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三十四   一   天朗、气清,碧空如海,在晶莹透明的蔚兰天幕上,没有一丝薄云。   终年云雾缭的九华山,这天却云消雾散,现出耸拔嵯峨的山势。   山上,青碧苍翠,古树参天,在森郁的绿叶中,万千姹紫嫣红的奇异山花,随风摇幌,飘散着沁人幽香。   由万丈突岩上,可以看到千寻以上绝壑的美景,由幽寂绿媚的静谷中,可以仰视崎峰上的飞瀑流泉。   这才是一个傲立孤峰目览天下的绝佳天气,但,就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绝美仙境中,竟隐约飘来一阵悲戚的哭声。   这阵悲戚的哭声,给这奇绝明媚的仙境,凭添了无限哀愁,一切艳丽景致,都为之失色了!   哭声是发自万仞孤峰的绝巅上,由妙莲桌望去,那是紫芝崎峰一处崎险无比的悬空飞崖。   崖上,疏疏密密的垂着一片柔细而特长的绿藤,在绿藤间,生满了红、白、碧、紫,硕肥多肉而浑圆光润的各色大花。   那些光润大花,就是罕世奇珍,由红到白,由白变碧,由碧变紫的“千年紫芝”,那座崖,就是终年难得一现,鸟兽绝迹的紫芝飞崖。   悲戚的哭声,就是发自紫芝飞崖,垂着疏密不等的长绿藤的后面。   凝目细看,久久才发现飞崖垂藤的后面,竟有一座高约近丈宽尚不足三尺的狭窄的长洞,那哭声正由长洞中飘出来。   根据哭声的悲戚,断定那人异常伤心,而那人充沛的中气,似是一位内功极为精湛的武林高手,但那人略带童音的哭声,又像是个极为年青的人!   哭声戛然停止了,接着传出断断续续的悲痛呜咽和铮铮的堆石声。   片刻过去了,洞中蓦然传出那人极为怨毒的恨世豪语:   “师父,安息吧,希望你的英灵,傲立在这九华之巅,看志儿如何杀尽那些沾名钓誉,自诩豪侠的巨奸枭雄,看志儿如何慑服群英,震惊江湖,声名远播海内,让他们闻名丧胆,惶惶终日..”   话声愈说愈高,充满了忿怒,终至激昂震耳,洞中嗡嗡有声。   略微停顿之后,又传出一阵强抑激动的缓和声音:“师父,为了寻觅您的亲生女儿娟娟,为了洗雪您的奇耻大辱,为了您未了的心愿,不管天涯海角,不管剑林刀山..”   话声呜咽了,接着是颤抖的哭泣:“师父,志儿走了,此番下山,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返此洞,跪在您的墓前,哭述离开您以后的经过,也许就此骨埋异乡,终生不归了。”   哭泣声停止后,长洞中的暗处隐约现出一个白色人影,正缓步向着洞口走来。   凝目细看,那竟是一个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发譬上束着一方淡黄儒巾的俊美少年。   看他年龄,最多十八九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冠玉般的面宠上,充满了文静儒雅之气,如非他的眼圈红红,双颊带泪,绝没有人相信洞中痛哭,忿发豪语的那人,竟是这位年尚不及弱冠,神采文质彬彬的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来至洞口,转首再看了一眼身后,珠泪再滚下来!   接着,他举袖拭了一下双颊上的泪水,昂然仰头,双目生辉,微剔斜飞的眉宇间,在这一刹那,竟隐隐透出无限杀气。蓦然,他冷电般的双目,一览脚下的万仞绝壑,身影一闪,疾泻而下,宛如一道垂直白线,幌眼间已至数十丈下。   这等骇人听闻的绝世轻功,许多武林顶尖高手,终生刻苦勤练,直到须发皆白,也难达此绝高境界,但是,今天却在一个文静儒雅,年仅十八九岁的后生少年身上发现了。   白衫少年双袖一挥,衣摆飘拂,疾时如殒星泻地,缓时如柳絮飘飞,如非世外高人绝难看清他双袖和足尖的动作。片刻已达峰下,幽谷翠绿,流泉般潺,遍地奇花异草。白衫少年略微一停,游目一辨方向,飞越幽谷,绕过峰角,穿林跃涧,直向山区以外驰去,身法之快,捷逾飘风。   艳阳逐渐偏西,幽谷松竹间,已升起薄薄的云烟。   但那点快速白影,仍如星击丸跳般,如飞射向山外。初更时分,夜幕低垂,一钩弯月斜持天边,给寂静的大地,披上一层暗淡光辉,朦朦胧胧,愈增荒野的凄凉意味。   这时,一点白影,快如流星、沿着宽大官道,迎着徐徐夜风,疾驰而来,身形过处,脚下带起一道微薄扬尘。   远处的九华山,已被黑暗吞噬了,那奇雄巍峨的山势,已不复见。   疾驰而来的白影,正是满怀悲忿,大发恨世豪语的白衫少年。他穿村过镇,身形不停,直奔东北。   月落星转,曙光将现,东北官道的尽头,已现出一座黑压压的大镇店。   飞驰一夜的白衫少年,一见那座大镇,涂丹般的唇角上,立即掠过一丝冷笑,身形同时慢下来。   再驰一阵,以至镇外不远,他举目看了一眼东天那颗光芒四射的明亮晓星,飘身进入路边的一片树林内。   他在一颗树下盘膝坐好,闭目调息,他要等天光大亮后再进镇去。就在他刚刚闭上眼睛的同时,突然传来一阵阵衣袂破风声。   白衫少年心中一动,双掌微一抚地,身形腾空而起,直落一株大树之上。   他隐身树内,循声一看,只见三道肥大人影,胁下各自挟着一个长形大包,经由镇内,疾奔而来。   白衫少年眉梢微一轩动,唇角立即掠过一丝冷笑,他断定镇内奔来的三人,非偷即盗,定然不是善类。   渐渐,他已看清来人竟是三个身穿宽大道袍,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老道,三道俱都骨瘦如紫,长得獐头鼠脑,一脸淫邪之色。   三个老道,虽然胁下各自挟着一个长形大包,但仍举步如飞,并且毫无忌惮的有说有笑,状至得意。   中间老道,三角眼一望左右,得意的笑着说:“两位师弟,你们虽出手顺利,但得到的货色却没有我的好!”   左右两道,一个腮肉抽动,一个浓眉只扇,同样贪婪的看了中间老道胁下的长形大包一眼,焦急的说:“卜贤师兄,你曾说过,有了好货色,我们兄弟三人都有份..”   中间老道未待左右两道说完,不由得意仰首哈哈一笑,说:“两位师弟请放心,咱们是有福同,有难同当,要活,活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块的好兄弟..”   话未说完,再度得意的哈哈笑了。   隐身树上的白衫少年一听,不由冷冷一笑,恨声自语说:“哼,少爷今日才下山,双手尚未沾血,今夜就拿你这三个不守清规的道门败类先开刀吧!”   话声甫落,身形腾空跃起,双袖一挥,宛如巨鹤临空,飞越一片大树之上,直向三道身前落去。   三个老道急急前进,正在兴高采烈的有说有笑之际,蓦闻破风声,同时吓了一跳,转首一看身后,镇前一片黑暗,根本无人追来。三道再一回头,吓得急刹冲势,脱口大喝,身形暴退一丈——   就在三人转首后看的一瞬间,他们身前已多了一个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双眉飞挑,俊面罩煞,唇角掠过一丝冷笑的美少年。   老道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三个老道,完全被对面白衫少年的孤傲冷漠神色和面上笼罩的杀气所震慑了。   白衫少年,冷冷一笑,阴沉的问:“三位包中是什么货色,快打开来让在下看看!”   说话之间,嘴哂冷笑,双目注定三个老道,缓步向前逼去。   三个老道一定神,同时怒声说:“凭什么?”   三道虽然飞眉瞪眼,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随着白衫少年的前进步子,急步向后直退。   白衫少年见三道畏怯的急步后退,不由停身止步,仰面发出一阵傲然大笑。   这阵大笑,声震村野,宛如虎啸,顿时引起大镇上的一群犬吠。   三道一见,面色大变,瞻前顾后,万分焦急,他们又似乎极怕镇上有人闻声赶来。   白衫少年对三道的鬼祟神态愈加厌恶,于是歉笑朗声说,“江湖俗规,见者有份,难道三位连这点道理都不知吗?”   三个老道一听,心中恨透了对方白衫少年,因而切齿恨声说:“小辈无理纠缠,成心破坏道爷的好事,今夜道爷和你拼了。”   说话之间,纷纷放下长形大包,同时惶急的看了一眼身后大镇,接着圈臂躬身,两掌箕张,六只炯炯眼睛凶狠的注定白衫少年,绕分三面,缓步逼来。   白衫少年,再度轻蔑的一声大笑,说:“既然三位胆颤惊心,深恐有人追来,在下就送三位去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由于三道心切离去,因而情不由己的停身,低沉的问:“什么地方?”   “根据三道尸体上所泛起的殷红颜色,那人的‘赤阳掌’力,至少已有百年以上的火候..”   白衫少年一听,不由暗自笑了,心说:我习武尚不足五年,“赤阳掌”   仅练了半年,居然说我有百年以上的火候,岂不可笑。   心念间,佯装漫不经心的转首去看发话的那位大师了。   只见右后方第四张桌子上,正中坐着一位红光满面、身穿灰袍的慈祥老和尚,寿而慈目,长髯如银,一望而知是位有道的高僧。   白衫少年看得心中不解,根据老和尚的相貌,不像是个夸大其实,危言耸听的人,但他这么说,莫非我的掌力果真有百年以上的火候不成?   继而,他想到每隔半年,师父必让他食一片紫芝,据师父说,紫芝有延年益寿之功,起死回生之效..   念及至此,心头猛然一震,他不由暗暗惊呼,紫芝既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之效,师父为何在我一觉醒来时,浑身乏力,虚脱而死呢?   继而一想,全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莫非这其中,果真另有蹊跷不成?”   心念间,蓦闻坐在老和尚左侧的青衣老者,迷惑的说:“大师,昔年传说‘赤阳神君’爱穿红袍,可是,昨夜有人发现一道闪闪白影,快如掠地流星,眨眼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了!”   老和尚听得轻“噢”一声,似是也感到有些迷惑。   白衫少年听得心中暗中焦急,人们传说的这点白影,对他将来为恩师了却心愿,也许是一一个极大的破绽。   他怕那老和尚对他起疑,因而不敢久看,于是即将目光移开。   但,当他看到老太婆那一桌时,只见那个老太婆,面色深沉,正瞪着一双炯炯的小眼睛,在冷冷的端详他!   而那个绿衣妙龄少女,却微蹙蛾眉,神情忧郁,纤手支着香腮,仍在凝神睇视着他,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却露出极为不快的心声。   白衫少年赶紧转身,一回头,前面独坐的黄衫俊美少年,依然丹唇含笑,美目闪烁的望着他。   这时,他已无心去想师父究竟是谁,是否真的就是百年以前即已失踪的厉害魔头一一赤阳神君。   心念间,蓦闻身后那位白发老太婆,略带惋惜的口吻,冷冷的说:“唉,人倒是一表非凡的人物,只可惜读了一肚子的书,没见过大世面。”   白衫少年本是聪慧超群的人,这时听了老太婆那句“读了一肚子书”的话,因而心中一动,立即望着窗外美丽的景色,摇头幌脑的低吟起来:“看遍地绿暗红愁,蝶忙茑老,可惜即逢三月,春去三分..”   吟声未完,蓦闻身后咫尺,响起一阵珠玉般的声音:“兄台观景独酌,低吟诗赋,果是雅人也!”   白衫少年心中一惊,倏然由座上立起来,转身一看,发话之人,竟是那穿黄绒衫的美少年,不知何时,他已俊面含笑,神色亲切的立在桌前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断定对方的功力毫不逊于自己,虽然他正在苦思词句,并未注意,但也决不至直到对方未至身后尚且不知?他心思电转,但却早已彬彬有礼的拱手一揖,含笑说:“啊,兄台移樽,不知有何见教?”   黄衫少年,拱手还礼,双目闪辉,愉快的赞声说:“兄台方才几句叹景的话,道尽这暮春时节景况,如再添上烟迷碧村,水送落花,既悲时节,复赞春光,岂不更好?   白衫少年,似乎恍然大悟,立即兴奋的拱手赞声说:“啊,兄台对得妙,请坐,请坐。”   说着,伸手肃客,殷切请坐。   黄衫少年,有意向白衫少年攀谈,也就顺势在桌的对面坐了下来。   老太婆看在眼里,不由微一摇头,惋惜的说“迂腐!”   绿衣少女,立即不服的说:“娘,这是读书人的气质..”   老太婆未待绿衣少女说完,立即气虎虎的问:“死丫头,你不是最不喜欢你穷酸叔叔的那股子迂腐气吗?”   绿衣少女,顿时被问得粉面通红,嘟着樱桃小口一声不吭了,但那双晶莹杏目,却依然斜睇着窗前的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和黄衫少年尚未通名,酒保已勤快的将黄衫少年桌上的酒菜移过来,两人也听到老太婆母女的谈话,但却佯装未曾听见。   蓦闻身后的老太婆,毅然说,“既然你喜欢那个小书呆子,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也过去和他谈谈。”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慌得急声说:“娘,多不好意思..”   老太婆一双精光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去相女婿!”   说着,拿起倚在桌边上的护手钩,径向白衫少年桌前走来。   绿衣少女无奈,只得羞红着粉脸,跟在老太婆身后。   白衫少年虽然知道老太婆母女走来,但佯装未见,而黄衫少年却秀眉一蹙,俊面上立即浮上一层不悦的神色。   老太婆来至桌前,望着白衫少年,未言先笑,和霭的问:“你这位小子是读书人吗?”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急的手心出汗,问人哪有这种问法,因而急忙在身后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   白衫少年毫不为怪,慌忙立起身来,拱手含笑,恭声说:“啊,是位老妈妈,请坐,请坐。”   黄衫少年本待发作,但看了文质彬彬的白衫少年行礼,为了表示自己也是一个十足的书生,因而也急忙拱手立起身来。   老太婆一生漂泊江湖,浪迹天涯,一向口直心快,不拘小节,这时见黄衫少年也拱手立起身来,也向他亲切的笑了笑,接着就大刺刺的坐下来。   白衫少年见老太婆身边尚立着绿衣少女,于是再度一拱手文静的含笑说:“啊,这位小娘子也请坐吧!”   绿衣少女娇憨一笑,正待还礼答话,蓦闻老太婆沉声分辨说:“喂,我说你这小子可看清楚,我们萍儿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白衫少年立即代白衫少年解释说:“这位兄台,想必是由苏州金陵一带来此,小娘子就是称呼姑娘,请老妈妈不要介意。”   老太婆呵呵一笑,爽朗的说:“老娘知道,我是有意逗你们这两个小书呆子。”   黄衫少年听到“老娘”两字,心中顿时大怒,但听了最后一句“两个小书呆子”的时候,又怒气全消了。   他知道要想结好白衫少年,必然装成十足的书生气,何况对方老太婆尚是一个武林颇有名气的前辈人物。   念及至此,心平气和,装出一副书生的文静气,神气泰然,略显恭谨的坐了下来。   老太婆一俟白衫少年坐下后,立即含笑的亲切问:“这位小相公,你叫什么名子?仙乡何处?”   白衫少年急忙欠身,仍然文绉绉的回答说:“小生姓凌,名壮志,世居金陵,乃是诗书门第..”   老太婆未待白衣少年凌壮志说完,一皱眉头,慢声说:“嗯,名字倒是一个好名字..”   绿衣少女怕老太婆说读书不好,急忙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   老太婆顿时警觉,呵呵两声,又问:“你这次到南陵来,有什么贵干吗?”   白衫少年凌壮志,仍然欠身恭声说:“小生父母早已谢世,家中仅有老仆一人,此番沿江上游,旨在广增见识。”   老太婆老气横秋的“噢”了一声,颔首赞许说:“唔,你的确需要出来见见世面。”   说着,又转首望着黄衫少年亲切的问:“这位相公贵姓,家住哪里?”   黄衫少年也欠身恭声说:“小生姓展,名伟明,世居湖南,历代经商,现在寄居在石门表兄处!”   老太婆仍然老气横秋,漫不经心的说:“湖南是个好地方,老身早年去过,尤其‘湘女多情’,更是举世闻名。”   黄衫少年展伟明,玉颊顿时泛上两朵红霞,随之含糊的应了两声是。   老太婆呵呵一笑,又指首身边的绿衣少女说:“这是我的唯一女儿,万绿萍,今年已经十六啦,呵呵,是个傻丫头。”   说着,老脸上满布光彩,接着,慈祥的笑了。   白衫少年凌壮志和黄衫少年展伟明,同时含笑拱手,绿衣少女万绿萍,粉面微红,憨态诚美,欠身福了一福。   老太婆又爽快的自我介绍说:“我不是读书人,没有什么名字,你们就仍然称呼我老妈妈吧!”   黄衫少年展伟明第一眼看到老太婆桌边上的护手钩时,便已断定老太婆是谁,这时再经过介绍绿衣少女的姓名后,愈加证实老太婆即是武林中颇有声名的“铁钩婆”。   据说铁钩婆的女儿,自幼拜在恒山一位女异人的门下,加之家学渊源,因而钩剑双绝,自下山随母行道江湖以来,尚未遇到过敌手。   展伟明虽然知道铁钩婆和万绿萍的来路,但他不敢说破,因为,他不希望潇洒儒雅,文质彬彬的凌壮志,知道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这时,整个酒楼上的谈论话题,仍在谈三个老道和赤阳神君的事。   急于赶路的商旅渐渐的走了,但继续上来的却是一些身着劲装,佩带兵刃的武林人物。   凌壮志虽然早已看到,但却佯装毫未注意,不时提壶为铁钩婆满酒。   铁钩婆一生接触的尽是武林人物,今天遇到一位书呆子,倒觉得别有趣味,最初虽然有些不惯,但渐渐对凌壮志已感到喜爱。   万绿萍觉得要想和死啃书本的凌壮志谈得投契,决不能论武功谈江湖,必须要说些谈风咏景,吟诗赋词的话。   因而,娇靥绽笑,注定凌壮志,大方的问;“凌相公,方才你和展相公吟的什么诗,可否再说一遍给小妹听?”   说着,晶莹的杏目,瞟了展伟明一眼,便一直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凌壮志。   展伟明看在眼里,似乎有些精神若失,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中,不时闪烁着既嫉,且羡的眼神,他看看万绿萍,又看看凌壮志,不知他是气万绿萍没有看他,抑或是羡凌壮志得到这位美丽娇憨小姑娘的垂青。   凌壮志无意识这位娇憨淘气的小姑娘,尤其经过恩师的告诫,这时从未接近过异性的他,愈加对女人存有戒心,但,万绿萍那双凝神睇视,柔光频闪的杏目,似是要看透他的心,因而他感到心头怦怦,情绪不宁。   他急忙一定心神,仍然文静有礼的谦逊说:“拙词笨句,难入姑娘之耳,倒是展兄方才接咏的两句‘烟迷碧树,水送落花’..”   话未说完,蓦闻身后不远处,一个轻蔑讥嘲,含有妒意的声音问:“下面未完两句,可是‘落花随流,花有意,芳草迎风,风无情’?”   凌壮志一听,不由心泛怒火,但他却佯装未闻。展伟明秀眉一剔,几乎忍不住显出身手来。   万绿萍早已娇叱一声,倏然立起,皓腕一举,呛郎一声清越尤吟,寒光一闪,光芒四射,背后那柄三尺长剑,已握在手中。   凌壮志一见,吓得惊恐失措,慌忙从椅上站起来,紧张的立在一边,乘势观目一看,只见发话之人竟是一个年尚不足三十的年青人。   那人头戴英雄帽,身着水红亮缎劲装,背后斜插一柄单刀,白面上显着不屑冷笑,倒是一个俊品人物,只是眉宇之间,却隐透着刁蛮之气。   这时酒楼上,顿时一静,所有酒客的目光,纷纷望过来。   铁钩婆小眼精光如电,冷奇看了那人一眼,接着沉声说:“萍儿,杀了他!”   凌壮志一听,吓得惊慌失措,连连作揖惶声说:“啊,老妈妈,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杀人岂不要偿命?..”   万绿萍正待挺剑扑去,但看了凌壮志吓破了胆的惶急象,不由“噗嗤”笑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正待发作,楼的正北角上,蓦然响起数声爽朗的哈哈大笑。   接着,一个苍劲的语声说:“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哈哈,老钩婆,你要杀的正是陕北闻名的‘卷云刀’宋南霄宋大侠。”   凌壮志停了作揖,举目一看,只见三五个劲装老人,正纷纷向这边走来。   发话的那人,手持铁拐,着黑布劲装,苍发,银髯,紫面膛,霜眉入鬓,一脸祥和,一望而知是个正派人物。   铁钩婆一见几个老人,仍然大刺刺的坐着不起,但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却充满了笑意,同时,风趣地说:“你这几个老不死的,是什么时候来的,可也是来参加明天‘卧虎庄’老庄主的封刀典礼。”   凌壮志一听“卧虎庄”,心头猛的一震,不由杀机顿起,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正是恩师的切齿仇人之一,想不到这老贼竞要封刀退隐,这件事所幸在此及时听到,否则,要让老贼封了刀,便不好再下手了..   心念间,蓦闻一声薄嗔娇叱:“喂,你这人是怎么啦,人家和你说话,你都不理?”凌壮志一定神,只见万绿萍,微蹙螓眉,一脸娇嗔 ,立在面前, 正嘟着小嘴气虎虎的瞪着他。   于是,急忙佯装恍然清醒,依然紧张的连声问:“啊.啊,姑娘,你的剑,你的剑呢?”   万绿萍看了凌壮志那副失魂落魄的惶张象,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细手一指肩头,嗔声说:“喏,这不是嘛!”   凌壮志见剑已人鞘,似乎惊魂甫定,定睛再看,方才发话的那个宋南霄这时也走过来,正被持拐的老者介绍给铁钩婆。   再看展伟明,也在端坐发呆,不知是为了惊于方才惊险一幕,抑或是听了“卧虎庄”老庄主封刀的消息后有所关怀。   凌壮志佯装不解的拱手招呼:“啊,展兄,展兄..”   展伟明一定神,也急忙拱手说:“啊,凌、凌兄..”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举起白嫩如春葱似的手,将插在衫领上的精致描金折扇取下来,接着含笑说:“小弟因有急事,不便在此外久停,而又不愿骤然别兄他去,失却长期相交的机会,今仅将此扇赠兄留念,也好让兄见物思人,如兄今后路经石门,务请驾临敝表兄黄思汉处,盘桓数日,俾让小弟有一与凌兄促膝畅谈之机!”   说着,双手捧扇送了过来。   凌壮志早已看出那柄折扇来历不凡,必是展伟明的随身兵器,自是不便接受,因而惶声说:“小弟如经石门,定去黄府拜候,此扇如此精致,必是展兄传家之宝,小弟万万不敢接受。”   展伟明秀眉一蹙,略感神伤的说:“小弟诚心相赠,望兄不要推却,如蒙凌兄不弃,就请将扇接过。”   凌壮志见对方极端诚恳,自是不愿辜负对方好意,加之自己初入江湖,也极需要有这么一位武功高超,仪表不凡的朋友来协助自己行道,因而诚恳的含笑说:“既然展兄心诚意坚,小弟便代展兄暂时保管数日,待去黄府,再行奉还。”   说着,双手将扇接过,扇一到手,不由暗吃一惊,他确没想到,一柄小巧精致折扇,居然有普通折扇的数倍沉重。   展伟明见凌壮志将扇收下,极为高兴,这时发现万绿萍含笑,正亲切地望着他,似乎对他赠扇给凌壮志为赞佩。   这时,几个劲装老者和铁钩婆,似已寒喧完毕,正转首向他们走来。   展伟明即上两步,面向铁钩婆拱手一揖,恭声说“老妈妈,小生因要事羁身,不敢久停,就此告别,愿老妈妈和万姑娘,诸事顺利,万事通吉。”   铁钩婆呵呵一笑,也谦和的说:“展相公不必多礼,祝你生意发财,大展宏图,恕老身不送你了。”   展伟明恭声称谢,坚请凌壮志留步,径自下楼而去。   凌壮志见展伟明走后,随之坐下,细心观看折扇,同时,也暗中注意铁钩婆等人的谈话。   他两耳听话,双目审视,只见折扇长仅八寸,两边寒玉镶身,一面雕龙、一面雕凤,精工细腻,栩栩如生。   龙晴是颗青色宝石,凤目似是一粒鲜红珊瑚,金丝扇坠上串着一颗银灰明珠,隐隐发亮,闪闪生辉。   打开扇面一看,在蝉翼般的透明薄纱上,绘着一幅富贵丹凤图,丝丝淡雅幽香,直扑凌壮志的鼻孔。   凌壮志心施一摇,顿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心身舒畅,快慰神怡。   就在这时,耳畔已响起万绿萍惊异的声音:“啊,这是女人用的香坠扇嘛!”   一阵如兰气息和馨馨发香,直袭凌壮志的后颈。   凌壮志问声仰首,只见万绿萍,正立在肩后,微倾娇躯,探首俯视,他这骤然仰首回看,涂丹般的朱唇,险些吻上万绿萍那两片鲜红的樱唇。   万绿萍骤然一惊,倏然起身,娇靥红晕直达耳后,一双明亮杏目,含嗔带笑眼看凌壮志。   凌壮志一定心情,佯装不解的低声问:“啊,萍姑娘,你怎知道是一柄香坠扇?”   万绿萍似是不敢肯定,霎一霎大眼睛,含笑低声说:“小姊是根据扇上香味而言,是不是,小姊可不敢肯定。”   凌壮志颔首应了声是,心中若有所思,继续细看手中的折扇..   但,就在这看扇的一瞬间,持拐老者,已向铁钩婆告辞了。   “老钩婆,我们一言为定,今夜俱都宿在阮老庄主处,他这次封刀大典,广邀武林朋友,必然备有宾馆,我们自是不必再在外宿店花钱。”   铁钩婆愉快的一笑,以揶揄的口吻,笑着说:“人人说你‘雷霆拐,萧子清,视财如命,最会节省,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看来大家的话,倒是真的..”   话声未落,已掀起一阵哈哈大笑。   凌壮志趁机转首,只见持拐老者的老脸上略微一红,立即分辩道:“节省是人的美德,凡是能省则省,我萧子清今宵不但省掉一宿店钱、就是晚餐我还要向阮老庄主去讨呢!”   把话说完,再度掀起一阵哈哈大笑,几个劲装老人,和方才接诗的宋南霄,纷纷跟着‘雷霆拐’萧子清,在愉快的笑声中,鱼贯走下楼去。   但,凌壮志却在听话之际,发现“卷云刀”宋南霄,面色深沉,一双阴刁的眼睛,一直不怀善意的冷眼望着他。   他望着宋南霄含忿走下楼梯的背影,感到万分不解,他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得罪了这位自诩“宋大侠”的人物。   他觉得像宋南霄这种神态狂傲,不知礼数,轻浮失检的人,居然也被称为“大侠”,可见恩师说的不假,武林中不少有头有脸颇受人敬的人物,多是沽名钓誉,自欺欺人之辈,这时他看了这些赶赴卧虎庄参加“金刀毒燕”   阮陵泰封刀大典人,其中不乏豪放正直的武林前辈,由此足证“金刀毒燕”   阮陵泰,是个十足的枭雄。   至于恩师与金刀毒燕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恩师没有对他说,但他深信师父的话是绝对对的,因而,他要杀阮陵泰。   同时,他决定要在金刀毒燕阮陵泰明日封刀大典之前杀他,这时间太仓促了,仅有一个夜晚的时间。   今天晚上,只有今天晚上最后一次机会了..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漫不经心的说:“萍儿,我们也该走啦!”   万绿萍满心不愿的嘟着小嘴说:“反正明天的事,何必现在就急着去!”   铁钩婆小眼一瞪,沉声说:“和老铁拐已经约好了,怎能不去!”   凌壮志心思电转,觉得今夜卧虎庄群豪云集,其中不乏艺业精绝的高手,如果深夜探庄,行踪必易被人发现,且地理不熟,又不认识“金刀毒燕”阮陵泰是谁,错过今夜,便再无机会了。   因而,他决心随万绿萍母女一同混进庄去,然后再见机行事,不难手刃老贼,心念一转,立即躬身插言问:“啊,老妈妈,你们现在要去何处?”   铁钩婆一挥手,说:“这些事,你们读书人不需要知道!”   凌壮志微扬秀眉,依然文绉绉的正色说:“啊,老妈妈!有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凡事无一不是学问,岂有读书人不需知道之理?”   铁钩婆被说的老脸一红,瞪着一双小眼睛竟不知如何回答。   万绿萍神色希冀的望着凌壮志问:“是江湖人有名人物的封刀大典,你要不要着?”   说话之间,杏目急切地望着凌壮志,似是极怕他说不去。   谁知,凌壮志竟连连颔首,兴奋的说:“去去,小生此番远游,旨在广增见识,这等一开眼界的大好机会,小生万万不能放过。”   万绿萍一听,期待的娇靥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立即望着老脸紧绷的铁钧婆,兴奋的说:“娘,他愿意去!”   铁钩婆是过来人,知道爱女已迷上了这个小书呆子,如不答应,女儿一定吵闹不休,如答应,见了金刀毒燕阮陵泰又觉得无法交代,因而,略一沉思说:“只是见了阮老庄主,无法..”   万绿萍未待老娘说完,立即笑着说:“娘,就说他是萍儿的表哥..”   铁钩婆眉头一皱,神色极为难看。   万绿萍一见,急忙望着凌壮志,焦急的问:“小妹在向母亲求情,你怎么不说话呀?凌壮志却说:“又不想去见识这阮老庄主了。   万绿萍有些惊异的问:“为什么?”   凌壮志立即文绉绉的说:“毒者恶也,主大凶,由名字判断,这位阮老庄主应该是个恶人!”   万绿萍听得粉面一变,焦急的低声说:“凌表哥,你千万可别胡说,阮老庄主为人豪放,极重义气,他地位崇高,很受人尊敬,大江南北各帮各派,凡有纠纷事,不论大小,只要他说一句话,天大的风波都会平下来。”   说到此一顿,接着似有所悟的问:“凌表哥,你的意思可是由于阮老庄主的绰号有‘毒燕’两个字?”   凌壮志见万绿萍煞有介事的一口一个表哥,喊的异常亲热,不由秀眉一笑,但他却立即点了点头。   万绿萍机警的看了一眼前后左右,接着低声解释说:“因为阮老庄主的镖囊内,有三只喂有剧毒,见血封喉的铁燕飞镖,所以才有‘毒燕’的绰号,但阮老庄主自人江湖以来,可从未用过..”   凌壮志不由冷冷的问:“你怎的知道?”   万绿萍被问得一愣,瞪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顿时答不上话来,久久才勉强说:“人家都这么说嘛!”   凌壮志又冷冷的追问了一句:“谁?”   万绿萍再度楞了,她的确没想到这个书呆子竟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由于说不出是谁说的,小姑娘只气得粉面通红,再也答不上话来。   铁钩婆虽然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前头,对两个小儿女的对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时见爱女被凌壮志问的哑口无言,不由暗自笑了,心说:“死丫头,看你还有没有平素对付老妈妈的那股娇气刁蛮气?   一阵沉默,她的背后,再没听到凌壮志和万绿萍的声音,想必是凌壮志怕得罪了万绿萍,进不去卧虎庄,而小姑娘第一次受了委屈,也正在暗暗生气。   由于凌壮志是个“书生”,铁钩婆不便走的太快,直到日落西山,彩霞满天,才看到前面一片浓绿的巨木大林,——卧虎庄。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卧虎庄方圆数里,巨树密集矗立,虬枝横生,浓荫郁郁,远远看来,宛如一座令人望之却步的怪林,充满了阴森、煞气..   莫说人尽皆知林内尚有一座卧虎庄,就是不知之人,看到这座畸形死寂的巨木大林,也会不自觉的举步迟疑。   三人来自近前,光线顿时一暗,林内一片漆黑,仰首不见青天。   铁钧婆毫不迟疑,当先大步走进林内。   凌壮志游目看了一眼林内,只见脚下一条笔直的青石板大道直通深处,左右两侧林中,俱是畸形怪石,地上积满落叶枯枝。   看罢,略显紧张的走至万绿萍身边,佯装惊异的悄声问:“啊,萍妹,这座林内,可是当真的卧着老虎?”   万绿萍本来心中仍在生气,这时看了凌壮志的紧张像,不忍不理,但是又觉得他问得幼稚,于是冷冷一笑,回答说:“这些地方那来的虎,‘卧虎庄’只是象征着阮老庄主住的庄内,就好比卧着一只威猛的老虎。”   凌壮志本待再讥嘲阮陵泰几句,但他怕多言露了马脚,误了大事,因而仅连连颔首应是。   再前进十丈,黑暗愈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两侧的景物,凌壮志却依然清晰可见。   万绿萍唯恐凌壮志骇怕,情不自禁的依着他的身边前进,并悄声告诉他,平素两侧林内,经常潜伏着武功高强的高手。   凌壮志唯唯喏喏,佯装领悟,同时,他静静的欣赏着,由这位姑娘口中吐出的如兰气息。   由于两人并肩前进,凌壮志不时转首看着身边的万绿平,那双晶莹杏目,就象夜空浮着薄云的明星,闪闪烁烁,时暗时明。   他根据万绿萍闪闪生辉的眼神,断定她武功决不是普通高手那么平庸。   渐渐,前面已有了寒暄叙旧的人声。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十数丈外的枝叶间,有不少处透着灯光:。   再前进,已能看到石道尽头横着一座高大石墙。   走至林的尽头,三人的眼睛,不禁同时一亮——   只见大墙之前,尚有一片空地,墙高数丈,装满了锋利刃三股叉,在数尺高大的纱灯下,照得闪闪发亮,赫赫慑人。   高大石墙前,不少武林人物,相互招呼,豪放谈笑,飞身纵上高大石墙,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看得异常不解,不由心中暗问:怎的没看到有门呢?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似有所悟地说:“死丫头,你看怎么办,我也忘了卧虎庄没有门了!”   万绿萍神色焦急,闪动着一双晶莹杏目.不停的看着左右空场和墙头,她第一次来卧虎庄,根本役想到卧虎庄居然只有墙而没有门。   她心中由于焦急,渐对卧虎庄感到不满,因而不高兴的问:“娘,这位阮老庄主为何筑这么高的墙而不设门?”   铁钩婆冷冷一笑说:“这就是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卧虎庄中,即使是一个小僮侍女,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人,俱都能飞越此墙,如履平地,否则,她们便终生老死庄内,休想再见外面的世界。”   凌壮志听得暗哼一声,心说:什么武林知名长者,倍受人尊敬的长辈,仅此一点,足以证实阮陵泰是个十足狂妄的凶残老贼。   心念间;三人已到墙前,凌壮志佯装惊异不解的东瞧西看,同时低声自语说:“啊,老妈妈这要多高的梯子,才能上去呢?”   铁钩婆一听,立即瞪着小眼,低声问:“不让他回去,难道你抱他上去?”   万绿萍粉面通红,只是低头不语,一双明亮大眼睛,不时斜瞟着仍在焦急的东瞧西望的凌壮志。   凌壮志虽然不愿万绿萍抱他上去,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好咬咬牙装糊涂了,实在说,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混进庄去的大好机会,而功亏一篑。   铁钩婆见女儿居然真的有意将凌壮志抱上墙去,不由紧绷着老脸,低沉的怒声问:“死丫头,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书呆子?”   万绿萍依然红着脸,低着头,两手轻轻扭着裙角。   但是,凌壮志可慌了,这是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因而望着铁钩婆,拱手一揖,惶声说:“啊,老妈妈..”   铁钩婆无心听凌壮志说些什么,望着万绿萍,忿忿低头说:“真不害臊!”   臊字出口,小脚一跺,身形已腾空而上。   凌壮志闻声抬头,铁钧婆的身形已上了墙头。   就在他仰首之际,一阵香风扑来,万绿萍已飘身来至身后,不由分说,伸臂将他的身体平托起来。   事已至此,不由凌壮志再有思考的余地,至于将来和万绿萍的后果如何,为了师仇,这时他已无暇去想那些了。   他深信万绿萍的轻功决不平凡,否则她也不敢冒这份险,但他仍暗凝真气,尽量减轻自己的体重。   万绿萍一托起凌壮志,顿感粉颊生火,芳心跳得厉害,为了怕凌壮志中途跌下来,她不得不紧紧的将他抱在胸前,左右一看,恰好无人,一长身形腾空上升——   凌壮志心中一转,佯装惊怕,趁万绿萍身形上升的一刹那,脱口一声:   “哎呀”,右袖趁势暗暗挥出一股无形潜力。   万绿萍一心不敢二用,虽然凌壮志的左臂,恰好压在她前胸的一双乳房上,但她依然紧紧抱住,运足功力提气上升。   她从来没有抱过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究竟有多重,但她一跃升上墙头,只是觉得并不太吃力,于是,脚尖一点墙头,飘身疾泻而下——   双脚一落实地,立即将凌壮志放下来,想到羞人处,不由玉手抚面,低头不语,也不敢再看凌壮志,在这一刹那,她不知道是否做错了一件大事。   凌壮志双脚站稳,举手拍着心口,显得万分紧张的自语说:“啊,好险呀!”   说话之间,觑目一看,墙内居然仍有无数红砖绿瓦,建筑堂皇的院落,俱都悬灯结彩,光明大放。   这时,铁钩婆已向着正中最远的一座高大雄伟的门楼前走去。   凌壮志着罢,不由焦急的说:“啊,萍妹,老妈妈走远了。”   万绿萍放下双手,粉面依然通红,含羞带笑的瞟了凌壮志一眼,急步向前走去。   凌壮志觉得万绿萍愈来愈妩媚了,仅仅半日间,她似乎由一个娇憨淘气的小姑娘,一变而成为一个情窦已开的少女了。   他这时无心去领悟这其中的微妙原因,因为灯光辉煌,张灯结彩的雄伟门楼,就要到了,他正计划着进门后,如何做得天衣无缝,不令别人起疑。   来至大门前,恰好跟上铁钩婆,只见门楼上悬满纱灯,黑漆大门上的铜环,耀眼发亮,高阶石狮,巨砖红墙,十数衣装崭新的庄汉,纷纷恭迎着来至各地的贺客,情势热闹异常。   铁钩婆登阶直入,对躬身哈腰殷殷肃客的庄汉,仅微微颔首,呵呵两声干笑。   万绿萍神情愉快,依着凌壮志并肩前进,凌壮志则俊面绽笑,频频点头。   十数庄汉见铁钩婆身后,尚跟一个儒形滞洒,手持折扇的书生,和一位秀丽如花,娇靥含笑的背剑少女,都不禁多看了几眼,相互递了个眼神,似乎在说:“这是今天贺客中,最年青、最俊美的一对客人。”   凌壮志跟在铁钩婆的身后,随着前面的贺客,直向深处走去。   绕过迎壁,是道红漆画廊,对对纱灯,随风摇幌..   画廊左右,俱是各形花圃,鹅卵石径,细竹小松,奇花异卉,暗吐芬芳,左右远处,高楼小阁,一片精舍,在明亮的灯光下,琉瓦闪闪生辉。   画廊尽头,是座月形朱漆院门,八个小僮分立左右,在花格院墙的空隙间,隐约看到里面的大庭院,一阵阵喧笑声,由里面传出来。   进入院门,令人双目顿时一亮,六七丈外竟是一个建筑宏伟巍峨大厅,厅上明亮的灯光,照得厅前天井,耀眼发亮。   厅上宫灯棋布,明如白昼,人影幢幢,笑声飘荡,俱是寒喧叙旧的声音。   这时,厅口高阶上,正立着一个白净而庞,虎眉朗目,挺鼻朱唇的锦缎劲装年青人,看来最多二十六七岁。   白面年青人,正谦和着向着每个人厅的武林人物贺客,抱拳躬身,含笑招呼似在恭迎客人,看来十分恭谨。   凌壮志正打量间,蓦闻身旁的万绿萍,悄声说:“凌表哥,立在厅阶上迎接客人的那人,就是阮老庄主的唯一公子,人称‘俊面一即’阮自芳,他不但人品俊,艺业也极高强,他出身邓门,善用长剑,又得父亲一身真传,三只毒燕百发百中,现在虽仅二十七岁,但已威震大江南北,名噪江湖了。”   凌壮志见万绿萍称赞“俊面一郎”阮自芳,不禁暗暗生气,顿时惹起他年青人的争强好胜之心,可是, 想到恩师的遗命,争强之心,便顿时全消了, 但,他仍忍不住冷冷的问:“你怎的知道!”   万绿萍笑着说:“两个月前我和娘游黄鹤楼时,见过他一面,这些活都是娘说的,那天我们还一起去玩哪..”   凌壮志是年青人,同样有着炽盛的好强心,但是,空怀一身绝艺,只是为了遵守师命,苦无表现机会,这时听万绿萍说得津津有味,早感不耐,因而不自觉的将手中的精致折扇,一连启开了两次。   折扇刷刷一响,顿时引起“俊面一郎”阮自芳的注意!   阮自芳闻声一看,见是铁钩婆和万绿萍,不由俊面展笑,朗目闪烁,迫不急待的急步迎下阶来,同时,恭谨的招呼说:“万伯母,绿萍妹,你们怎的才来?小侄在此已恭候多时了..”   说话之间,已至近前,一双朗目几乎没有离开万绿萍的娇靥,对身旁的凌壮志,更是看也不看。   铁钩婆早已看透,心高气傲,一向不假人词色的阮自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如此甘愿降低辈份,对她如此亲热招呼,还不是为了秀丽标致的爱女绿萍,因而,她呵呵干笑两声,半风趣,半讥嘲的说:“小子,你的称呼愈来愈亲热,我们的关系也愈来愈近了。”   “俊面一郎”阮自芳,白面一红,顿时无言答对,赶紧哈哈一笑,再向万绿萍抱拳招呼,说:“绿萍妹久违了!”   万绿萍也含娇声说:“阮少庄主你好!”   说着,纤手指着身旁的凌壮志,介绍说:“这是凌壮志,小妹的表哥!”   阮自芳见凌壮志文静儒雅,脱俗滞洒,比起自己来,年青多了,也英俊多了,因而心中顿生妒意,加之再听说是万绿萍的表哥,心中愈加不快,是以,他冷冷的望着凌壮志,白净的面孔上,毫无一丝笑意。   凌壮志则不然,他为了师仇,为了一切顺利,即使委曲一些,也在所不计,于是,一俟万绿萍介绍完毕,立即拱手一揖,文绉绉的说:“久闻少庄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愈信萍妹言之不谬,少庄主果是貌若子都的俊品人物,当代武功高绝的少年侠客..”   阮自芳一听,心花大放,怒气全消,尤其听到“萍妹言之不谬”六字,愈发乐不可支,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再也忍不住仰天哈哈笑了,同时,也傲然谦逊说:“凌小侠过奖了..”   万绿萍立即嘟嘴笑着说:“我表哥是读书的相公,根本不懂武功!”   阮自芳一听,愈加开心,他断定娇小秀丽的万绿萍,决不会嫁给一个不诸武功的人,但他却忘了问凌壮志是如何进来的,于是,愉快的一笑,侧身肃客说:“绿萍妹请,凌相公请——”   厅内不少客人听了“俊面一郎”的笑声,而出厅观看,这时高阶上,有男有女,有丑有俟,数十道炯炯目光,齐向凌壮志和万绿萍望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竟没看到铁钩婆,想必是先进厅去了。万绿萍娇靥生晕,略感羞涩,依然和凌壮志并肩走上厅阶。   阮自芳为了向万绿萍讨好,亲自陪两人走进厅内。   凌壮志游目一看,大厅上灯光明亮,布置得金碧辉煌,正中一张檀木大香案,壁上高悬一方八尺见方的猩红大血毡,中央挂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厚背单刀,上缀三双乌黑发亮的俯飞铁燕..   再看大厅内,早已摆满了酒席,只见人头晃动,目光闪烁,由各地先行赶到的贺客,已有一百多人,中午在宏福镇酒楼上看到的那些人,大都到了,只是没看到那位慈样大师和“雷霆拐”。   这时,整个大厅上,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惊异的望着厅门,似乎要看看究竟来了何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劳动少庄主阮自芳亲自引导入座。   但,紧跟着少庄主进来的,竟是一个文静儒雅,手持描金折扇,身穿一袭白缎银花公子衫的俊美少年,和一位秀丽娇美,背插长剑,一身绿裳衣裙的妙龄少女。   所有在座的人,不少人为之面色一变,尤其看了少庄主那付恭维神态,愈加断定这位文雅俊美的少年来历不凡,因而立即掀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立在一角的“卷云刀”宋南霄,见日间酒楼上的白衫少年“书生”,居然前来卧虎庄参加老庄主的封刀大典,俱都感到异常不解,再看了阮自芳的殷勤态度,愈加猜不透凌壮志是何门派的门人。   这时,凌壮志和万绿萍已被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带到靠近正中席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上席的坐位完全空着,但他俩俱都没看到铁钩婆,想是去见老庄主去了。   阮自芳为了讨好万绿萍,立即举起双手,转身望着四周的贺客,朗声说:   “诸位请静一静,诸位请静一静!”   话声未落,全厅早已静得鸦雀元声,所有的目光,俱都不解的望了过来。   凌壮志、万绿萍,不知“俊面一郎”要作什么,因而也不解的望着。   阮自芳未言先笑,神采飞扬的朗声说:“诸位,明日为家父封刀大典之日,今夜备薄肴为诸位洗尘,一俟家父和诸位老前辈到来,晚筵即行开始,现在,兄弟为诸位介绍一位出师异人,武功高绝,就是在下也不是对手的人为诸位见面。”   说话之间,全厅数十道惊异目光,齐向凌壮志的俊面上望来。   岂知,阮自芳满面笑容,肃手一指万绿萍接着朗声说:“这位姑娘就是‘铁钩婆’万老前辈的唯一掌上明珠,万绿萍姑娘,人称‘碧天翠凤’,万姑娘不但出师异人,剑术精绝,且家学渊源,尽得万老前辈的铁钩真传..”   话未说完,整个大厅早已暴起了一阵热烈掌声!   万绿萍没想到阮自芳会自动为她介绍,还宣布了她的美丽绰号,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是不便使他难堪,因而强自绽笑,缓缓站起身来,文静的连颔螓首,并向左右福了一福。   厅上的掌声,愈热烈了。   凌壮志神色自诺,满面展笑,同样热烈的拍手鼓掌。   万绿萍答谢落座,发现凌壮志也呆头呆脑的拍着手,不由含嗔瞪了他一眼,同时玉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俊面一郎”看在眼里,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由怒火高涨,但他却强自含笑,向着全厅客人挥了挥手,一俟掌声静下来,立即神色尴尬地走出厅去。   众人见少庄主没有再介绍那位文静英俊的少年书生,俱都恍然大悟,少庄主亲自引导入厅,态度必恭必敬,原来是为了那位妙龄秀丽的“碧天翠凤”。   但,坐在一角的宋南霄,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嘴角掠过一丝阴刁狞笑,他不由暗哼一声,心说:“姓凌的小穷酸,我宋南霄要叫你活着出去了卧虎庄,从今以后,江湖上便没有我‘卷云刀’这个字号。   凌壮志对阮自芳没有介绍他,毫不介意,但,万绿萍却替他有些难过。   万绿萍关切地望着凌壮志,见他神色间毫无一丝不快,只是一双秀目,一直盯着壁上悬着的三支毒燕和那柄厚背金刀,不知他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在侧角门处,蓦然响起一声谦和朗喝:“诸位,老庄主到!”   喝声甫落,全厅顿时一静,凌壮志心头一震,转首望向角门,他要看看恩师的切齿仇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目。   角门人影一现,一群白发老人,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满面红光,发髯如银,身穿一袭宽大杏黄长袍的老人走进来。   轰然一声,全厅所有的贺客同时立起来。   凌壮志也随众立起,翘首观看,他断定当前身穿杏黄长袍的那个老人,就是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   他凝目细看,只见阮陵泰,霜眉虎目,方口胆鼻,满面堆着微笑,神色极为愉快的走来,同时,连连颔首,亲切的望着左右贺客连声含笑说:“诸位请坐,诸位请坐。”   凌壮志秀眉一蹙,他对这个红光满面,霜眉银髯,一直挂着亲切微笑的老人,在像貌上,在神色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   他继续再看,在酒楼上看到那位慈样大师和雷霆拐肃子清,以及铁钩婆三人俱都跟在阮陵泰身后。   阮陵泰来至正中席位上,亲切的向着众人挥手示意请大家坐下,他似乎要向全厅的人说几句话。   凌壮志随着众人落座,他心里感到非常迷惑,这时,他不但搞不清恩师究竟是谁,更揣测不出恩师与阮陵泰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然,恩师五年来,一直不愿说出他是谁,但根据“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年岁,断定恩师决不是百年前即已失踪的厉害魔头“赤阳神君”。   因为,据恩师说,他与阮陵泰结仇,仅是近十八九年的事,在年岁上,在功力上,在时间,恩师都不可能是赤阳神君。   尤其,恩师在遇难之日,怀中尚抱着一个刚刚满一周岁的女儿“娟娟”.要想知道恩师真正的出身来历,必须先找到他的女儿,再同去恒山凌霄庵..   但,将来去了凌霄庵,又找谁呢..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又到哪里去找娟娟..   算来,绢绢今年已是二十岁的少女了,普天之下,二十年华的少女,何止千万?   据恩师说:在娟娟的前胸上,有一个极显眼的暗记,可是,少女的酥胸岂是让人随意看的吗?”   一想到这些问题,凌壮志便感到异常焦急不安,原因是恩师不愿说出他以往的悲惨身世和遭遇,恩师说,只要找到他的女儿娟娟,再一同前去恒山,一切都明白了..   一阵热烈掌声,立将忧急沉思的凌壮志惊醒,举目一看,“金刀毒燕”   似乎已把话说完,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凌壮志顿时惊觉矢态,赶紧也随着鼓起掌来。   继而觑目一看,前后左右和同桌的客人,似是无人注意。   再看看身边的万绿萍,神情愉快,娇靥绽笑,一双明亮杏目,正目不转眼的望着阮老庄主,两支玉手不停的热烈拍着..   凌壮志着罢,心中暗暗警告自己:身在虎口,岂是儿戏,所幸方才无人注意。   但,他却不知道,立在一角的“卷云刀”宋南霄,和目光一直没离开与绿萍的“俊面一郎”的阮自芳,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时“金刀毒燕”阮陵泰,饮罢了杯中酒,立即谦和的含笑点点头,在热烈的掌声中,缓缓坐了下去,同时,转首看了一眼,恭立不远处的阮自芳。   阮自芳一见,顿时会意,立即谦和的含笑朗声说:“诸位,今夜晚筵,通霄达旦,敬祝各位百斛不醉!”   话声甫落,掌声立止,整个大厅,暴起一阵欢呼,声震厅瓦,久久不歇。   凌壮志一听“通霄达旦”四字,顿时急出一身冷汗来。   万绿萍显得极为高兴,拿起酒壶来,首先给凌壮志斟满了一杯,这位娇憨天真的小姑娘,尚不知道她这位“表哥”的处境,已极危险了。   凌壮志虽然表面仍极镇静,但心里却已忧急如焚,他不停的暗问自己:   假设今夜酒宴直到天明始散,又该怎么办?   最后,他仍决定在今夜击毙阮陵泰,绝不等到天明。   决心一定,立即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蓦闻身边的万绿萍,愉快的说:“表哥,阮老庄主要来向每桌客人敬酒了,他要在封刀归隐前,再和各路朋友近前见次面。”   凌壮志转首一看,果见“金刀毒燕”阮陵泰和他的一群老朋友,纷纷离座,向着这面几桌席前走来。   又听万绿萍笑着说:“表哥,你看,阮老庄主多慈祥,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有德长者。”   凌壮志唯唯喏喏,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阮陵泰红光满面的老脸上,他要在金刀毒燕,亲切祥和的神色间,找出阮陵泰伪善的另一面。   金刀毒燕,每至一桌,都要攀谈一番,似乎对每一个人的近况都极关怀,被询问的人,无不肃立恭身,诚形于外,表示出对金刀毒燕的衷心崇敬。   凌壮志看得眉头一皱,心说:阮陵泰如此受人尊敬,难道他确是一个侠肝义胆的忠厚老人?   心念间,金刀毒燕阮陵泰,满面含笑,已和他的一群老友,缓步走了过来。   凌壮志、万绿萍,像同桌的其他客人一样,同时立起身来。   “俊面一郎”阮自芳,急忙由后面赶上来,神色兴奋的肃手向着万绿萍一指恭谨的对阮陵泰说:“爹,这位便是芳儿以前对您谈过的万绿萍姑娘。”   金刀毒燕一听,略感意外的“噢”了一声,一双虎目,立即望着万绿萍上下打量起来,宛如公公看媳妇一般,跟在阮陵泰身后的一群老辈人物,也俱都炯炯打量起来。   万绿萍被看得娇靥绯红,直达耳后,立即羞涩的低下了头,但她的心中。   却恨透了“俊面一郎”阮自芳。   阮陵泰看罢,立即祥和的哈哈笑了,转首望着身后的铁钩婆,愉快的说:   “老姊姊,你有一位如此丽质若仙的千金,足慰老怀了。”   铁钩婆听得乐不可支,哈哈一笑,故意谦逊的说:“哪里,丑丫头,淘气!”   话一出口,一群老人同时笑了,即使附近几桌上的客人,也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万绿萍的螓首,垂的更低了。   金刀毒燕阮陵泰,笑罢回头,蓦然发现立在万绿萍身边的凌壮志,仅仅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大变,不由脱问:“这..这位小侠是?   问话之间,虎目炯炯,以询问的目光,反覆望着面前的数十客人。   凌壮志正待自我介绍,蓦闻阮自芳抢先回答说:“爹,这位凌相公不谙武功..”   金刀毒燕阮陵泰,未待儿子讲完,虎目一瞪,沉声怒喝:“胡说,这位小侠天生异禀,上上奇材,内功已达英华内蕴的至高境界,分明是天山派‘琼瑶子’的衣钵传人,岂能瞒得过老夫?”   话一出口,厅上所有的客人,无不惊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轰然一声,纷纷立起身来。   二   凌壮志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手心不由暗暗急出汗来,他确没有想到阮陵泰第一眼便看出他是一个会武功而内力己极深厚的人。   凌陵泰说的“天山派,琼瑶子”.不知是否就是恩师的门派和道名,他认为阮陵泰既然第一眼便看出他的出身师承,必然对他的师父也极为清楚。   但,他仍牢牢记着恩师临死的叮瞩——只要不运功震怒,眼神外露,普天之下,没人能看得出你是一个身怀绝艺的人。   因而尽管金刀毒燕阮陵泰,肃容正色,说得认真,但他仍佯装神色茫然,微蹙秀眉,故装不解的望着金刀毒燕和万绿萍。   万绿萍娇憨天真,毫无城府,她见“金刀毒燕”阮陵泰,神色肃穆暗含惶急,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噗嗤笑了。   金刀毒燕,蹙眉抚髯,正在暗思如何处置这位潜入庄内的天山高徒,惊闻万绿萍脱口一声娇笑,不由愣了,一双虎目,炯炯的盯在万绿萍的娇靥上。   万绿萍强自忍笑,纤手一指凌壮志,愉快的说:“他是我的表哥,是个死啃书本的读书虫!”   凌壮志见机不可失,立即一拱手,同时文绉绉的说:“小生凌壮志,参见阮老庄主,恭祝老庄主福寿康泰,万事通吉。”   说罢,恭谨的一揖到地。   金刀毒燕阮陵泰满面迷惑,目光湛湛的望着凌壮志手中的描金摺扇,眼神游移不定,神色一连数变。   这时,那位身穿宽大僧袍,满面慈祥的老和尚,似乎也发现了凌壮志手中的那柄精致而小巧的摺扇,因而也面现惊疑之色。   金刀毒燕一俟凌壮志揖罢直起身来,再度端详了一眼摺扇,不由转首望着铁钩婆,怀疑的问:“老姊妹,这位凌相公可是贵亲戚?   铁钧婆一直看不出来凌壮志是个会武功的人,即使是,这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下来,因而毫不迟疑的颔首说:“不错,他确是老身远亲中的一位表侄,一直在金陵读书。”   金刀毒燕一听,愈加迷惑了,儿子、铁钩婆,万绿萍,俱都说法一致,再根据对方白衫少年的和态谈吐,倒象是个十足的书生。   只是,这柄精致小巧的描金摺扇,为何握在他的手中呢?于是,霜眉一蹙,转身望着立在身后的慈详老和尚,含笑问:“晋德大师,你是和‘天山五子’之一的‘琼瑶子’,有过几面之识的人,你看看这位凌相公手中的描金小扇,可是琼瑶子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   说着,举手指了指凌壮志手中的精巧摺扇。   凌壮志一听,略显紧张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原来金刀毒燕肯定他武功高绝的原因,竟是为了这柄精致小巧的摺扇,同时,他也证实了酒楼上遇见的那位黄衫少年展伟明,果然是位大有来历的人。   这时,那位满面慈详的晋德大师,双掌合什,低声宣了声“阿弥陀佛”,即上一步,面向凌壮志慈详的问:“小施主手中的摺扇,可否借老衲一看?”   凌壮志慌不迭的拱手一揖,急声说:“摺扇在此,请老禅师法眼一观!”   说着,双手将招扇递过去。   晋德大师一接摺扇,面色立变,慈目不由关切的看了凌壮志一眼。   这时,整个大厅,静的鸦鹊无声,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每个客人的炯炯目光,俱都惊异的盯在晋德大师详和的脸上。   凌壮志佯装茫然不解的立着,目光也惊异的叮着晋德大师手中的玉扇,配上他那副文静儒雅的神态,任何人看了都会肯定的说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铁钩婆知道问题出在那位展相公的精致摺扇上,因而,略感不安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万绿萍杏目望着摺扇,神情有些痴呆,她确没想到那位俊美文雅的展相公,竟是一位出师名门,身怀绝技的人。   晋德大师将玉扇在手中略微一看,立即望看金刀毒燕陵陵泰,肃容颔首说:“不错,这柄摺扇,正是‘琼瑶子’视如生命的‘寒玉宝扇’..”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拱手插言问:“啊,老禅师,你是说,我那位展仁兄,他是‘天山老先生’五个公子之一的琼瑶子吗?”   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令人听来真是啼笑皆非,但想到对方是个死啃书本的“书生”因而也就不足为怪了。   金刀毒燕霜眉一蹙,首先望着铁钧婆,不解的问:“老姊姊,贵亲戚说的是?..”   铁钩婆立即含笑解释说:“这柄摺扇,是今日在宏福镇酒楼上,遇到一位展相公赠给我这位表侄的..”   金刀毒燕虎目一亮,不由插言问:“那位展相公现在何处?”   万绿萍见金刀毒燕神色略显紧张,因而接口说:“去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不过他曾邀我表哥去他那里去玩..”   金刀毒燕又追问了句:“你们可知他的表哥居住哪里,叫何名字?”   万绿萍明亮的杏目望着凌壮志,似乎不敢肯定的说:“大概是石门..   什么..什么黄思汗吧!”   一群老人一听,俱都蹙眉互看,似乎没人知道石门有“黄思汗”这么一个人物。   蓦声“雷霆拐”萧子清,有些感慨的说:“现在由这柄玉扇,已证实那位姓展的少年定是‘琼瑶子’的衣钵弟子无疑,只是老朽和铁钧婆这些终年漂泊海内的老江湖,与那位黄衫少年近在咫尺,居然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怀绝学的人,说来实在惭愧死了!”   经他如此一说,铁钩婆和另外凡个劲装老人,俱都忍不住老脸—红。   万绿萍却望着金刀毒燕,笑着说:“这恐怕就是阮老庄主说的内功精深,已达英华内蕴的至高境界了吧。”   雷霆拐一群老人俱都听的微颔皓首,面色一变,彼此惊疑参半的相互看了一眼。   金刀毒燕阮陵泰,似乎根本没听万绿萍说些什么,只见他双眉一蹙,转首望着雷霆拐几人,略显焦急的问:“萧兄等可有人认得石门这位黄思汉?”   雷霆拐等人俱都茫然摇摇头,不知道金刀毒燕阮陵泰为何如此关心那个展姓少年的行踪。   这时一直望着玉扇沉思的晋德大师,似乎悟透了什么,略微点了点头,接着,慈祥的望着凌壮志,肃容说:“小施主,此扇来历不凡,望你善自保管。不可与一般普通玉扇等闲视之,奉劝小施主,还是尽快将此扇归还那位展相公的好。”   说罢,慎重的将扇交还给凌壮志。   凌壮志双手接扇,连声应是,显得诚惶诚恐,立将玉扇谨慎的揣进怀里。   金刀毒燕阮陵泰,似乎不愿再谈这件事,神情故作坦然的,向着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亲切的一笑,继续向别的客人敬酒了,但他老脸上的神色,却再没有初人厅时那么自然了。   全厅的贺客,见金刀毒燕已经继续敬酒,纷纷落座,举杯饮酒,但都低声谈论着玉扇的事,厅内同样的没有方才那么欢畅热闹的气氛了。   蓦然,正在敬酒的金刀毒燕阮陵泰,虎目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迅即转首望着铁钧婆,异常不解的问:“老姊姊,贵亲戚既然不诸武功,他是怎的越过本庄外围的四丈高墙?”   铁钩婆似乎没料到金刀毒燕阮陵泰有此一问,在情急之下,无暇思索措词,只得依实含笑说:“是萍丫头带他上的。”   此话一出口,周桌附近的客人和金刀毒燕一群老朋友,俱都面色微变,齐向万绿萍惊异的望来,他们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位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惊人的轻身功夫。   万绿萍根本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的武林群豪面前,金刀毒燕会突然追问凌壮志是如何飞身进庄来的。因而,她羞得红飞耳后,娇靥发烧,螓首直垂胸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俊面一郎”阮自芳,早已妒火高烧,目射凶光,白净的面庞瞬即变得铁青,眉宇间充满了杀气。   金刀毒燕阮陵泰,仅仅根据一把寒玉宝扇,便肯定凌壮志是天山派琼瑶子衣钵弟子,继而,又听说玉扇另有主人,并且曾在宏福镇一现行踪,接着,儿子一直视为仙女般的万绿萍,心上又早已有了一位文静懦雅,倜傥潇洒的表哥。   几番被事拨弄,老贼心性竟然再难控制,一双眼睛,望着万绿萍和凌壮志,在不自觉间,目露阴冷寒光,嘴哂狰恶狞笑,他伪装成的详和神色,完全破坏无遗。   但,他顿时惊觉失态,瞬即换了一副笑脸,仰面哈哈一笑:“萍姑娘家学渊博,出师恒山异人,艺业自是要高人一等了。”   说罢,又是一阵详和大笑,迈步向下一桌席上敬酒去了。   铁钩婆虽然已看出金刀毒燕父子两人俱都有些不快,自觉这是人之常情,因而也未放在心上。   但,有心的凌壮志,对金刀毒燕脸上极难察见的那丝阴冷狰笑、却看了个清清楚楚,因而,更肯定了师父的话是对的一一金刀毒燕阮陵泰,是个虚有其表,心地险诈的巨奸果雄。   同时,他对万绿萍的师承——恒山异人,也格外引起了注意,他想,关于恒山凌霄庵的真实情形,万绿萍也许知道..   厅内渐渐多了猜拳行令和高呼干杯的声音,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金刀毒燕阮陵泰一一敬完了酒,和晋德大师、铁钩婆、雷霆拐萧子清等人,重新回到首席上,饮酒阔谈起来。   凌壮志一面与万绿萍随着同桌客人饮酒,一面凝神注意金刀毒燕那一桌上谈论些什么..   蓦闻铁钩婆含笑问:“晋德大师,听说‘琼瑶子’少女时代、即已名满天下,武林中不知多少年青英俊的侠客为她艳丽倾倒,但不知她为何突然身人佛门,作了道姑?”   凌壮志心中一动,这才知道“琼瑶子”是位昔年著名的美丽侠女。   又听晋德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女施主有问,老衲本当直说,但谈及别人隐私之事,为出家人所不许,故请女施主恕老衲不敬之罪。”   凌壮志没听到琼瑶子身人佛门的原因,虽然有些失望,但他对晋德大师却愈加尊敬,愈信晋德大师是位有道高僧。   又听雷霆接口问:“大师,听说琼瑶子在‘天山五子’中,年龄最小,武功最高,以轻功扇法最精绝,不知道这话可真?”   晋德大师点了点头,详和的说:“不错,雷施主说的俱是事实!”   “金刀毒燕”阮陵泰,微蹙霜眉,手抚银髯,面色略显不快,似乎有着满腹心事,这时,也插言问:“大师近十年中,尚去过一次天山,不知可曾见过‘琼瑶子’?”   晋德大师微一颔首,说:“老衲去时,天山五子俱在山上..”   金刀毒燕未待大师说完,再度插言问:“大师可曾注意到琼瑶子那时是否已收了徒弟?”晋德大师略一迟疑,依然祥和的说:“那时琼瑶子收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不过..这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也许近几年才收的这个姓展的少年..”   凝神静听的凌壮志,一听“女孩”两字,心头不由猛的一震,立即觑目看了身边的万绿萍一限,因为,他想到在酒楼观扇时,万绿萍曾根据扇上的香味说那柄玉扇是女人用的..   心念至此,他不由暗问自己,难道那位展仁兄是个女人不成?继而又一想,又觉不大合理,女人怎可以穿男人的衣服呢?..   凌壮志毫无江湖阅历,在他认为,女人是不可以穿男人的衣服的,但他却不知道,有很多武林侠女,为了行动便利而穿着男装。坐在他身边的万绿萍,见他神态发呆,因而不解的柔声问:“凌哥哥,你在想什么?”   凌壮志一定神,立即苦着脸,低声说:“我觉得胃口有些痛?”   万绿萍一听,不由焦急的关切说:“啊,你的酒喝多了,快出去凉凉风吧!”   凌壮志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先行离开的极好借口,正待颔首应好,摹闻一个苍劲的声音,朗声说:“诸位请静一静!”   凌壮志转首一看,发话的人竟是雷霆拐萧子清。   只见雷霆拐萧子清,一俟大厅内静下来,继续朗声说:“现在老庄主尚有要事待理,暂时告退,诸位可继续饮酒,远途贺客,或不胜酒力的朋友,随时可由接待人员,引至宾馆休息。”   萧子清把话说完,金刀毒燕阮陵泰,立即含笑起身,向着全厅贺客连连颔首,以示歉意。   全厅贺客,依然纷纷立起,阮陵泰在一片欢呼热烈的掌声中,缓步向大厅的左角门走去。   凌壮志望着金刀毒燕阮陵泰的背影,不由暗自笑了,他认为这真是击毙老贼的天赐良机。   金刀毒燕一走,有不少女贺客也跟着要离去,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立即挟在一群女客中,走向厅外。   厅外高阶上,早已立着一群引导客人至宾馆的小僮和侍女,这时一见有客,纷纷迎了上来。   侍女迎万绿萍,小僮迎凌壮志,两人一看,立即大悟,知道男女贺客分别没有宾馆休息。   万绿萍峨眉一蹙,小嘴徽嘟,神色顿时显得迟疑,而凌壮志却正合心意,他正苦于无法摆脱万绿萍,因而,急忙含笑说:“啊!萍妹,明日再会,小兄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唯恐万绿萍再说什么,即随小僮走下厅阶,径向右侧院门走去。   门外同是一道悬满对对纱灯的画廊,直达来时看到的那片精舍,但画廊上一片冷清,尚无一人前去宾馆休息。   凌壮志自觉机会难得,跟着小僮前进,佯装悠闲的暗察着庄内形势..   蓦然,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身后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暗问:是谁如此匆忙,居然在走廊上施展轻功?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回头看看那人是谁。   人影一闪,风声立敛,挡在引路小僮身前的,竟是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   凌壮志佯装一惊,立即拱手问:“啊,少庄主..”   俊面一郎看也不看凌壮志一眼,望着引路小僮,面色一沉,瞪眼怒声说:   “狗才糊涂,凌公子是读书人,岂能和那些武林贺客住在一起?”   小僮被骂得面色如上,唯唯应是,躬着身退走了。   凌壮志已看出“俊面一郎”来意不善,不由暗自冷冷一笑,心说:你自己找死,到时可怨不得小爷心狠了。   俊面一郎骂退小僮,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说:“凌相公请随在下来!”   凌壮志唯唯应是,急步跟在俊面一郎身后。   来至一处长廊出口处,俊面一郎觑目看了一眼左右,急步走下长廊,沿着一条石道,直向正北走去。   这时,天已二更,夜空飘着浮云,月光暗淡,夜风徐吹,除了大厅方向传来的欢笑,其他各处,一片寂静。   凌壮志跟着阮自芳向后,左转右弯,忽北忽东,绕过数座独院,前面已现出一道空花砖墙的月形圆门。   尚未到达圆门,已闻到随风飘来的丝丝花香,凌壮志不觉心神一爽!   进入圆门,竟是一座花开满园的广大花园,一道卵石小径,分别通向园内的假山,荷池和小亭,书房,正北远处,松竹暗影间,尚隐约露出一片精舍阁楼。   凌壮志看罢,不由赞声说:“啊,少庄主,此处静雅,读书观花,实乃小生梦寐求之的绝佳地方呀!”   俊面一郎一指前面一间精舍,略显得意的说:“这间书房,就是在下读书之处!”   说着,已到了书房门前,伸手推门,立有一阵书香气息扑出来。   凌壮志游目一看,书房内布置得极为高雅,书架上有书,墙壁上有画,植木书桌,笔墨纸砚,靠东面是一张被褥整洁的大胡床。   暗淡的月光透过窗纸,室内情形,隐约可见,但在凌壮志的眼下看来,不啻日当中午的大白天。   俊面一郎嘴角晒着狞笑,傲然问:“你着此处可好?”   凌壮志佯装兴奋的说:“啊,此地太好了,正合小生心意!”   俊面一郎一听,立即狂妄的哈哈笑了,接着不怀善意的说:“正因为你是萍姑娘的表哥,所以才如此优待你。”   说罢,又是一声得意大笑,目光怨毒的瞟了凌壮志一眼,身形一幌,飞身纵出房外,登上花园矮墙,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对俊面一郎的嘴脸,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恶意已极明显,只是这时,他已无暇去揣测俊面一郎走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首先飘至门后,觑目向外一看,园中花影摇动,竹叶沙沙有声,除此,一切是静悄悄的。看罢之后,举步走向门外,他要迅即进入内宅,尽快找到金刀毒燕阮陵泰。   就在他走下台阶的同时,发现园外正有一道人影,直向矮墙奔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是“俊面一郎”派来的人,但,籍着矮墙砖孔一看,涂丹般的唇角,立即掠过一丝冷笑,他确没想到,来人竟是宋南霄。   只见宋南霄,鹭行鹤伏,快闪疾避,目光炯炯的不时左右张望,回头察看,似是极怕卧虎庄的人发现。   凌壮志虽然不知宋南霄为何跟踪而至,但,看了他鬼祟的行色,断定他的前来也必然用意不善。   他不敢就此再去内宅,他必先设法除掉宋南霄。   心念已定,佯装神情悠闲,沿着花圃间的卵石小径,负着双手,漫步向前。   这时浮云已散,弯月轻洒光辉,阵阵花香,愈显得园中景色崎丽,但在如此画一般的花园中,却隐伏着重重杀机。   凌壮志漫步前进,籍着游目观花,暗察园中可疑之处,籍着仰首望月,暗觑正北竹影间的那片精舍。   他发觉宋南霄果然已进入花园,正沿着一排花树向他背后,蹑足欺来。   他觑目看了一眼数丈外的假山,发现园中修筑的极为嗟峨,于是心中一动,决心将来南霄引至假山内,出其不意,将其点毙。   同时,他发觉园内虽有不少可疑之处,但并没有潜伏着人,他想,只要解决了宋南霄,即可沿着假山后的修竹,迅即进入内宅。   已定,漫步前进,越过荷池上的拱形小桥,直向假山跟前走去,同时,虚目偷看假山后面修竹间的一座精舍独院。精舍独院,绿瓦红墙,其中距假山最近的,是院中那座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弓形阁楼,看来最多八九丈。   阁楼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似是无人居住,落地高窗上,深垂着竹帘。   但,阁上围绕着的朱漆栏杆,在淡淡的月光下,却隐隐发亮,又似是有人经常揩拭一尘不染。   凌壮志仰首一看夜空,已经二更过半,阁楼上即使有人居住,这时恐怕也早已进入了梦乡。   来至假山下,仰首上看,高约近十丈,孤峰嵯峨,绝壁飞崖,修筑的十分险恶,实不亚于他苦学绝艺五年的九华山。他略微作了一个欣赏姿态,随之迈步走进假山,前进仅一丈,即是一座两面悬崖的夹谷。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风响,直向假山扑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知道是“卷云刀”宋南霄。   由于情况急转直下,令他无暇择一个较有利较妥当的地方,只得闪身飘入夹谷内。   谷内宽约八尺,高约数丈,两崖向前突出,仅露出一丝月光,因而谷内漆黑。   凌壮志一看,心中暗喜,想不到误闯误撞,竟遇上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蓦然,“卡登”一声哑簧轻响,就发自不远处转角的地方。接着,谷中大石上,寒光一闪,隐隐烁烁..   显然,宋南霄已撤出背后雪亮的单刀。   凌壮志根据哑簧声和刀光,知道宋南霄距离他已经不远了,因而屏息侧立,蓄势以待,右掌运足了功力。   他暗暗警告自己,必须要一击成功,绝对要认穴奇准不能让宋南霄发出一丝声音和惨叫。   由于双方俱都屏息静听,愈显得假山内一片死寂,因而,彼此能听到各自的心跳。   凌壮志根据谷中的暗影,断定宋南霄就立身在转角处,他看出宋南霄如此谨慎,迟迟不敢下手,恐怕也正是怕他发出惨叫。   