盟,在拜祭天地……   最终,邓海东回了座,按着几上的天刀,身子微微的前俯,扫过堂下的各人面目,然后道:“诸君,既然以长生天之名义盟誓,就当永不违背。”   “我等永守誓约,永不违背今日之举。”   人人口是心非,随即相视大笑,笑声欢呼声从高台上,至高台下,无知的草原子民们也在欢呼,关中军马也在欢呼,明明子夜,处处的篝火照耀的天地却如同白昼一样,邓海东脸上挂着微笑,其实在冷眼看着周遭。   哪怕那漫山遍野的欢呼,也不曾让他真的欣欣然。   等到欢呼声歇,他对了各部道:“事已定,年关也近,明日本侯以及所属这就回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继续饮酒。”看到下面要劝留,邓海东当即摆手:“又无战事,大军在此空费钱粮,人尽思乡何必久留?”   他虽然这么说,下面又怎么能不劝?邓海东懒洋洋的摆摆手,谁敢劝就来饮酒,碗到就空,拿出了酒量来,喝的场上人仰马翻,草原子好酒,可这厮酒量天生就迥异于常人,除非当年躲情债装过醉,一生就不曾醉过。   一直到了天明时分,上面的十八路已经都歪歪斜斜,醒酒汤已经灌了几次。   邓海东心中知道,这群货怕是更巴不得自己这个瘟神早些走开,看到天明了,这厮念家,不想再在这里折腾,反正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杀人灭族要痛快,走的时候也要痛快,就一推席,猛然的站起来,抽过了天刀催起了斗气,回头斩下。   斗气催发的一瞬间,武者怎么能不心中感应?十八路半醉半醒的部族领袖都一惊之际,看到那柔然王座已经被这厮一刀劈了稀烂,就在人人诧异时,他把天刀丢给亲卫,喝到:“全军开拔,告诉兄弟们,我们回家了。”   “是。”   就看到亲卫走到台前大喝,下面关中的传令子弟立即重复一遍,数十人向外奔去,四面八方,台前号旗摇动,那关中各将也当即转身,仿佛开拔了要去厮杀一样,各自归营,邓海东转身也走,后面武校领和赤骑都已经听了命令,在准备之中。   慕容城晓得他今日走,没见过这样一刀砍了之后,说走就立即走的,慌忙来拉住他:“君侯,君侯,再留几日才好。”邓海东皱眉:“你们全不要拦着,留来留去,把一生酒一次喝尽了吗?明日开春,你们有空了去关中玩玩,某回去还要许多事情要做。”   他们怎么也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厮下去,慕容城呆立了会了连忙和其他人追下去,晓得这厮真是个痛快人,不是作态,也不敢纠缠,就在不住口的感谢,又去和冯百川说,盟约所说,此次行军的消耗,马上就组织了送向关中,绝无可能拖延。   慕容城更拍着胸口,还说派遣去的军马就不要回头了,就给君侯做个奴仆便是,邓海东不耐烦他们,冯百川当然要帮着应付,听他们说的这样,冯百川心中又好笑,又心酸。   当年唐时太宗破突厥之前,还曾不得不借助突厥之力,灭河北之众。   怎么想得到,千年之后,却有一人在三分时,就敢北上杀的外族臣服,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如此人物不成霸业,什么人才配成就霸业?心酸之后是不可自已的自豪,冯百川于是又在临别时,半真半假要敲打上他们几句。   终于,各军已经整备完毕,前面传来通报,雁门处已在引接,邓海东下令正式开拔,军马一夜不曾好好休息,那又如何?厮杀时几日几夜不得休息也这么过来过,今日既然走了,说要回家,那么就要回去,睡也一定要睡在关内。   且全军当先开拔的,是陷阵护卫的,此次战没的兄弟袍泽,都用锦袍裹着骨灰,选强壮之士背负身上,在全营之中行走,一路向前去了雁门,有号角吹动,鼓手轻敲。   看着他们远去,说不出的苍凉悲壮。   各营随即陆续开拔,看着邓海东要上马了,慕容城流泪,再三致谢,仿佛舍不得他走,拉着他的马缰:“不是君侯,怎有鲜卑今日,早被柔然吞噬的族灭,慕容全族无以回报,只一言相召,鲜卑必定舍命前去,刀山火海不敢辞。”   “好,你若有事,某也如此。”邓海东上了马,对了他一笑:“松手吧,来日再会。”   “慕容,以及乌恒吉利室韦也速该,领草原十八部众,恭送君侯入关,预祝君侯早日一统天下,成就万世之大业!”   “回去吧。”邓海东哈哈一笑,一抖缰绳,武校领拥上去,赤骑跟着开拔,浩浩荡荡远去,慕容城等在那里看着,等着他走过。那羽林开过,羽林鹰狼在马上对了他一笑,对了也速该扬起下颚:“也速该,改日到关中去再比划。”   “好。羽林帅保重。”也速该笑道。   随后,李广部走过,羽林旗之后,是玄甲大旗,李陵站在路边,拱手相送,看着那如凤凰涅槃,重生之后更显雄风的两支前唐禁军,心中念叨:“主公,保重。”   而这时的关内,一列快马正在北上,过了路边修复的驿站,几个河北武门的仆役在那里看到,连忙上来拉马,递水。看这装束是关中军的?他们分不清楚,于是多嘴的问,那关中军脸色一沉:“我等是冯公帐下内卫部。”是长安口音。   内卫监察之职,就如唐时规矩,掌握天下消息,密探间者无处不在,百官闻之心惊,将校为之不安,早在民间传说,再看这带头人的摸样,一刀疤横拉过脸,看了不仅仅是内卫,怕还是上过战场的厮杀汉,也不晓得几条人命在手。   几个仆役连忙闭口,不敢看他狰狞脸色,那武兵这时候也已经在和自己兄弟闲聊,喘了口气,吃点东西,继续去,也不晓得主公到了哪里,难道还没走到壶关?然后骂骂咧咧,说老魏又来什么信!   几个仆役听了老魏,更惊,江东的魏虎臣?那内卫却已经住口不说了,不多久翻身上马向着北边疾驰去,留下他们纷纷在议论,说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   这民间传着老魏和君侯的趣事不少,他们闲了无事翻起所知,简直停不下来,有人激动起来,说也许老魏要送女儿,惹得一群人大笑,却没甚恶意,是人人皆重豪杰英雄,两位都是了得人物,而当世两强不仅仅没横眉冷对,反而还有这种离奇来往,实在新鲜了点。   但,消息能流传如此之广,其中内卫功不可没,这也是借此告知安西,似乎江东关中亲密。   这群信使不过随口一句,哪里想得到后面的群小人物就能翻出这样的花招呢?他们只是埋头疾驰,路前面烟尘滚滚,又有一列白羽却是南下来了,两边互相都看到,连忙停下来,都是军内袍泽,就是不认识,说几句也能套到关系,这就在路边通个消息。 第九节 穷兵黩武是无奈   当听到主公征服草原的种种,北上的欢呼起来,而听到老魏要会主公于虎牢,南下的却皱眉:“吞了山东半壁后,莫非是来显摆?”身边子弟都冷笑,北上的子弟内有人说:“吞了山东半壁又如何,你们看最后,这江山谁属。”   “六郎就好学主公,看你这话大的,我还以为主公在我身边的。”   “去你的,轮到你站主公身边?许褚将军一瞪眼就吓死你了。”“狗崽子,你才被吓死了。”   这边的军官,那带头的刀疤武兵,被几个杂鱼儿的斗嘴搞得颜面尽失,恼怒的喝斥:“混账。”他再没脸去看对面,那陷阵内派遣出来的信使的笑容,那边陷阵出来的几个却笑得前俯后仰,这厮只好告辞,走马几步又问:“主公到哪里了?”   “该在明日抵达壶关,你们速去吧。”   随即两边的子弟就此分开,一路北上一路南下而去,而在他们之前,河北战事的详情已经传至了关中境内,关中早就沸腾了一片,多少人在翘首以盼着他们的归来,而这十八路异族结盟的消息抵达后,更如一次重捶敲打在本就振奋的人们心头。   关中大地上,消息在飞快流传,街头巷尾,酒楼客栈人来人往之处,但凡有人都在说这次征伐畅快淋漓的全功,可也有人暗中起了些担忧。   这些消息之中,说江东吞了太行那边魏博青州处,如此说来长江下游已经为江东占据,从地理上看,他们已是半抱着了关中,从南荆州开始到青州为止,赤水已不是天险而澜沧半截也属于了他们。   过河就是河北地,直上草原防不胜防。   这就好比货买两家,价高者得,关中种种谋略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当然是轻松压制,而江东一旦和草原联系,那么此次苦战的所得,定要出现变故,不在今日,也在明日。   想到这些的人有很多,比如得到消息后的宋缺,比如终于得到消息的法师,宋天,颜真卿等关中领袖们,他们现在也在等着邓海东回头。   秋末,冬至之前的一天,邓海东终于抵达了澜沧南岸,这时的大河上游已经飘下了不少的浮冰,再过些日子,入了二九之后上游就要冰封,又是一年银装素裹的日子要来到。厮杀的疲倦的关中子弟们在踏足南岸之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宋缺在河南等着邓海东,邓海东之所以姗姗来迟,那是因为要引了黄忠去京兆,此次他来会晤老魏,甚至把冯百川和宋明历都丢了后面。   看到宋缺时,邓海东简直吓了一跳,后路不曾报忧半句,此刻见了二叔才晓得他身上压力,堂堂左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穿着锦袍站在那里,仿佛风吹了能倒一样,邓海东赶紧去搀扶住他,宋缺苦笑,就喊不曾老,不曾老。   邓海东哄着他几句,还是坚持扶着他,一路走到了岸边帐内,宋缺告诉他现在虎牢有赵山河镇守着,江东在对面十数里扎营,老魏是在小半月之前就已经抵达了,随即就开门见山和他说了心里担忧。   左帅是家内长辈,自然不会和他客套,也无需奉承他的功劳,直截了当的说了担忧后,知道这厮精明,就问他可有什么计划。   听二叔这么问,邓海东却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宋缺以为他被大胜冲昏了头脑,居然没想到要害处,不由急了,和他发火:“你这厮当老魏真是个善茬?他会坐看你收拢北马实力?”   “二叔,你不要着急。”   “如何不着急,多少人以你为人主,身家性命在你身上,你就算忙于军务,百川儿居然不提醒你?”宋缺还是疼他的,于是把火开始向着冯百川那边烧,至于宋明历,不是他维护亲子,实在是那厮没这个脑子。   邓海东听的哭笑不得,老老实实的道:“二叔,我想到的,至于对策也不是没有。”   “你说。”   “只是劳民伤财啊。”邓海东为难的道,说着他看向宋缺,又道:“且,一个不好,会遗臭万年,实在是为难至极。”   “你讲,帐内无人,难道我还会害你。”   “二叔,起兵以来,我关中年年大胜,所以伤亡不算重,但是兵马所动消耗的钱粮实在吃紧,如今库几无盈余,这次洗劫草原掠了的财帛倒是能抵消了此战的消耗,可是之前所耗却还亏着。”   宋缺就这样看着他,邓海东硬着头皮向下说道:“如今关中人口为三分之冠,目前草原质子于我处,勉强也能调的了军马,加上吐蕃,或许穷兵黩武一把,以战养战,痛快的去厮杀灭了安西,顺便把草原子先绑了战车之上是个办法。”   “你要立即打安西?”   “或许只能如此。”邓海东这就站起来,吩咐外边取来地图,宋缺看着他直到他又坐下,才开口道:“安西兵强马壮。”   “兵强马壮也只在祁山和函谷之后。”邓海东道:“安西最多三路强军,两路防备我的,一路镇守中路,其余不足为虑,我以为此三路军马,合计不可能超过十五万。”   “打安西就要联合吐蕃,你是担心吐蕃借此壮大,以后为草原之外又一祸根?”   “何止此处,还担心西域大食,二叔,如此我堵住祁山,李伯颜那厮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军京兆。如此安西和中原断绝往来,他能去何处?只有向西。而一旦开战,撕破了脸皮安西能不出函谷?吐蕃真的就站了我们这边?那大食就不闻不问?他不问,安西面临死路求援许地如何?恒罗斯之后安西四镇已只留三镇,大食当真的不向向东扩张吗?”   大食要向东?   邓海东对了宋缺苦笑道:“在草原闲聊时,得知大食以西还有强国,屡屡厮杀,曾把鼎盛时的大食精锐杀的片甲不留过。”   “如此的强悍?”宋缺动容。   邓海东却道:“二叔倒不必担心那什么大秦,这样的年代,一国之力也最多就能统治我旧唐的疆域,已经是难得。不然就是勉强一统,不出数十年必定大乱而后依旧如故。但大食是我们紧邻,要打安西怕是绕不过他们,除非。”   “除非什么?”   “直取了李伯颜头颅,族灭尔等,使得安西各处不敢放肆,使得大食来不及反应,所战,不能过一个月,不然变故必生,且此战还不能联络草原,不可太过借助吐蕃,不然贻害子孙。”   宋缺听的张口结舌,一月扫平安西?小儿狂妄至此!气的老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喝斥道:“狂妄!狂妄之极,你再如此胡言乱语,回头老夫就拖了家眷带上婉言和宗棠儿去海外去。”   “二叔,你不要动怒,我只是和你说说。”   “你也说说人话才是。”   “薛礼归心,在安西依旧有人望,百川那边传递的消息,沙僧告知了安西详情,李伯颜不敢灭薛族,还不甚能压制李贲旧部,安西其实散沙一片,比如三路军,祁山和中路算李伯颜嫡系,那函谷处,本是李贲手下,暗投李伯颜,结果去年居然被死士暗杀了。”   “如今领军是谁?”   “依旧是李贲旧部,李伯颜也不能左右那路军马的人事,仿佛国中之国。”   “但无论如何,怎能一月扫平安西?你放薛礼回去镇守那里?简直荒唐之极,薛礼虽然在关中有子,可是在安西却是有家族在,李伯颜真到穷极时,刀刃加着头颅之上,薛礼难道能如何?不反已经是对得起你。反了也没有什么骂名。若是不管不顾,他从此难立足天地之间。”   “若救的薛礼家族?”   “如何救,薛礼家族在天水,有李伯颜心腹把守,大军一动消息传递去,转眼就来到了两军阵前。”宋缺说的焦急,又道:“你以为就关中有内卫?安西没有探子吗,这些日子来关中抓了多少,我都晓得。若是河北一败,你看那厮来不来打。”   “二叔说的都是,那么二叔,关中就此休养生息,不问三分,等到十年后去厮杀,你觉得会如何?就说人心,此刻人心大都还是向着关中的,因为有你们,人人晓得某是天佑孤忠,勉强算是唐廷传承,又为中原杀出这样的威风。再过十年,谁会管我这些?江东学我关中已经初见成效。”   邓海东说着这些,心里早压抑的心思,不可抑制,他再次站了起来,在帐内走来走去,口中道:“如今老魏得了山东半壁,连了淮南处至江东,大战洗了多少权贵,三处节度身边的死忠,他魏家不下很辣手,就不是老魏了。十年后,就江东便可和关中抗衡。”   “再说到武功,此时天下多少已经晓得我是五行之气,愚昧之人以为神迹,他们镇帅门第的传承,当真找不出法子来?连环手弩在战时居功至伟,不是这般利器,和铠甲精良,怎么能胜的这样容易?我不过武尉门第,得了剑南得了关中,得了长安些富贵好处,可能比得上镇帅百代的底蕴?以前以为十年之期可夺天下,如今看,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十年之后,是场煎熬!胜败之中,恐怕关中败数更多。”   他说话时,宋缺本要开口几次,渐渐的面色变了,直直的就这样看着他。   邓海东说到焦躁,重重的挥出一拳,喊了起来:“二叔,你是老将,晓得厮杀时,除了武功,更多是靠刀子快,马儿壮,铠甲坚,箭头远,这几样目前关中还占便宜,转眼能被人追上,手弩是军管之器,如你所说,安西江东真的永远得不到一把?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说的是。”   “那你教我,到底如何去做,不行险便是末路,何去何从。”   宋缺被他问的无奈,只在那里摇头:“但,如何能一月之内灭了安西?”   邓海东道:“不是灭安西,是破安西,是灭武侯传承,打的他们无主,集合了他们的军马就去江东厮杀去,那时,再取吐蕃之力,草原之力,外族也不敢生异心,而若能一股夺了山东半壁,打的江东回了原形,如此天下三分有其二,某才安心。”   “你当真要如此行险?”   “当真。”   “你有把握?不,你有几分把握?”   邓海东摇头:“此刻,不过二分把握,三个月后,该有六分把握。”六分?宋缺看着他,这厮却不说了,只是拍胸脯说六分就六分,此刻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然后正色去问宋缺:“若是我有六分把握,二叔你觉得能不能战?”   “你看的是百年千年,二叔真的老了,只看眼前十数年风光。如局势真如你说,不要说六分,二分也要冒险,哪怕勾结吐蕃去,二叔和老和尚都肯为你担当了骂名。”   “好,我说六分就六分,骗你不是个好汉。”   “……你真猢狲,少嬉皮笑脸!争天下不是儿戏,你能想到这些,二叔为你开心,但是凡事需要谨慎啊。”   “恩,二叔,若战时,你还为我防备江东就是,你和沈帅一起。我若打安西,走三条路。一拉,一偷,一明战!”   “哦?”   “沈振川一路逆水北上,登陆五丈原,直取天水薛家。我派薛礼去明历李广一起。”   “希平百川带黄忠李广乐进部去函谷关,许其富贵,使其不动,能诱之更好。”   “我自领军马,徐达,常遇春,张辽,庞德,典韦许褚徐晃等直出祁山,破其一臂!相信消息传至,函谷军马定要易帜以图富贵。如此,三路大军就直取西都去!”   宋缺看图,沉思良久,他道:“可拨明历包抄祁山营后,李广忠诚,有他看着薛礼足够。”   邓海东一笑:“要救薛家,是为了安西稳定,必尽全力,我祁山战,也只以击破为主,不多杀伤,二叔不必担心祁山之战,有我亲自出战,绝无败绩。”这厮说到这里,豪气勃发,宋缺看着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半响,叹了口气:“你呀,二叔信这句话,天下人也信的。”   “要战,就在年后三月,澜沧冰消融时开战,安西晓得今年我们厮杀疲倦,定想不到我年后就此出关去!安西少水军,便是看到振川部的人马,也绝无可能战胜,从京兆东开拔贴南岸行走,去五丈原缓行不过五日就可抵达。”   “若有变故。”“那就是天意,此战也不会带多少粮草,大军开去洗劫为恶武门,分给良民田地,过一路颜公安排,安抚一路去,川内民团进驻协助,所耗是当地豪族所得。”   “……哪家没有子弟从军?”   “只杀跟随李伯颜的!”   “你,决断吧,但先期粮草?”   “这不是要去骗吗?”   “……你和江东老魏骗?什么借口?”“没什么借口,关中打仗灭的外族,现在粮少了,问他要些,他总拉不下面皮要给的,给些也就好过年了。”   宋缺再无话说,心中想到现在,最关键的担忧,这厮却回答的这样理直气壮,看看这厮现在摸样,之前那英雄气概没了,又是当年无赖小儿拐骗婉言时的嘴脸,宋缺不想再和他说话,现在也疲倦的很,于是告辞出去了。   邓海东连忙送他,等了宋缺安歇下去了,他才退出,宋缺被他扶躺了下来后,等他走了,脑海里就在拼命地盘算,算到最后,还是险字在心头,又纳闷,这厮哪里来六成把握?他到底怎么得到的结论?   可怜老将一直半夜才睡着,还是最后头疼的难受,赌气不管他去死,大不了去海外帮他传承血脉,这才能合眼的。而邓海东出去了,就在问宋缺亲卫们,自己族公战时可有受伤的?为何提早回去了。   这厮怕人家骗他,还威胁吆喝了半天,分别问了几个亲卫,亲卫都说老族公精神的很,这次杀了不少魏博的乱军,常常和左帅喝酒斗嘴,说了多少事情,邓海东才算是放了心下来,于是这厮也去睡觉。   而他和左帅说的,却不是虚言,他路上已经和冯百川商议过此事。   冯百川早就说过,书生就好屠龙术,如今龙屠过了,术还不算全功,听了邓海东所想,他自己又不是不晓得关中的底蕴,因此同意,就开始努力算计。   江东若是不给,关中今年苦了些,明年开战的钱粮还是凑的出一些的,只是必须一路凯歌才可,实在冒险了些。但若得了江东一些,则就又稳妥了几分,而杨国忠那边,和江东的商路上,有着来回多少债务,他就是可民间开口,也能凑到一些。   何况年内,马上草原要送来资助,等他们到了,再拿甲兵去换了牛羊,直接送至黄忠处为预备,不是不可行。   因此,这厮心事不大,三分之局,越是持久越是对自己不利,根本就在江东夺取了半壁,关中因此不得不去行险,但邓海东料定,年后之战,不仅仅关中想不到,天下没有一处能想到,想到关中穷兵黩武至此。   若败,是穷兵黩武,若胜,却是以战养战! 第十节 出关   反正已是不归路,不能胜,活着又有何样的意义?   这厮能做出这样的狂赌,孤注一掷,是他性子里里的血在沸腾,也是因为了解,便是他曾和老魏说定,各自保留血脉,但几代之后的事情谁会晓得?哪家占了天下不要斩草除根,刘周,李唐,突厥柔然,覆灭多少王族,直系一个不留!   他心思想定了就呼呼大睡,一觉到了天亮起来,看到宋缺困乏的摸样,嬉皮笑脸走去:“二叔,若真有那日,你带了宗棠儿去海外等我,我定跑的出去,找个岛屿还能做番事业,还愁个什么呢?”   然后一脸风轻云淡的走了过去,传令开拔,主力直去关中,他去见老魏骗些口粮,说的亲卫都笑。   不多久,人马就此开拔,宋缺也随了大军前往关中,回去休养生息,邓海东自己领了武校领一行,向着虎牢关而去,沿途并无话,一直到虎牢关也不过是第二日正午时分,太行怀抱的山西一带,冷风被兜挡在那山外,因此这关后的一片平原上,居然树木还不曾凋零干净。   太行上有大片枫树之林,红叶在日下如火,那山脉蜿蜒曲折由北去了南,不知多少里,似龙盘踞之上,此太行就是前周定下的龙脉,龙首崛起在长安,龙颈隐于澜沧,龙背拱卫关中,龙尾摆向金陵。   虎牢,是周夺天下后,定河山之五关之一,其余四关分别是上右壶关,上左函谷,下右潼关,和南荆州处的下左南关,那四关为爪,虎牢在背,长安在首,金陵在尾,沿着西北高东南低的大势,锁了龙气,使得两河之原富饶,使得天下能千秋万载。   至唐,中叶,三分渐成,五关只得其四,再后来……   而邓海东看到此刻雄关还犹在,但两朝已没,他仰望着远处的关隘高头,被东风吹动的,属于自己的军旗,那关被两边山头红叶衬着,如片火海之中千锤百炼之精,在西至的阳光下闪着光芒。   微微的秋风过了平原,吹乱他身前战马的长鬃,战马打了个响鼻,不耐烦的刨了刨身前的泥土草梗,把邓海东惊醒,他低头笑骂道:“畜生也有脾气?”拉回缰绳,挽了马脖子,伸手揪住了赤驹的耳朵扭了几下。   边上的邓长远看着他,觉得好笑,问道:“君侯,你这是干什么?”   邓海东没脸回话,哼了两声:“走吧。”当先再次疾驰而去,关后军马已经看到,连忙上来引接,又去通报赵山河,赵山河正日常巡于关头,虎牢关两边延续到山脉上也有大段的城墙,成防御体系。   赵山河此刻就在南边,隐于西山棱的城头堡内,查看大弩,听到通报慌忙下了关,上马就在关内疾驰,随即冲上正关马道从关内冲了出来,远远的看到邓海东就在喊:“主公,主公。”   比起寻常武门,赵山河是邓海东从魏延手里救下的,也是跟随邓海东最早的,又在他身边几年,家族也为关中立下汗马功劳,邓海东对他也是不寻常的,看了他大笑:“你慢些,摔了下来许褚要和某拼命的。”   武校领,虎牢关军马都笑了起来,兴奋着而来的赵山河恼怒,如何又来说这些事情?这厮居然就把脸沉了下来,邓海东也不以为然,本就和他们几个闹的习惯了的,上去用枪敲他的头盔,轰隆一下,喝道:“看爷没死失望了?给爷笑一个。”   砸的赵山河都来不及格挡,满眼的金星,赶紧扶住了头盔,气的瞪着他:“主公如何又胡言乱语!”   “闭上你这厮的鸟嘴,有吃有喝快些送上来,军内藏了娘们没有,有的话送上来某就不和你计较。”邓海东才不理他,把大枪戳了地上,翻身下马缰绳丢给了上来的亲兵,满嘴乱扯着,手也不闲着,去把赵山河扯下马来,揪了他就向关内走。   口中又在问道:“老魏那厮最近可曾在关下转悠?”   “不曾,只是前日派出人来问,主公何时到。”   “老魏叫我主公?哈哈,好兆头,好兆头。”邓海东大喜,厚颜无耻的得瑟起来,回顾左右,重重的拍了下赵山河,又险些拍歪了他的护颈后面,打的赵山河一个踉跄,可怜这虎牢关上下都晓得的,有好手段的主将,居然泥捏似的被他折腾。   其余人等看了,都没个笑赵山河的,羡慕还来不及。   除了那班结拜的爷,谁见主公和谁见面亲热的这样的,他们跟着,赵山河已经跌跌撞撞的和邓海东一起进了关内,赵山河就在随口问邓海东在北边消息,十八路时到底怎么风光,邓海东抓了机会自然要显摆。   这就告诉赵山河,爷怎么跃马的,怎么运气的,怎么出枪的,怎么怎么的。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吓坏了,哈哈哈。”笑了几声,邓海东扯住赵山河:“老魏家军马气候如何?”   “刚来的两支,青龙白虎,仿佛是禁军的派头,领军人物不晓得是谁,现在关外大约六万人吗。”   “哦?”邓海东歪了头,想了想,看了赵山河一眼,又看看堂下各部,看到酒肉上来了,因为焦急,都是热的做好的肉干等,邓海东最近吃这些都腻歪了,抓起来一块啃了两口,饮了口酒,这厮忽然道:“算了,某直接去老魏那边吃,山河陪着。”   下面各部下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厮却已经在向外走,长青惊的猛蹦了起来,拽了他,主公也不喊,君侯也不喊,跳脚道:“猢狲,你疯了不成?逞英雄不是这样做法。”   各自才全反应过来,除了愣愣的赵山河之外,一起喊:“如何使得?不可。”   邓海东不耐烦的摔手:“什么逞英雄,若是两家现在对面厮杀,爷这样去就是傻了,他老魏到了关中,难道某敢杀他?除非有吞江东的实力!本是要求人的,再说那老魏没几年好活了,万一临老抢了某面前干一出,千百年后爷是个配角。”   长远大骂:“你这忤逆子,给我站住。”   “真的不碍事,不是逞英雄,是去看虚实,他们不敢动某,就如某不敢动他们一样。”   “就算老魏不会,万一有鼠辈欲行险博取名望。”   “若不是千军万马,谁能打的过某?对面六万军马,关内一万军难道出去摆开架势会晤,那不伤了和老魏情分!颇多废话,赵山河,你不敢?”   “有什么不敢?”   边上长青怒的揪住赵山河:“小儿!”不仅眼中冒火,嗓子都气的冒烟,赵山河无奈的看着他,去看邓海东,邓海东扯着肉干:“长青叔,放开。”   “放开。”   “此乃军令!给爷放开!”邓海东大步上去,扯过赵山河,出了堂就上马,甲不曾解,刀还在手,足够。   劈手又取了边上一杆大枪丢给赵山河,对了关前道:“开关!不回头不闭关,正常巡防就可。”   外边子弟等不晓得是什么回事情,主公有令连忙传过去,赵山河就这样跟着,那边长青等冲了出来,再看这厮沉了脸的摸样,不敢再骂了,可是怎么肯让他一人去?纷纷要上马,邓海东真的烦了,如何越来越不痛快?   大吼道:“全不许动!”便是此刻,就见到他的人望军心。   明明晓得那是本关的将校,晓得那是他的族内叔辈等,是破阵无双,和他血战多少次的武校领,虎牢关上军马依旧不约而同的,大枪轰的一下对了他所指的方向放下,刀尽数出鞘,弓手瞬间把箭上弦,仿佛本能。   邓长青长远兄弟看了,险些没吐血,不敢骂这忤逆子了,还是敢咆哮军前的,对了四周就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撮鸟,主公要带了赵山河,就两个人去江东六万大军,你们也敢放?还要杀我们?”   关内大哗,人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邓海东。   邓海东懒得再废话,拨了马就走,关门恰已经开了一半,这厮在笑:“那边定有人看到了,再关门丢了面子,不是好汉,怕个甚子,赵山河。”   “在。”   “某视六万江东子如草芥,今日就随某单刀闯营去!”   “是!”   “各自归位,巡防如旧,关门不闭,此乃军令,违令者斩!驾!”邓海东大喝着,天刀向前刺去,战马已经冲到了关门后不远,军卒连忙把门拉着,没全开之际,他已经跃出,前蹄踏了吊桥上。   放到了大半的吊桥铁索被瞬间绷紧,带动了墙上轱辘转动,一群力士肩膀一沉,就听到关上人等发出一声喊,是邓海东已经直接跃出了桥去,落了护关沟之外的山东土地上了。   那道坡向下,邓海东在疾驰,赵山河心中热血沸腾,握紧了大枪跟着他也跃出去,随即向着关下跑去,关上人看着,那两匹马渐渐并肩而驰,远处已经有人迎来。   “这,这是?”   “明光甲,这是?”   赵山河大喝:“勇烈君侯,北扫虏廷之后,特来拜会魏公!速去通报。”   对面江东子看的眼珠凸出,勇烈君侯来见主公,勇烈君侯两个人来见主公?前面的看的到那明光甲,那神骏赤驹,更看得到那厮的摸样,双眉如剑目似郎星,下颌短须,尤其那去了盔的一颗光头,和马鞍边无鞘的雁翎。   当真是他,但就是他两个人?前面没来得及反应,他微微减速还是已经过身,后面的连忙拼命打马向着大营方向而去,邓海东继续慢慢减速,只和赵山河并肩,后面那几个江东子都跟着,不敢越前马身。   不过实在憋不住,一个小子壮胆问:“当真是骠骑虎子?”   邓海东诧异的回头看着他,问道:“恩?有人在江东假冒某的名头干过歹事?”   关中子吃够了他的苦头,江东子不曾习惯他的套路,被这厮说的,那小儿胸口发甜,好险落马下去,邓海东却哈哈大笑起来,边上赵山河喝斥:“不是我家主公,谁有如此气概?”   本为他气势所慑的几个江东子,在后在侧看着他两人两马,而前面自己大营连绵多少里去,回头再看看,关上一切如常,不过关门大开而已,怎能不心折?有人憋不住低声喝道:“君侯好胆色。”   “什么胆色?是老魏光明磊落。”   听他赞主公,他们也欣喜,又一江东子问道:“君侯,你们在北岸真的杀尽了柔然?”赵山河冷笑:“我家主公连胭脂山也一把火烧了。”邓海东点点头:“二十年,三边子民再无外患之忧,这是某能为河北苍生做的。”   几名江东子看他,说再赞,就是冒失了,佩服也只能放心里,眼中却是火热的,他们属了太史慈部下,军心一向要渡河北去厮杀,可惜难行,今日得见和他们地位天上地下的勇烈,能交谈几句,已值得铭记终生!   他们就此沉默,心中的感慨不为人知,邓海东也不和他们再说什么,和赵山河一起驰骋,这个时候前面斜次里有一片人迎了上来,是一将,手中无刃,面色黝黑,扎了一红色英雄巾,不曾带盔,边上江东子说这是太史慈。   那将军来到了面前不远,一直不眨眼的在打量着邓海东,邓海东平静的看着他,缓缓的拉住了马,天地之间仿佛安静了下来,太史慈眼中有压抑不住的惊讶,他在看着看着,终于眼中惊讶怀疑变成的肯定。   神色几番变化后,太史慈恭恭敬敬的抬起手来,对了邓海东致礼道:“江东太史慈见过君侯,此生得见君侯,此刻得见君侯,幸甚。”   “将军客气了,前周名帅之后,今日江东虎将,果然好汉。”   太史慈面色泛红,勇烈也晓得某?连忙说不敢,字字由衷的道:“天下何人敢在君侯面前称虎?君侯折杀末将了。”邓海东大笑起来:“难道还要避讳不成?说你是条好汉就是条好汉,不来这些虚的,你要避讳也要去避讳你家老魏去。”   ……江东子弟人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史慈心想,魏延常常痛骂这厮,当真不是虚言?苦笑着只能再拱手,恭敬去了些,亲近之心却不由而生,他对了邓海东问:“君侯此来?”   “刚刚到虎牢,山河这厮就拿些肉干来,一路厮杀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就来这边骗点好酒肉。”   太史慈终于扑哧一笑,他笑了,一直憋了的江东子们也都笑了起来,这就请他前行去,太史慈在边上陪着,自然问河北战事,邓海东随口就和他说了些许,正在说着的时候,前面又一拨人来,赵山河眼睛尖,看到是魏延。   魏延疾驰而来,也不敢相信,但他认得邓海东,见了面岂能不问个好?邓海东对了他嬉皮笑脸:“魏将军气色不错,山东水土养人吗?比了江东如何。”魏延晓得是在讽刺自己等,夺山东却不去战河北。   从魏虎臣来后,他也有了悔恨,这是他的心结,偏偏那战河北的勇烈问的,他难道还发火?脸色尴尬的哼了哼,邓海东大惊:“魏将军牙疼?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魏延晓得这厮,直接就拱手了:“君侯请。”   邓海东占了上风,因此得意,又去问魏延今天吃的什么,吃的肉,那昨天呢?还是肉,哦,那你们天天吃肉吗?魏延直接打马向前了,口中喊着:“君侯稍缓,我去通报主公。”惹不起他,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可怜赵山河就在边上咬着牙忍着,江东子们也要崩溃了,太史慈却是个直脾气的人,等了魏延走后,又笑出了声来,此刻魏虎臣勃然大怒,站了起来:“小儿两个人来?这厮无耻,不去接他,要他自己进来。”   “主公不可失礼啊,反而为天下所笑。”   “什么失礼?这厮装什么好汉,惹急了老夫,这就不要脸面去乱箭射死他!”魏虎臣咬牙切齿的咆哮着,在帐内转了几圈,这番狠话就是他手下也不信,转了三圈后,魏虎臣摆手:“赢了就来显摆?一切如旧,这厮来骗酒肉的,速去准备。”   果然他是知己,不多久魏延进来,说了几句,魏虎臣也得意洋洋:“老夫就晓得这厮,早叫人准确去了。”魏延看着叔父在忙碌着,他好奇的去看,却看到叔父正在翻着玉佩一面,在换了红绳,口中还在念叨:“这厮混账,还要补给他女儿贺礼。”   魏延无奈的看着叔父,魏虎臣又起身来:“你去告诉他,某在调新得的青州生鱼汁配,要他速来。沿途不可阻拦。”当真要去下厨,魏延已经彻底绝望了,不敢再说什么,踉跄着出了帐上马,狠狠的一打鞭,去找那杀千刀的去。   老魏当真去了后面,那些杂役等见了主公亲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都傻眼了,老魏要他们各忙各的,他叫了一人,然后对着书本要他找来材料,就开始在那里慢吞吞的搭配,试了一次不成,又再来过,口中继续念叨:“小儿可恶,吃的你腹泻才好!”   终于试的差不多了,叫人也尝了之后,魏虎臣要人去取了保养着的鲜鱼来,持着厨刀,去了鱼儿头尾,拿出镇帅的功夫刀光如雪,而那鱼肉纷飞落下,片片薄的能见人影,魏虎臣看了在看,在盘内摆好,又观赏再三,口中忽然又骂:“那厮只晓得杀人放火,懂什么风雅?”洗手,令人端去帐内,举步而出。   才到前面,一群战马冲上了马道,那厮嬉皮笑脸的在喊:“魏公,魏公,年前且来看你一回,可有酒喝?”江东子集体失声,而帐下还不曾吃他口水的亲卫们都面皮抽搐,老魏已经冷笑起来,说道:“给老夫点将,灌死这厮,省的看了心烦!” 第十一节 五雷轰顶   虽然秋夜有些寒,冷月照耀在太行东向的这大片原野上,多少营寨林立,其间篝火处处,那山头风吹的树涛阵阵,涛声里,掩盖不住的满营多少江东子弟在议论纷纷。   提及关中君侯,谁都要叫声好汉,不仅仅是今日只两人入营的举动,更赞的是河北一场厮杀。   多少人都在看着那边,中军营帐前,最明亮处。   两边的火把,中间的火堆,邓海东就和老魏并肩坐着,老魏在右他在左,其下是江东几名骁将,赵山河陪在邓海东下首,席面略后一步,面前虽然放了酒肉,他却不怎么动,只是端坐护着主公背后,时不时的微微一笑。   那自然是邓海东在胡言乱语惹的他笑。   魏延就在席下咬牙看着,平日在江东有少年英雄之誉的魏延,面对天下武人都要仰视的人物,就算受不了那厮的嘴脸,心里还是佩服的。这个时候,老魏在问邓海东河北事,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话题一转,老魏问道:“此次老夫取了山东,你有什想法?”   满座因此安静,也只有他们之间能如此言语无忌,若是和安西会晤时问,爷取了京兆你有什么想法,恐怕两边当即火并,打不过也要打的。   邓海东听了却不怒,笑着道:“没甚子想法,你取了就取了,今日是你的,明日未必。”   “哼。”   “老头子你哼什么?仗着人多不是好汉。”那厮却嬉皮笑脸,下面各将已经领教过他酒量,功夫那是不要试的,见他这副惫懒摸样,和自己主公坐了一起,哪里是对手,分明是长幼两代,都笑着,但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而面对那厮的撩拨,老魏才不理会,低头喝了一口,斜眼看他道:“草原上夺了不少好物件吧?”   邓海东赶紧解开胸甲,当真掏出一面银牌:“这是大食万夫长的军牌,甚新鲜,得了之后就想到老帅了。”   “还夺了什么?”“还有的,还不够关中出兵的消耗,草原上那群货把好器具都砸成扁的,揉成团存着,一群土包!某已经和十八部说了,要他们已经记得好东西不要这样搞,免得将来杀过去又亏本。”   魏虎臣听的大笑:“你当真这么说的。”   “当真,那几个撮鸟吓得说不敢,鬼才信这群狼子野心之辈,一日有了实力定还会南下。”   “说的是,贼寇就是贼寇,欺软怕硬,正需你这样的辣手去治他们,老夫敬你,诸将一起,为勇烈扫柔然,再干一碗。”   饮了之后,才放下,这厮却扭捏起来:“老帅是在装糊涂?”   “恩?”   “刚刚说出兵一场,亏了血本。”   赵山河咬着嘴唇,低头,双肩微微颤抖,周边诸将也纷纷窃笑起来,此刻邓海东已经凑到了老魏身边并席坐着,正在挤眉弄眼,老魏要起身,这厮扯着哪里走的了。   邓海东口中就在说着伤心,然后对了老魏:“此次来,就是请老帅帮个忙,借些钱粮过了年关,明日此时就还。”   “关中岂会窘迫如此?莫拿老夫开玩笑。”   这厮急了:“平剑南,战衡山,破狼骑,征京兆,迁徙长安众,随即又独斗十五万柔然,死了多少兄弟,耗费多少,我关中再富裕,如此事皆是一力挡之,哪里还有积蓄?”   “还有烧赤壁。”   “对,对,还有烧赤壁,那次为了魏延将军,也不曾和你算过。”   魏延怒视着邓海东,长身而起,赵山河瞬间站了起来怒视着他,邓海东却在摆手:“别理他。”老魏在骂:“坐下!”赤壁那次大乱,是魏延心中的第一伤心事,老魏压着他也忍不住。   对了邓海东吼道:“一把火烧了我江东多少船只,还说为救我?”   “放肆!”魏虎臣动了真怒,要起身却被邓海东拉住,邓海东看着魏延冷笑道:“魏延少将军,既然要算,某且问你,那时赤壁处,若无江东传信,某可会动?而又是谁杀了孙得功?且赤壁一把火,当真烧尽了那里船只?忠于江东的子弟某的儿郎到底误杀了几个?”   说着,邓海东将手边碗摔了地上,恨声道:“许褚乃是某心腹亲卫,就如凌统丁奉于老帅一般,却深陷死地而战,图了你们江东什么好处?要你今日和某咆哮!那日得见老帅,于赤水之上相谈甚欢,因此不提些许小事,某不曾计较消耗,你却计较损失?”   魏延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却被他堵住口一番话,说的自己忘恩负义一样,气的眼前发黑,魏虎臣居然一言不发只看着,眼中有些冷意,赵山河已经绷紧了神经,看到江东各将面色上却是犹豫无助。   尤其那太史慈。   突然,邓海东指着魏延和太史慈:“既扫三洲之地,老帅大军必定北上接应,贼首已去还有何忧,而我关中儿郎在厮杀外寇时,那平卢处的三万柔然军就从你们眼前,从对岸而过,你们却只坐看?那你们还算什么英雄豪杰!”   邓海东回顾老魏:“胭脂山一战,就是那三万平卢,险些折了我家明历,军马死伤无数,若不是星夜去救,大功化为乌有,北伐成了笑柄!今日会老帅,实在是关中疲倦无力,河北如今无主,老帅若有意,平卢你自去取,和青州呼应便是。”   “河北无主,可惜老夫有心无力,得了半壁也要经营十年才可恢复元气啊。”魏虎臣淡淡的笑着,再去看魏延还僵硬在那里,心中一叹,摆摆手:“你且坐下,男儿纵横天下,当算大而不算小,何况赤壁处靠涪陵,对岸襄阳,新城,呵呵。”   笑的却甚心酸,魏延却被刚刚邓海东喝斥,提及的河东事而撼动心神,没有注意,只是默默坐下,关中子弟若是和江东厮杀折了,越多也好,可是和外寇,那平卢三万若有江东牵制,当真不会发生胭脂山之战的,他心中有些……去看太史慈,太史慈面色黝黑,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就此开始,只在那里一个人,一口一口的饮酒。   而老魏所说,让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邓海东却有些讪讪的。   烧赤壁是为去江东威胁,干了还不承认,还在这里耀武扬威,老魏绵里藏针戳的这厮有些别扭,于是赶紧喝酒,就在缠着要借钱粮,老魏却似乎忽然情绪低落了。   邓海东在说,他低头听着,然后抬头,直直的看看邓海东。   “恩?”   魏虎臣却又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这厮啊,为何不生在江东。”邓海东哭笑不得:“熟归熟,不要乱讲,我家族公和你拼命。”老魏扑哧一笑:“还不曾见过养育出你的猴公一次。”   忽然却又心情好了,和邓海东说:“你家族公晓得,你在信里叫他猴爷?”   “岂能被他知道?回头不得安生,说我忤逆,棍子打来还不敢还手。”   魏虎臣哈哈大笑起来:“当真还打你?”   “你不晓得我家猴爷的威风,那日在长安夜里被明历拖去公孙楼,长乐和太平就找他去告状,我家猴爷提了大棍冲出帝都杀进禁营,哪个还敢拦他的?险些把我仗毙当场。”   “如何能这样,好歹当时已是一军主将。”   “无妨,军内都晓得我孝顺,若是其他哪个,哪怕是王公敢如此早被乱箭……那个了,近不了营的。”   看这厮摸样,仿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魏虎臣无奈摇摇头道:“今日来,当真不怕老夫?”邓海东摇摇头:“镇帅若去关中,不也如此?”   “若安西?”   “乱箭射死当场!他又不曾和我写信过。”   魏虎臣憋不住的狂笑起来,咳嗽连连,邓海东连忙帮他抚背顺气,口中抱怨:“这么大岁数,充什么面子在外喝酒,进去吧。”仿佛魏家的儿郎似的,魏延呆呆看着这厮,忽然嫉妒,为何叔父不曾对自己这么亲密过?   帐下各将晓得主公和君侯确实投缘,看今日这一幕幕,也真的看傻了,两人这般交情,以后怎么下手?看那名噪天下的杀星,虎掌就在主公身遭要害上来回,各自心里居然没个紧张的,相互看看,发现彼此眼中都有着笑意。   太史慈忽然起身,向外走去,他是山野之人出身,也一向受宠,可今日此举还是无礼了些,可无人敢阻拦,因为人人看得太史慈眼中有泪,魏虎臣不曾看到,喊道:“太史慈,你去哪里?”   太史慈回头,老魏看他眼神,也愣住了,但随即懂了,老魏双唇欲动,手要指着邓海东,邓海东一惊,看太史慈,再看老魏,再看魏延,邓海东连忙道:“太史慈将军疲倦了,就去休息吧。”   老魏的手,无力放下,魏延隐隐有些明白,惊骇的看着太史慈看着叔父,太史慈立在当场半响,对了老魏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对了邓海东一躬到地,再无一言转身出去了。   邓海东也默默的坐了回去,老魏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各将此刻终于明白,人人变色,太史慈心灰意冷因此要走,主公明白他的心思了,要问他可愿跟随勇烈,但是勇烈更晓得,老魏酒后若失言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太史慈除了自尽还能如何?   而今日帐前,一旦见血,就再收不住。   一时间,帐前人人冷汗连连,走出帐的太史慈也同样如此,他上马直去了自己帐内,取了少许钱财,带了家族出身的几个亲卫,一言不发就离军营,不知哪里去了。   邓海东,也已经起身告辞,魏虎臣酒已经醒了,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忽然双方之间有个隔阂,赵山河警惕着四周,老魏心中恍惚,邓海东转身就走再不停留,上了马时,身后突然一声喊:“且慢。”   赵山河猛回头。   邓海东却道:“要如何?”老魏道:“各将皆不许动,牵马来。”有马递至,老魏翻身上马:“送你一程。”走到邓海东身边怒道:“当老夫何人?”又骂:“你这厮来一次,损我一员大将!走。”   老魏的亲卫,帐下各将都要动,老魏回头,威风凛凛的逼视着各将:“莫让老夫为天下人所笑,需知勇烈是真丈夫!”说完抖缰策马,邓海东大喜:“好,走,到了关前把你干掉,才万事大吉。”策马跟上去。   赵山河到现在才发现手心也是冷汗,听他这么说,恨不得一头撞死马下,偏偏关中江东两位人主却齐声大笑起来,六万军马前事不晓,就听邓海东那句叫的响亮,看到主公和他一起,以为被挟持,又见他们笑的如此,都茫然了。   此刻,魏延忙高声喝斥:“全军噤声!主公去送君侯而已。”吼完了,又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骂:“这厮整天胡言乱语什么!”凌统和丁奉相顾也是无言,这般不羁,难怪乎主公和他如此,但可惜了太史慈将军,再听魏延在骂,两将心中都有些不满。   不是你不战河北,太史慈将军怎会觉得无颜?碍于身份尊卑,不敢说出口,但神色还是有些流露了,魏延看到,手脚冰冷连忙住了口,魏延身边一直没资格说话的程普,从头到尾,直到现在,才干笑着开口:“能和这般人物,无论敌友,无论结局,也不枉此生。”   凌统丁奉一言不发,如石雕刻一样的肃立。   不多久后,老魏已经送了邓海东出了连营大门外,又奔出了半里,可见虎牢关门那里的火光了,一点火光幽幽,他渐渐的勒了马停下,看向赵山河:“赵将军,且让我和君侯单独说几句话。”   赵山河看向邓海东,是等军令,但绝无戒备之意,老魏也有感觉,笑眯眯的看着,邓海东已经点头,赵山河立即驰了出去百步,隐入黑暗之中。   此刻天地之间,唯独两人,马头交错而立。   老魏瞭望了下虎牢关,对了邓海东道:“太史慈离军之前,或许会在前途等你,若老夫有留难你的意思,他必定要舍命救你而后自尽,今日是老夫失言啊,险些害了一条好汉。”   “魏公,无需自责,太史慈将军不懂你而已。”   “坐拥半壁江山,手下儿郎如许,知己却只有你一个,当真是人生难得一知己!”老魏低声笑着又骂:“那厮把你当好汉,却当老夫是个卑鄙之人?你刚刚为何要走。”   “不想此生有憾而已。”邓海东解开心结,也无了留意,于是道:“夜冷风大,魏公,还是回去吧,您多多保重。”   “且慢。”老魏却一把拉住邓海东的马头,眼神炯炯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当真能保全老夫族裔?”邓海东吃惊的看着他,半响,认真的点点头:“岂有虚言。”   “那你何时打安西?明年大概需要多少粮草?”   邓海东顿时魂不附体:“没有没有,哪里有这样打算,我军疲惫……”魏虎臣冷笑:“小儿,你当老夫是何人?再不说实话,老夫今日就把你留下!”邓海东恼怒:“未必留的下。”   “哼。”老魏冷哼一声,依旧不放他缰绳,看这厮依旧不说,魏虎臣终于作色:“难道当老夫在诳你?今日一犹豫,来日厮杀要死多少子弟。”邓海东还是不敢想象:“你,你家坐拥半壁,数百年传承。”   “魏延不是你对手,老夫走后,若是厮杀必定族灭,动起来真火,还留的下手?你肯,你的儿郎也不肯,何况口是心非是勇烈,天下谁人不晓得。”   邓海东摇头:“魏公,我真心敬重你,你切莫再如此。”   “老夫选的三将,准备来日辅佐魏延儿,今日已去一太史慈,河北不战,魏延再难服众,将来还有何指望,除非老夫再生一子,并十年内一统天下,十年巩固,可苍天会给老夫二十年之寿?”魏虎臣扯过呆若木鸡,如被五雷轰顶的邓海东:“老夫有两女,准备一嫁太史慈,一嫁于你!索性让你这厮得逞,但今日所说决不可外泄,不然老夫江东必定内乱,而一旦有甚风传,老夫定和你鱼死网破,让安西得了天下。”   “你。”   “回去即刻派人来提亲,还要老夫送基业之前送女儿吗?混账小儿,若你生在江东!”魏虎臣咬牙切齿的道,随即放开了手:“小儿,年内无人提亲,老夫就嫁女儿去安西,即刻打你虎牢关。”   “粮,粮,粮草。”“那是嫁妆。”   魏虎臣拨马回头,向着自己来时路而去,奔了几步,在马上看到这厮还愣在那里,老魏咆哮道:“莫当老夫口是心非!年内不来,六万大军即刻攻打虎牢关!”   “岂,岂有逼人娶女魏虎臣。”邓海东喃喃的道,已经被魏虎臣今日所言,说的傻了,刚刚一切仿佛是梦,似真似幻,他揉揉眼睛,那老魏已经快入营了,再回头,虎牢关处一点火光依旧,这厮在想,一定是这个世道疯了。 第十二节 主公卖的好身价   于是这厮失魂落魄的回头,是赵山河听到马蹄声才赶紧跟上,看到主公如此,他不晓得刚刚魏虎臣和他密谈了什么,就晓得魏虎臣说什么年内不来就打虎牢,心中疑惑,但看邓海东神态,哪里敢问?   那虎牢关上下,都揪心在等着,就算长青他们也晓得,老魏断然不是那种人,这忤逆子也不是当年的傻儿了,但怎能不担忧着他的安危?   此刻,才真切感觉,这厮寄托了何止家族,是关中所有人的期望,从龙之功,开国之业啊!看看那些武门子弟们,那副忠心耿耿,那些压抑的不安,那紧握着刀枪手背胳膊上暴起的青筋吗,那凝望的眼……   邓海东正在向前,前方不远处黑暗里似乎有人,邓海东猛拉缰绳,赵山河已经向前横大枪在手:“谁?”邓海东叹了口气:“太史慈将军,既有心,为何不前,可是因为忠义难两全?”   黑暗里,太史慈不动,半响后沙哑着嗓子道:“君侯无恙就好,在下告辞了。”   “站住!请他来。”   太史慈一愣,那边赵山河已经向前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太史慈将军,多谢高义,主公请你过去。”说完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太史慈,又看着太史慈身边几个亲卫:“某和你的亲卫在此,我家主公和你有话要说。”   “也罢,也罢。”太史慈一咬牙,向前驱马而去,来到了邓海东面前,此刻月被笼罩,数十步就无光,难以见人,又仿佛是当时魏虎臣和邓海东密谈时。   太史慈到了面前,看着邓海东,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想邓海东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他还在看着,邓海东已经开口,邓海东看着他道:“若某此刻要你随我去关中,你定觉得对面这厮不厚道。”   “……”饶是太史慈晓得他的嘴脸,可是此情此景下,自己这般心态而前,他还这样惫懒?真不晓得这厮到底怎么开的了这样基业,压了数百年两家镇帅一头的。   反正他是无话可说,不过面容却缓和了许多,正如邓海东所说,此刻邓海东不知体恤的招揽他的话,他当真要失望了,他怕的也是邓海东会这么说。   而但凡豪杰皆自许,只怕不被看重,此刻邓海东这般说,太史慈却又隐隐有了点失望,所谓人心,复杂至此,因此他更无言。   这时,对面那厮微微一笑,继续开了口,他道:“可是今日将军恨极而作,后又潜伏于此,前者是为自己心中壮志难酬,后者却是为某,不惜和旧主反目,哪怕救了某后再以死报魏公知遇之恩。如此厚恩,某就这么走了,更不厚道。”   “君,君侯到底要说什么。”太史慈心中焦躁,如何什么也被他说的透彻?这厮实在可恶至极!   “刚刚和老魏说了,年内派人来提亲,要娶了他的女儿,不晓得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反正某有一个,还有一个是你的,你可曾见过她们姐妹?长相如何?”   太史慈大惊,慌张的抓着缰绳,茫然的看着对面这厮:“什,什么?”   “老头子刚刚和某说的,难道会拿人家女儿清白开玩笑?不曾骗了你,只是某心中纠结啊,纠结你晓得吗?当年和长乐花前月下许愿时,说便是国朝公主镇帅女儿也不要,结果转眼就娶了太平,现在又要娶了镇帅女儿……口是心非是勇烈,江东可有这种传言?”   