宋南霄久历江湖,阅历丰富,他当然知道在武林前辈的住宅内持刀杀人,最为江湖禁忌,何况明天尚是金刀毒燕阮陵泰封刀的大好日子?   他更清楚,假设这一刀不能劈中要害而让姓凌的书生叫出声来,即使他有登天的本领,也无法由此地飞回宾馆而不被人发现。   那时,不但费尽心机换来的响万儿“宋大侠”就此一笔勾消,就是这条命也恐怕难保,到时莫说铁钧婆和万绿萍母女决不会放过他,就是金刀毒燕和俊面一郎父于,也不会将他轻饶。   宋南霄曾再三想过,只是心中对万绿萍在酒楼上当众拔剑的怒火,对凌壮志获得万绿萍垂青的妒念难消。   因而,即使亡命毁誉,这时他也要冒险一试了。   凌壮志见宋南霄迟迟不敢进来,心中早已不耐,他的时间宝贵,岂能在此白白耗掉,于是,故意动了一下两脚。   这方法果然有效,迫使得转角处的宋南霄,身形一动,倏然举起刀来。   凌壮志见机不可失,正待飞身扑出,一声“琮”然,低沉的琴音,划空传来,似乎就在附近响起。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疾坠身形,立刹冲势,贴身倚在大石上,手心中,顿时惊出一丝汗水。   凝神再听,立在转角外的宋南霄,早已纵出假山,潜踪掠足的逃走了。   这时,深沉缓慢的琴声,早已琮琮叮冬的响了起来,音韵中,似乎蕴藏着无限幽怨,郁闷!   凌壮志定了一下心神,悄悄来至转角处,探首一看,不由面色立变,那座弓形阁楼的垂帘后窗,恰好对正这面。   阁内依然漆黑无光,但低深的琴声,却由阁楼的后窗竹帘内飘出来,显然,他和宋南霄的一切举动,俱都落在阁内抚琴人的眼里。   由于他没有飞身扑出而猝然向宋南霄下手,他断定阁内抚琴的那人,尚不致看出他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   不管如何,这时他必须要硬着头皮走出去,于是,他以佯装游罢假山,根本不知有宋南霄跟踪的神态,负手悠闲的走出去。   他前进中,微蹙秀眉,双目注定阁楼的后窗,又似乎听到琴声而出来察看。   他发现那片修竹边沿的小亭,距离阁楼最近,他想站在小亭上,集中目力,不难看出抚琴的人是谁,同时,必须先制服抚琴的人,才能进入内宅。   越过数方花圃,尚未到达小亭,他的目力已能隐约看见帘内的人影。   他停下身来,随即立在一株花树下,仰首望着阁楼后窗的竹帘,作出知音聆琴的姿态,但,却暗暗将功力集中于两眼上..   竹帘内的那个人,随着他目力的增强,逐渐的透视出来,他第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纤细而娇小的身影,正端坐在一方琴案前,微垂着螓首,静静的移动着纤纤玉手,抚着案上的长琴。   渐渐,已能看清她乌云高挽的秀发上,插着一只含珠金凤,由那一闪一闪的丝丝光华,金凤嘴里嵌着的,似是一串珍珠。   她肩缀玉佩,项挂金环,随着一双玉手的移动,闪闪生辉!   凌壮志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也不知她妙龄几何,更不知她是少妇,抑或是少女?   蓦然,帘中的她,纤指重重的拨了一个音符,接看,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闪着柔和的光辉,直向凌壮志的后面上望来。   但,她仅那么文静,高雅的一瞥,随即又垂下头去。   凌壮志看得心弦一震,不由扬了扬秀眉,他虽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但根据那美好的面庞轮廓,断定她是一位天姿绝美的丽人。   由于心神向往和好奇心的趋使,令他情不由已的向前迎去..   就在他举步向前的同时——   一声惨厉刺耳,直向夜空的惊心惨嚎,划空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骇人惨叫,将全副心神关注在阁内丽人身上的凌壮志,只惊得浑身一战,本能的止住脚步。   他急忙循声一看,只见西北精舍高楼间,一点白影,宛如巧燕穿云般,微张着双臂,直飞正中最高的一座楼尖上。   紧接着,身形一闪,直奔正西,身法之快,直疑划空流星,眨眼已经不见。   凌壮志看得暗吃一惊,觉得那人的轻功,确属罕见,看来毫不逊于自己,他既然胆敢穿白衣,当然是自恃别人的轻功,不如他的精绝。   念及至此,不由暗哼一声,心中那股子不服气,令他几乎忍不住尽展轻功,追上前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虽然不服,但那人在金刀毒燕封刀大典的前夕,高手云集,欢筵通宵,全庄灯光辉煌的晚上,居然胆敢深入内宅杀人,这份胆识、豪气,确令他心折、赞佩。   一阵惊呼暴喝,径由内宅那声惨叫处传来。   紧接着,十数道快速人影,纷纷纵上楼顶房面,俱都目光炯炯,游目四看。   凌壮志顿时惊觉,必然尽快回到书房里去,立在此地太危险了。   心念间,抬头再看,阁楼上的琴声,早已停止,那位抚琴丽人也不见了。   凌壮志不敢久停,沿着卵石小径,急急忙忙,直向书房大步奔去。   这时,内宅方向,哭声,吆喊,乱成一片,但,大厅方向,却仍不时传来隐约可闻的猜掌欢笑和干杯声。   凌壮志急步前进中,顿时想起今夜要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事,因此,焦急的看了一眼夜空,已经三更了。   回头再看内宅那片精舍,不由面色微变,只见两道娇小人影正向园中扑来。   他知道,此番见了金刀毒燕阮陵泰,恐怕又要大费一番口舌解说。   心念间,蓦闻身后连声娇叱:“站住,站住!”   凌壮志不便再跑了,立即神色紧张的停下来!   人影一闪,风声立敛,挡在前面的竟是两个年约十八九岁的侍女,一个穿红衣,一个穿青衣,俱都面色苍白,脸上仍有余悸。   凌壮志曾听铁钩婆说过,卧虎庄的小童侍女们,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人,俱能飞越外围高墙如履平地,看来,这话倒是不虚。   心念未停,身前两个侍女,同时一声娇叱,伸臂将凌壮志的左右手腕扣住,不由分说,拉着就走。   凌壮志立即紧张万状的惶声问:“啊,两位大姐..”   话声未落,风声疯然,三人身侧又多了两个劲装老人。   凌壮志早已看见来人是方才和金刀毒燕同桌饮酒的两个老人,只是他佯装未见,这时一俟两个老人停稳,立即委屈的急声说:“两位老英雄快来搭救小生..”   两个老人见侍女捉住的竟是铁钩婆的亲戚,不由微微一愣,两个人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即向侍女一挥手,沉声说:“你们快松开手!”   两个恃女知道老人是庄主的朋友,于是恭声应是,松手退后数步。   身穿灰衣劲装的老人,霜眉一蹙,说道:“相公,不在宾馆休息,为何进入内宅的花园?”   凌壮志立即蹙眉解释说:“小生乃少庄主引道来此房休息,小生因见月光美好,景色宜人,故而在园中赏月..”   灰衣老人一听“少庄主”,似是无暇再听他说下去,因而一挥手,作了一个“阻止”手势,转首望着另一青衣老人说:“杨兄,我看只有带他会见一郎了。”   青衣老人略一沉思说:“依兄弟之见,这位凌相公还是让这两位小姑娘带去的好,铁钩婆的素性,兄弟甚是清楚,如果惹恼了她,咱们今后就别想再过安静日子。”   灰衣劲装老人,似是也知道铁钧婆是个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因而赞许的连声应是。   于是,凌壮志在两个侍女的挟持下,直向西北那片修竹精舍间,急步走去,而两个老人却要展开轻功,先向铁钧婆送信去了。   凌壮志被挟持着,经过花园,进入竹林,急步向内宅走去,前进中,他的灵智再度一动,觉得这又是一个混进内宅的难得机会。   他不由略感焦急的看了一眼夜空,他想,虽然尚余一个多时辰便天明了,但如能谨慎行事,仍不难得手击毙老贼。   心念间,己进入一座精舍华屋大院,幻火通明,耀眼眩目,不少神色惊悸的小童侍女仆妇们,畏缩的立在一起。   这时,已听到宅内深处传来的哭声和惶急紊乱的喧哗声。   凌壮志的双目不禁一亮,只见门内,在团团围住一群人中,传出哭声。   蓦闻一个苍劲的语音说:“来了,来了!”   围在院中的人一听,纷纷散开,俱都惊异的向两个侍女挟持的凌壮志望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晋德大师、雷霆拐、铁钧婆和万绿萍等人俱都围在院中,而发话的那人,正是在花园中向他问话的灰衣老人。   粉面苍白的万绿萍,一见凌壮志,立即颤声急呼:“凌表哥——”急呼声中,飞身扑了过来,玉掌一翻,直向两个侍女的娇靥上掴去。   两个侍女,身手尚称伶俐,脚尖一点,分向左右飘去,俱都掠得花容失色!   万绿萍无心去追两个侍女,情急之下,伸手握住凌壮志,不由急声问:   “凌表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见万绿萍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甚是感动,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不顾少女应有的矜持,万绿萍对他的心意,可想而知,于是,一定神,茫然惶声说:“小兄也不知呀!”   蓦闻铁钩婆,小眼一瞪,厉声说:“萍儿站远一些,让他们说清楚!”   万绿萍立即忿忿的退了回去。   凌壮志看了一眼老脸铁青的铁钧婆,又看了一眼神色惋惜的晋德大师和面现惶恐的雷霆拐、宋南霄等人。   最后,他发现“俊面一郎”阮自芳,满脸泪痕,两眼红红,正怨毒的望着。   凌壮志心知有异,再看地上血泊中倒着的那人,不由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倒地上。   绿影一闪,万绿萍立即惊骇过度的把凌壮志扶住。   只见倒在血泊中的那人?竟是金刀毒燕阮陵泰,他的天灵碎裂,血浆满面,手颈微泛殷红,这正是死在“赤阳掌”下的特殊现象。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豆大的汗珠,籁籁的滚下来,他确没想到,方才那个轻功卓绝的白衣人,居然也会他具有的赤阳掌功。   他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注定金刀毒燕的尸体,完全呆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骇成这副样子,芳心一痛,脱口低呼:“凌表哥!”说着,双手轻轻摇撼着凌壮志的臂。   凌壮志一定神,唯恐怕地上死的不是阮陵泰,因而不解的颤声问:“这..   这..这不是阮老庄主吗?”   话声甫落,蓦闻晋德大师沉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快请扶小施主厅上坐,不可将他吓坏了。”   万绿萍一听,立即扶着凌壮志,绕过众人,直向正中过厅上走去。   “俊面一郎”阮自芳,听说击毙老庄主的是个身穿白衫的少年,因而对凌壮志颇为怀疑,但这时见了凌壮志惊吓欲绝的神态,疑虑顿时消除了不少。   他想,一个身怀高绝武功的人,不可能见一具死人尸体,会吓得面色如纸,魂飞天外,尤其,就是伪装,也绝不可能如此逼真。这时,已有数名庄丁,前来收尸了,晋德大师,立即请雷霆拐、铁钩婆等人厅上坐,但他自己却大袖一挥,腾空飞上房顶,直向正西驰去。   凌壮志呆呆的坐在一张漆椅上,宛如吓掉了魂,对走进大厅的众人,视如未觉,因为,他正苦思急想,那个身穿白衫的人究竟是谁。   他不由在心里问着自己,莫非是师父又复活了,他觉得这是不合理,也不可能的事,人死怎能复生?   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心说,莫非是师父以前曾收过另外的徒弟?   但,五年来却从没听师父说过!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以满不高兴,而又不便发作的口吻,沉声问:“一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引他到你父亲的书房里去,还有那两个侍女怎的能不问个清红皂白便将他捉了来,你们看,如今将他吓成这副样子。”   说知,显得异常心疼的指了指神情茫然,呆坐椅上的凌壮志。   凌壮志这时才知道那座精舍书房是“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因而,愈加证实阮自芳心怀不测。   阮自芳虽然心中有鬼,所幸他尚未来得及向凌壮志下手,自然他有恃无恐,毫不慌张,他举袖拭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苦着脸说:“小侄因凌相公是读书人,不宜和那些武林贺客们住在一起,因而才将凌相公引到花园书房里休息..”   一直立在凌壮志身边的万绿萍,未待阮自芳说完,立即不解的问:“听说老庄主生前曾有严命规定,任何人不得进入内宅花园,违者处死,不知可有这条规定?”   立在一角的宋南霄一听,顿时惊得面色一变,想到方才暗中盯梢阮自芳,悄悄潜入后花园,实在是太冒险了。   阮自芳似乎没想到万绿萍居然知道这条规定,因而被问的白面一红,但他略微一顿,立即解释说:“家父早已将那间书房让给在下了,是以在下有权让凌相公去住。”   铁钩婆立即沉声说:“既是这样,贵宅的侍女更不该将少庄主接待的客人,不问清楚便提来了..”   阮自芳虽然对铁钧婆非常不满,但他对万绿萍仍没死心,是以不敢面现不悦,因而痛苦的说:“现在家父惨遭人害,小侄方寸已乱,至于两个无知侍女,生杀与否,任由前辈指示..”   雷霆拐萧子清立即打圆场说:“铁钩婆,现在情形特殊,大家心情慌乱,侍女们冒犯贵亲戚凌相公的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铁钩婆有机会下台,自是不便再加追究,但“卷云刀”宋南霄的削薄嘴角上,却立即掠过一丝诡笑。   他虽然不敢当面揭破凌壮志与万绿萍的关系,去开罪人人俱怕三分的铁钧婆,但有打击凌壮志的机会,他仍不愿放过,因而干咳一声,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含笑说:“在下奉劝万前辈,大可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其实,这也不能尽怪两个侍女不好,凌相公也有不是之处,少庄主既然将他请至书房休息,就应该早些就寝,擅离居所,游荡内宅,对主人就是不敬。”   说此一顿,狡狯的目光不由阴刁的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听得满腹怒火,但他却不敢说出宋南霄曾经潜入花园的事,那样做必弄巧成拙,露了自己的马脚,因而只能暗暗生气。   阮自芳见有人打击凌壮志,心中自是感到快慰,雷霆拐一群老人家,竟也有三二个人抚髯颔首,表示同意。   铁钩婆只气得老脸铁青,但又不便发作,万绿萍娇躯微抖,恨不得拔剑杀了这个狗才。   宋南霄见凌壮志神色有些不快,万绿萍气的娇靥变色,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报复后的快慰之感,因而继续阴鸷的说:“尤其方才向老庄主暗下毒手的人,据说也是一个身穿白衫的俊美少年,这对凌相公来说,虽是巧合,但也不无可疑之处,何况阮老庄主生前,尚曾严格规定,擅入花园者处死呢..”   凌壮志早已气得浑身颤抖,但他却时时谨防眼神外露,因而赶紧闭上眼睛,缓缓低下头去,不知之人,尚以为他自知理屈了。   铁钩婆,万绿萍,虽然将宋南霄恨之入骨,但两人已意思到对方胆敢如此放刁,当是自恃知道和凌壮志间的真假关系,是以,两人也怕宋南霄当众揭破,因而,仅望着宋南霄忿忿冷冷一笑。   这时,宋南霄见铁钩婆和万绿萍对他有了顾忌,神色间愈显得得意了,于是眉梢一扬,正待再说几句,一阵轻微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传来。   阮自芳一听,面色立变,倏然由椅上立起来,同时脱口低呼:“我七师叔回来了!”   说话之间,神色紧急,目光紧急,迅即看了一眼铁钩婆等人。   雷霆拐、铁钩婆,以及十数劲装老人,俱都感到有些愕然,他们似乎从没听金刀毒燕阮陵泰说过,他还有师弟或师妹。   但众人看了阮自芳的紧张神色,断定他这位“七师叔”定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否则,决不会将飞扬拔扈,心高气傲的阮自芳,骇成这个样子。   由于来人是阮自芳的长辈,众人自觉都是客人,为了表示礼貌,因而也纷纷的立起来。   凌壮志被宋南霄激的正满腹怒火,虽然被身边的万绿萍悄悄由椅上拉起来,但他无心去看来人是谁。   由于这厅上的人,俱都摒息静立,因而,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听得愈来愈真切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盯着厅后紧闭的屏门。   呀然一声,正中两扇屏门,应声打开了,厅上所有人的眼睛不由得同时一亮——   凌壮志本能的转首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八个手提纱灯的侍女,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位国色天香,超脱尘俗的绝美少女,飘然走进厅来。   正中少女,年龄最多二十岁,一身淡紫衣裙,外罩紫缎长襦,高挽如云秀发上,斜插一只含环飞凤,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正是发自她的身上,看她举步姗姗,分明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千金闺秀,如不是听了阮自芳那声“七师叔”的称呼,任何人不敢说她是一个身怀武功的少女。   这时,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俱都看愣了,他们确设想到,金刀毒燕阮陵泰,还有这么一位丽姿天生,艳丽倾城的小师妹。   但,凌壮志看了紫裳少女这身装束,却立时恍然大悟,他断定紫裳少女就是花园长阁内抚琴的那位丽人了。   同时,他也暗吃一惊,因为他已看出紫裳少女的内功修为,同样的已达到英华内敛的至高境地,他的伪装,随时有被紫裳少女揭破的可能,是以,他格外提高了警惕,必须谨慎应付。   俊面一郎阮自芳,一见紫裳少女,首先恭声低呼了声“七师叔。”   紫裳少女见全厅客人早已立起,立即礼貌的频频轻颔螓首,谦和的微微含笑,秋水般的凤目,逐一扫过每一张神色愕然的陌生面孔。   她的笑,是那么淡雅,高贵,在红艳欲滴樱唇间,皓齿微现,仪态是那么雍容,自然,令人一见,立生亲切之感,再没人去想她是一个极端厉害的人物。   当她柔和目光掠过万绿萍娇憨秀丽的面庞时,目光曾经一顿,她对这位依立在凌壮志身边的绿衣少女,似是特别注意。   而凌壮志在与紫裳少女的目光接触时,心中却不由暗吃一惊,他不是为她的美丽而心动,而是他感到紫裳少女的眉目间,似是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只是在这一刹那,令他无法即时想起来。   紫裳少女礼貌的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谦和的娇声说:“诸位请坐。”   说罢,随即坐在一张侍女为她备好的漆椅上,当她落座的同时,环佩交鸣,叮叮有声,光华闪烁炫目,八个侍女分别立在她的椅后。   “俊面一郎”阮自芳,一俟铁钩婆、雷霆拐等人坐好,立即面向紫裳少女,恭声流泪说:“七师叔可知家父已经遇害了..”   紫裳少妇,黛眉一蹙,黯然颔首说:“我已知道了,你们可曾查出那人的来历?”   阮自芳流着泪回答说:“据当时目睹的小僮侍女们说,那人是个身穿白衫,年约十八九岁的俊美少年,与家父交手之际,两掌殷红如火,身形快如电掣,仅一个照面,便击中家父的天灵穴。”   紫裳少女的黛眉蹙得更紧了,惊异的轻“噢”一声,凤目去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被看得心头猛然一跳,不知道紫裳少女是否已看出他的底细,尤其令他心骇的是,击毙阮陵泰的那个白衫少年,不但年龄与他相仿,就是武功、身法也毫无二样。   雷霆拐萧子清,随着在旁解释说:“据晋德大师和老朽等人的判断,击毙阮老庄主的白衫少年,就是宏福镇外击毙三个恶道的那人。”   凌壮志见雷拐霆萧子清,将击毙阮陵泰的事,也拉在他的身上,不由暗暗叫屈,心说:“这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事。”   紫裳少女微微颔首,略一沉思说:“我想那白衫少年,最初必是混在贺客中,然后在潜入内宅,乘老庄主不备之际,出其不意,猝然下手。”   说此一顿,凤目突然一亮,似是想起什么问题,立即望着铁钩婆等人,正色问:“诸位可曾注意到,今夜前来的贺客中,有那些人是穿白色长衫?”   雷霆拐等人俱是江湖阅历极丰的人,他们恐怕紫裳少女,也对凌壮志起了怀疑,因而俱都蹙眉抚髯,佯装沉思。   “卷云刀”宋南霄,眉头一扬,嘴哂阴笑,觉得这是与美人搭讪的绝佳机会,也是打击凌壮志的绝佳机会。   于是,干咳一声,轻蔑的瞟了一眼凌壮志,举手一指,得意的含笑说:   “今夜一百多位贺客中,仅这位凌相公一人,是身穿白缎长衫的客人。”   凌壮志一听,怒目瞪着宋南霄,恨不得飞起一掌,当场击毙这个无耻之徒,他虽然没有即时立起,但他的俊面上却已充满了杀气,所幸在厅中的人,俱都厌恶的望着宋南霄,因而没人注意他脸上的气色。   万绿萍早已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决心出了卧虎庄,定要将这狗才劈死剑下,方消心头之恨。   紫裳少女神色依然平静望着宋南霄,仅远山伏影般的黛眉,佯装不解,而含义颇深的漫声说:“恐怕不只他一人吧?方才我在长阁抚琴时,看到后宅花园中,似是也有一位身穿白衫的人影,在假山附近徘徊呢!”   宋南霄一听,“长阁抚琴”,顿时惊觉不好,待等紫裳少女说完,早已惊得面色如土,冷汗油然,这时他已意识道,他的生死,就系在紫裳少女的一念之间了。   因而,一俟紫裳少女说完,立即恭谨的连连惶声说:“是是,姑娘说的是..花园中的情形,在..在下就不清楚了..”   说罢,情不由已的举袖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   众人看了这情形,俱都愣了,在场的人,除了凌壮志,似乎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俊面一郎阮自芳,看来极怕紫裳少女知道,他曾擅自将凌壮志引进后宅花园书房里住,因而非常讨厌宋南霄提凌壮志的事。   宋南霄心情慌乱,如坐针毡,唯恐紫裳少女再谈他潜入花园的事,因而,急忙立起身来,强自含笑说:“在下方才酒喝多了,诸位请继续谈,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略微拱手一抱拳,急步走向厅外,但,当他经过凌壮志和万绿萍面前时,却仍极怨毒的瞪了两人一眼。   雷霆拐等人,万分不解,俱都迷惑的望着宋南霄的背影,匆匆走向院外。   凌壮志觉得像宋南霄这种人,万万留他不得,如不及早除去,将来势必为害武林,因而,也随之立起,向着众人拱手一揖,文静的说:“小生连番受惊,身心俱感疲惫,小生也要告辞先走一步了。”   紫裳少女黛眉一蹙,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凌壮志会如此急切的离去,但她却迅即含笑说:“你们快引凌相公去休息!”   说着,转首看了身后八个侍女一眼,立在左侧的两个娟秀侍女,立即提起两个纱灯应声走了出来。   凌壮志怕有人跟去不便,急忙推辞说:“小生自会去,不必再劳两位大姐了。”   说罢,再度一拱手,转身就待离去。   万绿萍一直念着宋南霄临去时的怨毒目光,因而,有些焦急的说:“表哥,就让她们送你去吧!”   说话之间,杏目盯视着凌壮志的俊面,充满了优郁,关切之色。   凌壮志为免引人起疑,只得不再推辞,他感激的看万绿萍一眼,随在两个侍女身后,直向院门走去。   紫裳少女看了万绿萍对凌壮志的关怀神色,和那声亲切的“表哥”,黛眉间,不觉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跟在两个提着灯侍女身后,心中一直暗暗焦急,他怕失去宋南霄的行踪,但又不便出言催促。   两个侍女似是知道凌壮志住在花园内,绕过几处独院,径自来至一座花园圆门。   进入圆门,即可看到座落花园东南一隅的那座精舍书房。   凌壮志首先停止,又文静有礼的说:“两位大姐请回吧,小生自会到书房休息。”   说罢,微一拱手,不由两个侍女分说,迈步向花圃间走去。   两个侍女见已看到书房,因而也未坚持,齐声道过晚安,转身走了回去。   凌壮志前进数步,觑目暗察了一眼园内,身形一动,快逾飘风,沿着一排枝叶茂盛的落地花树,直向正南掠去——   来至南墙跟前,藉着砖孔向外一看,墙外依然是花圃成方,花树成行,于是腾空飘落墙外,直向宾馆方向驰去。   前进中,转首一看,星目顿时一亮,倏然刹住身势。   只见十数丈外的数株大树阴影下,隐隐显出一个人影,凝目一看,正是卷云刀宋南霄,他正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鬼祟的望着花园墙内。   再看花园墙内,数丈以外的修竹花树间,正是那座精舍书房的后窗。   凌壮志看罢,涂丹般的唇角,立即浮上一丝冷笑,游目看了一眼左右,衣袖一拂,身如风吹柳絮般,毫无声息的直向宋南霄身后飘去。   身形飘进中,发现宋南霄目光盯着墙内花园,不停的摇头幌脑,神情甚是焦急,似是寻着什么。   凌壮志秀眉一蹙,顿时大悟,断定宋南霄必已看见两个提灯侍女已经回去,为何眨眼不见了那位“凌相公”。   飘至大树下,距离宋南霄已不足五尺,而神色焦急的宋南霄,尚依然不知。   凌壮志杀机已起,恨不得将宋南霄立毙掌下,但他却不愿乘人不备暗下毒手,因而轻轻咳嗽了一声。   宋南霄心中有鬼,原就怕人发现,这时闻声一惊,倏然转过身来,同时慌的悄声沉喝:“什么人?”   喝问声中,定睛一看,只惊得轻啊一声,一连退后三步。   只见立在他身后的,竟是他正要暗下毒手而后远走高飞的凌壮志。   这时“凌相公”,飞眉如剑,朗目如星,哂着冷笑的朱唇,已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孤形,俊面上充满了杀气,再看不到那幅文静儒雅,英挺潇洒的俊美神态了。   宋南霄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再向身后退了两步,豆大的汗珠,顿时滚下来,他举手指着凌壮志,惊恐的颤声问:“你?你..”   凌壮志寒冷的目光,像两柄利剑钉在宋南霄苍白如纸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冷冷的低声说:“不错,你设想到吧,你一直认为随意可欺的人,现在居然要来杀你了..”   说话之间,双臂微圈,朗目注定宋南霄,缓步向前逼去。   宋南霄惊得浑身一颜,脱口一声轻“啊”,身不由主向后退去。他完全被凌壮志慑人的气魄吓住了。   凌壮志前进中,冷冷一笑,切齿恨声说:“哼,像你这种武林败类,怎能留你活着害人!”   人字出口,暗凝功力,两掌倏然殷红如火!   宋南霄一见,顿时魂飞天外,脱口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叫:“救命啊——”   惨叫声中,神情如狂,放开两腿,直向宾馆亡命逃去——凌壮志岂能容他逃走,一声怒哼,疾扑如电,旋身已至宋南霄身前,血红的右掌一挥,猛向对方的天灵劈下。   宋南霄再度发出一声直上夜空的惨嚎,右手本能的去撤单刀。就在血红的石掌,看看击中宋南霄天灵的一刹那,凌壮壮心机电转,觉得此时此地决不能施展,“赤阳掌功”否则志会为自己找来麻烦。   心念间,口诀立变,殷红如火的双掌,顿时变的铁青,凌壮志一声低喝,运足功力的右掌,猛击宋南霄的前胸。   蓬的一响,暴起一声悠长嘶哑的凄厉惨嚎,宋南霄的身影,宛如断线的风筝,直向七八丈外的花圃间,横飞过去。   哇的一声,宋南霄的身形尚未落地,已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这一连串的惊呼惨嚎,响彻夜空,震惊全庄,数十道人影,纷纷由远处宾馆内慌张的奔出来。   凌壮志看也不看宋南霄一眼,籍着大树修竹掩护,速闪再疾避,宛如脱兔,越过矮墙,直奔书房,身法之快,捷逾脱箭。进入书房,迅即将门闩上,飘至前窗,急忙用小指戮开一道月牙小洞,觑目一看,不由浑身一颤。   只见内宅方向的房面上,十数道极速人影,俱都快如流星,直向花园扑来。   当前一人捷逾奔电,宛如一团飘拂紫云,挟着一片闪闪寒星已越过假山荷池了。   凌壮志凝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来人正是阮自芳的“七师叔”——那个艳丽绝美的紫裳少女,那片闪闪寒星,正是发自她身上的金环玉佩,凌壮志确没想到紫裳少女的轻功竟是如此的精绝骇人。   紧跟在紫裳少女身后不远的是万绿萍,两人相差最多一丈或八尺。   紫裳少女和万绿萍,两人飞驰中,俱都神色惶慌,目闪惊急,一直注视着这面书房。   凌壮志心中一惊,似有所悟,飘身退至书桌前,急忙坐在椅上。   就在他仓慌坐在椅上的同时,不远处已传来两声慌急娇呼:“凌相公?   凌相公?”   “表哥!表哥!”   呼声甫落,风声已至门外,卡喳一声轻响,房门应声劈开了,人影闪处,紫裳少女和万绿萍,相继飞身扑进门来。   凌壮志心情紧张,倏然由椅上立起来,他张口结舌,神情痴呆,仓促之下,似是真的不知如何应付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安然无事,一颗焦急的心,立时平静了不少,但,惶乱的情绪,仍令她忍不住关切的问:“表哥,你没事吧!”   说话之间,已走至书桌前,明亮的杏目,不停的在凌壮志身上打量,似是要看看可有什么地方受伤。   凌壮志实在无话可说,只得痴呆的点了点头。   紫裳少女见万绿萍如此关怀凌壮志,因而眉宇间的那丝隐忧,显得更浓重了。   就在这时,房门人影一闪,铁钩婆当先冲入,身形未停,立即慌声问:   “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小眼睛光闪闪,待等发现凌壮志呆立在桌前,不由吁了口长气,又极有把握的说:“哼,我说呢,他卷云刀宋南霄就是有斗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在卧虎庄内作什么手脚。”   相继冲入的雷霆拐和阮自芳等人,俱都以惊异的目光看了凌壮志一眼,纷纷不解的惶然说:“真怪,惨叫分明是在这一带..”   凌壮志佯装一定神,故意指着相反的方向,慌声说:“不是这边,我听好像是假山那面。”   阮自芳一听,立即飞身纵出门外。   这时花园以南,人影纵横,相互吆喝,似是正在寻着那几声惨叫的来源。   蓦然,一声惊恐喊叫,就在墙外数丈处传来。   “喂!诸位快来,在此地了。”   紫裳少女一听,翠袖微拂,宛如穿帘巧燕,飘然飞出门外,身形未停,直向花园以南射去——   雷霆拐铁钩婆等人,纷纷纵出书房,紧跟紫裳少女身后驰去,仅万绿萍一人依然立在桌前未动。   凌壮志感激的看了万绿萍一眼,故意摇摇头,充满怯意的说:“萍妹,你们江湖上的事,实在太可怕了..”   万绿萍深情含笑的看了他一眼,正待说什么,南墙十数丈外,再度传来一声惊呼:“诸位快来,是卷云刀宋南霄!”万绿萍一听,香腮上挂着那丝含情微笑,顿时消失了,粉面立时沉下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佯装不解的问:“萍妹,那位宋大侠怎么样了!”   万绿萍一定神,急对凌壮志说:“你不要出去,小妹看看就回来。”   说罢,飞身纵出门外。   凌壮志顿时慌了,立即大声嚷着说:“萍妹,愚兄也要去看看!”说话之间,伸手撩起长衫下摆,急急忙忙跑出房来。   万绿萍一见,只得刹住身势,含嗔望着凌壮志,正色道:“那个姓宋的恐怕已经死了..”   凌壮志未待万绿萍说完,立即抢先说:“死了我更不怕了!”说着,连走带跑,直向花园圆门奔去。   万绿萍无奈,只得急步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花园圆门一看,西南花园小树间,已围了二、三十人,远处尚有数十道人影,如飞驰来,其中有两人高举着熊熊火把。凌壮志前进中,蓦闻一个苍劲的声音,失望的说:“内腑已被震碎,没救了。”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略显惊悸的说:“看他临死前这付惊恐欲绝的表情,向他下手的人,必是一个武功极高,而面目相当丑恶的人。”   凌壮志一听,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两人来至近前,宾馆的武林贺客们大都赶到了,两个庄丁,高举着两支火焰熊熊的大火把,照得地上毫发可见。   近百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俱都静悄悄的立着,神色慌张,目光惊急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宋南霄。但,他们大多数的目光,却不时瞟向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身前的紫裳少女。   凌壮志和万绿萍,静静的立在人后,只见场中一个大花圃中,仰卧着宋南霄,张口、瞪眼,白眼珠上翻,状至可怖,前胸衣巾,已完全被震成粉碎。   她在熊熊的火焰照耀下,娇靥凝霜,神情深沉,宛如一尊仪态威严的女神,身上玉佩,闪闪生辉,愈增她的美丽。   面色苍白的阮自芳,蹑足躬身,走至紫裳少女的身侧,恭谨的低声问:   “七师叔,可要打开宋大侠的前胸看看?”   紫裳少女没有回答,仅略微点了点头。   阮自芳立即走至宋南霄的尸体前,轻巧谨慎的去翻..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俱都摒息瞪大了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闪闪烁烁,随着阮自芳的两手移动,除了两支火把燃烧的“噗噗”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阮自芳将最内二层碎布分开了,全场不少人的眼睛突然一亮,脱口呼出一声惊啊,但,也有不少人惊呆了。   只见宋南霄苍白毫无血色的前胸上,极明显的印着一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   全场一静之下,立即掀起一阵惊恐不安的骚动,不少年龄较长的人,已开始私下揣测他们的见解了。   紫裳少女虽然神色未变,但由她秋水般的风目中,可以看出她的震惊。   凌壮志看了那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也不禁呆了,他几乎忍不住伸右掌来比比看,他不相信他的手有那么纤细的美好。   他在紫芝飞崖上,随师习艺五年,每次练掌的目标,均是巨木怪石,他从不知掌力击在人身上所留的痕迹是何现象。   这时,他非常不解,他不知道恩师为何事先不告诉他?..   他仍记得恩师说过,这些功夫,如在江湖上一经施展,必使武林震惊,群魔丧胆。   可是,他第一次施展“赤阳掌功”,便听每个人都说“赤阳神君”是个昔年最厉害的恶魔。   心念间,蓦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温暖如绵,柔若无骨的纤细玉手轻轻的握住了。   由于他正在沉思,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转首一看,万绿萍正含情脉脉,神色关切的望着他微笑。   他感到非常不解,不知道万绿萍是何心意,因而微蹙秀眉,目光茫然望着那张娇憨秀丽的粉面。   万绿萍被看得娇靥通红,所幸身后无人,大家又都聚精会神的望着场中,因而,将樱唇附在凌壮志的耳畔,悄声说:“表哥,你又吓呆了!”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悟,但他的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尤其那些温馨发香和樱唇间吐出的如兰气息更令他心醉神迷,不能自制。   万绿萍见凌壮志呆呆的望着她,涂丹般的朱唇,挂着痴笑,芳心顿时升上一丝爱意,但她却情不自禁的含笑嗔声说:“傻像!”   说着,纤手轻轻一甩,立即将凌壮志的手甩掉了。   凌壮志俊面一红,顿时惊觉失态,急忙转首望向场中。   这时,阮自芳已将宋南霄的前胸破衣打开,那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看得更明显了。   只见紫袋少女,黛眉一蹙,转首望着身后的雷霆拐铁钩婆等人,以不敢肯定的口吻问:“诸位俱是久历江湖的武林长者,看这个淡青色的掌印,可是昔年‘九华侠女’横行天下的霸道掌功‘青罡气’?”   话声甫落,雷霆拐迟疑的尚未开口,人群中已响起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   “姑娘说得不错,这正是女魔头最霸道的‘青罡气’!”   众人闻声纷纷转首,只见发话的人,是个虬髯灰发年约四十余岁的蓝衣劲装的中年人。   那人面皮微黄,目光炯炯,两太阳穴高高突起,眉宇间蕴藏着正气,一望而知是个刚直坦实的人。   雷霆拐萧子清也急忙对紫裳少女低声说:“姑娘说得不错,这个掌印正是那女魔头‘青罡气’的特殊现象。”   立在人群后面的凌壮志,再度呆了,心说:我的恩师分明是个身躯魁梧的昂藏男人,怎会是什么“九华魔女”?   心念间,蓦闻一人嚷着说:“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凌壮志定晴一看,只见立在西南面的二、三十人,纷纷让开了。   一道宽大人影,飘然驰来,正是面带忧色,心事重重的晋德大师。   晋德大师停身在众人闪开之处,一见场中宋南霄胸上的淡青掌印,慈祥的面色、顿时大变、忍不住立即合什宣了声佛号。   于是,他一面惊疑的望着地上的宋南霄,一面急步向紫裳少女和雷霆拐等人身前走去。   紫裳少女一见晋德大师,立即敛衽一福,恭声道:“宫紫云恭请大师法安!”   立在人后的凌壮志,听了这个美丽的名字,同样的感到陌生,在他的童年记忆中,他从来役见过一个姓宫的女孩子,因而,这时他感到紫裳少女眉目间的那些熟悉意念,更迷惑了。   晋德大师略微一收惊慌神色,也急忙还礼,说:“宫姑娘你好!”   说罢,慈目立即惊疑的看了雷霆拐等人,惶声问:“方才可是九华魔女的弟子也来了?”   凌壮志对众人说的魔头,魔女,俱都感到非常刺耳,既然人人都这样说,他自是不能不信,但他却暗暗宣誓,他要以魔头、魔女的绝世武功,杀奸除暴,仗义行侠,他要为现在的恩师复仇,为以往的魔头、魔女雪耻,他要作一番惊天动地,有益人群的大事业。   心念已定,凝神静听,不远处正有一个人,低声说:“..因为她喜怒无常,任性嗜杀,所以人们才将她的美丽绰号‘九华玉女’改为‘九华魔女’了..”   另一个补充说:“听说她是被昔年著名的淫贼‘花玉露’骗去童贞,怀了身孕,生了一个女孩后,即变得理智丧失,动辄杀人..”   一个惋惜的声音说:“像她那样冰雪聪明,美如仙姬的少女,居然会遭到那等悲惨的命运,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蓦然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啊,这次击毙‘卷云刀’的人,恐怕就是‘九华魔女’的女儿吧?”   话声甫落,附近的人都低声笑了。   其中一个风趣的声音说:“老兄,她的外甥女今年恐怕也有一百岁了..”   说罢,又是一阵低声哄笑。   凌壮志听至此处,对昔年“九华魔女”的平生,已有了一个概念,断定她和“赤阳神君”,俱是同一时期的厉害人物。   心念间,他的右臂,突然被万绿萍碰了一下。   凌壮志心中一动,转首一看,只见万绿萍的明亮杏目,正望着紫裳少女等人处,口中却悄声说:“喂,他们在找你!”   凌壮志心中一惊,举目一看,只见雷霆拐正举手指着花园书房,晋德大师等人,却一齐向着书房张望。   他断定方才雷霆拐等人向晋德大师谈及宋南霄时,必是正谈到他,因而,他心中非常后悔方才没有注意。   蓦然,晋德大师等人,又转首向人群中望来。   凌壮志暗吃一惊,即将身形略微移动,但紫裳少女宫紫云,都看到了万绿萍。   恰在这时,四个庄丁已来收尸了。   晋德大师神色黯然的看了宋南霄的尸体一眼,似是想起什么,转首望着雷霆拐等人问:“哪一位清楚宋施主的出身和师承?”   身穿灰衣劲装的老人,立即谦恭的说:“据宋大侠对老朽说,他是崆峒派现任掌门人‘乌鹤仙长’的俗家弟子..”   凌壮志一听,“乌鹤仙长”,面色顿时一变,不由心中暗呼,乌鹤仙长不也是恩师的切齿仇人之一吗?”   断而一想,不由暗哼一声,心想,俗语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这话的确不假,由他调教出来的宋南霄看,乌鹤仙长的为人,也可想而知了。   心念间,只见晋德大师听了灰衣老人的话,立即寿眉蹙在一起了,接着,转首望着阮自芳说:“这件不幸的事,发生在贵庄上,就请少庄主明日火速派人通报‘乌鹤仙长’知道,好在各地英雄豪杰俱在此地,宋施主的死因,有目尽睹,‘乌鹤仙长’虽然气量狭窄,他也无话好说了。”   凌壮志一听,不由暗自冷冷一笑,乌鹤仙长果然是一心胸狭窄,忌才善妒的恶道,因而,他对师父说的话,愈加深信不疑了。   这时,收尸的庄丁已将宋南霄的尸体抬走,围立的群豪已有三五人散去,凌壮志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于是,悄悄碰了一下万绿萍,低声说:“我们也走吧!”   万绿萍微颔螓首,两人沿着花圃,并肩向花园圆门走去。   一个是绿衣背剑的娟秀侠女,一个是白影飘飘的俊美“书生”,附近发现的人,无不投以慕羡的一瞥。   但,目光不时瞟向万绿萍的紫裳少年宫紫云,看到两人并肩离去的亲昵形影,她那张绝代容华的娇靥上,却不禁罩上一层难以言喻的神色。   而和万绿萍并肩迈步中的凌壮志,他的脑海里,也正浮现着宫紫云的情形,他对宫紫云眉目问的那丝熟悉的印象,一直念念不忘!   他决心设法查出她的真正来历和身世,他想:也许真的是儿时的童伴。   他预定第一步先向晋德大师探询,因为,他一直认为晋德大师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长者,有道的高僧。   一声嘹亮的雄啼传来,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同时看了一眼高挂东天的明亮晓星,天快亮了,但远处却显得愈加黑暗。   两人进入花园,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花香。   距离书房尚有数丈,万绿萍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她的心突然感到有些发慌,尤其书房内是那么黑。   因而,她游目看了一眼花园,口不应心的柔声说:“表哥,拂晓前的花园景色是如此的美好,我们就在此地谈谈吧!”   凌壮志也感到两人进房有些不便,因而立即愉快的说:“好呀,这才真正合乎‘晓星当头照,晨风迎面吹,丽影双偎依,玉露润花蕊’的诗情画意呀!”   万绿萍一听,不由羞得红飞耳后,一声娇啐,举起纤纤如春葱似的玉手,就要去拧凌壮志的嘴。   但,就在她举手欲拧的同时,发现晋德大师和紫裳少女等人,已距花园圆门不足五丈了,因而芳心又有些懊恼的说:“他们来了!”   凌壮志早已看到,但他却佯装未见,这时故作吃惊,转首一看,晋德大师等人,已走进园门了。   晋德大师神色忧郁,寿眉微蹙,心情显得极为沉重,紫裳少女黛眉笼愁。   心中像是蕴藏着重重心事,那双秋水般的凤目,似无意,实有意的不时望向房前并立的凌壮志和万绿萍。   雷霆拐萧子清,紧跟在大师身后,似是接着前面的问题,继续问:“大师追问西庄围墙上的庄丁,他们怎么说?”   晋德大师黯然说:“他们俱说曾经发现这边房面上,一点白影在前,捷逾飞矢奔电,一道黑影在后,快如掠地流星,忽西忽东,后来直奔正南,但老衲赶至南庄围墙一问,庄丁们都说根本没有看见。”   众人听了,不由惊异的轻“噢”一声,同声沉默下来,但凌壮志却感到有些疑惑的心中暗问:“今夜向金刀毒燕下手的,莫非是两个人不成?”   这时,众人已至房前,阮自芳抢先进入书房,燃起五支大油灯,室内顿时光明大放,铁钩婆即向万绿萍一挥手,示意两人跟在她的身后。   众人落座后,那个青衣老人,似有所悟的说:“大师,那两人以绝快身法,闪电飞驰,忽西忽东,分明是掩人眼目,故布玄虚,令人疑他已经离去,实则他两人仍在庄中,老朽断定向宋南霄下手的必是那个身穿黑衣的人..”   话未说完,晋德大师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接着含笑解释说:“后面那人就是身怀绝世轻功‘百丈咫尺’的宫姑娘。”   说着,举手指了指紫裳少女宫紫云。   从人一声惊啊,俱都惊异的望着紫裳少女?   雷霆拐首先一定神,急声问:“姑娘可追上那个白衫少年?”   官紫云的娇靥一红,微摇螓首,略感羞涩的说:“没有追上,因为我听到惨叫,立即飞出长阁,那个白衫少年已在百丈外了,后来追至仅差数十丈,他已走进了那片广大松林。”   凌壮志决心要追查出那个白衫少年究竟是谁,因而情不由己急声问:“他奔的是什么方向?”   紫裳少女宫紫云黛眉一蹙,对凌壮志的关切发问,似是感到有些惊异,因而,闪烁的凤目,望着凌壮志,也忍不住浑身一战。   晋德大师最为震惊,竟忍不住垂首合目,低声宣了一声佛号,焦急的说:   “阿弥陀佛,吾佛慈悲,但愿不是那孩子!”   宫紫云凤目中冷电一闪,立即惊异的问:“是谁?”   阮自芳立即抢先恭声说:“想是那位天山‘琼瑶子’的衣钵传人展伟明!”   说罢,即将铁钩婆等人在大厅上对他父亲金刀毒燕说的一番话,及发现凌壮志手持“寒玉宝扇”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紫裳少女宫紫云,黛眉一蹙,惊异的轻“噢”一声,随即缓缓的立起来,直向坐着的凌壮志身前走去。   晋德大师、雷霆拐,以及铁钩等人,俱都万分不解,目光一齐望着紫裳少女的背影和神色紧张的万绿萍,以及一脸迷惑的凌壮志。   紫裳少女宫紫云走至凌壮志面前,平静的说:“请把寒玉扇拿出来。”   众人一听,疑虑冰释,坐在凌壮志身边的万绿萍,也将一颗紧张的心,放下来。   凌壮志觉得紫裳少女宫紫云的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却含有命令的意味,心中虽然不悦,但又不便反抗,于是,佯装诚惶诚恐的立起身来,连声应是,急忙将玉扇取出来。   岂知,紫裳少女官紫云,接过宝扇,看也不看,立即嗔声说:“把手伸开!”   声虽不高,但却蕴藏着无比的威严,凌壮志不由自己的将手伸开了。   紫裳少女宫紫云,低头一看,粉面立变,脱口一声娇叱,手中玉扇,快如奔电,猛向凌壮志的前胸“璇玑穴”点去——   情况骤变,事出突然,晋德大师等人,脱口一声惊啊,轰的一声同时站出来——   三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加之凌壮志在心理上受了恩师告诫的限制,略微迟疑,紫裳少女的玉扇已经点到,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只觉两眼一黑,周身乏力,翻身栽倒地上。   万绿萍一见,心痛如割,花容惨变,一声厉叱,翻腕撤出背后长剑,寒光一闪,猛刺宫紫云的酥胸。   宫紫云见凌壮志浑然不知闪躲,心中大惑不解,正待伸手去扶凌壮志,万绿萍的剑已经刺到。   于是,就用手中寒玉宝扇,一式“巧打云板”,轻点刺来的剑身,同时,娇躯飘然退后五步。   万绿萍急怒攻心,那肯放松,再度一声厉叱:“还我表哥的命来!”   厉叱声中,进步欺身,耀眼匹练翻滚,一连攻出三剑。紫裳少女宫紫云,似是自觉理屈,一直闪躲封避,并未还手抢攻。   这时室内,一片吆喝喊叫,纷纷闪避纵跃,顿时大乱。晋德大师和铁钩婆俱都急声大叫“住手”,雷霆拐萧子清等人,神情紧张,早已手忙脚乱。   只有“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一人,确立一角,嘴哂狞笑,一脸得意之色。   晋德大师见万绿萍神情如狂,不由焦急大声说:“萍姑娘快请住手,令表兄仅是晕厥,没有生命之虑!”   万绿萍那里肯听,玉腕连翻,依然一剑紧跟一剑。   雷霆萧见铁钩婆兀立不动,也焦急的大声说:“老钩婆,别愣着不动,还不住制你的令千金。”   铁钩婆虽对宫紫云极为不满,但凌壮志究竟不是她的真正表侄,这时被萧子清一喊,倒不能不管了。   于是小眼一瞪,脱口一声大喝:“死丫头,你疯啦,你先停下来看看,人死了再和她拼嘛!”   说话之间,乘隙急上一步,手中护手铁钩,一招“拦江截斗”,疾封而出。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声,溅起数点火花,万绿萍手中的长剑,立被铁钩婆的铁钧锁住。   晋德大师一见,急忙宣了声佛号,说:“阿弥陀佛,快将小施主抬上床去!”   立在一角的阮自芳,看到这情形,心中那阵得意狂喜,瞬即变成失望和懊恼,脸上的神色顿时沉下来。   雷霆拐萧子清,见凌壮志面色苍白,眼口微闭,但身上体温正常,心脏跳动依旧,不由暗赞紫裳少女宫紫云的点穴手法极有分寸。   “璇玑”为人身大穴之一,轻则重伤,重可致死,但凌壮志却是晕厥现象,这不能不令雷霆拐等人对宫紫云的武功高低,另加估计。   同时,他也看出宫紫云真正的用意,必是怀疑宋南霄是死在凌壮志的手里,他也偷偷的看了一眼凌壮志的右手掌心。   据武林传说,练成九华魔女“青罡气”的人,掌心有五道显明的青色手纹,分别通向手的五指尖端。   但,雷霆拐低头一看,凌壮志的掌心中,任何纹路也没有,他霜眉一蹙,愈加洞烛宫紫云的心意,因而望着冷冷注意着行动的万绿萍,含笑宽慰说:   “宫姑娘只是试试凌相公是否真的不会武功..”   万绿萍未待雷霆拐说完,冷冷一笑说:“哼,他是我的表哥,他会不会武功,难道我不比她清楚?”   说着,忿忿的看了一眼手持玉扇,凝神沉思的紫裳少女宫紫云,同时举腕将剑收入鞘内。   铁钩婆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只因这时有晋德大师在场,不便发作,但她仍望着宫紫云冷冷的说:“请宫姑娘快将穴道解开吧,小心被制久了会受内伤!”   宫紫云一定神,立即绽笑说:“前辈不必担心,稍待片刻,凌相公自会醒来。”   这声“前辈”喊得铁钩婆心里非常受用,因而点了点头,也未坚持。   雷霆拐为了要证实他的想法,立即接口问:“宫姑娘可是怀疑,宋南霄是凌相公下的手?”   宫紫云微微颔螓首,略感歉然的看了床上的凌壮志一眼,说:“不错,我一直怀疑他是个会武功的人,加之宋南霄被击毙的时间,又发生在凌相公离开大家之后不久,..不过,其中另一个原因,恕我目前尚不能奉告。”   雷霆拐萧子清,对宫紫云的另一原因不愿及时说出来,似乎感到有些不快,因而,有意揭破的说:“可是方才老朽看凌相公的手,他的掌心并没有五道青纹。”   宫紫云高雅的淡淡一笑,说:“青罡气功,如果练到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手上的青纹便消失了。”   雷霆拐和几个劲装老人听了,面色一变,同时轻“噢”一声,目光又同时移向床上的凌壮志身上。   万绿萍则认为紫裳少女是诚心和凌壮志为难,因而怒声说:“我表哥才多少岁?就算他会武功,也决不可能将女魔头的青罡气功,练至登峰造极的境地呀!”   一直蹙眉沉思的晋德大师,想是有息事宁人之意,因而插言说:“据老衲看来,宋南霄施主前胸上显现的那个青色纤细掌印,那人的青罡气功,至少有百年以上的火候。”   雷霆拐萧子清等人一听,面色大变,而他们似乎都为这两天一连发生的惊人事件,而感到心骇。   铁钩婆同样的不知凌壮志的真实底细,是以,也想知道一下凌壮志到底会不会武功,因而故意以刁酸的口吻问:“以宫姑娘看,我这个终日啃书本的远亲侄子,可曾学过武功?”   宫紫云秋水般的风目,略一闪动,立即轻摇螓首,却不作正面的回答说:   “凡是略谙武功身手的人,遇人狙击要穴,必然竭力闪避,而凌相公却木然不动,由此足证他确是一位读书人。”   万绿萍一直心急如焚,这时见凌壮志的面色,虽然早已恢复红润,但仍未见他睁开眼睛,因而忍不往焦急的沉声问:“你说他片刻即醒,为何至今尚无动静?..”   孤立一角,目光闪烁的阮自芳,觉得机不可失,立即欣然说:“让我为他解开穴道吧!”   说着,越过青衣劲装老人,直向床前走去。   宫紫云看得花容一变,正待出声阻止,蓦见万绿萍柳眉一竖,杏眼圆睁,脱口厉声说:“站这些,哪个要你多管闲事?”   说话之间,倏举玉腕,右手已握住肩后的剑柄。   俊面一郎阮自芳,骄横狂傲,何曾受过如此斥责,顿时气得眼露凶光,面色铁青,愣愣的立在那里不动。   铁钩婆见阮自芳居然胆敢在她的面前想动手脚,哪里还把你铁钩婆放在眼里,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说:“姓阮的小子,你那两手解穴手法,还是搁着吧,你不解,他或许还能醒来,你一拍,嘿嘿..”   “俊面一郎”阮自芳,见铁钩婆当面掀破他的阴毒,不由恼羞成怒,浓眉一轩,暴声喝问:“铁钩婆,你别忘了你现在立在什么地方?”   铁钩婆怒极一笑,不屑的说:“姓阮的小子,你别神气,莫说你小小的卧虎庄,就是皇宫内苑,老娘同样的要去就去,要走就走。”   话刚说完,早已醒来闭目静听的凌壮志,已经缓缓的睁开眼睛,他佯装茫然的看了一眼左右,似是想起什么,惊得慌忙坐起来。   万绿萍一见,立即奔了过去,同时低呼一声“表哥”。   阮自芳见凌壮志果真自动醒来,再看了万绿萍那副关切惊喜的神态,不啻在火上又加了一桶油。   铁钩婆既然和少庄主闹翻了脸,自是不愿再待下去,这时一见凌壮志醒来,立即沉声说:“傻小子,我们走,看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万绿萍怕阮自芳向凌壮志突下毒手,因而蓄势挡在床前。   凌壮志虽然恨透了阮自芳和紫裳少女宫紫云,但他表面仍装出茫然、畏怯和惊惶的神色,这时听铁钩婆说走,正中下怀,赶紧移下床来。   阮自芳见鉴铁钩婆当众夸口,决心要将凌壮志留下来,煞煞铁钩婆的傲气,于是,面向紫裳少女躬身急声说:“七师叔,芳儿定要..”   话一出口,宫紫云立即微剔黛眉,翠袖一拂,怒声说:“闭嘴,还不退下去!”   阮自芳本待再度要求,但看了闭目不语的晋德大师,神情冰冷的雷霆拐等人,自知情势不利,于是,怨毒的看了铁钩婆三人一眼,转身纵出房门,腾身飞身墙外,恍身已经不见。   宫紫云知道无法再留住铁钧婆,于是,手托玉扇,缓步走至凌壮志面前,歉然一笑,说:“方才玩笑了,希望凌相公不要记在心里。”   说着,伸出一双春葱似的纤纤玉手,将玉扇递上。   凌壮志虽然恨极宫紫云,在未睁眼时,他决心要严惩这个美丽少女,但这时面对她绝世风华的娇靥,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心中那丝怨忿,完全被她眉目间那丝熟悉的意念而冲淡了,原本要说几句泄忿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于是,只好接过玉扇,急忙拱手,显得无可奈何的说:“啊,些许小事,姑娘何必挂齿,只要下次不开这个玩笑,也就是了。”   晋德大师和雷霆拐萧子清等人,看了他那副文簿儒雅的迂腐神态,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高雅绝美的宫紫云,正在生气的万绿萍,也被他那副既不甘心,又不敢发作的神情逗得“噗嗤”笑了。   只有铁钩婆,仍紧绷着老脸,望着晋德大师等人,气虎虎的说:“诸位再见,我老婆子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转身走出书房,凌壮志和万绿萍紧紧跟在铁钩婆的身后。   晋德大师、宫紫云,以及雷霆拐等人,俱在身后相送。   这时,天光早已大亮,花园中洒满了柔和的朝阳,照得满园露珠点点,愈显得各色鲜花的明艳。   来至花园门前,铁钩婆坚请晋德大师等人止步,在一片珍重后会声后,三人沿着修竹夹道,缓步向宾馆方向走去。   晨风徐徐,仍有浓重的凉意,令人不禁为之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凌壮志想到黎明之前紫裳少女宫紫云点他璇玑穴的一刹那,这时想来,心中仍有余悸。   假设宫紫云手下没有分寸,这时他的身体恐怕早已冰冷的挺在床上了,如非当时他一迟疑,这时的后果也不堪设想了。   一想到紫裳少女宫紫云,便令他情不自禁的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张略感熟悉的秀丽面孔。   他看到晋德大师和宫紫云等人,依然立在花园门前尚未回去。   晋德大师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们三人,红润的面孔上,展着慈祥的微笑。   紫裳少女宫紫云,微蹙着远山伏影般的黛眉,闪辉的目光,望着他和万绿萍并肩前进的背影,含愁的娇靥上,又笼罩着一丝伤感,云裳上的玉佩金环,在朝阳下,闪闪发亮,令人看来又觉得她是那么遥远。   雷霆拐和几个劲装老人,正在相互交谈,想是谈论昨夜击毙“金刀毒燕”   的那个白衫少年,是否与击毙宋南霄的那人有关。   再回头,三人已到了宾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知道各路前来的武林贺客,早在天明以前离去。   再经过两座独院,走完一道长廊,出了高大门楼,直达庄墙跟前,三人一路行来,到处一片死寂,再没有昨夜那种欢腾气象了。   凌壮志仰首一看墙上,正有不少庄丁望着美貌如花的万绿萍。   万绿萍羞涩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她再也鼓不起昨夜那份勇气了。   四丈多高的墙,在凌壮志来说,仅是点足而过的事,但在此刻,他却要装出一副担心害怕,腿都有点发抖的神态。   铁钩婆没好气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她觉得将一个聪明秀丽,貌若天仙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书呆子,的确有点可惜。   这时,围墙上又跑过来不少庄丁,看到铁钩婆和万绿萍正在去架一个丰神如玉的俊美书生,俱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铁钩婆一见,那股子满腹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暴发出来,于是小眼一瞪,仰面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开,小心老娘上去剥了你们的皮。”   大喝声中,咬牙切齿,小眼睛睛光如灯,手中铁钩一连向上挥了几挥。   庄丁大都知道铁钩婆难惹,这时一见,顿时大乱,纷纷仓惶走开了。   凌壮志看了铁钩婆那副穷凶恶像,再看了墙上仓惶走开的庄丁,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就在这时,蓦闻铁钩婆低喝一声“起”身形应声,腾空而上——   凌壮志尽量提气,减轻自己的体重,他真怕铁钩婆的轻功不济,纵不上墙去。   铁钩婆和万绿萍,一人架着凌壮志一个臂,腾空登上墙头,身形略微一顿,接着疾泻而下到达地面,铁钩婆一声不吭,当即向前走去。   三人进入阴森的巨大护庄林,凌壮志不得不佯装不解的向万绿萍问上几句。   最后,他佯装惊悸的说:“小生这次险些丢了生命,真算是大开眼界了,看来你们武林中的事,还是少见识一些的好。”   说话之间,已到了宽大官道上,铁钩婆立即停身起步,回身望着凌壮志问:“现在我们要去莫干山我结拜大妹子‘铁棒槌’那里去为她祝寿,你小子是否还要去见试见试。”   凌壮志一直怀疑击毙“金刀毒燕”的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就是天山“琼瑶子”的衣钵弟子展伟明所为,因而,他急于要赶去石门。   同时,那柄“琼瑶子”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也必须尽快交还展伟明,否则将不知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于是,急忙拱手说:“啊,老妈妈,小生必须前去石门,那莫干山,小生万万不能前去。”   铁钩婆虽然有几分喜欢凌壮志,但,却有点讨厌他那股书呆子气,觉得带着他,也的确有些不便。   于是,举手一指正西,正待说话,万绿萍已幽幽地说了。   “表哥,几百里地在我们说,并不是太远的路程,你先随我们去莫干山,让娘留在那里,小妹再陪你去石门找展伟明。”   凌壮志为了尔后行动不受牵制,目的就是要尽快摆脱铁钩婆母女,哪里还肯跟她们去莫干山?   于是,急忙摇头,惶声说:“遥遥数百里,往返需数月,怎么能说不是远路程?”   铁钩婆是个性子急的人,既然凌壮志不愿前去,何必强他所难,因而一挥手,立即不耐烦的说:“好了,由此奔正西,经九华,越马鞍山,便到了皖南交界石门了。”   凌壮志一听,宛如得到大赦,急忙拱手,朗声说:“妈妈珍重,萍妹珍重,小生就此告辞了。”   说着,深深一揖到地,转身向西走去。   万绿萍见凌壮志说去就去,对自己竟无一丝留恋,芳心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情不自禁的望着铁钩婆,含泪低呼:“娘!他..”   铁钩婆心疼爱女,似是想起什么,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让这个书呆子离去,于是,小眼一瞪,沉声低喝:“小子回来。”   凌壮志刚刚走了没几步,蓦闻喝声,心知要糟,知道是为了万绿萍的事,于是赶紧走回来,再度拱手一揖问:“啊,老妈妈,将小生唤回可是还有什么叮嘱之事?”   说话之间,觑目瞟了一眼,柳眉深锁,幽怨含愁的万绿萍。   铁钩婆“嗯”了一声,急绷着老脸,冷冷的问:“怎么,你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吗?”   凌壮志被问得一愣,他心中虽然明白铁钩婆问话的意思,但他却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铁钩婆误认凌壮志诚心不理,心中不禁有气。不由大声问:“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的萍儿该怎么办?你说!”   说着,举手指了指微垂螓首,珠泪簌然的万绿萍。   凌壮志确没想到这次前去,“卧虎庄”竟会招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他并不是一个寡情绝义的人,只是他目前重任在身,只限于师诫,不容他和任何人在一起久缠,尤其是女人。   他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万绿萍,想到她昨夜毅然抱自己飞越高墙,心中着实不安,因而望着铁钩婆,讷讷的低声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如此一问,铁钩婆也被问住了,愣愣的瞪着一双小眼,嘴角不停的牵动,乍然一问,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万绿萍见凌壮志对她的一片痴情,根本不懂,因而芳心一阵难过,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铁钩婆一直梦想着将女儿嫁给一个英挺潇洒,武功高绝的俊美人物,没想到女儿偏偏喜欢这个书呆子。   这时见爱女伤心的哭了,一股怒火倏然而起,举手指着凌壮志的前额,瞪着小眼怒声说:“姓凌的小子,你可别不知足,我的萍儿长得虽不像仙女,可也不逊于当年的西施,你穷酸能娶我的萍儿做媳妇,算你前世修来的清福,告诉你,今天你不说个明白,道个清楚,我就一钩劈死你,也免得我的萍儿日夜相思..”   掩面含泣的万绿萍,见老娘越说越不像话,所幸道上寂静无人,要被别人听去,岂不羞死了。   因而,未待铁钩婆说完全,气得小靴一跺,不由羞急的说:“娘,不要说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怒声说:“为什么?老娘偏要说,这小子简直不知好歹!”   凌壮志被骂得啼笑皆非,只得连连点头,声声应是,不由低声下气的问:   “依老妈妈之见,小生该怎样才可走呢?”   铁钩婆毫不迟疑的一指青天,大声说:“跪在地上向天发誓。”   凌壮志一听,几乎忍不住脱口笑出声来。   万绿萍放下一双掩面玉手,也聚精会神的望着凌壮志,她虽然觉得发誓并不可靠,但至少也可让凌壮志表明一下对她的爱心。   凌壮志强自忍笑,苦着脸问:“发什么誓呢?”   铁钩婆瞪眼大声说:“要向玉皇大帝保证对我的萍儿永不变心!”   凌壮志知道今天要不设法安住铁钩婆母女两人的心,不但目前摆脱她们甚难,就是将来也会纠缠不休。   心念及此,灵智一动,顿时想起恩师赠给的那颗“丽彩夜光珠”,于是哈哈一笑,探手怀中,取出一个色呈碧绿,大如核桃的宝珠来。   接着,拱手一揖,含笑朗声说:“啊,老妈妈,小生对萍妹之心,天神共鉴,何必定要发誓,小生这里有家传至宝‘涵碧珠’一颗,功可祛毒驱邪,谨赠萍妹,尚望妈妈代为收下。”   说着,顺手将珠捧上。   铁钩婆接过来一看,和万绿萍两人同时喜呆了。   宝珠入手,份量极重,在逐渐升高的朝阳下,毫光四射,耀眼生花,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两人不由相对笑了。   铁钩婆以为这就是凌壮志对爱女的文定彩聘,因而笑向万绿萍说:“死丫头,这总该放心了吧?”   说着,笑嘻嘻的将“涵碧珠”塞进万绿萍的手里。   万绿萍接珠在手,粉面通红,喜在心间,大而明亮的杏目,深情的望着俊面含笑的凌壮志,羞涩的说:“凌哥哥,希望你在石门等我..”   凌壮志听她的称呼,愈来愈亲热了,知道这个旋涡越旋越深,最后终难拔足,于是,他不敢肯定的回答说:“如无要事,定在石门等你!”   铁钩婆见爱女那副羞答答的样子,老怀看了也极为高兴,于是,哈哈一笑,愉快的笑着说:“死丫头,别罗嗦啦,他小子半天走不了十里,等我们祝寿回来,他还没过马鞍山呢!”   凌壮志一听,不由暗自笑了,他确没想到铁钩婆对他竟无一丝疑虑,亏她还是一个老江湖呢!   万绿萍仍不放心,再度羞涩的叮嘱说:“凌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说着,一面望着凌壮志,一面转身随铁钩婆向东走去。   凌壮志待办之事极多,他在石门最多待上一日,但为了安慰万绿萍的心,也只得连连颔首,说声珍重,也转身向西大步走去。   这时红日已经极高,官道上依然没有一个人影,凌壮志断定这条大道,可能是卧虎庄所有。   他离开了铁钩婆和万绿萍,心中感到非常轻松,但他的脑海里,仍浮现着万绿萍娇美秀丽的影子。   每当他想和万绿萍亲近的时候,他便想起师父的告诫——世间最可怕的人是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最初,他无法体会出师父这句话的涵意,现在经过宫紫云的猝然下手,令他对美丽的女人,更加提高了警惕。   因为,宫紫云就是一个丽姿天生的绝美少女。   念及至此,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来,仔细的看看掌心,但是掌心中任何青色纹路都没有,而他却确确实实的具有青罡气的功力。   想到晋德大师说的话,他不禁感到有些迷惑,暗忖:莫非自己的武功的确已达炉火纯青的至高境地?   晋德大师曾在酒楼上说过他的“赤阳掌功”已有百年以上的根基,那时他听了,还暗觉好笑,如今,他有些相信了。   因为,他已知道晋德大师是一位颇受武林英豪尊敬的有道高僧,以晋德大师的声望地位,决不会危言耸听,诳语感人。   现在,根据两天来的见闻和判断,他证实他的恩师即不是昔年最厉害的魔头“赤阳神君”,也不是任性嗜杀的“九华魔女”,他的恩师只是一个获得绝世武功的人。   至于他恩师究竟是准,他的一生坎坷遭遇究竟如何,只有找到师父的女儿娟娟,再去恒山“凌霄庵”探询了。   但是,到哪里去找那位娟娟姑娘呢..   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他便忧急如焚,心绪紊乱,感到坐立不安,不知应该如何着手去办!   一阵凉风吹来,眼前光线同时一暗——凌壮志一定神,发现已到了十数里外的那座广大茂林前。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停身止步,机警的看了一眼道路两旁,发现道上田间依然寂静无人,那颗紧张的心,才静下来。因为,在他沉思前进中,脚下已展开了“流云步”,这种轻功,看似慢,实则快,施展开来,身形如行云流水,柳絮飘风。回头一看,面色立变,只见身后十数里外的卧虎庄前,尘烟弥空,黑影点点,宛如狂风般卷来。   这时,才听到隐约传来的马嘶,和闷雷似的蹄声。   凌壮志断定是卧虎庄的马队,只是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也许是分途到各地奔丧,报告“金刀毒燕”已死的消息。   为了避免卧虎庄的人起疑,他不敢再施展轻功,只得大步进林内。   茂林俱是高约数丈的大白杨,枝长叶大,繁盛蔽空,仅道路的中央上空露出一线蓝天。   白杨树林极深,走了数百丈,依然未看到尽头。   这时,闷雷似的蹄声渐渐近了,马嘶此起彼落。   再前进百丈,已能看到林的前沿,但身后的马队已相距不足一里了。   转瞬之间,马队已至身后,蹄声急如骤雨,马嘶刺耳惊心,震的树上杨叶自响,地面微微颤动!   凌壮志本能的回头一看,健马竟有二十匹之多,俱是劲装佩刀的威猛壮汉。   当前一匹高大青马上,正是身穿锦缎劲装,肋挂毒燕镖囊,腰悬厚背金刀的“俊面一郎”阮自芳。   阮自芳嘴哂狞笑,白面罩煞,目光怨毒的望着凌壮志,他对没看到万绿萍和铁钩婆,似乎颇感意外。   凌壮志一见阮自芳的那副狰狞神色,即已看出他的来意不善,因而顿时升起一丝杀机。   因为,他觉得像阮自芳这样的人,同样的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心念间,他依然作着躲马之状,急步走向路边..   就在他刚刚走至路边的同时,阮自芳一马当先,势如猛虎,挟着如雨蹄声,带着呼呼劲凤,直向凌壮志身后疯狂冲来。   志暗哼一声,身形略微闪动,那匹高大青马,擦身冲过,惊险万分。   阮自芳心中一惊,不由大喝一声,手中马鞭,反劈挥出,猛抽凌壮志的面门。   凌壮志顿时大怒,杀机倏起,仰面一闪,马鞭擦肩飞过,接着一声大喝,左掌反臂挥出,猛击阮自芳的马屈股。   蓬然一声大响,青马痛极长嘶,前蹄仰天,人形而立,旋身窜向林内。   阮自芳一心想抽凌壮志一鞭泄忿,根本没想到青马会突然立起,如此一起一落,那里还坐得住,一声惊叫,翻身栽下马来。   就在这人翻马仰的同时,后面二十余匹健马同时奔到,当前四马,收势不及,直向地上的阮自芳和凌壮志冲来。   凌壮志一声冷笑,身形旋飞腾起,一跃数丈,几达林顶。   阮自芳跌得头昏脑胀,吓得魂飞天外,一声刺耳嚎叫,疾施“懒驴打滚”   连滚快爬,险些被踏死马下。   其余马上壮汉,纷纷急刹坐马,惊呼喊叫,马嘶蹄乱,浓尘弥漫林间,顿时乱成一片。   俊面一郎阮自芳滚至路边,翻身跃起,面色苍白的已无一丝血色,一身尘土狼狈至极。   他平素狂傲,恃技凌人,何曾栽过这种跟头,这时一定惊魂,羞怒交集,只气得浑身嗦嗦只抖。   他望着飘然落回原地的凌壮志,目光充满了怨毒,咬牙切齿,缓步向前逼去,同时恨声说:“果然不出我七师叔所料,你小子确是一个伪装的书生。”   凌壮志微轩剑眉,星目闪烁,他既已施展了武功,自是已动了杀机,于是,冷冷一笑,微一颔首,说:“不错,在下倒很佩服你七师叔的眼力,可惜..”   说着,游目看了一眼跃下马背,正在纷纷撒出兵器的壮汉。阮自芳立即不耐的怒声问:“可惜什么?”   凌壮志轻蔑的一笑,说:“可惜她当时没将在下点毙!”阮自芳瞪眼一声厉喝:“现在杀你,也不太迟!”   迟字刚出口,纵身前扑,倏举右掌,狠劈凌壮志的面门。凌壮志哈哈一笑,说:“已经太迟了。”   了字出口,急上一步,右臂架横封出。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阮自芳攒眉苦脸,身形踉跄后退,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   阮自芳左手一摸,发觉右腕已断,心中顿时一慌,再也拿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横刀立在四周的壮汉,平素俱是作威作福的恶奴,这时见少庄主被白衫少年震断了手腕,俱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声烈马长嘶,划空传来。   凌壮志一听,面色大变,知道又有卧虎庄的马队赶来,也许是紫裳少女宫紫云和晋德大师等人。   所有横刀发呆的壮汉,俱都精神一振,同时暴起一声震撼林野的欢叫!   蓦闻跌坐地上的阮自芳,震耳一大喝:“还不快将这小子乱刀分尸!”   喝声甫落,暴起一声呐喊杀声,所有壮汉,齐向凌壮志疯狂扑来。   凌壮志心急如焚,顿时大怒,想到恩师的告诫,杀机登时迷了心智,一声大喝,身形电旋,无数白影,飞驰在二十余个大汉之间。所有壮汉顿时大骇,手中单刀望着飞旋无数白影,乱劈乱砍——   刹那间,刀光血雨,臂断头飞,惨叫刺耳惊心。   这时,那阵马嘶蹄奔声,愈来愈近了,似是已到林外。凌壮志急怒攻心,神情已近疯狂,为了及早脱离现场,俯身拣起一柄单刀,寒光一闪,最后两人也倒下了。   他停身游目一看,只见俊面一郎阮自芳,身形如箭,抱头鼠窜,迎着冲进来的马队,疯狂驰去——   凌壮志岂肯让他逃走,大喝一声:“拿命来!”   来字出口,劝集右臂,手中单刀,猛向狂逃的阮自芳掷去。一道寒光,势如奔电,挟着尖锐啸声,一闪已至阮自芳背后。一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叫,阮自芳两手抱胸,踉跄栽倒,顿时气绝。   凌壮志哪里还敢停留,展开绝世轻功“陆地飞行”身形宛如一缕白烟,藉着林木掩护,直向西南飞去。   一阵飞驰,足有五里,前面已是林沿,身后也听不到蹄声马嘶。凌壮志停下身来,首先镇定一下心神,他断定方才赶来的马队,如果是紫裳少女宫紫云,她必继续向西紧追。   念及至此,他不敢再走那条大道,只得越野前进。   由于连日未得好睡,酉未时分,便在一个小镇上的小客店里住下来。   他怕遇见昨夜去卧虎庄的武林贺客,因而匆匆晚饭,立即和衣倒在床上。   他要想的事太多了,千头万绪,无法理起,于是,索性盘膝打坐,心里一静,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睡来,月光满窗,室内景物清晰可见,睡意全消。他想既然已无睡意,何不星夜赶路。   心念已定,飘身下床,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悄悄开门,轻步走出房外。一轮明月,高挂中天,光华轻洒似水,正是三更时分。游目一看各房前窗,俱都黑暗无光,脚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展开轻功,直向正西驰去。   暮春天气,深夜寒意仍浓,田野愈显得肃索寂静。   蓦然——   西北荒野间,一缕白影,由东向西,一闪而逝——   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好快”,断而一想,不由惊的脱口低呼:“啊,一定是他!”   低呼声中,功布全身展开“陆地飞行术”疾如掠地流星般,直向西北追去。   凌壮志认为那道一闪而逝的白影,极可能就是击毙“金刀毒燕”的白衫少年,他决心追过去看看。   一阵疾追,已能看到那道快如白烟的身形,正掠过一片荒野向前正西飞驰。   凌壮志追了一程,心中不禁暗暗惊骇,因为,以他全力施为快如电掣的身形,竟追不及前面那道白影。   他觉得前面那人的轻功,也许比自己尚高出一筹,果真如此,他的武功当然也不会低劣平庸,万一动上手,倒要格外小心。由于争强好胜心的驱使,他的脚下,已施展到最高度,只觉景物飞旋,大地倒逝,两耳风声呼呼。   再驰一阵,距那道快速白影,果然近了,距离最多数十丈,同时,已能看清那人白衫飘拂,身材似乎比他矮小。   他想,再追一阵便可追上了,想到得意处,不觉笑了,脚下继续不断的加劲..   蓦然——   前面那道白影,似是发觉后面有人跟踪,倏然转过头来,两道目光,宛如两柄利剑望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不好,闪电隐在一株大树之后,探首一看,那道白影又在百丈以外了。   但,就在那人回头一瞥之间,他已看清那人无须,果是一个少年,因而,他愈加相信那人就是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同时他也证实白衫少年并不是展伟明的化身。   这时,他心中有一种受愚弄被侮辱的感觉,不禁心头火起,决心尽快追上去,向那白衫少年质问,但,他却不知,他已犯了武林最大的忌讳。   在皎洁的月光下,清冷的旷野间,两道白影,前后追驰,痴如流星赶月,快愈掠地惊鸿,直向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大镇店驰去。   凌壮志一见,心中大感焦急,由于前面白衫少年发现了身后有人,也在尽力施为,因而,凌壮志始终与那白衫少年相距着百丈以上的距离。   眨眼之间,已到镇前,那白衫少年,对镇上的地势,似是极为熟悉,腾空飞上一座房面,白影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阅历浅薄,毫无江湖经验,身形不停,速度反而加快,来至那座瓦房,一长身影,腾空而上。   游目一看,镇上房屋栉比,不下千间,那里还有那白衫少年的影子?   镇店相当大,仅有远处两户豪富之家的高楼上,尚有一两只窗上亮着灯光。   凌壮志断定那白衫少年决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因而,他仔细估计那两处豪富人家,俱都在百十丈外。   细看两家房舍,朱楼画栋,红砖琉瓦,建筑的极为富丽。   东边一家气势略小,西边一家,占地较为广大,修竹掩映中,露出一角飞阁,另具一种清幽脱俗气象。   凌壮志决心去探西边那一家。   心念既定,即展轻功,以极灵巧的飘掠动作,在房上纵跃前进。   渐渐,发现靠进这面的修竹飞阁,竟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花园。   园内,修竹矮松,花木葱郁,中间别致的建有几方畸形怪石,上面绿苔斑驳,爬满藤萝。   凌壮志愈前进愈提高警觉,因为,这家的少主人即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这家的老主人定然也不是庸手。   来至近前一看,是一道雪白的孔砖花墙,墙内植有一排阔叶芭蕉,正好掩护他进入园内。   他机警的看了一眼园内,立即沿着一道曲径,摒息向内走去。   前进中,发现园内奇花烂漫,清香四溢,凉风徐吹,月华似水,如能在此时观花赏月,该是多么雅致..   蓦然——   一声银铃似的清脆撒娇的声音,就在那几方怪石之后响起!   “师父,苓儿真是笨死了,这招‘万花献佛’,练了几遍,还悟不透其中的精奥之处。”   凌壮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虽没有江湖阅历,但却知道窥人练武,罪不可赦,为武林最禁忌的事。   一声祥和的呵呵低笑,接着是亲切的夸赞声音:“苓儿,你练两遍已经有了如此成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爷,我家小姐就是什么事都不知足,今天我家老爷子请英俊潇洒,仪表非凡的玉山薛公子来吃酒,目的是给小姐..”   语未说完,一声娇羞怒叱:“死丫头贫嘴,看我割掉你的舌头!”依然是那个祥和的声音呵呵笑着说:“苓儿,饶了春丫头吧,她那张油嘴,气能把你气死,笑能把你笑活。”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本待悄悄退出园去,但这时他被“玉山薛公子”   五个字给吸住了。   他认为那位薛公子,可能就是方才那个白衫少年。   念及至此,屏息向着几块畸形怪石绕走过去,由于怪石的那面有人谈话,他的前进愈加小心。   来至石后,屏息立在一蓬垂藤下,恰好掩蔽住他的身体,缓缓探头,极谨慎的向石前望去..   前面是一块细草如茵,方园约有六丈的平地,草地的对面,即是小径花圃。   首先,他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花衣,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侍女。   花衣侍女,眉清目秀,容貌不俗,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这时,她雪白的脸上,正挂着顽皮的微笑。   凌壮志知道,花衣侍女定是方才挨骂的春丫头。   再往内看,是个秀发披肩,一身红衣,手抱长剑的少女。   红衣少女,瓜子脸蛋,肤如凝脂,年龄约有十七八岁,一双剪水双瞳,明若秋波,两道修长秀眉微向上飞,似嗔似喜的面庞上,充满了傲气。   这时,她正抱剑领诀,双目凝视,作着练剑的起始姿势。   凌壮志知道,她就是自称苓儿的那个少女。   探首再向内看,不由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头挽蓬松道髻,满面油泥,身穿一袭破道袍的跛足老道,正瞪着两眼望着他笑!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脱口叫出声来,他作梦都没有想到在这等富贵人家的花园里,会碰上这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跛足道人”,尤令他吃惊心骇的是,跛足道人早已发现他在石后偷窥。   他虽然江湖阅历极少,但武林中最厉害,最怪诞,最著名的一些人物,他却曾听恩师谈过。   譬如,四恶魔,四大怪,四女侠,四俊杰等,而跛足道人,就是四大怪中的一个。   跛足道人,年近古稀,没人知道他的道号姓氏,也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   他一生游戏风尘,从不注意修饰,有人说他侠肝义胆,也有人骂他是个屠夫,死在他手中的黑白两道高手,据说无计其数。   凌壮志知道,今夜要想全身而退,似是已不可能了。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已经被他发现,而仍迟疑不肯出来,不由动了肝火,震耳一声大喝:“混蛋小子,还不滚出来吗?”   喝声如洪钟大鸣震人耳鼓,令人听来头晕目眩。   这突如其来的震耳大喝,把红衣少女和那个春丫头,同时吓了一跳,俱都随着跤足道人的凌厉目光,惊异的向着怪石望去。   凌壮志曾听师父说过,对付恶毒的人,要厉害,碰到怪诞的人,要随和,遇到德高望重的长者要必恭必敬。   这时听了跛足道人的震耳大喝,强自镇定一下心神,故作悠闭的步子,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见怪石后面真走出一个丰神如玉,英挺潇洒,俊面绽笑的白衫少年来,不由惊得轻“啊”一声,齐向身后退了半步。   跛足道人一生闯荡江湖,见到他的人,无不面色大变,诚惶诚恐,这时见凌壮志走出来,神情自若,居然还敢脸上挂笑,不由面色一沉,恐声喝问:   “哪里来的混蛋小子,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来园内偷看,真是不知死活,不懂规矩,胆大包天,任性胡为,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凌壮志本来心中有些慌乱,这时听了跛足道人骂的一大套,竟忍不住真的笑了,于是,停身站好,拱手含笑说:“晚辈凌壮志,给跛足前辈请安。”   说着,即不算恭敬,也不算的失礼沉沉一揖。   跛足道人一听,油脸愈加难看,怒声一声说:“人人见了我,都呼我一声‘老前辈’,你小子偏偏给我加上‘跛足’两个字的帽子..”   说着一顿,两道锐利的目光,刻意仔细的看了凌壮志一会,依然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问:“我且问你,你怎的知道我是跛足道人?”凌壮志尚未回答,那个春丫头先忍不住掩口笑了。   跛足道人先瞪了一眼春丫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跛脚,接着冷冷的问:“你小子可是看了我这记号?”   说着,动了动那只跛脚。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不是,晚辈常听先师谈起前辈..”跛足道人一听,眉头一皱说:“你小子口称‘先师’,敢莫是你师父已经死了?”   凌壮志立即神色暗然,低声应是。   跛足道人面色略为缓和了些,继续说:“既然你师父已经仙逝,想必是我老道的故人..”   凌壮志星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未待跛足道人讲完,立即连连颔首,恍然大悟的急声说:“前辈说的不错,先师确实对晚辈说过,他老人家与前辈不但有数面之缘,昔年且在旅途豪饮过..”跛足道人一听。“轻噢”一声,脸上立现笑容,不由愉快的问:“小子,你那师父是谁?”   凌壮志一听,愣了,顿时被问的张口结舌,最后,只得摇摇头,苦笑着说:“晚辈自己也不知道。”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对凌壮志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跛足道人早已沉下脸来,双目冷电闪烁,气虎虎的说:“好小子,你胆敢戏弄我?”   凌壮志慌的急忙分辩说:“前辈请听晚辈解释。”   跛足道人那里肯听,铁青着脸,转首望着红衣少女,沉声说:“苓儿,你去劈他几剑!”   说着,忿忿的举手指着神情慌张的凌壮志。   红衣少女似羞似笑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向着跛足道人,抱剑恭身,低声应是,即向凌壮志走来。   凌壮志想到恩师的严厉告诫,顿时急出一身冷汗,不由摇动双手,连声惶急的嚷着说:“前辈不要误会,前辈不要误会。”跛足道人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哼,你小子不说,我也会知道你师父是谁!”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获得恩师来历的最佳机会,跛足道人见多识广,也许在过招之际,能由武功的路数上,揣测出恩师是谁。   为人子弟,而不知恩师是谁,是一件可笑可耻的事,如能因施展武功而得知师父是谁,即使背一次恩师的告诫,也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的事。   尤其,处在今夜这种情势之下,确无法自圆其说,伪称不会武功..   心念未毕,红衣少女已走至前面一丈之处,抱剑为礼,娇声含笑说:“秦香苓,奉命向凌小侠讨领几招绝学,请凌小侠亮亮兵器吧!”   凌壮志虽然学的也是剑术,但他在九华山紫芝崖时,多是以枝代剑。   这时,如以树枝与红衣少女过招,对方必然不肯,对跛足道人来说,不啻火上加油,必将事情弄得更糟。   因而,想起怀中“寒玉宝扇”来,于是拱手为礼,含笑谦和的说:“在下没有随身的兵器,就用这把折扇陪姑娘走两招吧!”说话之间,探手怀中,即将那柄隐隐闪辉的玉扇取出来。寒玉宝扇一出手,跛足道人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惶急大声问:“什么?..你..你说你..你的师父已死..”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凌壮志和秦香苓都愕了。   跛足道人浑身微抖,目中已经有了泪光,再度大声问:“我..我那五妹正在坐关,可是走火入魔了?”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由笑着说:“前辈误会了,这把寒玉宝扇,乃是一位展世兄,请晚辈代他暂时保管几日..”   “拿来——”   我看两个字尚未出口,身形如烟,已扑至凌壮志的面前,同时,右手疾出,闪电抓向凌壮志手中的宝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秦香苓和春丫头,都惊呆了。   凌壮志没想到跛足道人会突然抢他手中的宝扇,不由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身形如电一旋,就在踱足道人五指已触及宝扇的同时,闪开了。   跛足道人惊得面色一变,双目如电,不由脱口厉声问:“小子,你是老魔鬼‘东海仙翁’的什么人?”   凌壮志心情紧张,被问得不禁一楞,赶紧茫然摇摇头道:“晚辈根本与‘东海仙翁’无关!”   跛足道人气得浑身直抖,再度厉声问:“那你为何会老魔报的‘追魂幻踪步’?”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这是先师亲授晚辈的..”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恨恨的说:“哼,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今夜我也要宰了你。”   说着,急步向红衣少女秦香苓身前走去。   凌壮志知道跛足道人要去拿剑,因而惊语慌声说:“前辈请不要误会..”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忿忿的说:“哼,我早就误会了!”说着,已由秦香苓手中接过剑来,转身望着凌壮志,气虎虎的说:“小子,快些动手吧!”   凌壮志深知跛足道人剑术精绝,在武林中鲜逢敌手,因而慌急的说:“前辈请听晚辈..”   跛足道人双目一瞪,大喝一声:“噜苏!”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急雷暴雨”,幻起一道翻滚匹练,挟着丝丝剑啸,直向凌壮志下盘扫到。   凌壮志没想到踱足道人性情如此暴躁,一声大喝,耀眼剑光已到,知道用口已经无用了。   于是,身形一旋,横飘五步,同时朗声说:“晚辈放肆了!”   说话之间,力透扇身,宝扇光芒暴涨,接着盘旋刺出,巧妙滑过削来的剑身,已到了跛足道人的手腕。   跛足道人大吃一惊,轻“咦”一声,倏然暴退——   凌壮志急忙收剑式,茫然望着跛足道人,不知他为何一招即退。   跛足道人,震惊的瞪着凌壮志久久不语,他似是在回想着凌壮志施展的那招剑式,是否是昔年剑魔的那招“春放太虚”。   秦香苓和春丫头早已退到数丈以外,两人只觉光华连闪,眼花缭乱,还未看清招式,跛足道人和凌壮志已经分开了。   突然——   跛足道人,再度一声暴喝:“你再接我一招‘坠白飘红’——”   暴喝声中,身形斜飞而起,长剑振腕一挥,立变千朵银花,临空飞洒而下,凌壮志立身周围三丈之地,尽在笼罩范围之内。   凌壮志一直凝神静立,蓄势准备,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跛足道人的下一招,必是威势最凌厉无匹的一剑。   凌壮志扇举胸前,聚精会神的仰面而立,双目注定漫天银星一点,大喝一声,闪电点出——   跛足道人一见,心中大骇,急收剑势,疾泄而下,飘然落在草地上。   他震悸的望着凌壮志,楞楞的立了很久,才惊疑的沉声问:“小子说实话,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凌壮志苦笑一下,摇摇头,真诚的说:“晚辈的确不知!”   跛足道人,感慨的摇摇头,似是自我解嘲的说:“看你的步法,是老魔鬼‘迫魂幻踪’,而你施展的剑术,又是魔剑‘乌衣狂生’的‘春放太虚’和‘剑擎天’!”   凌壮志皱了皱眉头,对他自己一身兼具昔年四个魔头的绝世武功一事,既不忧,也不喜,因为他无法确定这是祸,仰或是福。   跛足道人望着毫无表情的凌壮志继续问:“小子,你还会什么武功?”   凌壮志见问,只得将左手举至胸前,暗凝“赤阳掌功”,右手立变殷红如火。   跛足道人看了一眼,面色再变。   凌壮志口诀一变,再运“青罡气功”,那血一般红的左手,又逐渐变得青气蒙蒙..   跛足道人看了,像泄了气的皮球,感慨的摇摇头,剑尖触地,缓缓的坐了下去,同时,茫然自语似的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罢坐好,望着凌壮志,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草地,懒散散地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虽觉有些失望,但他想,也许能在跛足道人口里探出一些恩师的来历,于是,依言坐在草地上。   跛足道人又望着神情呆滞,一脸惊悸的秦香苓,似是有气无力的说:“苓儿,你俩也过来。”   秦香苓一定神,低声应是,略感羞涩的款步走了过来,春丫头则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跟在秦香苓身后。   跛足道人一俟秦香苓来至近前,立即随意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坐下。   凌壮志看得剑眉一皱,觉得跛足道人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再没有方才那股子爽朗不拘的豪放劲,也许是被这一连串无法令人置信的事而迷惑了。   秦香苓也变了,她原来是一个活泼天真的顽皮少女,这时竟也显得有些羞涩忐忑,妮妮不安起来。   她似嗅似笑的娇靥上,微泛红霞,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凌壮志,文静的盘膝坐在师父的身旁。   只有春丫头,依然神色自若,悄生生的立在一侧,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在凌壮志周身闪动,并暗察小姐的突变神情。她知道小姐必是被这位凌小侠既儒雅,又潇洒,即文静,又英俊的超群风彩所迷住了,同时也为他那一身盖世武功所慑服。她知道,像凌小侠这等武功高绝的俊品人物,才是小姐梦想中的心上人的典型,难怪她不满意那位薛公子。   但,今年聘礼已定,决定秋后迎娶,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了。凌壮志这时也不禁看呆了,他不相信世界竟有这么多美丽少女。   他觉得秦香苓的美艳清丽,与高雅绝色的宫紫云,娟秀可人的万绿萍相比,别具一种醉人风韵。   这时,明月西斜,夜空深远,徐徐凉风吹送着丝丝如兰似麝的幽香。   凌壮志面对丽人,心绪紊乱,对那些飘来的幽香,不知是园中鲜花芬芳,仰或是发自秦香苓身上。   蓦地,“噗嗤”一声娇笑!   凌壮志一听,心知不妙,定睛一看,春丫头正掩口望着他笑,再看跛足道人,也正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缓缓摇头。   但,秦香苓的剪水双瞳,却深情柔和的望着他,似喜似嗔..蓦闻春丫头向他笑着说:“道爷问你话哪!”   凌壮志知道已经失态,顿时俊面通红,心中一急,赶紧颔首回答说:“是的,是的,前辈说的不错!”   秦香苓一听,再也忍不住笑了,急忙举袖掩住樱口。春丫头更是放肆,早笑得娇躯颤抖了。   跛足道人一丝没笑,继续摇了摇头,他看了看身边快乐的爱徒一眼,在他的眉宇间,似乎突然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急的无地自容,立即低下了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跛足道人回头瞪了春丫头一眼,又望着凌壮志、神色疑重的问:“我想令师不愿将他的出身姓氏告诉你,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请你将令师的年龄、像貌、衣着及特征——说出来,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他是谁。”   凌壮志苦笑一下,缓慢的摇摇头,星目望着遥远天际的无数小星,似在回忆着师父的笑貌,回答说:“我那恩师,一头披散蓬发,脸上毫毛已掩没了口鼻,仅能看到一双威凌的眼睛,根据他粗而灰的蓬发,年龄可能不足五十岁..”   跛足道人一皱眉头,不以为然的说:“灰发不足以代表一个受尽折磨人的年龄,我熟悉的友人中,有不少人的头发已变灰白,你再说说你师父的衣着。”   凌壮志黯然说:“恩师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身灰白分不清的破长衫,烂短裤..”   跛足道人心中一动,立即插言问:“令师恐怕是丐帮失踪多年的‘丹眼神杖’简尚义长老吧,他可有什么讨饭袋,打狗棒之类的东西?”   凌壮志摇摇头,说:“没有,据晚辈所知,恩师衣衫虽破,但都是上等丝绸和极好的细绢绫布,衣服破烂乃是年积日久所致。”   跛足道人,似乎是想起一人,于是急声问说:“令师的右腕上可有一圈朱砂印?”   凌壮志尚未回答,盘坐静听的秦香苓,立即在旁插言问:“师父说的可是四俊杰失踪三人之一的‘朱腕银笔’叶大侠?”   跛足道人颔首道:“不错,正是叶大侠!”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晚辈恩师是位由肘膝以下没有手足的残废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脱口说:“那一定是被人下的毒手!”   凌壮志心中一动,他想说出卧虎庄的“金刀毒燕”,崆峒派的“乌鹤仙长”女淫贼“金艳娘”,以及太平镇的“铁弓玉环”晋宇田等人,均是恩师恨之入骨的仇家,继而一想,殊觉不妥,因而,没敢说出来。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沉思,又追问了句:“令师可是也这样说?”凌壮志摇头说:“先师从不谈他过去的一切。”   跛足道人越问越糊涂,心中有些不耐,不由急切的问:“你在什么地方学艺?”   凌壮志不敢实说,但又不愿说谎,因而,歉然恭声说:“请老前辈原谅,晚辈学艺之所,即是先师灵骨埋葬之地,恕晚辈目前尚不能奉告!”   跛足道人本想再问凌壮志拜师学艺的经过,这时一听,知道问凌壮志也不会说,但他却感慨的说:“照你所说,你将终生不知你师父为何人!”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不,晚辈仍有一线希望!”   跛足道人以不想再问的口吻问:“什么希望?”   凌壮志说:“恩师先逝之时,曾对晚辈说,他还有一个女儿,算来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只要找到她,就可知道恩师是谁了。”秦香苓立即关切的问:   “她叫什么名字?”   凌壮志说:“叫娟娟!”   跛足道人双目一亮,不由急声问:“她姓什么?只要知道她姓什么,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令师是谁。”   凌壮志摇摇头说:“恩师没有说。”   跛足道人有些失望的问:“她现在什么地方?”   凌壮志苦笑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恩师也不知道。”跛足道人不由轻哼一声说:“哼,像你那样盲人瞎马,想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去找你恩师的爱女,不啻大海捞针。”凌壮志又解释说:“不过恩师对晚辈说了个记号。”跛足道人似乎不得不再问一句似的问:“什么记号?”凌壮志知道那个记号关系重大,恩师被困紫芝飞崖,就是那个记号招来的祸事,如之那个记号是在娟娟的酥胸上,说出来秦香苓或许疑他有意轻薄。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迟迟不说,不由冷冷的问:“又是不便奉告?”   凌壮志俊面一红,只得抱歉的连连颔首应是。   跛足道人真有些要光火了,问了半日,毫无一丝眉目,而且越问越糊涂,因而,气得只摇头。   就在这时,花园角门处急奔来一道人影。   凌壮志凝目一看,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僮。   小僮奔至近前,向着跛足道人躬身旋礼,恭声说:“老爷子有请道爷!”   跛足道人轻“噢”一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因而,仰首看了一眼西沉的月亮,已是四更过半了。   凌壮志和秦香苓,春丫头三人也同时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凌壮志发觉该走了。   跛足道人先挥手遣走小僮,略一沉思对凌壮志,说:“你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罢,挺身立起,转身就待驰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也急忙立起来,急声说:“请前辈不要对任何人谈及晚辈的事。”   正待转身离去的跛足道人,双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凌壮志一迟疑,面带愧色的说:“因为恩师先逝之前,曾严格的告诫晚辈,再未找到娟娟师妹之前,在任何人面前不得施展武功,除非晚辈尽杀所有在场的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疑惑的问:“那你今晚为何不杀我老道和苓儿她们两人?”   说着,看了一眼早已立起,粉面苍白的秦香苓。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因为前辈是一位侠肝义胆,清誉远播的武林前辈,且是先师的故人。”   跛足道人欣慰的一笑,说:“我老道一生不爱戴高帽子,你小子这一顶我老道破例接受了。”   说着,油脸转趋肃穆,郑重说:“令师的告诫,旨在怕你惹祸招非,因为四大恶魔罪恶滔天,怨仇满天下,人人愤之入骨,如你任意施展四魔武功,必会惹起全武林人的合力攻击,那时江湖虽大,却无你立足之地,令师有鉴于此,是以才有那句严厉而残酷的告诫约束你,令你不敢任性嗜杀,特技凌人。”   凌壮志听得恍然大悟,顿开蔽智,连声恭谨的应是。   跛足道人继续郑重的说:“我老道认为,现在即然你已体会出令帅用心之苦,就应该适时适地,见机而行,切不可墨守成规,妄造无边杀孽!”   凌壮志听到“妄造”无边杀孽,顿时渗出一身冷汗,想起卧虎庄二十几名恶汉,尽死林中,心中极感惶愧不安。   虽然,那些庄汉均是相互误杀致死,自己并没出手,但那场惨剧,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跛足道人误以为凌壮志幸未作错事情而感惶恐,于是,继续说:“譬如今夜,你一时糊涂,杀了我老道和苓儿春丫头,我老道敢断言,今生今世,直到你死,你都会寝不安枕,因为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少年人。”   凌壮志愈想愈怨自己悟性太高,事先没体会出师父用心之苦,今夜如非跛足道人及时点破,将来定是一个万世罪人。   又听跛足道人继续说:“好吧,今夜之事,我老道和苓儿三人,保证不向别人谈及,希望你善自运用你具备的一身盖世武功。”   说罢,大袖一挥,身形宛如巨鹤,直向园外那片朱楼画阁间飞去,飘忽间,已消失不见。   凌壮志本待即时告辞,如今也不便说走了。   春丫头似乎孤立乏味,因而愉快的说:“小婢去取壶香茶端盘点心来。”   说罢,飘然转身,也如飞走了。   春丫头走后,草地上只剩下凌壮志和秦香苓了。   一个是艳丽如仙的少女,一个英挺俊拔的少年,在万花环绕,月光似水下,一双红如火白似雪的相立人影,极为醒目。   两人相对静立,俱都默默无言,似乎都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秦香苓微垂螓首,闪动着一双秋波,不时斜睇着面前的凌壮志,只觉芳心卜卜只跳,玉颊微微发烧..   她暗自埋怨春丫头不该匆匆离开,但她又怕春丫头会很快的回来,她的心矛盾极了。   凌壮志面对艳丽如火的秦香苓,不时觑目偷窥她那似嗔似喜的羞涩娇态,这时,他早忘了来此的目的,也早忘了那个武功奇高的白衫少年。   他和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在一起时,虽曾并肩齐步,但也却从未动过绮念遐思。   至于高雅绝美的宫紫云,虽也曾为她的天姿丽色所惑,但内心深处,对她仍蕴藏着一丝忿怒。   唯独面对这位秀发披肩,睛若秋波的秦香苓,令他禁不住神志恍惚,意乱情迷。   尤其,他那故盼多情,欲语先笑的妩媚娇态,更令他不能自己。   一阵沉默,蓦闻微垂螓首的秦香苓,怯怯的,幽幽的,低声问:“凌小侠,堂上尚有何人?”   凌壮志一定心神,急忙含笑说:“父母先后谢世,仅在下和老仆两人。”   秦香苓一听,玉颊再度泛起两片红云,她似是以沉默来抑制她心中的激动和欣喜,久久,又问:“凌小侠仙乡何处。”   凌壮志谨慎的回答说:“金陵。”   秦香苓略微抬起头来,闪烁的眸子,含情的望着凌壮志,赞声说:“那是个许多人想去的地方!”   凌壮志心中一喜,想问:“你喜欢去吗?”   继而一想,深觉不妥,因而改口说:“那里的名胜很多。”   秦香苓那双明亮迷人的眸子,在凌壮志的俊面上,闪动了一会,赞叹的说:“你一点也看不出是会武功的人,倒极像是一个读书的公子。”   凌壮志被秦香苓看得玉面发红,因而讪讪的说:“这也是先师认为我在不必要时,可以不暴露武功的原因。”   秦香苓立即惊悸的正色说:“嗯,像你这样一身兼具四个厉害人物绝世武功的人,不严格的约束你,也真了不得!”   凌壮志一听,立即不置可否的笑了。   突然秦香苓的双目一亮,娇靥一红,立即羞涩的含笑地问:“假设今夜,你必须遵守令师的告诫:你会一掌将小妹击毙吗?”   说着,那双具有撩人情愫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凌壮志的俊面上,迫切要听他的回答。   凌壮志是不能说会,因而毫不迟疑的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会!”   秦香苓见凌壮志答的爽快,因而情不自禁的“噗嗤”笑了,笑的是那么妩媚,那么甜。   凌壮志不知道她为何笑,但看了她醉人心神的娇态,知道她必极高兴,他游目看了一眼花园,有意岔开话题说:“这座花园虽然不大,看来极为幽雅!”   秦香苓依然绽着愉快微笑说:“园小简陋,没植什么名花异草。”   凌壮志一指那几座畸形怪石,赞声说:“我觉得这几怪石,倒极别致。”   秦香苓神秘密的一笑说:“让小妹带你去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当先向第二与第三座怪石之间走去。   凌壮志看了秦香苓的笑,知道这几座怪石内,必有蹊跷,因而好奇心动,举步跟在秦香苓身后。   这时,他才发觉那些似兰似麝的淡雅幽香是发自秦香苓的披肩秀发上。   来至两座怪石之间,秦香苓回眸一笑,玉手拨开深垂的藤萝,闪身走了过去,凌壮志报以微笑,也紧跟而入。   石内宽仅三尺,深入约一丈,即有一方编有五个藤门的圆形空地,地上细草如茵。   再前进,曲道如纲,一连有几处相同的五门圆形空地。凌壮志好奇心动,他看出这几座怪石内,暗含着某种阵势,只是一时尚看它不出。   正在细心观察,秦香苓已停步转身,仰面望着他,深情含笑问:“你可看出这里面有何不同之处?”   凌壮志略谙奇术,游目一看,说:“看形势,极似五行阵势。” 秦香苓顽皮的掩口一笑,玉手一指凌壮志的身后,笑着问:“你看那是什么门?”   凌壮志一回头,身畔立起风声,心中一惊暗呼不妙,回头一看,秦香苓果然不见了。   他断定秦香苓由“水门”挺走,因而向“金门”截去。进入金门,顿时愕了,门内依然是一方编有五个藤门圆形空地,他进入的金门,却是这面的“土门”。   凌壮志略一细看,原来是座“正反连锁五行阵法”..一阵银铃似的格格娇笑,就在左方的“水门”内响起!凌壮志心中一动,摒息提气,猛向正面的“土门”扑去——果然,秦香苓正悄悄的立在那边。   秦香苓见凌壮志突然扑来,不禁大吃一惊,转身向“火门”内飞奔!   凌壮志童心未泯,争胜心尤盛,天真的一笑,折身奔回原阵,闪电扑进水门——迎面红影一闪,一声清脆娇呼,秦香苓迎面扑至!   凌壮志大吃一惊,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于是,大喝一声,右掌遥空劈出,身形一顿,疾向身后退去。就在他身形一顿的同时,收势不及的秦香苓,一声嘤咛,整个温馨的娇躯,已扑进他的怀内,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声闷哼,凌壮志的后背,又撞在另一个飞身扑进阵来的人身上。   一阵惊呼暴喝,凌壮志和秦香苓同时分开了。   凌壮志定睛一看,心头猛然一震,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面如傅粉,唇若涂丹,剑眉如飞,朗目闪烁的白衫少年,正满面怒容的立在身后藤门前。   四   凌壮志恍然大悟,顿时想起来此的目的,他断定满面怒容立在门前的白衫少年,就是追踪来此的那个白衫少年。继而一看,又不近似,因为,一个时辰前追进镇来的那个白衫少年,身材瘦削,略显矮小,头束白色儒巾,脸型方圆。而面前的这个白衫少年,则脸胖肩阔,头戴公子帽,身材高壮,衣绣金花。   心念未毕,蓦见对面白衫少年,充满杀气的粉面脸上轻蔑的一笑,冷冷的说:“想不到太平镇首富秦天举的女儿竟是个水性杨花..”   凌壮志一听“太平镇”,面色大变,顿时想起恩师的切齿仇人“铁弓玉环”晋宇田,不由粉面苍白,又羞又急的秦香苓,同时厉声问:“你说什么?”   胖脸白衫少年,突然剑眉如飞,瞪眼大声说:“我说我薛鹏辉,不甘戴你们给的这顶绿头巾。”   秦香苓气得娇身乱颤,一声厉叱:“你敢胡说。”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玉掌一挥,猛向薛鹏辉打去——   叭——的一声清响,秦香苓的玉掌着实打在薛鹏辉的左颊上。   薛鹏辉静静的站着,动都没动,任由双目冒金星,略现肥胖的左颊上,立即现出五个纤细的红肿指印。   秦香苓呆了,晶莹含泪的眸子,惊异的望着左颊泛红的薛鹏辉,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不闪不动。   凌壮志也呆了,愣愣的立在那儿,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把方才想起“铁弓玉环”的事,也给闹忘了。   薛鹏辉一定神,望着秦香苓冷冷一笑,又怨毒的看了凌壮志一眼,转身奔进藤门,如飞驰出石阵。   凌壮志秀眉一整,望着尚在发呆的秦香苓,茫然不解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声甫落,右侧藤门内,立即响起春丫头的优郁声音:“他是玉山的薛公子,今天午间才和我家小姐彩定。”说话之间,春丫头已神色黯然的缓步走出来。   秦香苓一听,不禁双手掩面,委屈的哭了。   凌壮志呆呆望着秦香苓,只觉头晕目眩,心绪紊乱,他无法体会出这时的心情,是惶愧,抑或是懊恼。   但今他却清楚的知道,在无心间,已作错了一件大事。他觉得魁伟白胖的薛鹏辉,气宇不凡,仪表出众,配上艳丽秀美的秦香苓,正是天成的一对佳偶。   如今,这段美好良缘,极可能被他破坏了,就此劳燕分飞。心念至此,愈觉愧疚,深感无颜再见破足道人,于是,衣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春丫头一见,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   掩面低哭的秦香苓,闻声倏然抬头,一见腾空的凌壮志,不由哭声急叫:   “凌..不..”   但,身在空中的凌壮志,白影一闪,顿时不见。秦香苓见凌壮志一声不响的走了,芳心愈加难过,仰面望着夜空,伤心的泪下如雨。   凌壮志飞出花园,尽展轻功,身形急如奔电,疯狂的飞驰在栉比的房面上,但他的耳鼓内,仍荡着秦香苓那声痛心哭嗥。这时,明月西沉,大地朦胧黯淡,远处景物、村落,已看不清楚了。   凌壮志出得镇来,一味疯狂飞驰,但并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他恨不得仰天长啸,或者是望空大吼!   就在他心念及长啸大吼的同时,一声凑厉惊心的悠长惨叫,划空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循声一看,只见面前数百丈处,横卧一座黑压压的大树林。   蓦然——   一点白影,疾射林端上空,快如流星般,直向正北,踏枝飞去。   凌壮志一见,心中的郁闷苦恼,顿时变成满腹怒焰,他恨不得插翅飞到前面看看那个白衫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但,他知道,两人的轻功,俱在伯仲之间,现在相距数百丈,绝对追不上了。   数百丈距离,眨眼已到林内,凌壮志身形未停,直入林内。林木稀疏,枝叶不密,林内形势清晰可见。   凌壮志游目一看,只见荒草乱石,落叶盈尺,原是一片疏落荒林。   他略微判断一下方位,直向那点白影飞上林空处纵去。前进二三十丈,迎面飘来一丝血腥。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停身止步,他断定被那个白衫少年击毙的人,距此已经不远了。   于是,腾空跃起,旋空游目一看,只见前面十丈外的一方无树草地上,赫然倒着一个人影。   身在空中,衣袍一拂,直向倒地那人射去。   来至近前一看,那人一身青衣,天灵已被击碎,浑身红痕班驳,血浆已染红了附近荒草,果是被“赤阳掌”击毙。因而,他愈加肯定方才看到的那点白影,就是击毙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的那个白衫少年。   他再俯首细看那人,张口瞪眼,死状可布,两手变曲如钩,根据脸上的皱纹和斑白的两鬓,年龄至少已在五十岁以上。   这时,他断定地上血泊中的青衣老人与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同是那白衫少年的切齿仇人。   心念间,发现青衣老人身下,压着一个形似镖囊的锦袋。   凌壮志心中一动,俯身下去,伸手将锦袋拉出来。   就在他将锦袋拿在手中的同时,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林外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静,凝神一听,来人似乎不止一人,根据飞行的速度,断定来人俱都不是一般庸手。   于是,急忙放下手中锦袋,游目一看,直向七八丈外的一片乱石中纵去。   凌壮志凝目一击,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他作梦都没想到,来人竟是德高望重的晋德大师,和绝美高雅的宫紫云。   宫紫云身背宝剑,已换了一身紧衣长裙,缀在身上的金环玉佩,悉数卸掉了,愈显得雍容,高雅,清丽。   他断定晋德大师和宫紫云,在此突然出现,必是听到那声惨叫和看到掠空驰去的那点白影赶来至此,而他们不在卧虎庄,也必是前来追他无疑。   心念间,蓦见晋德大师举手一指青衣老人的尸体,急声说:“在那里了。”   宫紫云一听,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显得更明亮了。   晋德大师和宫紫云,两人到达那片草地上,急步向青衣老人的尸体走去。   走至近前,晋德大师首先宣了声佛号,黯然说:“果真是击毙阮老庄主的那个少年所为。”   说着,慈目悲怜的看了一眼地上血泊中的尸体,望着正在审视青衣老人的宫紫云,继续问:“宫姑娘可认识此人?”   宫紫云微蹙黛眉,略一迟疑说:“这人数月前,似是曾去过卧虎庄。”   晋德大师一蹙寿眉,惊异的“噢”了一声,宫紫云已俯身将尸体上的锦袋解下来,打开一看,花容色变,不由脱口急声说:“被杀之人是晋宇田!”   隐身石后的凌壮志一听,心头猛然一震,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感到非常奇怪,为何恩师的切齿仇家,也正是那个白衫少年必杀的对象?   最令他费解的是那位少年也穿白衫,轻功身法虽不同,但决不逊于他的“陆地飞行”,而对方居然也习的是“赤阳掌功!”这时,他断定那个武功奇高的白衫少年,必是与恩师有关连的人,不然,诸般事情那有这么凑巧?   继而一想,心头怒火渐起,他觉得自己步步落后,而对方却处处抢先,恶人虽然已死,但他自己却愧对恩师。   心念间,只见晋德大师已将玉环仔细地看了一遍,又望着宫紫云说:“不错,看来这人是晋宇田已经无疑了。”宫紫云微蹙黛眉,娇靥笼愁,凤目注视着手中一个小玉环,疑惑的说:“传说晋宇田的玉环,专破金钟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玉环虽小,坚可碎石,我总有些不信。”   信字出口,皓腕已扬,一道暗光,挟着慑人刺耳的尖锐啸声,直向凌壮志隐身的大石闪电射去。   凌壮志顿时大怒,原本对宫紫云有些不快的恨意,这时立刻变成一股怒火,但,当他想到有晋德大师在场时,只得忍下了。铮然一声,火花四溅,青烟激旋缓飘,碎石破石飞射,无数小石,纷纷落在凌壮志的身上。   这时,乱石草中的小虫,俱被那声铮然巨响,惊得无声无息了。   蓦然,凌壮志心中一动,他断定宫紫云必会前来拣拾那个玉环,如不避开,势必被他发现,自己虽然不俱,但总觉无法自圆其说。   恰在这时,乱石中的卿卿虫声又响了,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快速衣袂破风声。   凌壮志心中一动,探首一看,只见晋德大师和宫紫云,两人已展开轻功,纵跃如飞,似是向太平镇驰去。于是一长身形,腾空纵上大石,低头一看,面色立变。   只见大石上,斑纹炸裂,碎石片片,那双晶莹玉环,尽没石中。   凌壮志看罢,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样一位高雅绝美的少女,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腕力,因此,他再度肯定,宫紫云的功力,并不逊他多少。   他愣愣的立在大石上,觉得宫紫云不但武功高,生得美,智力也高得惊人,今后再遇上她,倒真的要多加小心。   由于宫紫云和晋德大师匆匆离去,他想宫紫云也许不知他隐身在石后,投掷这只玉环,旨在试试玉环的锋利。   心念至此,又觉得宫紫云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可恨了。   抬头再看,官紫云和晋德大师,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凌壮志看了一眼倒身血泊中的“铁弓玉环”晋宇田,他决心追上那个白衫少年,向他问个清楚,他是向谁学的赤阳掌功,谁是他的师父。   心念已定,腾空飞上林端,田野愈形黑暗,那轮皓洁明月,早已沉隐在乌黑的浓云间。   凌壮志一阵飞驰,天光已经大亮,武林中无人不知的黄山,已遥遥在望。   遥见山势雄伟蜿延,峰峦起伏,一片浓荫苍郁,悠悠白云,弥漫如海,天都、莲花二峰,直插云上。   凌壮志知道,黄山虽小,但对武林关系至大,如黄山论剑,天都争雄,武林历届大劫,多起自黄山,息于黄山。   因而,他决定今夜趁月光皎好,横越这座武林事迹最多的名山,以便凭吊武林前辈人物争雄沥血的遗迹。   心念已定,大步向数里外的一座小镇走去。   来至小镇,就在街口一家小店内选了一个清静房间。   梳洗沐浴,身轻气爽,几天来的倦意全消,但他心灵上的情感负荷,却愈来愈沉重了。   由于心情沉重,饭后倒头便睡。   但,三个丽质天生的少女倩影,却一直索绕脑际,深印心头、令他无法入梦..   尤其想到怪石阵的一幕,更令他心绪难宁,这是他下山后,令他最不安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秀发披肩,一身红装,妩媚艳丽的秦香苓这时怎么样了,想到她那声哀怨戚叫,也许仍在香闺中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直到暮色苍茫,万家灯火的时候,凌壮志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镇来。   官道行人绝迹,商旅多已宿店,遥远的西方天际,仍残留着一抹淡红晚霞,大地似是也在沉沉欲睡。   只有凌壮志,大步前进,直向遥远的黄山走去。   大地,渐渐暗下来,但,黑暗也渐渐被东方逐渐升起的明月驱走。   凌壮志见四野无人,尽展轻功,身形快如流星,直向黄山东麓驰去。   飞驰中,他仍没忘了游目四顾,希望今后能再遇上那个白衫少年,就是对方跑上青天,他也要追到玉皇殿。   群峰罗列,气势雄伟的黄山,在他的面前逐渐扩大,光华皎洁的明月,在他的身后逐渐升高。   二更过去了,凌壮志也到了黄山脚下。   山林矮松幌动,怪石狰狞,荒草随风飘拂。   凌壮志略微一看,直向山中驰去。   矮峰横岭,多是苍松翠竹,绝壁峭岩,生满虬萝野藤,半山以上云雾弥漫,俱是参天古木。   再过一阵,已达云上,双目顿时一亮。   只见皓月当空,夜幕如洗,远近群峰如林,松涛如咽如诉,莲花天都二峰高耸夜空,直接霄汉,宛如鹤立鸡群。   凌壮志游目一看,发现远处三五座突出云上的峰巅,浓荫暗绿中。隐约现出一角琉瓦殿影,在皓浩的月光下,闪闪生辉。   仰首一看,三更已经过半,他决心今天宿在山上的观院内。同时向那里的道长或禅师,探询一些历代武林前人在黄山发生的惊人故事。   蓦然——   遥见高耸霄汉的天都峰前,一点白影突然射出如绵云海,上升之快,宛如一道垂直白线,直向天都峰的绝巅升起。   凌壮志大吃一惊,不由脱口低呼:“啊,又是他!”   低呼声中,意念身动,沿着一道蜿蜒直达天都峰前的绝壁崖端展开飞行术,电掣驰去,他断定那点白影,就是他正要追踪的白衫少年。   据说,黄山天都峰,耸拔嵯峨,高达万仞,昼间风和日暖,奇花娇红媚绿,夜间幽寂萦萦,奇禽异鸟争鸣,峰巅丽景,直疑仙境,多息隐着一些厌绝尘寰的世外高人。   但,那白衫少年,宛如穿云巧燕,毫无顾忌,直升峰巅,莫非他就居在天都峰上,抑或自恃武功高绝,根本没将峰上的仇家放在心上?   心念间,已达天都峰前,身形未停,暗凝真气,双袖猛然一挥,扑张两臂,直向峰巅飞升而上。   凌壮志的身影,迅捷逾电,远远看来,宛如一只巨大的白鹤,凌空上升。   他深知这次登峰极为危险,万一不慎,被峰上息隐的高人或恶人发现,疑为歹徒,必有生命之虑。   因而,他升至距峰顶尚有数十丈处,即以灵巧攀越功夫,谨慎上升,身法捷如喜鹊登枝,轻如捕鼠狸猫,眨眼已达峰上。   峰上青葱苍翠,多是千年云松,地上彩石片片,小草似缨,各色奇花,俱是人间珍品。   但,凌壮志心存警惕,格外谨慎,这是,他已无心去领略峰上这月夜仙境般的美景!   他首先立在一株粗大云松后,目光望着深处,耳中凝神静听,除了如咽的松涛,潺潺的流水和轻巧悦耳,似虫似鸟的叫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虽然如此,凌壮志仍不敢大意,迎着徐徐夜风,闻着丝丝花香,藉着如咽松涛,直向深处屏息飘去。   前进数十丈,蓦见前面一簇修竹间,现出一角屋影。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停住身形,他断定那屋子的主人,决不是平凡人。   他不敢再向屋边那簇修竹接近,只得向屋的正面屏息绕去,始终保持着十一二丈的距离。   随着他的绕道,他逐渐发现那是两座三间石墙木顶茅屋。   一座门向东,一座门向南,屋前青石铺地,正面无竹处,孤形植着一排各色的花树,高度仅及人腹。   他发现两座石屋内,寂静无声,一片漆黑,但俱都大开着房门。   凌壮志的好奇心动,决心进屋内看个究竟,但他仍藉着千年云松,掩护着身影,屏息前进..   蓦然,向东的屋门内,缓缓现出一道白影。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隐在一株大云松后,手心中顿时渗出一丝汗水,心中不停暗呼:“好险,万幸没有冒险进入。”   他悄悄凝目一看,只见那道白影,竟是一个秀发直垂腰际,身穿白绢长襦长裙的素装少女。   素装少女,年约二十岁,生得雪面粉腮,淡扫峨眉,略显苍白的娇靥上,没有一丝脂胭气。   她微蹙着峨眉,罩满了忧愁,那双生着长长睫毛的凤目,幽怨的望着如洗碧空中的皎月,似是怀着满腹心事,漫步向花树走去。   凌壮志不禁看呆了,像如此文静、圣洁、冰清玉洁的娟丽少女,在如此绝峰之巅的仙境中,怎不疑她是广寒宫中的嫦娥下凡呢?   看她那副含怨笼愁,似西子大病初愈的神情,真所谓:“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了。   这时,那看来弱不禁风的素衣少女,已缓步走到那排弧形花树前,停身止步,樱唇微启,似是暗然一叹,缓缓垂下头去。   那蓬发亮的长长秀发,立时将她那寒玉般的娇靥遮住了。   她伸出纤长细润的凝脂玉手,漫不经心的抚弄着一朵鲜艳醒目的大花,不知她的芳心中蕴藏着什么难解的心事。   凌壮志一定神,顿时警觉到他已犯了武林大忌,夜半更深,隐身树后,偷窥如花少女,一经发觉,虽有百口难辩轻薄之嫌。   心念至此,顿感忐忑不安,他决心再看一眼就走,因为花树前的素装少女,不但长的令人一见神迷,而那副楚楚哀怨的娟秀面庞,更是令人一见生怜。   尤其,像这等如百花乍放,似出水白莲的冰清圣洁的少女,他认为在凡尘人间是绝难一见的。   凌壮志痴痴的望着垂首抚花的素装少女,根本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想是早忘了他方才的决定。   当然,更想不起他来此的目的,和那个白衫少年了。   就在凌壮志忘却立身何处之际,一道人影,缓缓由向南的石屋内走出来。   凌壮志骤然一惊,素衣少女尚浑然不觉。   只见北屋缓步走出来的人影,竟是一个看来年仅三十余岁,一身黛绿衣裙的中年美妇。   中年美妇,雍容脱俗,神色略显憔悴,这时,凤目注定花树前的素装少女,缓步走来,同时,慈爱关切的低声问:“孩子,你回来啦!”   素装少女一定神,急忙抬起头来,举手理了一下长发,望着中年美妇,亲切的含笑说:“妈,我回来快半个时辰了,因为您运功打坐,没敢打扰您!”   中年美妇慈详的微一颔首,因为她的粉面上,不由掠过一丝诧异神色,她看得出素装少女说话之时,虽然娇靥绽笑,但她的峨眉间,却透着一丝忧郁。   于是,她走至素装少女的身前,伸出纤细的右手,慈爱的抚摸着少女的肩头,关切的问:“一切顺利吗?”   说着,那双闪烁的凤目,一直柔和的望着素装少女略显苍白的秀丽面庞,似是要看透她忧愁的原因。   素装少女立即点了点头,似乎怕妈妈看出她有心事似的趁势微垂螓首,同时,回答说:“一切很顺利!”   中年美妇人,黛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那你该高兴呀,为何还闷闷不乐?”   素装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中年美妇,强自分辨说:“没有不高兴嘛,妈!”   中年美妇,佯装生气,但仍绽着亲爱的笑意嗔声说:“不说实话,妈可要生气了。”   说着,面色一变,又含笑追问了句:“告诉妈妈,碰见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素装少女又垂下头去,怯怯的说:“有人跟踪我!”   隐身树后的凌壮志,顿时吓了一跳,惊的急忙再向树后移了少许,他确没想到,素装少女早已发现他立身树后了。   心念未毕,蓦闻中年妇人惊异的问:“那人已追进山来?”   素衣少女立即回答说:“没有,妈,是在中途!”   凌壮志一听,那颗紧张的心,顿时放下来,因为听了少女和美妇的谈话,他已知道半个时辰前登上峰来的那点白影,就是说话的素衣少女。   由于行踪未被发现,凌壮志又悄悄举目看去..   只见中年美妇人,憔悴的面庞上,充满了迷惑,凤目一直望着再度垂目抚花的素装少女,久久才不解的问:“你曾和那人交手,输招了?”   素装少女,抚着花,仅摇了摇头。   中年美妇人似乎有些不快,不由沉声说:“那你又是为什么?”   素装少女依然低着头说:“那人轻功极佳,如不是到了太平镇,就无法摆脱他!”   凌壮志一听,浑身不禁一战,惊的几乎叫出声来,这个素装少女怎的就是他前夜追入太平镇的那个白衫少年?”   这时,他心绪紊乱,无心冷静的去判断,素装少女是否就是击毙阮陵泰和晋宇田的那个白衫少年。   心念未毕,蓦见中年美妇,冷冷的问:“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公公还是老婆婆?”   凌壮志已知素装少女说的“跟踪人”就是他,因而特别注意听素装少女说些什么。   只见素装少女依然垂着头,低志说:“是个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头束淡黄儒巾,年约十七八岁的文静少年..”   凌壮志一听,不由大吃一惊,面色立变,他确没想到素装少女的目力,竟是如此的精锐厉害,看来她的功力至少要高他三五倍。   心念未毕,蓦见中年美妇人黛眉一竖,突然厉声问:“那你为何不毙了他?”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几乎忍不住飞身过去,挥掌毙了那中年美妇人,他确没想到,看她容貌不俗,竟是一个十足的蛇蝎女人。   心念间,素装少女抬起头来,寒玉似的娇靥上,愈显得苍白如纸,她微蹙着峨眉,顺服的宽慰说:“妈,您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下次遇到他,再杀他也不迟嘛!”   凌壮志一听暗自冷冷一笑,心说:“说得那么简单!”   中华美妇似乎仍不满意,依然怒声说:“既然如此,何不第一次就毙了他呢!”   素装不女委屈的解释说:“妈,因为他已进入那家姓秦大户的后花园内了!”   凌壮志心中一惊,顿时大悟,难怪素装少女将他看了个清楚,原来她会反跟踪在他的身后,而他竟一些不知。   中年美妇人,凤目寒光一闪,似有所悟的冷冷一笑,愤愤的说:“哼,我看你,八成是对他..”   素装少女一听,寒玉似的娇靥上,立即飞上两片红霞,因而,未待中年美妇说完,立即羞急的分辩说:“妈,您?..”   中年美妇人,深沉着脸,忿忿的怒声说:“你不要解释,我不相信警卫森严的卧虎庄你敢去,太平镇富户人家的花园你不敢进。”   凌壮志一听“卧虎庄”心中猛然一震,素装少女果然就是击毙阮陵泰和晋宇田的那个白衫少年。这时见她,秀发蓬散,衣裙自然,断定她是刚刚换上的女装。   心念未毕,即听素装少女委屈的解释说:“因为花园内尚有跛足师伯和他的徒弟。”   中年美妇,凤目中寒光一闪,冷冷一笑,恨恨的说:“那就和你跛足师伯协力将他杀了。”   凌壮志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决心要不顾一切的纵身飞扑过去,痛惩那个中年美妇人。   就在他心念方动,身形尚未纵出的同时——   蓦然——   一声凄厉刺耳的长啸,经由峰下,划空传来,啸声震耳,群峰回应。   素装少女一听,双目冷电一闪,急声说:“妈,‘花花太岁’来了!”   中年美妇,面上立即罩上一层杀气,恨声说:“快去取‘鸳鸯剑”来。”   素装少女轻喏一声,飞身扑进西屋。   中年美妇人,粉面铁青,怨毒的看了一眼啸声传来的方向,接着,又望着西屋,低沉的急声说:“不要换男衫了!”   话声甫落,白影一闪,素装少女已落在中年美妇人的身旁,她的手中正提着一柄长约三尺的鸳鸯剑。   中年美妇立即焦急的问:“你约他在什么地方相会?”   素装少女,一面匆匆将剑系在背上,一面急促的回答说:“云海平崖上!”   中年美妇显得迫不及待的说:“快走,我们要先他到达那里。”   里字方自出口,又有数声惊人长啸,分由不同方向传来,有近有远,高低不一,正显示着来人不止一个。   中年美妇人一听,急刹刚刚纵起身势,急忙转身,望着素装少女急声问:   “你约了多少人?”   素装少女立即回答说:“就‘花花太岁’一人!”   中年夫妇人,双目射电,紧咬樱唇,略一沉思、毅然恨声说:“走!不管他们来了多少个,悉数杀绝,一个不赦!”   说罢,即和素装少女直向正北驰去。   隐身树后的凌壮志,听了这些来自不同方向的怪诞长啸,也不禁暗自心惊,根据啸声的高亢雄厚,断定来人决非江湖上一般浪得虚名的高手。   这时,他既气中年美妇的狠毒狂傲,又担心素装少女的生命安危,同时,他也要前去看看,究竟来了些什么厉害人物。   心念已定,即展轻功,身形疾如流矢,直向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驰去的方向如飞追去。   啸声更近了,声震山峰,群峰回应,余音历久不绝。   凌壮志断定“云中崖”必是在峰腰云海之中,为了怕失掉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的形踪,身形逐渐加快。   蓦见前面的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身形一闪,顿时不见了。   凌壮志心中一急,身形闪电射起,来至近处一看,竟是天都峰的峰崖,低头俯视,一黑一白,两点身影,已降至数十丈下了。   于是,他机警的看了一眼身后,双袖一挥,飘然而下——   只见脚下云海,浓密如绵,缓缓滚动,云下景物,无法看得清楚。   再看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两人身形疾如殒星,直坠云海之内,眨眼之间,踪影不见。   凌壮志不敢怠慢,急坠身形,疾泻而下——   身形一入云海,立有一阵凉气袭来,无数潮湿微小的水粒,直扑手面。   凌壮志低头凝目下看,只见云雾弥漫中,十数丈以下,似是一片生满绿苔的崎岖石地。   到达石地,绿苔奇滑如油,轻功不精湛的人,绝难立足其上。   凌壮志略一察看左右形势,即向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追去。   啸声此起彼落,就在附近几个云中峰头上,高吭震耳,似在彼此互应,气氛异常紧张,充满了恐怖杀气。   再看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已腾空跃起,正向一道不太高的峭壁上升去。   来至峭壁近前,仰首一看,峭壁高约二十丈,壁上爬满藤萝,由于终年笼罩云雾。藤萝枝叶,宛如大雨冲洗,鲜亮翠绿。   凌壮志一俟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升至崖端,立即腾空而上。   到达崖上,立即闪身隐在一方大石后,悄悄探首游目一看,竟是一片方圆近十丈的褐色平台。   台上光滑如镜,白气蒙蒙,分不出是云是雾,光滑的石面上,积着似有似无的清水,极似刚刚下过一阵小雨。   台的四周边崖,有花树,有怪石,细竹斜松,在皓洁的月光下直疑是天上的虚幻境,但瞬间之后,这块美好的佳地境,就要变成了杀人的屠场。   这时,啸声已经停止,无数道衣袂破风声,纷纷向着崖前驰来。   再看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正在气怒紧张的低声计议着..   凌壮志祛虑凝神,运动一听,只听中年美妇,切齿恨声说:“稍时他们上来就杀,根本不需对他们答话。”   说话之间,她那双威凌凤目中,寒光闪闪,充满了怨毒。   凌壮志着了中年美妇的神态表情,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昔年的“九华魔女”,他断定中年美妇如此凶狠,定是遭遇过什么惨烈刺激。   心念间,只见素装少女,疑惑的低声说:“妈,看情形,前来的恐怕不止‘花花太岁’一人!”   中年美妇,黛眉一竖,粉面铁青,低沉有力的说:“物以类聚,一丘之貉,和花花太岁混在一起的,俱是十恶不赦之徒。”   立身石后的凌壮志,听得秀眉一蹙,微微摇头,他觉得中年美妇的话,太肯定,太偏激了。   他没听恩师谈过花花太岁是何许人物,当然,花花太岁便不会是思师的仇人。   至于素装少女,为何身着男装,连毙金刀毒燕和铁弓玉环两人,今夜他决心将这件事弄个清楚,尤其,素装少女何以也具有 “赤阳掌”的功夫。   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正向崖上升来。   蓦见中年美妇,凤目中冷电一闪,立即沉声说:“把鸳鸯剑给我!”   说着,伸手握住素装少女肩后的双股剑柄的外面剑把,拇指一按,哑簧轻响,嗡然一声龙吟,青蒙光华暴涨。   凌壮志看得暗吃一惊,知道素装少女肩背后的那柄嵌着珠玉的鸳鸯剑,定是一双锋利无比的宝刃。   果然,刺目电光一闪,素装少女的手巾,也握了一柄耀眼生花的银虹长剑。   双剑交辉,月华失色,整个光滑如镜的平台上,立时明如白昼,蒙蒙云雾,顿时幻成片片彩霞。   蓦然——   一阵衣袂风响,黑影一闪,竟由对面崖下如飞跃上一人。   紧接,人影再闪,风声疯然,又如箭飞上两人。   凌壮志凝目一看,只见当先纵上崖来的那人,竟是一个身材高大,一袭黑僧衣,头戴月牙金头箍的披发头陀。   黑衣披发头陀,手横一柄雪亮厚背大砍刀,生得豹头环眼背虎熊腰,身躯宛如半截黑塔,一脸的凶横煞气。   紧跟在他身后上来的两人,一人是身材骨瘦,一身灰褂长裤,尖嘴猴腮,手持缅刀,另一个是惨白脸秃眉小眼睛,手握吴钩剑。   三人登上崖来,俱都目光如灯,发现场中早已立着一个中年美妇和一个长发深垂的素装少女,似乎微微一愣,神色略微愕然。   继而,三人一定神,相互看了一眼,俱都嘴哂狰笑,大步向着场中走来。   凌壮志看得秀眉一蹙,觉得三人似乎都不符合“花花太岁”的绰号,因而,断定三人都不是花花太岁本人。   蓦见中年美妇人,凤目威凌的望着披发头陀三人,怒声问:“铁头陀,你们‘盘山五恶’已经死了两个,你们三个还不尽速消声匿迹,今夜来此,可是为那‘花花太岁’贾自兴前来替死?”   披发横刀铁头陀见问,立即停身止步,朗声一笑说:“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厉害人物,胆敢向我家大会首‘花花太岁’贾大爷择地挑战,原来是你这昔年风流韵事满天下的杨花‘黛凤’张云霞..”   话未说完,竟兀自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中年美妇顿时大怒,黛眉一竖,脱口一声厉叱:“恶贼闭嘴——”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鸳鸯剑,猛向铁头陀刺去——   五   铁头陀一见,倏敛狂笑,轻蔑的朗声说:“泼妇,今夜来了一十二位大头领,你是死在眼前,尚且知..”   话未说完,中年美妇的青鸳剑,挟着丝丝剑啸,已然刺到。“铁头陀”   似是深知青鸳剑的厉害,一声怒哼,戒刀虚空急挥,宠大身躯,趁势暴退三丈。   中年美妇黛眉一剔,厉声怒叱:“恶贼想逃命吗?”怒叱声中,青芒暴涨,匹练翻再向铁头陀追去。   凌壮志看得暗暗心惊,他觉得中年美妇的剑势,就像她怨毒的个性,凶、狠、泼、辣,剑浪翻涌。   他听了”铁头陀”对中年美妇的称呼,觉得这个身穿墨绿衣裙的“黛凤”   张云霞,昔年在江湖上,似是一个风头极健的侠女。但是,去世的恩师,却从没谈起江湖上有这么一个绰号‘黛凤’的美丽女人,由此足证这个中年美妇也许与恩师无关。至于素装少女,伪装白衫少年,连毙“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铁弓玉环晋宇田的事,也许是巧合,偶然..   心念未毕,场中突然暴起两声大喝!   凌壮志定眼一看,顿时大怒,只见手持缅刀和吴钩剑的两人,各挥兵刃,飞身前扑,和急舞戒刀,步步后退的铁头陀,三人联合围攻中年美妇一人。   但是,他看到横剑卓立场中的素装少女,微蹙峨眉,娇靥凝霜,毫无一丝向前出手的意思,他那股由义忿升起的怒火,顿时全消了。   就在这时——   风声疯然,人影闪动,崖下一连又飞上数人!   凌壮志尚未看清来人面目,蓦闻一声哈哈大笑:“哈哈,太好了,这里还给我‘盘龙棍’留着一个漂亮的!”   说话之间,一道快速人影,直向场中的素装少女,如飞扑来。   凌壮志觉得这人口齿过份轻薄,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来。   凝目一看,只见飞身扑向素装少女的快速灰影,竟是一个面黄肌瘦,鹰鼻鹞眼,手持一根盘龙棍的中年瘦汉。   瘦汉的身后,尚飞身跟着两个虎头燕额浓眉铃眼的大凶僧,一持铁禅杖,一持方便铲,俱是长而且沉重的兵刃。   中年瘦汉,来至场中,再度一声奸笑,手中盘龙棍,一招“横扫千军”,呼的一声,猛向一直冷冷望着他的素装少妇扫去。   素装少女似是毫未动忍,仅那双淡雅蛾眉,略微一剔,娇躯闪电一旋,盘龙棍擦衣扫过——   紧接着,凤目冷电一闪,寒玉娇靥带煞,脱口一声厉叱,手中白鸯剑,驰如电挈,一闪已至“盘龙棍”的胸前。   “盘龙棍”大吃一惊,只吓得魂飞天外,一声惨叫,仰面后倒,脚跟一蹬,身形擦地后射。   白影一闪,寒芒暴涨,剑光闪电下泻——   一声凄厉惨叫,血光飞射近丈,盘龙棍腹胸立时被剑光划开,就地一滚,五脏齐出,登时气绝。   身后紧跟扑至的两个凶僧,吓得怪嗥一声,飞身暴退三丈,顿时呆了。   蓦闻东崖上激战中的中年美妇,突然一声厉叱:“花花太岁,你这恶贼迟迟才来,还不过来受死吗?   凌壮志闻声一看,只见中年美妇那边,除铁头陀“盘山三恶”三人外,不知何时又加入一个立眉塌鼻的老者,和一个獐头鼠脑的老道。   老者用燕翎刀,老道使用铁拂尘,功力似乎在铁头陀三人之上。   中年美妇,虽然剑法精奇,但围攻的五人,却一味游斗,是以中年美妇,连攻数剑,依然不能突出重围。   立身五丈外尚有一男一女,和一个矮胖青年。   正中一人,虬髯横生,面如锅底,浓眉虎目,血口狮鼻,一身花缎劲装,腰束大红英雄锦,头上那顶英雄帽上,尚缀着几个颤颤巍巍的红绒珠,一看即知就是“花花太岁”。   在“花花太岁”的身侧,尚立着一个浓妆艳抹,红衣裙,徐娘半老,手握鸾凤刀的风骚女人。   风骚女人的身后,是一个年约二十余岁,手持练子锤的矮胖青年。   花花太岁,身体魁梧,生像威猛慑人,手持一柄瓦面精钢鞭,惊恐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盘龙棍,他似乎没想到素装少女的剑法竟是如此厉害惊人。   凌壮志极快的扫了几人一眼,他觉得中年美妇说的不错,和花花太岁聚在一起的,大都是十恶不敕之徒,根据在场几人的相貌判断,一望而知俱非善类。   蓦闻素装少女,怒声娇叱:“花花太岁,你们想以多为胜吗?哼,我叫你们尽死在崖上。”   娇叱声中,飞身向花花太岁扑去。   数声暴喝,人影闪动,呆立三丈以外的两个凶僧,各挥兵刃,同时向素装少女迎来。   持铲的,一招“横扫五岳”,拦腰扫到,用杖的,一式“泰山压顶”,当头砸下,声势威猛异常。   素装少女冷冷一笑,飘身一闪,立即脱出铲光杖影之外。——   就在她飘然闪身的同时,一声娇叱,一声大喝,风骚女人和矮胖青年,两人同时飞身扑至。   风骚女人,飞舞鸾凤刀,幻起一片如山刀影,直向素装少女罩来。   素装少女,立顿身形,一声怒叱,白鸯剑急挑击来的练子锤。   她的剑尖一挑,矮胖青年立即将练子锤,抖腕收回,手法极为熟练。   同时,素装少女身后的两个凶僧,同时怪嗥一声,各挥铲仗,再度飞身扑至。   素装少女的剑法,似是较中年美妇尤为精湛,身法也较轻快,虽有四人围攻,但她仍能不时突出重围,向花花太岁扑去。   太岁见四人困不住素装少女,只得大喝一声,飞身扑上,手中精钢鞭,猛砸素装少女的白鸯剑。   两组十二人,顿时激烈的打成两圈,刹那间,人影纵横,暴喝连声,刀光剑影,呼呼风生,声势十分惊险。   凌壮志觉得奇怪,他不知道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为何不施展“赤阳掌功”?照此打法,对方一味避实就虚,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蓦闻打斗中的花花太岁,狂傲的哈哈一笑,朗声说:“哈哈贱婢泼妇,贾大爷今夜定要你们两人,内力枯竭,真气耗尽,疲备虚脱而死!”   说罢,又是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飘身而出,震耳一声大喝:“住手——”   这声舌绽春雷的大喝,场中激斗中的十二人,俱都震得脱口一声惊呼,纷纷暴退两丈。   “花花太岁”和中年美妇等人,同时大吃一惊,知道崖上来了高人,于是定神一看,俱都惊呆了。   只见西崖乱石间,正缓步走出一个剑眉朗目,玉面朱唇,手摇描金折扇的白衫少年来。   素装少女凤目突然一亮,娇靥立时升上两片红晕,小嘴一笑,飞身纵至中年美妇身边,立即惊急的低声说:“妈,中途跟踪我的就是他!”   中年美妇没有及时回答,她那双明亮的凤目,一直盯着凌壮志手中的那柄招扇,神色显得极为迷惑。   凌壮志缓步前进中,剑眉微剔,嘴哂冷笑,以斥责的口吻沉声问:“你们是哪里来的一些不守武林规矩,不讲江湖道义,群欧围斗,以多为胜的无耻败类,居然敢在如此仙境般的地方持械殴斗,挥剑杀人,真是罪该万死。”   说罢,手中折扇,刷声合好,随即停身止步,星目威凌的一扫花花太岁等人,继续沉声说:“在下姑念尔等无知,格外宽容,特准尔等举掌自毙,以保个整体尸首。”   花花太岁久历江湖,生像虽然浑猛,但心思却不俗笨,他第一眼便看出凌壮志是个来历不凡,身怀绝技的少年。   