太史慈哭笑不得,刚刚要说话,对面邓海东却正色起来:“你走后,老魏不曾怨你,只骂某险些坏了一条好汉,他当真是个明主!配的上太史慈将军你这样的英雄,某思量他所说的些话,若苍天再给老魏二十年之寿,某真甘愿将关中双手奉上,并为他征伐安西去!也正是如此人物,才配做某可托大志的知己。”   “可天意在关中。”   听到他说前面,太史慈沉默,听到后面一句,太史慈一愣,看着邓海东,看这厮神色平静,不做态却豪气冲天,太史慈本就佩服他的武艺功业,此刻更为心折,低头下去道:“魏延不是人主气概,君侯说的是。”   “但某许了老魏,保全他的族裔,空口无凭,今日但请太史慈将军一事。”   “君侯请说。”   “来日若是某言而无信,无故杀害魏氏,将军便可持此刃,提劲旅,讨伐口是心非之徒。”邓海东解了天刀递了过去,太史慈双肩微微颤动,邓海东坚定的道:“某绝无半句戏言。”   “君侯,莫非魏公他。”   “接着,心中知晓就好。”   太史慈伸手接过,还是藏不住要把话说透,于是道:“是了,若是魏延继承基业,恐怕难挡君侯雷霆,与其二世而亡不若如此,只是如此的放得下,当真了得,若有二十年……”   “你把刀还来。”邓海东大怒,这厮说的这样,以后在老魏面前怎么做人?便是将来的连襟,爷也是要翻脸的。   但这时却轮到是太史慈不肯了,一脸认真的把刀佩好,看着邓海东:“君侯,如此的话,恐怕来年君侯要动安西了?”邓海东悻悻的看着他,不回答不回避。   “在下这就回去见魏公去。”   “好好保护老魏。”   “是。”   邓海东就此呼啸一声,向前而去,那边赵山河和太史慈的几个亲卫告别跟了上去,主臣两人向着虎牢疾驰而去,留下太史慈在那里,几个亲卫上来看到他腰间天刀,一惊,太史慈已经道:“走,随某去见魏公。”   两边一路向东一路向西,不多久,江东军马听到虎牢关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帐内魏虎臣听了禀报冷笑道:“好充好汉,害的手下担忧,这声欢呼丢了三分气概。”又听说太史慈求见,魏虎臣摇头:“果然口是心非,这厮!”   却没有怒意,让太史慈进来,看了天刀他就晓得,喝斥左右下去,太史慈一五一十禀报了邓海东所说,魏虎臣苦笑着叹了口气,低声问:“太史慈,你当真觉得老夫言行如一?”   太史慈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神里的震惊还没过去,魏虎臣又道:“若是老夫口是心非,你会如何?”   太史慈不能答。   魏虎臣怒极:“老夫如何口是心非?”恨恨的负手转圈,口中抱怨:“虎臣,虎臣,名字就不甚好。”太史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帐下,再看老魏却已经坐了回去。   眼神炯炯的看着他:“如此安排也好,免得老夫独力难支,总有人会不忿此举,却不知道某是为家族血脉,逞英雄而不晓得厉害,战乱一起,毁灭根基荼毒江东,再悔又有何用?”但他又问:“太史慈,你说千百年后,可有人会笑话老夫无胆?”   “某信青史之上,魏公不朽,且为江东万家生佛,胜过区区二世虚名。”   魏虎臣沉默了会儿,看着太史慈问:“那厮还说什么的,可曾告诉你,不,他定告诉了你,老夫要他年内前来提亲。”   太史慈面红耳赤,低头道:“他胡言乱语的。”   “说。”   “不堪入耳。”   魏虎臣大惊:“不堪入耳?那厮难道辱某的虎女?”太史慈慌张了,不是这个意思,只要硬着头皮,也不敢看魏虎臣,把邓海东关于儿女事说了出来。   魏虎臣果然气的胸口发闷:“老夫两个女儿如花似玉,不差了长乐和太平,那两个一个是附荣逆的将门的旁支,一个是杨门的余孽,前朝早就过去,哪里比得上我家女儿的出身高贵?”   太史慈顿时张口结舌,不敢苟同不敢反驳。   上面的魏虎臣还在嘶吼,老头子气的须发皆动,在那里颤抖着的道:“两女相差不过三岁,年长者也不过才二十有三,老夫中年所得掌上的一双明珠,多少子弟要求而不得,自幼学诗书懂武艺,已是武校手!前些年不是那厮自吹自擂,害的人人以为当时老夫要嫁女,怎么会待字闺中如许之久?那厮耽误我家女儿青春年华,还敢挑剔?”   最后大叫一声:“小儿可恶!”轰隆一声槌的几案都坍塌了,帐外的子弟开始离的远远的,后来听这声响,记得太史慈配刀进去,之前又似乎决裂的,赶紧冲了进来。   但魏虎臣已经云淡风轻的坐了那里,对他们挥手:“和太史慈在骂关中那厮的,你们出去。”子弟等恍然,主公提到那厮总是这样,不见却又念叨,当真莫名其妙,于是纷纷又出帐去了,太史慈无奈的坐在那里,要和老帅还有那厮成一家人?   而刚刚老帅说的,分明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自己说什么好呢?   “据说长乐一向跋扈,又有宋缺撑腰,小女性柔,过去恐怕压制不住那厮,我家大女一向性烈,又恨那厮多年,哼,嫁了大女去,今日送他基业,明日接他江山,赢的还是老夫!”   太史慈叹了口气,魏虎臣眼睛扫来:“回头就要你族公前来提亲!以后记得要多多照顾我家女儿。”太史慈顿首遵从,至于老魏之前说什么嫁女儿生子夺江山,他只当老魏自我安慰了。   长乐宋婉言,生子宗棠,人皆以为关中少主,他有宋缺,宋明历,宋天,宋明远为依仗,有颜真卿有冯百川为师,有法师照顾,除非那子实在无德行,不然谁能动了他的地位?   抬头看老帅白发苍苍,为了江东费尽心血,数百年传承一生壮志,可惜天不假年,才无奈做出如此决断,太史慈晓得,老帅心中再是明白厉害,还是有些难过去的坎的,劝慰却无从劝慰起,又无人可说,只能恢复了沉默。   这种事,唯独人主自知,乱世内如许的豪杰,笑到最后只能有一人,但其余没落中,也未必没有真英雄,比如面前这位,天若给他光阴,江山谁属未定!   而邓海东此刻正在风风火火的派出人马,去追宋缺要他停下,他自己随即呼呼大睡,等醒了再看看记得记不得,是真还是幻。   话说自穿越以来,逐步走到如今,这厮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就怕一梦醒来后,自己又到过去,在九天之上,穿着战甲持着光盾电刀,在星舰内厮杀冲突,以为英雄无双,不过是长官面前棋盘上一颗弃子。   而如今一切,如画的江山倾城的国色,麾下那无数的铁甲,忠心的子弟们,等等等等,都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所以这厮睡前在祈祷,醒来天还是这个天,帐还是这个帐……到天亮了,邓海东长出了一口气,翻身而起,拍拍胸口,昨日一切历历在目。   到了傍晚得知,宋缺在前面等他时,邓海东已经带了人马在向着那边疾驰而去,长青他们也不敢问他,自从回来后这厮就神神秘秘的,何况长青心里有气,还不曾消除了,憋着等回去告诉猴爷呢。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得看到宋缺那边的营地。   来人只说主公要他们等,宋缺又不晓得什么事情,以为江东那边有变故,军马都留下,看到他来了,宋缺急忙问,这厮却支支吾吾的摆手,宋缺看的疑惑,去看长青他们,长青他们脸色更难看。   宋缺心中想,他又干了什么事情?   邓海东入帐就要左右退下,坐了宋缺对面,唉声叹气的道:“二叔,实在不是我口是心非,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宋缺大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我不在年内去提亲,老魏就要来打虎牢关,不曾见过有这样的人,逼着人娶他女儿,我怎么去见婉言和秀宁她们。”那厮掩面悲伤至极。   宋缺听的,一口鲜血要喷出了,扯了他问:“你说什么?你给我说个清楚。”   “说来话长啊。”邓海东又叹了口气,才对了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着看着宋缺,又努力辩解:“实在是他逼迫的,二叔你说如何办才好?”   这厮无耻到这样地步,居然问老夫如何办?宋缺咬牙切齿,小儿欲置某于火炉也!于是没好气的道:“还能如何,你和婉言商议了就可,这是你们夫妻事。”   邓海东顿时急了:“此乃国事。”   “先家后国,所谓家国,不能齐家如何治天下?”宋缺不带一丝烟火气,淡淡的道。   邓海东这就萎缩了:“二叔。”   “主公或去找族公商议也可,此乃邓家事。”宋缺直推的一干二净,心中却开始算计,老魏说的是真是假,明年若真征伐安西去,老魏突然翻脸如何?   好歹夺了他女儿来,老魏就两个女儿,料定不会是玩虚的,平日看那老魏人品也不是个独夫心肠,想到心定了露出些微笑,如此的话,江东无忧,岂不是有生之年可见河山一统,超越旧唐气象?   邓海东看他有些笑意,以为有了希望,探头探脑的问:“二叔,其实你去也行的。”   宋缺听了,却又严肃下来,把头摇的不行,连连道:“不可,宋氏为外戚,最忌干涉主公内事,这决然不可。”然后建议他赶紧去关中找族公,召集法师那样的方外人也可。   至于和尚怎能问姻缘,他却不管了,又说,此乃国事,自己不过是将,见识比不上法师,还是问问他比较合适,夸那法师德高望重等等,邓海东第一次见二叔滑头至此,气结之下拂袖而去。   宋缺才不怕他,冷笑三声而已,吩咐拔营,子弟们看主公风风火火又向前去,也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宋缺却在为他开始造势,传了出去,原来主公要把口是心非之名坐实在了,马上就要娶镇帅女儿了。   子弟们听了哄堂大笑,怪不得主公这样的忧心忡忡,此次回去定要脱皮一层!又听说,老魏嫁妆就是支援关中的钱粮,子弟们更狂笑,私下都说,我家主公最少能卖六十万石之巨。   消息传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主公献身江东,换取关中子民口粮等等,这群军内的混账,一向肆无忌惮,再说这也不算污蔑主公,于主公勇名不亏,于是大家开始集体创作……   可怜邓海东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他正急向着关中去,终于在五日后抵达平岗处,离家还有半日路,进去了休息,想想,他甚是头疼,婉言岂是不懂事的人?   他倒不是在担心家里不安,那只是大家笑谈而已,他却想的是,到底派谁去?宋缺不肯,甚至说了外戚这样的冒失话,也是在透露自家会守本分,如今主从已有别。   那么只有自己族公,和法师了,难道沈帅?   他眼中转转,赶紧吩咐:“即刻派人去请沈帅至洪城。”从洪城之侧的漳水放船,直过襄阳入赤水可沿河去江东,至于老魏说年前不来就发兵攻打,那是气话,老头子定是心里憋屈而已,如今天下三分的两位人主联姻,如何能在军前定亲?   他在思虑,后路宋缺加急行军,也在思索。   正如宋缺之前所说,家事国事,关中如今,无论人望无论军力,还是将相之才都稳压了两方一头,而今再有这番变故的话,天下一统就在朝夕之间。   前唐不远,旧臣犹在,乱世分崩之际至今,几多战事不晓得去了多少儿郎,民心都祈求着早日安定。   现在安西处,因为李家两子内讧,又有薛礼出走,实力正是最弱时分。   而关中军马虽然疲倦,但都是百战精锐,关中几年来参与了天下诸多关键战事,都为主力,且场场大胜,斗志正在巅峰,宋缺不曾算老,法师还在。   而后,勇烈以下,明黄虎牙,羽林鹰狼,祖荣,尉迟白起振川,薛礼李广张辽,乐进徐晃典韦许褚赵山河等,又在当打之年,一旦无后顾之忧,虎狼倾出,天下还有何人能挡得住这群将校联手?   便这样的军马来出虎牢的话,就算魏虎臣亲在军前,也无法抵挡,山东半壁转眼将不复为江东所有。   所以,其实宋缺心中渐渐已经不忧,只暗中叹息高力士李延昭陨落之早,不然两公看到猢狲今日……转念又想,高公也罢,若是李延昭看到今日气象,想到一声叹而已。   这时,他已经快至平岗,却得到消息前面那厮居然还不曾走,宋缺啼笑皆非,说他惧内至此怎么可能,这猢狲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吧?   于是也驻扎军马休整休整,邓海东听到后路宋缺居然休整,肺也炸了一咬牙,硬着头皮向着洪城去了,总要面对,总不能纵横天下却不得归家吧?   反正信使已经把消息传了回去,估计今日到洪城,家内没有炊烟没有笑脸,冷水冷面伺候,咬咬牙就是!想到恨了,觉得自己又不算好色,是为河山才这样牺牲色相的,因此渐渐居然有了不平,这厮就这样自我激励着,终于气势汹汹向着洪城杀去。   晓得他性子的,知道这厮色厉内荏而已,不晓得的,当忤逆子要犯上了。   结果,到了洪城却看到阖城蜂拥而出,彩带彩旗,鼓乐震天,黄土垫道,以族公为首,婉言平阳等,随即颜真卿杨国忠等,甚至宋天宋明远也至,军民无数都在恭侯着他。   猴爷眉开眼笑的站在那里,隐隐觉得前面有杀气,猴爷于是得意洋洋回头:“我家猢狲不晓得杀了多少外贼,如今杀气还不曾消减一分,哈哈哈,不亏勇烈儿郎。”   婉言和长乐暗中一笑,婉言低声道:“贼秃定是心虚。”长乐点头,低声道:“口是心非是他。”说出口忽然觉得不对,自己也是其中一分,羞的顿时不行。   膝前的女儿却看到了,粉妆玉琢的小女儿叫道:“母亲脸红了呢。”宗棠已经有些少公气度,虽然疼爱妹妹还是要维护长辈尊严的,于是板着小脸老气横秋的道:“噤声。”   长乐正在羞涩,女儿却被兄长喝斥的伤心了,顿时垂泪委屈的抱住婉言找她做主,两只小猫就在后面冷笑,小儿假摸样十足那贼秃,这次拐了江东女,又不晓得多几个陪嫁丫鬟,看他折腾的那些江东骚蹄子平平仄仄的叫去!   这时候,邓海东已经近前,看到这样场面,连忙下马来给族公先请安,猴爷大概是高兴疯了,口无遮拦就在夸他:“好,好,海东儿一战灭外寇,还夺了美人归。”   “恭贺夫君一扫虏廷,扬威塞外。”   猴爷立即闭口,侧身干笑几嗓子,道:“婉言她们等你辛苦,也看看你儿女。”邓海东苦笑着看着婉言和眼中有深意的平阳,走过去先抱住了儿女,女儿畏惧要躲,这厮手快上去就抓住了:“哪里去?”   “抓女儿家真是利索。”小昭低声道,小貂猛点头。   婉言扑哧一笑,走到他身边,按着仪程,以大妇身份帮他拂了征尘,不过手脚略微重了一些,打的铠甲作响,邓海东忍着,哄了女儿几句,又拍了拍儿,便去颜真卿他们处。   可惜躲不过文臣一群里,宋明远如刀的眼,那外围的军民这么热火朝天出来,更多就是等这么一连串的戏,虽然不见刀枪不见血,可是杀气腾腾君侯胆怯,实在有趣。   有憋不住的已经在窃笑,渐渐笑声响成一片,好歹有礼仪在其中,唱起颂词,万民又再同祝了一番,掩盖了尴尬,邓海东才得以入城。   魏虎臣所商议之事不是至亲之人不能告知,一直等了散后,邓海东要颜真卿杨国忠,要宋天父子和猴爷留下,这才告知了全部真相。   而告知之前,宋缺居然前后脚也抵达洪城了。   邓海东又能如何?只能厚着脸皮当宋缺的面再说一次,不过这次婉言的亲父亲兄在,长乐的亲舅在面前,他要收敛了许多,但人人听后,就如宋缺当时,无不目瞪口呆。   “已经派人去请沈帅,陪同族公一起前往江东下聘,为大业计,年内必须完婚,才有江东嫁妆,至于索取多少,颜公请和国舅商谈,这次国舅也去才妥当。”   知晓了其中的隐秘,哪个敢耽误?宋明远甚至激动远超他人,当年暗许婉言和这厮勾搭,上蹿下跳帮了多少忙,怎么想到今日能有这般气候,还能稳稳当当压了镇帅女儿国朝公主一头!天下舅爷做到本城主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便是边上的国忠公也要黯然失色的。   因此书生得意洋洋,沾沾自喜,邓海东看的发笑,去问他法师那边还回头了,宋明远连连点头:“几日内就到。”随即建议干脆请法师一起去江东才好。   “好。”   这番计划,族公已经不太插嘴,听着就听着,为了儿孙,反正他要自己如何就如何好了,颜真卿却开始问邓海东随后计划,冯百川已经几次信至,秘密和他商议来年准备。   所以他得知明年征伐计划,还在他人之前。   宋缺倒想起来了,扯了这厮就问:“你说的那六分把握,就是这六分?”众人顿时转头看向邓海东,邓海东听这么问,张口结舌,最终恼怒:“你们日后自知,绝非这等事,我如何能算得到人家女儿头上?”   宋缺觉得也是,可是不是这样的事,他怎么来的六分把握?心中疑惑不已,这厮却推脱自己厮杀疲倦,要他们自己商议,今日且回后面休息。   将军马安置,将粮草配给,和奖励等等全丢了颜真卿他们面前,自己谁喊了也不回头,一路窜回了久违的后院,院内妻妾儿女正围着院内两桌石桌坐着,酒菜早已经备好,看他来,都起身露出了笑脸。   “下了泻药的?”邓海东疑神疑鬼的看着,不信她们温柔如水。   秀宁气急,怕这厮胡言乱语教坏了儿女,要人将儿女送到前面去玩,回头来,却看到这厮站了那里,呼延在后面体贴的帮他卸甲,两只私下发了千般恶毒的小猫把自己的丫鬟挤了边上,也在那里媚笑着帮忙。   她气急反笑:“一家都是口是心非。”婉言也扑哧一笑,对了邓海东道:“娶一女而得后路无忧,我家夫君又不曾吃亏,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流言多年,耽误了镇帅女儿青春,夫君也当好好补偿人家一番才是。”   邓海东侧头看看她,婉言终于不和他调笑,认真的问:“夫君,明年征战安西必须安定后路,江东女当娶,妾身等岂是不识大体的蠢妇,只是可怜女儿家,若是来年再战江东,她要何去何从?不比我们姐妹幸福。”   说完,幽幽的一叹。   邓海东听的无言,老魏那边是成是败现在还难把握,战了安西之后,关中安西一统实力倍增之后,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的。   因此,婉言此句感慨他听了也觉得心酸,若是当时自己输给了杜家,一切光荣将再和自己无缘,以后国朝祸乱了,婉言在那风雨飘摇的末代帝都又会有什么遭遇?她会被她那势力的大伯嫁给何人,左帅面临国家两全之际,会不会做出无奈的选择。   还有秀宁,比之婉言更为无助许多,若无自己,安西兵出函谷,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至于现在青灯作伴的杨妃,怕也难有这样的安逸心境。   想着,心中有点添堵,他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过身在她们之间,难免有些触动,于是伸出手来抚摸了下婉言的秀发,拍拍她的背,婉言却换了颜,对他明媚的一笑:“这一桌都是我们整出来的,你尝尝。”   “好。”   当年初见时候,风乍起,秋叶满地,白石之侧槐树之下她笑的也是这样的动人,今日今时,同样的季节,同样的人儿,依旧还在自己身边,而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年,坐拥雄兵为天下所望。   可是还是此刻最为温馨啊。   邓海东拉过了宋婉言的手:“辜负你们良多。”却是心中有着歉意,自从得手之后忙于征伐,不曾常把她和她们放在心头,军帐内高卧时,偶想起也随即被疲倦而冲入无梦的夜去。   听他说这样的话,看着他的眼,宋婉言险些落泪,娇嗔着抽回了手,低声骂道:“贼秃。”赶紧拉过站在一边发怔的秀宁:“莫冷落了她,回头让我不得安生。”   园内因此才有了笑声,秀宁为人妻为人母,却越发的娇憨,是本心从来无争才能保有这样的纯净吧,当年受尽父皇宠爱的帝都明花,落于勇烈家后,绽放的更为夺目。   拉着她们坐着身侧,所谓齐人之福不过如此,何况面前还有小猫装疯卖傻的嬉闹,喝醉在喊今夜双飞,也要个孩儿玩玩之类,当晚诸人大醉一场。   到第二日,沈帅抵达,同时,宋明历冯百川也至,遂,关中开始商议,时不我待,既然江东做出如此姿态,岂能让机会错过?   同时,北方传来消息,鲜卑等十八部的人已经在路上,于是令颜真卿宋明远前去接应,负责此事,而其余人等开始准备联姻之事,婉言甚至已经开始为他们准备婚房,至于众女私下骂了多少句贼秃,外人难知道。   下人倒是私下传出,后宅众志成城,决定捍卫婉言主母地位,不让镇帅女儿夺了宠去云云,又有人笑骂,主公不是那种负心之人,就算是,也没那个胆子。   邓海东忙里偷闲,居然得了这些传闻,恼怒不堪,去了军营却又听了下面一群混账咀嚼他的情感,翻出多少故事,顿时爆发,打的许褚典韦两个半死不活,才勉强维护了某些尊严。   而法师终于回头,老和尚得知此事之后,气冲冲去找宋缺,两个人不晓得争吵了些什么,老和尚最终慈眉善目出帐,见了邓海东说他去做个月老也好,邓海东心虚至极,才不敢问他这些,连连点头就问他安西事。   说到这些,法师却连连摇头,他在吐蕃不得知安西和大食勾结之事,但法师也觉得邓海东推断有理,法师半生的厮杀汉,一生的酒肉穿肠,天生就是好用刀子度人的金刚投胎,万分赞同邓海东的决断,只要江东真有此意,定要来年就征伐安西,早一日打早一日好!免得儿郎们久不见血,泄了锐气,少了战心!   关中意见就此一统,既然时不我待,年关也不多久了,要在三月开拔军马,其中多少事情要做,首先之要就是娶亲,因此法师这就带了猴爷带了杨国忠,和沈帅一起,从漳水坐船南下去赤水,转道江东去。   而在他们动身之前三日,已经有八百里加急向着虎牢关,向着赤壁处而出了,安西便是得知又如何?你敢出函谷?你敢来战祁山吗?主公要大婚之际,你胆敢放肆的话,我关中儿郎正闲了慌!   时,十一月中,北地大雪纷纷,澜沧上游冰冻,鲜卑胡儿等从京兆过,黄忠接引之后送过大河,颜真卿宋明远在南岸接应,颜真卿会晤黄忠,宋缺亲至,秘谈良久,随即黄忠返还而去。   冯百川坐镇洪城,调动力量核查西方动向。   其余关中各将无不摩拳擦掌,尤其得了秘信的庞德,可怜这厮在祁山许久不杀人放火,已经憋坏了,得知之后,不敢声张,却兴奋的每每在夜里死死抱住被子,双腿夹住口咬被头嘶吼颤动,心中呐喊:“主公不曾骗我,主公不曾骗我……”   而庞德将军常晒被单也不是什么秘密,亲卫看到帐内黑影呻吟翻滚,也都淡定的看着,不去管他的隐私,反正将军第二日起来依旧龙精虎猛的,大刀舞的如风车轮似的。   邓海东却不知道,遥远的祁山有这么一个勇猛的男人夜夜在心里深情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只在洪城,天下皆忙唯独他闲,不过他却做了一件事情。   令长青召集关中火系武者,从各军调聚,最低上武兵,合计三千之众,却不告知为何。   其余时间,这厮就把精力放在了翻云覆雨之上,不问政不问军,游手好闲,反正现在关中能管他的都去忙了,所以跋扈异常,婉言舍不得他在军中苦闷,也怕再有人说自己如何的欺负丈夫,也不敢怎么管他,这厮就更不得了。   而到了十二月时,江东那边传来消息,老魏允诺,许长女魏淑琴于关中勇烈,嫁妆十二万石粮草,金五车,银十车……亲送女北上,猴爷要他速去赤壁接应。   关中因此沸腾,主公买的好身价!   邓海东也狂喜,因为车粮先行已从金陵出发,向着赤壁而来,不日就可抵挡,此时北风正烈,江东若是有诈,那是老魏看书看痴了才会放火烧襄阳外一片河滩去。   何况法师等信里秘字所示,老魏确实真心,且江东诸将都无异议,共贺主公得此佳婿。   临行之际,这厮却和婉言说:“淑琴?琴棋书画,他二女儿莫非叫魏画棋?”然后在那里叹息:“可怜太史慈一条好汉,娶妻却有这样的名字,名字古朴雅致,怕是不解风情。”   婉言啼笑皆非,晓得他在作怪哄骗自己,狠狠掐了他一把道:“还不动身,城内以为我不放你走,口是心非样样做到,偏偏你还有个惧内的名声,实在可恶至极!”   又冷笑:“二兄告知,大女性烈,善使双刀,还是雁翎,武功也是武校手,据说容貌甚美,就是。”邓海东忙问就是什么,婉言不屑的道:“好穿男装,好说军务,正配了你的胃口。”   这就吩咐人人动身,把这厮打出去,好让他下台,邓海东立即抱头鼠窜而去,出城就拼命向着襄阳奔去,口中虚情假意的抱怨说老魏如何这样心急,他自己却马不停蹄,亲卫等甚是不耻他的嘴脸,可是许褚额头青肿还在,不敢惹他而已。   终于,襄阳至,浩荡车马已经过了房龄襄阳出的甬峡,和自己的身价擦肩而过的邓海东终于抵达城下,而南船也已入赤壁营,约定明天日升之际,赤水上见! 第十三节 终放下   当红日升起时候,新城水师的三艘轮浆,护卫者邓海东坐镇三层的楼船,还有两侧四艘弩石在两侧,从襄阳城外数十里的水师营出发向着对岸而去。   澜沧有九曲,赤水却是一条西北东南去的大河。   而赤壁襄阳两岸相距是出了采石矶之外,最短的一处河途,河流又缓,所以才有两岸水营,才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船过去后至对方大营也不过十里,从襄阳斜顺水流而下,半个时辰多点就可抵达,南岸也已经披红结彩,天下闻名的赤壁军营此刻没有一些的杀伐气,江东各将也是锦袍玉带一脸的笑容。   无论将来如何,能和关中联姻,也算主公和勇烈一场乱世结交的最好见证,往日为友今日成亲,来日就算为敌,不过是各为其主,厮杀场上不手软,今日却要不醉不归。   看到邓海东船只到来,本欢喜的江东各将却渐渐无声了,魏虎臣站在船坞堡垒上,负手而立看着前面一艘艘大船停靠入港,看到麾下儿郎的面色,士卒不知蹊跷依旧兴奋,那些有见识的人却已经藏不住震惊。   上次赤壁战时,有些已经见识了关中船只进退如飞,自如无比的凌厉,今日再见那轮浆真面目,水手藏于舱内箭矢难透,船头大弩投石,甚至有一种束管的巨砲,还不晓得实用效能,可那黝黑的洞口发出的森森气息,已令人,毛骨悚然,想必动时,天崩地裂。   