同时,他也看出凌壮志手中的描金招扇,极似天山派“琼瑶子”的那柄寒玉宝扇,因而浓眉一蹙,沉声反问:“听你的口气,如此狂大,敢莫是天山派的门下?”   这句话,也正是中年美妇心里要问的话。   凌壮志佯装不知,仰天哈哈一声大笑,轻蔑的说:“什么天山派,地山派,在下一概不知!”   铁头陀一听,勃然大怒,久战中年美妇的那股子闷气,顿时暴发出本,于是环眼一瞪,震耳一声大喝:“狂妄的小辈,诚心前来找碴,佛爷就先宰了你!”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雪亮的大戒刀,挟着一阵寒风,向凌壮志的天灵盖,猛力劈下——   凌壮志现身的原因,就是要痛惩这些凶恶的狂徒,同时他也要刹刹那中年美妇的狂妄傲气,这时见铁头陀当先扑来,冷冷一笑,沉声说:“你先来,你就先死..”   话未说完,戒刀已至头上,身形一闪,横飘三尺,戒刀擦肩劈下,声势惊险至极。   “铁头陀”一刀劈空,神情暴怒如狂,大喝一声,低头躬身,那颗铁头猛向凌壮志的前胸撞去——   由于铁头陀身躯高大,猛一躬身,他的铁头已到了凌壮志的前胸。   素装少女一见,惊得花容失色,脱口一声娇呼!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中年美妇也认为凌壮志必被铁头陀撞死当场。   大喝声中,白影电旋,身形一侧,恰恰闪开撞来的铁头。   紧接着,右手摺扇,一招“倒打金钟”,运足十成“青罡气”功,猛向铁头陀头顶上击去。   素装少女一见,知道凌壮志的玉扇必被震碎,急得情不由已的脱口娇呼:   “不要..”   花花太岁等人,却得意的裂嘴笑了..   但,青蒙光华一闪,叭的脆响一声,血光四贱,盖骨横飞——   铁头陀,猛然挺胸,撒手丢刀,张口喷出一道箭血,踉跄前冲数步,通的一声栽倒地上,登时气绝。   花花太岁等人,顿时惊得面色如土,张口结舌,只觉得天旋地转..   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俱都芳心暗惊,粉面色变,他们根据凌壮志的轻功,断定他的功力自是不凡,但却没想到不凡的如此惊人。   蓦然暴起两声厉喝!   厉喝声中,人影闪动,持缅刀和吴钧剑的二恶,神情如狂,面目狰恶,齐向凌壮志扑来。   凌壮志剑眉如飞俊面铁青,冷冷一笑,沉声说:“你们是结义的弟兄,最好是死在一起!”   说话之间,二恶的刀剑已经刺到。   于是,身形急旋,侧身一飘,二恶的刀剑同时刺空。   “盘山三恶”,以死相拼,因而奋不顾身,这时,再度一声厉喝,双双各挺刀剑,齐向飘身闪至两人之间的凌壮志,猛刺过去。这种疯狂,拼命,奋不顾身,同归于尽的打法,的确将花花太岁等人吓呆了,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也不禁惊得娇靥色变。凌壮志朗声哈哈一笑,身形如电一旋,恰在刀锋将至的刹那间,滑开了。   寒光一暗,暴起两声凄厉惨叫,二恶的刀剑,分别刺进对方的胸腹之内。   两人双手握着刀柄,相对切齿瞪眼,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双双栽倒地上。   蓦闻一声惊怒娇呼:“花花太岁,不留下命来想跑吗?”凌壮志一惊,转首一看,只见中年美妇,飞身持剑,正向亡命狂奔的花花太岁追去——   其余四人——老头、老道、风骚女人,矮胖小子,俱都愣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的大会首,一声不吭的跑了。   素装少女一见,一声清叱,身形如烟,紧跟中年美妇身后追去。云雾中,蓦然传来中年美妇的阻止声:“你不要过来,看住那个白衫少年..”   话未说完,人影一闪,顿时不见。   素装少女一听,身形一旋,持剑飞回。   愣在场中的老道四人,一定心神,一声吆喝,分向东南两崖,亡命奔去。   老道、老头,奔东边,风骚女人和矮胖小子奔南崖。   素装少女一见,顿时大急,不由望看凌壮志,娇声急呼:“喂,喂,不要放走他们!” 喂喂两声,没名没姓,乍然听来,无比亲切。   大喝声中,飞身向老道、老头身前截去。   老道、老头,俱是狡猾的老江湖,两人一递眼神,一声嗥叫,各挥兵刃,猛向凌壮志反扑攻来。   凌壮志冷冷一笑,身形一旋,正待还击,老道、老头倏然转身,分向西崖,疯狂驰去——   一声娇叱传来,奔向北崖的老头,恰被赶来的素装少女截住。凌壮志顿时大怒,怒哼一声,腾空而起,直向老道身前落去——   老道闻声知惊,断定今夜不拼命决难逃走了,于是急刹冲势,手中铁佛尘,猛向身前的凌壮志扫去,同时,三角眼一瞪,大喝一声:“道爷和你拼了!”   凌壮志怒哼一声,身形一旋,已至老道身侧,手中摺扇闪电点出,直击老道手中铁拂尘的长柄。   金华过处,暴起一声惶恐惊叫,老道手中的铁拂尘。挟着一道灰影,直向数丈以外飞去。   紧接着,摺扇刷声涨开,一片金光,扇影一闪,一颗瘦削人头,带起一道如注鲜血,直飞半空。   凌壮志心中一惊,飘身后退三丈,低头细看扇面,薄如绵纸蝉翼,想不到竟然如此锋利惊人。   蓦然一声惊惨叫声,响自不远。   凌壮志抬头一看,素装少女的白鸯剑,已刺进那个獐头鼠脑的老头前胸。   素装少女,停身横剑,急急游目四看,那里还有风骚女人和矮胖小子的踪影?   凌壮志心中一惊,顿时想起,折身向南崖追去。   蓦闻素装少女,急声娇呼:“喂,喂,不要追了,饶他们去吧!” 凌壮志一听,心中笑了,断定素装少女不让他追去的原因,必是怕他也趁机跑了,转首一看,素装少女已翻腕收剑,急步走来。   他为了要探出素装少女何以要扮男装,用赤阳掌一连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铁弓玉环晋宇田的原因,也急忙含笑迎了过去。   素装少女轻绽微笑,寒玉般的娇靥上,略显红晕,风目柔和的望着凌壮志,来至近前,首先感激的说:“多谢小侠援手!”   说着,裣衽福了一福。   凌壮志知道素装少女是说客气话,急忙还礼说:“那里那里,姑娘太谦逊了。”   素装少女的明亮凤目,在凌壮志的俊面上一闪,举手一指天都峰顶,含笑说:“茅舍就在峰上,可否请至舍下小坐?”   这句话正中凌壮志的心意,但他却不得不略作谦逊,于是谦和的说:“怎好前去打扰!”   素装少女见凌壮志愿意前去,不由嫣然一笑,说:“此地云雾弥漫,山路极滑,我在前面带路,请你小心了。”   凌壮志含笑应是,紧随素装少女身后纵下云中崖,直向天都峰驰去。   这时,明月西沉,云中光线暗淡,素装少女似是为凌壮志的路径不熟,而未便尽展轻功。   两人登上天都峰,月光仍朦朦胧胧的由西天平射过来,峰上景致,另有一番奇幻现象,云松翠竹间,似是罩着一层薄雾。   凌壮志飞驰中,心中一直想着如何探询素装少女和中年美妇的身世经历,她们和金刀毒燕,铁弓玉环间,究竟有什么仇恨。   心念间,蓦闻飞驰在身边的素装少女,娇声说:“那就是我和母亲住的茅舍了。   凌壮志一定神,只见二三十丈外的松竹间,薄雾弥漫中,隐约现出两座屋影,看来是那么飘渺,遥远,因而赞声说:“啊,住在那种地方,心境真可比拟神仙。”   素装少女一听,像银铃般的格格笑了。   说话之间,已到了凌壮志刚才隐身之处,两人身形顿时慢下来。   凌壮志定眼一看,面色大变,院边那排各种颜色的绮丽盛放大花,就在这半个时辰之间,俱都花瓣卷缩,就像一朵成熟的佛手。   由于心中好奇和骤然感到意外,飘身越过花树后,倏然停身院中,举手指着花树,惊异的急声问:“真怪,方才这些花,还个个大开,怎的这一会时间,便都萎缩了呢?”   素装少女听得芳心一惊,花容立变,不由惊“咦”一声,不解的问:“咦,真怪,你怎的知道?”   凌壮志被问得一愣,心知失言,为了表示坦诚,只得歉然含笑说:“方才我在那株云松后,曾看到过这些大花都在盛放着..”   素装少女玉寒的粉面上,显得愈加苍白,黛眉一蹙,心中早已清楚,立即郑重的警告说:“稍时我妈回来,你绝不可说你曾经登上峰来。”   说此一顿,苍白的香腮上,忽又一红,接着不解的问:“真怪,你跟在我身后,我怎的一直不知?”   凌壮志风趣的一笑,说:“就同你在太平镇跟踪我一样,我也一些不知!”   素装少女的脸更红了,不由嗔声说:“你既然一些不知,怎知我在你身后盯梢?”   凌壮志愉快的一笑,说:“方才你自己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素装少女一听,顿时大悟,想到方才立在此地的幽怨神态,必然尽被他看进眼里,心念至此,顿时红飞耳后,不由凤目瞪他一眼,嗔声说:“看你文质彬彬像个十足的书生,谁知你这么坏!”   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凌壮志兀自笑笑,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他觉得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倒有些像是多年的朋友,这也许是她久居深山,身为武林儿女的缘故。   素装少女至中年美妇的房门前,停身止步,望着门内略一迟疑,似是想起有什么不便之处,于是,转首望着凌壮志说:“请到西屋里坐吧!”   说罢,首先向西边的房门前走去。   凌壮志知道,西屋是素装少女的香闺,因而在心理上特别提高了警惕。   进入房门,素装少女一长身形,点足跃直数尺,纤手在房梁间一挥,室内顿时毫光大放。   凌壮志秀眉一蹙,抬头一看,只见正中房梁上,深深嵌着一颗大如鹅卵的雪白宝石,毫光四射,满室生辉。   蓦闻素装少女,谦和的说:“请坐吧!”   说罢,径自走进左间暗室间。   凌壮志颔首应是,发现室内宽仅一丈,正中一桌两椅,左右各有一间暗室,俱都有着一面玉白色的落地布帘,除此再没有,什么了。   这时,素装少女已由左间暗室内,端出两杯茶来,背后的长剑已经卸下,她将茶放至凌壮志面前,同时笑着说:“荒山僻野,无以食客,就请饮杯松子茶吧!”   凌壮志立即起身,含笑说:“黄山松烟,名满天下,我想天都峰的松子茶,定也是清心怡神的佳品。”   素装少女,淡雅一笑,随即坐在主位上,略显歉然的说:“交识这久了,尚未请问小侠你贵姓!”   问及姓名,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略一拱手,说:“在下姓凌,名壮志,世居金陵,父母早年去世,家中仅余在下和老仆两人了..”   话未说完,“噗嗤”一声,素装少女急忙掩口笑了。   凌壮志秀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姑娘为何发笑?”   素装少女强忍笑意,说:“看你这副神情,的确像个十足的书生。”   凌壮志知她说的不是真心话,接着拱手问:“敢问姑娘贵姓?”   素装少女仅简单的回答说:“我姓叶!”   凌壮志见素装少女无意再说下去,自是不便再问,只得另找话题,于是,看了一眼室内,故意赞声说:“叶姑娘住在如此仙境般的境地中,朝看日出云海,夜听松涛流泉,虽终生不下天都,也不至再想那烟火人间了。”   说话间,发现素装少女黛眉微蹙,立即改口问:“不知叶姑娘,和张前辈在此隐居多久了?”   素装少女仍然微蹙黛眉说:“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住在此处。”   凌壮志佯装一惊,立即趁机问:“照姑娘说来,张前辈在此岂不已隐居十多年了吗?”   素装少女娇笑一声,不由脱口说:“我今年都二十岁了,你说我妈在此住了多久..”   话一出口,似是发觉不该将自己的芳龄让一个陌生少年知道,因而玉颊顿时飞上两片红霞。   凌壮志对“二十岁”的少女,特别敏感,因为他恩师的女儿娟娟,今年也正是二十岁了,正以他情不自觉的看了素装少女两眼。   素装少女终年隐居深山,有时三五年不下一次天都峰,这次在太平镇看到凌壮志,直疑是天上金童,因而,在她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块掀起涟漪的彩石,同时,在她的素白生命上,也涂上一片美丽光彩。   这时见凌壮志着意的看了她两眼,第一次感到心跳的厉害,因而,缓缓垂下头去。   凌壮志骤然惊觉失态,急忙转变话题说:“张前辈能在天都峰一住二十年,她的武功不但高绝,昔年也必是位名满天下的侠女。”   素装少女立即抬起头来,傲然问:“昔年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你可曾听说过?”   凌壮志不便说不知,但自己又确不知,因而不觉一阵迟疑。   素装少女何等聪明,早已看出凌壮志必是不知,不由感叹的说:“像我妈这样曾经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人物,你都不知,你也实在太孤陋寡闻了。”   凌壮志一听,心里很不高兴,他觉得随师学艺五年,就从没听恩师谈过什么“黛凤”,如果确象素装少女说的那么轰动,难道恩师也不知?   心念间,蓦闻素装少女不解的说:“难道令师没对你谈过这件昔年轰动江湖上的大事?”   凌壮志只得摇摇头,但他却趁机问:“令尊大人是谁?”在下也许听恩师讲过!”   素装少女立即说:“叶天良!”   凌壮志一听,依旧神色茫然。   素装少女显然有些生气了,不由沉声说:“四大俊杰的名字你都不知,还跑什么江湖,闯什么万几..”   凌壮志一听四大俊杰,灵智一亮,心中恍然大悟,顿时想起跛足道人说的话来,不由脱口说:“想起来了,令尊大人可是‘朱腕银笑’叶大侠?”   素装少女笑了,立即愉快的点了点头。   凌壮志秀眉一蹙,随之不解的低声问:“听说叶大侠在江湖上已经失踪多年了,不知这话当真?”   素装少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这次她暗然的点了点头。   凌壮志已概略的知道了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的身世,同时,也发觉她们和恩师是毫无关连的人,因而,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但,他同情素装少女的遭遇,因而,关切的问了句:“这些年来,叶姑娘可探出一些令尊大人的行踪信息?”   素装少女暗然说:“据我妈说,父亲恐怕已经遇害了,失踪十九年,不可能再活在世上。”   凌壮志心头一震,“失踪十九年”,这个数字和恩师困居九华紫芝崖,竟是同一个年代。   心念至此,他的心又摇动了。   对方素装少女,今年恰巧芳华双十,她的父亲失踪,正巧又是一十九年,若非恩师叮嘱的清楚,今夜他势必认定素装少女就是恩师唯一的女儿娟娟了。   恩师说,他的妻子因难产死在一座荒林里,他仅仅满一周岁的女儿,是在与仇人激战时遗失在荒野乱石间..   心念未毕,蓦然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蓦闻素装少女急声说:“啊,我妈回来了。”   说着,即由椅上立起来,同时望着凌壮志,再度正色说:“我妈问你时,切记不要说曾经来过峰上。”   凌壮志见她说的郑重,因而也谨慎的连连应是,同时,随在少女身后,直向房门迎去。   那阵衣袂破风声,愈来愈近了。   蓦见一道宽大人影,扑张两臂,宛如一只巨大蝙蝠,径由正东崖边,凌空飞上峰顶,直向这面奔来。   素装少女轻“咦”一声,立即停身止步,接着悄声说:“不是我妈妈!”   凌壮志运动双目,凝神一看,顿时神色大变,惊得闪身躲在素装少女身后,焦急的低声说:“糟,我不能见他,叶姑娘,快让我躲个地方!”   素装少女尚未看清来人是谁,见他如此情急,只得悄声说:“你先在内室躲一躲。”   凌壮志一心想躲一躲,眼前就是刀山油锅也在所不计了,于是,折身奔进左室门帘内。   一人内室,光线顿是一暗,立有一丝奇异清香扑面袭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游目急看,只见室内一床、一桌、一凳。   床上被褥整洁,折叠有序,桌上横置一面铜镜,凳上铺着一方丝絮,除此,再没有什么了。   凌壮志看罢,知道闯错了门,心中暗呼糟糕,这准是叶姑娘的香闺。   打量间,蓦闻素装少女一声欢呼:“跛足师伯,您好久没来了。”接着是跛足道人的哈哈笑声问:“丫头,你妈妈呢?”   素装少女已迎出房门,同时说:“我妈去追花花太岁去了。”   跛足道人惊异的“噢”了一声,沉声问:“那狗贼居然胆敢打到天都峰上来?”   素装少女立即解释说:“不,是我妈约他来的。”   跛足道人立即以惊异的口吻问:“怎么,你妈不是发过誓,你失踪的爹爹不重现江湖,她终生不出黄山吗?”   素装少女含笑解释说:“不,是我前去的!”   跛足道人颇感惊异的笑着问:“怎么?你一人居然也敢下山?”   素装少女有些不服气,同时也有些得意的说:“哼,那有何不敢,我不但去了卧虎庄,还去了太平镇。”   院中一阵沉默,想是跛足道人被这件事震住了。   果然,跛足道人忽然压低声音问:“丫头,‘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铁弓玉环’晋宇田可是你毙的?”   素装少女没有说话,想是点了点头。   又听跛足道人以警告的口吻,说:“我先告诉你,现在‘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小师妹宫紫云,正四处寻找击毙她师兄的那个白衫少年,不是师伯长他人的志气,那个宫丫头武学渊博,师伯和你妈都不是她的对手。   素装少女不解的问:“师伯,您怎的知道这消息?”   跛足道人慎重的说:“我在太平镇外,恰好遇到宫紫云和晋德大师,我才知遇金刀毒燕和铁弓玉环已被人用赤阳掌击毙了。”   说此一顿,接着压低声音说:“最初我曾想到你,后来我断定是那个姓凌的小子。”   素装少女立即吃惊的问:“什么?一个姓凌的小子?”   跛足道人精神一振,不由急声问:“怎么?你见过那小子?”   素装少女立即分辨说:“不,不,我怎会见到过他?是我觉得奇怪,莫非那个姓凌的少年也会‘赤阳掌功’..”   跛足道人立即轻哼一声感慨的沉声说:“哼,何止赤阳掌功,昔年四恶魔的武功,他都具备了,以我看,你击毙金刀毒燕的事,最后八成会算在他身上。”   素装少女略一沉思,问:“师伯找妈妈,可是为了姓凌的少年,曾具有我爹习有的赤阳掌功?”   跛足道人说:“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尽快追上姓凌的那小子。”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情不由己的向窗前走了两步,愈加凝神静听了。   蓦闻素装少女惊异的问:“为什么,师伯?”   跛足道人轻哼一声说:“他不但把我的徒儿秦香苓拐跑了,连小丫头唤春也带走了。”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他几乎忍不住冲出去向跛足道人理论,继而一想,最初没出去,这时更不好现身了。   又听素装少女,以不信的口吻,代他分辩说:“不可能吧..”   跛足道立即沉声说:“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素装少女急忙解释说:“那姓凌的少年有多大本领,一人岂有要挟两个活人?”   跛足道人突然一叹,说:“凌壮志的确是个好孩子,知道他不会,不过我必须追上他告诉他这其中的厉害..好吧,我要走了,我不等你妈了。”   话声甫落,接着响起一阵逐渐远去的衣袂破风声。   凌壮志听了跛足道人最后的那句话,心中的怒火顿时全消,原来他猜不透秦香苓和春丫头如何离家出走..   心念未毕,外室已传来素装少女的呼声:“喂,出来吧,我师伯走了。   凌壮志一定神,急步走了出去。   素装少女见凌壮志由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粉面不由浮上两片红云,于是,佯装生气的问:“我师伯前来追你了,你可听到?”   凌壮志苦苦一笑,说:“这真是作梦也没想到的事。”   素装少女似是不太关心那些事,她黛眉一蹙,正色问:“听师伯说,你也练有‘赤阳神君’的赤阳掌功?”   凌壮志由于不知恩师是谁,每一谈起武功,他的心情便立时沉下来,因而,他仅深深的点了点头。   素装少女继续关切的问:“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你学艺的经过,和令师是谁?”   凌壮志秀眉一蹙,略一迟疑说:“叶姑娘,现在我坦诚的对你说,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也正是要知道你何以也习有赤阳掌功,你的令师是哪一位。”   素装少女为了要探出凌壮志的师承来历,因而,毫不迟疑的说:“我的掌功、剑法,均由我母亲传授,我没有拜别人为师!”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解的问:“张前辈何以会赤阳掌功?”   素装少女微摇螓首,淡淡的说:“我妈不会赤阳掌功,她是由我失踪父亲的一本秘芨上,将口诀默记下来的..”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问:“那本秘芨,可是一本色分红、橙、黄、白四种丝绢制成的金皮薄书?”   素装小女默然摇摇头说:“我没见过那本秘芨,因为它被我失踪多年父亲带走了。”   凌壮志听得心头猛然一震,神情顿显紧张,不由惶急的问:“你杀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铁弓玉环晋宇田,可是为令尊大人报仇?”   素装少女见凌壮志神情有异,愈加动了一探凌壮志师承来历的决心,同时,她也坦诚的点点头说:“是的,两人都是我父亲昔年仇人。”   凌壮志神情愈显激动,继续急声问:“叶姑娘可知道令尊大人生前还有哪些仇人?”   素装少女一听“生前”两字,粉面立变,不由戚声惊呼:“什么?你..   你你是说我父亲已经死了?”   凌壮志知道由于自己的联想,而直觉失言,因而连忙改口说:“不,不,我是说失踪前。”   但,素装少女的心情,再也平静不下去了,她强自抑制心中的不安说:   “还有哪些家,我妈知道..不过..好似还有一个什么‘乌鹤仙长’..”   凌壮志一听,身形猛然一个踉跄,宛如骤遭雷击般,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他已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举手指着素装少女,颤抖着问:“你..   你你的乳名是..”   素装少女心情恍惚,似是有大难临头的预感,她不由自觉地喃喃说:“小娟..”   凌壮志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只觉天施地转,瞪大的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停留在素装少女的苍白粉面上,他完全惊呆了。   六   素装少女叶小娟,看到凌壮志过度激动的神情,芳心一惊,不由急声问:   “凌小侠,你?..”   说话之间,趋步先至凌壮志的面前,凤目关切的望着他渗满汗水的俊面。   凌壮志神情恍惚,似是没听到叶小娟的关切的话,他的脑际,反复盘旋着一连串的问题..   双十年华的女..   失踪了十九年的父亲   一本载有赤阳掌功的秘芨..   她的乳名小娟..   他心中不停的问着自己:这一切又都是巧恰吗?   他心绪紊乱,神情激动,他真想眼前的叶小娟,就是恩师的唯一爱女娟娟。   他想,如果叶小娟就是娟娟姐的话,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他老人家就是失踪一十九年“朱腕银笔”叶天良。蓦然,他的双目一亮,一个意念闪电掠过他的心头,他的双目像两柄利刃般,盯视在叶小娟微微凸现的酥胸上。叶小娟芳心狂跳,粉面绯红,身形本能的退后半步,不由羞急的问:   “你?..”   话未说完,白影一闪,凌壮志出手如电,戟指点了她的“黑憩穴”。   他听到中年美妇张云霞:焦急而忿然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穿白衫的小子呢?”   叶小娟只是嘤嘤泣啜,委曲的似是无法答话了。   又听中年美妇张云霞,恨声说:“看他文质彬彬,像个知书达礼的人,想不到竟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狂徒,我再迟回一步,那还了得..”   凌壮志听了,不停的暗自摇头,他不能怪中年美妇如此说法,任何人看了那情形都会如此想。   蓦闻叶小娟委屈的低声哭着说:“看他忽然神情激动,面色大变,他这样做,也许有什么隐衷..   中年美妇张云霞,突然一声厉叱:“闭嘴,事到如今,你还为他辩护,难道被他作贱后,你才相信他是一个衣冠禽兽吗?”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几乎忍不住飞身扑回去,同她们说个清楚。   继而一想,在此情况下,虽有百口也难说得明白,因而,心中那股怒火,只得强制忍下去了。   蓦然,一声微泛怒意的沉哼响自身后。   凌壮志一惊非同小可,脱口一声大喝,转身取扇,闪电点出,直向身后一丈处的一道修长人影刺去。   同时凝目细看,发现那人竟是一个面貌慈祥,鹤发童颜,身穿紫色道袍的老年道人,因而,刺出的剑势,不觉一慢。   紫袍道人见凌壮志以扇当剑,身法快如奔电,不由面色立变,尤其出手剑势,正是他昔年败在“鸟衣狂生”剑下的“仙人指路”,因而愈加暗暗心骇。   于是,趁对方剑势一缓之际,大袖一拂,飘然闪开了,同时,惊异的大声问:“你是剑魔的什么人?”   话声未落,十数丈外已传来中年美妇的忿怒喝声:“贯一道长,不要放走了那小畜牲。”   凌壮志知道中年美妇和叶小娟追来了,心中一急,再度大喝一 声:“什么剑魔剑圣,再不闪开,可不要怨在下无礼了。”   大喝声中,疾演“佛入地狱”,幻起一片金华毫光,猛向贯一道长击去。   贯一道长,深知这招剑法厉害,如出手还击,势必被对方少年刺中,如飘身闪开,少年即趁机逸去,因而显得进退两难。   凌壮志无心恋战,旨在逼退贯一道长,这时见对方出手迟疑,于是身形一旋,横飘五丈,直向正西电掣驰去——   飞驰中,蓦闻身后传来中年美妇的埋怨声:“道长为何放他逃走了?   一声低沉叹息,贯一道长黯然说:“莫说贫道一人,即使合我们三人之力,恐怕也难将他困在天都峰上。”   凌壮志得了一次教训,再不敢停下身来听他们说些什么,来至峰崖,疾驰而下,眨眼已入峰腰云海,片刻已达峰下。   峰下依然黑暗如夜,谷中尚无一丝曙光,他虽知中年美妇、叶小娟,和贯一道长并没有追来,但他身形依然丝毫未停,直奔山外。   来至黄山西麓,天光已经大亮,山下田野,远处村庄,俱已沐上一片金黄色的柔和朝阳。   黄山以西,人烟稠密,每八七里即有一片村庄,因而,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   凌壮志沿着西进官道,随着商买行人,大步向西走去,想到昨夜察证叶小娟的事,心中立时感到极度不安。   这时细细想来,他仍认为叶小娟就是恩师的爱女娟娟,他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多巧合的事情。   但,叶小娟的酥胸上,洁白似玉,根本没有恩师说的暗记,这又令他不能不推翻他的肯定,而向事实屈服。   他断定中年美妇决不会就此甘休,他势必带着小娟到处追踪,今后尚不知有多少麻烦事。   想到秦香苓,心中愈加烦恼了,她为何要离家出走呢?江湖风险,谲变万千,陷入旋涡,不知何时会把她卷进去。   心念及此,又想起恩师不许自己轻易施展武功的告诫,当时乍然听来,那该是多么残酷,但细心想来,恩师所以如此,正是为了自己免被拖进这个险恶的旋涡中。   如今,再想从头作起已不可能了..   落日的余晕由西边天洒下来,把整个马鞍山的峰岭山影,幻成一片杏黄色,继而变成姹红,最后,终于隐没在苍茫暮色中。   凌壮志风尘仆仆,一连数日,日夕住宿,朝起赶路,而这时,他正乘着暮色徐风,健步如飞,直向马鞍山的东麓驰去。   他知道越过马鞍山,便是赣皖边界了,他决心星夜赶路,尽展轻功,一夜飞驰,明天拂晓即可赶达石门了。   大地逐渐暗下来,夜空深邃,繁星千万,马鞍山西座突起的高峰,愈显得巍峨,遥远。   凌壮志展开陆地飞行术,宛如划地流星,直向马鞍山的两峰之间驰去。   他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心里想着见到展伟明后应该如何应付的情形。   登上一道横岭,眼前突然一亮,岭下一片广大翠谷中,灯火万点,光亮烛天,在浓郁的茂林中,隐约现出一座庄院。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时刹住身形,他没想到马鞍山中,尚有人建起如此大的一座庄院。   凝目细看,屋脊巍峨,形如宫殿,房屋约有数百间,俱是雕栋琉瓦,朱漆红砖,一看即知决非等闲人物所住的庄院。   一阵夜风,送来丝丝隐约可闻的笙弦竹音和曼妙歌声。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已是二更时分了。   这般时候,庄院内尚灯火如昼,笙歌欢乐,即使不是绿林大盗,也必是江湖黑道的魁首。他已有了几次经验教训,再不敢招惹事端,为了不致引起庄院中人的注意,他决心绕道前进。   心念已定,折身向南峰角下驰去——   南峰角下,山势崎岖,俱是虬生怪林,林内无路可循,如无“登枝渡乐”   的轻身功夫,休想通过这片怪林。   凌壮志腾空飞上林顶,踏枝向西驰去。   飞驰中,游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只见西南峰角下,蓦然现出两点黑影,身法之快,捷逾飘风,正向这面踏枝飞来。凌壮志断定来人必是谷中庄院中的高手,为了免被来人发现,身形一坠,立时隐入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内。   再看那两点黑影,踏树掠叶。并肩飞驰,身法之快,疾如惊电。眨眼之间,两点黑影,已显出两个娇小身形,两人背后各插一柄长剑,两条点点丝穗,迎风飘展,发出噗噗的响声。凌壮志凝目细看,不禁微微一楞。   只见踏枝飞来的两个娇小身影,竟是两个身着丽服,颇具姿色,头梳丫环髻的年青侍女。   凌壮志着得心中暗骇不止,那座院中的侍女即有如此惊人的轻身功夫,那座庄院的主人,武功之高也可想而知了。心念未毕,两个丽服侍女,已飞近不足十丈了。   左边侍女穿水红,漫长脸,年约十八九岁,修眉细目,樱桃小口。   右边侍女穿淡绿,苹果脸,年约十七八岁,樱口,挺鼻,大眼睛。两人并肩飞驰,俱都粉面绽笑,显示出她们内心的愉快。蓦闻左边的侍女,笑着说:“绿妹妹,娘娘这些年不出庄院,看来真的要修仙了。”   右边穿淡绿的侍女,小嘴一撇,轻蔑的说:“有了铁金刚,何必再去找铜罗汉..”   一阵香风袭来,两个侍女,就在不远处的树上,闪电般飞上。   凌壮志听得异常不解,他虽然听出“娘娘”必是指的庄院主人,但“铁金刚,铜罗汉”是何意思,他就不得而知了。   心念间,挺身登上林端,转首再看,只见两个丽服侍女,正向着谷中那座堂皇庄院如飞驰去。   凌壮志唯恐再遇到庄上的人,仅仅看了一眼,展开轻功,直奔正西。   马鞍山虽然范围不广,但山势却极险恶,两座鞍峰尤为峻拔,四周崎岭拱围,绝涧深渊横阻,一般高手横越,至少也需半夜时间。   凌壮志展开轻功,直奔山外,时而如星丸弹射,时而如划空流矢,二更过半,即已驰出山区。   夜,安静的像一泓止水,仅有徐徐的夜风,吹来旷野唧唧的虫声,和山桑枯林内的枭鸣。   凌壮志认准方向,沿着寂静官道,直向石门驰去。   石门是座重镇,街道宽大,青石铺地,两街商店林立,日间行人接踵,入夜灯火辉煌,真所谓酒楼客常满,茶肆座不虚。   凌壮志一夜驰来,披星戴月,冒风迎霜,天光刚刚拂晓,他便到了这座繁华的大镇上。   此刻时光尚早,生意多未开张,但,每家酒楼客栈,却早已活跃起来。   店伙们为客人送餐备马,商旅们准备开始今天的行程,凌壮志一进街口,便听到各店房传出的叮当勺响和阵阵饭香。   一夜飞驰,腹中也有些饿了,他决心在店中休息半日,中午时分再去黄思汉府拜访展伟时。   于是,选了一家较大的客栈走了进去。   酒保店伙,茶僮跑堂,这些人每日阅人无数,两眼最是明亮,这时见绝早走进一个风度翩翩的文静少年,知道是位来历不凡的人物,立即笑脸跑过两个店伙来,恭谨哈腰,齐声招呼:“爷,您早,请后店上房坐。”   凌壮志颔首跟在两个店伙身后,发现店中各房内,人影幌动,房内仍燃着灯光准备行囊,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来的太早了。   来至一间灯火辉煌的上房门前,一个店伙在内,似是刚刚整理就绪,引导的店伙,立即肃客请进,同时恭声问:“爷,您看看,可满意?”   凌壮志仅准备休息半日,高声叱呼:“早饭,脸水,快点准备——”   前院立即传来愉快的回应:“马上到——?   凌壮志进门一看,上房两明一暗,十分整洁,漆椅亮桌,高几花盆,布置得尚称不俗。   一个店伙已随后送来一壶好茶。   凌壮志盥漱已毕,弹去身上风尘,立向尚未离去的一个店伙问:“贵镇可有一位黄思汉先生?”   店伙听得一皱眉头,略一沉思,摇摇头,笑着说:“回禀爷,敝镇没有这么位黄思汉先生!”   凌壮志觉得奇怪,他记得清清楚楚,展伟明也说得明明白白,怎能会没有呢?   店伙见凌壮志神色疑惑,立即又殷勤的问:“爷问的不知是武林侠士,还是本地的乡绅?”   凌壮志也不知展伟明的表兄是何许人物,只得以询问的口吻问:“武林侠士有哪些人,本乡富绅有哪些人?”   店伙立即扳着手指头,说:“在武林中有名气的侠士,有南街的‘金面鹏鸟’黄飞星大爷,西街的有赵家主母‘飘萍女’黄飞燕,本地富绅有东街巨商黄有道黄三爷,北街有百万富翁黄慕三黄老员外,不知爷认识哪一家?”   凌壮志见店伙如数家珍般的数了几家,竟没有一个是展伟明的表兄黄思汉,因而断定黄思汉必是一般普通人物,因而不解的问:“贵镇上除这四家著名大户,可还有其他黄姓人家?”   店伙面上一红,讪讪的一躬身,含笑说:“再有就是小的一家姓黄了。”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接口道:“小二哥的大名是?..”   店伙立即恭声含笑说:“小名黄生财!”   凌壮志一听,不由笑了,接着风趣的说:“原来你是东街巨商黄有道的长兄啊!”   店伙一听,顿时愣了。   凌壮志立即含笑解释说:“你名生财,他名有道,‘生财有道’,正是经商致富的准则,照名字来判断,你们俩应该是一奶同胞..”   话未说完,店伙也忍不住哈哈笑了,接着恭声说:“爷真是一个风趣人,果真如爷说的那样好,小的也不会在此早起晚睡,笑脸迎人去。”   饭后,他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行功休息,他决定正午前后,亲自■■访问黄思汉的住处。   因为,根据展伟明的衣着谈吐判断,黄思汉也决不是籍籍无名的人物。   运功完毕,精神焕发,一夜奔驰的倦意全消了。   看看天色,辰时已过,店前已传来街上熙攘的人声。   于是,重新整理一下儒巾长衫,摸摸怀中的宝扇,举步向房门走去。   来至房门一看,惊得浑身一战,飞身退回来。   只见一个满面堆笑的店伙,正领着手提铁钩,满面风尘的铁钩婆和娟秀娇憨,绿衣背剑的万绿萍,由前店走进来。   凌壮志惊得不由心中暗呼,她们赶来的好快呀?难道她们没去莫干山祝寿?   心念间,急步走至门后,觑目一看,再度吃了一惊,只见铁钩婆面色深沉心情似是极不舒畅,老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更多了。再看万绿萍,黛眉深锁,娇靥笼愁,神色充满了忧郁,左右丰腴的玉颊,已经消瘦了不少。   凌壮志看得心中一阵难过,立时升起无限的爱怜和关怀,他几乎忍不住冲出房门,急步向前迎去。   但,理智告诉他,这时是绝对的不可以,否则,再想摆脱她们母女俩人,真是势比登天了。   只是他非常不解,他不知道铁钩婆和万绿萍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由于与万绿萍分别尚不足十日,竟变得如此憔悴寡欢。心念间,蓦见店伙领着铁钩婆和万绿萍,直向这排上房走来。凌壮志心中一惊,急忙退进内室,不由黯然一叹,断定她们母女已经知道他住在店内,心想,稍时见面,只有见机行事了。心念未毕,忽听店伙恭声说:“仅左厢这一间上房了,请老奶奶看看是否满意?”   蓦闻铁钩婆沉声说:“我们在此住不几天,随便一间上房即可。”   凌壮志一听,一颗焦急的心,立时放下来。   接着,隔壁上房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又听铁钩婆“嗯”了一声,同意的说:“嗯,就这一间吧!”店伙愉快的恭声应是,立即叱喝备茶。   蓦闻万绿萍关切的问:“请问这两天可曾有位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束淡黄儒巾,手拿折扇的少年住在贵店里?”凌壮志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知要糟,如果经店伙说出来,再不出去便不行了。   蓦闻店伙谦然说:“回禀姑娘,这半个月来,小店尚未住过这么一位少年客人。”   凌壮志一听,暗呼好险,所幸今晨入店时天光尚未大亮,想是这个店伙未曾看到,如果问到黄生财,一切全糟了。又听铁钩婆以无可奈何的声调,安慰万绿萍说:“丫头,他不会比我们先到,你听我的话没错,老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那小子会武功,今天也到不了。”   说此一顿,似又对店伙说:“你快去给我们送早饭来,我们还有急事等着办。”   店伙恭声应是,立即响起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又听万绿萍幽怨的说:“妈,你觉得追赶我们的那几个侍女说的话可靠吗?”   铁钩婆略微一顿说:“这是极可能的事,据说宫紫云武功高不可测,她出手点了凌壮志的‘璇玑’大穴,居然能毫不损伤自己苏醒过来,仅这一招,就决非武林一流高手能办到的事。”   蓦闻万绿萍忿忿的说:“既然已测出凌哥哥是个会武功的人,那时她为何不当众揭破?”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他不知万绿萍说的那人是谁?莫非是宫紫云?她是怎样测出来的呢?   又听铁钩婆说:“这就是宫紫云的聪明处,她觉得凌壮志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而不闪躲,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巨大苦衷,同是,她也可藉凌壮志苏醒的快慢,而断定他的武功程度,她发觉凌壮志仅一晕厥,立即恢复清醒,愈加不敢说破凌壮志是个会武功的人,否则,凌壮志为了守密灭口,也许连她自己也逃不脱他的‘青罡气功’,这件事恐怕仅晋德大师看出一些端倪,‘雷霆拐’萧子清那伙人,到现在恐怕还蒙在鼓里!”   又听万绿萍不解的问:“假设凌哥哥根本不会武功呢?”   铁钩婆毫不迟疑的说:“那他永远也不会自己醒来。”   凌壮志听得不停的暗自摇头,他觉得宫紫云的确是一个机智惊人的厉害少女。   又听万绿萍焦急的关切问:“娘,您再判断一下,宫紫云既然肯定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和二十几名庄汉是凌哥哥杀的,她追上凌哥哥会不会杀了凌哥哥为阮陵泰和宋南霄报仇?”   铁钩婆毫不迟疑,而且以极愉快的声调说:“你放心丫头,我再向你说一遍,有晋德大师和她在一起,她决不会杀了你的凌哥哥的就是。哼。如果她宫紫云敢动你凌哥哥的一根汗毛,老娘立即将他的卧虎庄踏为平地。”   但凌壮志听得出,铁钩婆如此说,只是为了安慰万绿萍而已。   万绿萍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哼,等她真伤了凌哥哥,您就是将卧虎庄烧光杀光,又有什么用?..娘,我们还是赶快找到凌哥哥告诉他,要他特别提高警惕,我最怕他仍文绉绉的装腔作势,硬充书生,给宫紫云有机可乘..”   铁钩婆似是故意安慰爱女似的,笑着说:“你放心,凌壮志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怎会吃宫紫云那丫头的亏,他杀了卧虎庄的人,心里有数,一见宫紫云不跑也得暗暗小心!”   万绿萍倔强的说:“不,我们还是要先找到凌哥哥,我才放心。”   铁钩婆无可奈何的连声说:“好,好,我们吃了饭就去找,如不是为了找你凌哥哥,我们半路里赶回来为的是什么?”   凌壮志一听,知道她们饭后必定去找黄思汉,他觉得必须先她们而找到黄家才好。   想到万绿萍为自己的安危焦急,憔悴,而自己却处处设法躲避她,心中不禁升起无限愧意,但是,目前实在不宜和她们处在一起。..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感叹的笑着说:“那小子也真有一套,装什么像什么,看他摆头幌脑,吟词赋诗的那副迂腐像,连我这个老江湖也被骗过了。”   又听万绿萍不服气的分辨说:“娘,凌哥哥生像文静,举止儒雅,加上他又是出身书香世家,能诗能画,所以充文象文,充武是武..”   铁钩婆佯装生气的沉声说:“别尽帮着那小子讲话罢?你还不是也被骗得晕头晕脑,心醉神迷,抱着他跳墙..”   话未说完,立即传来万绿萍的娇嗔声音:“娘,您怎老是爱提这件事?   真是的,像您老人家这等阅历丰富的老江湖还被他骗了,萍儿年纪这么小..”   蓦闻铁钩婆故意沉声说:“哼,还小?十七八的大姑娘了..”   话未说完,室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万绿萍没有再接口说什么,想是店伙们将饭菜送来了。   果然由隔壁传来一阵摆碗置筷的声音..   凌壮志虽然知道该走了,但他仍希望再听一会铁钩婆和万绿萍说些什么。   蓦闻铁钩婆大刺刺的问:“喂,你们这个镇上,可有一个叫黄思汉的人?   他住在哪道街上?”   仍是方才那个店伙的声音,他谦然笑着说:“回禀老奶奶,找人问姓,我们这里的一位黄生财他最清楚,小的马上请他来,您可向他打听。”   凌壮志一听“黄生财”,不由大吃一惊,知道招呼自己的那个店伙一来,再想走也走不成了,他势必会说隔壁一位客人也正在打听一个叫黄思汉的人。   心念已定,悄悄走出房门,沿着西厢房下,急步向前店走去。   匆匆付了店资,急步走出店门,街上行人熙攘,川流不息,两街商店陈设的琳琅满目,鼎沸的人声中,挟杂着小贩叫卖声,乱成一片。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势,真不知该先去哪道街,向什么人去问。   为了早些离开店前,信步向西街走去。   他问过白发苍苍的老公公,也问过手持拐杖的老婆婆,问过中年壮汉,也问过垂髻儿童,但没有一人知道有个黄思汉。   这时,他开始有些怀疑了,但他又觉得展伟明没有骗他来石门的必要,可是为什么整个石门镇没有黄思汉这个人呢?   前进中,发现街道北面有座大宅院,黑漆大门,雪白粉墙,大门高阶五级,左右各有一尊青石大狮子,粉墙前面各植六株茂盛槐树,堂皇的楼下,随意坐着四个衣着整洁的家丁,俨然像个官宦府邸。   凌壮志好奇心动,即向身旁一位老者询问,才知道是死了近三年的皖赣边区总镖头赵永荣的府第。   问过之后,也未在意,继续向西街走去。   不觉间已距镇西街口不远了。   凌壮志秀眉一蹙,觉得既然一时找不到展伟明,加之又不便与铁钩婆母女见面,不如暂时先离开石门几天。   刚至镇口,蓦间身后有人大声高呼:“谓问哪位是凌相公?”   凌壮志心中一惊,停身回头,只见两个衣着整洁,家丁装束的中年人,正由一家小店内,神色惊喜的跑过来。   两个家丁装束的人,来至近前,同时施礼,恭声问:“请问客下可是金陵来的凌相公?”   凌壮志略一定神,心中似有所悟,立即文静的一拱手,和气的说:“小生正是凌壮志。”   两个家丁装束的人一听,俱都大喜,连声愉快的说:“不错,不错,就是凌壮志凌相公,小的们在此街口每日早晨到天黑,已经等了您七八天了。   说此一顿,其中一个家丁似是发觉有什么不对,立即不解的恭声问:“请问凌相公是由哪街口走进镇来?”   凌壮志依然文绉绉的说:“小生是由东边街口走进镇来。”   两个家丁不解的互看一眼,另一个疑惑的对另一个说:“赵兴和赵旺两人八成都睡着了。”   凌壮志知道黄思汉在四个街口俱都派有专人守候,只是自己来的太早了?守候的人尚未派出来,于是,有意岔开话题,和声的问:“两位管家是黄思汉先生派在此等候小生的吗?”   两个家丁略微一愣,接着似有所悟的连声含笑恭声说:“是的,是的,是黄思汉先生,请相公随小的们来吧!”   说罢,一个在前引路,一人跟在凌壮志身后,再向镇内走去。   凌壮志见两人言词含糊,心中不禁起疑,因而不解的问:“展相公现在可在府上?”   身前引路的家丁,立即回过头来,抢先回答说:“在在,展相公在府上。”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心中愈加不解,看情势,黄思汉在本地决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物,但这镇上的人,竟没有一个知道他的姓名住址。   念及至此,心中疑虑愈增,他发觉这其中也许另有缘故,因而暗自提高了警觉,否则,为何要故弄玄虚?   他一面想着见到展伟明和黄思汉后应该如何谨慎应付,一面却细心注意着街上来往行人,他怕遇到铁钩婆和万绿萍。   不觉间,已到了那座堂皇的赵家门前,引导的家丁,竟直向门前走去。   凌壮志秀眉一蹙,正待问什么,蓦闻跟在身后的家丁,恭声说:“凌相公,我们到了。”   说话之间,三人已走至门前,原先坐在阶上的四个家丁,早已恭谨的站起来,分别肃立两边。   既然到了赵家门前,凌壮志只得随着引导的家丁走进大门,他想,稍时见了展伟明,他自会解释个清楚。   绕过巨大迎壁,即是宽广庭院,正中一座高达十阶的大客厅,气势雄伟至极。   凌壮志登上高阶,只见厅内布置得极为富丽,檀木嵌玉方桌,高背紫漆太师的大椅,地上铺着绮丽的挟花大绒毯。   看罢,不由暗自称叹,想不到一个总镖头,居然有一座如此堂皇的宅院,想到赵永荣当年任总镖头的时候,广交天下英雄,深结黑白两道的豪杰,这座大厅想必也炫赫过一时。如今,人死声势去,若大的一座大厅,也显得空旷凄清,冷落无用了。   进入大厅,身前引导的家丁,侧身肃客,伸手一指太师大椅,恭声说:   “相公请上坐。”   凌壮志见进入客厅尚未见展伟明和黄思汉迎出来,心中略感不悦,正待颔首就座,蓦见锦屏后面闪身走出一个俏丽的侍女来。俏丽侍女,面含微笑,一见凌壮志,急上两步,轻快的恭谨一福,娇声说:“夫人不便出迎,特命小婢请相公后宅花厅上坐。”说罢,一双精灵眸子,仔细的看了凌壮志一眼,低头微笑,转身向屏后走去,神色间似是蕴藏着无限神秘和新奇。   凌壮志知道待女说的夫人,即是店伙黄生财说过的“飘萍女”黄飞燕,他举步跟在侍女身后,心中所有预感,似是又有一件恼人的麻烦事临头了。   绕过屏风,即是一座内院朱漆门楼,两个小僮分立左右,一见侍女和凌壮志走来,急忙将屏风打开了。   门内是一天庭,左右东西厢房,院中青砖铺地,正中即是花厅,一群侍女,俱都俏悄的立在厅前,每个侍女的粉面上,都挂着一丝神秘微笑!   这时,蓦见俏丽侍女领进一个丰神俊美,秀拔超群的白衫公子来,所有侍女的双目蓦然一亮,同时面现惊喜。   俏丽侍女一进门,即向她们兴奋的暗暗挥了一个手势,所有侍女俱都愉快的一笑,互看一眼,轻巧的转身走了。   有的奔进花厅,有的进入角门,有的如飞奔进内宅..   凌壮志愈看愈糊涂,愈加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厅内陈设精美,雅静别致,令人感到无比舒适。   俏丽侍女,愉快的一笑,娇声说:“相公请上坐,小婢去请夫人来。”   话声未落,翠屏后立即响起一阵清脆爽直的娇美声音:“不用请啦,再让贵宾久等,可真要发脾气了。”   刚刚坐在椅上的凌壮志一听,知道是“飘萍女”黄飞燕来了。于是急忙由椅上立起来。   一阵香风袭来,顿时满厅生香,翠屏后,盈然走出一个秀发如云,淡紫衣裙的妩媚少妇来。   凌壮志一看,不禁呆了,他真不敢相信面前的妩媚少妇,就是赵永荣的遗孀“飘萍女”黄飞燕,在他的想象中,黄飞燕应该是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了。   只见“飘萍女”黄飞燕柳眉入鬓,明眸皓齿,看年龄最多二十八九岁,挺直的琼鼻,薄而适中的樱口,凝脂般的粉面上,娇艳如花,那双亮星似的眸子,显得特别有神,令人一望而知她是个性情爽直明朗的妇人。   飘萍女黄飞燕望着凌壮志,大方的一笑,略带歉意的口吻说:凌相公,让你久等啦!”   凌壮志一定神,立即拱手一揖,同时文绉绉地说:“小生凌壮志,参见赵夫人。”   说着,恭谨的深深一揖。   黄飞燕自然的福了一福,爽快的说:“读书人自是不同,文质彬彬,难怪受人欢喜,快请坐下吧!”   凌壮志一听,有点摸不着头绪,由于黄飞燕是前辈人物的妻子,他在心理上仍感到有些拘束,因而急忙谦逊说:“夫人面前,小生怎敢上坐。”   黄飞燕愉快的一笑,说:“你是我们久已期待的贵宾,理应上坐,请你千万别客气。”   说着,当先坐在主位上,凌壮志只得坐在客位上。   这时,侍女们有的送香茶,有的送果点,但,每个侍女明亮的眸子,却不时悄悄的扫过凌壮志的俊面上,这令凌壮志感到非常不安。   黄飞燕请凌壮志饮了口茶,含笑亲切的问:“凌相公是什么时候到的呀?”   凌壮志不敢说今晨绝早,于是,拱手回答说:“近午时分才到?”黄飞燕见凌壮志每次答话必先拱手,立即笑着说:“凌相公请随意谈,不要太拘礼了!”   凌壮志颔首应是,由于仍没见展伟明出来,因而不解的问:“请问大人,展世兄可在府上?”   黄飞燕似有所悟的说:“噢,我那位表弟,昨日才去乐平县,最慢明后天就赶回来了,七八大来,他一直待在家里等你。”凌壮志立即歉然的解释说:“由于路途遥远,有时车马不便,故而迟到了一二天。”   说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黄思汉,因而不解的问:“还有一位黄思汉先生,是否也在夫人府上?”   “飘萍女”黄飞燕一听,不由“噗嗤”笑了,接着解释说:“我那位表弟顽皮淘气,小时候她在我未出阁前,就呼我‘黄思汉’,现在我孀居多年,再这样称呼我,实在不太雅观。”   说着,爽朗的粉面上,也不禁升上两片红霞。   凌壮志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切体,因而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黄飞燕似是已看出凌壮志的心意,连忙岔开话题,说:“凌相公旅途劳顿,正好在寒舍多盘桓些时日。”   凌壮志立即谢绝说:“小生来此,乃专程奉还展世兄的摺扇..”   黄飞燕一听,神色略微一变,不由惊异的插言问:“你是说我那淘气的表弟,将他那摺扇请你保管?”   凌壮志不便说保管,因而解释说:“展世兄让小生把玩了几天。”   飘萍女黄飞燕入鬓柳眉一蹙,那双明亮的眸子,仔细的看了凌壮志一眼,久久才迷惑的说:“这就不对了,我那淘气的顽皮表弟,每逢发现有极厉害的顶尖高手,暗中觊觑他的寒玉摺扇时,他才设法将宝扇暂时交给一个武功绝高的人代他保管一二日,之后,再设法取回来,否则,他绝不会将师门至室,他师父仗以成名的兵刃,轻易交人把玩几日。”   凌壮志一听,暗吃一惊,心头不停的怦怦直跳,想不到展伟明已看出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那天酒楼上那么多武林豪客,难免没有觊觑他手中宝扇的人物,是以他才将宝扇让自己把玩几天,实则是替他保管玉扇,担当灾难。   心念至此,不禁升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同时,他也明白了展伟明何以避不见面的原因,由于飘萍女黄飞燕是前辈人物,他自是不便当时发作。   于是,佯装诚惶诚恐的站起来,急忙由怀中取出宝扇,惶声说:“小生入手即知展世兄这柄玉扇是件至宝,因而,不敢轻易把玩,是以一俟洪福镇事毕,便匆匆赶来了,现在就请夫人代展世兄收下吧!”   说着,双手捧扇,恭谨的送至黄飞燕面前。   飘萍女黄飞燕立即摇着纤纤玉手,略显慌急的说:“宝扇关系重大,我可不敢代他收回,不过你可将宝扇先交还给我那位表弟的胞妹展伟凤..”   凌壮志心中已经有气,只希望尽快将寒玉扇交还后迅速离去,因而,毫不思索的催说:“既是这样,就请夫人请那位展小姐出来吧!”   飘萍女黄飞燕欣然颔首,即对立在身后的俏丽侍女,急声说:“快去请凤姑娘。”   俏丽侍女恭声应是,低头一笑,转身走进翠屏后。   黄飞燕是似有意向凌壮志搭讪,一俟凌壮志归座,立即问:“凌相公这次远离金陵,西来赣边可有什么要事要办?”   凌壮志为了前后话意说的一致,因而说:“小生溯江西上,旨在游览各地胜迹。”   黄飞燕立即赞叹的说:“俗语说:‘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登山临水,游览名胜,既能赏心悦目,淘冶性情,且能一开眼界,广增见识。”   凌壮志无意多说什么,只是唯唯应是。   一阵轻碎的脚步声音响自屏后,接着,缓步走出一个淡黄衣裙的绝色少女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顿时楞了,急忙由椅上立起来。   只见展伟凤,秀发高挽,光颜照人,鹅蛋形的面庞上,有若桃花,修长的黛眉下,嵌着一双如秋水的眸子,她樱唇绽笑,略带羞涩,跚跚的走出来。   凌壮志的确看傻了,天下竟有如此酷肖的兄妹?年龄,身材、唇形、眼神,尤其那副温雅气质,无一不酷象展伟明。   蓦闻飘萍女黄飞燕,愉快的笑着说:“凤妹,快向前见过你哥哥的好友凌相公。”   展伟凤娇靥绽笑,轻声低呼:“凌相公你好!”   说着,文静的歉衽福了一福。   凌壮志一听声音,心中疑云大起,这声轻呼,虽然是娇脆滴滴,但余韵中,对他仍极熟悉,想到晋德大师的闪烁言词,令他愈加怀疑展伟凤就是展伟明。   由于一心想着证实展伟凤就是展伟明,他竟不知即时还礼,一双俊目,一直凝视在展伟凤的如花娇靥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展伟风虽比凌壮志大几岁,但她终究是未出阁的少女,怎经得起凌壮志这等目不转眼的仔细端祥?   顿时娇羞满面,红飞耳后,急忙垂下首,缓缓退向身后。   飘萍女黄飞燕一见,再也忍不住笑着说:“我的傻相公,你这个样子,拼命死盯,就是一块生铁也被你看溶了,何况我这位娇滴滴,仙女般的表妹呢!”   凌壮志倏然惊觉失态,顿时俊面通红,心想,即使怀疑展伟凤就是展伟明,也应该慢慢设法揭破,怎可如此愚笨?   心念间,急忙拱手一揖,红着脸惶声说:“凤姑娘与展世兄酷肖已极,令人难分真假,小生乍见之下,几疑凤姑娘就是展世兄,方才失礼之处,尚望凤姑娘宽恕。”   说罢,深深一揖,表示歉意。   黄飞燕毫不为意的笑着说:“莫说是这位你死啃书本的凌相公,就是那些自诩阅历极富的精明人物,如果他们兄妹不同站在一起,也难分出来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凌壮志一听,心中更感不安,听黄飞燕的口气,似乎真的有展伟明其人,果真如此,方才实在太失礼了。   又听飘萍女黄飞燕笑着说:“凌相公,现在你可将伟明表弟的宝扇,先交给伟凤表妹啦!”   凌壮志连声应是,急上两步,双手将扇捧上,同时文静的说:“展世兄既然出外未归,这柄宝扇就请凤姑娘代为收下吧!”   展伟凤被凌壮志看得芳心似乎仍未恢复平静,虽然面绽娇笑,但香腮上仍残留着余晕,于是双手接过宝扇,歉然说:“家兄因事前去乐平,未能在家恭候,尚望凌相公见谅。”   凌壮志明知没有个展伟明,但仍谦逊的说:“事先并未约定日期,怎能怪展世兄未在家中等候。”   说着,即回原处坐下。   展伟凤温静的坐在飘萍女的身侧大椅上,继续感激的说:“多谢凌相公这次代为保管玉扇,免却家兄一次劫难。”   凌壮志认定没有展伟明其人,因而也不觉得生气,如果展伟凤当时赠扇的用意却是为了藉重自己为她消灾,她必已肯定自己的武功比她高绝。   至于凯觑宝扇的人为何未曾再向他下手,想必是因为铁钩婆和万绿萍俱在他的身边,加之即时进入卧虎庄,是以对方没有下手的机会。   心念至此,不便再说不谙武功,但他不承认为她保管玉扇,因而含糊的说:“小生发觉此扇来历不凡,不敢久携身上,是以急急赶来奉还展兄。”   展伟凤鲜红的樱唇上,一直挂着甜甜的微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也一直自然而大方的望着凌壮志的俊面,而他的纤纤玉手,却不时抚摸着寒玉宝扇。   无意间,她将扇面缓缓张开了,目光本能的移向扇面上..   蓦然——   展伟风娇躯一战,花容立变苍白,倏然抬头望着凌壮志,立时惊急的问:   “你..你可曾将此扇借与别人?”   凌壮志心知有异,立即摇摇头,正色说:“没有,我极少掏出怀来。”   飘萍女黄飞燕也神色惊异的问:“凤妹,有什么不对吗?”   展伟凤没有回答黄飞燕的问话,继续望着凌壮志焦急的问:“那么是你用宝扇杀人了?”   凌壮志大吃一惊,面色大变,登时不知如何回答。   飘萍女黄飞燕似乎也吃了一惊,急忙由椅上立起米,凑近展伟凤一看扇面,也立即惊异的向凌壮志望来。   凌壮志觉得奇怪,他不知展伟风怎的会知道他曾用宝扇杀人,因而,他自言自语似的含糊说:“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展伟凤焦急的说:“杀人本不足奇,只是武林中有不少人认识此扇的来历,如被对方识破,势必为师让天山派惹出祸事来。”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起那夜“花花太岁”一见面,便即指出他是天山派的传人,因而心中不禁慌了。   于是急忙由椅上立起来,急步走至展伟凤的面前,惶急的问:“姑娘是怎的知道这柄宝扇曾经杀过人?”   展伟凤情绪仍有些焦急的一指薄如蝉翼的扇面说:“这柄宝扇每沾一次人血,扇面上的赤风目珠,便殷红如火,闪闪欲活,牡丹花的蕊珠也特别明亮,凸起纱上..”   凌壮志凝目一看,果然不错,赤凤的眼球殷红如火,牡丹花的蕊珠闪闪发亮,看来栩栩如生,似欲活跃纱上,因而插言说:“这或许是以前..”   展伟凤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解释说:“决不会的,因为六日以后,沾在扇面上的人血,便被赤凤和牡丹吸收了,因而丹凤图会显得愈加瑰丽。”   凌壮志登时语塞,不由望着扇面发呆,他不知道中年美妇“黛凤”张云霞是否追上花花太岁。   继而一想,愈加不安,即使小娟的母亲杀了花花太岁,但仍逃脱了那个风骚女人和那个矮胖小子。   这时,飘萍女黄飞燕向着展伟凤一施眼色,故意满不在乎的说:“好了,快不要提啦,既然请人家保管玉扇,人家就有仅用来防身,动手恶拚,难保不盛怒杀人。”   展伟凤面色一霁,立即笑着说:“只怕为师门惹来麻烦,那时思师责怪下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展伟凤就是展伟明了,因而急忙插言说:“凤姑娘的师门也是天山派吗?”   展伟凤略一迟疑,黄飞燕抢先笑着回答说:“他们兄妹不但同是天山派的门人,还是一个师父的徒弟呢。”   不管飘萍女黄飞燕怎样为展伟凤辩护,凌壮志也不信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僮径由厅前屏门下急步奔来。   黄飞燕未待小僮奔进厅来,立即沉声说:“有什么事吗?”   小僮急忙停身,躬身朗声说:“启禀夫人,随展大爷前去乐平县的赵福,有急事求见。”   展伟凤和黄飞燕黛眉同时一皱,互看了一眼,齐声对小僮说:“快命赵福进来。”   小僮恭声应是,转身向屏门飞步跑去。   飘萍女黄飞燕望着似有心事的展伟凤,疑惑的说:“真怪,伟明为何今天就赶回来了?”   凌壮志一听,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展伟明果然去了东乐平县,想起方才盯视展伟凤的事,心中尤感惶愧不安。   这时,方才的小僮已领着一个白发苍苍,一身布衣,神情十分慌张的老仆人,急步向厅前走来。   凌壮志知道,这个老仆就是和展伟明同去乐平县的赵福。   老仆赵福,一见飘萍女黄飞燕和展伟凤,立即惶急的大声说:“启禀姑娘、夫人,十数高手围攻展大爷一人,情势已十分危急了。”   飘萍女黄飞燕和展伟凤两人粉面倏变,几乎是同时急声问:“现在什么地方?”   老仆赵福惶声说:“就在镇外西北柳林内。”   话未说完,展伟凤星目倏一亮,立即惶声说:“快去备马!”   老仆赵福恭声应是,飞步奔进左角门内,一群侍女,俱都面现惊急,显得异常紧张。   展伟凤转首望着飘萍女黄飞燕急声说:“黄姊姊,烦你在厅上陪他,我去去就来。”   凌壮志一听十数高手围攻展伟明一人,心中早已火起,只是他不便有所表示,这时见展伟凤无意让他前去,立即争先说:“这等紧急大事,人手愈多愈好,夫人武功高绝,正该前去相助,就是小生也要前去一增见识。”   一群神情惶急的侍女,听说凌壮志也要前去一增见识,俱都忍不住互看一眼,紧皱眉头,越发显得惊奇了。   黄飞燕望着神色迟疑的展伟凤,一挥手,爽快的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就让他一起去吧!”展伟风粉面略微一红,三人急步向左角门走去。   凌壮志跟在两人身后,无心去看内宅的房舍,他心里一直想着飘萍女黄飞燕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令他太费解了。   绕过一座精舍内院,便是赵家花园,出了花园后门,即是家丁们的眷舍,再进入一道栅门,即是马厩子。   马厩前面立有十数家丁,早已备好了六七匹高大健马,老仆赵福,手中早拉好一匹乌骓。   飘萍女黄飞燕一见,即对赵福沉声说:“你先头前带路。”老仆赵福,急声应是,纵上马鞍,沿着马道向西栅门跑去。凌壮志早年时常骑马,对于骑术并不是生疏,三人来到马前,黄飞燕和展伟凤腾身跃起,分别飘落在一匹红马和一匹白马上。一声清叱,两马同时一声惊嘶,放开四蹄,如飞向前面的乌骓追去。   凌壮志不便施展轻功,伸手接过一匹青鬃白花大马,尚未认镫,青马已经昂首打转,长嘶连声,充分显示出青马的烈性。十数家丁一见,急忙又跑过来两人,同时帮助扶鞍坠镫,接紧缰绳。   凌壮志神色自若,依然跨马认镫,伸手接过缰绳,身形尚未坐稳,青马一声惊嘶,倏然人形高立。   十数家丁一见,同时一声惊呼,青马附近的家丁,纷纷纵退。凌壮志上身徐俯,两股用力,身形稳如泰山,青马一声痛嘶,放下前蹄,狂驰如飞,疾如奔电。   十数家丁一见,俱都呆了,他们真不相信,一位文弱书生,竟有如此精湛的骑术,不由同时暴声喝好。   青马冲出西栅门,沿着马道,再向正北,十数丈外的后宅车马门,早已大开,左右分别立着数名家丁。   车马门外,是片稀疏树林,林外即是田野,一片葱绿。凌壮志举目一看,飘萍女和展伟风的三马,沿着西进乡道飞驰,早在百丈以外了,白马上的展伟凤,尚不时关怀的频频回头望来。   青马烈性如火,神情宛如疯狂,放开四蹄,昂首竖鬃,长嘶一声接着一声,直向前面三马追去。   凌壮志坐在马鞍上,只觉景物旋飞,大地倒逝,身下毫无颠簸感觉,心中不停暗呼好马!   距离前面三马,愈来愈近,眨眼之间已经追上,距前面一片广大柳林,也不远了。   凌壮志虽然心急早些看到展伟凤,但他却不愿快马超前,可是青花大马却不听他的指挥,一声怒嘶,擦过三马身边,直向林前驰去,快如脱弦之箭。   蓦闻白马上的展伟凤,惶声娇呼:“小心青马使坏,它是以前赵镖头的坐骑。”   凌壮志一听,知道青鬃是匹好马,想到它和赵镖头飞驰大江南北,远走关东塞外,不由对它心性喜爱,因而,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抚摸马的长鬃,青鬃立即报以欢愉低嘶。   一阵怒叱厉喝传来,夹杂着沉声力猛的哇哇怪叫。   凌壮志抬头一看,已至柳林前沿,青马身形丝毫未停,一声怒嘶,如飞冲入,直向喝声怪叫处奔去。   柳林不密,光亮充足,地面也极坚实,铁蹄击在地面上,清脆震耳,林空回音。   凌壮志游目一看,只见柳林深处,十数挥刀舞棍的劲装恶徒,正奋力围攻一个黑煞神似的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面目漆黑,头戴黑缎八角壮士帽,身穿黑缎大锦袍,腰系黑丝英雄带,手舞一柄大铁锤,那阵哇哇怪叫,正是发自他血盆似的大口里。   这个黑煞神似的彪形大汉的确够得上威猛慑人,那柄大铁锤看来十分沉重,飞舞起来呼呼生风。   围攻的十数恶徒,看来似占优势,但任何人都不敢过份向锦袍黑汉接近,只是在外围虚张声势,企图耗尽黑汉的体力。   锦袍黑汉,确具神勇,环眼暴眸,浓眉如 飞,每扫出一锤,其中几个恶徒必被迫得纷纷后退。   凌壮志乍忙勒马,他断定走错路了。   正待拨马向南驰去,纂闻锦袍黑汉粗鲁的大声说:“马上小子是好汉就快来帮展大爷打抱不平。”   凌壮志一听“展大爷”顿时楞了。   一阵急如骤雨的蹄声,带来一团劲风,蓦然一声清脆娇叱:“无耻鼠辈,胆敢以多为胜!”   娇叱声中,黄影如云,展伟凤腾空离马,直向十余恶徒扑去——   十数恶徒一见,知道来了援手,一声吆喝,分向西北南三面亡命狂奔。   锦袍黑汉一见,撒手丢掉大铁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向西飞奔的两个恶徒,大声说:“妹妹,别放走那个秃头和没耳朵的两人!”   说罢,径自坐在大铁锤上休息,似乎他已经没事了。   展伟凤再度一声怒叱:“狂徒还不纳命来!”   怒叱声中,黄影如烟,一连几闪,已截至两个恶徒身前,金华过处,幻起无数扇影,闪起一片金星。   一连两声尖厉刺耳的惨叫,鲜血如泉,疾射八尺,两个恶徒的人头,直飞半空。   凌壮志和飘萍女黄飞燕,早已下马立在一边,他看到展伟凤黛眉微剔,粉面带煞,那副杀人狠劲,实不下于叶小娟。   蓦闻坐在大铁锤上休息的铁袍黑汉,向着飘身而回的展伟凤一招手,煞有介事的朗声说:“凤妹回来,剩下的那几个家伙,下次我碰到了再收拾他们!”   说话之间,展伟凤已纵至黑汉的面前,举手一指凌壮志,嗔声说:“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客人!”   锦袍黑汉看了凌壮志一眼,提起大铁锤走了过来。   凌壮志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仍不放心的望着黄飞燕,低声问:   “这位是?”   飘萍女黄飞燕爽朗的笑着说:“这位就是你要找的展伟明世兄嘛!”   说着,举手指了指已走至面前的锦袍彪形黑汉展伟明。   展伟凤樱唇忍笑,粉面微红,凤目柔情的睇了凌壮志一眼,立即低下头去,显得很不好意思。   凌壮志微蹙秀眉,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和他原先想像中的展伟明,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说一母亲生的兄妹并不一定酷肖近似,但他不能像展伟明和展伟凤两兄妹相差的如此悬殊。   哥哥生像威猛,简直像个黑煞神,妹妹却容华绝代,美的宛如仙女。   心念间,正待拱手向黑汉展伟明见礼,展伟明已傻虎虎的先说了:“你就是我妹妹对我说的那个又读书又练武的什么凌壮志?”   说着,一双炯炯环眼,尚不停的在凌壮志身上闪烁打量。   黄飞燕怕凌壮志不高兴,立即粉面一沉,忍笑嗔声说:“大明,你怎的对客人这样的不恭敬?”   凌壮志早已看出展伟明是个浑猛憨直人,是以毫不为意,于是愉快的一笑,急忙拱手说:“小生正是凌壮志,今后尚请展世兄多多赐教。”   展伟明大嘴一裂,愣愣的说:“听你说话,倒真像个读书人,我先问问你,‘孟子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的叟你可知道指的是谁?”   展伟凤未待凌壮志回答,立即不耐烦的抢先回答说:“人家没有你知道的多,你还是不要考人家吧。”   展伟明咧着嘴嘿嘿一笑,得意的说:“叟就最指孔老夫子,孔老夫子是梁惠王的舅舅,所以叟也就是舅舅。”   凌壮志乍听,觉得展伟明虽然憨猛,倒还懂得不少典故,断而听到最后,真是啼笑皆非,不伦不类,但他仍正经的颔首应了声是。   女黄飞燕望着微含薄嗔的展伟凤,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接着望着展伟明,佯装嗔声说:“快上马吧,我们回家啦,你不是还没有吃饭吗?”   展伟明一听“吃饭”,精神大振,眉头一扬,急忙由赵福手里将黑马拉过来,同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赵福,我的肚子早饿了,我要先回去了。”   赵福详和的一笑,恭声说:“大爷你尽管请,这点路老仆还有信心跑得回去。”   展伟明纵身飞上马鞍,凌壮志与展伟凤和飘萍女飞燕,也相继认镫上马,四人一抖丝缰,轻步向林外驰去。   驰出林外,四人并骑前进,展伟明转首望着凌壮志,有些埋怨的大声问:   “喂,我妹妹好几天前就说你快来了,为什么你今天才到?”   飘萍女黄飞燕展伟凤的脸红了,怕展伟明心直口快,毫无摭拦,急忙沉声说:“人家凌相公是读书人,志趣高雅,不像你整天浑吃猛睡,人家一路之上赏古迹,登名山,所以今天才到。”   展伟明一听登名山,黑脸神色立变,目光惊急的望着凌壮志,紧张的问:   “你来时可曾去马鞍山游玩?”   凌壮志见展伟明面色大变,知道他必是在马鞍山吃过大亏,于是,立即颔首说:“小生昨夜去过了!”   展伟明听得一声惊“啊”,展伟凤和飘萍女黄飞燕也不禁同时黛眉一皱。   凌壮志心知有异。立即不解的问:“展兄,有什么不对吗?”   展伟明紧张的摇摇头,惶声说:“乖乖,像你这等年少英俊,潇洒倜傥的小白脸,女淫贼‘金艳娘’居然没将你捉进‘羡仙宫’,你的命可也真算不小。”   凌壮志一听女淫贼“金艳娘”,浑身一战,面色立变,不由急声问:“展兄怎的知道金艳娘住在马鞍山中?”   飘萍女黄飞燕见凌壮志神色有异,心知凌壮志与金艳娘间,必有不可解的仇怨,因而插言说:“上个月大明经过马鞍山,险些被金艳娘捉进羡仙宫里去。”   凌壮志惊异的“噢”了一声,强抑心中的激动,他知道展伟明说的“羡仙宫”,即是他昨夜在马鞍山大翠谷中看到的那片宫殿楼影。   他外表儒雅文静,但他的个性却十分急燥,他一听到了“金艳娘”的消息,决心即刻前去,为恩师雪仇。   仰首一看红日,午时已经过了,他想,如白昼前去,自是不便施展轻功,最快也得明日午前赶到,如能乘马前去,今夜三更以前也许即可到达山前。   心念已定,立即高举左手,勒住绳缰,展伟凤兄妹和飘萍女黄飞燕三人,也随之将马勒住。   凌壮志马上拱手,俊目望着神色茫然的展伟凤三人,郑重的说:“女淫贼‘金艳娘’,乃师门仇人,小生访她已经很久了,现在既知她栖身马鞍山,小生决心即刻前去找她了断,为了争取时间,夫人的青马请暂借小生用一两天,后日傍晚即可赶回奉还。”   飘萍女黄飞燕立即阻止说:“既然已知金艳娘在马鞍山,不怕她跑上西天,我们可先回家用过午饭后再去也不迟。”   凌壮志谦逊的说:“小生性急,如不即时前去,必然咽不下食,夫人盛情,只等奉还青马时,再行叨扰了。”   说罢,拨转马头,就待离去。   展伟凤骤遭剧变,芳心十分紊乱,这时见凌壮志即将离去,不由关切的急声说:“要找金艳娘,也不急在一时,大家回去妥为计议,我和燕姊姊大明哥再陪你同去..”   凌壮志何曾把金艳娘放在眼里,因而,未待展伟凤说完,淡淡一笑,说:   “对付秽名四播的金艳娘,小生自信足可应付,怎敢劳动夫人、姑娘和展兄。”   说话之间,俊目闪光,眉宇间充满了煞气,一拨马头,高呼后天再会,两腿一碰马腹,青马放蹄如飞,急向西北奔去。   飘萍女黄飞燕看得柳眉一整,她虽知凌壮志是个会武功的读书人,但,她不知凌壮志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火候,这时竟将人人畏如蛇蝎的“金艳娘”   根本没放在眼里,她认为凌壮志未免有点太狂了。   展伟凤只知他曾随铁钩婆和万绿萍去了卧虎庄,至于凌壮志的武功精劣,她也不甚清楚。   这时见凌壮志飞马驰去,芳心万分焦急,唯恐爱郎不知金艳娘的厉害,因而急忙扬声娇呼:“遇到金艳娘,特别注意她口中的‘绽舌牛毫穿心针’和红绫绢帕中的‘醉仙香’。”   话声甫落,即见百丈外的凌壮志,马上转身,高挥左手,同时传来他的声音:“谢谢凤姑娘,小生已听先师说过。”   黄飞燕一听,粉面立变,凌壮志的话声不高,但字字清晰可闻,她的确有些不敢相信凌壮志会有如此高的功力。   再看展伟凤含愁的娇靥上,绽露出内心的欣喜,似是为她的独具慧眼而感到骄傲。   展伟明愣愣的坐在马上,一直瞪着环眼,张着大嘴望着飞驰远去的滚滚尘影,呆呆的说:“他虽然没有我知道的多,看来似乎比我强多了。”   飘萍女黄飞燕立即提醒似的大声说:“人家是能文能武的少年书生,武功内力,均在你我之上,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比起你这个浑吃猛睡的黑炭头,自是强的多多了。”   展伟明毫不在意,看了一眼目光仍痴痴望着远处一点尘影的展伟凤,哈哈一笑,愉快的说:“难怪我妹妹近来有时坐立不安,有时笑口常开,原来我要当大舅子了。”   展伟凤一听,娇靥绯红,轻啐一声,羞涩的嗔声说:“我的事以后不要你管。”   说着,急拨马头,当先向前驰去,飘萍女愉快的一笑,紧紧跟在马后。   展伟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兴奋的说:“我一直担心妹妹嫁不出去,想不到这么快便找到‘户头了’。”   说罢,双腿猛的一扣马腹,黑马一声长嘶,如飞向前追去..   