甘宁为赤壁主帅,为主公迎接勇烈,他登上其中最瞩目的三层楼船,看到楼船上的装备,甲板之外还披铁甲一层,一边请邓海东,一边忍不住好奇的看,邓海东笑着道:“甘宁将军,可是好奇铁甲浮于水上?此船号铁浮屠,上有弩箭十座,连环弩砲十,火投五,本配刀枪弓手二百,舱内可藏铁甲五百,用以登陆。”   甘宁大惊:“何谓连环……”   “就是那管。”邓海东指着船头四周放的几架束管,却不多说了向下走去,甘宁是水上大将,水战首要远程犀利,火油石弹弩箭,其后才是士兵善战,看其余也就算了,看这奇怪物件怎么也按捺不住,扯了邓海东不肯放。   已经回来的炎武大怒:“放肆。”小儿威风凛凛,喝的甘宁都吓一跳。   江东诸将变色,却知道的确甘宁失礼,亏了邓海东回头喝斥:“不得无礼。”让甘宁才下了台来,但此话就此再无法问,甘宁不由的心中沮丧,怎么才得以晓得这奇怪物件的厉害?来日怕要吃大亏。   心中藏着心思,笑容就少了许多,一步步的请了邓海东下来,邓海东下来后,魏虎臣已至,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周边法师等含笑注视,就算这厮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了魏虎臣拱手:“海东拜见魏公。”   魏虎臣冷笑:“赔了女儿和钱粮,还是声魏公。”魏虎臣本也是洒脱的人,冷笑之后却大笑起来,上来扯过邓海东:“走走,昨夜就命人打了鲜活鲤鱼,按着你告诉我的烧法,细细炖到现在,去看看。”   “鱼内五脏六腑可曾留下。”   “留下留下,已经尝了一次,确实鲜美,不晓得你哪里找来的蹊跷办法,法师都说不曾见过。”   两人就这样并肩,兴高采烈的说着厨事,向着那边的帐内走去,法师他们没奈何的跟着,甘宁还在一步一回头的看,心中发狠这次说不准,要派人去偷一台来看看才甘心,不然食不知味。   前面已经至帐,帐前早有位置,魏虎臣坐下,法师等作陪,先按着礼仪邓海东正式拜见了一番,族公在边上,和魏虎臣一起,他算是祖辈,但魏虎臣身份了得,所以并肩为儿女亲家,交换了生辰。   法师这酒肉和尚就公告吉利时辰,所为何时最吉?便是今日。   邓海东看到法师做姻缘,他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笑,居然道:“法师还俗算了。”魏虎臣狂笑,下面江东各将也哄笑起来,就是满腹心思的甘宁也咳嗽,法师恼怒:“猢狲,今日是家事,再胡言乱语小心皮肉。”   族公更是亢奋,那年骗这小儿祖庙石台上过二十六阶时,一生狂想不过回了武将门第,其实只盼到武校门足以瞑目,怎料转眼间,居然能和旧唐诸侯一般的大不臣,大叛逆魏虎臣并肩,还能受到魏虎臣半礼?于是咆哮:“忤逆子,住口。”   邓海东打了个冷战,去看魏虎臣,眼中说:“你看到了吧,我是惹不起猴爷的。”魏虎臣眼中笑意不减,告诉他:“看到了,猴爷威武,名不虚传。”   两人眉来眼去的,边上各人全看的无语,好不容易等礼节走完,邓海东便和魏虎臣入帐去,所谓翁婿有话要说,不干外人事情,看着他们进去,下面江东诸将已经和关中子弟亲热起来。   吃了旺财排头的甘宁却甚喜欢旺财,他是水贼出身,放下身段了之后的手段,轻易就哄的旺财团团转,眉开眼笑的,法师看在眼内,晓得江东大部都不知老魏和邓海东的商议,微微叹了口气,武夫好功名,江东事,注定还是要流血的啊。   侧耳时,听到甘宁在问船上事,法师低眉,沈帅则转头看来,双目迫人的看着甘宁,甘宁不由面色尴尬,旺财这才晓得险些上当,于是帐下咆哮:“你这厮不是好人!”堂堂江东水师大帅,被这小儿半个时辰不到,狂吼两次,甘宁简直无地自容,江东子人人还发作不得,因为确实是主帅不厚道。   帐外的勾当帐内不知道,因为邓海东此刻正目瞪口呆。   晓得魏虎臣好古风,为人真洒脱,不晓得还有这样的事情,帐内居然跪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将领,穿着武校文山,还是关中的新文山,甚轻巧坚固,一头红缨覆了盔上,看不真面目。   邓海东以为魏虎臣亲卫,也不以为然,才坐下,侧头看到一双眼,终于吃惊,去魏虎臣,魏虎臣正看着他在笑,口中道:“淑琴儿,勇烈气概如何?”邓海东张口结舌,指着那戎装的女儿家,指着自己胸口,对了魏虎臣:“我,我的?”   “小女性烈,好武,一向仰慕英雄豪杰,也被流言困扰至今,其实老夫晓得女儿心思。”魏虎臣此刻慈眉善目,看了低头羞涩的女儿,又看向邓海东,叹了口气道:“她总要先见你一面,可是你身份如老夫一般,哪里是寻常将校,可轻易得见的,这交了贴再见,又算个什么?”   邓海东无言,按膝端正的坐着,仔细去看身边那女儿家。魏淑琴在老父和他面前,被说开心事,虽然羞涩却也努力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邓海东,忽然鼓起勇气开口问:“君侯觉得妾身如何?”   魏虎臣得意,吾女好胆气,他微笑着看。   邓海东回的也妙:“若是淑琴脾性能如魏公,此生便是口是心非坐实了,也无憾也。”   这次轮到淑琴一愣,随即掩饰不住又有红晕上脸,原来他对自己甚满意了,看他眼中坦诚绝非虚假,且她对自己姿色也甚自负,低头之后,忍不住又抬头,低声问:“君侯今日江东娶女,来日若是和父亲征战,淑琴如何自处?”   邓海东看向了魏虎臣,魏虎臣面无表情。   淑琴依旧固执的看着他,双唇抿出一个倔强的弧度,邓海东无奈,心中痛骂老魏,口中道:“日后自知。”江东女才不肯答应,不满的挑起峨眉,邓海东焦躁:“厮杀自然不留手,不然就是不敬重魏公,至于你,嫁于勇烈家,就是某的人,你要如何就如何,只要半夜不动刀子就行。”   这厮是实在无奈,拿出了泼皮手段了,魏淑琴大羞,心也被他说的乱了,低头下去道:“以为你是好汉,胡言乱语什么。”邓海东恼怒:“好汉就不能胡言乱语?某天生就荒唐不羁,不然怎和魏公投缘。”   魏虎臣怒道:“老夫荒唐不羁?小儿!”   两人就此眼瞪着眼,边上的魏淑琴看的发呆,怕是她也难得见老夫能这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魏虎臣又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对了女儿道:“凡事不需你去操心,有老父和他担当着,内宅要敬重杨妃,尊从两位殿下,想必她们也不会欺负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回江东来,老父养你。”   “魏公这是甚话,她们岂能给她委屈。”   那女儿家却已经无法再坐下去了,要走,但邓海东在喊她:“你真是武校手?”魏淑琴傲然的点头,邓海东看的头皮发麻,又看看魏虎臣:“不信。”魏虎臣冷笑:“不运斗气,你和她打。”   法师正在帐外和沈帅,和江东子们在说说扯扯,猴爷坐在高位就听到后面帐内惊叫娇呼……猴爷诧异,江东习俗如何这样奇怪,为何翁婿私谈还有女儿家作陪?那厮又不要人教他如何行人伦,莫名其妙。   然后自己也觉得此想法太恶心,在那里挝耳揉腮,魏虎臣却已经大步走出,邓海东在后面跟着,难堪的搓手:“实在是留不住。”魏虎臣冷着脸不搭他,帐下人人不晓得什么事情,只有太史慈隐隐知道,面露惊讶,这厮难道打了淑琴?   而后面,一回合被扭了胳膊的女儿家正在那里含泪整理盔甲,刚刚用父亲教的缠手去试探,这厮却上来就翻腕还用指节戳人的喉结,可明明老娘没有喉结,贼秃可恶!   随即她掩面出了帐去,到了后面的营,丫鬟看到小姐如此凄楚,纷纷问可是那人不合眼,这就准备护卫小姐去逃婚,淑琴却令人为她沐浴更衣,准备今夜成婚之礼。   等待之际,她走出帐外看着江东半壁的河山,今夜之后就为人妇,此去路远,而再见老父时,江东关中又是什么样的场面?心中有些忧愁难解,但回想那厮连年的功业,豪杰的气概,又觉得甘愿,于是惆怅,小妹过来,看到姐姐这副摸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拉过她的手,只问可如意。   魏淑琴轻轻点点头:“只望一生如意,家国两全才好。”   帐下的丫鬟们这才晓得小姐心思,家国两全?她们也将随着小姐远去关中,再见故乡人,是敌是友?都痴了一样,水在沸腾而不知。   至夜。   新人拜堂后,已经在关中楼船之上,等到天明,再拜了魏虎臣一面,邓海东和魏虎臣谈的却已经是来年征伐,还有半月不足就是年关,除夕之时当在洪城度过,年后就要调集军马去安西处。   魏虎臣将派遣魏延,太史慈,程普部共计六万军,随关中征战。   凌统丁奉部则驻扎身侧。   “如今我江东,实际能战精锐,也不过十余万,年后将编扩青龙白虎两营,却是为了北定草原,今日老夫问你,江东军将领来日如何安置?”   “山东半壁待建,河北三边荒芜,何处不可用人才?”   “魏延。”   “魏延以为江东后主自居,若能识得时务,当延续血脉,若是要割据起乱,勇烈不敢欺骗岳父,只有……”邓海东低声道,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魏虎臣,不晓得魏虎臣会什么反应。   魏延为他二弟之子,自幼丧父,而魏虎臣无子嗣,可这样的年头,延续血脉是同支即可,若是说魏延反正不是你本支,邓海东实在说不出口,但魏虎臣已经如此决断,看来绝无反复,魏延要作乱,又有少主之名。   若有人跟随,就成祸害,不杀之也要深囚不放,不然江东难定。   所以邓海东所说为真心所想,至于杀囚两样,就看魏虎臣决断了,魏虎臣听他这么说,看着他半响,道:“听说太史慈得了天刀。”   “不错,永不收回,家若成国,以一国之力定一姓之叛,何须阴谋?从此旧唐分封,自乱的武法,乃至掌管军政的节度制,不复存在,天下有将才,而再无将门,何况镇帅。”   “这也是老夫想做的啊。”魏虎臣低声道:“时人,谁不晓得其中利弊,历唐君王岂能不知厉害?偏偏下不得手,直至无力下手最终倾覆,乱世荡了多少豪门,势力从立,大乱之后必大治,便是如此,你我生在一个武夫最好的年代,只是老夫早生了二十年。”   邓海东沉默着。   魏虎臣又问:“那宋家,沈家,毕竟盘踞多年,明历振川又是你结拜兄弟,他们从父辈开始至今,军内袍泽故旧无数,不成势力也成势力,你待如何?”   “尉不得升迁则十年退,校至十五年退,将二十年也退,各军划区而镇,领军主将十年一调。”   “好手退去,军中战力消弱该如何?莫当乱世终结,总有内忧外患。”   “好手安置地方,为民团教导,或为地方预备军吏,战时可复起用。”   “还需要斟酌,不过如今你我联手压制,天下莫敢不从,十年一期之后,规矩当成,但还需斟酌再三,不可冷了功臣的心,不可留了旧唐的患。而我魏门,会有何样富贵?”   “不如现在,所以长久。”   魏虎臣终于笑了:“此言甚诚,若是你说特例节度一方,定当你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邓海东也笑了:“怎能欺骗魏公,魏公,在下也和你说个真心话,若是您有二十年之棋,关中难胜。”   “确实如此,这就是命,此话无需再提,放下就是放下了,犹豫不决祸害无穷!再和你说两事,其一,吾女甚聪慧,择时告知她,免得她在你我之间。”   邓海东起身恭敬的道:“是。”   魏虎臣欣慰的一笑:“不可再和她切磋武艺,以为武校手,是老夫宠她的,不知天高地厚据说哭了好久。”邓海东也笑,魏虎臣又道:“魏延。”正色起来:“能收他则收了,调他去北地征伐,你且等我消息,若是口是心非,你看着处置吧。”   “废除明台功业,留他血脉。”   魏虎臣摇头:“世人多荒唐,为母十月怀胎才得传承,却以父族为主,来日有子,过继魏氏一人,为吾女所生,如何又不是吾家传承?切莫犹豫,可惜他实在不是你对手,不然。”   “当年曾和左帅说,为天佑孤忠,是为全他和高公等,一生名节。今日告知魏公,必留魏延血脉,是为全魏公兄弟之情。”邓海东一躬到地,随即告辞,留下魏虎臣坐着那里,半响之后垂泪道:“罢了,罢了。”   起身后,走出帐,看着关中船缓缓退去,渐渐消失在了水天之中,魏虎臣唤来甘宁:“年后去采石矶,准备走海路,收复平卢威慑塞外。”甘宁一愣,低头拱手:“是。”   又叫来凌统丁奉:“即刻准备回金陵,走潘阳湖,给老夫荡尽孙周余孽。”等到各将退下,魏虎臣低声道:“太史慈。”太史慈躬身,魏虎臣道:“老夫,现在才是真从了天意了。”太史慈惊骇,随即浑身冷汗,看向魏虎臣,魏虎臣无力的摆摆手:“不试如何甘心,可是不曾真动,已经输了,若再反复,贻害无穷徒然惹得人笑,还是这贼老天最大!就晓得便宜那猢狲。”   而太史慈,冷汗之后,自从回江东至今,心里隐隐的不安才真的烟消云散了,他道:“恭喜主公明断。”魏虎臣笑的打跌,拭泪道:“这才又得你叫一声主公?”拍拍太史慈的肩膀,而主臣两人之间从此再无了一丝芥蒂。 第十四节 安西不察   此时船在北上,一夜之后以为人妇的魏淑琴换了粉绸束腰的棉衫,安静的正跪坐在邓海东的身后,邓海东却在看着一份军务呈报,这是水师今年以来,在淮西一路新增换代的船只详情。   共计换船二十五艘,其中大船三艘,所耗人力物资,合计金壹佰叁拾捌万之巨。   然后有颜真卿长子坐镇襄阳,民政支援,又有杨国忠在涪陵那边的拨款,加上沈帅精打细算,所耗虽巨,但不曾动了关中国库的一分一厘,相反,今年襄阳和涪陵一带还上缴了六百三十万款。   不过粮只够自给,略有亏欠杨国忠用钱和商家换了,毕竟这里水师大军以及陆军,有八万之众,且还是一线军团。   之前邓海东算计军力,都将襄阳一带先放置了一边,此刻拿着襄阳郡一带的军报,邓海东才发现,自己手下现在水陆马步各处,居然已经有龙骧虎威青蛟羽林玄甲五军,合计二十万之多,这还没有算上勇烈本部的陷阵两营赤骑一旅。   兵力已为天下之雄。   看了良久,这厮放下军报召来了杨国忠,道:“今年忙于北伐,不看军报不晓得南边的艰苦,若不是国舅在其中出力,赤水难安。”听的后面的女儿家撅起了嘴,岂有当人女算计人父的?   这厮却浑然不觉,还在说:“若不是水师大盛,哪里能得老魏如此。”杨国忠不敢乱说话,天晓得那女人会不会记恨自己,天晓得秀宁儿会不会受宠一世,他可是饱经了摧残的两朝老人了,于是低眉顺目的道:“咳。”   邓海东本想再夸他几句,看他这般模样很是不爽,于是气恼,起身来,杨国忠以为这厮又犯病,慌忙防守,邓海东怒极:“出去!”杨国忠不恼,如释重负赶紧就走,那慌张模样看的淑琴掩口一笑,赶紧再端庄坐好。   沈帅又至,邓海东和他闲聊了几句,沈帅倒不避了,他是叔辈,邓海东一日不曾为君,他就比之常人要自如一些,坐了那里也不管江东的女儿,就和邓海东说明年厮杀的话,让振川也去,他陆战算是好手。   其实这是老帅要让邓海东放心后路,等同留子为质。   且这是早商议的,他特地说出,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分寸,邓海东又不是傻子,岂有颠三倒四的沈伏波?对了沈帅叹了口气:“叔父如此就见外了,一伤了你我叔侄情分,再伤我和振川赤胆兄弟。”   “还伤了我和左帅的交情,替主公说了吧,是老夫不是。”沈帅笑道,就此告辞,北上逆水,因此船才到了中途,邓海东回头看到昨夜在身下婉转呻吟的女儿家,现在眼中闪烁,这厮大惊:“被江东探子听到了,赶紧丢下江去除了后患。”   被他气的,淑琴咬牙道:“夫君此言辱人太甚!”   “辱你又如何?”这厮才不在乎,扑了上去就侮辱起来,淑琴出身镇帅人家,老魏那种假正经自己可以狂放,怎么容许女儿狂放如自己?所以门风家教严谨,可怜她以为嫁了英雄,昨夜到此刻才晓得枕边人何等的,何等真正的荒唐不羁。   顿时瘫了那里,那厮却还在嘲笑:“甚子武校手,看看爷这是什么手。”大手就在人家胸口捏弄,初经人事的女人不堪这厮作弄,哭不得笑不得,闭起眼睛忍受,他还不满那种表情,恼怒的问:“可是不如昨夜舒服?”非要女人终于含泪认命,乖巧的靠着他说妾身好舒服,他才心满意足。   “夫君和,和她们也这样?”   “不常常这样,主要是宠你才这样的。”   魏淑琴信他的话就奇怪了,恨得不去看他,低声说口是心非,邓海东冷笑:“就你和秀宁两个最说不得这句话,你和本帅是一边的。”拍拍她的臀,绕了她一回,又去坐在墙角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提了一根木棒,在那平整的细沙盘上乱画一气。   她却懂军务,小心翼翼的离的远了,忽然道:“夫君在画函谷图?”邓海东点点头:“三月就要扫荡安西去,和你父亲已经说好,魏延太史慈程普领袖军马,一并作战。”   又道:“你今儿眉毛画的很美。”   丢下了木棍就起身出去了,留下女儿家在房内,什么自幼好武性烈?被他一句说的心中窃喜,捧了俏脸在那里羞涩,忽然听到外边惊天动地的嚎叫,吓了一跳,再侧耳,外边已经哄堂大笑,有人在说主公定是被三主母收拾的不轻,得了脱才这样发泄。   原来是那厮无聊,看了天水无际心中快乐,所以放声嘶吼。   只有淑琴哀怨,被他欺负的不行,居然外人以为自己跋扈?开始惶恐,这般名头都是两位前辈开创的,等见了她们,如何应对才好?就叫来丫鬟商议,从此开始,一路到洪城,每一夜不得安宁,白日则在惆怅,被滋润的人比花娇,而眉宇之间英武尽去,添了多少的楚楚忧愁。   猴爷看的分明,暗自赞自己家猢狲好手段,不是碍于辈分和名声,真想和猢狲问问,怎么才好收服房内人才好。   可魏淑琴直到见了闻名天下的长乐和太平,才得知那同样是两个苦命人,外边说关中雌虎实在是伤人,分明以讹传讹,那两女温柔贤惠落落大方,也绝非父亲说的什么从荣逆的将门旁支,什么杨门余孽。   只有长乐身后那同样闻名天下的孪生小猫,眼中有些戒备,却是在戒备自己身后几个陪嫁丫鬟。   三女都是出自名门,怎会见面拔刀?因此相谈甚欢,等到邓海东回房,三女坐在那里的摸样,这厮都看傻了,而明日就是除夕之夜,邓海东回神后对了她们道:“年后正月内,你们便在此,我轻装去藏边。”   “你?”   邓海东笑了笑:“已和老魏商议妥当,他那里有沈帅和左帅照看,我且去藏边安排祁山营之事。”   “那将士上下?”“放心吧。今日长青已经将三千火系子弟召集完毕,过年后就出发,多话就不要问了。”   他如此说,婉言也不敢随意开口问,低头说是,哄了孩儿去睡了,回头见到丈夫还在自己房内,正躺在床上搔首弄姿,婉言心里欢喜,口中却骂:“不像个人主摸样。”   邓海东上去就拽了她来,按在身下反问:“人主行人伦时,莫非还要有套仪式?上次问法师欢喜禅怎么弄,被他打了,老和尚最怕我勾他还俗。”婉言笑的花枝乱颤,早成夫妇,私下自然随意许多,亲呢的抱着他低声道:“此去,江东当真不会有乱?”   “明历希平,军内左帅隐着,魏延绝无可能作乱,老魏那边,沈帅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敢说打的败他,起码江东军马虎牢和甬峡绝无可能过来。”说着话题一转:“我觉得老魏不是这等人。”   “争这片天下,若是枭雄什么舍不得,别说区区一女,我看的出淑琴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你何不告知了她。”   “若老魏骗我,告知她岂不让她伤心?”“你就不怕她记恨你?”   “有你们哄着呢。”   婉言终于吃醋:“死贼秃,杀我大伯时不曾见你对我这么体贴。”邓海东急了,这怎么好比,你不是巴不得他早死?刚刚要说,觉得还是不说为妙,于是拿出巧手立即转换了话题,狠狠扯下婉言的衣衫,撞入身去,杀气腾腾的吼道:“给爷叫!”   折腾到下半夜,这厮又赤条条的穿了楼台,窜入太平房内,将她一顿搓揉表示了关心,随即恶向胆边生,居然抱着最温柔的太平,再窜入新妇房内,魏淑琴晓得他荒唐,不晓得世间男子能荒唐到这样地步,看他抱着女人撞入,再看居然是太平殿下。   她能跑到哪里去?难道叫救命不成?因此彻底沦陷,一夜过去,已是除夕,和太平一起服侍着丈夫洗漱,她都不敢看自己丫鬟惊骇之后满是诡异的眼,一个上午耳根都是红的,还是秀宁开解她道:“逃不过的。”   “和长乐也这样?”   太平妩媚的一笑,忽然恶作剧的学婉言调戏自己时,伸手挑起了如石化了的淑琴下颌,轻轻一吻,淑琴愣了半天,大窘,手足无措,最终泪如雨下,怎么被她们这样欺负,其实已经认命了,心想,又不曾有人说过夫妇之间不可这样,或许家家户户如此?   邓海东因此得在温柔乡,夜中,带了她们拜了族公,和长辈,回房内继续无法无天,这厮一向无耻,怕淑琴不肯,还悲伤的说自己即将远征,然后靠了她怀里做出一副铁骨柔肠姿态。   三女感觉这厮是在作怪,偏偏爱极,就知道是个火坑也只有闭着眼睛跳,任由他放纵一回,都说以后绝无可能,但这句话邓海东早听腻歪了,根本不放心头,看他那副样子,三女无奈,红着脸陪着他,这厮现在躺在婉言怀里,左手抱着淑琴右手是太平,只有后院,小猫和呼延垂泪到天明。   等到天亮,邓海东却收敛了两日来的荒唐,洗漱之后,在房内召集了她们,和她们辞别,严令不可外泄了消息,随后就去见了族公,邓世平看他,心中难受,拉着他道:“何止于急切的这样,老魏既然已经答应,该是不会反复,何止辛苦的这样。”   “今年苦一些,或许来年天下太平,族公,征伐之事不进则退,时不我待啊。”   “族公是老了,也比不上你的见识,只是海东,你要万万小心啊,族公这次还能做什么?”   “你再娶两个妾,帮我添两个叔就是。”   猴爷本在伤感,被这厮说的顿时发作,抹了鼻涕眼泪就对他乱打:“你这忤逆子胡言乱语甚子!”邓海东却哈哈大笑,搂着蹦跳的族公低声道:“此去藏边,是记得那里一山灵秀,于山巅处晋升真武将境,至无双焰,叫长青组建三千火系子弟,是为扩建武校领,只要得逞,天下唾手可得。”   原来,这才是六分把握,如今加上老魏不反复的话,当真勇烈自唐后,数年就得三分全局?   猴爷呆呆的看着他:“不行,我陪你去。”邓海东连忙拉住他:“族公,万万不可,你定要坐镇洪城,才得以稳定人心,我此次是悄悄去而已,功成则直捣武侯府,不成,则三路大军并发,也是为了震慑老魏,使得江东子不敢再战。”   “……族公嘴拙,海东儿,不成的话,会不会有甚子危险,你万万不可冒险啊。”   “不会的。”邓海东自负的一笑:“族公安心吧。”   猴爷哪里拉的住他?只好随他去了,又不敢声张,只在夜里,悄悄出城到了城外数十里地,才追上了他已经开拔的军马,武校领两支,随后是扩充的二千火系,最低上武兵,不打旗号,但队列森严。   其中小半是来自陷阵,和赤骑,其余是来自龙骧虎威之中,虽说武夫当国,斗气横行的世道,但武人能成为阶层,正因为相对广大的人口还是稀少的,天下何时有过这样三千之众,最低上武兵的军马过。   是邓族就出了近半数,勇烈如今实力可见一斑,其中内房子旁支和外系,这几年来重走烈虎诀拔出的优异子弟,其实洪城主力已经一空,但此刻洪城,哪怕无一兵一卒,天下谁不仰视?   猴爷疾驰而来,看着这路军马,之前心里的忐忑终于缓和了许多,当了军前不能拖海东儿后退,老头子故做豪气的道:“不平了安西,不得归家。”可他眼中的担忧,邓海东以下,邓族子弟谁看不到?   邓海东下了马来,恭恭敬敬的跪在族公马前:“海东遵命,不灭安西誓不归家。”他身后邓族上千余的子弟都跟着下马,随即全军跟随,黑压压的一片跪在月色下,冰天雪地内,枯老瘦弱白发苍苍的邓世平马前。   猴爷看着,忍不住的热泪盈眶,颤声道:“你们好好的,去吧,去吧,要知道,整个天下都在看着你们。”   说完,咬着牙拨转马头,这就回头而去,邓海东却依旧伏在地上,一直到马蹄声远去了他才抬起头来,长青看到他眼角有些湿润,长青上前来搀扶起他,不曾叫他主公,对他道:“海东儿,我邓族有你,幸甚。”   “天佑帝,高公右帅尉迟公,邓族先祖们,还有江东都在看着我们,一旦进阶武将境,即刻飞信关中,三路齐发攻杀安西,如此灭一路服一路,让江山属我邓族!”   “末将等当誓死跟随主公。”   “出发!”   于是全军这就向着房龄方向而去,此时正是年初二的凌晨,细雪纷纷,可是关中子弟们丝毫不觉得冷意思,俱是火系武者本就不畏寒,何况此刻心中热血沸腾。   今夜虽然东有雪云,北方吹动,月却在西,照耀着人间,马蹄翻飞搅起漫天碎玉,前面主将身上忽然闪耀起了青芒,旋即全军内的邓族校尉们呼啸一声,都为之呼应。   并渐渐散在军中,并列十五骑三列的骑兵,以他们为主,外门子弟看到那武校领子弟们身上的火焰渐渐和前面主公身上的斗火相连,突然听到一声喝:“全军,放开明台感受。”   几乎本能的服从军令,很快,夹杂在武校领之中,靠近邓海东的武校们发现自己明台震动,有源源不断的,超越自己运转时的火系注入明台,流淌而过留下的却是扎实的力量。   人人惊得色变,前面又传来军令:“感应。”   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的神思从前面主公身上向着后面笼罩,有武校领子弟为筋骨,这武将似的神思渐渐笼罩了小半的军马身上,远远看去,就仿佛一颗闪耀青芒但拽着烈焰的飞火灾大地上疾驰。   而,外系子弟们在这一刻,境界深者看到了主公明台处,如天幕之上的璀璨星河一样,其中明台根源耀眼无比,仿佛正午之日,这群撮鸟接触武功,厮杀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明台。   看围绕的几处,分明是他系本源的颜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行?勇烈一族功业的最根基!于是欢声雷动,邓海东回顾左右:“能得境真五行武将境,尔等将为某的亲卫领,三千铁甲踏碎那河陇,世间还有什么人物挡得住本侯一枪?”   “誓死跟随主公!”   邓海东大笑起来:“便是今朝,定让吾辈功业从此千秋万载!”   “是!”   人人振奋,策马跟随着,看着主公英姿勃发无不鼓舞,人人都看着前面,看着那明光处,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前面刀山火海,他们也将百死而不旋蹱!   该年,正月九日午,勇烈抵达藏边,一人登上酒泉东侧的天目山,及夜至次日晨,三军和藏唐子民忽见高处一轮红日和东方金乌辉映,而后山头隐有雷声滚滚,巨石崩裂,满山冬草树木无火自燃,仿佛狼烟冲天而起数十里可见……   随即,勇烈安步下山,此时他明台流光,有青纹烈虎幻化于斗焰之中,双翼闪耀,论钦陵以下漫山遍野的藏民匍匐,以为神祗,关中子弟则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主公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内,关中军马开始秘密调动,内卫封堵一切消息,至二月中,祁山口增兵二万。   薛礼自遣妻子于洪城族公处,言便是族灭,不敢辜负主公信任,随后叩首回军登船,准备北上。   魏虎臣急拨魏延太史慈程普北上,此时已至虎牢关,关门大开,两军会师之后,李希平为主帅,魏延副之,向着官渡进发,黄忠则于函谷关外暗中戒备,而安西,不察。 第十五节 西征(一)   冬去春来的时节里,在这二月三月之间,北方大部还在冰封之中,但从山川之中行走,气候虽然还冷,却已经可以听到巅处积雪消融,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汇聚成溪哗哗的流淌,终日不绝的倾入大河东去。   邓海东就领着三千武将领,于祁山口大营之后的山谷之中,要等些日之后,李希平那路,和薛礼宋明历部差不多时机抵达,他才可出击。   而大营口此时却一片懈怠景象,仿佛年节之内冰天雪地的,管你安西来不来偷袭,对面安西营地怎么想得到,关中北伐草原之后几乎不曾休整,而那江东不平,居然就在年内要来厮杀?   无论天下何等有识之士,既不知道老魏决断,就绝无可能判断出勇烈此举。   说起来这厮血勇搏命,从微末一路崛起至今,每上一层都是尸山血海,这种气概天下又有谁能相抗?他的心胸也绝非那些寻常之辈,乃至豪族子弟能懂,就是当世数的上一二的老魏都自愧弗如,若假以时日,这般分崩局面成了僵持,老魏或可用拖延手段消磨了关中豪情,可惜苍天不予其寿,后续无人。   而那些豪门子弟自幼富贵,不经磨难遇不到险恶,便是聪慧之辈,在这样用刀和血来铺路的年代里,临阵临事就比那新锐志士要少了一些骨子里的很辣,所以每到乱世,总有豪杰出现,打破旧日河山,成就新贵,原因就在此处。   纵观勇烈这几载,从灭杜平杨,卷入玄宗布局得进武校门之后,又遇荣叛雍谋的坎坷,踏了无数人头多少将校的尸身才有了后来的人望,偏偏晓得敬重真好汉,看重真豪杰,使得英雄纷纷来投,势力鼎盛。   再进,夺天下。   一退,却难再如今日。   只可惜,时人无法看破,不晓得关中风光之下的凶险,身在此时,为他敌手避还来不及,比如这安西,在经历两子多嫡之乱后,又被扣了打破帝都覆灭唐廷的罪恶,境内都有着此起彼伏的骚动,薛族再生事故,由此实力早远不如当年。   李伯颜在得李贲临终决断,继承祖宗基业至今,掌管一方后越发觉得心力交瘁,仿佛四镇传承至今就好像一个古旧高屋,外边豪华但内里的墙根却都松动了,有风吹来处处袭人入骨的寒,他哪里还敢惹关中?赶紧休养生息是真。   所以,安西上下无人能料想到这乱世落幕的终章已经被那人挑动。   三月一日,夜。   祁山谷内,披挂上了清一色暗褐色文山的子弟们鱼贯而出,拓拔山随邓海东身后,高举大旗,关上庞德看到谷内火光中,主公拔出雁翎刀对着他,然后狠狠劈下,子弟就向关前而来。   庞德立即出关,所部倾泻而下,脚步声隆隆的,向着前面的安西营去,丝毫没有一些掩饰,这一部自从驻扎于此后,不曾动过刀枪,一直憋屈了多久,往日袍泽来信夸耀,多少人已成气候,他们早就一肚皮的火气。   今日得了脱,还会收手?于是跑动越来越快,咆哮着向着那边黑压压的营地撞去,庞德和乐进典韦许褚,就在最前面,在步兵出动之际,新开的两门洞内骑兵也鱼贯而出,常遇春亲领一支,张辽领另外一支。   合计前军三万整,马军两支一万,步兵贰万,疯狂涌去。   他们向前,后面调来的贰万二线民团接管防备,此刻邓海东犹不曾动真章,只是约束这战马领着子弟随着出关的军团之后,等着前面踏破栅栏鹿角,填平了陷坑,方便驰骋扯碎敌军最后的抵抗。   前面已经传来的厮杀声,安西子安置在这里的,戒备再松,也是一部精兵,从关中出兵到现在,不到一刻已经反应过来,有人慌张,更有人镇压指挥,前部已经接触敌手,开始见血。   可守前营的军校,怎么挡得住许褚典韦临手?一回合就被两条大汉扯了腿砍成三截,连带他的亲卫被慢了半步的庞德乐进红了眼剁成了肉酱,陷阵军虎威步当即跟上,势不可挡的转眼就冲进了敌营,点了大火。   看光明处人影憧憧,并力向前,而后面黑影里还有无数的人头刀光,忽然两侧马蹄声大作,一直养了马力的常遇春张辽发力,从步兵两侧绕去,切割进入,马军射出弩箭之后人人拔刀,一匹匹战马从那人群之内撞去,上面的骑兵劈砍,只杀的前军转眼崩溃一起向着后面中军处而去。   “陷阵营,前进!”尉迟惇大喝道。   为庞德之后第二波的陷阵再不留手,白起带队冲过庞德身边,对他冷笑:“看爷怎么厮杀的。”然后过去,庞德气的恨不得对他背后下手,回顾左右:“两营之间有三里地,主公要驰骋,今日且用血肉荡开路途!”   “正是以死报效主公时,杀。”   许褚典韦人影如风,两人肩膀一撞,从庞德身边冲过,又抢先了,庞德大怒:“走!”那边圈马来回之后,接着间歇整队的张辽看的失笑,远远看到那边常遇春的军马也已经整备差不多了,他低声道:“不能输了回儿。”身边亲卫号角吹动,张辽立即向前继续穿插。   常遇春听到那边马蹄声如雷,分明是在冲锋之后才吹的号角,也在那里骂:“小儿无赖,靠手段争先不是好汉。”立即也冲了出去,两路骑兵一冲,很快追上了许褚典韦的军马,又赶上了尉迟白起的陷阵。   庞德辛苦追着,才和乐进并肩,这就和步兵一起痛骂骑兵,白起指着那边喝道:“张辽儿,还不去撞开!”张辽听的分明,突厥种的声音甚尖锐,他大笑着回应道:“听十哥的!”催促子弟不顾一切,不在乎战马损伤,一部向着已经布阵的敌军正面撞去。   另外一部,则绕着向敌军二线的侧弱处扯动,一旦开口立即切入搅乱对方的布置,今夜马不停蹄!   他如此,那边常遇春也是如此,这万匹战马都是要退役的,今日没有什么舍不得,关中后面早有更多的军马调来,自肯定魏延太史慈北上联军后,又得沈帅处报,甘宁水师已去,邓海东就再不留手,倾家邦之力,赌下了所有。   终于,前面二线大营挡不住着如狼似虎,好手勉强对的上关中的好手又如何?寻常兵卒实在难挡得住马步夹击,那根本无法压制的弩箭连环,将离了兵,不过阵前一支孤力,再强,打的过许褚典韦?打的过张辽常遇春乐进等辈?还有后面不停的大枪乱捅,甚至夹杂了弩箭,有投枪掷来。   说起来这投枪还是从安西那边兴盛的,却在今日成为多少安西好手的噩梦,有此投枪,长程弩箭已经压制了对方,短途又能相当,到了近身处,弯弓搭箭怎么比得上随手扣动弩箭?因此安西难站住脚步,人潮人海里,枪戳来箭射来,几乎每每相遇,上来的一波撑不住半响就被扯成血泥。   此刻,那边祁山口上,火光大盛,一路骑兵向着这里下来,火光下他们黑压压的一片,向前之后渐渐隐入一片黑暗里,可是关中军马已经欢呼雀跃,听着那漫山遍野的勇烈之声。   镇守祁山对营的李伯颜亲信,族弟李振武心凉如水,面前乱糟糟的局面之后,三线才得以巩固,可是对面却是勇烈亲至,看左右,人心惶惶,自从去年他一战灭十五万柔然,军内无不以为他是真英雄。   安西柔然多少血战,多少仇恨,却是关中有豪杰,焚烧胭脂山,至今日他亲至,那定是关中要破安西全境,此乃一统之战不死不休,如今真要和他为敌?李振武按着刀,亲卫等都努力镇静的看着。   关中军马已经在三线之外停下,谁想得到厮杀到现在,破两层营地,凿穿防守至今,不过不到一个时辰?关中为何停下,那是他们在休整,等待勇烈到面前吧?   此刻安西还有三万后路军马据在主营内,外围却漫山遍野流窜的,是倒打旗的,丢盔弃甲的涣散子弟,不停的有报来,前路某校某部失去联系,前路哪位折了当场,到最后已经无需再报,后路也不再派兵。   李振武之决断是对的,可惜,前面关中军一声勇烈,叫的安西士气惶恐。   而后,两军渐渐的安静,陷阵和虎威之间留了一路,看得到那后面有骑兵向前,最终抵达了面前,在欢呼声和举起的刀枪丛林中,那震慑天下的关中君侯挺枪跃马向前,带着三千子弟出现在了安西军马的面前。   相距,不过里许,守营大弩抛起,勉强可及的射程内。   可李振武哪里能乱放?他向前来怒喝道:“君侯夜袭某安西大营,杀戮四镇子弟,此为是何意?”   安西军马都静静的看着他,关中军马也看向了他,邓海东洒然一笑,指着他道:“颇多废话,你是降是战?”   “安西岂有投降之辈!”   “鼠辈为自家功名,明晓得难挡本帅一枪,挟持子弟以为壮胆?若能逃命者告知叛唐李氏上下,今日西征是为天佑,只诛首恶,若敢从逆身死族灭!全军!”   “君侯当真要和安西开战?”李振武大叫。   前面武将领斗气已经催发,虎生双翼于黑暗军阵之前,转眼全军三千子弟笼罩其中,其焰冲霄而起,安西军马上下看的目瞪口呆,李振武急忙转喝斥弩箭准备,口中还在嘶吼最后的不解:“君侯今日……”   “是为勇烈天下!”   邓海东雷霆的一声大喝,战马随即向前窜出,三千子弟神思裹持之下,追随那五行化为真火明台的主将本源,一起催动军马如一人一般,顷刻成锋矢之阵向前滚滚碾来,那气势排山倒海无可阻挡。   其中,三阶武校合计三百余,武尉千数,其余上武兵。   三千军阵为一整体迸发出的压力,不要说正面,就是两侧的关中军马都纷纷变色,庞德等将校不可抑制自己神思的震动,明台激荡,多少人都丢了刀枪,随着他们向前,一阵烈风刮过,陷阵这样的强军也如败草似的凌乱。   尉迟气的大吼:“整列向前!”白起暴躁,更是挥了刀鞘乱打。   他们还在乱着,看到前面那火龙滚滚而去,安西军大弩乱箭射来,却在阵火之外不晓得消融了多少,又被军内好手大枪格挡了多少去,安西子弟脸上已经越来越惊恐。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前面已经有士兵要逃,被执法砍杀,勉强压制阵脚时,那勇烈举起了大枪来,李振武面如土色,凡他周围都不由的满目失神,果然,人人看得到阵火更旺,如浪潮向前拍打而去,最终在那大枪之上汇聚出璀璨的一芒,再狠狠向前刺出,同时听那厮一声断喝:“破!”   风雷滚动,四面八方的火源被吸引的同时,那安西军马手中的火把都向着君火倾斜,烧了前面同袍的背后军阵在乱之际,那枪芒刺出,离阵其实还有数百步,就看着那光似缓实快,如流火一样,从枪头向前,途中居然越来越大。   到了闭目等死的李振武前方,已有战鼓大小……   惊天动地的巨响才传来,而李振武周围连带那大旗已经再无在一丝痕迹在人间,整个区域如被天雷摧残一样,周边多少的安西子弟口鼻流血,可此刻三千骑兵已至,前面精锐的武校们大枪贴地撩起,挑开马前障碍,沿着主公杀出的路,切入了敌军之中。   安西三万大军,在那巨响之后愣住了,直到邓海东跃马入阵,三千的锋矢把中路的精锐扫尽,深入防御营线内已经半里,他们才醒悟过来,醒悟过来的反应却是一哄而散,丢了刀枪就回头狂奔去。   正冲上来的步兵看着这一幕,敌军越来越越,张辽常遇春等在追杀,他们却已经追逐难及,人等却没有什么抱怨,都看着主公那中路一直向前向前,直到天地尽头的雄姿。   庞德看着乐进道:“为武校多年,不曾见到过这样一枪。”   “莫等挡。”   白起也在和尉迟惇叫唤:“七哥杀的性起就不顾兄弟,失心疯的一枪吓死人了,亏了当年和他结义。”尉迟大骂:“突厥种胡言乱语什么?虽是兄弟,在军中是我等主公!”   白起唯唯诺诺不敢回嘴,看到尉迟也露出了茫然在那里低语:“如此是人力可为?”白起终于爆发:“胡儿胡言乱语什么,主公是将星转世。”尉迟气的揪住他要内讧当场,白起却正经了,对他道:“天目山上,炎武告诉过,你以为他在吹嘘?今日信了,不然为何回藏敬他如神,我看七哥藏事情,当年仆固怀恩之事,分明是他干的,还说巧合。”   尉迟点头:“此言有理,刚刚不是军前丢了个霹雳?可怜三万安西精锐,转眼风流云散,这仗还打个甚子,一路去镇帅府好了,不曾见过国战,一夜先平一路的,再一路也不过一枪。”   “老魏那厮是不是晓得?不然这么好心?”白起低声问,尉迟听到这句却赶紧认真了:“闭嘴,此事不可乱说,等主公自己决断。”白起辩解道:“只是让魏延那厮看看他的威风,老魏以后他做主,早些投降免得兄弟们跑的累。”   虽然辩解却也不多口说这些了。   而此战消息,当即随着涣散军马在安西大地上流传,薛礼等正逆水北上,终于从五丈原登陆,昼伏夜行疾驰了大约两日,离天水不远处时,秘密联络家族子弟,却得知这个消息,明历瞠目结舌,薛礼更惊:“李振武算的上骁勇,将手挡不住主公一枪?”   宋明历却懒得管了,那厮什么也要压人一头,包括双飞!对了薛礼道:“如此,安西军还有一路,函谷关处总会得到消息,然后定有变故,好不赶紧救了家族,去随他厮杀去!”于是带了子弟一起,扑向天水,路上,宋明历又和薛礼问:“家里妻子关中妻子,孰大?”   薛礼不能正面回答,只好支吾着示意天冷唇裂,口不能言,然后向前狂窜,宋明历却紧追不舍,逼的薛礼险些拔刀,而边上薛家的子弟终于晓得,羽林鹰狼的嘴脸。   此刻邓海东已经收拢军马,其中安西子约五千余被整合营内,这些安西子都是底层的士兵,最高不过武兵,而那些武尉武校在厮杀时已经没了不少,最终三万的安西军内好手,看到局势不对,兵败如山,早逃亡去。   很多消息就是他们散播开去的,各自归家,哪里还能出来再为李家效忠?   邓海东又令军内传播,一则消息是,安西薛族已经为关中大将薛礼和羽林鹰狼得脱,现在正整顿子弟准备前来,他们从五丈原登陆,不日将前来回师。   二则消息是,函谷关李贲旧部早就不满李伯颜,阴谋陷害旧主,事后又意图化解所部,使得兵将分离,战力锐减。如今范阳将门黄忠迁徙至京兆,接应李希平和玄甲少帅李广的大军,已经开关投靠,不日也将来。   最后一则重磅消息则是江东。   此战三路大军,其中一路有江东军马联合,为江东少公魏延,名将太史慈程普领袖,同玄甲部会于太行虎牢关,而后过官渡,正过函谷关。 第十六节 西征(二)   如此,是关中和江东临手之局,安西三军,一军背叛,一军战败,只留一军在李伯颜本部,如今兵力上安西不占优势,人心上也不占优势,前进已失去两处天险,无路可进,难道西遁域外?   消息传出后,邓海东随即令放开五千安西子,好言安抚,令他们各自归去,说从此若能天下太平,何苦刀头舔血?此战只诛首恶,为天佑报仇雪恨,并送以钱粮,不是关中大方,而是人皆知道,这五千安西子一散入四镇河山之内,抵得上十万兵马征伐的效果!   除了等待玄甲破函谷,薛礼救家族外,这也是邓海东在此等待的又一个原因。   天下乱了这些年,三分分了数百年,要毕功业于此役,不是只靠勇猛冲阵就能完成的,安西若是平定,当为一国之臣子民众,不能多加杀戮,不然变故总会生起,他们和草原异族可是两个概念。   且,安西子发现,此战,一向敬畏关中为天将军的藏不曾出兵,为关中去年打下,逼迫结盟的十八部不曾出兵,有胆大者询问,关中子弟人人自豪,说他们主公说过,此乃中原内战,不借外力,免得辱没了祖先!   同样的,如此壮言实行,也因此在安西子弟心中掀起大波。   当年去京兆,其后虽然有李贲突出辣手杀的柔然子弟崩溃,可是毕竟安西和外族勾结灭了唐廷的!而李贲此举,也是他人虽早故去,但安西子弟依旧不忘的根本原因。   从恒罗斯之后至今,安西子弟心中最碰不得的,就是和外族的勾连,便是战败了也好过出卖祖宗,李贲曾经杀戮柔然,而李伯颜不曾,说起来虽然当时做主是李继业,可是如今领袖是“逼杀”李贲的李伯颜,因此李伯颜声望不佳。   除了一直依附他的安西大族,军内将门之外,寻常子弟等都有非议,今日关中说战就战,为李伯颜当成臂膀的李振武一枪就尸骸无存,他们哪里还有战心?无论关中如何前进,其实关中军马绝无可能如柔然入寇河北时,遇到抵抗之局面。   只不过,邓海东想走的稳一些,况且李伯颜怎能拱手让出基业,定要纠结死忠决战一场,邓海东给他这个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以后治理安西扫除大部不安隐患的机会。   所以这之前连环手段,最终目的就是如此,而过程,就是一个等。   至于怕安西军马势大?邓海东冷笑,如今是李伯颜拖延不起,而不是关中,他的军马在安西一日,安西一日不得安宁,人心越来越变,首先是子民对他不满,李伯颜少人望,何况厮杀起来,难道还打不过他?   自从成为武将手,那夜融合五行,及天明时,沟动天火烧尽夜气,得纯粹真火虎生双翼之后,邓海东晓得,如今就是左帅盛年也不是自己对手了,可谓天下第一,还有三千虎贲之力可借,李伯颜要想胜?那厮除非做出个Q弹来丢自己头上来!   想到这些,邓海东自己也哑然失笑,还记得当时,见识了东木虎头枪后,自己还妄想做什么斗气动力步枪,险些一箭戳了族叔的大腿根子上去才作罢,昨日种种,乃至前生事,临了这乱局将终之际,反而越来越分明。   甚至连自己前生最后看到的那夺目光芒细微变化处,他也记的清楚了。   想着这些,这厮下意识的做了几个操纵登陆格斗甲的动作,忽然又笑了,自己坐在那里摇头:“如此生疏,还算甚子兵王?”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旺财正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他,邓海东瞪去:“去飞信你明历叔,薛家若还救不下来,他就不要回来了,我自去救。”   “是。”旺财去书记了,脑子里在斟酌,如何把飞信短短几句里,能写出海东叔的丑恶很辣来,还要挑拨的明历叔和他置气,不然显不出自己的手段。   邓海东哪里想的到,旺财这厮有着传承自他大爷,族公的恶仆平三的反骨,这祖孙两个对上他们祖孙,一向在背后总是阴谋诡计不断,以斗的主人灰头土脸为跟班的乐趣,大事上却又舍生赴死忠心耿耿,当真一窝都是人格分裂的遗传。   不多久,那小儿板着脸回头,毕恭毕敬的说飞信明历叔去了,继续一板一眼的在那里帮着邓海东整理军务,勤勤恳恳,至于海东叔现在游手好闲,他是不评价不多嘴的,免得又被殴打,主母不在无人爱护。   他安静了,那边的却不放过他,正在看青史,说道周末河西节度张翼德,常常酒醉怒鞭亲卫,邓海东看的冷汗直流,那厮定有虐待的爱好,随即想起自己常常欺负旺财等,于是问他:“你看那张翼德如何?”   “张公有一手好字,善画美人。”   “问你他的下场。”   炎武儿就当没听见,继续忙他的军务,那厮在边上发狠:“小儿你就是到了武将手,也休想半夜割了爷的脑袋去。”   炎武儿就是跟着他长大的,一个男人从十岁小儿到现在少年,是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刻,几乎当他如父亲一般,怎会有这样念头?根本不心虚的冷笑道:“回头告诉族公,你又要做我的爷。”   “哼。”邓海东负手而起,一边向外走一边威胁:“小儿年内不到武将手,就做勇烈家的高将军去。”然后站在帐口处,又道:“你也是过二十六阶的,举族之内第二个,居然才是上武尉,过去钱粮当真喂的旺财?”   旺财终于发怒,摔了手里册卷,对了他咆哮起来:“你让不让我做事?”才把他骂走了,门口亲卫看着这对主仆,都板着脸心里却笑的腹都疼,自从旺财回来后,两人厮杀时都要斗上几句嘴,其实看他们情如长兄幼弟,又如父子一样,甚是觉得温馨。   而邓海东灰头土脸的出去,才走了几步身后亲卫已经全跟上,他气的摔头:“自己军内哪里来的暗箭,回去。”一个人向着看押安西少数几个宁死不降的武校武尉处去,那里是庞德把守。   可怜庞德数年的苦等,偏偏领的是步军,跑不过抢功的马军,争不过无双的主公,一场大战除了开头之后,居然不曾单独斩杀过一校,战后又被发落着看管俘虏,还为了体现主公的仁义,要看那些撮鸟的脸色好好喂养,几日来眼睛都是绿的。   此刻见到主公来,庞德大喜,连滚带爬的冲来问:“主公可是杀他们,我来,我来。”邓海东叹了口气,拍拍他:“陷阵要在前面戒备,两路步军里,你多承担了些杂事,晓得这些年憋了你,最终还有一战,定让你堂堂正正去当先。”   “谢主公。”   邓海东却已经走过去,向着那边而去,他现在不过穿了一身锦袍,腰间简单缠着的还是一条同色绸带,不厮杀时眉清目秀,长衫看不出多魁梧,反而如同书生一样风度翩翩。   庞德在边上,腆了一张锅灶黑脸,披着明光按着腰刀,一步不拉的立即跟着他入内。   营地内,这三名武校二名武尉被捆绑着,法师手下僧兵施的锁明台的金针,使得他们无法运气,这几日虽说庞德客气的养着,精神上的折磨却已经让他们憔悴,此刻看到有人来,再仔细看,分明就是勇烈。   正一愣之际,周边关中军丁不约而同的肃立致礼,而那厮却嬉皮笑脸的摆摆手,就走了来。   “望之不似人君。”其中一人骂道。   庞德大怒,这厮最是恶毒,今日偏偏忘记堵口了,边上子弟也愤怒,狠狠一刀鞘砸了他满口流血,那厮却还要笑,突然,刚刚还笑眯眯的邓海东当胸一脚居然踢了过去。   这一出,让庞德都意外。   从来天下事,人主气度涵养要展现,面对敌手被拿,总是云淡风轻,哪里有个亲自上去打的?偏偏那厮没完没了,上去又是一记耳光,回头才问庞德:“几日来如此骂不绝口,但吃喝都有?”   随即对了他们冷笑:“天下何人敢在某面前自称英雄?几个撮鸟,战时刀刃在手,拼命自然被杀,或是自尽,留下这般命了又做威武不屈,岂不知,但凡忠诚良将,都是意志坚定之辈,除非诈降,哪有降又不降者?”   对面几个哑口无言。   邓海东本是来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好汉的,可不知怎的,就在见面之初仿佛感觉到他们心中窃喜,瞬间恍然了,事定之际,总有人要图名望,要走捷径,他赌的天下,这几个却在赌前程。   不由冷笑起来,声音变的森森的,道:“被说破心事,或是本侯辱了豪杰?既然要全对逆李的忠诚,也罢,传令下去将这几个家族覆灭,将他们千刀万剐传诵安西,看看安西子当他们是不是好汉。”   说完回头就走,身后却已经哀嚎求饶起来,庞德听的浑身发抖,还真以为他们是好汉,逃不过主公一面就看穿!亏自己等了好几日,渐渐的还想为他们说些好话的,看自己这本事,一旦天下太平,难道连个狱吏也做不得?   无需邓海东吩咐,已经挥了刀打落几个的满口牙齿,身边亲卫上去堵住口,当真就下令拽出去千刀万剐!邓海东却听的发笑,看庞德跑上来后的说法,他摇摇头:“哪里找人来做这种肮脏事,剁了干净。”说完,凝目看向东北方向,在琢磨着,函谷关那边到底如何了。   因为消息该已经抵达那边了,战后,安西军内有李贲旧日兵丁投靠,随即安排了他们和内卫一起星夜去函谷的。   就在他等待之际,函谷关门大开。   守将李贲旧部,李继业族侄李振勇平举军旗,交付李希平李广马前,口称:“早晓得明黄虎牙,和玄甲少帅的名号,惜乎生在此世,然而终见一面,还望两帅不怪末将领所部姗姗来降。”   李希平李广侧身,让出冯百川来,李希平道:“此乃吾家二兄,高将军之子。”还没报名号,李振勇吃惊的抬头看着冯百川,冯百川神色复杂,边上李广同样,这是害了他们父亲的李继业的族裔,但天下为重。   李振勇已经拜倒在马前:“见过冯少公,李氏罪孽深重。”   “是镇帅的野心,此次只诛首恶,你们跟随李贲少公,我家主公常常也说,李贲乃是真豪杰,那场渭水河畔的厮杀,杀了六万柔然子,当真是好汉才能干的事,可惜生在此世,不曾得痛饮一场。”   听到他如此说,李振勇落泪道:“在下族兄向来英雄。”话到口边一惊,赶紧住口,李希平却看的清楚,下马去扶起了他来,道:“无需顾忌,我关中子弟言出至诚,若安西以李贲为主,便是厮杀起来,也绝无这样的理直气壮。”   冯百川也点头,接了旗后,交给身后,又对他介绍一直在边上的魏延太史慈程普,李振勇已经得了消息,但亲见江东军马,南人面貌和北人有异,他看的清楚,又上来见礼。   但举止之间,从他至下,对待关中和江东子弟,就有说不出的不同,一旦开关之后,两军相会,军内将校有些接触时,问的也是征伐草原的壮举,又在说君侯那一枪的无双风采。   魏延听的辛酸,太史慈冷眼看着,这些日来,魏延看了北地河山,表明不显,但私下还是发了些许豪言,可是在今日安西敌手面前,看到敌手只重关中勇烈,他同为当世的新锐,江东的少公,待遇却如此不同。   所谓天下,首在人望,差异如此明显,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许。   程普也在看着,和魏延不同,程普同样出身武尉门第,在他幼年时,父辈努力终于得进校门,他也是饱经风霜之辈,今已近四旬的年岁,看的到最近江东的一些蹊跷,也看得出太史慈的貌合神离。   如今隐隐的想到些,不敢确定,更不敢多口,只能默默看着,那周时雄关就此大开,安西门户洞穿,关中军马浩浩荡荡而入,人人精神振奋,相反,安西军马都在前面,有些丧气。   夜里扎营,看的到关中军马也不甚防备,李希平只和李振勇询问李家族内事,到了将门,如左帅家族,还是京内将门,三房就已经淡漠,何况这样盘结四镇数百年的大家?   不晓得旁支多少,所谓天下李姓,半数在唐半数在镇边。而这些子弟之间,就算血脉亲些的,也未必有多少情分,还不如军内结交的异姓同袍能够交心。   不过能够接管李贲旧部的,在安西李内,必是亲于直系的,李振勇祖父是李继业祖父的亲弟,而祁山营同为振字辈的李振武,祖父则是李继业祖父的堂兄,只不过李伯颜无人,拔的些外支优秀子弟。   这种大家族的事,冯百川听的头昏脑胀,他虽是高公之子,不遇七弟能享受多少富贵,又哪里有什么家族?