通往马鞍山的大道上,一匹青鬓大马,痴如奔雷般的向前狂驰着,青马长嘶连声,行人纷纷让路。   但,坐在马鞍上的凌壮志,却仍不停的抖着丝缰沉声低喝。   一座一座的村镇都拖在马后,红日尚未沉入西地平线,马鞍山的两重突峰,已隐约可见。   傍晚时分,凌壮志飞马冲进距马鞍山尚不足十里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人口不多,仅有数百户人家,但酒楼客店却布置得异常高雅。   凌壮志心中暗喜,他确没想到青鬃竟有如此快的脚力,下马一看,青鬃通体是汗,宛如水洗,鼻孔直冒热气。   走至一座大客店前,早有店伙将马接去,凌壮志特别叮嘱了 几句,并赏给拉马店伙一块碎银,才大步走进店门。   梳洗沐浴,匆勿饭毕,已是定更时分了。   凌壮志交待店伙几句,径自走出店门。   这时街上灯火明亮,行人不多,但几座酒楼上却极热闹。信步向东,趁机转进一道窄巷,走至黑暗处,腾空飞上房面,直向马鞍山方向驰去。   天空黝黑,夜风疾劲,小星暗淡无光,马鞍山矗立夜空的两座高峰已无法看见。   凌壮志心切师仇,尽展轻功,快如划地飞星,片刻已达马鞍山西麓,身法未停,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穿林过岭,登崖越壑,凌壮志仍按照昨夜路线前进,飞驰不足半个时辰,已到了南峰角下的那片怪林。   于是,掠空飞上林端,举目一看,只见大翠谷中,灯火高点,楼影幢幢,正中最高的一座巍峨大建筑物前,火光通红,直冲半天。   凌壮志看得心中一动,暗忖:“金艳娘的淫窟中莫非发生大火?继而细看,又不见滚滚火苗和浓烟,同时也听不到紊乱吵杂的声音。   心念间,踏枝飞行,直向大翠谷中驰去,凝目细看,金艳娘的“羡仙宫”   红砖绿瓦,画栋雕梁,有骑楼飞阁,有宫殿大厅,气势果然非凡。   蓦然,一声苍劲怒喝传来,接着是一阵荡人心神的格格媚笑。   凌壮志心中一惊,知道有人正在搏斗,那声荡人心神的格格媚笑,必是发自金艳娘的口中,同时,他断定,能逼得金艳娘亲自下场动手的人,决不是江湖上一般普通庸手。   心念间,身形骤然加快,穿过院外松林,直达红砖高墙跟前,一长身形,腾身而上——   就在他双脚刚刚踏上的同时,蓦然一声暴喝:“什么人——?”   暴喝声,人影闪动,一片耀眼寒光,拦腰扫到。   凌壮志无心恋战,身形如电一旋,一个劲装大汉的厚背大砍刀,顿时扫空。   紧接着,凌壮志飞起一脚,暴起一声惶急惊叫,劲装大汉的高大身躯,直向墙外栽去。   不远处,再度响起几声大喝,十数持刀大汉,纷纷扑来。   凌壮志着也不看,直向火光最亮处的巍峨大厅前驰去。   飞驰中,只见大厅阶前,数十劲装大汉,高举数十大火把,照得厅前地面耀眼通红,厅前立着不少男女,场中一灰一红两道人影,旋转如飞,忽降忽升,打得激烈无比。   凌壮志知道红影必是金艳娘,于是,震耳大声一喝:“女淫贼纳命来—   —”   这声大喝,宛如平地焦雷,厅前所有的男女,俱都面色大变,纷纷惊急的望过来,场中激烈的打斗两道人影,也倏然分开了。   凌壮志飘然落在场中,举目一看,浑身不禁一战,面色立变,原来和金艳娘激烈打斗的那道灰色人影,竟是德高望重的晋德大师。   蓦闻晋师大师沉声宣了声佛号,焦急的说:“阿弥陀佛,凌少侠来的正是时候,快将宫姑娘救过来,她胸前已中了金艳娘“绽舌牛毫芽心计’!”   凌壮志大叱一惊,游目一看,这才发现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的宫紫云凤目微闭,粉面苍白,仰面倒在大厅壁前,而横剑监守她的两人,正是昨夜在南峰怪林上,踏枝飞行的两个丽装侍女。   七   凌壮志看得暗暗心骇,他认为以宫紫云这等武功奇高,机智绝份的少女,尚遭金艳娘的毒手,稍时和女淫贼动手时,倒真应格外小心。   心念未毕,要闻一阵恍如银铃般的声音笑着问:“我说小兄弟,你是乘什么风来的呀,这么年纪青青的就那么大的火气。”   凌壮志闻声转首,定睛一看,不觉呆了。   只见方才与晋德大师激烈打斗的那道红影,竟是一个一身红衣,缀满金星,看来年龄最多二十三四岁的妖艳少妇。   红衣妖艳少妇,瓜子形的娇小粉脸上,肤细如脂,两道柳叶眉,画得似弯月初升,一双桃花眼,似有情、似挑逗的闪闪生辉,悬胆琼鼻,菱形樱口,柳腰纤纤,娇身健美,浑身上下,充满了冶荡狐媚。   这时红衣妖艳少妇,似嗔似怨,媚眼斜视,雪白的贝齿,轻咬着鲜红的嘴唇,手中握着一方鲜红绫巾,正深情含笑的向着这面走来。   凌壮志一定心神,觉得妖艳少妇虽然光颜照人,但令人看了心中立生厌恶,因而冷冷的问:“你是什么人?竟与在下称兄呼弟?”   妖艳少妇“格格”一笑,尚未回答,晋德大师已抢先焦急的大声说:“凌小侠,小心她手中的绫巾‘醉仙香’,她就是隐居此地多年的金艳娘。”   凌壮志一听向他走来的妖艳少妇竟是年近四十岁的女淫贼金艳娘,心头猛然一震,再度愣了,假设不是晋德大师亲口指出,他决不会相信女淫荡贼仍是一个这么年青的冶荡少妇。   就在他兮神一愣的一刹那,忽然一声娇叱,一团红影已飞至面前。   凌壮志大吃一惊,大喝一声,身形暴退如风——   晋德大师也怒喝一声,纵身向金艳娘扑来。   但,金艳娘一声格格荡笑:“倒下吧,我的小兄弟!”   荡笑声中,娇躯疾进如烟,手中那方鲜红大绫中,飘然一旋,再向凌壮志的面门挥来——   凌壮志大吃一惊,他确没想到金艳娘的身法如此奇绝,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一阵浓香扑鼻,金艳娘的红绫巾已扑在他的面上。   同时,耳边听到晋德大师的怒极大喝:“金艳娘,你逼人太甚,老衲只得大开杀戒了。”   凌壮志深怕金艳娘紧跟扑上点他的穴道,身形一闪,横飘八尺。   金艳娘一见,一声惊呼,倏然停身,张着醉人的小口,呆了。   飞身追扑的晋德大师,见凌壮志中了金艳娘的“醉仙香”居然没翻身栽倒,心中一惊,急刹冲势,也愣了。   凌壮志在九华山紫芝崖习艺五年,连食两世千年紫芝,身心已达寒暑不侵,五毒不伤的境地,金艳娘的“醉仙香”虽然绝毒无比,但仍敌不过千年紫芝的灵气,因而,凌壮志毫无感觉,并未中毒。   金艳娘一定神,以为凌壮志身上必然带有什么祛毒的珍物,于是强自狐媚一笑,荡声说:“小兄弟,看你年纪青青,居然身怀异宝,如此姊姊越发的喜欢你了。”   说话之间,轻摆柳腰,再向凌壮志走来。   凌壮志见自己没被金艳娘迷倒,胆气大壮,秀眉一剔,震耳一声大喝:   “淫妇闭嘴,今夜小爷前来,定要取你的性命,你已死在眼前,尚且搔首弄姿,自称姊姊,真是恬不知耻,像你这等下贱女人,岂能留你活在人世。”   说话之间,聚功双掌,俊面注定金艳娘的樱唇,也缓步向前迎去。   由于宫紫云中了金艳娘的“绽舌牛毫穿心针”,凌壮志心中有了顾忌,是以不敢留然出乎。   蓦闻晋德大师急卢说:“凌小侠,快去教官姑娘,子时已过,宫姑娘便有生命之忧,现在金艳娘舌下已无‘牛毫穿心针’由老衲监视她,你尽管放心救人。”   话声甫落,飞身前扑,右掌一挥,猛向金艳娘的香肩击——   金艳娘没有迷倒凌壮志,心中十分懊恼,这时见晋德大师飞身扑来,顿时大怒,身形一闪,横飘两丈,同时厉声说:“晋德秃驴,你不要自恃辈份,倚老攻老,须知我金艳娘可没把你放在眼里,今夜如让你们活着出了‘羡讪宫’,我金艳娘立即焚毁庄院,举掌自毙!”   晋德大师毫不动怒,立即合什宣了个佛号,说:“阿弥陀佛,果真如此,实乃武林一大幸事!”   金艳娘一听,气得浑身嗦嗦颤抖,牙齿咬得格格只响。   晋德大师暗凝功力,慈同一瞬不瞬的盯着金艳娘,只要她不探怀取“牛毫穿心针”他决不先动手。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除数十火把噗噗的燃烧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羡仙宫的一群男女高手,俱都紧张的望着场中。   凌壮志仰首看了一眼黝黑的夜空,知道必须将宫紫云抢救过来,再见机杀女淫贼金艳娘。   举目看去,只见看守宫紫云的两个丽服侍女,柳眉微剔,杏眼圆睁,樱口闭的紧紧的,手中各横一柄精钢剑,正傲然盯视着他。   凌壮志暗审情势,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将宫紫云救过来,否则,只要她们玉手一挥,手起剑落,一代佳丽宫紫云便立时香消玉殒了。   他看得出,羡仙宫的高手,俱都远远站立,唯独两个丽服侍女立身场中,再与昨夜二女的轻功加以对照,断定她们必是羡仙宫仅次于金艳娘的高手,因而愈加不敢贸然救人。   心念间,俊目注定二女,缓步向前逼去。   前进中,蓦闻金艳娘,阴狠的怒声说:“你俩尽管放手搏杀,我不喜欢这种又瘦又小的软绵货。”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金艳娘居然当众说出这些话,可谓无耻已极,他断定两个丽服侍女也决不是什么好东西,因而,陡起杀机。   但,他知事体重大,决不能盛怒冲动,于是冷冷一笑,俊面立变铁青,冷电般的目光,注定两个丽服侍女,沉声说:“在下念与你们曾有一面之缘,特地奉劝一句,放下宝剑,各退五步,在下决不杀你两人..”   话未说完,人影一闪,穿红衣的丽装侍女,飘身挡在宫紫云的身侧,怒哼一声,冷冷的说:“好大的口气,你自己的生命尚且难保,你还奉劝别人!”   凌壮志冷冷一笑,继续前进,正待答话,暮闻绿衣少女大声说:“红姊姊,小心上了他的当,谁和他有一面之缘。”   凌壮志心头一震,暗呼绿衣少女厉害,于是冷哼一声,故意轻蔑的说:   “昨夜三更,南峰怪林,在下尾随你两人甚久,一个说娘娘要修山,一个说不要铜罗汉..”   话未说完,两个侍女面色大变,鬓角间,立时渗出汗来。   一声厉叱,红衣侍女飞身向前扑来,手中长剑,一招”白蛇吐信”已猛刺凌壮志的前胸。   凌壮志一见,心中狂喜,红衣侍女果然中计,于是冷哼一声,疾演“追魂幻踪”,身形如电一闪,一 连幻起无数白影。   金艳娘一见,面色大变,惊得娇躯猛然一战,晋德大师双手合什,立即低声宣了声阿弥陀佛。   凌壮志,出手如电,右手一绕,已扣住红衣侍女持剑的手腕,大喝一声,暴起一声尖锐娇呼,红伏少女的长剑已被凌壮志扣在手金艳娘双目一亮,面现狰恶,脱口一声厉叱:“快杀宫紫云!”   惊呆了的绿衣侍女一定神,一声厉叱,长剑猛向地上的宫紫云斩去。   凌壮志勃然大怒,倏起杀机,震耳一声暴喝,手中长剑幻起一道耀眼匹练,闪电击向绿衣侍女的长剑。   当的一声轻响,火花四溅,一道寒光,直射半空,绿衣侍女手中的长剑,立被击飞。   凌壮志飞眉如剑,面透杀气,一声厉喝:“贱婢纳命来..”历喝声中,寒光一闪,立即暴起一起尖厉刺耳惨叫,凌壮志的长剑已刺进绿衣侍女的前胸。   红衣侍女一见,飞身扑至凌壮志身后,一声不吭,出手如风,戟指偷点凌壮志的“命门”。   凌壮志闻风知惊,一声冷笑,一个闪电转身,手中长剑顺势扫向身后。   寒光过处,再度暴起一声尖锐惨嚎,鲜血飞溅,五脏齐出,红衣少女已被拦腰斩为两段。   金艳娘惊呆了,晋德大师也惊呆了,所有在场的高手,壮汉,俱都惊呆了。   方才还是两个美貌如花的年轻侍女,如今已是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中的两具骇人尸体。   这仅是眨眼之间的事,功力浅鲜,高举火把的数十壮汉,只觉白影电闪,看得眼花缭乱,接着两声惨叫,最受娘娘喜爱的两个侍女,登时倒地气绝。   羡仙宫的男女高手,俱都面色如上,目闪惊急,个个惊得呆若木鸡。   凌壮志一连杀了两个恶婢,心中怒火愈烧,杀机愈盛,一声大叱:“淫妇纳命来!”   来字出口,飞身向粉面苍白的金艳娘扑去——   蓦闻晋德大师高声疾呼:“凌小侠,不要杀她!”   凌壮志闻声立即刹住冲势,转身不解的望着晋德大师。   晋德大师焦急的说:“现在救人要紧,宫姑娘生命己在片刻之间,只要金艳娘拿出解药来,请小侠看在老衲的薄面上,饶她一次..”   话未说完,场外飞身纵进一人,直向金艳娘奔去。   晋德大师和凌壮志转首一看,只见一个面黄肌瘦,身背长剑的中年人,急急奔至金艳娘身前,即将背后的长剑交给金艳娘。   接着,又飞身纵回原处。   凌壮志看后,不由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   金艳娘握剑在手,胆气大壮,加之宫紫云已中了“绽舌牛毫穿心针”愈加有恃无恐,望定晋德大师和凌壮志,傲然一笑,说:“要想救活宫紫云,只需本娘娘一粒金丹,但,姓凌的小子,你的师父是谁,是何门派,与本娘娘有何仇恨,必须说个明白..”   凌壮志未待金艳娘说完,切齿恨声说:“像你这种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你与在下虽无仇恨,但你却害惨了在下恩师的一生。”   金艳娘冷冷一笑,说:“你不说出你帅父是谁,本娘娘怎知与他有何仇恨?”   凌壮志不知恩师是谁,也无法说出与金艳娘有什么仇恨,逼的他心中怒火愈炽,不由怒声说:“你一生作恶多端,惨害过的人是谁,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必明知故问?”   金艳娘“格格”一阵怒极浪笑,尚恶毒得意的说:“有的人为我枯竭而死,有的人为我残废终生,被我金艳娘害惨的人,一生之中无计其数,谁知你的师父是谁?”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厉声怒叱:“无耻淫妇,寡廉鲜耻,快些拿出解药来。”   金艳娘有恃无恐的冷冷一笑,摇着头说:”你不说出你师承门派,本娘娘决不拿出解药来。”   凌壮志双目冷电一闪,震耳厉声请:“小爷就是不说,看你胆敢不拿解药来。”   话声甫落,飞身前扑,刷刷刷攻出三剑,一片翻滚匹练,光华刺目耀眼,挟着一阵丝丝剑啸,直向金艳娘击到。   羡仙宫的男女高手一见,俱都暗暗心骇,同是一柄精钢长剑,但在场中白衫少年的手中施展出来,宛如一刃神兵利刃,寒芒飞洒,令人不敢直视。   金艳娘自知今夜已是凶多吉少,因而心绪十分紊乱,加之凌壮志内力深厚,剑术精湛,俱是剑魔“乌衣狂生”的旷古绝学,是以三剑攻到,只能快封疾避,左躲右闪,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晋德大师看出凌壮志已动了杀机,如果杀了金艳娘,要想救官紫云,势必大费周折,因而大声急呼:“事关大体,望凌小侠暂息一时之怒。”   凌壮志连环攻出三剑,金艳娘已被逼的手忙脚乱,只要再紧逼一剑,金艳娘立即命丧剑下。   这时听了晋德大师的大声急呼,只得刹住攻势,怒目瞪着已经惊得面无人色,失去狐娓的金艳娘。   晋德大师低声宣了声佛号,望着金艳娘,慈祥诚恳的说:“金艳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改恶向善,此其时矣,佛云,种恶因岂得善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望你从今以后,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金艳娘未待晋德大师说完,冷冷一笑,轻蔑的说:“我拿出解药来,救活宫紫云,我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晋德大师慨然一叹,至诚的说:“为恶为善,在尔自择,你拿了解药来,即可证实你确已向善改过。”   金艳娘樱唇一撇,立即发出一阵阴毒冷笑,同时刁难的说:“姓凌的小子不愿说出他的师承门派也可以,只要他自动断去右臂,本娘娘立即将解药塞进宫紫云的嘴里..”   凌壮志一听,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不拿解药就拿命来..”   来字方自出口,身形疾进如风,挺剑向金艳娘扑去——   金艳娘一生用剑自恃剑法不俗,今夜如能小心应付,或许保住生命,这时见凌壮志扑来,一声历叱,抢先出手,刷刷刷连攻三剑。上攻肩颈,下取双膝,中刺丹田,一片剑光,寒峰如山,声势凶狠惊人。   凌壮志一声冷笑,如电一旋,身形顿时不见——   金艳娘久经大敌,断定凌壮志已至身后,一式“回首望月”长剑疾演”   彩风展翅”划起一丝剑啸,闪电扫向身后。   凌壮志为逼对方拿出解药,不得不在晋德大师面前施展“九华魔女”的青罡气了。   这时见金艳娘挥剑来,倏然暗凝气功,真力直透剑身,青芒暴涨,耀眼生花,大喝一声,疾演“断玉切金”猛斩金艳娘的剑身。   金艳娘一见,心中大骇,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再想撤剑,已来不及了。   喳——的一声轻响,溅起数点火花,寒光一闪,轰的一声,金艳娘的长剑立被削为两断。   凌壮志大喝一声,进步欺身,剑光一闪,青芒顿开,一声凝厉惊叫,剑光已抵在金艳娘的咽喉下。   这又是快如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羡仙宫”的男女高手,个个面色如土,同时发出一声惊啊,俱都呆了。   晋德大师,慨叹悲怜的摇摇头,到了这般时候,他已不便再说什么了,否则,即是犯了出家人乘人于危,威逼胁迫,以达私欲的大戒。   凌壮志双眉飞剔,星目圆睁,俊面上充满了杀气,他剑尖顶在金艳娘的咽喉上,注视很久,才毅然沉声说:“金艳娘,你与在下恩师有仇,但你如能拿出解药来救活宫姑娘,在下当众公开宣布,今夜决不杀你。”金艳娘面无人色,冷汗如雨,尖而美的下额,本能的压着凌壮志的剑尖,那双狐媚醉人的眼睛,惊恐怨毒的盯着凌壮志,始终不发一言。   凌壮志心中一动,恍然大悟,知道金艳娘在拖延时间,仰首一看夜空,二更已经过半,不由焦急的怒声说:“金艳娘,在下数到三你如再不拿出解药来,在下定要将你粉身碎骨,要你死而不得整尸。”   金艳娘渐渐闭上双目,依然不发一言。   晋德大师看得缓缓摇头,他实在不了解金艳娘为何宁愿牺牲自己,而定要将宫紫云置于死地而甘心。   这时,凌壮志已数到二,他的心比任何人都紧张,他怕金艳娘誓死不拿出解药来,即使杀了金艳娘,仍不能救活宫紫云,因而,迟迟不敢数三。   就在这时——   羡仙宫的男女高手中,蓦然响起一个沙哑声音,惶急的大声说:“牛毫穿心针,一经击中,不过子午,除有绝高的精湛内力,无法将针溶于无形,根本没有解药可救,你就是杀了我们娘娘,仍然无济于事。”   凌壮志一听勃然大怒,厉喝一声说:“好阴狠的淫妇..”历喝声中,神情如狂,手中长剑,闪电翻飞,向着金艳娘疯狂斩去——   一声凄厉直上夜空惨叫,金艳娘脑浆四溅,盖骨横飞,肩断臂落,胸开腹破,五脏一齐流出来。   凌壮志咬牙切齿,俊面铁青,眨眼之间,金艳娘的尸体已被他斩为数十段,顺手一抖,长剑猛力掷向地面——   嘟——的一声,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尽没地,仅余护手以上的剑柄,露在光滑的砖面上。   这时,全场一片死寂,噗噗火把燃烧声,听得更明显了。   晋德大师神色非常沉痛,他确没想到金艳娘明知自己没有解药,尚故意以此拖延时间,这个秽名满天下的女淫贼,堪称为十恶不赦了。   心念间,抬头一看夜空,面色大变,不由惶声说:“凌小侠,三更已过,快带宫姑娘去治疗,再迟便回生乏术了。”   凌壮志疯狂般的杀金艳娘,神志仍未清醒,这时一听三更已近,怵然一惊,纵身向晋德大师和宫紫云倒身之处纵去。   就在他身形飞动的同时,轰然一阵高声呐喊,羡仙宫的数十高手,各挥兵器疯狂扑来。   凌壮志神智尚未清醒,杀机仍未平息,这时一见,倏然停身,仰天发出一阵直上夜空的哈哈大笑。   晋德大师心慈面善,不愿凌壮志多造杀孽,因而沉声说:“凌小侠,时间无多,我们要速离此地..”   话没说完,数十高手已经扑到,有的扑向凌壮志,有的扑向地上的宫紫云,有的扑向晋德大师。   凌壮志倏敛大笑,暴喝一声,身形如电疾旋,两掌如血通红——   晋德大师一见,惊得面色大变,不由急声大呼:“凌小侠使不得..”   呼声未落,向他扑来的十数高手已到,他飞舞宽大僧袖尚未出招,场中已暴起数声刺耳的悠长惨叫。   晋德大师飞舞大袖,奋力护住地下的宫紫云,举目一看,只见满场白影旋飞,羡仙宫的高手抱头鼠窜,血浆飞射,盖骨横飞,地上被凌壮志“赤阳掌”击毙的尸体,已有十数具之多,俱是天灵碎破,面目殷红如火。   刹那间,冬冬尸体到地,当当刀剑堕落,惊呼喊叫,刺耳惨嚎,一片混乱。   高举火把的劲装大汉,纷纷夺路狂逃,厅前立陷昏暗,愈显得阴森可怖,令人胆战心寒。   晋德大师看呆了,攻向他来的十数个高手,早已亡命溃散,已有数人被凌壮志击毙在地下。   凌壮志神情如狂,眼布红丝,宛如一只扑入羊群的狂狮猛虎,红掌翻处,血浆激射,惨叫惊心。   晋德大师一定神,立即气纳丹田,宏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朗声说:“人有恻隐之心,天有好生之德,望凌小侠即时住手,以免多造杀孽,三更将至,宫姑娘活命无望了。”   凌壮志一听那声佛号,神智略见清醒,再听了晋德大师的一番话,立即飞回晋德大师身前。   但,昏暗的大庭院中,尸横遍地,血浆横流,仅存的五个高手,仍像着了魔般,惊呼嗥叫,东奔西窜..   晋德大师不忍再看,一指地上的宫紫云,急对凌壮志说:“快抱宫姑娘随我来,时间已无多了。”   说罢,大袖一挥,身形腾空而起,登上房面,当先向南驰去——   凌壮志一声不吭,俯身抱起宫紫云,一长身形,飞身跟在大师身后。   这时,整个羡仙宫一片死寂,灯火全熄,房上再没遇到有人拦击。   晋德大师在前,凌壮志抱着官紫云在后,出了羡仙官,继续向南疾驰。   凌壮志心情仍在恍惚,他袍着这位风华绝代,眉目间有些熟悉的美丽少女,不知她是怎的遭了金艳娘的毒手。   看看身前的晋德大师,僧袍飘拂,身法快如电掣,目光一直盯视着南峰角下的那片怪林。   再看两臂平托着的宫紫云,秀发蓬松,粉面如纸,鲜红欲滴的樱唇,已有些发乌,再一轻握玉手,已经冰冷了。   凌壮志心中大吃一惊,不由脱口急呼:“大师,宫姑娘怕不行晋德大师一听,急忙向左飘闪,与凌壮志并肩飞行,目光焦急的看了一眼宫紫云,神色愈显得悲痛了。   凌壮志望着这位面目慈祥、神色悲痛的年老高僧,想到金艳娘狠毒的阴谋,心中的怒火再度燃起来。   他虽然对宫紫云仍有些怀恨在心,但也对宫紫云眉目间的那丝熟悉,仍念念不忘,倍显亲切,是以他不希望宫紫云死。心念间,他望着目光注定宫紫云的晋德大师,焦急的说:“大师,要尽快找个避风的地方诊治才好。”   晋德大师沉痛的点点头,当先向前驰去,身形骤然加快,捷逾电掣飘风。   飞上怪林,踏枝前进,眨眼已至峰下,在峰角下一片大小不等的乱石中,有不少石洞。   来至近前,两人同时刹住身势,晋德大师游目看了一眼大小不一的石洞说:“我失去看看有没有毒蛇野兽。”   兽字方自出口,身形已腾空而上,直向数丈高处的一座石洞飞去。   晋德大师一言不发,转身匆匆向洞中走去。   凌壮志紧紧跟在大师身后,凝目一看,洞深不足五丈,底部右侧是一方室,来至方室前一看,凌壮志不禁呆了。   只见方室内,仅有一方以许多块小石砌成的一个石床,床上有细草,草上尚铺有一张半新棉被。   凌壮志看罢,不由急声说:“大师,此洞有人住嘛!”晋德大师匆匆整理着棉被,说:“羡仙宫附近谁敢前来居住。”凌壮志觉得奇怪,洞中有床有被,怎会没人来睡,继而一想,似有所悟,也许是羡仙宫的偷情男女,不时来此幽会..心念未毕,蓦闻晋德大师急声说:“快放下宫姑娘。”凌壮志依言将宫紫云仰面放在被上。   晋德大师伸手试了一下宫紫云的鼻息,红润而慈详的脸上,立时色变,接着又去摸宫紫云的千肤,不由脱口一声惊啊。   凌壮志心知不妙,不由急声问:“大师,宫姑娘怎样了?”   晋德大师惶声说:“鼻息停止,脉搏也没有。”   凌壮志一听,面色大变,立即惶声说:“现在子时还没到,怎的会..   晋德大师双目冷电一闪,似有所悟,未待凌壮志说完,焦急的说,“快附在宫姑娘心口上听听。”   凌壮志急忙俯首下去,侧耳放在宫紫云的酥胸上,当她的右耳刚刚触及宫紫云微微突起的左乳时,他又惊觉的倏然抬起头来。   晋德大师立即肃容说:“事迫眉睫,不容迟缓,宫姑娘生命已在刹那间,岂可因俗礼误事。”   凌壮志一听,毅然将右耳俯下去,静心凝神一听,倏然抬起头来,急声说:“心脏尚在微跳。”   晋德大师精神一振,肃容合什祷说:“苍天护佑,吾佛慈悲,赐还宫姑娘生命,弟子愿减寿十载。”   说罢,即对凌壮志急声说:“凌小侠,快上床去,盘膝坐好,查出宫姑娘胸前中针伤孔,即告我知,老衲在此为你护法。”   悦着,径自走至方室前沿,面向洞口,盘膝而坐,神情肃穆,宾相庄严。   凌壮志听晋德大师向佛祖许愿减寿,心甚感动,因而,毫不迟疑,飘身纵上石床,盘膝在宫紫云的身侧。   于是,双目凝神,俯首细看,久久看不出针孔。   晋德大师双目合闭,焦急的说:“四周红肿,中央一丝黑点,即是针孔。”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由脱口一声轻啊!   晋德大师由于没听到解衣声,再度催促沉声说:“心地光明,灵台净洁、暗室不欺,天神共鉴,你再迟疑便是罪人了。”   凌壮志悚然心惊,立即法虑凝神,伸手去解宫紫云的衣扣。   但,叶小娟的倩影和那夜的经过,却一幕一幕的由他脑海里闪过..   不觉间,外衣的扣解开了,露出一件粉地银花的贴身小衣,紧紧地裹着两座浑圆高耸,极富弹性的玉乳。   凌壮志有了一次经验,虽然神情激动,心跳的厉害,但他仍然小心去解紧身衣扣,以免玉乳压抑太久,突然弹出来。   紧衣的小扣,谨慎的解开了,衣襟随着乳峰的高涨,自动的挣开。..   在宫紫云洁白如雪,柔似凝脂的酥胸和浑圆而富有弹性的玉乳上,赫然现出无数朱砂点。   凌壮志低头一看,只觉脑际轰然一声大响,宛如当头骤遭雷击,不由惊的脱口一声惊呼:“啊,娟娟!”   这声惊呼,使闭目端坐的晋德大师,蓦然吃了一惊,不由睁开了眼睛。   但,大师不便回头一看,因为他知道凌壮志已解开了宫紫云的衣襟,他不由惊异的问:“凌小侠..”   话刚出口,便听到凌壮志悲伤痛悔的哭声,自语说:“师父,志儿愚蠢,罪该万死,娟师妹眉目间的那丝熟悉,志儿竟没想到,有些像您..师父,您的英灵不远,快来帮助志儿吧,假设娟师妹无救,志儿决举掌自毙,随师父师妹于地下..”   晋德大师觉得奇怪,一时之间,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心里一直想着如何救活宫紫云,因而焦急的说:“凌小侠,此时救人要紧,必须尽快静下心来,再过片刻,宫姑娘便无救了。”   凌壮志望着宫紫云雪白酥胸和两座高耸玉乳上的点点朱砂字迹,流着泪急的说:“大师,如何救娟师妹,请您快说吧,只要晚辈能力所及,就是挖目割股,在所不计。”   晋德大师无心问凌壮志与宫紫云间的奇妙关系,但凌壮志这份热情,他却极为感动,因而问:“你看伤势情形如何?”   凌壮志望着宫紫云一双玉乳之间,惶急的说:“一个红肿大疱,大如核桃,中央已变成黑紫了。”   晋德大师吃惊的“噢”了一声,心神似乎也慌了,急忙说:“你现在即将右掌平贴在针孔上,用‘九华侠女’的青罡气,缓缓吸引,试试针的动向,是否有退出的动静。”   凌壮志依言将右掌平贴在针孔上,祛虑凝神,暗聚罡气,逐渐吸引,刹那间,周围已泛起一团蒙蒙青气。   晋德大师见床上的凌壮志久久没有动静,知道他的青罡气治疗已经奏效,心情立时平静了不少。   半个时辰过去了。   蓦然,凌壮志一声疲惫而兴奋的低呼,将闭目端坐的晋德大师惊醒了。   晋德大师听得精神一振,知道宫紫云胸内的“牛毫穿心针”已被吸出来了,因而也兴奋的问:“取出来了吗?”   凌壮志有些微喘,激动的回答说:“是的,大师..”   晋德大师立即迫不急待的说:“快拿出来我看。”   凌壮志恭声应是,急忙移下床来,右手掌心中托着一根长约四分细如牛毛,蓝光闪闪的丝针。   走至晋德大师端坐处,立即将手伸至晋德大师的面前。   晋德大师注目一看,慈祥的面容上,立即欣慰宽心的笑了,于是,赞许的望着满脸汗水的凌壮志说:“普天之下,只有‘九华侠女’的青罡气和本门少林寺的大般若禅功能将这种细小暗器由体内吸出来..”   凌壮志一听“少林寺立即插言急声问:“大师是出身少林..?”   晋德大师慈祥的点点头,含笑说:“老衲已有近二十年的时光没有回嵩山了。”   凌壮志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大师?”   晋德大师慈祥的呵呵笑了两声,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有意岔开话题,说:“呵,你快去为宫姑娘整好衣裳,我还有话问你。”说着,顺手将凌壮志手中的丝针取了过去。   凌壮志恭声应是,转身向床前走去。   他小心谨慎的为宫紫云将衣服整好,即听晋德大师说:“试试官姑娘的鼻息。”   凌壮志侧脸俯在宫紫云的琼鼻上一试,心中大吃一惊,不由惶声急呼:   “大师快来——”   晋德大师心中一惊,即就端坐的原势不变,转身向床前飘去。来至床前,急忙伸手去扣官紫云的玉腕,惊惶的神色,立即恢复了不少,转首望着凌壮志说:“鼻息虽然微微,但脉搏已经跳了,再睡三天即可醒来..”   凌壮志心头一震,不由急声问:“三天?要睡这么久?”晋德大师寿眉一整,说:“拖延的时间太久了,如即时治疗,半个时辰即可醒来,现在没有灵丹妙药,势必要睡三天了。”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面现喜色,急忙探手怀中,摸索了很久,才取出一片晶莹发亮,色呈深紫,满洞生香的小叶来。   晋德大师一见,慈目倏然一亮,不由惊喜兴奋的问:“孩子,这不是千年紫芝么?”   凌壮志听晋德大师呼他孩子,心中感到倍加亲切,知道晋德大师看到这等人间灵草太高兴了,因而恭声说:“是的,这是晚辈吃剩余下来的一小叶。”   晋德大师一听“吃剩余的”,不由惊异的看了凌壮志一眼,于是伸手将千年紫芝取过来,立即撕下一小片,轻轻撬开宫紫云的洁白贝齿,谨慎的放进口内,即对凌壮志含笑说:“我们到这边谈,现在只需半个时辰,宫紫云便可康复如前了。”   说着,将余下的半片千年紫芝依然交还给凌壮志保管,两人即走至石室前沿,对面盘膝坐下来。   凌壮志听说宫紫云半个附辰后即可醒来,心情十分兴奋,消耗大量真力后而感到的疲惫,似乎也不太觉得了。   晋德大师~俟凌壮志坐好,立即不解的问:“凌小侠..”   话刚开口,凌壮志立即恭声要求说:“大师,晚辈仍希望您呼我孩子。”   晋德大师慈样的呵呵一笑,说:“你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   说着,亲切慈爱的看了凌壮志一眼,继续笑着说:“孩子,月前在洪福镇酒楼上,你一登上梯口,我便看出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书生,不过我可没想到你就是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那个白衫少年。”   凌壮志知道晋德大师误会了,急忙解释说:“不,大师1 您弄错了,击毙卧虎庄老庄主的另有其人,那夜阮陵泰被杀时,晚辈正在后花园听宫姑娘..不,听娟师姊抚琴..”   晋德大师确实吃了一惊,不由轻“嗯”一声,擦然问:“击毙‘卷云刀’宋南霄..?”   凌壮志立即颔首说:“那是晚辈因他言语轻薄,暗计害人。”   晋德大师寿眉一蹩,极为不解的问:“方才在羡仙宫见你同时施展四种旷古今的绝世武功,瞩目当今,极少有人是你敌手,不知你在卧虎庄为何故意藏而不露?”   凌壮志回答说:“这是因先师一再告诫..”   晋德大师立即惊异的问:“什么?先师?莫非尊师已经作古?”   凌壮志蹩然点点头,说:“是的,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晋德大师迫切的问:“尊师的大名是..”   凌壮志戚然苦笑一笑,真诚的说:“大师,不是晚辈有意故弄玄虚,而是晚辈有个离奇的遭遇,先师虽然将他的四种旷古绝学,悉数传授给晚辈,但说来惭愧,直到今天,晚辈尚不知先师的名讳和他老人家的身世。”   晋德大师只听得发呆发愣,久久才不解的问:“既然你不知尊师的姓名身世,你怎的知道宫姑娘就是你的师妹姐娟?”   凌壮志解释说:“因为先师生前曾经指出,娟姊姊胸前有个特殊暗记,极易辨认,是以晚辈一看便知。”   晋德大师听了暗记在前胸上,也不禁笑了,继而,他又感慨的说:“现在你应该感谢天神赐给你的机缘,否则,你终身难找到你的娟师姊。”   凌壮志颔首应是,继而心中一动,蓦然想起宫紫云的眉目间,有些熟稔的事,因而急声问:“大师,娟师姊的眉目间,有些和晚辈的恩师近似,您想想看,昔年失踪的侠士中有哪一位的眉目和娟师姊近似?”   晋德大师慈祥的一笑,摇摇头说:“这一点你不必担忧,稍时宫姑娘醒来,一问便知。”   说着,慈祥的老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光彩,接着,慈目注定凌壮志,含意颇深的笑着问:“孩子,尊师当时可曾指示你,假设你找到了你娟师妹..”   凌壮志未待晋德大师说完,脸已经红了,立即讪讪的说:“恩师要我们彼此亲爱,彼此照顾。”   慈祥的晋德大师一听,再也忍不住愉快的哈哈笑了。   笑声未落,石床上蓦然传来一声低微嘤声。   晋德大师倏然大笑,凌壮志面现惊喜,两人互看一眼,急忙挺身立起,匆匆向床前走去。   来至床前,娇靥苍白,神色仍极萎靡的宫紫云恰好侧首望来,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已失去往日的光采。   晋德大师和凌壮志,确没想到宫紫云苏醒的竟是这么快,两人几乎是同时兴奋的急声低呼:   “宫姑娘!”   “娟师姊!”   宫紫云是在神智逐渐苏醒中,被晋德大师的愉快笑声而惊醒,这时她的神智仍在恍恍惚惚,是以没有听清晋德大师和凌壮志说些什么。   但,当他发现和晋德大师站在一起的竟是凌壮志,似乎颇感竟外,尚未恢复红润的樱唇,一阵牵动,似是要说什么。   晋德大师一见,立即慈祥的笑着说:“这次多亏凌小侠适时赶到,杀了金艳娘和那两个恶婢,并为你疗治伤势..”   宫紫云听到疗治伤势,断定凌壮志曾经抚摸过她的酥胸,苍白的玉颊上,立时泛起两片红晕,如果她知道凌壮志曾经解开衣裳,平贴玉乳,那她真要羞得红飞耳后了。   晋德大师继续慈详愉快的说:“凌小侠为了使你早些康复,特地赠你一片‘千年紫芝’..”   宫紫云一听,立即含笑望着凌壮志,感激的点了点头,同时,羞涩的看了一眼石室,接着不解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凌壮志抢先回答说:“马鞍山南峰角下的一个石洞。”   官紫云一听,黛眉微蹙,似乎有什么话不愿出口。   晋德大师心里明白,慈祥的一笑,说:“有些好了吧。”   宫紫云立即羞涩的笑了。   凌壮志一见,急声说:“我就住在西北七、八里的小镇上,我去取些食物来!一夜没回店,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着,转身向洞口走去。   晋德大师见凌壮志如此热心,慈祥的笑着说:“傻孩子,不要太心急,须知愈快愈误事。”   如此一说,凌壮志和宫紫云的脸都红了,这位德高望重的慈祥大师,有时也极风趣。   凌壮志来至洞口,飘身而下,尽展轻功,直向西麓电掣驰去——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正代表了凌壮志这时的心情。   他疯狂的向前疾驰着,朱唇一直持着兴奋的微笑,一直困扰着他的最艰难的问题,现在竟极顺利的解决了。   现在娟师妹找到了,明后天即可前往恒山凌霄庵,恩师的身世之谜,在不久的将来即可得到答案。   想到恩师的切齿仇人,仅余一个崆峒掌门“乌鹤仙长”了。   崆峒距此,遥遥万里,不定要走多少时日?   想到能与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的娟师妹双栖双飞,骄马骋驰,虽披星戴月,餐霜露宿。终日冒着风吹雨打,太阳晒的痛苦,也会觉得甘之如饴,无比幸福。   杀了恶道乌鹤仙长,和娟师妹即回九年紫芝崖,告慰恩师在天之灵,就在九华绝巅上筑屋隐居,再不履身江湖了。   那时和娟师妹相偎相依、形影不离,过着隐绝俗世的清雅生活..   想到兴奋处,不自觉的出声笑了。   出声一笑,顿时惊觉自己失态,定睛一看,距离小镇已不足二里了。   仰首一看夜空,四更已经过半,再有半个时辰大就亮了,小镇上,一片漆黑,一切仍在沉睡中。   到达小镇店前,飞身越墙而入,前面店房中,已有了动静灯火。   凌壮志一心牵挂着宫紫云,一人上房,即唤店伙备马,并点了几样便菜,馒头、熏鸡卤菜和酱豆腐,有荤有素,因为,他也没忘了他敬重的晋德大师。   晨曦微现,大地苏醒,凌壮志飞马驰出小镇,直奔马鞍山西麓。   青鬃一夜休息,精神焕发,体力充沛,一声震撼山野的悠扬长嘶,四蹄翻飞,快如飞电,扬起一道滚滚土龙。   田野油绿,空气清新,官道上寂静无人,任由青鬃放蹄狂奔太阳还没升起,已经到了马鞍山西北。   凌壮志往返已经四次,对于到达南峰下的路径已经熟悉,青鬃奔驰在崎岖山路上,惊险万分,速度依然快的骇人。   到达南峰角下,晋德大师早在洞口张望,想是听到了急如骤雨的清脆蹄声和震撼谷峰的悠长马嘶。   晋德大师一见,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孩子,你办事堪称‘神速’两字。”   凌壮志报以快慰的微笑,飞身下马,急忙卸下鞍辔丝缰,任由青鬃自由活动,于是抱起鞍辔、绒毯、毡垫,飞身纵上洞崖。   晋德大师见前后四个鞍囊俱都圆圆鼓起,知道凌壮志带来不少吃的东西,呵呵一笑,随在凌壮志身后,向洞中走去。   凌壮志抱着鞍辔匆匆前进,同时关切的低声问:“大师,娟师姊是否好多了?”   晋德大师呵呵一笑,愉快的笑着说:“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位关心她的好弟弟,当然好多了。”   凌壮志知道晋德大师在他离去时,已将情形对宫紫云说过了,这时听了晋德大师的话,既欣慰又甜蜜。   一声懒懒亲切的娇美声音,响自石室前沿:“凌师弟,回来得这么快?”   话声甫落,娇靥略见红润,樱唇绽现微笑的宫紫云,缓步迎了过来。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温柔的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见宫紫云果然已经好多了,心中异常高兴,因而未加思索的说:   “我怕师姊你饿!”   话一出口,突觉不妥,俊面顿时通红,趁势将马鞍放在地上,晋德大师早已慈祥的哈哈大笑了。   宫紫云娇靥微微一红,依然是那么高雅的淡淡一笑,由她闪闪生辉的目光中,可看出她内心的甜蜜、欣喜。   凌壮志放好马鞍,首先将毡垫铺好,接着在鞍囊中取出食物来。   晋德大师立在一边,一直抚髯含笑,静静的望着凌壮志的动作。   只见一堆是咸蛋、卤肉、熏鸡,一堆是香菇、面筋、酱豆腐,另一堆是水果大馒头。   晋德大师看罢,不由欣慰的笑了,同时赞声说:“你的确是一个设想周到的孩子。”   说此一顿,举目望着如病后西子的宫紫云,笑着说:“过来请坐吧!这餐饭吃来,定然甘美可口。”   说罢,当先撩袍坐在垫毡上。   宫紫云嫣然一笑,也走至垫毡一角坐下来,同时,深清的看了凌壮志一眼,示意他坐在她的对面。   凌壮志依言坐好,三个立时愉快的吃起来。   晋德大师不愿在饭问说些不如意的事,因而,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谈起来,这对阅历浅鲜的凌壮志来说,不啻上了一堂江湖课。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禅师,到处受到武林豪侠尊敬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是少林寺的上代长老,当代掌门人的师叔,因是由于他心地善良,慈祥可亲,为人随和,从不自恃身份,尤以和小一辈的人处在一起,他同样能谈得津津有味,妙趣横生,忘了他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老僧。   这餐饭,在极愉快的气氛下吃完了,洞中光线,已极明亮,毡垫油纸上,馒头,卤菜仍剩余了很多。   晋德大师呵呵一笑,首先站起身来,慈祥的说:“你们师姊师弟,初逢乍会,定有许多要事急特办理,老衲有位友人就在附近镇上,我想顺路前去看看..”   宫紫云和凌壮志一听,知道晋德大师要走,因而同时急声说:“大师何必如此匆促,稍待半日再去不迟。”   说着,两人急忙由毡垫上站起来。   晋德大师微一摇手,慈祥的说:“我意已决,你俩不必挽留。”   说此一顿,神色立变肃穆,慈目注定宫紫云和凌壮志,正色说:“现在武林中,对‘金刀毒燕’和‘铁弓玉环’两人的被击毙,感到非常震惊,江湖上对身着白衫的少年极为注意,这一点宫姑娘极为清楚。”   说着,又望着恭谨静听的凌壮志,郑重的说:“在昨夜以前,白衫少年在武林黑白两道中,一直是个秘密人物,如今,你以赤阳掌连毙羡仙宫数十高千,可说真像已露,至少人们会传言你的衣着像貌和年龄,并且知道你姓凌,今后作事行动,都应该处处谨慎。”   说此一顿,寿眉微蹙,轻声一叹,继续说:“江湖是非,有时无法说得清楚,在近百年来,武林中一口气毙数十高手的人,恐怕除了老魔头‘东海仙翁’和震慑中原各大门派的‘赤阳神君’,可说绝无仅有,羡仙宫的事,如在武林中传扬开来,少不得给你加一顶“小魔头’的帽子。”   凌壮志听得暗生愧意,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晋德大师又以慈祥安慰的声调说:“不过,金艳娘秽名四播,她羡仙宫的高手,当然也是一丘之貉,这一点或许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谅解,至于‘金刀毒燕’和‘金弓玉环’被击毙的事,你必须设法找出真凶公诸武林,因为江湖上大都认为他两人是侠义道的人物。”   凌壮志一听,怒火倏起,不由轻蔑的忿声说:“什么侠义道的人物,他俩人不但是晚辈恩师的切齿仇人,同时也是‘四俊杰’之一,‘朱腕银笔’叶大侠的切齿仇人。”   晋德大师惊异的“噢”了一声,急声问:“这件事你是怎样得知?”   凌壮志只是坦诚的说:“因为晚辈已查出以‘赤阳掌’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铁弓玉环’晋字田的白衫少年。”   晋德大师和宫紫云,听得同时一声轻啊,面色立变,同时急声问:“那人是谁?”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就是‘朱腕银笔’叶大侠的独生女儿叶小娟。”   宫紫云一听,凤目立时一亮,肯定的一颔首,附声说:“不错,那夜我追击那个白衫少年,见她身材纤小,穿着宽大白衫,我一直怀疑她是个女扮男装!”   晋德大师“噢”了一声,惊异的说:“有这等事,来,我们坐下来再谈谈。”   说罢,三人又回至毡垫处坐了下来。   晋德大师一俟两人坐好,立即望着凌壮志,问:“孩子,你说说看,是怎样的追上叶小娟的?”   凌壮志不敢照实直说,略一沉思,慨略的说:“前几大的深夜经过黄山,那时二更已过,暮见一点白影,突出云海,直向天都峰上升去,身法奇快无比,当时晚辈心中一动,立即追了过去。   待晚辈登上天都山峰,那点白影已换回女装,正和一位身着绿衣身背鸳鸯剑的中年美妇立在两座石屋前..。   晋德大师一听,立即颔首插言说:“那可能就是叶大侠的夫人,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   凌壮志立即颔首说:“不错,正是她,后来她们母女约斗‘花花太岁’..”   晋德大师一听“花花太岁”,不由寿眉一蹙,轻声一叹,感慨惋惜的说:   “唉,黛凤张云霞,和叶大侠,原是一对美好眷属,只因有这个恶贼‘花花太岁’以至闹得夫妇失和,一个失踪,一个隐居。”   凌壮志无心打听别人的私事,就是问,大师也不见得肯讲,因而继续说:   “花花太岁人多势众,群起围攻她们母女,晚辈不得不现身相助..”   晋德大师一听,立即惊异的问:”你又将那些人尽悉杀绝了?”   凌壮志俊面一红,立即摇摇头说:“没有,只杀了‘盘山三恶’三人和一个獐头鼠脑的老道!”   晋德大师听了,只摇头。   宫紫云虽没说话,但她对叶小娟极注意,于是插言问:“你施展了‘赤阳掌’所以才引起叶小娟的注意。”   凌壮志未加思索,立即解释说:“不,我是用风姑娘的寒玉宝扇当作兵刃。”   宫紫云目光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急声问:“你已去过了石门镇?”   凌壮志立即颔首说:“前天已经去过了。”   宫紫云冷冷的说:“那位凤姑娘也是女扮男装?”   凌壮志顿时惊觉宫紫云神色不悦,只得低声应了个是。   晋德大师也看出了宫紫云的黛眉逐渐微蹙,于是,急忙转变话题问:“后来你怎知叶小娟就是击毙阮老庄主的那个白衫少年?”   凌壮志见宫紫云的娇靥上,刹那间已罩上一层寒霜,心中极为不安,因而说话特别提高了警惕,这时见问,只得含糊的说:“是破足道人前去找张云霞前辈,追问‘铁弓玉环’晋宇田的死因,才知阮老庄主和晋字田均是叶小娟击毙的。”   宫紫云冷冷一笑说:“真怪,跛足道人对我和大师说‘铁弓玉环’晋宇田是你杀的。”   凌壮志心情不安的额角已有些见汗,因为他看得出娟师姊对他开始有些不满了,这时一听,立即解释说:“那是因为跛足道人已经知道了我会赤阳掌的缘故。”   宫紫云不解的问:“为什么?”   凌壮志说:“因为师父和他是好友,平素时常谈起跛足道人,所以小弟才向他打听师父的身世,由于师父被困洞中年月已久,四肢已残,衣着像貌,具都无法辨认,加之小弟又说不出师父有何特征,是以跛足道人命小弟施展一两招向师父学习的武功,因而他才怀疑晋宇田是小弟击毙的。”   凌壮志一气说完原因,宫紫云的粉面上,已挂满了泪水,父女天性,骨肉连心,听说自己的父亲惨遭残肢,禁锢至死,怎能不悲痛欲绝。   宫紫云流着泪,哭声说:“师弟,你随我父亲学艺多久?”   凌壮志见宫紫云哭了,顿时想起禁锢十九年,突然死去的恩师,星目中也流下两行泪水,回答说:“五年!”   神色沉痛的晋德大师,本不愿打扰他们姊弟的谈话。   但,这时灵机一动,不由急声问:“除了昔年‘四恶魔’的四种旷古绝学外,尊师生前另外尚传你一些什么其它武功?”   凌壮志摇摇头说:“没有了,恩师说,有此四种武功,足以称霸天下。”   晋德大师感慨的摇摇头,说:“难怪自称‘百事通’的跛足道人,也不知道尊师是谁了。”   凌壮志解释说:“恩师临终时,一再叮嘱晚辈,找到娟师姊时,即赴恒山凌霄庵..”   宫紫云也极希望尽早弄清自己的身世,因而不解的插言问:“到恒山‘凌霄庵’去找谁?”   凌壮志略现难色,说:“恩师说,到了凌霄庵自然便知。”   宫紫云听了,感到万分失望,内心极为痛苦,想到自己悲惨迷离的身世,不由掩面哭了。   晋德大师发现宫紫云粉面逐渐苍白,顿时惊觉她重伤初愈,经不起过度刺激,因而劝阻说:“宫姑娘重伤初愈,尚未恢复正常,这些事还是等宫姑娘康复后再说吧!”   说着,转首望着惶急不安的凌壮志,继续说:“现在,既然知道了黛凤女张云霞隐居在黄山天都峰上,老衲必须去看看她们母女两人,她们也是身世凄苦,遭遇坎坷的人。”   说着,即由毡垫上立起来。   凌壮志听晋德大师要去黄山,心中十分不安,继而一想,觉得大师去后也许对自己有利,谈起叶小娟的事,大师自会向她们解释自己的苦衷。   掩面哭泣的宫紫云,听说大师要走,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失去亲长之感,不由放下双手,急忙和凌壮志同时站起来,流着泪问:“大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晋德大师慈祥的呵呵一笑,亲切的说:“黄山事毕,我也要去一趟恒山,我们中途定会遇上。”   宫紫云黛眉一蹙,举袖拭了一个泪珠,担忧的说:“此地距恒山遥遥数千里,大师怎知我们走的是哪个省份?”   晋德大师再度呵呵一笑,慈祥的说:“现在江湖上无人不知白衫少年凌壮志,你们现身何处,势必轰动当地武林,老衲自是不怕找不到你们,恐怖届时你们自己还要消声匿迹,避人耳目,那时老衲便无从追起了。”   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愉快大笑。大步向洞外走去。   宫紫云、凌壮志,两人紧跟大师身后相送。   晋德大师来至洞口,仰首向上一看,峰壁上悬松突石,萝藤横生,于是望着凌壮志、宫紫云,慈祥的说:“老衲黄山事毕,即行北上追赶你们,最多旬日我们即可再会,现在老衲要先走一步了。”   了字出口,大袖微拂,身形直向峰上如飞升去——   凌壮志、宫紫云一见,同时高呼:“大师慢行,恕晚辈不远送了。”   呼声甫落,那道飘飞上升的宽大灰影,一阵祥和哈哈大笑之后,瞬即消失在峰腰浮云斜松中。   凌壮志见宫紫云仍望着峰腰的浮云发呆,绝世风华的娇靥上较之方才尤为苍白,两滴晶莹的泪珠,正由她秋水般的凤目中滚下来,他心里即惶急又不安,不由关切的低声说:“娟师姊,进去吧,大师登上峰顶了。”   宫紫云闻声低下头来,温柔的望着凌壮志,轻颔螓首,举袖拭了一下泪珠,径向洞中走去。   凌壮志紧紧跟在宫紫云身后,想到恩师的叮嘱,不知该如何照顾这位娟师姊,因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宫紫云走到床前,凌壮志殷切的扶她倒在床上,接着,飘身取来绒毯,为官紫云小心的盖在身上,顺手在怀中取出那片千年紫芝来,同时亲切的说:   “娟师姊,将这些也食下去吧!”   说着,即将紫芝送至宫紫云的樱唇边。   宫紫云自觉伤的太重,真气一直不能凝固,因而也不推辞,感激的看了凌壮志一眼,立即张开了樱口。   紫芝一入口内,满腔生香,立即化为津液,顺喉流下,转瞬之间,丹田中立时升起一股阳和热流分窜四肢。   宫紫云知道紫芝的灵气已经开始流动,立即合上凤目,暗自行功,徐徐引导灵气运行。   凌壮志见娟师姊闭上了眼睛,立即摒息退出石室,将便菜食物放回鞍翼内,就在毡垫上调息起来。   由于疗伤过程消耗真力,加之又飞驰往返小镇,他的体力已极亏损,他没有感到疲惫的原因,正因为骤然间找到了娟师姊,这是他一直认为绝难实现而永远不能让恩师瞑目泉下的事。   如今,他将把整个的心,所有的热情,无限关怀和敬爱,俱都集中在这位绝世风华,美如西子的娟师姊身上。对宫紫云在卧虎庄房内,猝然点她的要穴,而一直耿耿于怀,潜在他心中的那丝恨意,早已烟消云散了。   他对宫紫云持有的这份热诚,并不是为了她国色天香的丽姿,而是基于恩师的叮嘱,和报答恩师五年来的教诲之恩。   他每当想到如何去找娟娟的时候,他便想到了恩师的叮嘱——志儿,只要你善待娟儿,就是报答我对你的恩惠,我就是死在泉下,亦当瞑目含笑了,同时,我也希望你和我娟儿彼此相爱,相互照顾..   现在,他果真找到了娟师姊,也就是由恩师面许的妻子,尤其令他兴奋的是,还可以在妻子的酥胸上,学到称雄天下的绝世武功。   这时一经打坐调息,心里宁静,始知他的身心已极疲惫,几个周天之后,他才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凌壮志才眼开眼来,洞中已经昏暗,洞外景物已经模糊。   心中一惊,急忙望向石床,只见宫紫云依然仰面倒在床上,一双玉手,重叠放在颈下,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闪闪生辉,一直望着室顶发呆,似是正在沉思,微微起伏的酥胸,愈显得丰满了。   凌壮志一转首,宫紫云顿时惊觉,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愉快的一笑,说:   “凌弟弟,你这一觉好睡!”   说着,即由床上走下来。   凌壮志这时才发觉宫紫云容光焕发,艳丽如前,神色间已没有一丝倦态,因而心中一喜,挺身立起来,笑着问:“姊姊觉得是否已经复元了?”   宫紫云娇美的一笑,风趣的说:“有你这么一个慷慨弟弟,怎能不复元的快?”   凌壮志见宫紫云神情愉快,心中极为高兴,这时听了她的赞美,俊面一红,也凑趣笑着说:“为了姊姊伤势早愈,一片千年紫芝算得了什么..”   宫紫云柔情的睨了凌壮志一眼,立即笑着说:“这比挖目割股容易多了。”   凌壮志一听,俊面顿时通红,知道晋德大师将疗伤的经过,已一字不漏的向他说了,于是淡淡一笑,有意岔开话题的关切问:“姊姊恐怕早饿了吧!”   宫紫云妩媚一笑,立即轻点螓首。   于是,两人取出午前的剩余便菜,相对坐在毡垫上吃起来,那份心情,有着说不出的愉快。   由于关系的明朗,宫紫云视凌壮志尤如自己的弟弟,她似乎在凌壮志的身上,闻到了父亲的气息。   她对凌壮志杀了阮自芳和二十几个壮汉的事,原极气愤,如今也一字不提了,但她对万绿萍仍时时记在心里。   于是,她接过凌壮志撕给她的一只鸡腿,笑着问:“凌师弟,那天你和铁钩婆、万姑娘出了卧虎庄,在什么地方分手的?”   说着,一双明亮风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凌壮志,似是急切等着他答复,又似是怕他说话不实。   凌壮志已有了一次经验,方才和晋德大师谈到展伟凤和叶小娟时,这位娟师姊已经有些不快,这时听她问起万绿萍,因而特别提高了警惕,于是,毫不迟疑的说:“就在庄林外面的大道上。”   宫紫云黛眉微微一动,似乎有些不信,略一沉思笑着说:“分开的那么简单?铁钩婆那等刁蛮难惹的人物,会轻易的放你走?”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跳,但他仍佯装不解的问:“为什么呢?她们要去莫干山,我要奉还寒玉宝扇,我往西,她们往东,根本无法同行。”   宫紫云似乎不愿再加争论,仅含意颇深的淡淡一笑置之,她吃完了手中的鸡腿,又以漫不经心的声调问:“凌师弟,那位展姑娘你素昧平生,乍然相逢,仅交谈数语便将师门至宝,自己防身的兵刃赠给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凌壮志早已看出宫紫云的那副看似平淡的微笑,正显示出她耿耿于怀的心声,因而一俟宫紫云说完,立即佯装气恼的沉声说:“哼,娟师妹也相信世上有如此糊涂的人?她是藉小弟为她挡灾!”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呢?”   凌壮志愈加气虎虎的说:“哼,原来那天酒楼上有个黑道高手,暗中觊觎她手中的玉扇,..”   宫紫云一听,心中冷冷一笑,立即冷漠的插言问:“是哪一位大胆的黑道高手,胆敢在天山派‘琼瑶子’的女徒身上打主意?”   凌壮志似乎没料到宫紫云有此一问,只得摇摇头,笑一笑说:“这就不知道了。”   宫紫云又追问了一句:“那个黑道高手可曾向你下手?”   凌壮志依然摇摇头,同时解释说:“也许是因为有铁钩婆母女同行,加之沿途去卧虎庄贺客络绎不决,那人自是不敢下手抢夺。”   宫紫云一听,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岔开话题问:“你即然伪装书生,为何还和铁钩婆母女同去卧虎庄?”   凌壮志一直避免谈到铁钩婆和万绿萍,以免引起宫紫云不快,但偏偏又拖到她们母女两人身上,心中不停叫苦,口里却正色说:“因为‘金刀毒燕’阮陵泰是恩师的切齿仇人,小弟又不是被邀的客人,所以我必须随她们混进庄去。”   宫紫云见凌壮志说的理所当然,顿时把心中那丝妒意给冲淡了,但她仍有些忧心的说:“可是,你当时应该想到后果的棘手..”   凌壮志知道宫紫云指的是万绿萍抱他越墙的事,但他想到当时在卧虎庄高墙前,所痛起的决心,毅然向宫紫云说:“当时小弟心切师仇,内心焦急万分,深怕当夜不能手刃老贼,如让老贼次日当着天下各路英豪,谢罪江湖,封刀息隐,再行下手虽无不可,但势必为恩师的清誉招来天下武林侠士的非议。”   凌壮志愈说愈激动,神色也愈严肃,他继续激昂的说:“再说,为师报仇,抛头颇,洒热血,生命尚且置之度外,当时那还顾到后果堪虑,若上麻烦..”   宫紫云听了这份大义凛然的话,未待凌壮志说完,已忍不住垂首哭了,同时,流着泪说:“我这些年来,居身贼府,尚不知老贼就是惨害父亲的仇人,这时想来,愧悔天地,心神难安,不知将如何慰先父于泉下!”   说话之间,声泪俱下,举目望着凌壮志,悲忿的说:“先父唯一最痛恨的‘金刀毒燕’阮老贼,竞没有死在你我之手,而让一个莫不相干的叶小娟抢先了。”   凌壮志唯恐宫紫云再问小姐的事,因而,急忙转变话题说:“恩师还有一个最大的仇人未死..”   宫紫云凤目冷电一闪,立即停止哭泣,恨声问:“那人是谁?”   凌壮志剑眉微剔,也恨声说:“就是现任崆峒掌门‘乌鹤仙长’!”   宫紫云一听,立即切齿恨声说:“即是这个恶道,我们何不即日前往崆峒派,毙此老贼..”   凌壮志未待宫紫云说完,立即摇摇头说:“恩师曾经一再叮嘱,找到师姊后,第一件事是即赴恒山凌霄庵,否则,我们师出无名,报仇无因,对方问起,无言答对,小弟不知授业恩师是谁,师姊也不知生身之父何人,名不正,言不顺,处处不便..”   宫紫云看似雅静,实则外柔内刚.未待凌壮志说完,倏然立起,毅然说:   “即是如此,我们即时动身,父仇一日不报,终朝心神难安!”   凌壮志也由毡垫上立起来,一指不远处的马鞍说:“小弟必须先将青马还给展氏兄妹,因为由他们口中才知道女淫贼‘金艳娘’隐居在马鞍山中。”   宫紫云正愁没机会一见展伟凤,因而略一迟疑,随即颔首说:“事急也不在这一夜时间,要去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于是,凌壮志抱起马鞍,宫紫云整理好毡垫绒毯,径向洞口走去。   来至洞口一看,山中暮色已浓,大翠谷的羡仙官,已模糊难辨..   再看洞下,那匹青鬃大马,立在不远处的怪石间,正翘首向他们两人望来。   凌壮志不知如何招呼青马,举举手中马鞍,吆喝一声,和宫紫云飘身而下。   两人双脚刚达地面,一阵清脆蹄响,带来一阵劲风,青鬃马一声低嘶,已奔至两人面前。   凌壮志两手一举,立即将毡垫马鞍放在马背上。   宫紫云见青马异常聪慧,芳心甚喜,不由伸出春葱似的玉手,抚摸着长长青鬃,赞声说:“这匹青马神骏无比,颇通人性,看来脚程定也快的惊人。”   凌壮志听宫紫云赞美青鬃,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因而他大为青马宣扬一番它的来历,说:“这匹青马是昔年闻名皖赣边区赵镖头的坐骑,质资自是不凡。”   宫紫云似是对赵总镖头没有什么印象,也许是因爱青马的神骏,一心抚摸马鬃,因而没有答话。   青鬃的确通达人性,它望着配备马鞍的凌壮志和抚摸它的宫紫云,不停的摇头摆尾,低嘶连声,显得亲热至极。   凌壮志系好马鞍,立即望着宫紫云,讪讪的说:“姊姊坐鞍上,小弟立在马后。”   宫紫云娇靥微微一红,含笑斜睇了凌壮志一眼,嗔声说“那多危险,尤其在山路上奔驰。”   凌壮志看了宫紫云宜嗔宜喜的娇态,几乎看呆了,同时,也给了他十足的勇气,于是,飞身纵上马鞍,兴奋的说:“姊姊坐在前鞍上试试!”   说着,俯身下去,伸手去拉宫紫云的玉手。   宫紫云娇不胜羞,红飞耳后,涩然一笑,趁势纵上马鞍,纤腰立被凌弟弟的手臂揽住,芳心狂跳不止。   终而一想,他是父亲面许的夫婿,有什么害羞的?因而那颗紧张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凌壮志轻抖马缰,一声吆喝,双脚微催马腹,青鬃一声长鸣,放开四蹄,如飞向前驰去——   宫紫云依偎在凌壮志的怀里,阵阵男子具有的特殊气息,薰的她心醉神迷,目光眩晕,愈觉前面的巨木岩石旋转如飞。   青鬃果是一匹宝马,在崎岖的山路上,四蹄翻飞,宛如驭风腾云,铁蹄过处,火星激射,石屑横飞,马速依然高的惊人。   凌壮志最初尚有些忐忑不安,双目凝神前视,对娟师姊飘飞的秀发,几乎无法应付,真是挥之不去,拂之又来,那丝丝淡雅的发香,不时扑向他的鼻孔,更令他心旌摇荡..   一阵飞驰,已达山下,四野已经暗下来,十丈以外,景物已不能见。   宫紫云倚在凌壮志的胸前,发现官道上昏暗无人,芳心窃喜,心坎上不时升上阵阵甜意。   蓦然——   狂奔中的青鬃,竖耳立鬃,马目闪惊,昂首发出一声悠长怒嘶,声震四野,直上夜空,马速骤然加快。   凌壮志,宫紫云,心中同时一惊,不由凝目前瞻,只见官道前面,隐约现出两点尘影,两匹快马,同样的向西飞驰。   青鬃大发神威,快如脱眩之箭,眨眼之间,距离前面两马,已不足十丈了。   凌壮志功力深厚,凝目再看,不由惊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险些脱口呼出声来,他作梦都没想到,在此时此地会碰上离家出走的秦香苓!   假设他一人遇到她们,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他可告以大义,严词劝她们回太平镇,如今,偏偏有位外柔内刚,也极善妒的娟师姊坐在马上。   这时,宫紫云也看清了,她发现前面两马上,一个是红衣长裙背插宝剑的少女,一个是身穿花衣,年青俏丽的丫头。   青鬃再度一声怒嘶,前面马上的秦香苓和春丫头,闻声同时回头,一齐怒目望来。   凌壮志一见,吓得急忙低头,悄悄隐在宫紫云的颈后心中暗暗褥告,千万别让秦香苓将他认出来!   正在万分焦急之际,蓦闻宫紫云慌忙的悄声说:“凌师弟,快,你快立到马股上去,这副样子被他们看见了,羞也要羞死了。”   凌壮志一听,暗暗叫苦,他这时真是到了欲呼无声,欲哭无泪,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地步了!   八   凌壮志怎敢立起,心中不停叫苦,两手中顿时急出汗来,因而迟疑的不敢起来。   宫紫云看得异常不解,芳心万分焦急,不由低声催促说:“凌师弟,快点嘛!”   说话之间,青马已至两马之后,一声震耳怒嘶,直向两马之间冲去。   秦香苓和春丫头的坐马,同时大吃一惊,分别窜向左右路边。   青马昂首一声欢嘶,如飞驰过。   秦香苓和春丫头,心情正在郁闷之际,焉能忍一这口恶气,两人同时一声厉叱,猛收缰绳,急拨马头,怒目一看,满腹怒火顿时变成狂喜,秦香苓宛如沙漠中遇到了甘泉,脱口连声娇呼:“凌哥哥,凌哥哥!”   这两声喜极娇呼,声如银铃,清脆无比,在夜幕初垂的静寂旷野间,听来异常悦耳,直如黄莺初啼。   但,听到心情慌急的凌壮志的耳朵里,不啻平地暴起一个春雷,浑身猛烈一战,险些跌下马来。   云听了这声清脆娇呼,宛如当头一击,先是一呆,继而妒念、疑惑,一齐涌上心头,令她猛的勒住丝缰。   青马正在放蹄狂奔,一声痛嘶,急收冲势。前蹄倏然扬起——   凌壮志心情紊乱,未料青鬃猛然立起,身形一连几幌,飘然落下马来。   身形尚未落地,秦香苓和春丫头的两人已经追到,青鬃一个急烈旋身,三马齐向凌壮志冲来。   宫紫云和秦香苓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俱都吓得花容失色,脱口尖声惊呼,纷纷急收缰绳。   顿时,马嘶蹄乱,暴起尘烟,一片娇呼惊喊。   但,白影一闪,凌壮志早已身飘路边。   三女一阵手忙脚乱,俱都急忙将坐马稳住,在尘烟飞旋中,急忙一定神,彼此趁机打量对方。   宫紫云见秦香苓一身红服鲜艳如火,明眸皓齿,妩媚多姿,花容毫不逊于自己,秀美处,似是另具一种风韵。   打量间,芳心无比怒恼,同时也自叹命薄,自己身世凄凉,命运坎坷,遇到的终身夫婿又是一个到处留情的浪子,顿时感到人生已无乐趣。   因而,她认定凌壮志是个用情不专的人,既然父亲生前面许亲事,就该洁身自爱,如今,突然又遇上这么一位艳丽少女。   而这时的秦香苓,同样的炉火中烧,暗恨凌壮志不解她的痴情。   她望着云发如墨,丽姿天生的宫紫云,自觉美艳之处,毫不逊色,但她总觉自己没有对方紫裳少女的那份高雅温静的气质。   想到自己抛家离井,日夜追踪,就为的要向凌壮志表白自己的一颗痴心,如今这才几天,他胯下不但有了好马,怀中也有了雍容艳丽的美人,想到伤心处几乎忍不住放声一哭。   凌壮志愣愣的立在路边,心中乱的已不知道如何向娟师姐解释才好,任由飞扬的尘烟在他身上飘过。   宫紫云虽觉妒气难耐,但她仍不愿心爱负情的凌师弟难堪,强自一笑,以愉快的声调问:“凌师弟,别尽发呆,你为我们介绍嘛!”   秦香苓和春丫头一听“凌师弟”三字,两人俱都怔了。   凌壮志觉得事到如今,只有对娟师姐实话实说了,于是一定神,急忙举手一指秦香苓,笑对宫紫云说:“娟师姊,这位就是太平镇的秦香苓姑娘,跛足道老前辈的高足。”   说着,又望着秦香苓指着宫紫云说:“这位就是那夜在下对跛足前辈谈过的娟师姊!”   宫紫云听凌壮志如此介绍,芳心略感一丝欣慰,知道凌壮志一直在打听自己的行踪,因而马上一福,大方的一笑,谦和的说:“原来是秦姑娘,宫紫云久仰了。”   秦香苓听了凌壮志的介绍,本就有些不信,据凌壮志那夜说,他师姊的暗记是在酥胸上,谁个少女的酥胸给他看?   这时再听,对方自称宫紫云,并没有说什么“娟娟”,心中愈加怀疑,断定这是一幕假戏。   继而一想,粉面倏然通红,假设宫紫云真不是凌壮志的娟师姊,两人袒胸相见,也必然已发生了那种苟且之事。   念及此处,芳心妒意愈浓,怒火渐炽,但她出身望族,不愿失却身份,因而,淡淡一变,强自谦和的说:“原来是宫紫云姑娘。”   说着,也歉意福了一福,她把“宫紫云”三字,说的特别清楚,似是故意给凌壮志听。   春丫头自觉没有说话的资格,但她坐在马上却忿忿的望着凌壮志,为她家的小姐抱不平。   凌壮志见宫紫云强自绽笑,秦香苓说话轻蔑,心中乱得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觉得既然碰上秦香苓,索性义正词严的劝她们主仆回去。   心念未毕,宫紫云坐下的青鬃马,倏然昂首一声惊嘶,其余两马也同时昂首竖耳,目闪惊急。   凌壮志心中有异,游目一看,只见正东一点白影,扬起薄薄烟尘,沿着马鞍山南麓大道正向这面电掣驰来。   唤春丫头鬼聪明,望了一眼驰来的马影,即对马上的秦香苓,机警的低声说:“小姐,今夜即然遇到了凌小侠同宫姑娘,我们索性到前面镇上一宿,大家亲切的多谈谈。”   说着,即拨马头,作着急欲驰去的意思。   秦香苓柳眉蹙蹙,杏目闪烁,娇靥上微现焦急,目光望着驰来的马影,又望望凌壮志,似是急切的等他答复。   凌壮志一心想摆脱她们主仆二人,岂肯再和他们同行,因而,微一拱手,谦和的笑着说:“在下和娟师姊尚有急事待办,必须星夜赶路..”   唤春丫头目光一动,立即插言催促说:“即是这样,大家一同前进,既然不寂寞,又可谈心,岂不更好?”   说着,又机警不安的看了一眼逐渐驰近的马影,焦急的催促说:“凌小侠,快上马嘛!”   凌壮志察言观色,知道那匹马上必是前来追赶她们的家人,因而,他希望藉来人之势,逼她们主仆先行离去。   于是,秀眉一蹙,摇摇头,抱歉的说:“在下与两位不便同行!”秦香苓正不愿看见他拥着宫紫云一马同鞍,因而建议说:“凌哥哥可乘我这匹红马,我和唤春同骑一匹..”   凌壮志未待秦香苓说完,立即抱歉的摇摇头。   秦香苓一见,芳心一酸,粉面立变苍白,她确没想到凌壮志竟是一个如此寡情绝义的人,因而气得娇躯直抖。   唤春丫头看了,大是不服,不由沉声问:“凌小侠,你可知我家小姐为何跑出来?”   凌壮志怕事情越扯越远,节外生枝,只得硬着头皮,摇摇头说:“在下一些不知!”   唤春丫头见凌壮志装糊涂,也气得粉脸发青,久久说不出话来,继而一想,觉得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也不能怪凌壮志无情。这时,宫紫云见凌壮志对秦香苓拒之千里,芳心略感欣慰。但她看到秦香苓和唤春丫头的神色,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也许凌壮志当着自己的面,硬着心肠,推个一干二净,有负秦香苓之处。   心念未毕,蓦然传来一声长嘶,蹄声清晰可闻,青宗和其余两马,俱都低嘶连声,身形不停的移动。   宫紫云转首一看,只见一匹高大花马上,坐着一个脸胖肩阔,头戴公子帽,身穿白长衫的英俊少年。   英俊少年,浪眉朗目,朱唇下弯,鞍后挂着一柄宝剑,正紧蹙眉头,一脸忧郁,低着头猛挥马鞭,狂驰飞来。   那匹高大花马,看来不逊青鬃,这时鼻冒热气,已经通体是汗了,但,奔驰的速度仍极惊人。   凌壮志早已看出来人是秦香苓的未婚夫婿薛鹏辉,因而断定又是一番麻烦,想到没答应和秦香苓离去,心中异常后悔。   春丫头的鬓角早已急出汗来,那双灵活的眸子,一直焦急的望着秦香苓,似乎在问走不走?   秦香苓一见薛鹏辉,一脸气忿之色立时变成对凌壮志的关怀,她仍情不自禁的低声警告说:“凌哥哥小心,他的个性极为刚躁!”   凌壮志决心趁机让他们两个人言归于好,因而仅淡淡一笑。   这时,薛鹏辉的大花马,距离四人已不足十丈了,但他似是仍未觉察前面有人挡路,依然不停的挥着马鞭。   凌壮志看得非常同情,由薛鹏辉这副神态看来,他内心的痛苦,情感负荷的沉重,由此可知。   秦香苓和春丫头两人心情慌急,希望薛鹏辉一直低头飞驰,因而,两人悄悄勒马退至路边。   宫紫云见两人后退,也拨马将道让开。   就在宫紫云拨马退开的同时,青鬃立即发出一声不服的怒嘶。   嘶声一起,秦香苓和春丫头的粉面立变,两人几乎是恨透了宫紫云。   她们误会宫紫云有意惊动薛鹏辉。   坐在飞奔花马上的薛鹏辉,果然被青马的怒嘶由沉思中惊醒,举目一看,顿时呆了,急忙将马勒住,他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会是事实。   秦香苓一见薛鹏辉,立即转首他望,不屑与他的目光接触。   宫紫云看得万分不解,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凌壮志见薛鹏辉发呆,立即拱手含笑招呼说:“薛兄一别旬日,一向可好?”   薛鹏辉一定神,看了面前情形,妒火中烧,顿时大怒,尤其看到未婚妻秦香苓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更是怒不可遏。   于是,浓眉飞剔,虎目圆睁,震耳一声大喝:“无耻小辈,诱拐人妻,那个和你称兄道弟,少爷今夜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大喝声中,侧身去抽鞍后长剑,呛郎一声龙吟,寒光如电一闪,身形已腾空纵离马鞍——   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疾演“入海苍龙”身形立变头下脚上,长剑一挥猛向立在路边的凌壮志扑去。   秦香苓见薛鹏辉信口胡说,芳心大怒,不由红着脸怒声说:“姓薛的,你怎的血口喷人,信口胡说,我带唤春出外游历,与凌哥哥何干?”薛鹏辉听秦香苓将凌壮志称呼“哥哥”,不啻火上加油,气得再度一声大喝,长剑猛劈而下——   凌壮志知道这时无法解脱,但仍高声急呼:“薛兄你误会了。”   急呼声中,身形一闪,幻起三五白影,已至大花马的身后。   薛鹏辉神情如狂,一剑走空,身形横飘,再度一声大喝,长剑反臂挥出,幻起一道如银匹练,猛扫凌壮志的腰间。   凌壮志很同情薛鹏的遭遇,总觉自己理屈,加之宫紫云在场,他极希望当面双方解释清楚。   因而,一俟薛鹏辉的长剑扫到,双脚一挫,身形如电一旋,长剑擦身扫过,同时再度朗声说:“薛兄息怒,请听小弟向你解释清楚。”   薛鹏辉两剑走空,羞忿交集,更加怒不可遏,当着未婚妻的面,真是无地自容,因而,厉声说:“无耻小辈快些闭嘴,还不快亮兵刃!”说话之间,一连再攻三剑。   秦香苓一心关怀凌壮志的安危,不由急的大声说:“薛鹏辉,你根本不是凌哥哥的敌手,我劝你还是快些停下手来谈话吧。”   薛鹏辉怒哼一声,依然一剑紧跟一剑的猛攻。   凌壮志一听,心中不禁有气,同时,也断定要促成两人言归于好,已决不可能了。   薛鹏辉满面铁青,双目如火,手中长剑翻滚如龙,啸声丝丝,寒气四溢,剑剑不离凌壮志的要害,声声大骂无耻小辈。   凌壮志身上没有兵刃,即使有,他也不愿使用,因为,他仍希望薛鹏辉,知难停手,是以,只是仗着神奇的步法左闪右避。   宫紫云静静的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她已看出一些端倪,秦香苓和这个目闪妒焰,一脸杀气的英俊少年必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想是凌壮志出现在他们之间,因而爱河起了风波。   她对凌壮志的一味闪躲,也断定是凌壮志作下理屈不可告人之事,否则,何必不敢还手。   秦香苓见凌壮志只守不攻,芳心万分焦急,如此下去时间一久,万一有个闪失那还了得,心中一急,脱口一声娇呼:“凌哥哥,接着!”   急呼声中,翻腕撤剑,右臂一扬,长剑幻起一道寒光,挟着一丝剑啸,直向凌壮志的右肩反投过去。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芳心极不是味道,她自己背后有剑,却没有及时投给自己的师弟,而让别人抢了先。   闪电旋飞中的凌壮志,听了秦香苓的话,正待出口喝止,一道寒光已临身前,如果不接剑,秦香苓定然忍受不了这份难堪,性情高傲的少女,也许会寻短见,假设接了剑,事情势必愈来愈糟了。   最后,他仍然在心情电转之间,伸手接住投来的长剑。   薛鹏辉一见,倏然停手,仰天一阵凄厉狂笑,接着悲笑着说:“哈哈!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在怪石阵中,虽然仅仅温存了片刻工夫,看来恩爱尤胜老夫老妻..”   秦香苓见凌壮志接了她投过去的剑,芳心慌恐中,顿时升起一丝蜜意,这时再听了薛鹏的秽语,不由气得娇躯直颤。   宫紫云见凌壮志接了秦香苓的剑,心中已经不悦,这时再听了薛鹏辉的话,粉面倏变苍白,唇角立即掠上一丝凄凉微笑。   凌壮志顿时大怒,秀眉斜飞如剑,俊目寒光似星,震耳厉声说:“你如此含血喷人,不怕有失体面,亏损阴德吗?”   薛鹏辉再度一声厉笑说:“如知廉耻,顾体面,怎会作出诱人妻子,骗人侍女的卑鄙行为。”   凌壮志气得俊面铁青,浑身微抖,一指薛鹏辉,厉声说:“你如再胡言乱语,在下可要失礼了。”   薛鹏辉虎目一瞪,大喝一声:“那个要你留情!”   情字出口,身形前扑,手中长剑,一连几闪刷刷攻出三剑,声势威猛至极,分攻上下腹间。   凌壮志已动真怒,知道薛鹏辉痛心失去秦香苓的爱,已变得不可理喻,因而让过一、二两剑,即运“青罡气功”劲贯右臂,力透剑身,顿时青气蒙蒙,光芒暴涨,一柄精钢剑,立时变成一柄上古神兵。   继而,大喝一声,跨步闪身,一式“金鹏展翅”长剑反臂挥出,直削薛鹏辉攻来的剑身。   碴——的一响,当呛一声,火花闪过,薛鹏辉的长剑已断落道中。   但,薛鹏辉依然如狂如疯,手中半截断剑,仍向凌壮志猛攻。   凌壮志一声冷笑,疾演剑魔绝学“画龙点晴”长剑振腕一绕、闪电点出,直击断剑的护手。   叮的一声轻响,暴起一起惊叫,断剑应声飞向半空。   薛鹏辉神志立被惊醒,一声惊叫,飞身暴退两丈,但他羞怒惊恐的面孔上,仍充满杀机,那双圆睁虎目,依然怨毒的瞪着凌壮志。凌壮志停身横剑,俊目注定薛鹏辉,沉声解释说:“那夜怪石阵中,全系误会,你分明亲自所睹,尚且恶意歪曲事实..”薛鹏辉未待凌壮志说完,仰面怒极一笑,虎目闪着妒火说:“要杀要剁,任凭你做,你就说的西天发白,日出正北,在下也是不信,你们夜半更深,孤男寡女,席地拥卧..”   凌壮志勃然大怒,星目射电,手中长剑愤怒的虚空连挥,同时厉声说:   “薛鹏辉,你这不可理喻的浑人,在小爷未反悔前,快快上马滚吧,下次再遇到小爷,依然胆敢如此无理,定要你的狗命!”薛鹏辉看出凌壮志已经怒极,知道不走必然被杀,于是厉声一笑,飞身纵落大花马上,发狂的笑着说:   “哈哈,那样正合你的私欲,不杀了我,你怎能娶秦香苓为妻?哈哈,告诉你和贱婢秦香苓,少爷就是身为厉鬼也要活捉你们!”   话声甫落,急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花马一声痛嘶,直向马鞍山窜去。   凌壮志浑身乱颤,眼冒金花,脑际轰轰直响,他气得几乎杀了薛鹏辉,为了要表白他的心意,他毫未思索的大声说:“薛鹏辉,你不要欺人太甚,在下虽不才,尚不致娶再醮之妇为妻,今后你胆敢再恶意宣染此事,在下定要杀你这无耻狂徒!”   话未说完,身畔暴起一阵乱蹄马嘶。   凌壮志倏然住口,转首一看,只见秦香苓和春丫头,两人急策坐马,奔下大道,越野向南驰去——   秦香苓上身俯向前鞍,深垂螓首,玉手掩面,双肩不停的耸动,分明是在忍声痛哭。   春丫头紧跟在马后,满面薄嗔,杏目气忿的望着凌壮志。凌壮志看得万分不解,满腹怒火,顿时全消,不由以询问的目光,茫然望向冷漠坐在马上的宫紫云,他尚不知道“再醮之妇”已大大的刺伤了秦香苓的心!宫紫云见凌壮志俊面铁青,朱唇发白,不忍再说什么,仅淡淡的说:“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凌壮志秀眉一蹙,异常不解的问:“秦姑娘是为什么呢?”宫紫云淡淡的说:“恐怕是为了你不娶她为妻吧!”   凌壮志立即焦急诚恳的说:“这怎么可以呢?她是有了夫婿的人,再说,小弟自受命恩师,下山寻找姊姊,小弟这颗心..”宫紫云尚不能完全明了真象,但她却已认定凌壮志是个用情不专的人,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阻止说:“好了,不要再说啦,快上来吧!”   说着,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鞍后的马股,接着说:“你就立在鞍后吧!”   凌壮志看出宫紫云有些不悦,但遇到这种事也不能怨她,只有待她心情愉快时再向她解释个清楚。   心念至此,发现手中尚握着秦香苓的长剑,心中一动,转首再看,两匹青马早已跑的没有了踪影。   一阵懊恼,突然袭上心头,方才忍住心中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于是,一声怒哼,双掌立变殷红,左手一折长剑,剑身顿时通红似火。   他恨恨的两手一阵揉搓,一柄精钢长剑,在他至大至刚的“赤阳掌”下刹那变成一个铁球。   继而,星目冷电一闪,右手抖腕投出,铁球挟着破风厉啸,直向七、八丈外的一方青石射去。   轰然一阵大响,坚石四射,火花溅飞,青烟旋转升空,青马一声低嘶,一连退后数步。   宫紫云见凌壮志神情激忿的揉剑作丸,看得芳心也不禁暗暗惊骇,这时见他飞身立在马股上,一拨马头,直向正西驰去。   凌壮志立在飞驰青鬃的马股上,迎风一吹郁闷心情,立时平静下来,想起那夜好奇进入怪石阵,真是悔之不及。   当时他万没料到会有今天的难堪后果,造成这个难堪的后果,秦香苓的负气离家,是其主要的关键。   心念间,蓦闻宫紫云淡淡的问:“凌师弟,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壮志一定心神,不由懊恼的说:“还不是为了追踪叶小娟!”   宫紫云一听叶小娟,心情顿时一沉,不由应声的问:“为什么呢?”   凌壮志略感气恼的一叹,即将那夜跟踪一道迅速白衫人影,追人太平镇秦天举的花园,遇到跛足道人和秦香苓的经过一字不漏的述说了一遍。   尤其,他特别解释由于好奇才和秦香苓进入怪石阵,为了捕捉对方隐身之处,才相互撞在一起,恰被薛鹏辉发现的事。   宫紫云听得将信将疑,她觉得以凌壮志如此高绝的武功,尤擅魔鬼“东海仙翁”的诡妙神奇法“追魂幻踪”,在她认为两人在追逐间撞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   穿林过镇,她一面催马狂驰,一面随声附应,并没有插言咨询疑问。   因而,马不停蹄,由于中途遇到秦香苓和薛鹏辉等人,到达石门镇,天光已经大亮了。   商旅行人,多已离店上路,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只得拉马徒步前进。   一个英俊潇洒,文静儒雅的白衫少年书生,一个是艳丽如仙,国色天香的背剑紫裳少女,两人徒步进镇来,街人无不停足注目,投来羡慕的一瞥。   但,也有不少佩刀带剑的劲装武林人物,目闪惊急,变颜变色,纷纷交头接耳,暗中指点议论。   这些,凌壮志和宫紫云俱都看见,只是两人并没放在心上。   来至前日落脚的客店前,两人决定进店略事梳妆,再到黄府奉还马,于是,顺手将青鬃交给迎来的店伙手里。   就在这时,一阵惊叫吆喝,径由西街传来。   两人正待进店,闻声停身止步,举止一目,只见西街行人,纷纷闪躲,齐声吆喝,情形异常混乱,十数高马壮汉,疾驰而来。   当先一匹高大黑马上,坐着一个黑脸圆晴,血盆大口,一身黑缎锦袍,头戴英雄帽的威武大汉,正神情焦急的催马狂奔。   凌壮志见是展伟明,秀眉一蹙,即对宫紫云说:“娟师姊,黑马上的那个威武黑汉,即是展伟明。”   宫紫云也不解的说:“看他神色慌急,闹街驰马,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壮志颔首应是,正待说什么,展伟明已一马当先驰至近前。   但,威正浑猛的展伟明虽然环眼圆睁,却未着清立在店前的凌壮志,他依然挥鞭催马,向前直冲。   凌壮志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含笑扬声招呼:“展世兄,何事如此匆匆?”   话声未落,展伟明的黑马恰到店前。   展伟明闻声转首一看,立即环眼一瞪,面现惊喜,大喝一声,急收缰绳,乌骓一声痛嘶,倏然人形立起。   就在这一顿之间,后面十数匹马,一涌而至,顿时马嘶人喊,惊呼蹄乱,展伟明一拨马头,已至凌壮志身前。   于是,飞身下马,急步向前,同时笑声嚷着说:“哈哈,我的英俊妹夫,你怎的一个人先回来了呢?我那年青标致的妹子呢?”   宫紫云一听这称呼,芳心猛的一震,花容立变,她确没想到凌壮志早已和展伟凤订了婚。   凌壮志作梦也没想到浑汉展伟明会呼他妹夫,因而惊呆了,他简直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所有马上壮汉,俱已翻身下马来,街上行人立时挤了个水泄不通。   展伟明见凌壮志发愣,尚以为是听了事情的剧变而惊呆,因而又煞有介事的大声解释说:“我的妹夫,你不想想,你一个人前去杀‘金艳娘’,我那妹子她怎能放得下心?回家整理好兵刃暗器便和燕姊姊飞马追你去了。”   周近虽然马嘶蹄响,人声吵杂乱成一片,但展伟明的声高气足,话声依然传出老远,原已议论纷纷的武林人物一听,愈证实他们看到的白衫少年就是近月一直轰动江湖的神秘少年凌壮志。   因而,一阵吵嚷,纷纷向前挤来,俱都希望亲自一睹这位武功高绝的白衫少年的庐山真面目。   凌壮志心中又急又气,象展伟明这号糊涂人物,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因而一定神,大声说:“请你把话说清楚,又怎可随意呼在下是你的..”   展伟明一听,误认凌壮志耳朵有点聋,为了要凌壮志听得更清楚些,立即气纳丹田,声如洪钟似的说:“我妹子听说你去马鞍山杀金艳娘,她不放心,也去了。”   如此一嚷,只震得两街房檐,积尘飘落,屋瓦颤动,街上纷纷探耳,群马吃惊跳动,街上一片混乱。   凌壮志见展伟明如此憨傻,不由怒火渐升,立即大声说:“在下已经知道了,此地怎可任意胡说..”   展伟明不但浑猛,个性也极火急,一向不待对方把话说完,便抢先插言,这时一听,立即颔首大声说:“好,好,我们回家去再谈,我也不去马鞍山,她们俩居然瞒着我偷偷走了,真可恶。”   说着,回身举手,向着十数拉马壮汉,大声说:“回家,不去啦!”   说罢回头,只见凌壮志神色慌惶,俊面流汗,目光焦急的左顾右盼,同时慌急的望着一位店伙问:“请问,你可看见一位背剑的紫衣姑娘哪里去了?”   店伙微一躬身,恭谨的回答说:“回禀爷,小的没看见。”   凌壮志心中一惊,知道事情不妙,他断定宫紫云决不会先进入店中,必是负气走了。   这时店前拥满了看热闹的街人,凌壮志无法看清左右,他觉得仅说几句话的时间,宫紫云决不会走得太远。   于是,心中一动,急步走至展伟明的黑马乌骓身前,立即认镫登上马鞍。   游目一看,街上人头攒动,人面闪闪,满大繁星似是目光,一齐惊异的向他望来,同时,两街酒楼上的窗口上,也探出了不少人头。   凌壮志无心注意这些,目光一直焦急在人群中搜索着,但,竟没有看到宫紫云的身影,因而不安的喃喃自语说:“真怪,怎的没有呢?”   浑猛的展伟明,尚不知他已闯了祸,加之他一见凌壮志心中一阵惊喜,根本没注意凌壮志身边尚立着一位绝美的紫裳少女。   这时见凌壮志神色焦急的左右张望,不由愣了,正待急声询问,店内蓦然传来一声慌急高呼:“凌小爷,和您同来的那位姑娘,又乘马走啦!”   凌壮志心中一惊,循声一看,只见上次接待的店伙黄生财,正由店内高高挥动着双手,神色慌张的跑出来,于是,秀眉一蹙,不由急声问:“那位姑娘奔了哪个方向?”   黄生财跑至近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的正在后店的一位客人备马,一位同仁拉了一匹青马来,并告诉小的说是凌小爷的,小的见青马生的神骏,又是小爷的,正要近前欣赏,忽然来了一位身穿紫衣的美丽姑娘,身背宝剑,一脸的杀气..”   万分焦急的凌壮志,一心想知道宫紫云的去向,这位热心的店伙,偏偏喋喋不休,一直赞美,不说正题,正待再加追问,蓦闻微猛的展伟明,震耳大声一喝:“娘的噜嗦,问你去了什么方向?”   说着,举起蒲扇大的巴裳,作着欲击之势。   黄生财本想仔细报告,讨个赏钱,没想到险些挨上巴掌,吓得两手抱头,大声嚷着说:“出了后门,去了北街。凌壮志一听,急拔马头,同时急声说:   “展世兄,黑马暂借小弟一用,事毕再行归还。”   说话之间,急抖马缰,脚下不停催着马腹。   乌骓较之青马,性情尤其刚烈,立时昂首坚鬃,怒嘶连声,前蹄不停扬起,吓得街人纷纷走避。   展伟明怕凌壮志不知黑马个性,立即大声警告,说:“黑马打不得..”   得字方自出口,乌骓急放前蹄,一声雷鸣,猛向北街冲去。凌壮志大吃一惊,街上如此多的行人,如果任其狂奔那还了得,于是,双腿紧夹马腹,右手急勒缰绳。   黑马腹痛,怒嘶连声,马身转如飞,四蹄暴跳如雷,立时扬起一阵飞尘,声势愈加惊人。   店前,围看热闹的人,立即暴起一声惊呼狂喊:“马惊了,马惊了。   凌壮志聚精会神的驭马,根本没注意浑猛的展伟明说些什么,仅听到“放马”两字,右手已将马缰放松。   马缰一松,乌骓狂驰如飞,直向正北街口射去,身形之快,宛如一缕青烟,两街观众,无不失声惊呼。   这时,他发现乌骓虽比青马快,但远不如青马平稳舒适,这也许是赵总镖头选青鬃不选乌骓的原因。   必念未毕,乌骓已驰出街口,沿着官道,直奔正北——凌壮志举目一看,不由双目一亮,只见七、八里外,一点飞马尘影,正向十数里外,横亘官道上的一片丘陵茂林驰去。他断定那点快速尘影,必是骑着青马的宫紫云无疑,于是,又轻轻催了一下马骓,速度骤然加快,蹄声急如暴雨。   想着,青鬃一夜急驰,又未得到饱食休息,片刻时间,已被体力充沛的乌骓追及不足二里了。   凌壮志暗暗心喜,再有片刻必可追及。凝目一看,只见宫紫云上身微俯,似在催马前进,沿着官道,径向丘陵下驰去,一直没见她回头。   乌骓果是一匹难得的宝驹,一声不吭,四蹄翻飞,在和谁生气,躬着头一味默默狂驰。   青鬃爬坡,速度大减,乌骓追至坡前,青鬃尚未到达坡顶。凌壮志不也高声呼喊,他怕宫紫云一气之下,飞身纵入左右茂林,那时再想追及,决不可能了。   乌骓驰至半坡,青鬃已翻上坡顶,眨眼不见,凌壮志趁机一抖丝缰,急向坡上加速追去。   登上坡顶,竟是一座平陵,距离青鬃尚不足百丈。   凌壮志凝目一看,惊得面色大变,只见宫紫云前面的马道上,并肩前进着两人,正是铁钩婆和万绿萍。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拨马头,迅速窜进左侧茂林中,他觉得这时绝不能会见铁钩婆和万绿萍。   但,他又怕与宫紫云越拉越远,只得籍着林木掩护,急急向前奔驰,因而马速大减。   他一面在林隙间注意宫紫云和铁钩婆母女的行为,一面用手焦急的抚摸着马鬃,他怕乌骓长嘶发声。   蓦见前进中的铁钩婆,倏然回过头来,怒目向着催马急奔的宫紫云望来,那双小眼,宛如两盏小灯!   铁钩婆想是看清了宫紫云,一双小眼精光一闪,面现惊喜,不由连连挥手,高声招呼说:“啊,原来是宫姑娘,你现在要去哪里?”宫紫云似在一直沉思,闻声一惊,急得青鬃勒住,见是铁钩婆和万绿萍,立即飞身离马,直落铁钩婆母女面前。   在这时的心情下,宫紫云遇到了铁钩婆和万绿萍,大有“他乡遇故知”   之慨,倍显亲切。   一身碧裳,背后插长剑的万绿萍,同样的有着满腹心事,这时听了老娘招呼,立即停止转过身来。勒马隐在树后的凌壮志一见,不由浑身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切间,飞身离马,再向前进了数株大树,他要仔细的看个清楚。   只见万绿萍,粉面苍白,樱唇黯淡,香腮已显消瘦,以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然有些红肿,似是连日曾经伤心的痛哭过。凌壮志看罢,心中即迷惑又吃惊,他想,这才几天,万绿萍怎会憔悴成这令人心痛的样子?   打量间,宫紫云已和铁钩婆母女寒喧完毕。   通体是汗,鼻冒热气的青鬃马,已悄悄走至林边,啃着青草休息。   蓦闻铁钩婆望着宫紫云,惊异的问:“宫姑娘,你的气色很难看,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宫紫云依然是那么高雅的淡淡一笑,微摇螓首说:“没什么,晚辈觉得有些不舒适,到前面镇上休息半日就好了。”   铁钩婆以为真的点了点头,继续问:“晋德大师呢?”宫紫云回答说:   “他因事已去了黄山。”   铁钩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沉声间:“宫姑娘可追上凌壮志那小子?”   宫紫云见铁钩婆提到凌壮志,忧郁的娇靥上,立时变得苍白如纸,不由摇摇头,黯然说:“没有追上他,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万绿萍见宫紫云一谈到凌壮志面色立变,尚以为她仍痛恨凌壮志杀了她的师侄阮自芳而气忿,因而柳眉一蹙,芳心暗为心上人担忧。   惊见铁钩婆,咬牙切齿的恨声说:“宫姑娘拜托你,将来你遇到了凌壮志,请你务必杀了那个无情无意的小子,替老身出口气。”   万绿萍一听,立即怨的阻止说:“娘,您怎的尽说些糊涂话铁钩婆未待万绿萍说完,小眼一瞪,厉声说:“死丫头,你还没被那小子骗够吗?”   万绿萍神色一阵黯然,立即幽怨的低下了头。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佯装不解的问:“老前辈,到底是怎一回事?凌壮志不是您的表侄兼爱婿吗?”   万绿萍一听,憔悴的双颊立时升上两片红晕。   铁钩婆恨恨的点了点头,恨声说:“不错,在卧虎庄,老身是这样说过,但现在一切都不算数了。”   宫紫云的确一些不解的问:“为什么呢?老前辈。”   铁钩婆懊恼的叹了口气,忿忿的解释说:“凌壮志那小子和我这个丑丫头,原已定了彩聘,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小夫妻,在卧虎庄前分手时,约妥在石门镇相会,谁知,前天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店里,他小子就在隔壁房间内,听见我们母女谈话,不但不出来相见,反而悄悄的溜走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说着,小眼精光闪射的望着宫紫云,似乎等待宫紫云的公正评理。   宫紫云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兴致为她评理,但又不得不郑重的点点头。   万绿萍缓缓抬起头来,怯怯的分辩说:“凌哥哥不愿见我们,必然有他不便见我们的苦衷..”   铁钩婆不待万绿萍说完,小眼一瞪,厉声说:“快闭上你的嘴巴吧!到了这般时候你还痴心为他辩护呢!”   宫紫云怕万绿萍难堪,事实上她也有为师弟辩护的义务。因而接口说:   “萍姑娘说的是,也许凌壮志真的有苦衷!”   铁钩婆听得一楞,她对宫紫云突然帮着凌壮志讲话,似乎感到十分惊异,于是一定神,接着又忿忿的说:“宫姑娘,更有令人可气的事,你却不知,凌壮志那小子瞒着我们,又和那个伪装书生的展伟凤订了婚。”   宫紫云想到店前那个浑猛黑汉展伟明对凌壮志的称呼,芳心就不由暗暗生气,因而,黛眉一蹙,指责说:“凌壮志这样作就不对了,他不是和萍姑娘已经彩聘了吗?”   铁钩婆立即正色说:“是呀,这就是老身恨他入骨的原因呀!”   说着,唯恐宫紫云不信,转首又望着杏目已含泪光的万绿萍,沉声说:   “萍儿,把那小子下彩定的‘涵碧珠’拿出来让宫姑娘看看。   万绿萍觉得无此必要,因而嘟着嘴不高兴的说:“娘,您真是的,这些事您和人家宫姑娘争执什么?”   铁钩婆小眼一瞪,沉声说:“我要让宫姑娘知道这件事是千真万确。”   宫紫云确没想到凌壮志和万绿萍当真已经订过了婚,芳心中除了悲痛自己的命苦外,她也没有一丝妒意。   她决心星夜赶往恒山凌霄庵,问清了自己的身世,再为父亲报仇,杀了恶道“乌鹤”后,也找一偏僻的庵院伴佛为尼,了此残生。   这时见万绿萍不愿拿出“涵碧珠”来,立即插言说:“老前辈说的话,晚辈怎敢不信,现在看也不便,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说着,仰首看了一眼高高升起的红日,似有所悟的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晚辈要先走一步了。”   铁钩婆立即歉然一笑,说:“真抱歉,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宫紫云,淡雅的一笑,说:“难得遇到老前辈,理应多谈几句。”   说着,即向路边啃草的青马走去。   铁钩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忿忿的说:“宫姑娘遇上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千万别望了代老身教训他一顿,最好能砍断他小子一条手臂或者是一条大腿。”   万绿萍一听,面色立变苍白,即对认镫上马的宫紫云,惶声说:“宫姑娘请你千万不要那样作..”   宫紫云坐在马上,望着心情惶急的万绿萍,强自淡淡一笑,说:“萍姑娘放心,我不是凌壮志的对手。”   万绿萍哪里肯信,黯然要求说:“宫姑娘,求求你,千万请你手下留情..”   说着,喉间一阵哽咽,话即住口,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铁钩婆表面生气,声言厉色,实则心疼爱女,这时,老脸一阵戚然,也不禁哑口无言了。   宫紫云听了万绿萍的话,心中很受感动,觉得凌壮志能娶一位如此痴心爱他的少女为妻,应该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前夜马鞍山的事,铁钩婆母女,迟早会得到消息,因而有意提醒她们母女一句,于是突然说:“萍姑娘大可不必为他的安危担心,莫说我宫紫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当今各派掌门宗师,也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说此一顿,又望着一脸愁容的铁钩婆,恭声说:“老前辈由此向北,一、二日内,不难听到凌壮志惊人的消息,老前辈和萍姑娘慢行,我要先走一步了。”   铁钩婆和万绿萍,虽然已经知道了凌壮志确会武功,但决不相信他的武功有什么超群出众之处。   这时见宫紫云说的郑重,两人却有些将信将疑,虽然不知有何惊人消息,但又不便再问,只得同声说:“宫姑娘先行,祝你一路顺缓。”   宫紫云含笑说声“珍重”,一抖马缰,放蹄向北驰去,青马啃了片刻嫩草,略事休息,体力大增,狂奔如飞。   隐身树后的凌壮志,听了三人的对话,心情极为沉痛,他知道事情愈来愈糟了,尤其万绿萍痴心热情,关注安危,在极端刺激之下,仍毫无一句怨言,这令他十分感动。   他一手抚着树,一直望着铁钩婆劝慰着万绿萍继续前进,宫紫云的马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他才转身向乌骓走去。   一阵徐风吹来,两颊忽生凉意,举手一摸,这才发觉两颊湿润,不知何时曾经流下两行泪水。   他握起马缰,不禁一阵迟疑,低头沉思良久,才毅然飞身纵上马鞍,一抖丝缰,直向西北茂林深处驰去。   他知道这一连串发生的不快事件,宫紫云决无法在乍然之间理解的开,追上她反而诸多不便,也许会争执起来。   因而,他决心绕到宫紫云的先头前进,稍过一、二日,待宫紫云的情绪略微平静后,再和她见面,只要她肯听他解释这些事不难获得她的谅解和同情。   为了行动方便,乌骓马只有侍恒山事毕回来再归还了,他深信展氏兄妹和黄飞燕不致因此不满。   心念间,双目突然一亮,乌骓马驰出林外,凌壮志游目看了一眼田野,直向数里外的一座小农村上驰去。   数里之遥一瞬间即到,小村十分简陋,仅有三、五户农家,村上几条野狗,看见飞驰而来的乌骓,俱都惊恐的狂吠两声,挟着尾巴跑了。   凌壮志驰进小村,就在第一家竹篱门前停下马来。   想是犬吠惊动了村人,凌壮志尚未向前叩门,篱院上房内,已颤巍巍的走出一个白发灰衣的老太婆来。   接着,上房内,又跑出一个八、九岁的红衣小女孩。   红衣小女孩,苹果脸,大眼睛,梳着两个小辫子,看来十分可爱,她未得老婆婆的许可,一直跑到竹篱门前,极熟练的将门打开了。   凌壮志看了极高兴,心中的烦闷顿时全消,但他不便即行进入,先向着红衣小女孩亲切的笑了笑,接着又向老太婆恭声说:“老婆婆您好!”   老太婆见小女孩打开了篱门,不但没有斥责,相反的慈详的呵呵笑了,这时见凌壮志潇洒英俊,文质彬彬,态度恭谦有礼,立即笑呵呵的说:“这位小官人,可是要在寒舍歇歇?”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他发觉这个农村的老太婆,不但谈吐不俗,听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但他不便问,立即恭谨的回答说:“是的,老婆婆,不知府上可方便。”   老太婆红润的老脸上,再度谦和的笑了!   “只要小官人不嫌寒舍简陋,尽管请进来。”   凌壮志颔首称谢,即将乌骓留放在院边不远的草地上,随在老太婆身后向上房门前走去。   前进中,游目一看,左右共有四间厢房,上房两端有夹道,似是通向后院,看情势老太婆的儿孙恐怕不止一个。   进入上房,老太婆即请凌壮志上坐,并转身倒了一碗热茶。   凌壮志略事谦逊,也就坐在客位上。   老太婆似是颇懂世故,即不问凌壮志的姓名来历,也不问凌壮志为何不走官道,却跑到小农村上来歇脚。   红衣小女孩,立在老太婆的身边,一双灵活大眼睛,闪闪生辉,一直看着凌壮志吃茶,小手则不停的扭着老太婆的灰布大褂子。   凌壮志由于喜爱小女孩,不由笑着多看了一眼,这一注意,心中不由暗吃一惊,他发觉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至少已有了五年以上的内功火候。   由于这一发现,心中暗自警惕,他断定坐在主位上,一直笑嘻嘻的老太婆,决不是平凡的农村老妇。   但,觑目瞟了一眼老太婆,除了面色红润,又看不出是一位会武功的前辈人物,因而不禁有些迷惑。   于是,放下手中茶碗,歉然恭声说:“由于坐马突然受惊,盲目狂奔,直到村前始停止,是以才前来打扰老婆婆..”   老婆婆呵呵一笑,慈祥的说:“出门在外,同舟过渡,都是有缘的,何况你的马偏偏把你带到我这里,足见我们缘份深厚。”   凌壮志一听,愈加肯定老太婆不是一般普通老妇,因而恭声问:“老婆婆贵姓?”   老太婆笑声更爽朗了,接着愉快的说:“老身姓简,在这个小村上住了快二十年了,大儿子简维武,二儿子叫简维德,小儿子叫简维英,老大和老二都娶了媳妇,老三还小,才二十岁!”   说着,慈祥的拍着身边的小女孩,笑着说:“喏,这丫头就是老大的女儿彩虹。”   凌壮志见没谈到老公公,想必是已经去世了,因而不便再问,他对小女孩的闪耀眼神,十分注意,断定老太婆的几个儿子必然都是武林人物。   这时见老太婆仍不停的抚摸着小女孩的肩头,因而赞声说:“老婆婆,您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位活泼可爱的孙女。”   老太婆见凌壮志赞美小女孩,不由欣慰的呵呵笑了。   蓦然,依在老太婆身边的小女孩子,望着屋外的大眼睛突然一亮,举起小手指着篱门急声说:“奶奶,娘和婶婶由田里回来了。”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一个穿蓝布衣服的中年妇人和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正立在篱门外边,他知道,这就是老太婆的两个媳妇了。   打量间,小女孩已跑去将篱门打开,两个妇人齐向上房走来。   凌壮志这才看清,中年妇人三十余岁,温静端庄,少妇柳眉秀目,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根据两人闪耀的眼神,断定老太婆的这两个媳妇,也都是身怀武技的妇人。   为了早些得到休息,趁机立起身来,恭声说:“老婆婆可有一席之地,让小生暂息半日..”   老太婆立即会意起身,亲切的笑着说:“请小官人随老身来。”   于是,凌壮志跟在老太婆身后,走出房来。   两个媳妇惊异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即对老太婆恭谨的呼了声“婆婆”。   老太婆立即慈祥的吩咐说:“今天有客人,你们快去准备饭吧!”   凌壮志一听,立即推辞说:“老婆婆不必了,小生略事休息,尚须尽快赶路..”   老太婆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以责备的口吻亲切的说:“赶路也不在这一餐饭的工夫,你是有马的人,还怕赶不上宿头。”凌壮志见老太婆说的真诚,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即随老太婆走进左侧的一间小屋。   老太婆一进房门,即谦逊的说:“这是老三的房子,小官人委屈着歇歇吧!”   凌壮志游目一看,房子一明一暗,桌椅齐全,虽然俱是粗木家具,但却十分整洁,于是急忙说:“谢谢老婆婆,太好了。”老太婆笑一笑,示意凌壮志进内室休息,然后转身走出房去。凌壮志前来小村的目的,旨在恢复一夜奔驰的疲惫,同时,让烦闷不快的心情,得到片刻宁静。   他走进内室,仅有一桌一椅,床前恰有一张方凳,他就在方凳上盘膝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但,一连串所发生的不快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直到他理出一些头绪来,他才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突然响起小女孩的欢呼声:“奶奶,小叔叔回来了。”   接着,是老太婆的慈祥声音:“英儿,到上房来,你屋里有客人。”   一个不太高兴的少年声音问:“娘,是谁?”   老太婆似乎故作平淡的说:“一位过路的小官人。”   凌壮志知道院中说话的少年,就是老太婆二十岁的小儿子简维英。   简维英似乎无心再追问客人的来历,接着以颓丧的声调,不高兴的说:   “娘,英儿在前面镇上遇到三阿姨和萍妹妹..”   凌壮志对“萍妹妹”三字特别敏感,心中一动不由暗问自己,心说:该不会是铁钩婆和万绿萍吧?   蓦闻老太婆急声问:“你没问她们为何没去莫干山吗?”凌壮志一听,惊得倏然睁开了眼睛,立即由言上跳下来。这时,他恍然大悟,说话的老太婆,正是铁钩婆的结拜大姊姊,武功最高的“铁鸠杖”简大娘,听她问话的口气,想是刚由莫干山“铁棒槌”处回来。   又听简维英忧郁的回答说:“英儿没问,因为萍妹妹神情愁苦,憔悴的都不像她了。”   简大娘似乎吃了一惊,立即惊异的问:“为什么?快过来对娘说清楚。”   凌壮志对于简维英说些什么,非常关心,立即凝神静听,同时摒息走至窗前,恰好有一处窗纸裂了一道缝。   于是,急忙觑目一看,只见院中一个英挺俊拔的蓝衫少年,正向立在上房门前的简大娘走去。   蓝衫少年,生得剑眉朗目,面如温玉,身材十分魁梧,看他骨骼清秀,是个难得的练武人材。   凌壮志觉得简维英俊拔威武,仪表不俗,除了缺少一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他觉得简维英毫不逊于自己。   简大娘一俟小儿子走至面前,立即又问了一句:“你妹妹可是害了重病?”   简维英颓丧的摇摇头,忧郁的说:“三阿姨说是一个叫凌壮志的小子害的。”   凌壮志一听,浑身不禁一战,不停暗呼万幸,方才如对简大娘报了姓名,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简大娘红润的面色,立时大变,双目中冷电一闪而逝,立即沉声问:“你可问清那个姓凌少年的衣着,像貌,多大年岁?”凌壮志一听,心情再度紧张起来。   只见简维英有些懊恼的说:“可是萍妹妹不让三阿姨说,还口口声声否认,为那个凌壮志辩护。”   简大娘听得霜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立即压低声音,关切的问:“英儿,你可将我已决定年前为你和萍丫头完成婚礼的事,告诉给你三阿姨和萍丫头?”   凌壮志一听,只觉脑际轰然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他不由暗暗叫苦,这些事,为何都让他一个人碰上了。   他已经有了娟师姊,他决不愿再让一个有为的少年简维英为此事痛苦终生,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将他们的婚事撮合成功。   在他认为,儿女间的情事,就像解决一件争纷那样容易。   心念间,他看到简维英默然摇摇头。   又见简大娘一脸慈爱关切之色的说:“英儿,你屋里有客人,快到我房子里歇歇吧!”   简维英顺从的点点头,径向上房内走去。   凌壮志觉得该走了,于是,平定了一下心神,俊面含着微笑,从容的走出门来。   简大娘正侍转身进入上房,这时见凌壮志精神焕发,神色自若的含笑走出来,立即一扫老脸上的愁容,笑呵呵的问:“小官人已经歇好了?”   凌壮志看了白发如银的简大娘强展欢笑的神情,心里很难过,这位慈祥的前辈老太婆,为了爱儿的失意,不知老怀该如何焦虑。   但,她仍能把不快,竭尽可能的不带给客人,简大娘心地之善良,由此可见,而她媳妇的贤淑,儿子的恭顺,是凌壮志亲自目睹,像这样的忠厚家庭,怎能让它蒙上一层阴霾暗影?   凌壮志觉得使简大娘家庭不快的主脑人,几乎就是自己,在这一刹那,他内心的痛苦,实不亚于简大娘和简维英。   心念电转间,倍极恭谨的恭声说:“谢谢老婆婆,小生体力已经恢复,现在必须尽快上道,老婆婆的盛情小生已经心领,改日有便,定再前来为老婆婆请安。”   说话之间,进入上房的简维英,闻声又走出房来。   想是由于心情不快,简大娘看了爱儿一眼,挽留之情已没有方才殷切,但仍慈祥的呵呵笑着说:“小官人果真急于上路,老身便不强留了。”   凌壮志又向简维英寒喧了几句,径向篱门走去。   简大娘领着小女孩,简维英随在老母身后,三人一同礼貌的相送。   来至篱外草地上,凌壮志伸手拉过啃食青草的黑马,转身望着简大娘和简维英,拱手朗声说:“老婆婆珍重,简兄珍重,厚情不言谢,愿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认蹬上马。   简维英含笑注目,拱手相送,简大娘则慈祥的笑着说:“小官人太慢待了,有时请来盘桓!”   话声甫落,蓦见红衣小女孩倏然跳起来,高声嚷着说:“奶奶,我爹由石门回来了,我爹由石门回来了。”   高声嚷着,如飞向南迎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知道是简大娘的长子简维武回来了。   于是马上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土布长衫的中年人,修眉入鬓,双目如星,嘴下蓄着短须,正由村外飘洒英挺的大步走来。   简维英一见简维武,也愉快的举手高呼:“大哥,今天怎的有空回来?”   简大娘也笑嘻嘻的望着自镇上回来的儿子。   但,步履匆匆的简维武,一见黑马上的凌壮志,面色大变,步速顿时加快,对欢呼扑向他身前的小女孩,看也不看一眼。   凌壮志大吃一惊,心知不妙,简维武住在石门镇上,早晨在店前必然也夹在围看热闹的街人中。   心念至此,急抖马缰,乌骓一声雷鸣,放蹄如飞,直向正北驰去——   急步奔来的简维武一见,星目一亮,立即高声急呼:“凌小侠请慢走,凌小侠请慢走。”   急呼声中,已展轻功,直向门前扑来。   但,乌骓何等快速,眨眼之间,已至百丈以外,滚滚尘烟,逐渐扩展,立时将马影遮没了。   简大娘和简维英俱都望着神色焦急的简维武,惊异的问:“你怎的认识那位小官人?”   简维武知道追之不及,只得停下身来,惋惜的跺着脚,说:“娘,亏你还是走南闯北的武林前辈人物,今天竟看走了眼,什么小官人?他就是新近崛起江湖,震惊武林各派的神秘白衫少年凌壮志。”   简大娘和简难英,曾去莫干山为结义的四妹“铁棒槌”拜寿,一路上听到的尽是神秘白衫少年的奇异惊人事迹。但两人绝没想到那等武功高绝的厉害人物,竟是一个文质彬彬,儒雅俊美的少年书生——凌壮志。   因而,母子两人惊啊一声,顿时呆了。   简维英一定神,双目突然一亮,由心底里升起一股妒火,大喝一声,“我要追上他向他拼命。”   大喝声中,飞身就待扑去。   简大娘一听,蓦然一声大喝:“英儿回来。”   简维英是个孝顺的儿子,不敢违背母命,只得忿忿的退回来。简维武看了三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楞了,手中拉着刚刚又跑回来的小女孩,望着简大娘,不由惊异的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简大娘轻叹一声,不答反问:“武儿,你没有看错人?”简维武立即正色说:“这怎么会?今早在镇上,‘洪来客栈’门内,一位马鞍山‘羡仙宫’逃出来的壮汉,亲手指着他告诉我的..”简大娘慈眉一蹙,不解的插言问:   “羡仙宫的人又怎的认识凌壮志?”   简维武立即解释说:“武儿今天回来,就是特地来向您报告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娘今后也不必再警告三弟千万别接近马鞍山区了。”   简大娘心知有异,急切的问:“什么惊人的消息?”   简维武见爱妻和弟媳也闻声出来了,于是急忙说:“说来话长,我们进屋里谈!”   于是,众人匆匆走进上房,依序落坐,简维武才将由“羡仙宫”壮汉口得到的真实消息,说给大家听。   简大娘听后,立即感慨的说:“像凌壮志那等温文知礼的少年,实在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怀绝学嫉恶如仇,一口气连毙十高手的人。   简维武又补充说:“他一身兼具四大恶魔的绝世武功,已内力精深到兵刃相交,真力断剑的境地,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一直忿怒填膺的简维英,坐在一角听完大哥的叙述,早已必灰意冷,这时颓丧的站起来,黯然走出房去。   简维武夫妻和弟媳,俱都惊异的看了一眼黯然离去的三弟,不由望着简大娘同声不解的问:“娘,英弟怎么了?”   简大娘看了小儿的背影一眼,不由轻声一叹,接着,强自一振精神,似乎想开了似的望着两个媳妇,说:“正午了,大家吃饭吧,今后都不准再谈凌壮志的事。”   这时的凌壮志,正急催坐马,如飞狂驰,早在十数里外了。   他任由乌骓向北狂驰,想到方才适时离开简大娘处,不由暗自庆幸,否则,简维武当场指破,又是一番口舌。   他并不是怕简氏兄弟,而是尊敬简大娘是位颇着清誉的前辈人物,简维英又是一个善良孝顺的青年,他不愿加给这个忠厚的家庭太多的苦恼和麻烦。   乌骓一声长嘶,如飞奔进一座镇口。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减低马速,举目一看,镇店极大,足有千户。   大街上行人不多,想是正午时间,多在进餐用饭。   一阵铮铮的锅勺相撞的声响,随之飘来一阵酒香。   凌壮志顿感饥肠辘辘,定睛一看,恰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酒楼。   于是,勒缰下马,酒楼下立即跑过一个店伙装束的中年人来,伸手接马,满面堆笑,说:“你,喝酒楼上有雅座,打尖楼下有便餐!”凌壮志将马交给店伙,立即吩咐说:“马不要离鞍,尽心的放它一下。”   说着,顺手丢给店伙一块碎银,作为赏钱。   店伙又惊又喜,连连躯腰应是。   凌壮志正待举步上楼,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宫紫云,于是停下步来,转首望着拉马店伙,和声问:“小二哥,午前可曾有位紫裳背剑,骑青鬃马的姑娘,由店前经过?”   店伙毫不迟疑的摇摇头,恭声说:“回禀爷,小的没看到。”凌壮志微一颔首,转身向楼口走去。   就在他转身举步的同时,他发现对街角落处,正有两个劲装背刀的武林壮汉,目光惊异的望着他,窃窃私议。   凌壮志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继续大步向楼梯上走去。喧哗想猜拳行令,举杯呼干声,径由楼上传下来。   登上楼口,凌壮志的双目不禁一亮,楼上布置豪华,酒客已有八成之多,大都是富绅大贵,武林豪客。   一阵蹬蹬的脚步声,急步迎过一个满面含笑的酒保来。酒保这一行动,照例要惊动所有的酒客,有的继续饮酒,不屑一顾,有的漫不经心的看看上来的是谁。就近几桌上的武林人物一见白衫银花,头束黄淡儒巾的凌壮志,俱都面色一变,神经敏锐的人,竟脱口一声轻啊。全楼酒客,大感惊异,因而,齐向楼口望来。   一望之下,全然倏然一静,一座吵杂的酒楼,顿时静得鸦鹊无声。   展笑迎来的酒保,立时惊觉,断定上来的这位儒雅书生,极可能就是酒楼客正在谈论的那位震惊江湖的神秘白衫少年。于是,脸上笑容尽敛,立时卑恭肃谨的躬身说:“爷,请随小的来。”   说罢转身,躬着腰当先向前走去。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暗赞晋德大师有先见之明,因而,他决定即刻离开这个极易招事惹非之地。   心念一转,立即谦和的说:“请慢,在下并非前来饮酒,而是看看贵楼可有在下要找的一个人。”   酒保立时停步,依然恭谨的立在那里颔首应是。   凌壮志佯装游目细看全楼,作着寻人之势,不少黑道闻名的恶徒,俱都惊得面色如纸,悄悄低下了头。   看了全楼一眼之后,即对酒保歉然合笑说:“那人不在此地,打扰了。”   说罢,转身向楼下走去,两个酒保即至梯口躬立相送,并恭谨的连连点头,不停的连声说:“不敢,不敢,爷甭客气。”凌壮志走下酒楼,乌骓仍被那个店伙拉着不动。   于是,伸手接过乌骓,认蹬上马,放缰疾驰,如飞奔出镇口。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延误恒山行程,他决定尽量远离官道、重镇和大城市。   一连几日,尽走偏僻乡路,果然没有再发生万人睹目的事情,但,他也因此失掉了宫紫云的丽影行踪。   凌壮志断定娟师姊必然也是前去恒山,因而并不十分焦急,他想只要先她到达凌霄庵,两人必能在那里会面。   心念已至,事无所羁,放马向北飞驰,他夜间沿官道重镇前进昼夜,在小村偏僻小店住宿。   自此,江湖上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但,武林中议论纷纷,愈越急烈,对他的行踪愈加注意了,无数黑道恶魁,都因他的出现江湖而消声匿迹。   凌壮志匹马只身,戴月披星,除了让乌骓得到上好的草料,给它恢复体力的机会外,他极少有个完整的通宵睡眠。   这天,朦胧薄晓,大地像披着一袭淡淡的乌纱的女神。   凌壮志精神奕奕的坐在昂首竖鬃,奔驰如飞的乌骓马上,听着雨点般的清脆蹄声,击破黎明的寂静。   耸拔巍峨,气势雄伟的北岳恒山,已在正北遥远的天际,现出一道绵延无限的起伏山影。   凌壮志一见山影,不由笑了,他首先想到恩师迷离的身世就要揭晓了,丽姿绝美的娟师姊,也许已经先到了。   这些天来,他日夜兼程,受尽风霜之苦,但每当他的脑海浮现出丽姿绝美的娟师姊时,他英挺的脸面上,便立时过一丝甜甜的笑意。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凌壮志由拂晓,日出,骄阳正午,直跑到日落西山,苍茫薄暮,才到达恒山的南麓。   由于心情急切,恨不得立时飞上恒山找到凌霄庵。   他将鞍马寄在山下小镇上的客栈里,准备了一些食物。乘着月色皎好,展开轻功,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半山以上,群峰如林,悬崖峭壁,绝壑千寻,蒙蒙蒸腾的白气,缭绕谷峰之间,分不出是雾是云。   渐渐的,光线暗淡,云雾浓重,已无山路可循,凌壮志纵跃飞腾,宛如盘绕升空的白鹤,直向一座插天孤峰上升去。   因为,他断定“凌霄庵”,必位在绝高的岭峰之上,同时,他一直谨记恩师的叮嘱——找到凌霄庵,一切自会明白。   如飞升上天,气温渐低,寒凤渐冽,悬松突岩上,渐有积雪。   再升百丈,双目突然大亮,定睛一看,已达云上,峰壁上积满了冰雪,皓月光空,雪光刺目,几疑是大天白日。   仰首上看,尚不知峰巅何处,看看拱围四周的其他高峰,大都突出云上数十丈,唯独立身的绝峰,矗立直达霄汉。   凌壮志略事休息,吃了一些东西,继续坚持的向上升去,他认为只有建筑的绝顶峰巅上的庵院,才配称“凌霄”两字。   再升百数十丈,已达绝峰之巅。   峰上一色银白,映月生辉,雪岩,冰树,插天古木,阵阵罡风,吹起漫天冰屑雪花,旋空飞舞,异常壮观。   凌壮志凝目前看,发现数百丈外一片银色松林中,在时而扬起时而息的旋飞雪雾中,隐约现出数角殿脊。   这一发现,令凌壮志惊喜若狂,如飞向前扑去。   雪屑打脸,寒风刺耳,由于过度兴奋,在这一刹那,他一些也不觉得了。   来至巨木松林的边沿处,巍峨的立着一座厚大牌坊,四根巨柱,已被冰雪密密裹住,分不出是石是木。   凌壮志强抑心中的兴奋,停身立稳,仰首一看,只见正中前倾下斜的石匾上,赫然刻着四个已显得有些模糊的斗大石字——凌霄之门。   一看之下,惊喜欲狂,他似乎忍不住向天长啸,以发泄这些天来旅途所受的风霜之苦。   但,他不敢在这世外清静佛地放肆,于是,仰天吐了口长气,让激动的心情静下来,接着大步走进凌霄之门。   门内一道宽路,积雪极厚,走在上面坚逾冰石,两侧巨松,高约数丈,俱是数人合抱的大树。   数十丈外,是座覆满冰雪,并列三洞的大山门,在皎洁的月光下,远远看来,雄伟巍峨,气势磅礴。   再前进十数丈,发现三门紧闭,积雪已将门洞堵死,似是多年无人出入。   凌壮志心中大吃一惊,纵身而起,飞身前扑,来至近前一看,三座大门破烂不堪,早已多年失修。   仰首上看,巨匾破裂,油漆尽脱,已看不清任何字迹了。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宛如由绝峰之巅跌入万仞深渊,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急忙一定心神,腾空飞上山门,游目一看,当头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进门内。   只见残垣塌屋,破栋断梁,三座巍峨的大佛殿,仅残余一两个山墙脊角,一片荒凉凄苍的景象。   凌壮志在万分兴奋之际,突然遭此打击,多日来的风霜疲惫,一齐向他袭来,只觉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他自觉两腿已不能支持他自己了。   九   凌壮志望着凄凉残破,阴气森森的大佛宝殿,他完全惊呆了。   阵阵罡风吹起旋飞雪屑,形成一个个庞大狰恶的魅影,发出忽隐忽显的怪啸,令人听来毛骨怵然,不寒而粟。   他仰首看看夜空,已是三更将尽,在如此高的孤峰上,鸟兽绝迹,风啸雪舞,面前一片广大残塌废墟,怎不令人胆战心惊。凌壮志认定这座荒凉阴森的残塌寺院,就是恩师说“凌霄庵”了。   想到自此永远无法揭开恩师的身世之谜,内心痛苦万分,失望至极。   他觉得恩师困九华紫芝崖,虽然将近一十九年,但以面前这等建筑宏伟的大寺院,十九年岁月,仍是一段极短暂的时间,他认为如非遭到天灾奇祸,决不至坍塌到这等程度。   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他断定全庵僧尼,定是遭了恶人的袭劫杀掳,而后放火烧了庵院。   念及至此,心中那阵因失望而产生的郁闷,顿时变成一股炽烈怒火,他决意进内一察究竟,为那些冤死的佛门弟子报仇!他游目看了一眼高低起伏覆着厚厚冰雪的残垣,不由然神伤的摇摇头,他想那些榻屋下,冰雪内,不知掩盖着多少具骷髅。心念间,飘身纵落破山门内,踢着厚厚的冰雪,直向大殿阶前走去。   步举前进,沙沙有声,忽疾忽缓的罡风袭来,吹起白衫下摆急烈飘拂,发出叭叭响声。   尤其,旋飞雪屑冰渣,击在脸部和手背上,宛如针刺般的疼。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但光华仍极皎洁,整个残垣内,到处闪着灰暗不明的银色光辉。   登上宽厚高大的殿阶,即是围有石栏的宽广平台。   凌壮志立在广台阶口,仰首上看,只见殿顶坍塌过半,仅后檐一角尚有数丈方圆的瓦椽。   由于高峰直插云上,加之终年积雪不溶,除了巨松古木,峰上几无生物,是以,鸟兽绝迹。   因而,未塌的殿脊下,梁栋花纹仍可分辨,毫无火烧迹象,足见这座寺院是由于多年失修而塌毁。   由于这一发现,他不禁怀疑这座残破废墟,是否就是恩师说的“凌霄庵”,想起方才看到的凌霄门,又觉得无须置疑了。   再看大殿内,积雪并不太厚,光线极为暗淡,偏西的月光,透过左角唯一仅存的两扇花格巨门,使殿内花条斑点,幻成无数狰恶鬼脸,罡风吹动破门,殿内鬼影幢幢,令人触目惊心。   蓦然,凌壮志的双目冷电一闪,目光精的注视着大殿正面的石墙。   石墙光滑如镜,毫无一丝冰雪和积尘,宛如有人用布揩过的一般。   继而凝神一看,不由脱口一声轻啊,身形如电,飞身进大殿。   仰首一看,果然有许多以“大力金刚指”刻上的线条和纹路。   仔细端详,竟是八个手持长剑的人体形象。   八个人体形象,姿势不同,剑式各异,一望而知是一套精功绝伦的神奇剑法。   细察墙上,既无剑法名称,也无记载说明,整面光滑的石墙上,竟无一个字迹。   凌壮志身具剑魔“乌衣狂生”横霸武林的“太虚九剑”,因而,凡是剑法,他都感到极大的兴趣。   据恩师说,当今武林中,上自各派掌门宗师,下至黑白两道顶尖高手,极少有人能在“太虚九剑”三招下逃脱生命。   因而,他望着石壁上的持剑人形,升起炽热的求证心,他要看看自己所具备的太虚九剑是否雄霸天下。   首先,他走到第一个人形的起始剑式前,举目细看,他发现在武式剑尖的指向处,有一个龙眼大小的圆点。   凌壮志智慧过人,凡事一点即通,但,他望着那个圆点,苦思良久,依然悟不出它的精意和奇妙之处。   于是,他索性无依序细看下去,同时,用手作剑,按形比划..   双脚一动,发现地面不平,低头一看,光华的石地上,竟有无数相接,斜正不等的深陷脚印。   凌壮志恍然大悟,原来练习壁上的剑法,必须踏着地下的剑步。   倏然,凌壮志的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俊目精光暴射,不由转身细察大殿。   因为他发觉地上脚印极为清楚,竟开冰雪和积尘,分明有人打扫,朝夕在此练剑。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确没想到在如此绝高的峰巅上,残坍的废墟内尚住着有人?   而这个人,自然不是武林中籍籍无名之辈。   凝目细看殿内,除了左角破门下放着一堆数尺高的块石,整个大殿根本没有可能容人之处。   凌壮志看罢,断定人可能已回峰下,或回至自己的住处安息,因而,惊疑不安的心,立即静下来。   于是,依着剑式,踏着脚印,继续向下演练下去..   演至第八剑式,转首向前一看,不禁呆了,他发现由第八个人形剑式向前看剑式又自不同。   这时,他再度领悟到其中精妙之处,就是这八个人形剑式,可正可反,两端的第一个人形,俱都是起始剑式。   一经领悟,豁然开通,他觉出当初刻绘这套剑法的异人,确已呕尽心血,绞尽脑汁,令他衷心佩服。   他反复演练三次,逐渐体会出其中精奥,只是没有一柄长剑,不能将其中精微之处,发挥尽至。   同时,他发觉石壁上的这套剑法,正反互用,循环不息,施展开来绵绵不绝,玄妙神奇。但,剑势过于温和,缺少剑魔“太虚九剑”的那种凶猛,狠辣,威势锐不可当的凌厉气势。   剑魔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一经施展开来,令你有收势不及之感,而对方人头已经落地之弊,面前石壁上的这套正反十六剑交手之际,除非你有心杀人,否则,只能将对方逼个手忙脚乱而已。   凌壮志虽悟透了正反十六个剑式,并能熟练运用,但他仍解不开,起始剑尖所指的那个圆点是何用意。   一阵罡风,吹来满殿雪屑,两扇破门,摇幌不停,发出吱吱轧轧的怕人声音。   凌壮志本能的回头一看,发现门下那堆青石前,正放着一根拇指粗的铁条。   于是,飞身过去,伸手抓起,略一衡量,三尺有余,正是一丙长剑的长度。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这根铁条,必是经常来此练剑那人的代用兵器。   为了将这套剑法学到至精至微,决心用这根铁条演练几次。   于是,回至第一剑式起始处,祛虑凝神,功贯右臂,真力直透铁条尖端,一声清叱,身形旋转如飞,手中铁条,幻起滚滚乌影,带起刺耳厉啸。   一往一返,全部剑势练完,喳的一声轻响,铁条尖端,恰巧刺在起始式剑所指的圆点上。   轰隆的一声大响,圆点处的一方尺许石块,应声落在地上。   凌壮志骤吃一惊,飞身暴退一丈,定睛一看,在尘烟飞扬中,石壁上已经现出一个尺许见方的石洞。   洞内漆黑,隐约间,似是有一个黄影。   凌壮志一定神,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圆点,竟是练至精微一致,丝毫不差时的剑所指之处。   看到洞内的黄影,他断定是一本秘芨或者是制图那人的身世记述。   心念间,急步走至壁洞处,凝目一看,竟是一柄用黄绫剑套裹着的长剑,取出一看,足有二尺,分量较一般长剑为重。   凌壮志有一套横霸武林的绝世剑法,唯一缺憾的没有一柄锋利的好剑,这时长剑到手,知是一柄宝刃。   于是,急忙退去黄绫剑套,手指刚一触及,绫布粉粉碎裂,剑套年月过久,已腐朽不堪了。   略看剑鞘,外壳以白金制成,仅两个剑鞘箍上,嵌着四颗蚕豆大的鲜红宝石,和银丝剑穗上,串着一颗核桃大的殷红珍珠。   凌壮志双手微抖,心情激动,拇指一按哑黄,暴起一阵清越龙吟,右臂一场,寒光飞洒,满殿生辉。   正待举剑察看剑尖,蓦见那堆青石上,现出一个青面獠牙的红发人头。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一战,毛骨悚然,大喝一声,飞身刺一剑。   一声怪嗥,红影如电,凌壮志的长剑尚未刺到,那人已腾空跃起,直落殿外。   凌壮志急忙收起慌急的心情,定睛一看,只见那人红发红袍,眼如寒星,两颗明牙,暴落唇外,一蓬红须,尤为骇人。   打量间,蓦闻那人嘿嘿一阵阴恻冷笑,低沉的说:“你这娃儿胆大包天,竟敢趁老夫不在之际,偷窥师门武学,窃盗师门宝刃,还不出来受死..”   凌壮志见此人青面獠牙,在如此深更半夜,鸟鲁绝际的巅峰上出现,尚以为他是山魅鬼怪?   这时,见他能发人言,胆气大壮,震耳一声厉喝:“闭嘴,你在暗中偷窥别人学艺,已违武林常规,尚敢大言不惭诬谤别人窃盗宝刃..”   青面红发人,未待凌壮志说完,仰天一声厉笑,阴沉的怒声说,“你娃儿好一张利嘴,你偷学先师的八招剑法,又盗去师门至宝,尚胆敢反诬老夫暗中偷窥,可谓卑恶至极。”   凌壮志听他说八招剑法,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说:“你说壁上剑式共有八招,你可能说出这套剑法和八招剑式的各别名称?”   青面红发人,目光一阵闪动,蓦然厉声说:“师门绝学,岂可任意宣告他人?”   说着,又将音调放缓和些,表示无可奈何的说:“老夫本待杀你灭口,夺回师门武学,姑念你年青无知,不为已甚,只要你交还师门至宝..宝剑,自毁一双眼睛,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凌壮志一听,仰天一声大笑,如龙吟虎啸,飘荡全峰,直上夜空,余音历久不经,接着讥嘲的笑着问:“只要你能说出剑法名称,和这柄宝刃的剑历,在下不但将剑给你,并且在下的生命也任由你摆布。”   青面红发人,听了凌壮志内力充沛的大笑,目闪惊急,神色依然镇静,略微一顿,毅然说:“好,老夫说出来,谅你也不敢不将宝剑交出来。”   说着,伸手一指凌壮志手中光华耀眼的宝剑,厉声说:“这是一柄银鞘红珠寒光剑,长尺有三,刃有两面..”   凌壮志一听,立即将剑举至面前,双目注定剑柄上,看到上面有两个白金隶字——“穹汉”。   就在他目光刚刚看到穹汉两字的同时,一阵劲风,倏然已至面前。   凌壮志心中一惊,只见青面红发人,伸张右手,一指如钩,闪电抓来。   于是一声大喝,横飘五尺,手中“穹汉剑”,一招人形剑法的第三式,顺势挥出,幻起一道弧形匹练,猛扫对方的中盘。   青面红发人,对这招剑式,极为熟悉,身形一幌,已经闪开。   凌壮志一声怒哼,再演第六式,“穹汉剑”翻滚如银龙,挟着丝丝剑啸,再向对方攻去。   青面红发人,哈哈一笑,得意而轻蔑的说:“班门弄斧孔门卖文,你再不识趣放下寒光剑,老夫就要你血溅当地了。”   说话之间,挥动双拳,竟在剑隙中企图抢攻。   凌壮志一见,又羞又怒,自觉下山以来,绝无敌手,今夜竟然自己持剑,而让对方一双肉掌抢攻。   继而一想,顿时大悟,一声怒哼,剑式立变,疾演反式八剑,一经施展,青面红发人,立被逼得手忙脚乱。   青面红发人大惊失色,怪嗥连声,明明是他飞过的第七剑,应该向左肩,但,身形尚未到达,宝剑已在身先。   于是,心慌意乱,不知立身何处安全,只觉周近俱是剑光,泛起刺骨阴寒。   凌壮志见青面红发人尚不知遇难而退,心头不禁火起,一声大喝,倏变正式第四剑,震腕一绕,猛点对方喉间。   青面红发人,似未料到,惊嗥一声,仰身猛向后倒——   就在凌壮志宝剑点到,那人仰面倒向身后的同时,寒光闪处,一颗红发人头,倏然飘落下来。   凌壮志无心杀死那人,心而骤然吃了一惊,于是急刹冲势,定睛一看,谁知,那人再度一声惊呼,竟然挺腰又站身来。   只见那人生着一张马脸,头发已经斑白,三角眼内,正闪烁着惊急怨毒的冷焰,掉在地上的竟是一具红发假面。   凌壮志一定神,不由沉声说:“偌大年纪,尚装魔扮鬼,以此吓人,定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马脸斑发老人,三角眼一瞪厉声说:“小辈休逞口舌之利,快将师门宝剑还给老夫,也许老夫给你一个全尸..”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剑眉一竖,怒声说:“你这老狗,胆敢谎言骗人,今夜在下不说破,谅你终身也不知情,墙上八个人形剑式,共计正反一十六剑,你谎称这柄宝刃是寒光,而剑柄的两个金字却是“穹汉”,你身为师门弟子,能不知师门武学和剑名的道理..”   话未说完,蓦见马脸斑发老人,一声厉喝,飞身扑来,同时切齿恨声说:   “小辈闭嘴,竟敢教训起老夫来。”   厉喝声中,反手在大红袍内撤出两柄银光闪闪的精致判官笔来,双手飞舞,猛砸凌壮志的天灵和肩井。   志见对方的兵刃,竟是一时亮银判官笔,心中不禁一动,顿时想起那天晋德大师在马鞍山洞中畅谈武林奇人异事时,曾经特别指出,普天之下,只有叶小娟的父亲“朱腕银笔”叶大侠一人使用的兵刃,是一对精致的亮银判官笔。   如今,对方马脸人也使用的是一对银笔,莫非这人就是失踪一十九年的“朱腕银笔”叶天良?   心念电转,横飘一丈,同时厉声说:“你是何人,快些报上名来!”   马脸班发老人双笔走空,心中怒火愈炽,一声怒哼,飞身再扑凌壮志,同时,切齿恨声说:“老夫‘青面红袍钉心判’..”话未说完,身形已至凌壮志面前,双笔一分,径取凌壮志的小腹丹田。   凌壮志见对方不是叶大侠,心中顿时疑虑,身形一旋,再度让开,故意冒声问:“你即然不是叶大侠,为何使用他的一双银笔?”   如此一问,青面红袍钉心判,大吃一惊,面色立变,倏然刹住身形,一双三角眼,异惊的望看凌壮志,久久,才疑惑的问:“小子,你怎的识得老夫手中的这对亮银笔,是叶天良那老狗的兵刃?”   凌壮志心中一动,故意仰天一声大笑,傲然朗声说:“再下当年曾与叶大侠有数面之缘,岂能不识得他的成名兵器..”   青面红袍钉心判,未待凌壮志说完,震耳一声大喝:“小辈闭嘴,胆敢戏弄老夫,你今年才多大年纪?”   大喝声中,飞舞双笔,幻起一片银光笔影,向着凌壮志滚滚罩来。   凌壮志断定青面红袍钉心判,必然知道叶大侠的生死存亡和行踪,如果能在他的口中探出一些真实消息,将来见到“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和叶小娟,也好因此了结那段嫌怨。   心念一定,飞身闪开,同时朗声说:“钉心判,不管在下究竟多大年纪,这与你毫不发生关系,只要你将叶大侠的生死行踪,是否尚在人间,你如何得到他的银笔,说出来在下愿将获得这柄‘穹汉剑’相赠与你..”   青面红袍钉心判一听,立即发出一阵阴沉轻蔑的哈哈大笑,同时注定凌壮志,讥嘲的朗声说:“愚蠢无知的小辈,你想在老夫的口里骗出叶天良那老狗的行踪消息吗?哈哈,那不啻是白日作梦..”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剑眉一竖,厉声大喝:“到时不怕你不说。”   大喝声中,挺腕振剑,一招剑魔太虚九剑中的“银虹乍现”幻起千百银锋,直向青面红袍钉心判罩去。   钉心判大吃一惊,顿时不知宝剑何处,这才知道面前的白衫少年不是平庸之辈,于是身形一闪,横飘八尺。   凌壮志岂肯放松,怒哼一声,如形附影,对方双脚尚未立稳,他已先行到达钉心判的身后。   钉心判这一惊非同小可,嗥叫一声,正待再躲,蓦觉一阵刺骨寒气,已抵在腰后脊椎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是久经大战,心地阴险的老手,知道对方剑尖已抵在腰上,只要自己略微一劝,便休想活命。   于是,他强抑心中的惊恐,故作镇静的望着身后,佯装忿怒的大声说:   “小辈,要杀要剐,任凭于你,何必这样捉弄老夫。”   问话之间,神色惊恐的侧首望着身后。   凌壮志用剑抵住钉心判的后腰,目的在逼他说出叶天良叶大侠的生死下落,这时见他色厉内荏的明知故问,不由冷冷一笑,说:“要想活命就快些说出,你得到叶大侠这双银笔的详细经过,否则,哼,如有一句不实,可别怨在下手辣心狠。”   说着,手中穹汉剑,略微挺进半分,剑尖立透衣内。   青面红袍钉心判,立察阴寒刺骨,不由浑身一战,但他知道了 凌壮志的目的,反而态度强硬的大声说:“你这样胁迫老夫,手段可卑,老夫宁死不屈。”   凌壮志见钉心判态度强硬,只得一收长剑,冷冷地说:“凉你不说也逃不出这座破殿。”   说着,缓步绕至钉心判面前一丈之处,横剑卓立,目光注定他那张神色忽青忽白的马脸。   钉心判一向自恃轻功卓绝,但方才看了凌壮志的奇功身法,自知要想趁机逃走,似是决不可能了。   于是,三角眼,怨毒的望了凌壮志一眼,也冷冷的问:“你要老夫说什么?”   凌壮志见钉心判装糊涂,心中不由暗暗生气,因而大声说:“要你说出当年‘朱腕银笔’叶大侠的生死下落,和你得到他这对精致银笔的经过。”   钉心判一听,三角眼狡狯的一阵闪动,似是有难言之隐,又似在构想说词。   凌壮志一见,双眉微剔厉声警告说:“钉心判;我郑重向你提出警告,你休想掐造故事,叶大侠的女儿叶小娟,已知道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和太平镇‘铁弓玉环’晋宇田,俱是她的杀父仇人,是以,早在两个月以前分别将他们两人击毙了..”   钉心判一听,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不由插言问:“这..这件事,她..她怎的会知道?”   凌壮志冷冷一笑,不屑的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钉心判若有所思的领首说:“是的,这件事我一直持反对态度,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暂草不除根,逢春又萌芽..”   凌壮志最初尚以为钉心判曾经劝阻过阮陵泰等人谋害叶大侠的事,这时一听原来是主张连叶小娟一齐铲除,因而,顿时大怒,暴喝一声:“闭嘴,你这老狗的心肠更狠。”   暴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宝剑,一招“横扫五岳”,反臂扫向钉心判的小腹。   钉心判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经失态,身形一纵,暴退三丈,身在石栏杆上,脚尖一点,回身又飞了回来。   凌壮志横剑停身,对钉心判这份轻功,并不感到惊奇,因为,如非有绝佳的轻功也自是登不上这座绝峰上来。   于是,一俟钉心判身形立稳,立即怒声问:“你到底说不说叶大侠的生死下落?”   钉心判老脸灰青,目光闪动,略一迟疑说:“叶天良仗势横行,恃技凌人,惹起许多黑道朋友的群怒公愤,久已存有除去之心..”   凌壮志立即插言问:“那么你也是这些黑道朋友的其中之一了?”   钉心判坦然的点点头,说:“不错,不过老夫那次并没及时赶上参加围攻叶天良的行列..”   凌壮志本待问他那参与预谋陷害叶大侠的是哪些人,继而一想,问他恐怕也不说,因而改口问:“既然你没有参与谋害叶大侠,这对银笔怎会在你的手里?”   钉心判三角眼冷冷的看了凌壮志一眼,继续说:“这两支银笔,原来不在一个人的手里,一支在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兄处,另一支在..”   说此一顿,倏然住口,三角眼机警的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何等聪明,知他因怕泄露另一个人而有所顾忌,想到叶小娟说的尚有“乌鹤”道长因而冷冷一笑说:“另一支在崆峒现任掌门人‘乌鹤’恶道的手里!”   钉心判见凌壮志自己说出来,反而不觉得惊异了,于是微一颔首说:“不错,那时‘乌鹤’老道尚未接掌崆峒门户,终年行云在外,结纳高人,增长阅历,这另一支银笔就是落在他的手里,由于老夫使的兵刃也是一对判官笔,加之叶天良的银笔放在他们身边全无用处,并且极易招来杀身之祸,因而便赠给老夫了。”   凌壮志秀眉一蹙,好奇的问:“难道你就不怕招来杀身奇祸吗?”   钉心判眉头一扬,傲然一笑说:“老夫为练一种奇功,需要闭关多年,启关后已是事过境迁,再说,老夫威震山河数十年,与人交手,从未用过兵刃,今夜与你小子尚属首次。”   凌壮志无心听他胡吹,一俟话落,立即沉声问:“以后叶大侠怎样了?”   钉心判毫不迟疑的摇摇头说:“这一点老夫当时没有问,我想在那多高手围攻下,纵然叶天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凶多吉少了,何况至今仍无丝毫消息。”   凌壮志觉得钉心判说话不实,他既然与阮陵泰等人是好友,叶大侠的生死下落岂能不知?   钉心判见凌壮志蹙眉不语,不由提醒似的说:“老夫已将全部经过说与你听了,现在该你实现诺言,将手中的穹汉剑交给老夫了。”   凌壮志双眉一展,冷冷一笑说:“只有叶大侠的生死行踪删掉了!”   钉心判知凌壮志已无意将剑给他,三角眼一瞪,厉声大喝:“小辈,你胆敢愚弄老夫?”   大喝声中,就地一蹲,双笔挥舞如飞,幻起一道银光笔影,就地向着凌壮志滚滚逼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这种功夫极似传说中的“滚地龙”,钉心判说他坐关勤练奇功,想必就是这种功夫了。   心念未毕,钉心判已滚至跟前,由于怕宝剑伤了叶大侠的成名银笔,乍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奇异兵刃。   于是,身形一闪,横飘两丈——   但,钉收判以奇异的身法,加上绝佳的轻功,宛如风吹柳絮般,就地翻滚追至,同时厉声大喝:“小辈,要想活命,就快些放下手中宝刃。”   凌壮志空有削铁如泥的穹汉剑,而不能挥剑斩断对方的一对银笔,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适当的对策,只得身形一闪,旋转如电,立即展开“东海仙翁”独步武林的神诡步法”追魂幻踪”,身形一动,立即幻出十数白影。   在地上奋力加速翻滚的钉心判一见,面上顿时大变,他确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的白衫少年,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人。   他知道自己的滚动身形只一停,便有立时溅血当地之危,但,常此滚动下去,势必真力耗尽,疲惫而死。   继而一想,如其最后仍免不了一死,何不趁体力尚足之际,及早奋力一拼?   而闪电旋飞中的凌壮志,心中也暗暗有些焦急,他竭力在想如何尽力制服翻中飞的钉心判。   细看之下,只见满地银光笔影,根本看不清何处是钉心判的头和手。   蓦然,他的心智一动,双目倏然一亮,身形一闪,飘身纵至石栏外面。   就地翻滚中的钉心判,顿时无计可施,只得挺身跃起。   就在钉心判挺身跃起的同时,凌壮志剑眉一剔,震耳一声大喝:“钉心判拿命来——”   大喝声中,身形腾空而起,一招“太虚九剑”中的“天降银虹”,一道宽约数尺的如银匹练,经天而降,直向钉心判疾泻射去。钉心判这一惊非同小可,怪嗥一声,飞身暴退——   凌壮志惟恐对方再施“滚地龙”,这时一见,心中暗喜,长剑直向钉心判的喉咙刺去。   钉心判自知难逃活命,不如拚死同归于尽,于是,大喝一声,左手银笔,猛力投向凌壮志的面门。   凌壮志右足刚刚点地,正待变换招式,蓦见银笔迎面飞来,心中一惊,身形横跨半步,呼的一声,银笔擦身飞过。   就在第一支银笔擦身飞过的同时,第二支银笔紧跟着投到——   凌壮志勃然大怒,倏起杀机,身形一旋,已至钉心判身后,大喝一声,穹汉剑反臂挥出,闪电扫向对方腰间。   钉心判大吃一惊,魂飞天外,再想施展“滚地龙”已来不及了。   寒光一闪,暴起一声直上夜空的凄厉惨叫。   钉心判,立被拦腰斩为两段,鲜血飞洒,五脏齐出,登时气绝。   凌壮志挥剑杀了山陕一带的著名恶盗“青面红袍钉心判”,即至殿下冰雪中将那对精致银笔找回来。   他要把这对银笔交给叶小娟,让这个一直不知父亲面貌的可怜少女,在有生之年,尚能见到父亲仗以成名的兵器,而略微感到安慰。   他首先将穹汉剑悬在腰间继而将钉心判的红袍下摆,撕成一条带,顺势将一对银笔相对捆起。   抬头一看,日已西沉,光线十分昏暗,特别大而亮的晓星已在东天升起来。   想到这些天来的日夜兼程,匆匆登上绝峰的目的,一切全是空,恩师迷离坎坷的身世,在娟师姊和自己的一生中永远是个谜,而在娟师姊和自己的一生中,永远是一件郁闷而痛心的事。   一想到娟师姊,那张芙蓉般的绝美娇靥,和高雅的仪态,娇小的体材,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间。   尤其,那副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和那张鲜红欲滴,令他神迷的樱口,愈加增强了他急欲见到娟师姊的心。   但,当他想到美如仙子的娟师姊,内刚外柔,多悉善妒的个性时,他那个火热的心,立时被苦恼困惑,逐渐冷下去。   想到那一连串不快的事情———在冥冥中不知不觉所促成的事情,他对娟师姊的因嫉妒而表现的沉默,又深予同情。   试想,一个自生到人间便失去了慈母的少女,周岁又丧失了父亲的爱护,如今在这个孤苦无依的人世上,忽然得到一个亲人——父亲的心爱弟子,也是父亲命定的夫婿,而这个亲人,一见面便给她带来了父亲已死的消息,接着,又有不少美丽的少女,先她而跑进丈夫的生命里,在一连串的沉重负荷下,难怪她要自叹命苦了。   现在,唯一能揭开她身世之迷的“凌霄庵”,已变成了一片残坍废墟,假设她知道了这情形,不能不痛心欲绝吗?   心念至此,他觉得娟师姊太悲惨,太可怜了。   因而,他向苍天宣誓,他想善待娟师姊,他要竭尽所能的给娟师姊,即使流尽身上的血、泪、汗。   他决不能辜负恩师的教诲之恩,违背恩师的临终叮嘱,他要让恩师的英灵含笑,只能竭尽所能的善待娟师姊了。   但,娇憨秀丽的万绿萍,那张憔翠幽怨的削瘦面庞,不由自主的由他的心灵深处悄悄的现出来。   他秀眉紧蹙,俊面上立即浮上一片歉然神色..   他又想到女扮男装深情赠扇的展伟凤,那张明艳如桃花的玉颊上,永远绽着爽朗愉快的甜笑。   他坚毅的点点头,决定今后不再与她相会见面,时日已久,也就彼此淡忘了。   想到离家出走,美艳无双的秦香苓和俏丫头唤春,她刚刚舒展开的秀眉,又蹩在一起了..   他不自觉的摇摇头,想到好奇进入怪石阵,忍不住自责而懊恼的跺了一下右脚。   想到一身白衣,圣洁如百合的叶小娟,他的心愈加沉重了,他感到有块千百斤重的大石头,紧紧的压在他的心灵深处..   凌壮志痴呆的立在广大的破殿阶前时而黯然摇头,时而仰首叹息,片刻之间,立在冰雪寒风中的他,额角已经见汗了。   忧郁、懊恼、痛苦、焦急,一齐涌上他的心头。   他感到心胸郁闷,呼吸有些窒息,胸腔被压迫的几乎要爆炸了。   蓦然———   他的星目冷电一闪,倏然抬头,张口发出一声发泄性悲忿长啸。   啸声激昂,震撼群峰,摇曳入云,直上晨空。   凌壮志一声啸罢,神情若失,竟颓然举步,走下破殿台阶,踏着厚厚的冰雪,发出沙沙轻响,在长啸余音飘荡中,缓步向破门走去。   这时,他内积压的纷乱情绪,苦恼、懊悔,似是一啸吐尽,又似是愈啸,心情愈沉重。   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迎接未来的诸多困扰,在这一刹那,他发现一切都不是他想像的那样简单。   他衷诚的愿意帮助简大娘的爱儿简维英,希望他能和万绿萍偕老白首,他也愿尽最大的努力,去撮合秦香苓和薛鹏辉的婚事,让他们和好如初。但,这时,他突然体会到“世事如幻,万化千变,愈认可能,愈不可捉摸”的那句话的真正哲理了。   心念至此,他的两腿有着无比的沉重,他几乎不敢相信,他是否还能纵上数丈外的破山门。   蓦然——   一声震撼山峰的巨钟大响,划空传来。   凌壮志精神一振,倏然转身,双目顿时一亮,这声巨钟大响,分明是寺院中的晨钟,乍然听来,钟声似在峰后。   于是,纵身扑至殿阶,腾空飞上残破殿脊。   嗡嗡钟声,余音荡空不绝,似是发自东北方。   只见东北一片嵯峨怪形冰岩,雪屑旋飞,数百太丈看不见任何屋脊殿影。   凌壮志断定钟声不会太远、于是,飘身纵下破殿,展开轻功,直向东北驰去。   飞驰中,巨钟再响,空气震荡,嗡声震耳。   凌壮志精神大振,他听得出钟声就在后峰,他认为距离这座残坦废墟如此近的寺院,必须知道“凌霄庵”遭劫的经过。也许恩师叮嘱要找的人,又迁到这个寺院中来。   心念及此,精神振奋,一切苦恼、懊恼、顿时全消。   越过一片怪形冰岩,竟是一道悬崖。   于是,急刹冲势,停身俯首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数十丈下,一片葱绿,竟是一座冰雪四面拱围的深谷。谷内苍松翠竹,方圆数里,在四周雪光反映下,谷内景物清晰可见。   正中碧绿葱笼中,赫然现出一片广大寺院,大殿三进,舍房百栋,红砖琉瓦,隐隐闪辉,气势十分雄伟。   凌壮志看罢,心中大喜,双袖一展,身形飞泻而下,疾如天降殒星,幻起一道垂直下降白影。   到达崖下,谷中温度骤增,宛如三月暮春,地上无数奇异山花,争首斗艳,齐吐芬芳。   凌壮志看了一眼密集茂盛的高大云松,展开轻功,直向寺院奔去。   晨钟三响,立即传来阵阵清悠而有节奏的梵唱,和庄严肃穆的法器木鱼声,令人听来,尘念顿消。   