倒是出身宗室的李希平能理出头绪,又细细询问了几句,李振勇晓得要说清白,关中是定要灭了李家直系的,他岂能陪死?   赶紧把军内的子弟,以及安西各处的大概说个明明白白。   而此次会谈,轮不到魏延参合,他是客军,前来时,老魏当三将吩咐,一切且以关中为号令为首,魏延难道私自做主?所以关中安西在谈,他只能和将校于自己营内,再听上下也在说,才得知的祁山战事,听的魏延更是心乱如麻。   和太史慈已经有隔阂,和程普还亲近,于是他寻机去和程普枯坐,就在发泄一样的说着心事。   将家族依附魏延身上的程普,听了他说,也只能听着,难道睁眼胡言乱语,说勇烈算甚子,挡不住少公一刀的,这番话他就算厚颜无耻说的出来,恐怕魏延也要当他讽刺,要和他翻脸的。   但魏延说了无人回应,有些不耐,又不晓得问他什么好,两人渐渐的居然就沉默了,时有一场细雨,西北少水,下雨便是喜庆事,虽说雨若大了难行军,耽误征伐,可是那边安西的军马还是欢呼着。   隐隐居然有说,当真是天意之类的。   魏延气的摔了杯子,终于问程普:“叔父此次是何意?”程普茫然,魏延逼问:“战山东时,厮杀累了,叔父不曾说,我一族侄避讳还来不及,岂敢无令动刀枪,天下人不晓得我的辛苦小心,只晓得我不是好汉!”   说到委屈,眼中含泪,又道:“叔父一直不曾明白说了,又在不停娶妾,若有了事端出来,我这一支岂不是……”程普惊骇:“少公慎言。”   “只你我,天知地知。”   魏延没好气的又道:“你说叔父此次到底何等的意思?总觉得自从山东后,太史慈怪怪的,那日仿佛绝裂又回来,叔父居然还用他,难道防范的是我?”说到这里,他浑身一震。   要多大的惊骇,才能让一个少有英名的统帅失态到这样?程普看着他面色瞬间苍白,程普心中也慌了,不过毕竟是多阅历的人,反复思量后摇头,此时魏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唯一依靠! 第十七节 西征(三)   如此情形落在冷静下来的程普眼中,程普满腹到口边的话,最终只化成了一句:“主公若真的要对付你,何苦让你领军北上,便在江东也可动手,在北边还惹了外家笑话。”   说的也是事实,三代以来,魏族不知何故,人丁稀少,直系传承每代都有夭折,开始还曾以为有人做手脚,查到最后却是无稽猜测,只能归了老天身上,而这魏延父辈早故,一直在魏虎臣膝下成长,等若亲子一样。   要对付魏延,还放他出行?他人走了,在江东又还有什么?   再说看太史慈虽然有隔阂,却也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魏延最恼的就是河北一事,看当时有过出战主张的太史慈,或者心虚而已。   听了程普此话,魏延慌张的心也渐渐放下了,可不知怎的,就在程普眼中,也忽然看到了太史慈曾有的眼神,魏延一愣,程普已经掩饰的起身告辞,魏延没有留他,看他走出了帐,细雨渐渐已经停歇,春初,这诡异的函谷山关后,这平原尽头居然有一道虹在天幕。   程普在回自己帐内之前,驻足了良久,想起刚刚魏延的那种惊骇失态,他不由得摇摇头,魏延自觉失势以来,言行就和之前似乎不一,过去还有些英雄气概,但偶尔开始流露些没底。   换成过去,魏延如此依赖,程普欢喜还来不及呢,此刻却仿佛被什么压了身上,要急于甩去似的。想到魏延自诩是那人对手,却还在老主公的羽翼之下,倾覆就在主公一心,而他自诩可比拟的那厮却和老主为友,动则天下震荡,敛亦为四海瞩目。   如何抗衡?就靠自己和至今还没有真名分的魏延少公吗?   自己比那薛礼远远不如,比那李振武也是,今日所见明黄虎牙,冯百川等关中俊杰,无论哪个单独出来,自己恐怕权谋武艺上各面都不是对手,大势已成的关中气候面前,自己要螳臂当车不成?   想到失神,虽然雨歇,但地上还有积水,不知不觉浸了脚面,一动听到声响才惊醒了他,程普赶紧抬脚回去,此刻天原来已经微微暗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李振勇已经告辞,冯百川和李希平正坐在帐前,说笑闲聊着,不是他们轻敌轻狂,实在是目前已有极大把握征服安西全境,冯百川的心思就全在七弟身上,七弟能夺天下就是他的梦想所在。   以为不臣两家,和唐抗衡几乎始终,要有多么难下,今日一战才晓得如此的破败。   冯百川在和李希平道:“还是七弟他的胆气了得,换做是我,哪里敢才厮杀了半载,又出兵马找强敌的不自在?”李希平微笑的道:“是海东看的透彻,关中拖不起,安西来不及缓气。”   “正是,可是这般决断,岂能是一般人做的了的,当时看他模样,又不敢劝,拼了命来做,内卫查到半数时,才终于懂了,为何他说有些把握。”冯百川说着笑着,又道;“谁想他说成武将手就成武将手,三千武将领一出,哈哈。”   “他是做给江东看的,不惜冒险。”李希平是武人,晓得冲境界的危险,旁人只听到那日天目山上的神迹,岂不闻福祸相依,天晓得那夜他身上发生了多少事情,经历了怎样的惊险呢。   冯百川听了,问:“如此,你说他可破的了江东?”   “能,旁人不懂,老魏能懂,若得知三千武将领厮杀时的摸样,老魏断然再无一丝反复之意。”   “那魏延小儿总有些不服的摸样,要七弟遇了他才好。”   李希平咧嘴一笑:“胆气已经丧,尤其安西各部这般的推崇勇烈,他自己掂量,老魏之后他拿什么和关中抗衡,对了,二兄,你可晓得薛礼那边的消息?”   “有明历在,该是无妨,明历大事不糊涂。”   李希平听冯百川这么说,也点头赞同:“就是饮酒之后不是人样,不是有七弟和宋公压着他,天晓得这些年要出什么篓子。”   “不,这厮大事绝不糊涂。”冯百川坚定的道,李希平看他这样,懒得再说那厮私下的状况,话说二嫂公孙和自家房内人相处不错,说漏了又要麻烦好些时,于是闭嘴。   两人随意的饮了些酒,各自睡去,第二日开始,继续整顿安西军马,督促李振勇一行在前,开始向着天水方向而去,天水在西南,沿着路直走就可抵达勇烈本部处了,等到三军汇合,安西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李希平和李广领军,冯百川则又去忙碌,尽派出自家手下内卫,带了安西各路选出的些人马,网撒在了军前军后左右,方圆有尽百里的地盘上,更在不停的向前延续。   沿途行军,就有流星回报,都是一路平安,据说安西大军已经向渝中处汇集,决战看来就在那里,而渝中离五丈原和祁山口都有数百里远,看来李伯颜是让关中军马疲倦,想以逸待劳。   他们得到消息,邓海东自然也知道了消息,他已经领军向着天水西侧的襄武靠近,这支军马合计就是三万,马步几乎相当,之前战祁山,夺了营内多少的辎重,厮杀后伤亡的马匹尽做了肉干犒赏全军,沿途更有些门第望风而降。   所以全军酒肉都不缺,粮草更不缺,气势汹汹北上去。   安西四镇这些年,不曾有人料到,有一日会有一军,三万余就可在腹地内纵横,兵锋直指西都重地去。而一旦有人做了,可想而知此举对安西的震动之大,看关中军马的气象,看是那厮亲自领军,据说李贲少公部下已经投降,江东也一起出兵了,武尉武校门第唯有匍匐。   这厮过境,见了那些族公都好言抚慰,但他也不是只晓得怀柔,沿途找出了之前那军内被抓的几家,尽数族灭。灭门之际,无需他动手,那些关中如狼似虎的儿郎冲出,尤其庞德最猛,消息散播去,震的安西诸家都更为的惶恐。   行到第二日,进襄武时,看到那城池紧闭着,城上旗帜招展,打的还是李伯颜的旗号,襄武之后狄道,再过去就是渝中一片平原,邓海东勒马看了,晓得安西是知道自己善于冲阵,但北上少器械,靠坚城要阻挡自己,消磨锐气,这厮冷笑着看了看城。   边上张辽道:“主公,何不派人劝降试试?”   邓海东摇摇头,看向了庞德,庞德立即挺胸凹肚做请战姿态,邓海东点了点头,对他道:“召集军内工匠,和乐进将军一起,要附近跟随的武门子弟调拨人手,打造投石。”   庞德顿时苦了脸,做完看押现在又做工头?自己是何等可悲的武人一个!却不敢说不,而邓海东对了庞德正色继续:“三日之内造好千座二等投石车,明日此刻就要三百,人手随你物资随你,做不到提头来见。”庞德大惊,连忙扯了领命的乐进去,邓海东回顾左右:“扎营,徐晃。”   “在。”   “和常遇春领精锐骑兵速去天水引接薛礼。”   “是。”   “其余兵马就地休整,炎武,带武将领内好手一千,人去一箭,信内告知三日之内,不开门,全城尽数斩杀鸡犬不留,当爷手软?”   张辽大惊:“主公,岂能屠城,于声明有碍。”邓海东摆摆手,对了炎武继续道:“每日去一次,至第三日,只写明日屠城,看他们全城会有死战之心?不信如今安西还有这般死忠李伯颜的地盘。”   张辽终于明白了,也不再劝,邓海东这就向前一直到了城前不远,一言不发,城头上的安西子都看着,都在奇怪为何他不说话,莫非城池难打,在为难吗?襄武守将李伯颜亲信,王伯成是安西少数外姓将领之一。   其妹是李伯颜之妾,因此死忠于他。   看到城下邓海东驻马,他就叫了起来:“君侯如此逆……”邓海东拨转马头就走,懒得理他,身后的许褚和典韦却不甘寂寞,也懒得听风里传来,王伯成有些拗口的西腔说的甚子,指着他就骂:“三日不降,满城尽屠尽了!仔细想个清楚。”   王伯成听到屠城,尖叫起来:“你来屠!”   下面人却去了远了,不多久,看到关中军马冲出了上千匹,都是一色的褐甲,居然都是文山,武人习惯以为,文山也贵重,不是校手如何配穿?看到这阵容刚刚还仗着坚城咬牙坚持的王伯成也愣住了。   晓得李振武一夜败亡,安西军内自然拼命说李振武无能,说关中偷袭的结果,可是毕竟民间流传来的消息是惊人的,今日看这千具文山而来,难道一千武校攻城?   城上惶恐哗然,那马队却呼啸一下散开,贴了城池四面八方而来,城头看下面弯弓搭箭,都惊恐的对了下面乱射,忽然看到漫山遍野,这千具文山闪耀出了斗气之芒,靠近的随手格挡箭矢根本不在意,有大弩射去,看到其中一年轻小将,枪狠狠挑出,居然把一巨弩斜着挑飞。   当即,城外的军马雷霆的一声喝:“彩!”耀武扬威当然是上武尉旺财。   冲了关前,放出了箭,高高抛了入城内去,随即又纷纷回头,那千具文山渐渐的又汇聚了一起,散了斗气迎着旗鼓得意洋洋的回营内,城头却已经一片死气沉沉。   “那是勇烈家的骠骑领!”终于有人明白了,叫了起来。   一千武校,就算李继业再世遇到,也要落荒而逃的,当年老主面前的镇帅领,费尽了多少心血也不过才五百之数,而后折了多少在禁军羽林玄甲两帅手里,如今,安西哪有可对抗的?   虎豹卒则在后面的李伯颜面前为亲卫,便是虎豹遇到这骑兵,怎么打?   何况勇烈还不曾亲出。   忽然有人眼尖,看到那入营的一拨,居然周围还有一片,再仔细看那营内都是……王伯成看的不敢置信,咆哮道:“分明是诈!天下哪里有数千武校为一军的?他勇烈家不过玄宗年间兴起,这才几年?”   或是反常为妖,王伯成这般说,那些惊骇的部下也觉得可疑了,再回想,刚刚那人马里,确实有许多似乎斗气也不过如此,当真是诈?于是开始痛骂几句,排泄心里不安。   也有少数,却心中依旧不安,不是极其强悍,李振武一夜五万大军灭亡?便是五万头猪让关中去杀也要杀几天吧,再想想柔然?看王伯成眼神,他们不敢说,此刻谁再说什么扫兴的话,那厮定要拿人头定军心。   就看到地上,以及士兵军官手里的箭,都无头,信已经拆了,王伯成面前也得到了,正在看,看着就扯了粉碎,下令全部收上来,但内容已经为人知道,下噤口也无用了,到了晚上,人人已经晓得,关中说三日之内不开城,就要屠城。   军内都在不安,那厮的威名是人头叠来的,他说的是真?   第二天,关中不曾厮杀来,但到了正午,却看到超过之前的,二千文山甲一起,蜂拥而来斗气催发,随即乱箭射来,这骑兵松散着疾驰之时,城头弓手心又慌,他们运了斗气防护戒备着,哪里能射中?射中也射不穿文山甲!   此次,居然是二千武校,王伯成难道继续咆哮,假的假的?   而到当日下午,关中军忽然倾出,在城前布了阵势,推出了三百投石车来,鼓声震天向前压制,那步兵旗号是名噪天下的陷阵和虎威,有一将当先,吼声如雷,歇斯底里的亲自动手,指挥子弟把火油装上,铺天盖地的向着城内砸来。   城上弩箭射去,早有多少文山甲拿出本事,用刀枪格挡,居然近不了投石车周遭,而那三百投石虽说射的无力,可装的火油很快焚烧了一片又一片,襄武上空浓烟滚滚。   从来守城不能死守,除非绝地困兵,但城内哪里敢出去厮杀?看的到那褐色的勇烈骠骑领此时居然有三千之众了,虎视眈眈就在前面!原来流言是真,三千精锐跟随,勇烈一枪破阵?城内大哗…… 第十八节 西征(四)   而此时三万大军除了五千随着徐晃和常遇春前去接薛礼之外,尽数在这里,就这三百投石车在往日或者成不了太大威胁,毕竟赶工制造的,往往砸出些,很快就要调整,甚至修理,可是那二万五的兵马,尤其三千的文山甲,对于这个年代的军队来说,震撼力是巨大的。   城内已经乱了,可就在乱糟糟之际,城外却响起了收兵的声音,这就好像打了一个巨雷,以为倾盆大雨,结果就撒了几滴便没了,唯独天黑压压的还阴霾着,不晓得雷霆什么时候真正的到来。   王伯成所部都担忧的看着,那军队收拢自如,流水的回营去,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城内各自已经有了些心思,外边的勇烈可是说的三日,已经过了一日了,明日再发生什么?   果然,天再明亮起来的时,一夜不的安宁,内要巡查外要防备的王伯成看到,城下居然有六百辆投石车推出,那三千子弟这次没有射箭,城外的军马只在齐声高喊着:“明日此刻,再不投降满城屠尽。”   也就在差不多的时间,王伯成居高忽然看到东北方有一列骑兵到来,前面的信使到邓海东面前事,城下的部队还没有看到骑兵的影子,但当即疯狂的欢呼了起来。   王伯成惊疑不定的看着,那路骑兵越来越近,先头已经能看到旗号,后队居然还在地平线上,穷视野十里之远,看到的已经有最少五千骑兵,后面还有更多的向着这里而来。   旗号,是薛,是羽林宋,是……安西李!   是函谷关的人马?李贲旧部吗?王伯成看得到一白袍将不去见勇烈,出了队直接向着城楼方向而来,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叫起来:“薛礼。”不错,薛礼在宋明历帮助下,杀散了外军之后,联合家族力量鼓舞了附近武门。   宋明历这厮也不甘寂寞,于是按捺性子帮着,整合了居然有二万上下,这才动身前来,步兵由得薛礼族内弟兄带领,他和薛礼带骑兵就向前,半途遇到了常遇春和徐晃,因此骑兵去时五千,回头却已经有一万!   薛礼来到关前,指着上面就骂:“王伯成,你何样的武功敢挡我家主公?某一只手打的你魂飞魄散,再不开关小心千刀万剐!”又指着周边王伯成部下,有名有姓的骂了几句。   他家族在安西,本是镇帅之外的豪族,在此积威甚重,又有好武艺,过去有数的名将,这般甘愿为关中马前卒,城头人人心死之际,见到那安西李旗号向前,一彪人马跟了过来,当头的当真是函谷关的一部,偏将李振邦,指着城头骂道:“振勇将军已经跟随勇烈君侯,和关中虎牙帅和李广少将军一起,领玄甲以及江东联军不日抵达,王伯成你在此作死嘛?”   王伯成看左右,再看下面,薛礼忽然暴怒,舞起了斗气,驱马向前,将手里的大枪狠狠的向着城头掷去,王伯成魂不附体的闪避,大枪贴了他的头盔扎入了城口楼柱内,轰隆一声坍塌了小半,薛礼咆哮:“还不拿下王伯成,换取自家性命,难道尔等阖族要随李伯颜去死吗?”   楼上一声喊,几个校尉上去扑了王伯成在身下,刀按了脖子上,厉声道:“赶紧开门去。”兵丁连忙去开门,可笑那王伯成在破口大骂,骂的却是:“某已愿降,你们拿我作甚?”   邓海东在下面看的啼笑皆非,全军哄堂大笑,只有那做了两日木工头目的庞德恼怒,在阵前摔打器械,把刀子插了地上用力的乱捅,身边亲卫人人侧目,悄悄的离他远了一些。   忽然有人叫:“庞德。”庞德头也不回,邓海东一枪砸了他背上,庞德大怒回头,看到是他,顿时脸色笑的比哭还难看,各将看的有趣,都笑翻了,邓海东也无奈,对了庞德道:“听的河东叛将高仙芝在下一关,你后日带军马先行,我为你后军如何?”   庞德欢喜的大叫:“主公无戏言,不可让马军再争先。”常遇春和他至交,正在身边,于是大骂:“主公安排,还是你来安排?还不赔罪。”庞德这才醒悟,赶紧的要赔罪,邓海东大笑:“壮士要厮杀,求战之心如此,何罪之有?狄道关定让你厮杀个痛快,对那高仙芝,本侯是绝不留手的,你去准备吧。”   “多谢主公。”   邓海东摆摆手,对了常遇春道:“可怜这厮憋屈了几日了,他是个浑人,投我性格,不怪他。”说完哈哈一笑,薛礼正赶来,邓海东远远的叫道:“薛礼,家族安好?”   “家族安好,多谢主公。”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来见我做甚,此处由你做主,速去城内全权指挥去。”   薛礼赶紧拉马,掉头就回城去,邓海东吩咐各将校全去,不要在边上碍事,赶紧把那关定了,该抓该杀的都干了,他自己扯了宋明历到一边,详细询问如何救薛族的事情去了。   宋明历道:“薛族本就有些准备,我军先和内部接应联络了,随即当晚就冲了附近的营地,那里不过一万军丁,有两个武将,却不是薛礼和我的对手……”   然后讪讪的道:“想收拢些军马,停留了一日,也是为绑着薛家精干跟随。”   邓海东点点头:“你能如此想就好了,这不是乱做主。”宋明历自从上次胭脂山之后,心中已经有顾忌,此刻听他说了,这才放心,对他道:“因为你要说我自作主张呢,这是一朝被蛇咬……”   “你这厮才是个草绳!”   宋明历哈哈一笑,看看左右没人,又变脸了,气势汹汹的问:“你说的甚子话?”拍出飞信,邓海东纳闷,短短一行,写着:是欲让本侯无颜见仁贵焉,噫,不日自去罢了。   口气高调,不屑,鄙视,藐视,谴责,种种。   戳的人眼都疼,偏偏修改都难,且看似还颇为文雅豪气,邓海东看了看,体味了一番之后,终于勃然大怒:“居,居然还噫?这小儿可恶!”宋明历也醒悟,出去正好揪住了慌不择路要上马逃亡的旺财,拽了帐内就一顿殴打。   羽林鹰狼和关中勇烈联手,什么好汉吃得消?   只打的这搬弄是非的顽皮小儿哀嚎打滚,最后趴了邓海东被褥上装死,两人才作罢,吩咐上酒肉来,亲卫等进来看到炎武那副模样,都哄笑起来,转眼帐内围堵了,炎武儿在人多的时候好面子,这才起身不翻滚叫床了,但心中恨极,就在帐角不吃不喝思索,如何报复,思来想去觉得难度甚大,怕是只能分而击之……   于是就在那里折腾。   他每次在邓海东手上吃苦头总是那样,还总憋在帐左的那根内柱侧后一些,在角落里想到伤心处,还会低低的哼几嗓子,不过一夜醒来后就屁事没有,照样笑眯眯的跟前跟后,但遇到下手的机会也不会错过,大不了再被打一顿,反正已经皮了。   宋明历看着这厮发笑,晓得这个时候除非敌人厮杀,不然叫他他才不搭理你的,就和邓海东继续去说些军务,问邓海东若是江东不服,有什么变故,可会调集安西军马去?   “当然要去,薛礼李振勇为先锋,薛礼已经归心,用他将李族的力量消耗些,并收了手里,到时候你和希平为辅,百川为监军。”   “好,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海东。”宋明历开了口,却又闭嘴了,邓海东感觉的到他要说什么,看着他一笑:“天下还不曾平定。”   “不是,海东,你我情同骨肉,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子孙不会像唐廷和武侯家这样,不然会伤心的。”   邓海东看着宋明历,宋明历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重重的点点头,邓海东因此举杯:“不会。”侧头看到炎武却因为宋明历这几句话,转了头来了,看到邓海东看见,他冷哼一声,起来向外走去,动时肚子发出声响,原来是饿了。   惹得宋明历和邓海东大笑,旺财恼怒窘迫,狼狈出去找下面的子弟撒气去。   到了第二日天明,果然炎武忘了疼和恨,气定神闲的站了进来清脆的禀报:“主公,八百里加急,玄甲部距此只有三百里地。”邓海东正在看图,头也不抬的道:“去看下庞德准备的如何,吩咐薛礼明历和李振勇过来。”   “是。”   “请你长青爷过来。”   旺财再说声是,出去了就扯了嗓子喊:“邓长青,主公叫你,邓长青何在?”邓海东诧异的抬起头来骂道:“忤逆子,今日快活什么?”旺财只当听不到,一路高歌着去了,邓海东气的走出帐去,看到那边邓长青向着这里而来,旺财慌忙拨了马绕了好远出去,不由苦笑。   长青过来后,就在骂:“这小儿被你宠坏了。”   看到帐内没人,跟了邓海东走来,也随意的很,长青道:“海东,昨日说庞德为先锋是真?”   “是真,养了数年的军马,两次厮杀不曾够本,正憋了劲,而战那高仙芝,首要就是一鼓作气,不去想他什么设计埋伏,那狄道一城也没甚子麻烦,唯独强攻而已。”   “李伯颜这是用他们在熬啊,那渝中不晓得现在到底准备的什么摸样。”   邓海东叹了口气:“大军至此,有进无退,满打满算安西能有多少?且沙僧至今不曾传了一信,看来变故不大,不然沙僧岂能无只字片言?说起来和沙僧,自玄宗年后不见,也不晓得他现在是什么摸样了。”   那日雁塔前,一个面容朴实的僧人对了自己道:“施主果然有佛缘。”仿佛就是昨天的事一样,玄宗末年的一场荣雍两王夺嫡之乱,头陀明在这边其实暗投雍正,沙僧却和他相反,其实最忠义是沙僧。   此后看安西诡异,留言于法师之后就远遁去,说是为当时不曾来得及救护陛下而赎罪,无颜面见师傅和勇烈等,其实他也是晓得了头陀的反常,不想见了吧?   听他说到沙僧,长青也沉默了,他和百川也是常常往来的,也听百川说过沙僧的好处,在安西常有密信来告知详细,对关中其实居功至伟,几番要让他回来,他却说自己无人可替。   “这世上有些人名动天下,比如我辈。有些人默默无闻,比如沙僧,还有些人身死族灭,比如李贲。可是他们也是英雄。”   长青为之叹息,转眼收敛情绪对了邓海东道:“来日不要忘记了沙僧的好处就是。”邓海东一笑摇头:“你不懂的,我敬重法师,就是对他好,而他这样的人,对自己什么也不要的。”   “出家,无家,却心怀天下,吾辈不如。”   “好了,他们来了。”邓海东道,薛礼他们已经纷纷过来,长青也就住口,不多久帐内坐下了,邓海东安排明日动向,庞德和自己为先,陷阵在后相距三里,合部前进至五十里,扎营于两城之间。   后日中午再进发,抵城下后休整,大后日清晨厮杀。   同时令催促李希平部加快推进,后日在此,由薛礼李振勇主持,整顿安西军,大后日向前推进至狄道前,准备六日后的决战。   此时已经得知,狄道城有军马贰万,其中五千骑营在城下为掎角之势,庞德部和自己这三万前军,攻城或许不易,但野战吞那五千骑却不是问题。   听他的安排,宋明历奇怪的看向了他,邓海东已经转头,对了他一笑:“留你和魏延所部一起,他若要争先,你就随他,料想他心急之下,或者能赶到前军身后也难说。”   有李振勇在,宋明历没多说什么,领命而已。   邓海东这时,继续说去,仿佛高仙芝已死了似的,他继续道:“到渝中时,平原会战骑兵为先,振勇将军,毕竟你们和李伯颜所部是同乡同土之人,让你们厮杀难免为难。”   李振勇低头,不敢乱说话,要辩解也不好说起,难道说管他娘的,只为主公厮杀?这种话说了定为人齿冷!   “如此,贵部骑兵战马请拨于玄甲骑扩充,不知意下如何。”   “是。”   “就怕军内有子弟难舍,还望将军说的清楚,免得士卒不晓得本侯的好心。薛礼将军陪振勇将军一起办理此事吧,就在后日交接。”   听到这里,帐内人人终于觉得不安了。   骑兵爱马,如同袍泽,李振勇所部才投靠,现在被剥了战马去,若是乱起来,这几万军也是祸害,而前面还在和高仙芝厮杀,还有渝中一路大军拦着,他这是疯了吗?   看的出各自心思,邓海东笑道:“慌张什么,明历和魏延同在,希平黄忠李广,以及李振勇将军在此,还有薛家子弟震慑,难道这些军马要造反不成?”虽然笑着声音却转了冷了。   李振勇心中颤动,莫非他去前路是假,其实是想寻事回头讨伐是真?再想想哪里有甘为先锋的主公,他现在是什么地位了?想的更忐忑,焦躁之下急的当庭单膝跪下了,对了邓海东道:“主公,某等真心投靠,岂敢再反复?但请主公放心,定会如数交付战马,告知兵马主公的好心。”   说的有些颠倒,又在那里惶恐,帐内人人也屏住了气息,尤其宋明历这厮,一个不对他就要动手了,那杀气腾腾的摸样,羽林鹰狼也是尸山血海出来的名头,李振勇虽领一军在函谷抗衡李伯颜,却不是他这样的经历,于是汗流浃背。   邓海东却还在笑,然后摆手:“用人不疑,这般惊慌何必,起来吧。”随即就当没这个事情了,居然去和薛礼闲聊起来,问他家族里好手有多少,有问附近武门依附了多少的。   一直到散去,那李振勇就在帐下跪着,他丢了大军前来,把军马丢于副将跟随了李希平李广,就是要表忠心的,结果还吃了这样的发落,心中害怕至极,腿都麻了,听到人人退出了,他也不敢动。   邓海东才走到他面前,搀扶起了他,然后道:“留你于此,是密谈一事,江东老魏已向关中投诚。”   李振勇一跟头摔了地上,岔腿坐着目瞪口呆的看着邓海东。   “不过虽然他又嫁女,又支援粮草十余万石等等,但心中还有有些不放心,不是不放心他,而是魏延等辈不甘心。”邓海东说着冷笑道:“以为能和本侯抗衡,那小儿眼高手低最易坏事。”   才不去拉李振勇,反而坐了下来,和他对面,邓海东道:“太史慈便是老魏安排看管着他的。”然后对了李振勇道;“留下你来,看似分拨了军马等等,是要你做一件事情,假做不合,心中愤怒,看他是否和你联络。”   李振勇听到这样晴空霹雳似的消息,又听了他这样的安排,心乱如麻,呆呆的问:“若是魏延和末将联络。”   “和他商议便是,凡事告知,保你富贵安康。”   “是。是。”李振勇终于反应过来了,一翻身而起,就对了邓海东道:“末将誓死效忠主公,定无二心,一定……”邓海东制止了他的话头,直接道:“若他不找你,你却不要去撩拨了他,那就当今日所说是空,依旧保你富贵,但有违背,却不要怪本侯手辣。”   “断然不敢违背主公意思。”   “好,此言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事态紧急时才可告知明历,去吧。”邓海东挥手道,李振勇赶紧告退,邓海东还坐着地上,忽然四脚朝天的一躺,幽幽的道:“魏家子,若不晓得天高地厚,则害人害己,万事小心啊。”旺财进帐,正好邓海东闭起眼睛,小儿看的魂飞魄散:“啊!”心急如焚的扑了上来:“海东叔!”   邓海东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推开身上的他,口中叫道:“你,你这是干甚子!” 第十九节 西征(五)   其实是他以为有刺客,邓海东看他眼泪都快下来了,感动而又无奈至极,吩咐看笑话的亲卫们退去,没好气的看着炎武儿发作:“武功练的如何?”炎武冤枉,最近忙着征战,难道离军去荒山野岭修炼不成?小儿默默的悲愤的看着他,随即气的回头去忙军务了。   那眼神啊,邓海东一天都不敢惹去他,再撩拨的话,这小儿指不定是要动刀子的。   到了下午,庞德冲入帐内,禀告邓海东说全军整装待发了,请主公去看看。   看这厮斗志昂扬,其实关中诸将,乃至兵卒哪个不是如此的?他们这些年来跟随邓海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在安西没有多少人望的李伯颜,仅仅一路军马苟延残喘。   就仿佛一个女人,已经被捆绑了手足,身上仅仅最后一片衣衫,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如此头筹谁都要拔,之前被各将笑话的庞德,现在却成了各将嫉妒的对象。   便是一向安稳的薛礼,都恨不得走夫人路线,可惜太过遥远,只能看着虎威步一军庞德所部热火朝天的忙碌,风风火火的完成准备。   现在庞德来时,路上遇到过些军马,这厮是根本睁眼也不看的,连带他的亲卫也如此,到了邓海东面前说了之后,邓海东笑了笑:“信的过你。”   庞德狂喜,不曾跟错了主公!   邓海东看他模样,晓得他的激动和渴望,一个武将不渴望功业还叫什么武将?邓海东要他坐下,对了他道:“养你这支军马也有了数年,几年之前就想过,若是征伐安西,要如何打,以你为前部。转眼所想成真,但要告诉你。”   “主公请说。”   “前部高仙芝,旧唐名将,有着好手段,如今已穷途末路,说那李伯颜或者会想也许败了也可得终老,他却是再也无路可走的人。”   “若不是这厮献了河东,怎会有京兆那场惨烈。”   “你知道,他也知道,天下人都知道,高仙芝如今晓得身后名定不堪,要想做个豪杰,唯独一条路才能死里求活。”   庞德咬牙,他已经晓得邓海东要说的什么。   邓海东点了头,对了庞德道:“打败我关中军马,再行投靠,本侯到时候不接纳便是无气度,接纳了一生也难再对他下手,终生之恨!”   “主公,末将绝不会给他一丝机会。”   “此次,我亲自取了他的头颅来,军马在那关前五十里停靠休整,为的就是换装,本侯只在你军内为一兵丁,武将领全部归于其中,突然向前斩将。”   ……又是陪衬?庞德却不敢废话,他能明白高仙芝对于邓海东意味着什么,高仙芝放弃河东投靠安西之后,那一场天佑末年的厮杀,虽然是安西颓败的转折。   但是,那一场战,除了导致唐亡之外,阵没了的几位,高力士,李延昭,尉迟公等,哪个不是如今关中人物的长辈至亲?   庞德能明白,明历将军他们,情愿安西依旧强大,大不了去死战就是了,也不希望那些人就此不在了。何止他们,关中各将以下,乃至兵马都人同此心啊。   没有这样的渴望复仇雪恨的军心支持,去岁刚刚征战河北的子弟们,如何会这样的不顾疲惫,有这样炙热的战意,使得人人争先!   他看着邓海东,邓海东已经沉默了,看主公的眼神,雍正年间时,就跟随了邓海东的他明白,主公在想的就是自己想的这些人这些事。   勇烈一门能崛起,至如今的地步。   除了主公的英明神武之外,左帅,高将军,右帅,法师,以及玄宗帝,他们缺一不可!没有他们哪里有今日的三分天下有其一!   这个时候,邓海东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庞德听到他在对自己说:“庞德,你且去吧,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庞德却没走,他低声道:“主公,想必他们在天上,看到主公如今的摸样,也会欣慰的,主公不曾负唐。”邓海东苦笑:“玄宗怕是不会,说起来,我还是他的驸马,却又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他最后的香火还不曾救下,一笔糊涂账。”   庞德屏住了呼吸,又站了会儿,悄悄退出了,他没听到,也没有人听到,帐内独坐的邓海东在自言自语着,问的却是高将军,他在说:“高公啊,海东明白的很,其实你能救了天佑,也能活下来的,可是来了关中,勇烈一族将来如何自处?因此你也只能跟随着他去了,如此,天下尽知安西弑君亡唐,高公。”   帐内无人,帐外有阵风过去,卷了旗角噼噼啪啪的响了几下,而后天地无声,唯红日,渐渐西沉……至天明,庞德部开拔向前,一日行军不过五十里,在路中扎营。   他们开拔不久,三千武将领也尽数开拔,至于后军事宜,邓海东全权交于薛礼,安西子看邓海东这般放心用他们安西人,心中甚安。   当晚,邓海东以下子弟皆换了虎威军的铠甲,至再一个天明后,留下半部虎威军装成自己等待后路,然后开拔,于下午出现了狄道之前,沿途根本无人前来阻拦,但邓海东晓得,自己军马动静瞒不过对方,而那高仙芝甚至把骑兵也收回了,就空营一面在城下而已。   庞德上去巡视,城头果然看到高仙芝按剑坐着,庞德也无甚叫骂声,冷冷的看着城头的高仙芝一眼拨转了马头就回。   邓海东则在军内看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城头,高仙芝不曾打旗号,城头兵马军容不整,等庞德回来,邓海东道:“鼠辈晚上定来劫杀。”   这就要庞德带了所部,靠着那军营下了营地,静静的做饭就食。当晚,高仙芝部果然城门打开,向这里冲杀而来,又有骑兵从城后掩杀而至。   火光中能看到高仙芝横枪在手,拼命当先,并分拨一路骑兵向着庞德营后而去,切割联系。   一切果然被主公说中,这厮就是要把爷当成垫脚石?庞德愤怒至极,咆哮着带了早准备好的军马,抄家伙向前,双方就在夜里死战。   步兵靠着营地防着,那边的安西军马却不顾一切的向前再向前,那怕关中闻名天下的弩阵箭矢雨水一样倾泻,他们冲锋的路上死伤了无数,也不顾一切的狠狠向前。   高仙芝当先,终于挑开营门,一枪在手,前朝的河东老军主连连崩塌了三架望楼,仿佛无人可挡,这厮手下一班的校尉就死缠着庞德,高仙芝带着骑兵在营地里乱窜。   火把照耀着营帐之间的兵马道,上万的军马营区方圆如同小城一样,每尉一小区,每校一大区,期间宽敞,高仙芝带着骑兵驰骋着,看到两边的兵马靠着营内的鹿角栅栏防备着,他先火把乱丢,然后自己带亲卫一刻不停向着最中间的旗号处去。   那里也是上万军丁三日的辎重处。   烧了那里,再带已在营地内交错布局的骑兵联合推进的步兵绞杀,什么军马也要就此丧尽的,偏偏号炮三声,庞德正在前面苦战,听到声响大笑道:“鼠辈自投罗网!”   关中军马也欢呼起来。   安西军本在逞凶,以为占据上风,怎能接受下风对手这样兴高采烈?事反极为妖,他们小兵都觉得不对,何况那高仙芝,可是遍布山野就这一军而已,他们高兴个甚子?   轰的一声。   在那中军之间,还能是谁?三千武将领四面八方踹开了遮挡冲了出来,瞬间的投枪刺出,不晓得打了多少安西骑兵落马,就看到半空里大枪交错。   而那辎重处,一仓也掀开,斗气催发之际,周遭三千火系武将领同时呼应,那月仿佛都被遮挡了一样,那焰能烧破夜幕,闪耀的火光中,本醒目的高仙芝的武将斗气被彻底隔绝了外源,因此枯竭,其芒仿佛残灯。   高仙芝大惊失色:“是勇烈!”   “匹夫记得高公右帅否?”   此刻邓海东如同九天的魔神一样,他为全军核心,汇聚了惊天动地的火系之力,那猛虎青色的双翼都耀眼的似金,人目不能正视。   那雷霆的断喝之后,是三千子弟同声的呐喊:“杀!”   这次是无数的大枪离手,在那三千军的上空斗气的光幕之内拽出了轨迹,邓海东背后的双翼仿佛在煽动,那是他的右臂抬起,指着天然后指着面色惨白的高仙芝,重重劈下。   那些大枪随着他的命令,当即四面八方向着高仙芝的方向而去,他和他身边亲卫还有数百,是高族精锐,也是他在此世至今的根本。   但那又如何?被断绝天地,锁于异种斗气之中的他们,甚至明台的本源都快熄灭,还拿什么来抵挡这集合当今至强军马,至强君火引导下的,含着刻骨仇恨的一击?   枪林之下,支离破碎,外围军马,一方是惊叫,一方是欢呼,邓海东指着军内:“尔等欲死?于营外弃械,不然尽数斩杀。”   庞德不曾杀够本,刀子乱砍乱戳,口里只叫:“不降就死。”说话的功夫,本能抵的住他的安西几校身死当场,这厮还不够本,继续向前去,沿途看到这厮血人一样冲来,纷纷闪避,一片大乱。   而武将领已经在邓海东带领下,一个转向,向前压来,藏到现在的武力出手就灭绝了敌军最高的一部,其余各部谁敢再打,纷纷掉头就跑。   邓海东在后面狂笑:“跑的了几日,去渝中吗?”有聪明的安西子醒悟,回头就丢了刀枪在营外,一人带头千百人跟随,渐渐营内,敌军退出。   庞德已经去夺城池,这厮不要了命的狂奔在全军之前,到了城下的时候,那本部最近的还距离他数百步,他就在城下对了城头高呼:“已杀高仙芝,尔等开城,不然鸡犬不留,某乃关中庞德。”   城内人等谁敢开,但也不敢杀他,不然箭如雨下,也把这厮弄死了,可是看着那边的火光动静,晓得是败了,高仙芝凶多吉少,他们哪里敢再得罪?   可怜庞德叫的声嘶力竭,没人理他。   听到后面大片的脚步声,更快的是一人骑马向前,冲到了城前不远,拉起了战马狠狠地一枪掷出,斗芒覆盖其上,大枪呼啸着向着城门洞口,扎透吊桥,城门,洞穿之后刺入城内还有一百步远!   那人吼道:“开城!”不曾报什么名号,城头却一片惊叫,多少人胆战心惊探头探脑,看着城下那人马如龙一样,城内道上刺入土小半截的大枪居然还在嗡嗡的颤响。   “是勇烈!”   是勇烈,那斗气的光芒,那插翅的烈虎,到了今日,天下还有何人不知?刚刚气势汹汹的庞德,在那人之侧,如月边星辰暗淡无光。   城门上,终于有人开口:“敢问君侯,高将军如何了?”   “我关中只有一个高将军,那就是故唐骠骑大将军。”邓海东冷冷的道,对了庞德:“庞德。”   “在。”   “数至十,不开门,屠城!”   “一,二,三……”   “开门,开门啊。”   狄道,门开,三军入城,搜捕高族子弟,以及跟随高仙芝至安西的河东旧部,尽数扣押,枷锁于身按于城外,面临长安方向,等到后路军马全部抵达时,过关子弟人人鞭打之,直至尸骸散落,再践踏成泥。   但安西子,一个不动。   至此,安西子心中更安,关中当真是要为前朝复仇,只拿首要。   那魏延也已经抵达,晓得决战在即,在邓海东坐帐时,他为江东少公,得坐客军位,看着那年三岔口处的命中克星,如今一令之下,无有不从的气候,心中更为煎熬。   此地于渝中不到三百里,前去已经尽是平原,那李伯颜留下的两路军马,旦夕灭亡,消息传去,李伯颜在帐内神伤,只是天下之大,他想退却也无处可退。   邓海东西征至今,不过一月不到,如今才三月下旬,安西本镇仅仅这一路孤军,李振武部灭,李振勇部降,薛族得脱并为关中前驱。   江东也有军马来。   在这月内,除了对方的势如破竹之外,更传遍了关中的意图,更有看出大势,要改换门庭的武门在兴风作浪,李伯颜部下也是军心惶恐。   说仁,李振武部得生还乡土是真。   说狠,高仙芝以及河东献关各将校下场,也是人尽皆知。   李伯颜此处现在八万军马,但他岂能有八万嫡系?便是强周盛唐时的天子,也不可能有如此嫡系,不过是以人治人,层层管治而已。   如今这般的摸样,再在谣传着说关中兵强马壮,如何如何,这八万,便是李伯颜也自知,一旦打起来,有多少会当时四散的?   早知道今日,该提军马向前,不顾一切去主动和他交战,以为深入本土,他远来疲惫,怎么想得到,时间却是站在了对面!   李伯颜如此,本族以下人人如此,也有个李振勇那房近的,李伯颜却怕散了人心,不敢再对他们下手。   他的消息,在得了狄道之后向前推进的邓海东终于知道了详细,因为沙僧亲至,听到他来,结义的一帮无论手头在忙什么,蜂拥而出,甚至不问了主从。   邓海东也忘乎所以的扑了出来,拉过沙僧,西北风霜老了人,沙僧如今蓄发,穿了铠甲,如同一校,不是见了再三,邓海东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恭喜君侯成就大业。”沙僧却不晓得关系,走到了帐内,魏延当时不曾避让,他就说这些,对了邓海东又道:“如今三分天下有其二,便是那李伯颜往日也说,古往今来,南征容易,北伐却难,偏偏关中北伐得了人望,再行此事就要得天下了,江东老魏去后,没有对手。”   魏延大怒,起身,看到帐内人等全看着他,那厮也有些尴尬,而沙僧茫然,忽然醒悟:“阿弥托福……”和尚恨不得不曾回来才好。   心中想,坏事了,坏事情了。   魏延却又坐下了,苦笑着摇摇头,邓海东惊奇,魏延看他看来,没好气的道:“看甚子。”太史慈程普都无语,帐内关中各将沉默,魏延焦躁了:“是我在此不方便?”起身就走。   冲出了帐后,太史慈和程普告退跟着上来,却看到魏延笑眯眯的,不似平日计较名望,今日被当面羞辱后该愤怒的摸样,本一直暗中防备的俩人都不由自主的对了一眼。   而帐内各将也都纳闷,邓海东懒得去想了,就问沙僧,沙僧笑道:“前面哪里还要打,看到君侯旗号,恐怕多少子弟要望风而降,乃至阵前反了。”   讲了他晓得的情况,随即邓海东评价李伯颜:“这厮开始战时不前,只晓得算厮杀事不晓得算天下大势,以为自己了得压的住人心?怕是被身边阿谀之徒灌了从不曾醒。”   又道:“可笑到最后,李振勇亲近之人,必定有不轨,敌军压境局势险恶时候,还不以力压制,整合精干?偏偏以为怀柔可得他们忠诚?”   最终叹了口气:“这厮,似乎还不如魏延。”   一脸英雄寂寞。 第二十节 西征(六)   他做一脸的英雄寂寞无人笑他,沙僧合十,穿了铠甲蓄发的摸样,做这样的姿势实在别扭,人看他,却也无人笑他,觉得心酸感慨这乱世的一切而已。   沙僧道:“君侯所说甚是,但君侯却不晓得。贫僧此来,却是他放行的,直到了此刻,贫僧才晓得,早在年前,贫僧一信曾被他劫下,但不曾声张。”   “恩?”   “今日前来,李伯颜退了左右,对贫僧道出,而后说,何苦再坏了一个苦命人,要贫僧自去便是,”沙僧说着站起来,合十道:“当时贫僧觉得不忍,或是面色流露出了,李伯颜因此怒说,安西如今已是他努力为之,换了谁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是天要他败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武侯家长于唐廷,足慰此生。”   “又道,当年战京兆,却不是他主张,也轮不到他主张,他认为不妥,为老父不喜,才导致后来兄弟相残,这些话他说,从不曾和人说过,其实安西坏在他父辈手上,他说李继业如玄宗,老而糊涂,贻害子孙。又说,若不是关中君侯崛起,安西得他休养十年,巩固十年,下一代或能一扫三分,最不济也不至于如今地步。”   帐内人人听着,邓海东手轻叩几案。   沙僧叹了口气,道:“李伯颜说,他以为天下英雄,只他和君侯,只可惜生不逢时,前半生看到但不能做主,后半生看到,却已无力回天,死于乱世为父为弟偿还血债也罢,只恨世人以为是他无能!若在治世他当为明君,便在乱世也可偏安一隅,进取不敢妄言,守成绰绰有余。”   最后,沙僧对了邓海东道:“随即他要贫僧走了,但要转告君侯这些话,不留于笔端,只说君侯若能点头,他能瞑目。”   “是某有些不齿和小觑了他,给他十年,安西难打,这也是某急于征伐之因,不听这番话,不曾想透彻,何止地理缘由,刚刚还说他处置不若魏延,实在是某以己度人了,若在他的立场,当真是无可奈何,能到如今局面确实不容易。”   邓海东站了起来,看着沙僧道:“帐内都是心腹手足,本侯内心忌惮李伯颜,胜过魏延!”   邓海东还没说完,沙僧已经含笑拜倒在地:“贫僧拜见主公。”不等邓海东扶起,他抬起头来又道:“主公能知己知彼,能有此心胸,又恰逢时机,且有虎狼相衬,当得天下,此乃命数也。”   邓海东叹了口气,而后脸色决然,厉声道:“若是命,也需自己走去,各将!”   “在。”   “明日开拔。三日后,要击破渝中直捣西都,天下一统就在此一战,诸君努力。”   众将轰然应诺,这就鱼贯而出,打马各自归营,传出邓海东的号令,当然不曾公然说天下一统于此役就是,但下面的兵丁们也能看出端倪。   何况,便是个蠢货也知晓,勇烈的冲阵无双,关中的富饶,军马的骁勇善战和盟部的死心塌地,天下三分即将有其二,以西北至关中,扼守澜沧赤水上游取东南。   外有吐蕃,草原十八部,锁的住南荆州和三边,江东子覆灭不过旦夕之间吧?就是不晓得惧内的主公,如今又娶了镇帅女儿,会不会手软,还有和老魏的交情。   好在魏延那厮不是老魏的亲子,老魏百年主公打过去,也不怕归不了房,再说了,长乐平阳在大事上不帮了主公撑腰吗?其实说到底,主公惧的也就是长乐殿下而已嘛。   于是军心振奋,人人磨刀拭铠,恨不得现在就去。   这一日,两日,江东一部的数万军马都在看着关中的动静,程普是越发觉得不对,思索来,安西对于江东乃是一片飞地而已,主公如此帮勇烈是图什么?难道图一场交情,翁婿的面皮?想到太史慈的生疏戒备,程普已经不敢再参合多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   天下激荡之际,能有几人挽了风雷行走如意?大多不过凡夫走卒,随波逐流不曾逆水遭遇灭顶,就是祖先保佑了。   只是又想到魏延那日,非常的没有气怒,出了帐之后归来至今,谈笑自若就是他一人,不晓得他是如何想的,若是他也能安心,从此太平,说到底,程普和他多年,也不想主臣一场,最终落一个祭奠的末局出来。   而这几日,宋明历魏延和李振勇一起,营靠一处,可双飞将又不晓得邓海东的安排,只暗地防贼似的看着李振勇,李振勇则更好笑,他那日听了吩咐之后,思来想去觉得不对。   不怕其他,勇烈要剁了魏延关他逑事情,可是勇烈居然要自己等了魏延来勾搭,万一那厮真的来勾搭了,勇烈对男人也口是心非一次,自己有嘴也说不清楚,岂不是白死?因此表明似乎依旧不满,却顺着宋明历的意图,整天只在宋明历身边如影随形,晚上都恨不得睡了宋明历帐内。   日夜还在悄悄祈祷:“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幸亏魏延不出本营,不曾对他抛媚眼过。   而宋明历看了他和魏延一日,两日,看到魏延低调,李振勇在私下则是忠肝义胆,在军马人前却又有些倨傲,以为武人好名,他是个降人来投的,在这方面更较寻常武人要在意,所以刻意了些,不过明历除了好色百般好,他就寻思人的好处。   所谓看人不看言而要看行,只看到这厮日夜跟着自己,无怨无悔似的,交付的事情做的扎实没有水分,自己没想到的他都主动做了,为勇烈天下,岂能因小节而坏大事?   而且他是李家的一路将主。   所以到了后来,明历反而对他客气了许多,觉得这厮不错,只做事不卑躬屈膝,安西是有好汉的,有空一定拖他去双飞!   李希平偶尔来过,明历就夸,黄忠听了却不忿,我随主公从衡山起,官渡有大功,明历将军为何只夸耀他?莫非喜新厌旧!   于是不大来了,李希平还不解,黄忠最近犯什么痰气,难道不曾捞到厮杀不爽?他是个细致人,和明历处理不一样,就没事情陪黄忠喝酒,聊侃,帮着七弟收人心。   至于其他各将之间,薛礼领袖后路,因是安西望族,镇帅覆灭他家便是出头鸟,眼看关中的制度,主公的气概,他在关中多年晓得厉害,怕自己子弟犯事,忙了军务之余,更是严厉督促子弟,胆敢放肆狂妄为家族惹祸者,有个苗头的就要打板子。   对内这般超乎正常的苛刻,让薛族子弟暗自腹诽,少公随了勇烈之后,如何这样死心塌地,定是娶了邓家女,也不晓得将来两房谁大谁小……   可怜邓海东忙着大略,根本想不到下面各路的这些心思,现在他军马已经稳稳压制李伯颜一头,如今他自己领袖的前部为三万,中军薛礼处,明历的羽林,连带安西军已经有八万,加上魏延五万,后路李希平处还有黄忠等部,李广的玄甲新军三万。   更有民团八万已经出祁山,跟随在军后。   关中民团天下皆知,算得上旧唐的各城驻军,野战也能打的,也就是说,如今四镇处,勇烈帐下有一线军,完全跟随着他的,居然十万之众!   其余的几万其实也断无反复的道理,便是魏延所部,难道疯了才会在这里生什么事端。   战,要当以大搏小,犹要倾尽全力。   邓海东一一安排定下,无论他李伯颜所部是多么的舍生忘死,也绝无可能是自己对手之后,第三日正午,全军开始开拔,向着渝中推进。   一日只行五十里,前后游骑浩浩荡荡的布置开去,覆盖着周遭山川平原上,笼罩着这路前后绵延出了百里的大军之外还有二百里方圆,前面游骑已经接近渝中才收敛,后面侧翼等游骑甚至到天水,到襄武境去。   无他,此乃决战!   所耗军需一日就是无数,除了关中补给,老魏的继续拨给,还有各武门捐献,所以还能承担。   这是人看时事,晓得绘图凌烟是无望,但能贴上点人主的王气也是好的,投机者的心理冯百川洞悉了然,他只一个字,用!   如此,浩浩荡荡的军马终于推进渝中三十里之外,平原上,开始按着战时大营,向前聚拢而后摆开阵势,前锋营再近十里,枪尖就要捅了李伯颜的脸驻扎。   中军略进,距离前军六里扎营开始,侧翼,左李广,右羽林,中部薛礼在前,安西兵其中,而江东兵其后。   后路,李希平部距离中军还是六里。   三军之间,小营星罗密布,安置游骑信营等,除了先锋一部之后,中军后路都安置辎重军需,令在李希平部之南三里处安置军需总营,派安排黄忠部的五千河北众把守。   如此大营,从建至毕,三军忙碌了接近二日才算妥当,各部士兵却无怨言,临战谨慎,占上风至此主公悠然有度,士兵更为安心,更信必胜。   这边的动静,渝中城内早知,但无人说袭营之类,各部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也有游骑前来观望而后回报,只能说旌旗遮天,大营连绵无尽,不晓得多少军马。   回报到最后,各将校也冷了心,懒得再听,因为随着那边大营建立,他们前行不远也就能看的分明,整个地平线上都是关中的旗帜,都是他们的营盘,那数十万人的喧哗声传来,简直如雷。   观之,令人丧胆。   唐始至今,安西这么些年,四镇从未有过这么多的军马深入腹地来,玄宗时高紫袍也不过驱使了数万军丁,主打的还是内贼而已。   如今,却仿佛倾中原的兵都来了,那边这些年已名震天下的将校如繁星一样,说起来本部除了李伯颜之外,还有几个为对方所知?   心冷,麻木,死气沉沉,这里十来里地的缓冲,便是明后日的战场,一旦厮杀,那地平线上的一切就会滚滚压来,能抵挡吗?一些安西子回头,有忠义的也不过是想,大不了一死罢了。   决战的鼓声,在三月的最后一日敲响。   晨。   日从东升,迎着的是李伯颜部,而关中军背着光向前,前面旗号,陷阵,赤骑,龙骧,虎威,羽林,玄甲,拥着勇烈大旗推进。   不久军前,旗下,先期来观察的各部将校随即回头,旗随将走,留下了陷阵,赤骑,龙骧,虎威,和勇烈五旗,战鼓催动,一通,二通之际,李伯颜营内旗号响动,军马鱼贯而出。   关中三万军正式开始推进,再三里后。   全部背营布阵,有小半还在营地。   两军几乎同时停下,相距只半里,面目已经可见,日头现在走在了侧东南方向,风从西北来,邓海东在军内看着,那边连带城内上下,还有外营军马密密麻麻。   渝中此处向东怀抱两山造就了这片平原,仿佛剑南马嵬坡出白帝后的瓶口地势,正是西都最后的屏障。   背靠坚城的李伯颜部此刻正也看着这里。   李伯颜旗号动,向前之后,李伯颜出阵,邓海东摇摇头,一笑也向前来,两人自天佑末年之后,再次见面,李伯颜已经苍老了许多,他静静的看着邓海东。   “沙僧转述了你的话,说的不错,不过有一话今日要当面问你。”   先开口的却是邓海东。   “君侯请说。”   “调拨柔然军,是你的主张。”   李伯颜苦涩的一笑:“正是,晓得东出函谷大不利,既然无可挽回,唯有帮加一些胜算,君侯若是责我为家而忘国,就不必说了,天下人同此心。”   “各自各自的想法,反正本侯是不会如此做的。”邓海东淡淡的道:“却明白你的意思,柔然军来,易请难送,于是你避于祁山,等着李贲疲倦……”   “权势,真是让人沉醉啊。”李伯颜打断了他的话道。   “算计最终,误家误国而已,不若当时决然,哪里有今日人心离散,覆灭之祸,但你心思如此,怎能让你喘息,伯颜不死,本侯难安,所以今日来了。”   李伯颜大笑起来:“天下能得君侯此言,也就伯颜一人。”   “耻于和你为伍。”   “成王败寇而已,想起来,是玄宗成就了你,却是因你亡了唐,高紫袍的武功,领袖那些内卫,当真逃不走帝都?彼此是为如画河山,只不过我输了。”   听他说高力士,邓海东森森的看着他,李伯颜洒然:“后世总有聪明人,勇烈之兴,就在漳水之侧得遇冯少公,而一飞冲天啊,最终,他的叔父则用老命用一生臣节,了结了你无穷后患,报答了你救他香火之情,从此天下再归一。”   邓海东冷笑:“荒唐,我勇烈之兴,是在安西,寇京兆焚帝都,唐末两昏庸,一为玄宗一则为令尊,若无李继业临老贪功冒进,哪里有他儿孙今日,不过咎由自取!荣逆之时高公断臂,身困城内多少贼眼看着,你以为他能走脱?至今依旧以己心度忠良,坏人名节,且看千百年后,谁是个鼠辈!天下事,天下势,无势难成事,是你们在为我关中增势,今日便提兵相谢!”   