凌壮志听得出,梵唱之声俱是女音,断定那座寺院必是一座尼姑庵,因而,心中狂喜,身形骤然加快,四周松林飞舞倒逝。   蓦然,一声清脆而似郁沉的声音,就在附近响起:“何方高人,前来本谷?”   凌壮志一心飞驰,闻声骤吃一惊,倏然停住身形。   游目一看,周围云松翠竹杂植,方圆十数丈内,根本看不到发话人身在何处?   蓦闻方才的声音,继续谦和的说:“由阁下立身之处,向北走约三十丈,即可到达蜗居。”   凌壮志一听,惊得浑身不禁一战,想不到这座温暖如春的翠绿谷内,竟息隐着一位世外高人。   根据发话的声音,断定是位女异人,她由数十丈即能听出来人的方向位置,且能以“千里传音”的功夫,询问你,她的武功之高,由此可见。   既然对方相邀,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一瞻高人的难得机会,但在礼貌上,他理应谦逊几句。   于是,恭身立好,气纳丹由,双目注定北方,恭谨扬声说:“晚辈冒味进入前辈清修静地,理应受责,怎敢再去打扰前辈清兴。”   把话说完,对方一阵沉默,想是为凌壮志自称晚辈而感到震惊。   稍顷,蓦闻对方愉快的一笑,说:“阁下太谦逊了,不必拘礼,请即前来。”   凌壮志一听,心中暗喜,不便再展轻功,大步向前走去。   前进十数丈,发现一片细竹中,拱围着一间青石小屋。   小石屋方约一丈,高有丈许,正面一门,左右各一个圆形小石窗户。   凌壮志看罢,不由一皱眉头,心说:“这才真是名符其实的蜗居呢!”   心念间,已至翠竹外沿,凝目细看,透过许多竹隙间,发现屋门已经大开,正中石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个高挽道髻,身穿月白道袍的白发道姑。   只见白发道姑,仪态雍容,面目秀丽,霜眉风目间,含蕴着温静端淑和高贵脱俗的庄肃气质。   看她面色红润,皮肤细腻,毫无一丝皱纹,年龄最多三十八、九岁,但不知为何她的发眉皆白了。   盘膝坐在石床上的白发道姑,一见凌壮志,凤目不由一亮,她对凌壮志如此小小年纪,已经具有惊人的超然轻功,似是感到十分惊异。   她望着神色恭谦,步速逐渐加快的凌壮志,首先笑了。   她的笑,令凌壮志看来,内心感到无比的亲切,就像看到自己的家人一样,毫无一丝不安的感觉。   凌壮志距屋尚有一丈五、六步,即已停身止步,放下手中那对银笔,拱手一揖,深深到地,同时朗声说:“晚辈凌壮志,恭请老前辈金安。”   揖罢直身,举目再看,心头不由猛然一震。   只见白发道姑,因本红润的秀丽面庞,这时突然变得苍如白绝,凤目圆睁,娇驱微抖,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那对银笔。   凌壮志心知有变,断定白发道姑必是与“朱腕银笔”叶大侠相识,同时,根据她如此遽变的神色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尚且不平凡。   由于白发道姑没有发言,凌壮志依然恭谨的立在一丈以外,静以待变。   蓦闻石屋内的白发道姑,似是强抑内心的激动、痛苦,平静的问:“小侠姓凌?”   凌壮志恭谨颔首,再度说了一遍:“是的,晚辈凌壮志。”   自发道姑似是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一整神色,强自含笑问:“凌小侠可是由江南来的?”   凌壮志不知白发道姑的用意,只得颔首说:“是的,由金陵来此。”   白发道姑秀丽的面庞上,似是掠过一丝失望神色,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双银笔,继续问:“小侠何事北来恒山?”   凌壮志见问,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探询“凌霄庵”道劫的大好机会,于是,略一躬身,说:“晚辈奉师命,前来恒山凌霄庵,找寻一位前辈。   白发道姑澄澈的眸子光辉一闪,继续问:“你找的那位前辈是谁?”   凌壮志歉然摇摇头,微一躬说:“请前辈原谅..”   白发道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含笑阻止说:“如有不便,不必勉强。”   凌壮志坚毅的说:“不,没有什么不便,只是晚辈也不知那位前辈是谁。”   白发道姑一听,不觉绽唇笑了,在她红润的樱唇内,露出一线洁白如玉整齐贝齿。   凌壮志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因而惭愧的低下了头。蓦闻白发道姑,含笑问:“小侠的尊师是哪一位?”   如此一问,凌壮志的脸更红了,他惭愧的低声说:“先师的身世姓名,要问过那位前辈后,才能得知!”   白发道姑一听,并没有因凌壮志这句更荒唐的话而笑,相反的略转红润的秀丽的面庞,再度惨变,凤目中立即涌满泪水,久久才颤声说:“你..   你..你是说天良已死?”   凌壮志知白发道姑是看了身边地上的银笔而误会了,但看了白发道姑惨然的神情,加之想到去世的恩师,因而也含泪说:“先师虽已去世,但,并不是叶大侠。”   白发道姑听得一愣,不解的问:“你那对银笔..?”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那是晚辈在峰上‘凌霄庵’的恶人手中夺过来的。”   白发道在迷惑的问:“你为何要将叶大侠的银笔夺回来?”   凌壮志不愿将此事情扯得太远,仅含糊的说,“一代大侠仗以成名的兵刃,岂可落入歹徒之手,理应将之夺回,奉还给叶大侠的家人。”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轻声一叹,暗然说:“叶大侠的爱妻已死,唯一的女儿又失踪多年,那对银笔恐怕归还无望。”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俊面精光闪射,神情痴呆的望着缓缓合上眼睛的白发道姑颤声问:“前辈..您..您..,这话说的可是真话?”   白发道姑木然不动,既不摇头,也不颔道。   凌壮志心神恍惚,灵智间似有所悟,但也有更多的迷惑,这时见白发道姑闭目不语,因而,自动的惶声说:“晚辈来恒山之前,曾在黄山天都峰上,遇到叶大侠的发妻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   盘坐在石床上的白发道姑,面色愈形惨然,一颗接一颗的晶莹泪珠,由合闭的凤目中簌簌滚下来。   凌壮志在更多的迷惑中,已经了然白发道姑的身份———就是他前往恒山凌霄庵要找的那位前辈。   但,他由于心情激动,过分惊喜,泪珠也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   终于,他兴奋而流着泪,泣声低呼:“前辈,弟子凌壮志仅遵先师遗命遥遥万里,远来恒山凌霄庵,特来向前辈询问先师的身世姓氏和他一生坎坷遭遇。”   说罢,深揖膝落地,伏身跪在地上。   白发道姑微合的凤目中,泪珠滚落的更激烈了 ,久久才颤声问:“是你一人前来吗?”   凌壮志伏跪在地上,含泪恭声道:“还有娟师姊!”   白发道姑身躯一战,倏然睁开充满泪水的凤目,惊喜的急声问:“娟儿呢?”   凌壮志无言答对,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嗫嚅着说:“弟子和娟师姊分途前来,娟师姊性想必尚未到达。”   白发道姑似是曾经在爱河里受过折磨的人,深知小儿女的心意,这时一听,立即惊异的问:“怎么,你两人在闹气?”   凌壮志一直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白发道姑秀丽面庞上,立即掠过一丝忧虑神色,她悄悄地暗然摇了摇头,接着强自平静的和声说:“来,到床前来,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恭声应是,叩首起身,取起身边的那对精致的银笔,低着头,躬着身,缓步向屋前走去。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太阳仍未升起,寒意特别浓。   刚至门前,即听白发道姑亲切的说:“进屋内坐吧!”   凌壮志进入门内,发现床前数尺大小的空地上,尚分左右横放着四个薄团,但他不敢就坐,于是恭身说:“前辈面前,那有弟子的座位?”   白发道姑一指地下的蒲团,亲切的说:“你坐下来,我有许多话问你。”   凌壮志躬身应是,即至床前未位薄团,盘膝端正坐好。   白发道姑似乎非常关系凌壮志的娟师姊,因而,一俟凌壮志做好,立即有些兴奋、激动,而凤目却含着泪水的亲切的问:你是怎样找到你娟师姊的?”   问话之间,凤目中泪光闪动,但,她的唇上,却挂着一丝慈祥而欣慰的笑。   凌壮志见白发道姑第一句便问娟师妹而不问恩师何时去世,因而断定她与娟师姊间的关系,较之与恩师尤为密切。   但,这时他已无暇去探思这个问题,急忙微一欠身,恭声说:“弟子下山的第二天,便在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后花园中遇到了娟师姊..”   白发道姑面色一变,不由急声问:“她可是前去为她父亲报仇?不知她怎的知道阮陵泰那老贼就是残害她父亲的仇人?”   说话之间,略显苍白的秀丽面庞上,充满了惊异、欣慰,和悲戚的混合神色。   凌壮志摇摇头,继续说:“不,是在卧虎庄的后花园内,那时娟师姊正在一座精致小阁上抚琴..”   话未说完,白发道姑面色大变,脱口一声轻啊,不由忿怒的颤声问:   “她..她怎的和那老贼住在一起?照你这样说来,她定是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弱女!”   说话之间,满脸悲忿,也充满了失望之色。   凌壮志立即分辩说:“不,娟师姊不但武功高绝,并且机智过人..”   于是,他即将与铁钩婆万绿萍,入卧虎庄的事,逐一详细叙述,说到另一白衫少年将阮陵泰击毙时,白发道姑忍不住惊异的插言问:“竟有这等事?   你可查出那个白衫少年是谁?”   凌壮志这时已知道了自己的授艺恩师,就是失踪一十九年的‘朱腕银笔’叶天良,因而恭谨的颔首说:“弟子已经查出来,就是恩师的第二个女儿叶小娟。”   白发道姑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异的失声问:“你说什么?”   凌壮志看了白发道姑过分吃惊的神情,心知有异,即将在黄山天都蜂发现叶小娟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白发道姑,听了凌壮志为了证实叶小娟是否就是娟师姊时,曾经点晕叶小娟察看她的酥胸一事,仅默然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表示。   但,她对凌壮志如何发现宫紫云就是娟娟的事,非常注意,因而,一俟凌壮志说完,立即迫不急待的问:“你是怎样证实你师姊的身份?”   凌壮志将至马鞍山“羡仙宫”杀女淫贼“金艳娘”,遇晋德大师和宫紫云,不慎中了“绽舌牛毛透心针”昏倒于地,复至南峰疗伤,发现胸前暗记的事又说了一遍。   为了叙述怎的知道金艳娘隐居在马鞍山,只得将展伟凤赠扇,复至石门镇遇展伟明的事告诉给白发道姑。   白发道姑听了这些曲折凑巧的事实,似是已明白了凌壮志宫紫云何以闹气的原因,于是霜眉一蹙,问:“你娟师姊可是因此与你闹气?”凌壮志俊面一红,只得羞愧嗫嚅着又说出与秦得苓的一段事情,加之与薛鹏辉的不可理喻,一浑猛憨傻的展伟明直呼妹夫,以及中途巧遇铁钩婆母女等造成宫紫云忿然离开他的原因。   白发道姑听了凌壮志这番补充,如霜白的修眉早已蹙在一起,脸上忧郁之色,显得愈浓重了。   凌壮志不敢多言,只是满腹委屈,一脸痛苦的垂手端坐薄团上。   久久,白发道姑才眉头略展,黯然摇摇头,接着平静的说:“你没有作错,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也许你娟师姊尚不能了解你的苦衷,也许她太喜欢你了,因而,忍受不起这多美丽的少女,夺走她唯一的心爱的师弟,也是她心爱的丈夫,终身的伴侣。”   凌壮志一听,立即正色激动的表白他的心迹,说:“前辈,弟子对娟师姊的一颗心,惟天可表,弟子如将来如有违背师命,辜负娟师姊,天神共鉴..”   白发道姑未待凌壮志说完,急忙摇手阻止他说下去,同时,在她忧郁秀丽的面庞上,立即现出一丝欣慰慈祥的微笑,她亲切的说:“你的确是个好孩子,这些话你娟师姊听了定极欢欣,不过,世事不可预卜,凡事必听天命,丝毫勉强不得。”   说着,一挥手,又催促说:“快去庵门接你娟师姊来见我,这两天前来我处听道的本庵弟子们,个个神色似有隐忧,我断定庵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是你娟师姊早到了。”   凌壮志一听“娟师姊早到了”不由恭声应是,急忙由蒲团上立起来,但他对峰顶上的废墟,感到十分迷惑,因而不解的问:“前辈,峰顶上的那片残塌寺院..”   白发道姑立时会意,因而解释说:“那是百年前的凌霄庵,至于峰上凌霄庵惨变的经过,俟你娟师姊来后,我自会讲给你们听。”凌壮志恭声应是,深深一揖到地,将银笔放好在蒲团上,辞过白发道姑,转身走出屋外。   前进尚不足一尺,蓦闻白发道姑叮嘱说:“见到你娟师姊时,切不可立即告诉她你师父的真实身世。”   凌壮志停步转身,恭谨的望着石屋内的白发道姑再度颔首应是后,继续向竹林外走去。   这是一件极离奇,极坎坷复杂的人间悲剧,凌壮志在此兴奋、激动、惊喜而又紊乱的心情下,他虽有超人的智慧,也难理出这中间的迷离头绪。   这时,他只是一心想见到分别多日的娟师姊,并尽快的知道恩师过去的坎坷遭遇。   他快步走出翠竹林,举目一看,雄伟的庵院,巍峨的殿脊,尚在数百丈外的云松间,于是展开轻功。直向庵院驰去。   太阳已经升起,柔和的阳光照满了绿谷鲜艳、油绿、清新悦目,加上晨风飘送的阵阵诵经声,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一阵飞驰,已到凌霄庵后院墙外。   举目一看,红墙高约两丈,墙头上绿瓦闪闪发光,左右一望,云松相遮,看不见多长多远。   凌壮志看罢,不便越墙进入,只得沿墙向右疾驰。   绕至右墙角,视线突然广阔,始知凌霄庵是建筑在谷底斜坡上,三进大殿形成梯次下降。   凌壮志转身之处,距离第一进大佛殿,至少尚有数百丈,那座高耸巍峨的三洞大山门,远远看来,宛如一座小型牌坊。   再向前看,一道宽约数十丈的青石大道,在茂密的巨松遮盖下,直达一里外的陕窄谷口。   凌霄庵的这项建筑工程,实在太艰巨浩大了,看得飞驰中的凌壮志不停的摇头赞叹不止。   沿着庵墙疾驰,瞬间已达三洞高大的山门前,庵前青石铺地,打扫的异常清洁,两尊石狮守在左右,三座大门俱已打开了,型式和峰巅上的旧山门,毫无两样,全庵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立在山前,仰首可看到第三进大殿的巍峨殿脊。   正中一方巨匾,赫然三个金漆大字——凌霄庵。   凌壮志看了这三个金辉闪闪的金漆大字,内心感到无比亲切,就像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友、故人。   他走上门阶,举目一看,只见数十丈外的巍峨大殿内,金碧辉惶,佛幔分垂,香烟氲氤缭绕,百盏琉璃油灯齐明,无数灰衣尼姑,捧着经卷,正由大殿内肃静的走出来。   这些尼姑中,有老,有少,也有中年,老年尼姑,多披朱红袈裟。中年的多披橙黄,年青尼姑中,仅有少数几人披着淡黄袈裟。   看他们这样肃静有序的走出大殿,分向左右檐下角门走去的情形,知道她们晨课刚刚完毕,正在纷纷离去。   凌壮志心中不但对凌霄庵感到无比亲切,就是对大殿内肃静走出来的老少三代尼姑,也同样的感到无比亲切。   他望着那些眉清目秀,面貌姣好的年青尼姑,脸面上,不由绽出一丝谦和的微笑,他觉得来的正是时候。   他为了表达这座佛门清静圣地的虔诚敬意,首先抖弹了一下白缎银花长衫,紧紧发髻上的黄丝儒中,重新悬正腰间的银剑,左手抚在银丝剑柄上,举步向大殿阶前走去。   纷纷走出大殿的年青尼姑们,乍然看到山门外走进来一个白衫佩剑少年,俱都冷冷地投来厌恶的一瞥。   凌壮志秀眉一蹙,心中十分不解,他不相信进入空门的尼姑,对男人是厌恶的,但为了询问娟师姊是否已经前来,他依然向大殿前走去。   大殿阶上的年青尼姑们,随着凌壮志的前进,纷纷停身止步,俱都呆了,无数亮晶晶的眸子像天上的繁星,一齐望着大步前进的凌壮志。   她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世间竟真的有像“观音大士”座前的“善才童子”那样俊美的少年人物。   他们觉得善才童子,只是一个泥塑的人俊,而持剑进来的白衫少年,却是一个英俊潇洒,面如温玉的年青郎君。   他那修长人鬓的秀眉,闪闪生辉,令人心跳的眸子,侠直的胆鼻,涂丹般的朱唇,适中的身材,抚剑而来,充满男孩子醉人的磁力。   殿阶上所有的美貌年青的尼姑们,俱都神情痴呆,香腮绽笑,妙目闪烁着诱人的生辉。   凌壮志看了这情形,感到万分迷惑,他自己也闹不清这瞬间转变的两种表情,因而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下来。   蓦闻一声沉喝,径由大殿内传出来:“还不快些退下去。”   所有神情痴呆的年青尼姑一听,俱都大吃一惊,同时,个个羞急垂头,双颊绯红,急忙向大殿左右角门走去。   应所有年青尼姑纷纷走避的同时,大殿内十数橙黄袈裟的中年尼姑,拥着三位朱红袈裟的老尼姑出来。   三个老尼姑,个个面带愠色,目光炯炯的望着凌壮志,十数中年尼姑,俱都满面怒容,一脸不屑之色。   凌壮志看得心头一震,他不知道犯了什么清规,因而急忙停止脚步,惊异的望着来势汹汹的三个老尼姑。   这时,整个凌霄庵一片寂静,大殿左右角门下,围满了面目姣好的年青尼姑,俱都惊异的望着殿前,个个目闪惊急似乎都在为那个白衫佩剑的英俊少年人担心,因为,她们武功高强的三位掌殿,六大执事和四大监院,势必要严惩那个少年人。   十数中年尼姑,和三位掌殿老尼,俱都在凌壮志身前七步处,有序的排列站好,由正中一位慈眉慈目的老尼姑,首先宣了声佛号,接着怒容沉声说:   “本庵位此绝峰深谷,早与外界隔绝,施主等近日三翻五次前来干扰本庵清静,秽言调戏本庵弟子,如今小施主又佩剑而入,目光闪烁,嘴哂情笑,心存邪念..”   凌壮志恭谦而立,听得只皱眉头,愈听愈不堪入耳,愈听愈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只得拱手一揖,同时谦和的说:“小生凌壮志,江南金陵人,万里前来贵庵,探询先师故人,老师太且莫误会,小生这厢有礼了。”   说罢,躬身一揖,深深到地。   三个老尼听得慈眉微蹙,十数中年尼姑,个个相互观见,拥在左右角门的年青尼姑们,俱都窃窃私议。   正中老尼姑,看了左右两个尼姑一眼,神色略显缓和的问:“小施主意欲探询的尊师故人,不知是本庵哪一位?”   凌壮志顿时语塞,他没想到老尼姑有此一问。这时又不便说出庵后竹林石屋内的白发道姑,因而,略一迟疑,恭声回答说:“先师故人,小生已经访到,现在特来向师太请问,近一两日可有一位身穿紫裳,背插长剑的少女,前来贵庵访人?”   三个老尼姑见凌壮志回答迟疑,闪烁言词,误以为他捏造事实,因而,俱都冷冷的摇摇头。   凌壮志满腔亲切的热情,却遭到如此冰冷的待遇,心中不禁有气。   但看了三位老尼姑,俱都慈眉善目,面带祥和,又不像是刁钻难逗的人物,因而不便发作,只得再度恭声问:“既然三位师太没有看到,想必是娟师姊尚未到达,小生就在庵上等一半日..”   右边瘦削的老尼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拒绝说:“本庵与世隔绝,从不留客庵内,加之近日时有不肖之徒前来生事,愈加不便接待男宾,小施主如要等候令师姊,就至山门以外等吧。”   凌壮志听了老尼姑的话,再和庵后石屋的白发道姑说的话加对照,知道三个老尼姑确有苦衷,只得谦和的说:“既然如此,小生就至山门外面等候,方才冒昧进庵,失礼之处,尚请三位师太见谅。”   说罢,躬身一揖,转身向山门走去,头也不回一回。   来至山门以外,沿着宽大石道前进,走至数丈外的松林前沿,即在路旁置有石凳的一株巨松下停下身来。   凌壮志坐在石凳上,觉得非常舒适,游目一看,左近树下,置满了这种石凳,想必是为进香善男信女休息之处。   他转首看了一眼凌霄庵,由山门直达殿前,早已没有了人影,庵中的尼姑,想必都去进早餐了。   一想到早餐,他自己也感到饥肠辘辘了,于是,即在腰内取出小袋食,匆匆吃了些干粮卤肉。   枯坐等人,是件最令人焦急难耐的事,尤其被等的人,即没事先约好,又无固定到达日期,更加令人心神不定。   凌壮志孤独地坐在石凳上,两手抚摸着白金剑鞘,和银丝剑穗上的那颗鲜红艳丽的大珍珠。   他想到由昨夜到现在,这一连串的奇巧遭遇,实在令人不敢相信世间意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他记得恩师临终时,曾说到达凌霄庵,自会找到深悉他身世的人。   如今果然找到了那位白发道姑,心想,难道恩师能未卜先知?   他又想到峰巅五塌大殿石壁上的人形剑法和佩在腰间的穹汉剑,这些问题,只有问那位白发道姑前辈才能知道了。   但,青面红袍钉心判,他是怎样发现壁上的那套剑法呢?想到钉心判听说阮陵泰被叶小娟击毙了那份震惊神色和他说的狠毒恶言,这时想来,钉心判是误以叶小娟就是娟师姊了。   想到叶小娟,凌壮志再度迷惑了,据恩师“朱腕银笔”叶天良说,他仅有一个心爱的妻子,但已因难产去世,而方才的白发道姑,也如此说,可是双剑无敌“黛凤”张云霞,却隐居在黄山天都峰了。   既然恩师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娟师姊胸有暗记,当然是恩师的爱女无疑,但叶小娟又是谁的女儿呢?   根据白发道姑的神态言语看来,她与恩师叶天良间,必有一段不平凡的关系,而她那份关心娟师姊的情义,尤令他颇费思解。   一想到娟师姊,高雅娴静、国色天香的宫紫云的倩影,便立即浮上他的脑际,因而,他忍不住焦急的立起身来,游目四盼。   转首一看,双目倏然一亮,修长的剑眉,立时蹙在一起了。   只见三个劲装中年人,俱都腰插一对精钢判官笔,正沿着右前墙,向着庵门健步走去。   正中二人,黑面膛,秃眉吊眼,横飞的胡须,一身紫黑劲装,满脸的凶横之气,看来已有四十多岁了。   左边一人,身材肥胖,肚大如鼓,上穿敞胸蓝布大褂,下着宽腿黑布长裤,鸡蛋大的肚脐眼,露在外面,胸前生满了黑毛,令人一看,就知是个凶狠之徒。   右边一人,身穿银缎劲装,白净面孔,二十八、九岁,细眉小眼,尖尖睛额,一脸的狡猾神色,一望而知决非善类。   打量间,三人已到庵门前,他们相互递了一个淫邪眼神,径自走了进去。   凌壮志看罢,心中会意,嘴角立即掠过一丝冷笑,于是,手抚剑柄,英挺潇洒的也向山门走去。   方才那三个老尼姑和十数执事监院,似乎早知三个恶汉必来,这时一见三人入门,立即由大殿内,满面怒容的迎出来。   三个劲装恶汉,一见十数尼姑出来,立即彼此相对一笑,神情充满了邪恶之色,随之一字横立在宽大甬道上。   三位老尼姑和十数执事监院等人,也依序立好,依然由正中霜眉覆上的老尼姑,沉声说:“三位施主,一再前来本庵胡缠,未经许可,到处走动,并秽言调戏本庵弟子,贫尼虽苦口相劝,三位依然去而复返,今日贫尼等,万万不能放三位施主进去。   三个恶汉一听,立时相互看了一眼,接着仰天发出一阵轻蔑的哈哈狂笑,三人同时纵声大笑,声势也极可观,顿时震得殿檐积尘飘落,十数尼姑变颜变色,一群年青尼姑,纷纷在大殿角门内,惊急的探首外看。   凌壮志立在山门一角,看到秀眉一蹙,心中虽然有气,觉得这时尚不宣插手,多事有时返遭人讥。   三个恶汉之中,以黑脸秃眉,一脸横飞胡子的那人,内功较为深厚,其次是肚大如鼓和那个奶缎劲装白面孔的青年。   正中黑脸秃眉的恶汉,首先微笑,轻蔑的朗声说:“大爷‘飞胡子判官’,在黑道闯了二十年,一向随心所欲,从没有人敢阻拦大爷的好事。”   左边肚大如鼓的恶汉,也歉笑朗声说:“二爷‘大肚子判官’,今日硬是要进去乐上一乐。”   右边白面孔的恶汉,小眼一瞪,也傲然说:“三爷‘银点子判官’,今日要进去选最漂亮的一个。”   十数尼姑一听,俱都气得面色发白,拥挤在大殿角门的年青尼姑们,个个惶恐,大惊失色,三个面色铁青年老尼姑,只气得浑身微抖。   未位圆脸的老尼姑,不由怒目沉声斥责说:“尔等出口秽言,侮辱佛门弟子..”   话未说完,蓦闻大肚子判官,轻蔑的望着圆脸老尼姑,一脸邪笑,说:   “了空,你跑到后殿养养你的老精神吧,你的头发都白了,一脸的皱纹,你还担心二爷会选上你?”   了空师太,气得立即闭目合什,连宣佛叫,不停的低呼罪过。   面目清瘦的老尼姑,立时慈目闪光,厉声说:“尔等须知贫尼师姊‘了尘’师太、曾与令师‘钉心判官’有过一面之缘,尔等再敢胡言乱语,定将真情报于令师得知..”   话未说完,三个恶判官,同时轻蔑的仰天大笑了。   立在山门一角的凌壮志,恍然大悟,原来这三个腰插判官笔,绰号俱是判官的恶汉,竟是“钉心判”三个劣徒。   俗语:“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这句话果然言之不虚。   凌壮志有心挺身而出,将三人逐走,又觉得无此必要,难道三位高师太还不能将三个恶汉制服。   心念间,三个恶判官,同时收敛狂笑,望着面目清瘦的老尼姑,得意的朗声说:“了尘!这话你昨天说,三位大爷也许怕那老鬼,乖乖离去,哈哈,昨夜老鬼已死,今后山陕一带,远至塞外,都是三位大爷的天下了。”   说此一顿,仰面哈哈一阵大笑,飞胡子判官,斜着吊眼睛,望着正中白眉覆眼的老尼姑,得意的傲然问:“了尘,今后你的凌霄庵,就是三位大爷及时玩乐的行宫了。”   说罢,三个恶汉,再度乐不可支的哈哈笑了。   了尘师太,顿时大怒,霜眉飞张,目射冷电,震声厉声大喝:“三个孽障,还不快退出庵去。”   三个恶汉那里肯听,反而笑的更厉害了。   凌壮志看得心头火起,几乎忍不住挺身走过去。   就在这时,数声娇叱,黄影闪动,三个身披淡黄袈裟的年青尼姑,径由大殿内,仗剑飞身扑出来。   凌壮志看得暗自心惊,他确没想到凌霄庵的三代弟子,居然有如此精湛的轻身功夫,那三位老师太的功力如何,也可想而知。   只见三个年青尼姑,俱都生得柳眉俏目,花容雪肤,如果三人都是蓄发的姑娘,定是三个不太庸俗的美人。   三个年青尼姑纵至三位师太面前,同时扣剑躬身,要求说:“弟子等愿拿这三个狂徒!”   三个恶汉一听,未待了尘师太回答,却抢先哈哈笑着说:“三位小师傅来得正好,三位大爷今天就选你们三人吧!”   了尘师太略一沉思,宽大袍袖一挥,毅然沉声言:“你三人可要小心了,切忌妄开杀戒。”   说着,和了凡、了空两位师太,及十数执事监院,急步退至殿阶前,了尘师太将“切忌妄开杀戒”六字,说的特别郑重。   凌壮志听了,不同感慨的摇摇头,心说:“对付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武林败类,如不严惩如何能收杀一儆百之效。   这时,大殿阶上已立满了俏丽美貌的妙龄尼姑,俱都神色惊惧,暗含忧急的望着场中的三个持剑的年青尼姑。   三个年青尼姑,一俟师太等人退至殿阶,三人同时转身,一声清叱,振腕挺剑,分向三个恶汉刺去。   三个恶汉本就没把三个年青美貌的小尼姑看在眼内,加之再听了老师太的法谕,愈加宅无忌惮了。   师兄弟三人,抱着与美女拆招的心情,不悄撒出腰间的判官笔,三人一声邪笑,挥掌迎了上去。   三个年青尼姑,身法虽然轻灵,剑术火候不足,加之钉心判的三个恶徒,俱是久走江湖的绿林大盗,见识广,经验多,出手稳准,遇险沉着,虽是一双肉掌,尚能维持个不败之局。   但,立在山门一角的凌壮志却看得清楚,时间一久,钉心判的三个恶徒,势必被迫的使用兵器,因为,三个美貌尼姑的剑法,逐渐犀利。   果然,一声清脆娇叱,三个美貌年青尼姑的剑法,同时倏然一变,三个恶汉顿时相形见拙。   蓦闻“飞胡子判官”一声暴喝:“兄弟,滚吧!”   所有的尼姑一听,俱都神色一喜,目光同时一亮——只有凌壮志暗吃一惊,面色立变。   就在飞胡子判官喝声甫落的同时,三个恶汉就地一滚,反手撤出腰间的判官笔,顿时之间,殿前方圆数十丈内,尽是滚滚笔影。   三个年青美貌尼姑,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剑法迟慢,三个师太和所有的尼姑,俱都惊呆了。   就地翻滚的三个恶汉,得意的哈哈大笑,白净的面孔的恶汉,铁笔一挺,直点对方青年尼姑的下阴丹田。   年青尼姑,大吃一惊,满面通红,一声惊呼,飞身暴退——   凌壮志顿时大怒,义忿填胸,心头倏起杀机,大喝一声:“鼠辈住手—   ——”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白影闪处,凌壮志已卓立场中。   三个恶汉同时挺身跃起,三个年青尼姑,纷纷退回大殿阶前。凌壮志飞眉如剑,目射冷辉,俊面上充满了杀气,注定三个恶汉,缓步逼去。同时沉声斥责说:“你这三个该死的武林败类,居然扰乱佛门静地,秽言调戏清修弟子,如让你等活在世上,不知要有多少妇女毁在尔等的手里。”   说话之间,缓缓逼近,右手轻按银剑哑簧,寒光闪处,呛郎一声清越龙吟,穹汉宝剑已握在手中。   三个恶汉一见,立被凌壮志的慑人气势震住了。   “飞胡子判官”年龄较长,世故较深,首先一定心神,强自哈哈一笑,故意望着三位师太,轻蔑的朗声说:“三个老尼姑,难怪今天态度突然强硬起来了,哈哈,原来请一个年青英俊的小白脸保镖凌壮志勃然大怒,暴喝一声:“鼠辈闭嘴——”   暴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穹汉剑,顺势挥出石壁人形剑中的正反三剑,千百寒锋中,响起丝丝慑人心神的剑啸。   三个恶汉被迫的同时舞笔相迎,只觉森森剑气,寒光逼人,不知剑势虚实,立被逼得手忙脚乱,纷纷向后急退。   凌壮志停身横剑,左手一指“飞胡子判官”,厉声说:“你身为师兄,领导胡为,在下本应杀你三人除害,为免血污佛门净地,暂饶尔等一条活命,赶快滚吧!”   “飞胡子判官”三人横行黑道多年,仗着青面红袍钉心判的一点恶毒声名,多年来尚未栽过如此大的跟头。   如今,钉心判已死,正是他们三人的天下,今天的事如被传扬开去,三人那还有脸在山陕一带黑道上混。   心念至此,拼了老命也要争回这个面子。   凌壮志见三人神色迟疑,知他们有意一拼,于是冷冷一笑说:“你三人体想再施‘滚地龙’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在下昨夜在峰岭破殿前,已领教过尔等恶师的这项绝技了,只可惜,他的银笔扫不住在下‘穹汉剑’的峰利。”   说着,即将手中的穹汉剑,虚空挥了两挥,刷刷连声中,幻起两片耀眼银弧,暴起一阵嗡然啸声。   “飞胡子判官”三人一听,俱都惊得面色大变,冷汗油然。   了尘师太等人,虽然感激凌壮志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但她们也深怕凌壮志年青任性,暴怒杀人,染污了这块佛门静地。   因而了尘师太,趁机开导三恶合什宣了声佛号慢慢的说:“三位已入歧途,希望及时悔悟,速速退出本庵,自今以后,改面革新,从良向善,成为完善之人..”   “飞胡子判官”三人那里听得进耳去,不由同时暴喝一声:“老尼婆闭嘴,三位大爷和这小子拼了。”   大喝声中,飞眉瞪眼,各挥判官笔,向着凌壮志疯狂扑来——   凌壮志杀机早起,只是不愿在佛前杀人,既然三恶自己找死,那里还想到其他,一声冷笑,飞向前——   身形疾进中,默运“青罡功”,功贯右臂,力透剑身,顿时青芒暴涨盈尺,光华耀眼刺目,大殿阶上的所有尼姑,俱都不敢注目直视。   三位师太一见,面色同时大变,惊得脱口宣了一声佛号。   佛号声中,殿前暴起一声震耳大喝,刺目光华翻滚处,青气蒙蒙,丝丝慑入剑啸中,幻起无数飞旋白影。   就在这时,右侧殿脊上,蓦然想起一声焦急沉喝:“志儿不可杀人——   —”   但,凌壮志杀机已动,施展的剑魔“乌依狂徒”横霸武林的“太虚九剑”,连环三剑挥出,六支铁笔齐飞半空,他想再收势已来不及了。   剑光过处,暴起数声凄厉刺耳的惊心惨叫,鲜血激射,人头横飞,“飞胡子判官”三人尸体,旋即栽倒在大殿阶前,顿时洒满了鲜红血渍!   凌壮志停身横剑,转首一看,顿时吓呆了,急忙一定心神,双手扣剑,也惶急的跪在地上。   十   凌壮志的确看呆了,只见大殿阶上除了三位年高师太,双手合什,微躬前身,恭谨站立外,其余所有尼姑,俱都伏跪在地上。   白发道姑,手持佛尘,肃然立在右侧殿脊上,似为凌壮志在大佛宝殿前杀人,而感到忧急不安。   凌壮志杀了“飞胡子判官”三人,自然是应该,只是不该让他们的血流在这块佛门静地上。   这时见白发道姑立在殿脊上,久久不知下来,立即惶愧的伏在地上,静待受责。   蓦闻二位师太,同时恭声高呼:“恭请庵主驾莅大殿,俾全庵弟子参拜。”   凌壮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但他心里感到非常迷惑,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庵主蓄发,所有的尼姑光头。   尤其令他不解的是,白发道姑前辈,何以年岁并不比三位师太高,而居然提任了凌霄庵主?   心念间,蓦闻白发道姑,沉声说:“三位师太,不必多礼,即命全庵弟子起立,速将尸体运走,冲洗血渍,并押带凌壮志至后殿听候公审。   一阵衣袂轻响,凌壮志抬头再看,侧殿脊上已没有了白发道姑的影子。   这时跪在三位师太身后的十数中年尼姑,和跪在大殿上年青尼姑们,在了尘师太的挥手下,纷纷立起身。   三位师太,转首看了跪在地上的凌壮志一眼,三人低声一阵计议,即对一名中年尼姑,叮嘱说:“先请那位小施主至静斋待茶,再听候庵主发落。”   中年尼姑合什应是,即向凌壮志走来。   凌壮志听白发道姑前辈说公审,三位师太又说听候发落,他确没想到惩治三个恶人,竟为自己找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望着向他走来的中年尼姑,一袭月白僧袍,斜披橙黄袈裟,迈着轻快的步子,神色端庄中透着和善。   中年尼姑来至凌壮志身前,双手合什,谦和的说:“庵主已去,请小施主随贫尼至静斋待茶。”   凌壮志颔首应是,即由地上立起来,迷惑的随在中年尼姑身后,直向左侧殿的左角门走去。   这时,三位师太已进入大殿,几个中年尼姑正指挥着一群年青尼姑,搬运尸体,冲洗血渍。   凌壮志默默的跟在中年尼姑身后,心中一直在想着,不知白发道姑前辈拿他如何公审,如何处置这件事。心念间,已进入侧殿角门,绕过一道回廊,即是一排精舍,想必就是招待香客的静斋了。   中年尼姑,将凌壮志引至最先头一间精舍门前,侧身肃客,单掌立什,说:“小施主请!”   凌壮志谦和的颔首为礼,当即走进门内。   室内通明三间,俱是桌椅高几,凌壮志不再谦逊,就在客位上坐下来,即有一名年青尼姑,送来一杯松子茶。   中年尼姑肃手一指茶杯,恭声说:“小施主请用茶。”   说罢,当即坐在右侧最末一张主位的方凳下。   凌壮志一俟年青尼姑退出,即向中年尼姑,拱手谦和的问:“请问大师法号是..”   中年尼姑,立即欠身合什,谦虚的说:“贫尼明慧!”   凌壮志见明慧尼姑,举止端正,言语和气,立即动了向她探听白发道姑身世来历的决定,因而谦和的拱手说:“原来是明慧大师,失敬!失敬!”   明慧立即谦逊的说:“不敢当,小施主谦逊了。”   凌壮志颔首一笑,和声问:“请问大师,小生先师故人——那位白发前辈,何时接掌贵庵庵主,不知大师可愿见告?”明慧尼姑一听谈到白发道姑,立即恭谨的立起来,躬身合什宣了声佛号,接着落坐恭声说:“本庵庵主,大慈大悲,舍己为人,她在十九年前甘冒自身生命危险,救了本庵数百弟子一次浩大血劫..”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惊异的“噢”了一声,但没有插言。明慧继续说:“浩劫后的第三天,本庵第十六任庵主大智师太圆寂,临终遗有法谕,本庵现任庵主接掌第十七任门户,全庵上至师太下至弟子,俱都衷诚信服.本庵主接掌门户以来,转瞬已经十六寒暑了。”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肃容问:“敢问大师,当年庵主前来恒山之时,可是已经皈依佛祖了?”   明慧摇摇头,肃声说:“庵主那时尚是一位双十年华的绝美少妇。”   凌壮志心头再度一震,呆呆的久久不知发言。   明慧由凌壮志方才一见庵主立即伏跪在地一事看来,断定凌壮志与庵主之间,有极密切的关系。   她比庵主年长一岁,对庵主以往的身世,也极想在凌壮志的口里探出一些来历,于是歉然说:“小施主今晨入庵之时,如果对了尘师伯说明尊师故人就是本庵庵主,了尘师伯当不会令小施主至山门以外等候令师姊了。”   凌壮志一定心神,黯然说:“大师有所不知,小生自己也不知先师故人的姓氏身世。”   明慧听得一怔,似是感到十分惊疑。   凌壮志,继续肃容问:“请问大师,当年庵主来时,衣着服饰佩何兵器..?”   明慧会意,立即回答说:“庵主当年来庵时,着淡紫罗衫,百褶长裙,外罩银缎无夹袖襦,没有佩带兵刃,与敌人交手时,似是双手能发无数闪闪发光的暗器..”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插言问:“大师可曾看清庵主发的是什么暗器?”   明慧摇摇头,坦然说:“那时贫尼尚是一个三代弟子,不准近前,无法看清庵主发射的是何暗器,不过那种暗器,相当厉害,而庵主的武功,也高的骇人。”   凌壮志秀眉一蹙,似有所悟的问:“大师,庵主是否在她来庵之前,发眉便已霜染了?”   明慧毫不迟疑的摇摇头说:“没有,那时庵主秀发如云,乌如墨染,虽然花容绝世,但眉宇间却蕴藏着海般深的忧郁。”   凌壮志知道,浓重的忧郁,极度的痛心,是她白发原因,于是,略一沉思,继续不解的问:“全庵弟子皆剃度,为何唯独庵主蓄道髻?”   明慧神色立趋默然,说:“庵主在接掌本庵门户时,曾有言在先,其一,在她心愿未了之前,不剃度,其二,在未剃度之前,不主持庵务,其三,有人持亮银判官笔来庵访人,或有女子自称胸前有痣者前来访人,应即引至后庵石室,由她亲自接见。这些要求,全庵上自师太执事,下自三代弟子,俱都欣然同意。”   凌壮志一听,心中一阵难过,他知道,娟师姊和他一来,白发道姑就要落发剃度,终生为尼了,因而关切的问:“庵主的法号是..”   明慧立即恭谨起身,合什肃容说:“大悟师太!”   凌壮志默然摇了摇头,心说:“四十未到,发眉俱白法号虽云,“大悟”,实则终日为情所苦。   就在这时,蓦然一声巨钟大响,声震屋瓦,地面颤动。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惊异的望着明慧尼姑。   明慧立即肃容回答说:“现在庵主法谕召集全庵长幼三代弟子,齐集后殿,就要公审小施主了。”   凌壮志既迷惑,又心惊,他不知道这位恩师故人,为何要设庭公审,他既不是凌霄庵尼姑,又不是那一位师太的传人。   心惊的是,不知如何公审,将他如何处置,万一审判的不合理,影响了赴崆峒山为师报仇的行程,又该如何?   念及至此,万分焦急,继而一想,觉得白发前辈有许多有关恩师的身世问题等待娟师姊前来详述,自是不会过份严厉处置。   但,他仍有点不放心,于是略显焦急的问:“大师,贵庵公审..”   话未说完,蓦然一声,第二击巨钟又响了,凌壮志的话,立被掩没了。   明慧虽未听清楚,但已了解凌壮志的心意,于是,肃容解释说:“本庵弟子有违犯最严重这庵规者,始举行公审,重者处死,次者无期监禁,最轻者为终身劳役,至死不得进入三殿诵经。”   凌壮志一听,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实在猜不透这位白发前辈何以要如此严厉的制裁他。   再说,剑魔“太虚九剑”,一经施展,威势凌厉无匹,往往收势不及,如果她确与恩师有极密切的关系,这一点她应该深悉才是。   明慧已经看出凌壮志是个身怀绝技少年,以他的武功来说,本庵也许只有庵主可敌,他能俯首听审,必是庵主当年师门的传人。   她见凌壮志神色焦急,立即安慰说:“小施主对本庵尚有一点不明,所谓公审,是由三位师太宣布犯罪事实,庵主判罪,长幼三代弟子不服者可代犯罪弟子伸辩,减轻或加刑,最后付诸公议。   说着,感激的看了凌壮一眼,正待再说什么,门口人影一闪,急步走进来一个身披淡黄色袈裟的年轻尼姑。凌壮志心中已经了然,立即由椅上立起来。   身披淡黄色袈裟秀丽尼姑,左手扣剑,美目看了凌壮志一眼,单掌合什,微一躬身,恭声说:“有请凌师叔!”   凌壮志一听这个称呼,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称呼虽然听来亲近,但公审之时就可加上一个违抗师门尊长命令的罪名。心念间,蓦闻明慧,以忧郁的声调催促:“凌师弟请!”凌壮志看了微蹙修眉,神情凝重的明慧,知道她也在为这个称呼而忧急,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前去了。于是,疑着满怀迷惑,举步向室外走去。   来至室门一看,方才和“飞胡子判官”三人交手的三个身披淡黄色袈裟的年轻尼姑,俱都抱剑立于门外。   三个年青尼姑,一见凌壮志从容走出来,俱都扣剑躬身,齐声低呼:“凌师叔!”   凌壮志年轻轻的被这些比也大好几岁的年青尼姑称“师叔”,乍然听来,总觉有些不自然,在心理上,似乎突然老了二三十岁。对方既然如此称呼,只得肃穆谦和的颔首还礼。   其中两个年青尼姑,立即抱剑头前带路,其余两人和明慧则跟在凌壮志身后,直向大佛宝殿方向走去。   绕过宽广巍峨的大佛宝殿,地势逐渐上升,俱是宽大青石台阶,左右共有六座红砖朱漆院门。   进入正中另一座高大门楼,七八丈外,即是第二座大佛殿,殿的形式较小,雄伟气势远不如大佛宝殿。   凌壮志前进中,一直低头沉思,他无心去看,这座工程浩大的庵院,脚下只是跟着两个尼姑的身影,一走一趋的登着宽大石阶。蓦然一声,第三击巨钟又响了。   再向前看,双目倏然一亮,只见数百级台阶之上,雄峙一座金瓦朱墙,形如庞大客厅的大佛殿,殿前正面的门,全部敞开了。令凌壮志惊异的不是第三座大殿,而是距大殿二十余阶的平台处,有四尊金光闪闪的高大神像。   这时,日近正午艳阳直射,四尊高大金神,金光刺目,加之距离又远,无法看清是神是佛。   再前进数十级,凌壮志心中一动,他已能凝目看清那四尊金神,竟是戌守南天门,驱妖降魔的“四大天将”。   四大天将,威武慑人,有的托塔,有的持就,四人四个不同姿势,俱都飞眉怒目,作着攻击之势。   凌壮志天姿绝顶,悟性超人,他远远一见这四座金神,便立即悟出这是四招旷古凌今的绝学。   前进中,他细心参研,依序推演,去掉四大天将手中的兵刃,发现这四个姿势,循环相连,可掌可拳,是四招威力无比的绝世掌法。   一经参透,恍然大悟,白发前辈后殿公审的目的,原是要藉此让他获得一套威势奇猛的掌法。   他断定这四招掌法,即使是凌霄庵的三位师太,也未必见得已经悟出来,当然,白发道姑如此作的原因,也在试探他是否有这份机缘。   来至近前一看,四尊金神竟有一丈二尺多高,头如巴斗,手似薄扇,口如血盆,眼似铜铃,十分赫人。   登上三殿台阶,四个年青尼姑同时停身,齐向大殿前檐走去。   凌壮志举目一看,殿内正中一张高约五尺的檀木大床,白发道姑,神情肃穆,盘膝坐在一张厚厚的黄绫大蒲团上。   三位师太,四大监院,和五位执事,分别在床前的十数大椅上,其中一张大椅无人,想必是身后明慧大师的座位。   在分列大椅的尽头,有两方桌,上放笔墨纸砚,桌后,分别坐着一个担任笔记的尼姑。   在左右大椅的后面,整齐的盘坐着三百余名尼姑,俱都神情凝重的望着殿外的凌壮志。   打量间,蓦闻四个年青尼姑,同时恭谨朗声说:“启禀师祖,凌师叔带到。”   四人报告完毕,恭身静立,听候指示。   这时,整个大殿虽有数百人,但静的却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低压的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相互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白发道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也不看凌壮志一眼,接着深沉声说:“带上来!”   说罢,再度合上凤目。   四个年青尼姑,扣剑恭声应是,立即退至凌壮志身侧,四人拥着凌壮志即向殿内走去。   这时,明慧早已归坐,大殿内静的落针可闻,数百尼姑惊急目光,闪烁不停。   凌壮志被拥至距檀床七尺处,四个年青尼姑,立即退至左右笔记书桌的外边,抱剑恭立。   三位太师,霜眉微蹙,神色凝重,四大监院,五位执事,在肃穆的神态间,尚含有一丝迷惑。   凌壮志恭身下跪,俯伏在地,恭声说:“弟子凌壮志,叩见前辈。   白发道姑倏睁开目,冷电闪烁,神色深沉的怒声问:“凌壮志,你可知罪?”   凌壮志不敢说不知,只得恭声说:“弟子知罪。”   白发道姑,立即转首对了三师太问:“请师太查查看,违抗师门尊长命令,沾污佛门静地刑该处何?”   了尘师太,恭身立起,合什恭声说:“贫尼有下情恭禀庵主。”白发道姑,怒容略展,颔首说:“师太请讲。”   了尘师太述叙说:“根据本庵清规律罪,违背庵主命令,不听制止者,视同叛徒,立即处死!”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他确没想到,一个尼姑庵,居然有如此严厉的刑章。   又听了尘师太继续说:“至于侮藐佛祖,污秽圣地,应处死刑或监禁终生,一经触犯,不必公审,当即执行。”   凌壮志一听,再度吓了一跳,他觉得凌霄庵的清规律条,较之武林各大门派,尤要严厉几份。   当然,他不会知道这条清规细则中,包括有庵中弟子,与人通奸调情或同性相变等情在内。   又听了尘师太继续说:“凌小侠虽为庵主俗家师门弟子,确曾犯有不听尊长制止之罪,但却不适合本庵清规条例,如照武林各大门派而言,据贫尼所知,派规最严者莫过于武当,少林、峨眉、昆仑等派,其违犯上述条例者,轻者逐出门墙,重者收回所授武功,当不致取其性命。”   说此一顿,慈眉看了一眼全殿数百尼姑,继续说:“至于沾污佛门静地一事,凌小侠乃基于义愤挺身而出,拔剑相助,为本庵解危除害,理应视为本庵救星,怎可再加诸其罪,贫尼不愿,诸监院、执事和数百弟子亦不愿也。”   白发道姑,微合双目,缓缓含首,似觉言中有可取之处。   了空师太,性情较急,未待白发道姑许可,起身直接口说:“庵主因在后庵后清修,不知近日情形,这三个孽障,每晨必来纠缠,胡言乱语,肆无忌惮,如此狂徒,正该及时剃度,免得今后害人,吾佛有灵,才冥冥中招来凌小侠代佛降魔,怎可再加罪代天行道之人?”   白发道姑神色逐渐缓和,不停的微微颔首。   了凡师太,也起身合什,恭声说:“两位师姐之言,恭请庵主三思!”   白发道姑,神色凝重,缓缓睁开眼睛,肃容看了一眼左右数百尼姑。   所有尼姑立即欠身合什,齐声高乎:“恭请庵主三思!”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面现难色,目注三位师太,和声问:“以三位师太之见?..”   三位老师太,同时恭声说:“略施薄惩,予以忏悔之机。”   白发道姑,赞同的微一颔首,接着目注伏跪在地的凌壮志,怒声斥责说:   “本应将你重责,念及你年青无知,三位师太讲情。特给你一个悔悟之机,今后如有再犯,两罪加并处分,还不谢过三位师太!”   凌壮志跪了几乎半个时辰,虽然双膝有些酸痛,但想到因此获得一套威力无比的绝世掌法,这些委屈,已毫不觉得了。   这时见白发道姑的红润面庞上,俱都绽着慈详的微笑,同时合什还礼。   白发道姑继续沉声说:“将凌壮志押至禁监院监禁,随时听命庵后石庐听道。”   肃立两侧的四个年青尼姑,立即恭声应是,抱剑向凌壮志走去。   凌壮志立即向白发道姑叩头恭声说:“谢前辈宽恕之恩!”   说罢立起,垂首躬身,随着四个抱剑的年青尼姑,直向殿外走去。   来至殿外,凌壮志特地细心观察十数级下“四大天将”的背身形掌式,并慎重的一一默记心中。   绕过殿角,穿过一片精舍,即到一座独院门前。   凌壮志定睛细看,只见墙高门大,粗笨简陋,一望而知即是专为监禁庵中弟子专用的禁院。   其中一个年青尼姑,急步登上台阶,伸手在门上拍了两下,门内立即传出一阵急急奔跑的杂乱脚步声!   呀然一声,院门开了,开门的竟是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光头小沙尼。   两个小沙尼,一身黑衣,胖胖的小脸,像一对熟透的大苹果,一双乌黑大眼睛,望着门外的凌壮志只发愣。   叩门的年青尼姑,立即催促说:“快去打开执事监院级的禁房。”   一个较高一些的小沙尼,立即转身奔了回去。   凌壮志举步走进院门,游目一看,院落宽大,青石铺地,除了正中一大间,左右各一小间石屋外,院中冷冷清清,既无花草也无树木。   这时小沙尼已将正中一间房门推开了,凌壮志也不言语,径自走进门内。   门内粗桌木椅。右间一张大床,上有整洁被褥,前窗一张书桌,上置笔砚经书,除此再没有什么了。   凌壮志知道这就是监禁他的所在,看罢,立即坐在木椅上。   四个年轻尼姑,进屋同时收剑入鞘,其中一个年青尼姑,即对两个一脸迷惑,充满了惊异神色的小沙尼,沉声说:“还不快些上前叩见师叔祖!”   凌壮志一听,顿时一愣,转瞬之间,又升了一级师叔祖,这令他真有些疑惑,自己是否已经是个白胡子老头。   心念间,两个小沙尼,早已爬在地上叩头,同时恭声轻呼:“光明,正时,给师叔祖叩头!”   凌壮志内心尴尬,表面沉着,也学着老人的动作,哈哈一笑,作出亲切慈详的表情,同时笑着说:“起来,起来,不必多礼。”   说着,欠身伸手,作着欲扶之势,两个小沙尼,遵命立起身来。   四个貌美的年青尼姑,一见凌壮志小人学着老头样,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闭着小嘴笑了。   凌壮志顿时发觉,不由俊面通红。   蓦然,人影闪处,四个美貌年青尼姑,同时伏跪在地,齐声低呼:“慧安、慧焚、慧音、慧律,叩见凌师叔。”   凌壮志心中一惊,颇觉不安,但想到方才四人的动嘴笑,立即依样老大自恃的笑着说:“不必多礼,你四人也起来吧!”   说话之间,依然端坐,并无欲扶之意。   四位年青貌美的尼姑,俱都较凌壮志大二三岁,这时见凌壮志大刺刺的端坐不动,心中不禁有意刁难的齐声要求说:“凌师叔武功高绝,技艺超群,弟子等也要学到像凌师叔这样惊人的武功,希望凌师叔多多栽培。”   凌壮志绝顶聪明,早已看出慧安四人的心意,因而索性老气横秋的哈哈一笑,傲然说:“你等有心学好技艺,精神实在可嘉,只要你们悟性高,天赋够、师叔绝不吝啬,自会倾囊相授!   说罢,又是一阵倚老卖老的哈哈大笑。   慧安四人,平素也是极高傲的人,听了凌壮志“悟性高,天赋够”的话,个个心中不服,大有凌壮志瞧不起她们之慨。   想起他们四人,身披淡黄袈裟,乃数百三代弟子中选出资格最佳的四人,轻功,剑术,俱都遥遥领先,怎忍得下这口气。   因而,四人仍伏跪在地不起,齐声要求说:“请师叔趁现在清闲,场地宽阔,即时传授弟子等一二招绝学,弟子等终身不忘凌师叔的恩德。”   凌壮志秀眉微蹙,知道她们心中俱都不服,有意要在他面前一展才华,因而心中一动,决意将方才悟透的四大天将掌法施展出来,既可试探凌霄庵的弟子是否会这套掌法,又可借此作演练的机会。   心念一决,故作为难之色,久久才迟疑的说:“不过师叔有个不太合理的要求,就是每招只教三遍,学多学少,在乎你们自己的福缘悟力!”   慧安四人,自恃聪明过人,通常师太等人传授武功,第一遍即可领悟,第二遍便豁然贯通,第三遍则已尽得其中精奥。   ,四人一听凌壮志规定只教三遍,立即齐声欣然应是,同时,伏地叩头愉快的立起身来。   凌壮志举手一指门外,说:“我们就在院中演练吧!”   说罢起身,当先向门外走去。   慧安四人,相互递了一个眼神,紧紧跟在凌壮志身后,两个小沙尼,也惊异的站在门的两边。   到至门外,慧安四人,自动并肩肃立在院的一角,四双闪闪生辉的明亮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深怕慧安四人根本就会这四招掌法,如果一经识破,自是极为难堪,因而故意解释说:“师叔今天要传给你们的是四招佛门掌法,一般佛门弟子僧、道、尼大都学过..”   慧安四人一听,秀丽的脸庞上,立即似笑非笑的一阵牵动。   凌壮志佯紧未见,继续道:“施展这四招掌法时,要身逍遥,心自在,灵台清明,可拳可掌,若恍若忽,快时疾如奔雷,气势万钧,缓时,如飘柳絮,劲透五指,内力遥空劈出,势如长江大河,威势猛不可挡、令敌虚实难测..”   慧音是个鬼灵精,见凌壮志说了半天要决,而不报名称,因而忍不住问:   “请问师叔,你这四招掌法是何名称?”   凌壮志也不知是何掌法,但慧音问了,又不能不答,只得含糊的道:“僧、道、尼,三教定名不一,有的曰‘天神掌’,有的曰‘四神掌’,有的曰‘金神掌’,你们四人任选其一即可。”   慧好四人一听,不由相互看了一眼,神色十分茫然,似乎没有听说过佛门中有这么一套掌法。   凌壮志虽已悟透那四招绝世掌法,但却尚未练习,他自己本身势必也要缓缓演练一次。   于是,轻咳一声,沉声说:“你四人注意,现在师叔给你们缓缓演练一次。”   慧安四人,立即目注凌壮志缓慢演练的掌势,但他们心里的热忱,似乎已不如方才来得殷切。   慧音天赋较高,她觉得这四招掌法,似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它不起。   但看完了第一遍,仍不能领悟其中的奥秘。   慧安三人似是也感到有些惊异,待等四人发觉,要想凝神观察,凌壮志已演至第四招了。   蓦见凌壮志,双目冷电一闪,同时一声暴喝:“再一遍。”暴喝声中,白影旋飞,掌影翻腾如云,风声呼呼,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狂彪,最后,只见掌影不见人。   慧安四人,顿时看呆了,她们却没想到,那四招缓慢无奇的掌法,竟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凌壮志演得兴起,意忘了再呼第三遍,他把这四招掌法,配合上“东海仙翁”独步武林的“追魂幻踪”,刹那间,白影如云,掌影如山,院中狂风大作,灰尘激旋上升。   慧安四人,大惊失色,激旋劲力,逼得她们紧紧倚在墙壁上,衣袂疾飘,发出叭叭轻响。   凌壮志确没想到这四招掌法,竟能反复应用,循环不息,较他想象的尤为凌厉。   继而,心中一动,立运“赤阳掌功”双掌顿时殷红如火,满院一片火红,空气热度骤增。   慧安四人大骇,宛如处身火窟,俱都吓得脱口一声惊呼:“凌师叔,凌师叔。”   惊呼声中,神情慌张,纷纷纵身飞进屋内,两个小沙尼早已惊得面无人色。   兴致正高的凌壮志,一闻呼声,顿时惊觉,急忙收住身形,游目一看,三间石屋,六扇窗户上的窗纸,俱都被激荡的炎热狂彪烧焦了。   凌壮志心知不妙,再看立在屋门内的慧安四人,个个面色如土,俱都神情痴呆,张着小嘴,瞪着大眼,恐怖的望着他。   慧音见凌壮志身形一停,立即惶声问:“凌师叔你..?”   凌壮志知道,如果不能将慧安四人应付好,极可能因此又闯下一件祸事。   于是,佯装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说:“师叔为令你们多一次领悟的机会,所以又多演了一遍。”   慧安修眉一蹙,疑惑的说:“凌师叔的这套掌法,似是与众不同凌壮志深怕慧安四人回去报告三位师太,这对白发前辈后殿公审的企图,势必立被揭破,因而,愉快的一笑,说:“只要你们有耐心,师叔定要将这四招与众不同的掌法传授给你们四人。”慧安四人一听,心中暗喜,秀丽面庞上的惶恐神色,一扫而没。就在这时,院门响起一阵叭叭叩门声。   两个惊魂未定的小沙尼,立即脱口说:“送午饭来了。”说着,较大的光明,急忙向院门奔去。   慧安四人也惊觉到时刻不早了,于是,同时施礼告辞。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正色说:“方才授艺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泄露,否则,全庵弟子俱都前来要求学习了。”   慧安四人虽为佛门弟子,但由于年青,心性仍未达到忘却私欲的修为,自是不愿别人也来学习,因而,恭声应是,匆匆而去。转瞬四天过去了,凌壮志仍被监禁在监院里,既没有被召至白发前辈处听道,也没见慧安四人再来。   凌壮志一心用功,勤习掌剑,渐渐有些焦急起来。   尤其令他不安的是,何以这些天仍未见娟师姐到达?继而一想,莫非中途遭遇到什么意外?   一想到娟师姐的安危,他的心再不能保持平静了。   继而一想,娟师姐也许正在山中,只是找不到这座世外绿谷中的凌霄庵。   他焦急的在室内负手踱着步子,低头想着娟师姐在中途,或者在山中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   最后,他决定去找白发前辈,向她要求离庵去找娟师姐。他在焦急不安的心情下,好不容易等到二更过后,凝神一听,光明、飞明两个小沙尼已经睡觉了。于是,轻轻拉开房门,悄悄走了出来,反手将门掩好,腾空飞上房面。   夜空如墨,繁星暗淡,整个凌霄庵,一片漆黑,仅百数十丈以外的大佛宝殿前,有数点萤火之光。   凌壮志略微一看,展开轻灵身法,驰出凌霄庵,纵跃如飞,捷逾狸猫般,直向庵后竹林驰去。   庵后茂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阵阵山风,吹得枝摇树动,发出沙沙的凄凉声音,愈显得夜的可怕。   一阵飞纵,即见数十丈外的竹林内,一片漆黑,看不清白发道姑的石屋位置。   来至竹林外沿,凌壮志不禁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样作是否有些冒昧,白发前辈会不会恼怒?   心念未毕,蓦然传来白发道姑的悄声急问:“是志儿吧?”凌壮志心中一惊,急忙恭身,也悄声回答了声是。   白发道姑似乎正需要凌壮志前来,因而,焦急的悄声说:“快些进来。”   凌壮志听出白发前辈的声音中,充满了忧急,同时,看到漆黑的石屋中,两点寒星一闪而逝,因而,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于是低声应是,屏息前进,到达石屋门前,立即躬身低声说:“志儿叩请前辈金安。”   白发道姑急忙悄声说:“进来坐!”   凌壮志恭声应是,并息进入门内,仍坐在以前坐过的蒲团上。白发道姑一见凌壮志坐好,立即忧心的低声问:“志儿,你娟师姐为何仍未见来?”   凌壮志也忧急的回答说:“志儿正为此事前来。”   说话之间,发现坐在石床蒲团上的白发道姑,霜眉微蹙,神色忧郁,脸上已失去前几日的那份光采。   白发道姑,不解的问:“你和娟儿在什么地方分手?”   凌壮志见问,心中不禁一阵难过,暗然说:“在赣边石门镇。”   白发道姑略一沉思,关切的问:“你说娟儿的武功并不庸俗?”   凌壮志一听,知道白发道姑已开始关心到娟师姐的安危问题。因而,肯定的颔首恭声说:“是的,娟师姐的武功,并不逊志儿多少。”   白发道姑一听,神色似乎开朗了不少,但她仍不由自主的蹙眉自语说:   “奇怪,为何还不见来呢?”   凌壮志看出白发道姑对娟师姐的关注,毫不逊于自己,因而提议说:“前辈,娟师姐可能早已到达恒山,只是找不到这座绿谷中的凌霄庵。”   白发道姑同意的颔首说:“我也在这样想!”   凌壮志接口说:“志儿想去峰下寻找娟师姐上来。”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面现难色,迟疑的说:“恒山方圆数百里,高峰如林,大小寺院,无人统计过究竟有多少座,要想找你娟师姐,恐怕不易..”   凌壮志坚毅的说:“不管如何,志儿想去试试!”   白发道姑缓缓颔首说:“也好,看来这孩子的智力似乎没有你的高,不过..不过凌霄庵的庵律规定,庵中绝对不准留宿男客,如果放你出来,你便无处安身。”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原来白发道姑将他监禁在禁院的原因是为了解决他在凌霄庵安身的问题。   心念间,又听白发道姑继续说:“我虽命了尘师太,传逾全庵的弟子任何人不得前去禁院打扰你,但你明日离庵,势必瞒不过两个小沙尼。”   凌壮志这时也明白了慧安四人何以未去禁院的原因,他的确没想到,一个尼姑庵,竟有如此严明的纪律,较之那些徒有其表的名门大派,尤有过之。   他本想说,明日离开之时,严厉叮嘱两个小沙尼不得泄露消息,但话至口边,又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因而,心中一动,立即改口说:“志儿既然离开凌霄庵,在未找到娟师姐前,自是不会回来..”   白发道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阻止说:“这样不妥,万一你娟师姐找了来,又不知你在何处了。”   凌壮志立即补充说:“志儿可每天日落以前回来,深夜宿在峰颠破殿内。”   白发道姑觉得这样作太辛劳了,因而连连摇头说:“不妥,不妥,还是再等一两天吧!”   凌壮志见白发道姑不准,自是不敢坚持,只得恭声应是。   两人一阵沉默,似是都在判断宫紫云何以尚未到达的原因。   蓦然,白发道姑的凤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于是,目光注定凌壮志,再度压低声音问:“志儿,那天你由前庵静,到达第三进大殿,这中间,你可曾发现凌霄庵内,有何奇异之处?”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这才知道白发道姑真正公审的原因,果然被他料中了,于是,也低声回答说:“志儿发现殿前这四尊丈二金神,是四招威势无比的凌厉掌法,也是四招刚猛绝伦的拳法。   白发道姑一听,面色立变,十分震惊的赞声说:“天良选材,果具慧眼,确是武林一位奇才,志儿,你果然未负我对你的一番苦心,听你口气,似是已领悟其中精奥。”   凌壮志立即感激的恭声说:“多蒙前辈栽培,志儿已尽得四招掌法之精致玄妙,如恩师英灵有知,亦当含笑泉下了。”   白发道姑一听,脸上喜色尽失,凤目中立即涌满了泪水。凌壮志一见,非常不安,知道不该说恩师“英灵,泉下”等字,这时见白发道姑已缓缓流下两行泪水,心中甚是后悔。   一阵沉默,白发道姑再没有说什么。   凌壮志知道该走了 ,于是,恭身立起,暗然说:“志儿不肖,触动前辈悉思,内心甚感不安,今夜时间已晚,志儿就此告辞,明晚再来请安。   说罢,双膝跪地,伏身叩头。   白发道姑没有言语,仅含泪戚然的点了点头。   凌壮志从地上起来,恭谨的退出石屋,直到退至竹林内始转身向前驰去。   凌壮志前进中,内心既痛苦又迷惑,他觉得白发道姑和恩师“朱腕银笔”   叶天良,定有一段不平凡的际遇。   心念间,蓦然一声沉痛叹息,径由身后飘来。   凌壮志心中一阵难过,立即刹住身形,定睛一看,离开竹林数十丈了,前面不远,已是凌霄庵的高大庵墙了。   他暗然望着黑暗中的竹林方向,伤感的摇了摇头。   蓦然,他的心一动,双目冷电一闪而逝,转首一看数百丈外的冰峰雪颠,展开轻功,电掣扑去——   来至通向峰颠的壁处,身形丝毫未停,双袖一抖,腾空而上——   升上峰颠,茫茫一片灰暗银色,寒风凛烈,直透衣衫,凌壮志略微一辨方向,直奔那座残破大殿。   来至破殿阶前一看,心头不由一震,只见红袍钉心判的两段僵硬尸体,赫然仍分置在原地方。   凌壮志看得异常不解,那天听“飞胡子判官”三人的口气,分明已经来过此地,他们为何未将钉心判的尸体埋起?   这时想来,那三个既不尊师又不重道的恶徒,确实是死有余辜。   凌壮志不忍钉心判露天暴尸,只得伸手提起两段僵硬尸体,飞身奔至一片雪岩处,顺手丢进一道悬岩中。   接着,飞身纵回破殿阶前,一长身形,腾空而起,飘然落在破殿脊上。   游目一看,远处一升漆黑,看不清何处是突出云上的几座银峰绝巅。   仰看夜空,昏暗深蓝,正是午夜三更。   他想到方才白发道姑那姑声忧郁的叹息,在此夜静更深的绝峰上,竟然传达至数十丈外,假设运足功力,气纳丹田,振声一呼,岂不要随风飘出数十里?   娟师姐如果确已到达恒山,势必听到呼声,因为她在这等心焦意乱之际,定然辗转难以入睡。   心念已定,气纳丹田,两手捧在口上,振声高呼“喂——”   一声高呼,山野震动,万峰千谷,俱是“喂”的回声,余音飘荡空中,历久不绝,直达十数里外。   凌壮志一听,心中大喜,只要能将娟师姐呼来,就是天翻地覆,这时,他也在所不计了 ,于是,运足功力,继续振声高呼:“喂——娟——师—— 姐——小——弟——在——最——高——峰——上———等———你!”   如此一呼,空山震荡,声如半空发雷,随着山风,直向山外飘去。   凌壮志略微一顿,继续呼第二次..   就在他高声呼完第二次的同时,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身后峭壁处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莫非娟师姐也正在这座绝峰上?   转首一看,只见东北峭崖处,一点灰影,势如惊红奔电,奇快无率,正向他立身之处的残破大殿奔来,眨眼已至数十丈外。   继而凝目再看,心中大吃一惊,面色立变,只见那点奇快灰影,竟是绿谷竹林石屋中的白发道姑。   凌壮志心知不妙,由白发道姑慌急的神色判断,可知事态的严重,于是,急忙纵身飘下大殿,身形刚达地面,白发道姑已至殿前,立即亲切担心的沉声说:“志儿。你怎的如此孩子气,还不快回禁院去。”   凌壮志一想,也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不由红着脸笑了。   蓦然——   一声隐约可闻的清悠长啸,都着山风划空飘来,乍然一听,似是远在二三十里外。   凌壮志心头猛然一震,双目冷电一闪而逝,不由脱口惊呼:“啊,娟师姐!”   白发道姑面色一变,立即疑惑的急声问:“这会是娟儿吗?”   凌壮志在清啸音韵中已听出是宫紫云的声音,因而肯定的说:“是的,一定是娟师姐!”   白发道姑凤目中,不知何时已涌满了泪水,她仍有些不相信的问:“她会有如此精深的内功?”   凌壮志立即兴奋的解释说:“志儿曾向前辈说过,娟师姐的武功,并不逊小弟多少。”   说话之间,那声清悠长啸已经停止,但啸声的余音,似是仍在群峰间缭绕,夜空中飘荡。   白发道姑的秀丽面容上,充满了神往之色,她目光茫然望着啸声传来的方向,梦呓般似的自语说:“她现在至在二三十里以外,以轻功极佳的高手来讲,要达到此地恐怕也需一个时辰以上。”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立即望着凌壮志,忧急的说:“志儿,你再呼唤你娟师姐一次。”   这正是凌壮志心中要做的,于是,恭声应是,腾空飞上殿脊,面向方才啸声传来的方向,再度振声高呼:“喂——娟——师——姐——小——弟—   —在——你——的——西——北——方——。”   呼声荡空,余音尚未消逝,那声清悠长啸,再度随风飘来,较之第一次发啸时近多了。   凌壮志一听,情喜欲狂,低头望着殿前的白发道姑,激动的大声说:“果然是娟师姐,前辈..”   说话之间,发现白发道姑的和丽面颊上,已流满了泪水,因而惊的顿时呆了。   蓦然白发道姑,激动的颤声说:“这孩子的轻功确实不俗,现在她至少已绕过一座高峰了。”   说话之间,挂着泪痕唇角上,立即浮上一丝欣慰的微笑。   凌壮志顿时想起晋德大师在“卧虎庄”对官紫云赞美的那句话,因而,望着白发道姑,愉快的说:“娟师姐的轻功,堪称绝世,据说,她习的是‘百丈咫尺’..”   白发道姑似乎吃了一惊,不由抬头望着凌壮志,问:“你娟师姐的师父是谁?”   凌壮志顿时语塞,因为她也不知道宫紫云的授艺恩师是谁,因而迟疑的说:“由于和娟师姐相处仅有一日一夜之间,志儿尚没有机会问。”   白发道姑略一沉思,突然问:“你娟师姐是用剑吗?”   凌壮志立即颔首应是。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迷惑的说:“她不可能现在仍活在世上,即使没有死,也不会收‘金刀毒燕’阮陵泰这等阴谋狡猾的人为徒。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前辈说的是谁?”   白发道姑迟疑的说:“说出来你也不知。”   但,她仍忍不住抬头问道:“志儿,你可听说百年前有位以轻功剑术著名的‘御云仙姬’?”   凌壮志立时想起在马鞍山石洞中时,晋德大师曾谈过这位一代著名侠女,因而颔首说:“志儿知道,据说昔年武林中,有人批评她的剑术虽精,但仍敌不过两百年前的剑魔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是以她踏遍全国要找剑魔的传人,加以印证,但她始终没有如愿,后来便不知所终了。”   白发道姑,暗然说:“如果,‘御云仙姬’知道剑魔‘乌衣狂生’的剑术,已达超凡入圣的至高境界,她当不致再终年在外,妄自奔波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脱口急问:“前辈说的剑术至高境辊,可是指的‘御气飞剑’?”   白发道姑立即点了点头。   凌壮志一听,顿时愣了,这话如不是出自白发道姑之口,他简直不敢相信,凌厉霸道的“太虚九剑”,居然能练达“御气飞剑”的神化境地,根据他自己的看法,似乎是决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那声轻清悠长啸,又响了,这次听来,就在峰下。啸声逐渐上升,愈听愈近,清倏入耳,但音质中充满了喜悦焦急。   凌壮志一声欢呼,飞身飘落殿下,同时兴奋的说:“前辈,志儿要迎娟师姐去了。”   说话之间,纵跃如飞,直向啸声传来的方向驰去。   白发道姑,如痴如醉,凤目中的泪珠,再度簌簌的滚下来,她望着传来清啸的黑暗天际,喃喃的说:“百丈咫尺,这孩子来得太快了喃喃自语间,突然发觉凌壮志已经迎去,不由脱口急呼:“志儿站住。”   凌壮志闻声停住,兴奋的转身望着白发道姑说:“前辈,娟师姐就要上峰来了。”   白发道姑,举袖一擦眼泪,兴奋的戚声说:“志儿,我不愿在此地见她,你可引娟儿去石屋见我。”   凌壮志迫不及待恭声应是,转身向东南迎去。   白发道姑略一沉思,又悄悄跟在凌壮志身后。   凌壮志听着逐渐接近的清啸,掩不住心中的狂喜,他这时不知道见了娟师姐第一句话该向她说什么?   他想着她的绝世风华,高雅的气质..   蓦然,凌壮志灵智一亮,恍然大悟,在这一刹那,他由宫紫云的高雅气质,突然联想到白发道姑。   白发道姑的雍容气质和高雅的风韵,几乎与娟师姐酷肖相似,难道白发道姑就是娟师姐的生身母亲?   看白发道姑问到娟师姐的那副亲切慈爱的神情,言词语气中的关怀,如非母女,岂能表现出如此密切的情态?   心念间,那声清啸已经停止了,极快的衣袂风声,已听得极为清楚。   凌壮志循声凝目一看,只见东南一片雪岩中,一点黑影,快如弹射流矢,直向这面电掣驰来。   尤其,在朦朦旋飞的阵阵雪屑中,无法看清她真实的位置,乍然看来,恍如踏雪飞雾,愈显得奇快神速。   凌壮志虽见过宫紫云曾施展她的绝世轻功“百丈咫尺”,但像今夜尽力施为尚属首次。   双方相对飞驰,距离闪电般的短缩,眨眼已不足十丈了,对方飞驰而来的黑影,果是一别多日的宫紫云。   凌壮志惊喜欲泣,多日来的相思眷念,一齐涌上心头,喉间一阵喉硬,于是呼不出声来了。   紫裳背剑的宫紫云,一见飞身迎来的凌壮志,寒潭秋水般的凤目中,泪水像决堤江河般涌下来,同时,悲声戚呼:“弟弟..”   戚呼声中,玉臂伸张,飞身扑进凌壮志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   凌壮志惶急的将宫紫云的娇躯搂在怀里,俊目流泪,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她的如云秀发,同时,口里不停的低呼姐姐。   立在七八丈外雪岩后的白发道姑,仅仅看到一个扑进凌壮志怀里的人影,便忍不住泪眼模糊,掩面无声的痛哭了。   她听着宫紫云的哭声,既喜且悲,既兴奋又痛心,屈指算来,转眼已是二十年了,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宫紫云的哭声停止了,凌壮志举袖擦她玉颊上的泪水。   当凌壮志举袖欲擦的时候,他不由面色一变,脱口惊呼:“啊,娟师姐,你?..”   凌壮志的确惊呆了,他发现宫紫云丰满的玉颊瘦削,娇艳暗然无光,黛眉间笼满了凄愁,既使那双令他神迷的眸子,也没有以前明亮了。   他呆举着衣袖,久久不知移动,他尚以为是,这些天的旅途奔驰,将这位国色天香的绝美少女劳顿成这副憔悴样子。   但,隐身雪岩后的白发道姑,却看得又惊又喜,她似乎没想到她日夜思念的娟儿,已经是婷婷玉立,美如仙女了。   宫紫云一阵哭泣,心中的相思,气忿,委屈,似乎一切都随着眼泪流尽了。这时见凌壮志为她的憔悴惊惶发呆,不由嗔声说:“哼,还不都是为了你!”   说话之间,发现自己仍偎在凌壮志怀里,不由羞得娇靥一红,似真似假的佯怒退开了。   凌壮志头一震,不由急声问:“为什么?为我?”宫紫云忿忿的举手擦了一下泪,仰首望着夜空,沉声问:“我问你,你为什么故意避我?为什么在石门镇不追我?你为什么一个人先到恒山来?”   一阵为什么,问得凌壮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解说。   宫紫云见凌壮志没有回答,芳心愈加生气,不由黛眉一挑,转首望着凌壮志,继续怒声问:“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答,你为什么不理?哼,你当我不知道吗?我和叶小娟..”   话未说完,娇躯微抖,急忙举手俺住娇靥再度痛心的哭了。凌壮志一见,心中愈加荒乱不安,不由急上数步,伸手支握宫紫云的双腕,同时,惶声说:   “娟师姐,你误会了..”他的手刚一触及那双颤抖的玉腕,宫紫云身形一闪,避开了,同时哭着说:“我不是你的师姐,你不要碰我。”   凌壮志见宫紫云如此气恼,愈显得手足无措。   隐身雪岩后的白发道姑,也看呆了,她似乎没想到她梦想一见的娟儿,竟有如此强烈的性格。   