李伯颜终于变色,再也不笑了,认真的看了邓海东半响,最终他突然一叹,而后淡淡的道:“还要死多少人?一仗下去。”他回头看看,再回头来:“又还要多少人忠心于我,丢了颜面不若做个痛快事罢了。”   拔出剑来问:“我降,你不会容我,我战,不是你的对手,如此以一命,可能换了他们日后几滴泪?”看邓海东不答,只是眼神平静而藏着坚决的看着他。   李伯颜神色终于露出了一些慌张,邓海东微微动肩,李伯颜一惊,勒马之后看到邓海东皱起眉,眼中有不屑,他忽然惨淡的摇头:“莫非连自尽也不能!”   邓海东听这一句,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之前这厮还似人,如此不堪?杀气弥漫之际,李伯颜晓得不好,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武侯传承至今,怎是这样的下场?”仿佛疯癫了一样,把那剑乱舞。   邓海东那边的子弟要上,炎武喝斥:“看。”   李伯颜那边的人马本听着看着,此刻也提了心,不为其他,李伯颜在那厮面前舞刀弄枪要单练不是找死吗?   于是人人看着,可那李伯颜疯了几嗓子,看邓海东不动,却又收敛了失态,一惊一乍之后这厮容颜颓丧,浑身汗如浆出,还喘了几口气又问:“你真不能容我?只愿为一村夫。”   看这厮已经左手挽缰要转马头,眼神此刻终于流露出了惊恐,哀求,原来,还是怕死。   邓海东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厮有病!   抬手一枪就要刺去,两军大哗之际,安西救他也似乎来不及,而那李伯颜勉强格挡了第一枪后,就在那里拼命转马,口中再此疯狂大叫起来,喊的却是:“降,降!”   关中军马愣了。   爷们准备了多少日,要厮杀到底,怎料到这人道面前先谈笑自若,还有些气度,而后疯癫舞动仿佛挑衅,现在却又以一军主帅喊出了投降,尤其杀不够人的庞德和他部下人人眼都绿了!   而那安西军马上下,瞬间成了雕像,多少子弟的刀才拔出鞘,甚至才半出,人就僵硬了那里,看着李伯颜大呼小叫。   以为他三分天下有其一,刚刚单枪匹马去和对方主帅,于两军阵前会晤这一场,那么无胜败也能成末世一场绝唱,不输了安西男儿的颜面,不逊那江东老魏半筹。   可那边勇烈就一枪之后不曾真动,李伯颜却拼命转了马,剑继续在身后舞着,口中还在大喊不停:“降,在下降了……” 第二十一节 艰难的决定   忽然轰隆一声,是他慌乱的割裂了马臀,那战马本在转着,剧痛之下突然人立,直接把他掀翻了下去,轰隆一声砸了尘埃里。   而那李伯颜才摔醒了一样,翻身也不起了,在邓海东面前十数步,剑也丢了跪了那里,依旧声声喊降,安西军马上下,好似全身的血都涌上了面,已经有兵丁啐了出来,更有不少钢刀愤愤回鞘之声,和无数粗重的呼吸声。   前面这般变故,让关中军马后面准备开打的各将也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战时将不能离军,不然弃军就是死罪,可此刻谁去管,就要看这乱世的荒唐。   看到李伯颜如此,安西籍的各将无不……薛礼更是在咆哮:“杀了这厮辱没了刀枪!”   “不曾加害薛家!”李伯颜急的尖叫起来:“欲富贵而卖旧主不是豪杰所为。”如此急才噎的薛礼险些倒撞马下,浑身发抖,指着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邓海东跃马向前,直冲到了对面军前弓弩射程之内,看着那边安西子,指着身后李伯颜问:“你们要为这样的人和我厮杀,或是跟随我,成就功业,何去何从?”   一枪戳了地上,邓海东道:“且先商议,一个时辰之后,日影向北时。”后面的话不说了,他将那枪留在军前,拨转了马头,走过李伯颜身边仿佛不曾看见,对了自己所部道:“归营!”   李伯颜在那尘埃里,看着关中军马远去,回头来,看到自己所部依然站着,但便是自己的族裔亲卫,也是充满了不屑,愤恨的看着自己,这天地之间,他无处躲避那些如刀的目光,低头去,地上那把剑反射着日头,耀的他眼中流泪。   猛的,他揪住头发哀嚎:“小儿逼人至此!”一跃而起,回头对了安西诸部:“你们要做英雄豪杰,你们自去,安西给你们,你们去和他争天下,你们去!”叫的声嘶力竭,面前军马不动。   那被他割伤了的战马,孤零零的在阵外舔着伤口,时不时的悲鸣几声,李伯颜终于看到就去唤它,它却躲的远远的不来,阵前,李族家将李忠将刀掷于地上:“不打了。”   向前走过李伯颜身边,对了他唾了一口,向着那边去,口中喊:“还打什么?降了归家吧,唐都亡了,何况安西!报应不爽啊!”一人向前,于是无数刀枪也纷纷的落地,多少人走过李伯颜身边,忽然有兵丁远远看到李伯颜摸样,发出一声轻笑。   转眼,哄笑声响起,放了兵刃的安西子们笑着笑着,渐渐的,发自内心的笑了,能不厮杀也好,谁愿和那样的军马厮杀,何况,又为了什么去和他们厮杀?降了吧,如此,天下太平!   遂,安西平定,八万大军当即解甲,真正武门子弟组合的主力三万精锐之外,附庸后备等二线干脆解散归家去。而李伯颜则没于军中,身却无一处刀口,为人践踏的躯体残破,被抬至勇烈面前后,邓海东令裹席将他葬于渝中城北,无碑。   其家族直系,则尽锁拿随军。   随即通告关中剑南,乃至江东,河北,吐蕃和草原十八部处,天下轰动,多少人瞩目着这一场大战,勇烈三路兵出,以为安西这武侯传承的强镇,能有惨烈厮杀。   怎想的到,那一族的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安西,就这么没了?数百年了,中原朝令难出函谷,镇帅统管四镇,家邦于国朝并列,官吏的提废,爵位的分封,武门的治理,一切一切,就此尘埃落定,从此河陇剑南关中归一。   民间更说李伯颜军前的哀求嘴脸,多少人唾弃,纷纷道:“这厮也配为武侯子孙?”也就在当时,有武门献媚,砸本地武侯庙,要树勇烈像。   邓海东正向西都进发途中,得知此信大怒,令庞德提兵去荡尽此族,将人头取来悬于西都武侯宗庙之前,以为拜祭,并传令全境,以儆效尤。   也有臣属进言,略微薄惩就是,其实武侯在安西多年,不若借此如何如何,邓海东当即召集各部,包括安西将校,对了他们道:“以为本侯做作姿态?”   然后慨然道:“如今人皆说安西为不臣,四镇有异心,难道忘记了唐初武侯的往事?今日子孙不孝,导致族裔断绝,也是子孙无能,武侯却是真英雄!”   又道:“唐末三分至今,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如今西域得定,当让子民休养生息,定河山只是在民心所向,怎在毁人宗庙,何况某信,若是武侯复生,也要打他那不孝的子孙!”   “主公英明。”   “英明个逑!”这厮做完豪迈,却又换了嘴脸,骂骂咧咧的,帐下各将面面相觑之际,就听他在那里哀嚎:“多少杂事,烦死人,颜公宋公迟迟不至,分明是要看场笑话!颜公拿他没有办法,回头就休了宋家女儿!”   恰恰颜真卿宋天抵达,禀报入内之际,帐上帐下哄堂大笑,颜真卿和宋天摸不着头脑,本激动的要来恭贺,结果人人看他们笑的前俯后仰。   颜真卿问:“老夫疾行,所以不曾打理,可是哪里不妥?”在帐内就提了衣衫转圈,四处寻找破绽,边上哄笑:“不关颜公事情。”宋天一惊。   赶紧去看自家的明历,宋明历咧嘴坏笑着,正要当面挑拨,帐上邓海东面色通红的大吼道:“此乃军中重地,尔等如此成何体统?退下!”   长青当然向着猢狲,赶紧的指挥亲卫轰人,只留下颜真卿和宋天,这厮见没人了,就在胡言乱语,编排说是宋明历刚刚放肆,说什么岳父大人还不来,就要让你不见外孙等等,然后赶紧扯正事。   一股脑的那一切杂事全部丢给了两人,吩咐好酒好肉好女子陪着,只要他们干事,要什么就有什么,但不可让明历见他们,免得坏了宋公心情。   帐内亲卫忍笑答应,宋天心中狐疑,料定八成这小儿放肆,背后拿自己开刷,但现在除了是他岳父,还是他的臣子,能问什么?心中腹诽几句,自我安慰一番了事。   然后从第二日开始就埋头做事,颜真卿为主,他为辅,带了关中的一套官吏出来,规矩拿出,那外边大军压境之下,无有不从。   邓海东看着他们做事这样轻松,于是自我吹嘘:“能用人才是人主,无需事事躬亲,我有颜宋,高枕无忧。”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和冯百川李希平宋明历一起说事。   宋明历冷笑:“高枕无忧?”戳到了这厮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邓海东疼的不行了,反应激烈,反正帐内都是兄弟,他又不是个假模假样的人,按住对方就打。   那边也不含糊,口中先喊出:“过几年再打你就犯上了,现在有机会,不要怪爷手辣。”和他当即又滚成一团,从帐内杀出去,再杀进来……   李希平看宋明历一拳打在邓海东背上,急的要喊,冯百川却拉住了他:“让他们打!再不打一顿,以后是没甚子机会了。”说的眉开眼笑的,宋明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二兄都支持,于是斗志昂扬,一路高歌猛进。   安西将正来禀报事情,看的魂飞魄散,而宋明历见有了外人了,于是要收手,但那厮对外是英雄豪杰,对内却是个无耻之徒,寻到机会轰隆一拳就砸去。   可怜羽林帅被打了一个后仰,那厮站了那里仰天大笑三声:“让你一刻而已,不是本侯对手。”随即转头看着那安西将李振邦:“何事。”   此时脸上已经正色,威严有度,幸亏李振邦手里拿着本部的呈报,不然都要忘记事情,站了那里结结巴巴说了之后告辞。   回了军内就和李振勇他们说,悄悄说其实今天主公还落了些下风,李振勇大惊:“闭嘴!明历将军怎打的过主公?”便是打的过也不可说的。   于是人人闭嘴,可是以后见了宋明历,却更敬畏几分,能和勇烈单练的,果然是他结义的虎狼,关中的名将!   宋明历得知后,暗喜,旺财寻了机会就去和邓海东挑拨,邓海东哈哈一笑:“如此也好,告知你家明历叔,以后他镇安西。”随手对了炎武一脑门:“鼠辈,晓得你的心思!”   旺财绝望了,原来被他看穿,抱头鼠窜去。   到宋明历面前,一本正经的说了,宋明历眼皮抬起:“如何这个时候说起,分明小儿挑拨引了话,噫!可惜不懂我辈心胸,某也当为西关第一将就是。”   那声—噫,旺财无地自容,叫道:“上次已经打了!还噫甚子噫。”羽林帅大怒,那小儿却已经掉头就走,还顺手拖了他帐内一把好刀,口中高喊:“噫,好刀献给主公去。”   羽林军亲卫都笑翻了当场,当时在的张辽拭泪劝解道:“便把那刀给他吧,小儿其实讨人喜欢,厮杀起来也是好汉。”宋明历冷冷的道:“尽走下三路砍马腿,砍人脚,人家军功是头颅,就他还配上脚掌板,刁钻古怪,讨谁喜欢?”   眼中却藏不住笑意,随即和张辽又去谈事,既然邓海东要旺财告知,就是个提前准备,宋明历心中有数,有自己镇守,薛族配合,颜真卿宋天施政,如此安西平定会快了许多,想必马上他要回转关中,安西一定之后,唯独江东。   若老魏处有什么不妥,自己还要整合安西军马为关中所用,这般大任,兄弟之中也只有自己和李希平能为之,希平却要去和二兄一起,继续整合京兆,以吞长安。   他对了张辽道:“快了,这乱世,快结束了。”   张辽也懂,微微一笑:“是啊,义父最近甚是开心,还催了我娶亲,说好了人家。”宋明历一愣,随即吃醋:“他就晓得疼你,仿佛你是亲生!”张辽得意洋洋,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留下宋明历当即唤来书记,写信左帅,质问,义子婚事,为何不于自己这个长兄商议?信去时,左帅和法师正在来路上,看了之后哑然,对法师道:“这小儿如何能镇守一方?主公果然知他,不成人,还需扶他一把。”   又道:“沙僧无恙就好,贼秃你算是圆满了。”   “阿弥陀佛,能见乱世终结,才算大圆满啊。”   听法师这么说,左帅微微颔首,身在车内摇摇晃晃着,看着窗外护卫的健儿们在马上的英姿,左帅对了法师笑道:“一生的厮杀,不曾想过,自己还会有一日行走,骑马已经疲倦。”   “总有老的事情,便是他也有老的时候,就不晓得那时候天下什么样子了,只望千秋万代,再无刀兵就好。”   “管他将来事,只要自己眼前看到就好,想的太多,你何不说说老夫前世和来世?怕是狗肉堵了心,算不出因果!”   两老就在车内斗嘴,说说笑笑,车外的护卫等听到他们的笑声,这些宋家老兵,和法师的旧随,看过他们低沉了很久,而现在看到他们的如今和未来,也为老主高兴,一生至此,终于安定,是善有善报!   而邓海东一直就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如宋缺心知的,明历独挡一方还略微年轻一些,厮杀他是好手,可是安西现在除了震慑之外还要怀柔。   自从颜真卿入镇以来,安西武门服从,可是邓海东晓得,他们心中却在不满。   祖辈不算,从李继业起至李伯颜终,安西在过去对他们都是如唐的制度管理的,而今关中的制度却是打破了旧规,尽废了旧法,武门再无什么截留所得,都归了上面。   这等于断绝了他们再壮大起来的可能。   天下武夫什么梦想?便是做勇烈,从微末门第崛起,而后取代上门,甚至更高,比如现在的邓家坐拥两河之间,川蜀之中,河陇三千里,联吐蕃收边寇成王霸之基。   本来世间不管朝代兴衰,大部分的各地武门却能得以保全,甚至借乱成事,唐也是个例子,周中叶的一武校门第,渐渐节度一方最后得千年大业。   可现在关中的制度却彻底扼杀了这种可能,失去了财源,一门再富贵还能养多少人丁?门第人丁稀少还叫什么门第?况且关中有例,武门子弟必须从军去,如此的话族内力量越大,就越被剥去,本族在地方上只会势微。   这让武门人等心中怎么安宁呢,谁如此行事,只会自取灭亡,比如玄宗!   可关中却能如此。   邓族强横,借了鲜于的叛,吐蕃的力,压了川蜀各门,随后山河破碎朝廷倾覆,他们连年厮杀,子弟跟从于军内成了一体,终于成了新规,不是那些连番战乱,血火的锻造,哪里有现在的气候?   道理,时势人人能看着,两面比较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人人也晓得若要强国确该如此,但落了自己家族头上当然不甘心。   不过这就是天意吧。   偏偏安西多少武门子弟也在战时被李伯颜整合了一番,正在军内,又被邓海东杀的心寒。因此,如今安西虽然有隐患,可是目前又展现出了一种怪异情况。那就是各族族内留守人等心怀不满,偏偏解甲的,负伤归来的子弟们,这些他们家族真正的精锐力量却不肯跟从。   邓海东知道这些,那三万安西真正精锐还不曾放,此刻不定之际,放他们就是放出祸去。可总不能杀绝,只能让他们跟随,看押身边,等颜真卿施政上路,他们彻底收心才可考虑。   如此,此刻持刀,什么时候真开刀,什么时候是假,这其中火候就绝非宋明历能把握的。离了自己,这厮性子万一发作,颜真卿和宋天哪里压的住他?因此要请宋缺来,来做握刀的手,如此邓海东才能放心。   他还要送魏延,去见老魏,而此次见面就将决定最后的局面,是战,是统?便是已为人主多年,掌握多少军马练出了的心气也有些憋不住了。   江山唾手之际,可会发生变故?他想找个人说说,至亲的猴爷不懂这些,明历希平绝无可能和他说这些,难道写信给老魏去?如此只能等宋缺和法师来。   把这厮就这几日急的,挝耳揉腮,还后悔早晓得先不杀李伯颜,用链锁在墙角,自己还能和他说上几句心里话,说完一刀剁了也就无所谓了。   终于等到宋缺法师来,这厮喜欢的打马就冲了出去引接,那激动欢喜的摸样,让宋缺和法师看的眼内发热,觉得不曾白疼了这厮这些年,哪里晓得这厮是要把自己当个桶,倒到烦躁?   他以为是烦躁而已,这等事情在宋缺和法师看来却是千秋大业,是人主信任,听他这般的私下秘密说话,宋缺和法师更感动,于是邓海东诧异,我说的好好的,你们叹气又相视,最后还流泪干甚子?眼睛乱转,又想起来,怕是触了两老回忆,赶紧去吹嘘拍马的乱哄骗。   他是真心真意,确实当两位是自己的至亲长辈一样,言行所以至诚,这让两老忽然嚎啕,说当不得主公如此,邓海东这才恍然,气的一头载了法师面前,两颗光头都撞上了,这厮抱怨:“当你们在想什么呢,一世是家里长辈,甚子人主?”两老这就激动的给他用心去出谋划策。   外边亲卫只晓得帐内哭哭啼啼又说说笑笑,心想主公真是个至孝之人啊,不像忤逆的明历将军。   然后看到邓海东出来,要那些远处等待的将校们来,再拜见两老之后,便吩咐明日拔营,送魏延部出虎牢转江东去,令宋明历,李振邦来守安西。   凡事听从宋缺,法师,和颜真卿,宋天四人的主张。   再令薛礼跟随,令李振勇跟随,自己就带了三千武将领一起,和三万李伯颜旧部随行,其余各部一一安置。   那安西军将立即去传达命令,安西子他们都以为说不得要去厮杀江东子,也只能认命。   心想,改朝换代,自己这些人马就不该再在安西,不曾死在关中马前,去战江东阵亡了还有个名分,能让家族好过,想想也就更心安了,乱世武夫战没疆场还得忠义之名,已是大幸!   邓海东一一安排妥当后,就请各将陪左帅法师畅饮,将两老于上座,他们哪里肯,最终邓海东坚持下,和他们四老并肩,才作罢。   第二日,军马便正式开拔,李希平黄忠去京兆,庞德归祁山为宋明历侧翼,尉迟守函谷境,白起辅之,其余各自归原先所在去,正要行军之际,急报说吐蕃求见。   邓海东诧异,看去,居然是论钦陵汗流浃背,是跑了不曾休息,原来是赞布安排的援助他亲自押来,估摸着也许要走,他赶紧先来禀报一声。   论钦陵过来,此次比过去更为恭敬,正式递交赞布国书,愿和勇烈世代友好云云,邓海东大笑:“赞布矫情!当日就说过,各自把刀子磨快了,才能真正友好,还来这套,藏地我只想偶尔去去,找你们喝酒,没甚兴趣,他也不要对我中原有兴趣,若是地方不够,来日一起去向西打便是。”   魏延听的侧目,这厮和赞布这般?偏偏论钦陵眉开眼笑:“天将军说的是呢,就是你们中原内战,你让我来,家里子弟们都叫嚷,以为我欺瞒着,人人晓得跟你厮杀才痛快。”   几个回将上来和他笑骂:“不若来随了我家主公。”   邓海东喝斥:“胡言乱语,这等事情怎能当众说。”周围哄堂大笑,魏延也扑哧一笑,摇摇头,看了看太史慈,又把头转过去了。   邓海东却叫他,然后介绍,论钦陵客客气气的见了礼,就问邓海东:“反正就是交接物资,闲了无事能跟天将军一起走走?”   “走到虎牢去。”“去就去,不曾见过虎牢关。”   于是当真跟着,江东子看着这厮跟着邓海东,鞍前马后的摸样,有听了关中军马说过的,这秃鹫也甚凶悍,看秃鹫臂膀身架,那鞍上的大刀,确实不凡,偏被邓海东喝斥打骂,依旧嬉皮笑脸,都觉得无语。   心想,安西有左帅坐镇,吐蕃对他又这样,关中江东……人皆心内一声叹息,而那边安西子弟们看到吐蕃骁将,和江东子弟不一样的是,他们心中震惊。   这论钦陵和安西可是厮杀过的,如此如奴仆一般?若是战时,吐蕃从侧翼再出大军包抄,相信他们有这样的交情,可君侯不曾,因是中原厮杀。   军内说着,都有感慨。   各路翻滚着各自的心思,只有邓海东和论钦陵疯疯癫癫,他让论钦陵跟随,可不是显摆,只是无聊。薛礼那厮正经,李振勇惶恐,江东子不熟,旺财欺负腻了,终于有个新鲜的人物来,他能放过才怪。   此时行走,先走的是安西去函谷的路,尉迟白起李希平等也随行,过关时留下,而后入京兆,李希平黄忠留下,并不避让江东耳目。   在京兆,却又有草原十八部前来恭贺,慕容城上来叩拜,代表草原十八部递交盟书,誓言和关中世代友好,绝无反复,并提前押解今年上缴,慕容城道:“知晓君侯征伐消耗,因此提前送来。”并说本部额外又给多少多少捐赠。   一路行来,一路看来,江东子们越发的沉默,唐中叶后,何人曾让异族如此?便是唐皇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名望,所谓威加海内!   邓海东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不过随口夸奖一句,说鲜卑有心了,若是有他族不服,尽管来人告知就是,就让慕容城欢喜的手舞足蹈……论钦陵大为得意,天将军视某为友,这些北地的撮鸟却如猪狗一样!   于是挺胸凹肚坐着一边,那嘴脸,让慕容城心中大骂,也不去理他,说了会就先告退,自然有冯百川去照顾他,邓海东就去看魏延,太史慈,程普。   魏延依旧面色平静,拱手道:“君侯虎威,在下佩服。”邓海东咧嘴对了他一笑:“少公何必客气,只是过去杀了一场而已。”   帐内关中子弟都有些憋不住了,晓得这是主公又在撩拨魏延,如何这样恶趣味?去看魏延,魏延被戳了伤疤,依旧面色平静,但开口道:“确实如此,草原只看谁家刀快,力大为王,君侯当得起这份武人至高的荣耀,魏延惭愧。”   “咳。”邓海东无趣的撇撇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不解风情的论钦陵不晓得其中关窍,却拍了大腿叫起来:“江东子也是直爽的好汉,这番话说的实在……”看看气氛有些不对,赶紧住嘴,侧坐,警惕的看着邓海东,帐内人人狂笑,这厮自己也厚着脸皮笑了声。   到了夜里,各将想到这厮摸样还要笑醒,但人人也不由得想,江东,江东!大军次日转东南向,五月终于抵达官渡,天已经微热,靠了大河却是凉爽无比。   军马欢呼着,就在浅滩嬉闹,沈振川已经调拨船只至此,人等纷纷过河去,沈振川同时禀告,虎牢关外,江东青龙白虎两军已经抵达,想必是老魏至,不曾打旗号就是。   邓海东听了放在心里,去看江东军马,也晓得江东此刻和老魏必无联系,有什么安排也是之前就已经准备的,如今虎牢关处有青龙白虎两军四万,有魏延这里的四万,江东已经十万大军。   即将就见分晓!   沈振川悄悄问他,可曾秘密调拨军马去,在山东以北准备应付变故?这厮却摇摇头:“才打的安西,哪里吃得消再走大军?老魏要如何,这些日子他也早准备好,管他去逑。”   振川大惊:“七弟你说笑?”主公也不喊了。   邓海东却一本正经:“不曾说笑,难道把军马再掉来?若是老魏真心,岂不亏本?难道有脸面再和老魏说,为了防备你调了军马来,不想你这么实在,所以钱粮吃紧,还是援助一些,反正一家人了。”   说的振川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沈振川跺脚:“如果有变故如何?他十万军,关前关后,虎牢必失。”   “岂有明目张胆行偷袭之事?正是他军马来,我反而心里踏实,六兄,此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看来江东定矣!”   “万一!”   “这十万军一折,江东也定矣。”   沈振川再无话说,这厮是个疯子,不晓得他如今想什么,已经有些莫测,也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的不再扯这个问题,一个人时却愁的不行,偏偏那厮欢天喜地的,又和论钦陵快活去了。   一直到过澜沧,不曾见他喝醒过,每日大醉伶仃,有时还问可有酒娘,为何军内这般的苦,把沈振川气的懒得再看他,一个人去忙,壮胆去调子弟,秘密到那边去打探详细,继续忧心忡忡,私下怨起来,明明是为他的天下,他却这样,恨不的行。   六月来临之际,终至虎牢!   赵山河于关上,听了军令让魏延所部过去,咬着牙答应了,看着关东,凌统丁奉接应,青龙白虎两军正肃立于侧,而这边,数万大军过去,天险已洞开。   五万军马,就这样,在赵山河所部五千余的注视下,轰轰烈烈的过去,整一个时辰之久,马蹄声脚步声,震的山石都滚动,偏偏邓海东窜了关上来,还夹杂不清似的诧异:“老魏呢?”   而子弟们人人心中绷的紧紧的,多少人后背湿透。   好不容易他们出关了,赵山河仿佛腿也软了,看到邓海东要出去,也不再阻拦,因为这漫长的仿佛数年的一个时辰内,关内人等已经晓得,就是要打也不在今天!   邓海东带了几将出去,就去扯那江东两将问他家老丈人何在,要酒肉吃,又在喊关中缺少钱粮,要妻家补贴一些。   魏延哭笑不得时,那凌统忽然开口:“君侯稍安。”转向魏延,解甲蔸,取出一份信递给魏延:“主公令你于虎牢关前观之。”   太史慈,程普,眼神一触及分,邓海东所部不由戒备,旺财已经手按住了刀柄,而魏延低头在看信,面色却平静,看了之后抬头看着凌统和丁奉:“主公说,你们也看过。”   “是。”   魏延点点头,招手,随即将信递给太史慈和程普看过,他们看了之后,叹息了一声,看向了魏延,魏延闭目良久,邓海东也一言不发,三军静寂无声。   突然,魏延一笑:“其实早看明白,但事到临头才明白,做一个决定是如此之难。”丁奉凌统欠身:“少公还请三思。”手已经按刀。   魏延随手把信塞入怀里,冷冷看着他们:“要某三思什么?江东做主的乃是叔父大人,延不过帐下一将而已,就连程普所部都用不了。”   程普默默的低头下去,魏延仰头长啸,仿佛就此出尽了心中郁闷,大笑道:“好嫁妆!”回头看着邓海东,眼神炯炯,问:“可有好下场?”   邓海东已经明白,诧异:“你这厮不晓得某惧内?”   此情此景却此句,屏住呼吸的各将顿时……魏延……眼神闪烁,最终垂头丧气:“你得知江东十万大军在此,为何不带军马不做防备。”邓海东大笑:“岂有防备自家军马的主帅?若是疑神疑鬼,丈人才会真发怒!”   江东,降,魏虎臣,汉开国六年,善终于长安。   (全书完) ┏━━━━━━━━━━━━━━━━━━━━━━━━┓  声明:本书由梨花文学社区采集整理,文本仅供试读;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及时删除;  精校小说尽在梨花文学社区:http://lihua.zzxx.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