她看得出宫紫云确确热爱着凌壮志,只是满腹的妒火和途中牵挂凌壮志所受的委屈,这时一并要发泄给凌壮志罢了。   他早在听了凌壮志的叙述时,即有了一个决定,她必须尽快为这两个小儿女完成百年好事,否则,他们决难逃脱未来的悲惨命运。   她看得很清楚,以凌壮志如此高绝的武功,不难轰动江湖,震惊武林,以他如此英俊年少,不知要有多少侠女为他倾倒。   假设,他们双栖双飞,形影不离,是一对名正言顺的恩爱夫妻,那些意志坚强,明断事理的少女,自会远离。   心念未毕,蓦见凌壮志愁眉苦脸的讪讪问:“娟姐姐,你..你可是遇到了叶小娟?”   宫紫云依然掩面哭泣,这时见问,轻哼了一声,说:“我不但遇到了叶小娟,还遇到了她那位不讲理的母亲。”   凌壮志所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问:“她们怎样对你?”   宫紫云倏然放下双手,气恼的望着凌壮志,怒声说:“她们向我要人,要我将你交给她们。”   说话之间,发现凌壮志腰间悬着一柄亮银剑鞘的长剑,不由多看了一眼,但她这时却无心去问剑的来源。   凌壮志已知道了“黛凤”张云霞,就是自己的师母,心中虽然生气,但也不敢出言不逊,因为,秀眉一蹙,说:“她老人家怎会这样..”   宫紫云一听,芳心大怒,脱口厉声问:“你说什么?她老人家怎会这样..”   凌壮志被这厉声一问,不由吓了一跳,但,他受了白发道姑的叮嘱,不敢即时告诉她“朱腕银笔”叶大侠就是她的生身父亲。   他心中焦急有苦无法述,加之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向娟师姐解释,额角上顿时渗出了汗水。   宫紫云怒目望着凌壮志,冷冷一笑,说:“原来你早就把她认作是你的岳母,难怪你张口她老人家,闭口她老人家的死劲称呼。”凌壮志为难的解释说:“娟师姐,你现在还不清楚..”宫紫云立即打断他的话,怒声说:   “我比你还清楚,你不必向我解释。”   说此一顿,凤目注定凌壮志,痛心的问:“你可知道你凌壮志的败德恶行,和你武功盖世的声名,同样的轰动整个江湖,震惊天下武林吗?”   凌壮志听得十分不解,不由惊异的问:“姐姐,这话怎么说?”宫紫云再度冷冷一笑,忿忿的叙述说:“你分明武功绝世,却伪装成文弱书生,既然为师报仇,却又偷偷进行,让人家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抱你越墙,下了彩聘又置之不理,调逗有夫之妇,诱人家妻婢离家出走,姓薛的好言相劝,反而拨剑成仇,黄山天都峰上,暗室欺污弱女,石门镇还扇之际,又喜新忘却旧欢..”   凌壮志早已气得面色铁青,眼冒火星,浑身剧烈颤抖,这时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由震耳大声问:“这些话都是谁说的?”宫紫云也大声说:“还有谁?出名难惹的铁钧婆、玉山少主薛鹏辉,还有你的岳母大人‘朱腕银笔’叶天良的遗孀张云霞,这些人四出宣传还不够吗?”   凌壮志听宫紫云直呼父名“叶天良”,母名“张云霞”不由惊得浑知一战,满腔的忿忿也惊的全消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咳声,径由七八丈外的雪岩中传来。宫紫云心中一惊,怒声娇叱:“什么人?”   娇叱声中,倏举玉腕,仓郎一声,寒光如电,一宏秋水已横在身前。   凌壮志见是白发道姑,不禁呆了,他断定白发道姑想必也是为宫紫云直呼父名而不得不提前现身了。白发道姑见宫紫云手法轻灵,撤剑奇快,断定她的剑术造诣已极精甚,尤其横剑姿势,正是“御云仙姬”的起始剑式。   因而,欣慰的点点头,缓步向前走去,同时,亲切的问:“是娟儿吗?”   宫紫云一听,十分惊疑,但她聪明过人,立时会意,首先翻腕将剑收入鞘中。   凌壮志一定神,立即伏脆在雪地上,恭声说:“前辈,这位就是娟师姐!”   宫紫云不敢怠慢,立即屈膝脆在地上,依照白发道姑方才的称呼,叩首恭声说:“娟儿叩见前辈。”   白发道姑神情镇静,面含微笑,颔首亲切的说:“你俩都起来吧!”   凌壮志、宫紫云,同声恭声应是,即由弹地站立起来。   白发道姑,含笑望着宫紫云,凤目中闪闪生辉,神色间充满了慈祥,似是要审视宫紫云的娇靥上,可有什么瑕疵。   但,恭身定立在一旁的凌壮志着得清楚,白发道姑的镇定含笑,俱是强自作出来的平静表情。   只见她细心打量宫紫云的身材,容貌,才是她出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宫紫云被白发道姑看得娇靥飞红,直达耳后,不由缓缓垂下了头,她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何如此看人。   白发道姑见宫紫云低下了头,立即祥和的笑了,接着感慨的说:“眉目间,果然像你的父亲..”   话未说完,凤目中已隐现了泪光,以下的话再没说下去。凌壮志立即恭声插言说:“志儿和娟姐姐,急待知道先师的身世..”   白发道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会意,于是,颔首说:“你俩随我来。”   说罢转身,三人俱展轻功,直向正北峭崖处驰去。   宫紫云听说就要揭开自己的生父是谁,和自己的真实身世,心中即悲痛,又激动,因而,把她急欲要知道凌壮志前来恒山,如何遇到这白发道姑的事,也无心去问了。   前进中,她不时注意白发道姑的飘然身法,令她惊觉到白发道姑的轻功已经接近化境了。   她素性高傲,极少服人,但她一见白发道姑,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好似两人前生有缘。   凌壮志见宫紫云低头飞驰,似有满腹心事,因而故意将衣袖在她面前一挥,举手指了指二三十丈外的那片废墟。   宫紫云虽然痴爱凌壮志,但也气他到处留情,这时见他举手指一座隐约可见的残破大殿,不由黛眉一蹙,不知他是何意思,由于白发道姑前,又不便出言发问,索性给他个不睬不理。凌壮志见她仍在生气,不由笑了。   三人来至峭壁崖上,白发道姑立即关切的说:“娟儿仔细。”说着,宽大袍袖一展,身形疾泻而下,宛如坠石殒星。宫紫云身形略微一顿,俯首一看,紧跟而下。   凌壮志不敢下降太快,就在宫紫云左近旋飞飘降,宫紫云在眼里,立时减去心中不少怒气。   三人相继到达崖下,即向竹林方向驰去。   宫紫云见是一片绿谷,似乎有些惊奇,由于谷中树高枝密,夜色浓黑,她无法看清凌霄庵的位置。   凌壮志笑一笑,没有言语,随在白发道姑身后进入。白发道姑坐在石床蒲团上,顺手在怀中取出一颗淡紫的明珠,毫光闪射,满室生辉,接着一指右边一对蒲团说:“娟儿坐吧!”宫紫云恭声谢坐,凌壮志依然坐在以前的蒲团上。   白发道姑将手中的明珠放在蒲团前面,望着宫紫云,亲切的问:“娟儿,你是几时到达恒山?”   宫紫云欠身回答说:“昨天午前。”   白发道姑会意的微一颔首,继续问:“在未说明你父亲的身世和坎坷遭遇以前,我很想先知道你自有记忆以来的种种经过。”   宫紫云略一沉思,神情暗然的说:“娟儿自有记忆以来便住在仙霞岭,阮陵泰的大师姐‘笑脸夜叉’的修真处,由笑脸夜叉传娟儿武功..”   白发道姑听得心头一惊,立即不解的问:“你说的‘笑脸夜叉’,可是昔年的‘御云仙姬’的传人?”   宫紫云立即看了白发道姑的心意,因而摇头说:“不,娟儿获得‘御云仙姬’前辈的绝学,是在仙霞岭的一座石府中,无意间发现了一部武林秘芨..”   白发道姑霜眉一蹙,有些忧心的问:“御云仙姬的剑术、轻功,著名武林,但极少有人知道她的武学名称,因而也无人知道他是否有传人,如果你将秘芨交给‘笑脸夜叉’..”   宫紫云立即解释说:“娟儿发现的秘芨,是一本三尺见方的石书,石书雕刻成中页打开状,轻功、剑术和养气之道,分别刻成三篇,‘仙姬’前辈的遗言上,特别叮嘱,只准传弟子一人,不得转告他人,习成后立即运掌击毁,娟儿为尊重仙姬遗嘱,一直守信至今。”   白发道姑赞许的点点头,继续不解的问:“据志儿说,阮陵泰的儿子,称呼你‘七师叔’?”   宫紫云的娇靥一红,既羞涩又气忿的说:“最初娟儿不知,之后才知是老贼阮陵泰和笑脸夜叉的阴谋。”   白发道姑和凌壮志听得同时一震,齐将眉头一蹙。   宫紫云继续说:“在娟儿有记忆时,笑脸夜叉和阮陵泰老贼的师父已死,但他们偏说代师传艺、呼娟儿七妹,直到阮陵泰老贼封刀息隐的前几日,老贼才命一个仆妇传话,说老贼要取娟儿为妻..”   白发道姑和凌壮志,心头同时一惊,不由脱口说:“竟有这等事!”   宫紫云苦笑一下,说:“娟儿当即转告老贼,要他不要白天作梦。”   白发道姑安心的点点头,凌壮志却欣慰的笑了。   宫紫云见凌壮志愉快的笑了,不由含嗔瞪了他一眼,因而再度发现他腰间佩着的银剑,不由迷惑的多看了一眼。   凌壮志已经到达了四天,对于恩师的坎坷遭遇和身世,较之宫紫云尤为急切希望知道,因而插言道:“现在娟师姐已到,请前辈..”   白发道姑似乎别有用心,即向凌壮志一挥手,阻止说:“你先将你得剑的经过,说给你娟师姐听。”   凌壮志虽然心中不解,但,他却不敢多问,于是,即将到达峰巅残坍寺院,发现石壁上的人形剑式,及得剑遇钉心判官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白发道姑一见凌壮志说完,立即一指石床上的亮银笔,望着宫紫云,平静的问:“娟儿,你可识得这对精致的亮银判官笔?”   宫紫云顿时一呆,心灵似有预感,凤目惊异的注视着那对珠光照映下,闪闪生辉的亮银判官笔,久久不能言语。   凌壮志这时,恍然大悟,白发道姑迟迟不说恩师身世的原因,乃是怕娟师姐在旅途劳顿,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不能接受这份严重打击,因为父女之情,较之师徒之间,总是略有不同。   白发道姑,强抑内心的悲痛,平静的说:“这对银笔,就是侠名满天下,一生妒恶如仇,黑道恶人恨之入骨的叶大侠的成名兵器。”   说此一顿,凤目中已闪泪光,话声中已有颤音,继续问:“娟儿,‘朱腕银笔’叶大侠的一生事迹,你可知道?”   宫紫云神色悲痛,目光呆板的注视着银笔,缓缓点了点头,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顺着她颤抖香腮滚下来。   凌壮志早已垂首无色的痛哭了。   白发道姑,似是沉入昔年往事的回忆中,目光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似梦呓似自语的叙述说:“天良并不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但他却有一副令人一见即感亲切的面孔,他刚直、诚恳、和善待人,但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   出师不数年,死在他笔上的恶人淫徒,和虚有其表,沽名钓名的枭誉,不知凡几,因而声名大噪,震惊江湖。   天良不但笔法精绝,鲜逢敌手,就是聪明机智,也远高人一筹,是以,黑道恶人,虽三番五次,设计加害,均未得逞。   那时,武林中有几个善权术,工心计的伪善人物,那就是稍具声名的卧虎庄新任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崆峒掌门首席大弟子“乌鹤道人”和太平镇的“铁弓玉环”晋宇田一人..”   凌壮志听白发道姑没提女淫贼“金艳娘”的事,心中略感不解,但他这时不敢插言发问。   又听白发道姑继续说:“这三人作事亏心,但善于掩饰,他们终日担心事为天良揭破,因而,三人不时计议,处心积虑,决议先将天良置于死地。   这时,天良已于黄山一绝峰中,意外发现昔年“四大恶魔”的坐化尸体,并得到了一本皮书,这本皮书上,即载有四大恶魔独霸天下的四种绝学。   但是,天良在剑魔的“太虚九剑”中,发现最后一剑,似是结束,实则未完,因而在福至心灵下,又去剑魔“乌衣狂生”尸前察看,始发现剑魔的黑段袍袖中,仍私藏着一张四寸见方的人皮秘芨。   天良回至家中,即和他的发妻“黛凤”,抱着他们甫生数月的小女,悄悄至黄山天都峰隐居,决心苦练武功..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再也忍不住插言恭声说:“请问前辈,那时恩师抱的女孩,可是娟师姐。”   白发道姑,缓慢的一颔首,接着,闭上了双目,泪水立刻流下来,沉痛的说:“不错,就是你娟师姐,那时她已经能坐能爬了..”   凌壮志一听,对叶小娟的来历,感到非常迷惑。   宫紫云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双精致亮银判官笔,动也不动,泪水已满流了她胸前的衣襟。   白发道姑继续说:“一天中午,黛凤外出猎食,天良盘膝床上,一面照顾娟娟,一面看秘芨,等待黛凤回来,天良始发现那篇珍贵的人皮秘芨不见了。”   两人十分焦急,误以为被峰上息稳的世外高人取去,最后,始发现那张四寸见方的人皮秘芨,正贴在娟娟的小胸脯上。   白发道姑说此一顿,立即睁开了含满泪水的双目,慈爱的看了一眼宫紫云。   宫紫云的凤目中,已不流泪,但仍端坐不动,目光从没离开那对银笔。   白发道姑微一摇头,感慨的继续说:“但是,那张写满了朱沙小字的人皮秘芨,却再也揭不下来..,天良的悲惨命运,也就由此开始。”   天良为了要学好“四大恶魔”的绝世武功,决心找一有灵气的世外仙境潜心静修,最后,他决心去九华山紫芝崖。   人皮秘芨附在小娟娟的胸脯上,天良决定将娟娟一并带去,就在娟娟刚满周岁的那天,天良背了娟娟就下山了。   事有凑巧,久想置天良于死地的阮陵泰,晋宇田和恶道乌鹤,恰于九华山中与天良相遇,四人一见,恶战立即开始。   假设天良不是背负娟娟,恶道三人决难得手..   凌壮志听得悲痛填胸,不由懊恼的惋惜说:“黄山寻秀,高峰插云,清静之地正多,恩师何必要去九华山紫芝崖?再说,两地相距,近处尚不足百里,习成四种绝世武功,再接娟师姐前去也不太迟..”   话未说完,白发道姑突然掩面哭了,同样,痛心的哭声说:“孩子,你..   你们知道的太少了..”   十一   凌壮志见白发道姑突然掩面哭了,顿时惊得一呆,以下的话也不敢多说了。   但他想像得到恩师背负娟师姐下山,也许与白发道姑有关,否则她不会如此伤心,只是他不敢问。   宫紫云已悲痛的合上凤目,胸部剧烈的起伏,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下来,不时发出痛心的呜咽。   刹那间,小石屋内充满了哀痛悲戚的哭声,任何人听了会伤心落泪。   凌壮志流着泪,不时低呼一声前辈,希望白发道姑因此停止哭泣。   白发道姑在终于举袖擦了一下眼泪,悲痛关切的看了一眼呜咽宫紫云,戚声说:“那时天良为势所迫,不得不背着娟娟离开黄山,因为有人在江湖上撒播流言,说娟儿不是‘黛凤’生的..”凌壮志含泪忿声问:“前辈可知散播流言的这人是谁?”白发道姑抽搐着说:“就是女淫贼‘金艳娘’的小师弟‘花花太岁’..”   凌壮志立即恨恨的说:“如果那天花花太岁没被杀死我定要将他捉住万剑分尸。”   白发道姑,似是没有听到凌壮志说什么,继续悲痛的说:“但,‘黛凤’却信了外界的流言,时生疑心,经常望着娟娟端详,同时,终日和天良吵闹不休。”天良虽曾再三肯定娟娟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无奈黛凤疑心已起。决心亲自下山,一查究意。   一天深夜,她竟瞒着天良,一声不吭的悄悄走了。   天良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他已不放心再将娟娟交给黛凤抚养了,因而才有背负娟娟姐去九华的决定..   凌壮志似已听出一些端儿,但他不改正面发问,因而,插言说:“不知花花太岁散布了一些什么流言?”   白发道姑悲痛的摇了摇头,说:“花花太岁说,‘黛凤’生的女婴,出世即夭折了,娟娟是由另外一个女人处,悄悄抱给她的。”黛凤听了这些流言,才恍然想起,她那天临盆时,的确没听到婴儿的哭声,因而才深信流言是实..   凌壮志听得秀眉一蹙,以略感不满的口气说:“娟师姐即便不是她生的,难道哺乳一年,就没有一点母女之情吗?”白发道姑流着泪说:“黛凤是爱娟娟的,这一点可由她返回黄山,发现天良已携娟娟离去,立即下山追赶一事证明。其次是黛凤每遇有人抱着周岁大的婴儿时,必然惊喜的奔过去,细看良久,最后,总是含着眼泪,伤心绝望的走开去..”凌壮志见宫紫云也将带雨梨花般的娇靥埋进双手内,因而,有意转开话题,忿然不解的问:“既然是这样,当初何必那样认真去查事实?”   白发道姑暗然一叹,凤目中又落下两滴泪水,痛心的说:“黛凤只是因妒成恨,气恼生娟娟的那个人!”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恭声问:“前辈可知娟师姊的生母是谁?”   这一问,正是宫紫云最关心的问题,因而,她将呆板的目光,立即转移到白发道姑的脸上。   白发面姑泪痕斑斑的脸上,立即浮现一丝愧色,淡淡的说:“是四女侠中的‘飞花女侠’。”   凌壮志早已预测白发道姑和宫紫云间的密切关系,只是他不听则已,这时一听,再和慧明尼姑说的白发道姑曾用闪闪发光,旋转飞舞的暗器,击败侵犯凌霄庵的许多高手加以印证,白发道姑就是武功高绝,艳丽如仙的“飞花女侠”也就是娟师姐的生身母亲。   但是,凌壮志非常不解,飞花女侠为何要将自己的亲女儿送给黛凤抚养,因而不解的问:“前辈,飞花女侠为何要将自己亲生的女儿交给黛凤前辈抚养呢?”   白发道姑流着泪说:“因为娟娟也是你恩师的亲生女儿。”   凌壮志立时大悟,但他在白发道姑未自己表明身份前,他决不敢冒然呼她师母,因而,佯装迷惑的恭声说:“前辈的话,志儿不懂。”   白发道姑略一沉思,暗然一叹,说:“这是一件人间最悲惨的悲剧,说来,人人为之心酸泪落,佛门说是孽缘,俗语说是天意。”   天良和飞花女侠宫绛玫,师门极为渊源,两人行道江湖时而相逢,时而分离,有时协力铲除黑道魁首。   多少次惊风骇浪,出生入死,两人均相互援助,因而灵犀相通,暗生情愫,彼此倾心爱幕。   但,天良已是有妇之夫,因而,双方在心理上,都有顾忌,往往怕情感泛滥到无法克制而毅然痛苦的彼此远离。   那年春天,飞花女侠意外看到了女淫贼“金艳娘”的秘密居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里,闯进淫窟,激战女淫贼,尽斩恶汉淫婢,仅金艳娘一人狼狈逃脱。   飞花女侠万分懊恼之下,决心放火烧掉淫窟,但,就在进屋取火之际,发现金艳娘的房内,尚睡着一人,近前一看,正是天良。   当时天良昏迷不醒,满面通红,显然是中了女淫贼“金艳娘”的乱性迷药“醉仙香”。   飞花女侠万分焦急,她深深知道“醉仙香”的厉害,如无解药及时救治,后果极为可怕。因而,飞花女侠心绪杂乱,惶惧不安的情况下,在金艳娘的房中,翻箱倒柜,焦急的寻找解药。   但,就在飞花女侠宫绛玫寻找解药之际,天良醒了,大吼一声,绳索立断,疯狂的向飞花女侠扑去。   飞花女侠知道天良药性已发,如不及时疏导天良,势必七孔流血,筋脉暴烈而死,在此情况下,飞花女侠因忱忍辱,任由天良狂暴摆布。   之后,飞花女侠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忍痛离开了天良,她宁愿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而不愿破坏天良的美满家庭。   但,一个多月之后,飞花女侠发现已怀了身孕,在惊喜、慌恐,和悲痛的心情下教她不得不去找天良。   当飞花女侠找到天良的时候,由于生理的变化,她已不便再穿紧身的劲装,更不便纵跃如飞了。   天良知道了后,惊喜万分,决定向黛凤说明真实情形,但被飞花女侠拒绝了,因为时效已过,黛凤定然不信。   为了便于照顾,天良即将飞花女侠安置在自己住宅的右邻人家中,那时,黛凤也怀孕数月了。   飞花女侠十月临盆,生了一个女孩,就是娟娟,而当天的夜间,黛凤也产一女,但是,产下即已死亡。   天良为此事很痛心,他怕黛凤经不起这份打击,当即令所有仆妇侍女,暂时不要将婴儿已死的事告诉给黛凤。   当夜,天良将这个不幸的事告诉给飞花女侠了,两人经过一再的激烈的争执,天良同意飞花女侠的要求,将娟娟抱至黛凤的身边。   黛凤产后,过度疲劳,立时沉沉睡去,一直到小娟娟因饥饿啼哭,才把她由沉睡中惊醒。   飞花女侠听说黛凤非常疼爱娟娟,她告诉了天良一个去处,即离开了她的亲生女儿,同时,也永远离开了江湖。   但是,她并没有死,她仍由朝至暮,由黑夜到天明,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能见到她的亲生女儿,看看她女儿两点黑红相并的双珠痣,是否仍是..”   白发道姑说至此处,喉间硬咽,泪下如雨,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宫紫云一听“双珠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哇的一声,飞身扑跪在白发道姑——飞花女侠宫绛玫的身前。   凌壮志悲痛的呼了一声“师母”,也跪在飞花女侠的身前。   飞花女侠宫绛玫,伸出颤抖的手,不停的抚摸着宫紫云的秀发,悲痛的哭着说:“孩子,原谅妈..妈对不起你..”   宫紫云痛哭失声,几乎晕绝过去。   就在这时,一声巨钟大响,划空传来。   飞花女侠三人同时一惊,不由回头看向屋外,一看之下,三人俱都呆了。   只见屋外竹林边沿,朦朦灰白晨光中,三位老师太,合什闭目恭立,六执事,四监院,十位中年尼姑,俱都伏跪在地。   三位老师太,一听晨钟,虽未睁开眼睛,但听到屋内哭声停止,断定飞花女侠必已发现她们,因而,同时宣了声佛号,悲沉的说:“了尘、了凡、了空,恭请庵主降谕,按律处分贫尼等窃听庵主舍己为人的悲惨身世,应得之罪。”   说罢,三位师太也以代罪之身,伏身跪在地上。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看,急忙闪身两边。   飞花女侠,立即肃容宣了声佛号,和声说:“三位师太和诸位执事监院请起,所犯庵规,一律赦免。”   三位师太和十位执事监院,同时朗声宣呼:“谢庵主慈悲。”   宣呼以毕,纷纷立起,仍由了尘师太说:“贫尼等于睡梦中,被震耳呼声惊醒,因而断定必有高人莅临,贫尼随即召集执事监院等诸弟子,即来庵主处请示应付之策,适逢庵主叙述悲痛身世,贫尼等听后,甚为感动,决自即日起全庵弟子为已故的叶大侠,诵经七日,超度叶大侠,英灵永生,早登极乐。”   说罢,三位师太同时合什躬身,似是静听指示。   飞花女侠感动的说:“三位师太,慈悲爱世,先夫叶天良,泉下有知,当感谢师太等超度之情。”   说罢,即对宫紫云、凌壮志,说“你俩还不快谢过三位师太和诸位师姐。”   宫紫云、凌壮志,两人即在室内,施礼称谢,三位师太答礼后,也率领着执事,监院,退出竹林,转回凌霄庵去。   飞花女侠宫绛玫,一见了尘师太等人走出竹林,即对壮志、宫紫云两人,分别叮嘱说:“志儿即已离开禁院,决不可再去凌霄庵,娟儿虽是女儿身,但着俗装,也有诸多不便,你两人可即去正北崖下一座石洞内休息,一切炊具用食三位师太自会派小沙尼送去,午前我要静坐,你们不必再来此地。”   说罢,立即合上双目。   凌壮志、宫紫云一见,只得伏跪叩头,双双同出石屋。   这时天光逐渐明亮,东方已射起一片红霞,整个翠谷,一片绿油,万朵奇异山花,俱都争艳怒放,清凉的空气中,混合着沁人的幽香。   凌壮志、宫紫云,俱都有精甚的内功,虽然一夜未睡,并不觉得过份疲惫,这时经过清新的山风一吹,仅有的一丝倦意也消失了。   两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翠竹,举目向背一看,只见百丈外,横亘着一道数十丈高的悬突飞崖。   飞崖上,覆着稀疏的冰雪,阵阵旋飞的雪屑,由绝巅上吹下来,飘洒在悬空的斜松虬藤上。   崖上一片浓绿,花树葱笼,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流水声。   两人看罢,轻飘的向前纵去。   凌壮志前进中,不时觑目偷看香腮上仍挂着泪痕的宫紫云。宫紫云,神情悲郁,娇靥笼愁,看也不看一眼身边的凌壮志,芳心中似乎仍在生他的气。   来至崖下,经过一道宽约八尺的弯曲小河,水清见底,流速不急,似由远处峭壁下流出,直向凌霄庵流去。   凌壮志首先停止身形,游目一看,在右前方稀疏的垂藤下,明显的有一座宽约一丈,阶高八尺的石阶。   这情形,在凌壮志来说太熟悉了,一望而知垂藤的后面,就是师母“飞花女侠”所说的那座洞府。   因为,在九华山,紫芝崖上学艺的那座洞口狭外,内部宽大的洞府一样,洞外也悬生着许多萝藤,就像一副巨大的垂帘。凌壮志看罢,急忙举手一指,急声说:“娟姐姐,在那里了。”宫紫云早已看到了,只是她不敢肯定而已,这时一听,举步走了过去。   两人来至近前,登阶而上,伸手拨开垂藤一看,藤内竟是一方半圆形的平台,距离洞口,尚有三丈。   洞口无门,宽约一丈,高不足九尺,深度仅三丈余,在洞口的底部,似是有分向左右的支洞。   宫紫云,举袖擦干了双颊上未干的泪水,当先向前走去,同时,细心的望着洞顶,和左右的洞壁,似是在审视新居。   凌壮志看出宫紫云无意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因而,谨慎的走在她的身后,显得格外小心。   因为,宫紫云的遭遇太悲惨了,不管他这位外柔内刚的师姐如何气他,他都要甘心接受,他觉得要想报答恩师的山高海深的教诲之恩,只有谨遵恩师的叮嘱,同时,他也不忍再让这位艳丽无双的师姐伤心了。   来至洞口的尽头,分别向左右的支洞,竟是两座石门。凌壮志急上数步,首先去推右侧洞的石门,用劲一推,石门缓缓分开,发出一阵艰涩的声音。   宫紫云微蹙黛眉,缓步走进洞门,只见洞深两丈,光线暗淡,仅有一张石桌,四个石椅,除此,再没有什么了。   这时凌壮志已将左侧石门推开,他急忙探首一看,温玉般的俊面上,立即现出了微笑。   宫紫云走进来一看,黛眉略展,不自觉的缓慢的点了点头。   只见石室深长,与进口洞并行,底部洞壁上,有不少尺圆孔通风,由洞内可以看到洞的垂藤。   洞内中央,有一宽大石床,左右各有石桌石椅,假设有室内用具和被褥,略加布置,即是一座很别致的卧室。   宫紫云看罢,立即冷冰冰的说:“我要这间石室。”   凌壮志尚未去看对面那间,不知那间的情形,因而毫不迟疑的连声应是,也觉得只要娟师姐开口讲话,一切就天下太平了。   宫紫云在室内细心的审视了一遍,似乎在计划着如何布置。   凌壮志呆呆的立在门口,静静的欣赏着宫紫云摸摸床,又摸摸石椅,她在这一刹那,似乎暂时忘掉了愁苦。   宫紫云发现洞内很干燥,加之座北向南,必然冬暖夏凉,因而很满意,于是,柔和的看了一眼凌壮志,随意坐在一张石椅上。   这柔和的一瞥,给了凌壮志不少勇气,因而,他也走了过去,在宫紫云对面不远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凌壮志一直关心着宫紫云途中的情形,和遇到叶小娟的事,因而,轻咳一声,讪讪的问:“娟..娟姐姐,你..你怎的前天才到..”   话未说完,宫紫云略见缓和的粉面,立时一沉,嗔声说:“哼,还不是为了你?”   凌壮志听得一愣,心说,为何又是为了我?但他不敢出声问,只是茫然望着这位喜怒皆令人爱的美丽师姐。   宫紫云见凌壮志不语,立即嗔声指责说:“我先问你,在石门镇你为何不即时追我?以后在中途为何一直探听不到你的行踪消息?”   凌壮志一听,知道宫紫云在中途曾不断打听自己的行踪,内心感到十分不安,但他不敢直说见她遇到铁钧婆和万绿萍的事,他知道那会立时惹得她大兴问罪之师,因而歉然说:“小弟将那位浑猛憨傻的展伟明应付走,才发现姐姐已经不在店前,当时小弟尚以为姐姐先进店内休息..”   宫紫云立即忿忿的说:“我气都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休息!”   凌壮志不敢接口,只得继续说:“小弟发觉姐姐已不在店内,当时万分焦急..”   宫紫云不屑的冷冷一笑,琼鼻内立时报以轻哼。   凌壮志装没听到,继续说:“小弟大天白日,不便施展轻功,只得向展伟明借来那匹乌骓..”   宫紫云冷冷的接口说:“我在山下小镇上,已看到了。”   凌壮志立即惊喜的问:“姐姐的青驴也寄在那个小客店里?”   宫紫云颔首说:“我到达山下并不比你迟,只是在几个小镇上找你耽误了一日,我已将鞍鞭银两交给小店保管,叮嘱他们马匹要好好照顾,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去取。”   凌壮志一听,立即愉快的笑了,连声赞声说:“姐姐想的太周到了?”   宫紫云芳心一甜,凤目柔和的瞪了凌壮志一眼,鲜红的樱唇,立即泛出一丝微笑,佯怒嗔声说:“哼,你就是那张会说话的嘴,不知喊掉了多少痴情女孩子的心。”   凌壮志见宫紫云已有了笑意,心中顿时一畅,即将他来但山的路线及夜行日宿的经过说了一遍。   但,遇到铁钩婆的结拜大姐姐“铁鸣杖”简大娘的事,他却删掉了,因为他怕节外生枝,引起宫紫云不快。   凌壮志一气说完,见宫紫云的娇靥上,并没有不快之意,因而要求说:   “现在该姐姐述说你离开石门镇后的经过啦。”   断剑   宫紫云经凌壮志一说,顿时想起途中所受的委屈,因而沉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说来也是一肚子气。”   凌壮志心中一动,故意提示说:“娟姐,姐你在河处遇到黛凤张师母?”   宫紫云听凌壮志呼张云霞师母,不由凤眼一瞪,继而一想,张云霞是父亲的发妻,且对自己有哺乳之恩,就是自己遇上她也得呼她母亲。   心念至此,神色顿时一齐,但,她仍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镇。”   凌壮志见宫紫云瞪眼,先是吓了一跳,后来见她终于回答了,知道她已同意他称呼黛凤“师母”,因而继续问:“不知张师母为何要向姐姐追问小弟的行踪?”   宫紫云双颊略显红晕,但仍冷冷地说:“江湖上那个不知你在马鞍山救了晋德大师,抱走了宫紫云?”   凌壮志秀眉一蹙,疑惑地说:“真怪,她们母女怎知姐姐就是宫紫云?”   宫紫云似是觉得凌壮志有些糊涂,因而有些不耐烦的说:“叶小娟曾去卧虎庄击毙老贼阮陵泰,我一直追她十数里,她怎会不认识我宫紫云?”   凌壮志心灵蓦然一动,双目一亮,立即惊异的问:“娟姐姐,张师母为你哺乳一年,虽说‘女大十八变’,但你的眉目轮廓她总该认得?”   宫紫云黯然颔首说:“她乍然看到我时,的确愣了,端详了好久,她才问我是否要为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报仇,我当时回答她,我与阮老贼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她和叶小娟听了俱感到十分惊疑。”   说此一顿,蹙眉沉思,自语似的对凌壮志说:“她当时一直想探询我的身世,可是看她的神情,又似极不便出口,她虽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问我是否认识,怎奈我那时情绪恶劣,无力和她交谈,最后她曾暗然一叹,领着叶小娟默默的走了。”   凌壮志略一沉思,似有所悟的说:“小弟认为张师母不便过分详细询问你的原因,可能因为有叶小娟在场,其次想是疑心当年你并没有失踪,而是被恩师送回了师母处,因而你随了母性,加之你对她的态度冷漠,更令她误以为你对她仍怀恨在心。”宫紫云黯然点头,赞同的说:“你说的极有可能,当她默默离去时,叶小娟一再追问她为何对我如此注意,我听她对叶小娟说,我极像她大姐姐的孩子。”   说此一顿,也所有新悟的问:“凌弟弟,你可暂问过我母亲有关叶小娟的事?”   凌壮志摇摇头说:“师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宫紫云觉得叶小娟比自己似乎要小一两岁,心想,莫非父亲离开黄山时她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骤然一跳,粉面顿时红了,不由觑目看了凌壮志一眼,似乎生怕凌壮志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幸,凌壮志也蹩眉沉思,并未注意,因而她不安的心始静下来。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凌壮志一定神,急声说:“有人来了。”   说罢,两人起身,即向洞外迎去。   来至洞外垂藤处,只见七八个十二三岁的光头小沙尼,担抬着许多炊寝用具,正嘻嘻哈哈的向着洞前走来。   凌壮志看得秀眉一蹙,迷惑的说:“看情形,师母似是有意要我们在此久住。   宫紫云立即黯然说:“我要在此终身侍奉母亲,再也不下恒山了。”   凌壮志自觉责任未了,因而断然说:“但小弟必须明日下山,前去崆峒找乌鹤恶道,索回恩师的血债!”   宫紫云听得神色一阵激动,立即解释说:“我是说,待我报却父仇,再来此地侍奉母亲。”   凌壮志颔首赞同说:“那是当然,就是小弟也要前来尽番孝道。”   宫紫云正想说什么,一群小沙尼,已欢欢喜喜的到了阶前,其中一个较大的小沙尼,恭声说:“奉师太法谕,给师叔祖送日用炊具被褥来了。”   凌壮志满面含笑,亲切的说:“你们拿进来吧!”   于是,一群小沙尼,抬的抬,担的担,嘻嘻哈哈,十分快乐的登上阶来,十数双明亮的小眼睛,一直打量着雍容含笑的宫紫云。   炊餐用具,就放在洞外垂藤里面的空崖下,由凌壮志指挥安装,室内被褥物品,由宫紫云去布置。   一阵忙碌,一切就绪,一群小沙尼,也欢欢喜喜的离去。   凌壮志重新整理了一下油盐柴米,才匆匆走进石室。   进室一看,双目顿时一亮,只见床上被褥一色洁白,十分干净,石台上有了盥漱用具,石椅上有茶杯磁壶,一切井然有序。   石桌上放着一个饭篮,宫紫云已将早餐取出,正含笑立在桌前等候他进食,就像贤妻等候她的爱婿。   凌壮志看了这情景,不由愉快的笑了,心中立时充满了甜意。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共进早餐,会心的微笑,胜过万言千语,虽是素菜米粥,但吃得却甘美可口。   餐后宫紫云神秘的一笑说:“你去休息,碗筷由我去洗。”   凌壮志知道他休息的位置,自是对面一间石室,因此欣然说:“碗筷让小弟去洗,姐姐先行休息。”   说着,伸手就去抢宫紫云手中的饭篮。   宫紫云身形一闪,躲开了,但她却妩媚的笑着说:“回来你可不能生气?”   凌壮志毫未思索的说:“小弟怎敢生姐姐的气。”   说罢,伸手接过饭篮,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宫紫云见凌壮志离去的那份愉快神情,想到他回来时的冰冷打击,不知他要如何气,因而芳心又疼爱又后悔?   继而一想,怎好让凌弟弟和自己同室休息,想到羞人处,顿时胆战心惊,粉面通红,不由急忙将室门掩住,忍痛让他在对室苦了。   满心高兴的凌壮志。神采飞扬,俊面含笑,蹲在河边轻快的清着碗筷,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在这一刹那,世间上的一切都忘了。   洗完碗筷,纵身飞回洞口,即将饭篮放在饮具处,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直向洞内自己的石室走去。   来至右侧室一看,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呆了。   只见室内,昏暗沉沉,冷凄清清,除中央一张冰冷的石桌和几个石椅外,再没有什么了?   凌壮志看罢,的确生气,怒哼一声,倏然转身,娟师姐的室门已关了。   继而一想,顿时大悟,难怪娟姐姐特地说,要自己回来可不要生气,原来她早就有此心意。   凌壮志望着紧闭的室门,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自己也觉不便和娟师姐同室休息。   心念至此,气忿全消,纵身飘落在自己室内的石桌上,盘膝闭目,运功调息,片刻已进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蓦然响起一声轻咳。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师母“飞花女侠”,一身白袍,手持金丝佛尘,正满面绽着欣慰赞许的微笑,立在门外。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由桌上跳下来,立即伏身在地,惶声说:   “不知师母驾到,未曾远迎,恭请恕罪。”   飞花女侠慈祥的一笑,亲切的说:“志儿起来,今后不必再行大礼。”   凌壮志恭声应,叩头立起身来,心中暗暗庆幸,方才没有任性到娟姐姐的房里去调息。   呀然一声,对室石门也开了,宫紫云一见飞花女侠,急忙跪在地上,同时恭声说:“叩见母亲。”   飞花女侠,颔首笑着说:“娟儿起来。”   宫紫云叩头起身,肃立门侧,请飞花女侠进入室内。   飞花女侠,满面祥笑,缓步走进石室,仔细的看着爱女布置的东西,之后,满意的坐在床前。   宫紫云早已满好一杯水,放在飞花女侠身边的石椅上。   飞花女侠见爱女仍背着长剑,举手一指壁上的两个石签说:“你两人的剑,可放挂在此处,取用也极方便。”   宫紫云早在整理被褥时,即有一种温馨的征兆,这时见母亲神情,话意处处将自己和凌弟弟拉在一起,娇靥不由红了,急忙低头解下长剑。   飞花女侠见宫紫云的剑鞘有套,剑柄仿古,不由惊异的问:“娟儿,这柄剑可是昔年‘仙姬’仗以成名的‘紫华剑’?”宫紫云立即恭声应是,说:   “这柄剑虽然锋利无比,功能切金断玉,只是剑身光泽有些暗淡。”   说着,将剑双手送至飞花女侠面前。   飞花女侠,双眉一蹙,疑惑的说:“仙姬的紫华剑,光华刺目,令人不敢直视,怎会光泽暗淡?”   说话之间,接剑在手,姆指一按哑黄,剑身顺势撤出,立时发出一阵清越龙吟,剑身光华,果然暗淡。   飞花女侠凝目一看,霜眉一殿,不由笑了,接着含笑说:“剑身两面涂有松胶,因而光华不能外泄,只须暗运三昧真火于五指或用沸酒涂剑身,顺势一擦即可。”   说着,面对恭立一侧的凌壮志,说:“志儿,你具有至热至刚的‘赤阳掌功’,可代你娟师姐一试。”   凌壮志恭声应是,双手将剑接过,手握剑柄,即运赤阳掌功,剑身立时通红,接着奋力一震——   顿时紫芒暴涨,光华刺目,全室一片紫辉,剑上松胶悉数脱落。   飞花女侠看得又惊又喜,面色立变,她这时才发现凌壮志的功力较之她想象的高深多了,而宫紫云却毫不为奇。   凌壮志将剑交给宫紫云,顺势将悬在腰间的“穹汉”解下来,恭声问:   “师母可知‘穹汉’的剑历?”   飞花女侠含首说:“谈起‘穹汉剑’的来历,应该先由峰顶上的老凌霄庵谈起,说来话长,你俩可坐下来听。”   说着,并示意宫紫云将两柄宝剑挂在石签上,之后,继续说:“凌霄庵原址,即是峰顶上的残败寺院,据说百年间,峰上仅隆冬时期积雪盈尺,数十年后,始渐形成鸟兽绝迹,冰雪终年不溶的情形,庵中体弱弟子,往往有时冻死,全庵弟子终日为除清多雪忙碌,因而课业荒废。   第九代祖师,净因师大,始决心将凌霄庵改建在这座绿谷内,继续相传至今,我来庵来,已传至十六届的太智师太了。..”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欠身问:“听说昔年师母来时,恰逢凌霄庵遭劫,当时多亏师母义伸援手,凌霄庵始免遭恶运。”   飞花女侠微一含首,感慨的说:“不错,那时我正怀着悲凄沉痛的心情,离开了你师父和你娟师姐,决心远离江南,找一与世界隔绝的庵院落发为尼,是以才想起会有一面之识的‘大智师太’,前来恒山‘凌霄庵’。   大智师太,佛面慈心,不主张佛门弟子学武,因而凌霄庵的弟子多不谙武功,本山几个盘踞半山的绿林大盗,与山中一二观院的凶僧恶道勾结,大举前来侵犯,要凌霄庵数百女弟子蓄发供他们婚配使唤。   大智师太一心拜佛,手无缚鸡之力,自是无法挽救庵中数百弟子免遭浩劫,恰在此时我风尘仆仆的来投靠大智太师,在我心情悲痛下,六名罪魁悉数死在我的‘漫天飞花’下,其余恶徒俱都亡命逃去,凌霄庵也相安至今无事,但,昔年那些恶徒久思报复,只是苦无机会罢了。”   说此一顿,举目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穹汉剑”,继续说:“我掌凌霄庵后的第二年,一天深夜,由峰顶上传来断断续续的争争响声,当时我即循声找去。   登上峰顶,始知声音是发自旧庵第一进的大佛宝殿内,那时大殿尚属完整,只是门窗已损。   我到达大殿阶前,发现殿中,正有一位发鬓如银的灰衫老人,正在墙上刻绘人形剑式。   当时那位老人见我立在殿外,仅淡淡的看了一眼,继续绘制人形剑式,直到他将手中长剑,藏在壁内时为止。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出殿来。   老人再度看了我一眼,径自向北走去,我当时心中一急,不由脱口高呼:   “前辈请止步。”   那位老人停步转身,漫声问:“有什么事吗?”   当时我对老人说:“前辈将此绝世剑法刻于此地,不怕让劣徒学去,仗以作恶吗?”   那位老人摇摇皓首,极肯定的说:“心术些微不正的人,休想学去老夫这套剑法。”   当时我极不解的问:“前辈何以见得?须知恶人也有资格质俱佳的天才!”   那位老人哈哈一笑,声如洪钟,接着向我解释说:“心术不正之徒,偶然遇见绝学秘芨,或图式,心中惊喜之余,必先想到学成之后如何称霸武林,如何炫耀江湖,因而,依图练习之时,便心情紧张,患得患失,一点不通,全般昏误几经挫折,便心灰意冷,愈如此愈不得要领,终至恨己忿世,抱着我不能得,任何人也别想学去之心,将壁上绝学毁去..”   我当时心中一急,不由插言问:“那样前辈的一世心劳岂不付诸东流了吗?”   那位老人淡淡一笑说:“那也是天意,不过,老夫深信这套剑法,尚不致被心术不正的小人学去。”   老人说罢,转身向北走去..   凌壮志一听,不由急声问:“师母当时没有问那位老人是谁,和剑法的名称吗?”   飞花女侠,微一含首说:“我当时见老人转身离去,立即急声问:“请问前辈修真名号和剑法名称?”   老人再度停身,抚髯略一沉思,说:“这套剑法,暂时定名为乾坤八剑,至于..至于老夫的姓名吗..就呼无名叟好了。”   老人说罢,呵呵祥笑两声,转身向北驰去,身法之快,疾如电掣。”   凌壮志听罢,似有所悟的说:“无名老人所说的‘乾坤八剑’在名义上听来是八剑,实则乾坤,各有八剑,共计十六剑。”   飞花女侠赞同的说:“这套剑法威势凌厉,但实质却极温和,志儿今天午后,不妨带你娟姐也去破殿演练几次。”   凌壮志恭声应是,不由亲切的看了一眼丽姿如仙的宫紫云。   宫紫云见凌壮志当着母亲的面便深情的望着她,娇靥不由泛起两片红霞,接着嘟起鲜红的樱唇,似是不愿意和他前去。   十二   飞花女侠早已看透爱女的心对凌壮志又爱,又怕失去他,但又不愿他想到来此的目的,立即郑重的说:“今后你俩个在这个室里,至少要住半年时光,同时,必须苦练那秘芨上记载的武功,为了你们心理上的健全,你俩就在我面前交拜天地,成为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也好共同生活在一起。”   凌壮志一听,惊喜欲狂,俊面飞红,情不由己的急忙站起来。一双秀目,一眨不眨的望着娇靥通红的宫紫云。   宫紫云心里虽已看出母亲的用心,但她却没有想到还要当着母亲的面交拜天地,因而,红着脸久久不愿站起来。   飞花女侠一见,不由愉快的笑了,立即慈爱的催促说:“傻孩子,还不快些,你凌弟弟已在等你了。”   宫紫云满面娇羞,芳心甜蜜,含嗔看了凌壮志一眼,轻盈的站起来,和凌壮志并肩而立,两人恭谨相拜,又向飞花女侠叩头。   飞花女侠心愿已了,加之爱女娟娟,低垂素首,十分害羞,凌壮志也有些手足无措,因而起身含笑说:“你两人休息吧,自明天起即开始研读人皮秘芨,上面不识梵文,可下来,前去问我?”   说罢,当即向室外走去。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恩师有鉴于此,早在九华山习艺时,即于课余时间教授志八梵文?”   说话之间,已和宫紫云双双跟在女侠身后相送。   飞花女侠黯然赞声说:“你师父作事,一向有眼光,有魄力,处处设想周到,计划详密,极少发生失算或错误事情?”   说话之间,霜眉微蹙,神色间仍充满了对心上人的相思和爱恋。   来至洞外垂藤处,凌壮志抢先急上数步,恭谨的掀开一道空隙,让飞花女侠从容的走出去。   飞花女侠走出垂藤,正待向凌壮志两人说什么,突然凤目一亮,惊异的望着百十丈外的那片翠竹林,脚步顿时停止了。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心中一动,举目一看,只见飞花女侠隐居的那片竹林处,一点黄影捷愈飘风,正向这面如飞驰来。   飞花女侠霜眉一蹙,不解的漫声说:“庵中莫非又发生了意外事情?平素她们极少到我住的那间石室去。”   凌壮志心知有异,凝目一看,立即颔首说:“师母说得不错,那是慧音,看她神情惶急的样子,想是有什么重大事情。”   说话之间,慧音已飞声纵过前面数丈外的小河。   宫紫云见慧音香腮红润,肤如凝脂,在月色的僧袍上,外罩淡黄袈裟,愈显得秀丽脱俗。   尤其有了秦香苓、展伟凤和万绿萍等人的经验,她对这件事感到特别敏感,这时见凌壮志远在数丈之外即已认出来人是慧音。她几乎忍不住嗔声问他,是怎的知道这位年青秀美的尼姑的法号叫慧音。   继而想到慧音虽生的美丽,他她已是落发修行的佛门弟子,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罪过。   心念未毕,慧昔已驰至阶前,躬身合什,强自平静的恭声说:“启禀庵主,山中各寺院的负责人率领门人子弟多人,前来要见庵主,并追问凌师叔的行踪去向,三位师太正在前庵应付,弟子特来禀报庵主知道。”   凌壮志一听,心中顿时大怒,面色立变,但她在女侠面前不敢发作,只得将满腹怒火压在心头。   一直耿耿于怀的宫紫云,听了慧音对凌壮志的称呼,心中不由升一起一丝愧意,至于庵前来了许多高手,根本没放在心里。   飞花女侠,略一沉思,即对慧音说:“你速去转告三位师太,就说我即刻就去。”   慧音恭声应是,转身如飞驰去——   凌壮志一见慧音离去,立即忿忿的要求说:“师母身为一庵之主,岂可轻易会见那些佛门败类,他们即是前来查问志儿的行踪,就由志儿前去应付。”   飞花女侠黯然一叹,惋惜的说:“这些人多是昔年死在我手下六恶魁的门人弟子,他们的目的是前来寻事,查问你的行踪,只不过是一个藉口罢了。”   说着,注定凌壮志宫紫云,继续说:“你们在此休息,没事不要出去,晚间我也许会再来看你们。”   说罢,飘然降落阶下,袖袍一拂,身形直向凌霄庵方向飘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手不动,腿不曲,看似慢,实则疾,眨眼已至数十丈外。   宫紫云见母亲的轻功,竟然已远超纯青的化境,不由又惊又喜,身形一闪,飞身进洞外。   凌壮志看得十分不解,也紧跟宫紫云身后,急步走去。   就在他刚刚到达石门前之际,宫紫云已提着两柄长剑由室内匆匆的走出来。   凌壮志神色一愣,不由急声问:“你要作什么?”   宫紫云毫不迟疑的回答说:“到庵前惩治那些佛门败类。”   凌壮志一听,不由焦急地说:“那怎么可以?师母不是不准我们前去吗?”   宫紫云立即嗔声说:“她老人家叮嘱我们没事不要出去,但我们现在有事,当然可以出去。”   说着,即将手中的“穹汉剑”交至凌壮志的手里。   凌壮志秀眉一蹙,只得将剑接过来系在腰间,但他仍有些迟疑的说:“这样作,师母一定会生气。”   宫紫云立即嗔声说:“你放心,生气时有我担当。”   说着,也将“紫华剑”系在细腰上,当先向洞口走去。   凌壮志无奈,只得跟在宫紫云身后。   来至洞口,宫紫云见凌壮志一脸的无可奈何之色,不由“噗嗤”笑了,接着含笑嗔声说:“凌弟弟,你的头脑实在有些呆板。”   凌壮志听得一愣,不由茫然望着这位艳丽无匹,外柔内刚的娟姐姐。   宫紫云继续笑着说:“你想,母亲决心皈依向佛,自是早已禁绝杀戒,她虽有惩恶之心,但却不愿因此破戒,对付那些恶徒败类,口舌岂能解决问题?”   凌壮志虽觉有理,但他仍不愿违背尊长的心愿,因而,提议说:“姐姐,既是这样,我们可先至庵前松林中隐敝,然后再衡量情事,决定是否应该出去。”   宫紫云觉得这样作最理想,因而欣然颔首,立即赞声说:“姐姐的聪明,永远不如你。”   凌壮志一听,心花怒放,不由愉快的哈哈笑了,心里一高兴,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伸手挽起娟姐姐的玉臂,直向西南绝壁驰去。   宫紫云,芳心轻跳,娇靥微红,也半推半就的依着凌弟弟飞行。   来至西南绝壁前,两人同时一长身形,腾空而上,一个如穿云紫燕,一个似银鹤升空,瞬间已达崖上。   宫紫云停身一看,立即发现了谷中的凌霄庵,不由脱口娇呼:“啊!原来凌霄庵在那里,规模好大嘛!”   凌壮志举手一指宛延下伸的辉煌房舍佛殿,说:“在此尚看不出凌霄庵的巍峨气势,到达庵前,你才知道凌霄庵建筑工程的宏伟浩大!”   宫紫云立即感叹的说:“这也许是引起那些佛门败类,心生觊觎的原因。”   凌壮志轻哼了一声,立即忿忿的说:“师父一生嫉恶如仇,小弟誓死继承遗志,今后定要荡清群魔,除恶务尽..”   话未说完,一阵隐约可闻的苍劲大笑,径由凌霄庵前,划空传来。   凌壮志双目一亮,眉宇间立透煞气,忿然说声“走”,立即沿着绝崖边沿,当先前驰去!   宫紫云知凌壮志已动了杀机,想起他杀尽阮自芳和卧虎庄二十余名的壮汉,以及金艳娘羡仙宫数十高手的事,不由芳心一凛,飞身追了上去,同时焦急的惶声说:“弟弟,你在此佛门净地,可千万不能任性杀人,那样我母亲一定不会喜欢。”   凌壮志看来儒雅潇洒,实是秉性刚烈无比,这时一听,立即倔强的说:   “三位师母终日诵经拜佛,至今已数十年,尚且主张世间恶人应即早代佛超度,何况师每尚未正式削发,自是不会过份严格。”   宫紫云听得心中一惊,知道今天不适时制止,凌壮志势必要放手杀人,也许为凌霄庵的后世埋下祸源。   这时见凌壮志身形如飞,疾如奔电,朗目闪闪生辉,不时注视着凌霄庵门前的那片空地上。在这一刹那,宫紫云才发觉凌壮志嫉恶之心,实不亚于父亲,而他的武功却优胜过父母..   心念未毕,只见凌壮志身一闪,疾向崖下谷中泄去——   宫紫云定睛一看,崖下绿谷一片茂盛云松,深入将近二里,直达金碧辉煌的凌霄庵前。   在凌霄庵并列的三座巍峨庵门前,立着无数白色小点,一望而知,那是人。   略微一看,紧跟而下,但,就在这一迟疑间,凌壮志已达崖下林前,只见一点白影,疾如流星,踏枝向东驰去。   宫紫云看得暗暗心惊,这时她才看到凌壮志骇人听闻的轻身功夫,尤还远胜她的“百丈咫尺”。   心念间,已达崖下,满谷尽是松涛声,于是展开“百丈咫尺”身法,腾空飞上林端,踏枝向前追去。   举目再看,芳心不禁一战,只百丈外的凌壮志,由于身法奇快,竟幻出一道十数道白色垂直身影,令她看来,惊心眩目。   宫紫云有心高呼弟弟,又怕惊动庵前的高手,如不制止,又怕他真的为凌霄庵惹下是非。   正在焦急之际,前面白影一闪,凌壮志顿时不见——   宫紫云见凌壮志跃下林内的位置,距离凌霄庵前,至少尚有百数十丈,断定他是避免被庵前的高手听到衣袂破风声。   因而,也断定他虽然在盛怒之下,尚不致冒然行事,于是,来至凌壮志跃下的位置、也飘然进入林内。   林内清凉如洗,山风徐吹,松涛如咽如诉,游目一看,根本没有凌壮志的影子,断定他已驰向庵前,继续向前追去。   宫紫云对凌壮志没有等她,芳心不禁暗暗生气,但她也知道,这不是撒娇闹气的时候。   飞驰中,蓦见面前林隙间,现出一点白影,凝目一看,正是隐身在一方大石后的凌壮志,同时已能听到传自庵前的议论人声。   再前进七八丈,蓦见凌壮志突然回头看来,同时向她机警的连连挥手。   宫紫云知道必是距离庵前不远了,因而立即将身形慢下来。   来至石后,粉面一沉,正待轻声叱责凌壮志几句出出气,但被凌壮志那副谨慎的神情震住了。   凌壮志望着宫紫云,首先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接着,悄悄的指了指大石的那面。   宫紫云面色一变,颔首会意,悄悄探首向外一看,芳心不由一震,黛眉立即蹙在一起了。   只见高大巍峨的山门阶前石地上,分别立满了四五十人之多。   这些人中有僧,有道,有俗,有尼,共分六组,距离庵门不太远,面向庵门站立,形成一个半圆弧形。   右起的第一组,共有五人,俱是劲装锦衣,佩带兵器。   当前一人,是一个四五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身灰锻劲衣,浓眉、环眼、狮子鼻,阔嘴唇上盖着一撮小胡子,一脸的凶煞气。   第二组,是七个老道。   立在最前面的老道,已有五旬年纪,头带金顶道冠,身穿紫红道袍,三角眼,扫把眉,两颊无肉,胡髯几根,目光炯炯有神,右臂托着一柄玉如意,闪闪生辉,一望而知,老道是个阴鸠狡滑之辈。   其余六道,均着灰衣,一律背插长剑,俱都是獐头鼠脑,尖嘴猴腮,真是所谓物以类聚。   第三组是十个头戴黑僧帽,身着黑僧衣的尼姑。   当前两尼姑,俱都六七十岁,右立者,身材矮小,骨细如柴,小眼,无眉,削薄嘴唇,十足的刁阴人物。   左立者,身胖脸肥,肿眼秃眉,榻鼻子,吹火嘴,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犯毒凶狠的暴戾之气。   两个老尼姑,俱都手持佛尘,正在阴沉着脸,窃窃私议。   第四组,是十个劲装大汉,拥立着一个七旬老人。   老人一身麻布衫裤,手持一根齐眉铁棍,看来十分沉重,老人仰首看天,右手抚着短髯、一副傲气凌人之势。   第五组,是四个头大身肥的胖大和尚,有的持方便铲,有的握铁禅仗,当前一个人是个彪悍威猛生相怕人的凶僧。   凶僧一身宽大黑衣,挺着如鼓大肚皮,猫头,环眼,大盆口,手横铁禅杖,粗如儿臂,可知凶僧的臂力惊人。   第六组,仅有三人,一个细骨老者持钩,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横刀,另一人是五十余岁的老妇持短裁。   宫紫云看罢环立的六组人,深服母亲的判断力,这些人一望而知即是当年六魁恶的弟子门人或师兄弟。   但有一点令宫紫云不明白,就是凌霄庵的门阶上,仅立着一个身披鹅黄袈裟的中年尼姑、和两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尼。   中年尼姑立在正中山门中央阶上,虽然立持镇静,但眉宇间仍笼罩着忧急,似是看出今日事态的严重。   两个小沙尼,恭谨的立在中年尼姑身后,瞪着四只小眼睛,望着环立七八丈外的六组高手,显得无比紧张。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立即不解的悄声问:“奇怪,母亲怎的还没到?”   凌壮志也正为此不解,因而摇了摇头。   这时,场中六组高手,有的相互汁议,有的显得极为不耐,不少人不时怨毒的瞪视一眼中年尼姑。   蓦然,第六组的横刀大汉,怒目望着中年尼姑,沉声说问:“喂!你们庵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来,再不出来,天就黑了,难道今晚要诸位大爷宿在你们庵里不成?”   如此一问,所有的劲装大汉、都哈哈笑了,即使那些老道凶僧,也都现出一些奸邪淫笑。   凌壮志一听,心中怒火愈炽,不过他决心不到迫于无奈,决不贸然出去,但,宫紫云的娇靥上,已罩上一层寒霜。   只见中年尼姑,合什宣了声佛号,注定横刀,沉声说:“钟施主身为一寨首领,统御数百徒众,如此秽言秽语,不怕眨低身份,有失众望?”   横刀大汉,再度哈哈一笑,说:“我钟熊一向口不洁,齿不净,见了你们庵中年青貌美的小尼姑们,两腿就再也走不动..”   中年尼姑虽然力持镇静,这时听了钟熊的话,也不禁气得浑身微抖,面色铁青,脱口厉声说:“快些闭嘴,你如此胡言乱语,必遭天谴,定然沦入十八层地狱。”   钟熊一听,勃然大怒,飞身纵出,厚背大刀一指中年尼姑,厉声说:“无耻淫尼,胆敢咒骂人家四爷,我先宰了你,看看那些老淫尼躲藏到什么时候..”   话声未落,荒然一声震山撼峰的巨钟大响,就在不远处的钟楼上响起。   庵前六组僧道俗尼,数十人俱都面色一变,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惊急的望向庵门以内。   第六组的持钩老道,神色一惊,急忙沉声低喝:“四弟还不退回来。”   钟熊早惊呆了,这时一定神,立即惶急的退了回去。   只见中年尼姑,在钟声震荡中,合什当胸,朗声宣布:“本庵庵主,大悟师太,应诸位之请,就要出庵与诸位答话了。”   说罢,微一躬身,即和两个小沙尼,退至一侧恭立。   第二击钟声响了,接着是缓慢的冬冬鼓声。   在缓缓有力的鼓声中,四路并列前进的灰衣年青尼姑,俱都当胸合什,双目微闭,整齐的由山门走出来。   走下门阶,即分两路,径向左右走去,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之后,是四大监院,和六大执事,依序合什立在台阶上,再后是三位师太,恭身立在山门左右。   第三击钟声一响,鼓声亦然停止了。   山门内,立即现出四个身穿青步僧衣,手提香炼炉的小沙尼,炉口香烟萦绕,徐徐飘出。   飞花女侠,身披朱红缕金袈裟,胸前斜扣翠碧玉环,手持金丝拂尘,神色肃然的走出来了。   慧安、慧音四人,身披淡黄袈裟,抱剑护在最后。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除了飘荡空际的钟声和庵前如咽的松涛,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气氛极为严肃。   飞花女侠,立在山门正中,四个提练小沙尼分立左右,四位护法恭立身后,在香烟萦绕中,宛如南海大王。   立在林中石后的宫紫云和凌壮志,看得肃然起敬,十分激动,两人看到这等庄严肃静的场面,尚属首次。   飞花女侠,停身立稳,凤目略微一看庵前,立即单掌合什,平静的说:   “贫尼大悟,问候诸位道友施主。”   说罢,上身略微一躬,立即直起。   庵前一阵沉默,毫无一丝反应,仅第三组当前的两个阴刁老尼姑怨毒的瞪着飞花女侠,飞花女侠见无人回答,继续平静的问:“诸位道友施主,前来本庵,不知何事赐教。”   说声甫落,身材瘦削,一脸阴刁神色的黑衣老尼姑,轻视的望着飞花女侠,冷哼一声,讥嘲的沉声说:“既然蓄发,便不能称尼,未曾削发,何来法号大悟,像你这等不伦不类,非道非尼的人,堪称当世佛门妖物。”   话声甫落,所有立在庵前的六组僧俗,俱都故意轻视的哈哈笑了。   由于阴刁瘦削女尼先发讥言,加之僧道众人的哈哈大笑,庵前肃穆气氛,立被破坏无遗。   隐身树林石后的凌壮志和宫紫云,早已气得面色铁青,浑身微抖,恨不得飞身而出,痛惩发言恶尼。   尤其,生怕凌壮志惹事的宫紫云,这时也黛眉微挑,紧咬樱唇,细细玉手不自觉的已握住剑柄。   飞花女侠毫不生气,依然平静的说:“贫尼掌理凌霄庵,乃遵奉大智师太仙逝法谕,贫尼蓄发及独居庵后等事,俱经全庵老长三代弟子决议,诸般经过,净非、净恶两位道友知之甚详,何故再出言相讥。”   另外一个身胖脸肥的老尼姑,两眼一瞪,凶光闪射,立即大声说:“哪个和你这佛门妖物称道友,真是不知身份,不知衡量自己,昔年如不是你这妖物前来,现在的凌霄庵庵主就是贫尼的。”   话一出口,全庵弟子齐声怒呼佛号,忿恨的望了净恶一眼。   飞花女侠近二十年的石屋独处,使她修成了镇定功夫,净非,净恶,虽然一口一个妖物,依然不生嗔念,继续平静的说:“净恶道友如欲掌理凌霄庵,仍极容易,只要本庵长幼三代弟子拥护你,贫尼自愿让贤。”   净恶老尼涨红了一张胖猪脸,瞪着一双肿泡眼睛,吹火嘴一阵牵动,怒哼一声正待说什么,蓦闻第一组处,发出一声震耳大喝:“老尼婆们快闭上你们的嘴巴吧,我‘丧门棍’宠鼎权可没心听你们这些争夺权位的屁事。”   众人闻声一看,正是那个一身灰衣劲装,唇上蓄着小胡子的凶煞中年人,这时,他正满面不耐神色的望望净恶,又望望飞花女侠。   一声内力充沛的“无量寿佛”立将全场人的视线,又转移到第二组头戴金顶道冠身穿紫红道袍的老道身上。   只见红袍老道,三角眼一看“丧门棍”庞鼎权,微一稽首,朗声说:“庞施主请稍安勿噪,今天大家争产之事也要谈,那个白衫少年杀人的事我们也要问。”   说此一顿,扫把眉一场,阴脸的目光一扫全场,继续说:“不过,在场的诸位都是昔年来此的同道朋友,如果诸位不健忘的话,应该仍记得昔年大智师太曾当众宣布将凌霄庵归本观管辖..”   话未说完,第六组的持钩老者,震耳一声大喝:“放屁,一派胡言,当年我大哥‘混世魔王’已将整个凌霄庵控制,当时你洪尘老道还是个无名小卒,哪有你的插言余地,今天报仇有你的份,其他的事,你洪尘最好呆在一旁休息,否则,哼,惹恼了二爷,将你们观里的大小老道,全部赶出山去。   持钩老者说罢,挺胸抚髯,气势万丈,狂傲已极。   洪尘老道气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久久答不上话来,虽然对方只有三个人,看来似是最为厉害的一组。   靠近老者身侧不远的凶悍和尚,一齐不屑的看了老者三人一眼,同时四个人的脸上也俱都浮上了一丝轻视冷笑。   持钩老者身边的持戟老妇看在眼里,立即怒声问:“怎么,你这四个秃驴敢莫是不服气?哼!惹恼了老娘,连你们寺里的大小秃头也一齐赶下山去。   四个凶悍和尚一听,顿时大怒,当前手握掸杖,挺着如鼓大肚皮的黑衣凶僧,仰天发出一阵怒极大笑,接着,傲然朗声说:“我们‘五虎寨’虽然人多势众,高手如云,独霸半边山区,人人间之胆战,须知我圆亮禅师,可没把你们‘五朵寨’,看在眼里。”   虎背熊腰的横刀壮汉一听,勃然大怒,方才在中年尼姑处受的气,这时一并暴发出来,环眼一瞪,大喝一声:“秃驴有本事就接四爷的‘砍山刀’五百招。”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厚背大砍刀,一招“刀劈三关”即向当前凶僧的天灵,前胸,大肚皮猛力劈下。   蓦然人影一闪,立在圆亮身后的另一个凶僧,大喝一声,飞身迎出,手中方便铲,猛向劈下的大砍刀封去——   当的一声清响,洒起无数火星,一阵沉重的退步声中,“砍山刀”和另一凶僧,身形踉踉跄跄的退开了。   两人一直退后六步,方才拿定立稳,两人各自神色一愣,同时嘿嘿两声,再没有飞身相扑。   圆亮凶僧知道持方便铲师弟的手腕被震的不轻,但他却不肯示弱,于是注定持钩老者,冷冷一笑,说:“久闻‘一钩震山北’的四弟‘砍山刀’臂力惊人,今日一试,也不过如此。”   一钩震山北,顿时大怒,暴声怒喝:“圆亮,有胆子你就不妨进场与老夫放手一斗。”   喝声甫落,飞身纵至场中,手中的钢钩奋力一挥,怒目瞪着圆亮。   圆亮傲然哈哈一笑,轻蔑的朗声说,“莫说你王宏坤一人本禅师没放在眼里,就是你们兄妹一齐上,本禅师又有何惧?”   说着,手横铁禅杖,身形略微一动,已纵落场中。   就在这时,依然是第一组的“丧门棍”双目一瞪,沉声大骂:“你们这两人,真是他娘的一对糊涂虫,事情尚未成功,便先自起内哄总觉得自己是英雄,其实,都是他娘的大狗熊。”   一钩震山北和凶僧圆亮一听,同时转身,怒目望着丧门棍,两人尚未发话,丧门棍已先说了:“怎么,可是心里有点他娘的不服?”   话声未落,头戴金顶道冠的恶道洪尘,立即警告说:“圆亮禅师和王寨主,两位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忘了来此的正事,今日,大敌当前,如不同心协力,反不如即时退却,再过几年太平日子..”   一直静观变化的飞花女侠,见机不可失,立即宣了声佛号,温和的朗声说:“诸位施主道友,俱是本山区建有基业的首领人物,大家比邻咫尺,理应患难与共,守望相助,化为玉帛,诚如洪尘道友所说:大家应该共享太平日子..”   话未说完,净非恶尼蓦然厉声问:“难道你昔年妄杀本庵庵主,圆风禅师,五虎寨大寨主,蒙知道长,以及地狱帮刘帮主和麻衣蔡教主等六大首领的仇债,就此一笔勾销了吗?”   恶尼如此一问,顿时掀起阶前六组人众的忿怒,纷纷押掌叱喝作着跃跃欲扑之势,气氛顿呈紧张,凌霄庵的所有长幼尼姑,俱都暗凝功力,蓄势以待。   飞花女侠最怕造成群殴混斗的局面,那时凌霄庵的弟子,势必伤亡惨重,因而急忙的沉声说:   “诸位如欲结算十九年前的那段深仇,贫尼决不推辞,单打独斗,任凭诸位,但是,决不能选在此地。”   一直傲然望天的麻老人,突然怒声问:“为什么?”   飞花女侠肃容说:“双方交手,难免不失手杀人,岂不沾污了这块清净佛门圣地。”   麻衣老人狂傲的仰天一声大笑,说:“数天前有一白衫少年,曾在贵殿的大佛殿前,挥剑杀了钉心判的三位高徒,据说白衫少年是贵殿请用的镖师,难道他杀死的人血,是瑶池琼水,天上玉露,不怕沾污佛地不成?”   飞花女侠见麻衣老人强辞夺理,故意刁难,因而沉声说:“那个白衫少年并不是本殿请来的镖师,而是贫尼的俗家弟子凌壮志。”   “凌壮志”三个字一出口,宛如平时暴起的春雷,六组人众,俱都觉得轰然一声,身形摇摇欲坠。   凶僧、恶尼、奸道等,俱都面色大变,俩个老人,几个大汉,个个冷汗油然。   麻衣老人一定神,不由惊急的问:“昨夜飞驰经过本教神坛的紫衣少女,她又是何人?”   飞花女侠立即淡淡的说:“那是小女紫云!”   麻衣老人一听,顿时愣了,他目光炯炯,锐利的注视着飞花女侠秀丽的面庞,似乎要在女侠的清莹眸子中,求出这件事的真假,因为,他不相信已经震惊武林的凌壮志,会是飞花女侠的弟子。”   恶道洪尘同样有些怀疑,因而,沉声说:“凌壮志既是你的弟子,为何不请出庵来,也好让大家一瞧这位轰动江湖的少年英雄人物。”   飞花女侠歉然回答说:“他现在不在庵内,道长如一定要见,明天可令他前去贵观拜会。”   洪尘老道和麻衣老人,最近才由江湖上回来,因而对凌壮志的骇人事迹最为清楚。   尤其,对凌壮志一怒之下,击毙卧虎庄二十几名壮汉,及羡仙宫数十高手的事,这时想来,仍有些胆战心惊。   看看在场的六组人,如不及早见风转舵,今天也许就要横尸在此地,因而决心动摇,立生退走之意。   同时,由于飞花女侠答的肯定,愈加证明挥剑杀了钉心判三个恶徒的白衫少年,就是震惊武林,轰动江湖的凌壮志。   而俩个恶尼,却认为飞花女侠有意故弄玄虚,她两人断定前几天的那个白衫少年,即使是凌壮志,这时恐怕也早离开了恒山。   因而,俩个人见洪尘老道和麻衣老人目光游移,面露怯意,不由冷冷一笑,故意望着恶道讥嘲的沉声问:“怎么,你可是被那伤风败俗,到处留情的无耻小辈,吓掉了魂?”   洪尘老道被问的脸上一红,立即仰天发出一阵有声无力的哈哈干笑,接着,傲然朗声说:“净非道友,你也未免太小觑贫道了,莫说那凌壮志时下尚不在凌霄庵内,就是他立在当场,贫道又有何惧?”   恶道如此一说,一钩震山北和凶僧等人,勇气倍增,精神再度一振。   净非恶尼见机不可失,立即小眼一瞪,厉声疾呼:“诸位道友,时机已至,万不可失,此时不报当年杀师仇恨,更待何时..”   疾呼声中,尚不停的奋力挥着右臂,作着激动的姿势。   但,疾呼未毕,发现第一组的“丧门棍”和第六组的“一钩震山北”等人,俱都张口结舌,面色大变,目光惊恐的望着她们的身后。   于是,心中一惊,倏然住口,回头一看,浑身猛然一战,也吓呆了。   只见身后数十丈外的宽大石道中央,并肩立着一个身着白袍,腰悬银剑的俊美少年和一个一身紫裳,貌似貂蝉的绝美少女。   白衫少年朱唇哂笑,朗目闪辉,但入鬓秀目,却微剔似剑,隐透杀气。   紫裳少年娇靥笼霜,鲜红的两片樱唇,微向下弯,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冷艳烁烁,左手抚在剑柄上,妩媚中显得英气勃勃。   男似金童,女似玉女,的确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一对,只是出现在此时此地,令六组僧道俗尼看来,俱都有些胆战心惊,恍如大祸临头。   尤其白衫少年的装束、年岁,和他那副特有的儒雅气质,一望而知就是震惊江湖的凌壮志。   这时,全场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声音,所有惶惧,惊喜的目光,一齐集中在凌壮志和宫紫云的身上。   净非恶尼高举的右手,仍悬在半空,作着奋力欲挥之势,这时她惊的已不知将手放下来。   就在全庵尼姑惊喜,六组人惶惶之际,蓦闻飞花女侠沉声问:“你俩不在洞府,来此有什么事吗?”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见问,立即面色一整,伏身跪在地上,恭谨惶声说:“儿等遵命至峰上练剑,忽见此地人影重重,高声喧哗,故而斗胆前来察看,伏乞宽宥,幸勿见责。”   六组僧道人众一听,愈加胆战心惊,所有人的凶烈顿敛,两个恶尼和恶道,早已渗满了一脸冷汗,他们在这一刹那,俱都感到欲战不敢,欲跑不能,呼无声,哭无泪,悔不当初,每一个人都恨透了挑拨是非的两个恶尼。   飞花女侠祥和的微一颔首,平静的说:“你俩来的正好,快些近前答话。”   凌壮志、宫紫云,恭声应是,同时起身,直向凌霄庵前走去。   两人前进中,对神色惊急的六组人,看也不看一眼,而凶僧等恶人,却缓步后退,暗凝功力,蓄意戒备。   来至山门阶前,宫紫云首先不耐烦的说:“妈,凌霄庵深处绿谷,一向肃静无哗,不知今日庵前为何如此吵架?”   飞花女侠立即郑重的说:“这些道长大师,听说你凌师弟在此,特来一会,在此已等候很久了。”   凌壮志剑眉一轩,轻“哟”一声,缓缓转过去,朗目冷电一闪,由第一组丧门棍的脸上看起直到第六组的一钩震山北上,一扫而过。   接着,朱唇一哂,冷冷的问:“在下就是凌壮志,不知哪位要找在下?”   洪尘老道一向工于心计,这时自知保命要紧,顾不得尔后是否被人叽嘲,立即稽首宣了声无量寿佛,接着俏笑说:“贫道洪尘,久闻凌小侠的大名,如雷贯耳,欣逢小侠光临寒山,特来相邀,请至小观盘桓..”   丧门棍与洪尘似是久有积怨,这时未待恶道话落,立即破口大骂:“老杂毛,你真他妈的为恒山丢脸,方才还大言不惭,就是凌小侠立在当场你也不怕,片刻不到,就变得像他娘的孙子。”   丧门棍骂洪尘丢脸,实则他自己胆怯的也改了称呼。   洪尘老道狡猾的哈哈一笑,说:“庞施主何必如此,凌小侠心如海阔,胸如天空,素有容人之量,岂能受你一两句谗言,便追究贫道一时意气之语..”   话未说完,兀自一阵哈哈大笑!   凌壮志哪有心情听这些无耻之徒的恭维,于是,剑眉一轩,轻哼一声,冷冷的说:“在下一向不听谗言,不受恭维,只相信自己,方才是哪位辱骂在下是伤风败俗的无耻小辈?”   说罢,双目如冷电,眉宇透煞气,缓缓向场中走去。   六组僧道人众一听,心中同时一惊,也不由自主的向身后退去。   凌壮志见这些一时气焰万丈,一时胆小如鼠的狂徒嘴脸不由停身上步仰天发出一声震人心弦的哈哈大笑!   “尔等想必知道在下对付恶人的一向贯例,尔等再不承认,可不要怨在下心狠,将尔等悉数击毙在此地。”   六组僧人道众一听,宛如春雷击顶,个个面色如土,俱都魂飞天外。   宫紫云一见,粉面色变,转酋望着飞花女侠,惶声说:“妈,凌弟弟..”   飞花女侠黛眉一蹙,正待沉声喝止,蓦闻三位师太,同时宣了声佛号,沉声说:“凌霄庵两度遭劫,均临危遇救,皆吾佛有灵,时差暗使,遣来救星,凌小侠的行动,正是吾佛的意旨,宫姑娘不可违背。”   六组僧道人众一听,宛如判了死刑,惊的同时惶声疾呼:“辱骂小侠的是她。”   疾呼声中,齐举右手,一致指着面色如上,汗如雨下的两个恶尼。   两个恶尼一见,浑身猛烈一战,接着一声嘶哑厉喝:“佛门妖物,本太师和你拼了!”   厉喝声中,飞身前扑,神情如疯如狂,直向台阶上的飞花女侠扑去——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倏起杀机,大喝一声,双掌鲜红,白影闪处,已截至两个恶尼身前,双掌一挥,猛击两个恶尼的天灵。   就在这时,划空传来一声鹤叹,接着是一声蓦然沉喝:“儒子怎可在此杀人?”   凌壮志闻声一惊,倏然收住下击掌势,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灰鹤,径由百丈高空下冲,鹤背上正盘膝端坐着一位红光满面,发髯如银的老人。   十三   立在凌霄庵山门台阶的飞花女侠,凝目一看鹤背上的老人,心头不由一震,面色立变,脱口自语说:“无名叟怎的来了?”   自语声中,分开四个提炉小沙尼,急步向阶下走去。   凌壮志,宫紫云,听了飞花女侠的自语,顿时大悟,来人竟是在峰颠破殿上刻人形剑式的“无名叟”。   这时,洪尘恶道,丧门棍,凶僧圆亮,麻衣老人和五虎寨的一钩震山北等人,也俱都惊惶的仰头望着俯冲而下的巨大灰鹤。   立在庵前的所有年青尼姑和三位师太,四大监院六执事等,也昂首望着灰鹤上的银髯老人。   因而,没有人注意被凌壮志的鲜红双掌吓晕在地上的两个恶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蔽日而下的灰鹤吸住了。   巨鹤急泄冲至庵前地面,巨大双翅一挥,带起一阵激剧惊人的劲风,庵前尘烟旋飞,人人衣袂飘拂,巨鹤安然落在地上。   就在巨鹤双扑触地面的同时,银髯老人大袖一挥,飘身落至鹤前,依然是一袭宽大灰衫,一双麻鞋。   飞花女侠急上数步,立即合什躬身,和声说:“前辈一别十七年,神采依旧,今日鹤驾莅临,使本庵增光生辉,所有弟子得瞻法颜,倍感荣幸。”   银髯老人,首先看了一眼飞花女侠的霜眉白发,接着爽朗的哈哈一笑,略带感慨的口吻,笑着说:“昔年庵主绿鬓黛眉,风华绝代,如今红颜白发,樱唇霜间,十七年寒暑,竟没有洗尽庵主方寸间的尘缘凡念,足见庵主心中仍有未了的心愿。   飞花女侠,黯然苦笑,接着说:“昔年愁肠满腹,忧郁心头,如今情天虽难补,但诸愿已遂心,今后当终日诵经,朝夕面佛,以赎前愆。   银髯老人一听,不由仰面爽朗的哈哈笑了。   就在老人仰首大笑的同时,身后灰鹤蓦然引颈高鸣。   银髯老人倏然大笑,双目如灯,转首一看,狡滑阴险的洪尘恶道,正并息提气,蹑足走向松林,于是,震耳一声沉喝:“孽障还不站住!”   沉喝声中,疾伸右手,中指猛力弹出,一缕指风直向恶道的“俞穴”射去——   一声惶急惊叫,接着噗通一声,洪尘恶道应声倒在地上。   全场的人一见,俱都惊呆了,即使是凌壮志、宫紫云,也不禁暗吃一惊,银髯老人,游目看了一眼其他想效法恶道溜走的一钩震山北和凶僧等人,继续沉声说:“老朽时闻尔等为非作列,纠众凌人,久存除去之心,怎奈苦无机会,今天机缘凑巧,合该你们倒霉,也算尔等幸运,得能留得活命。”   凶僧恶道等人一听,先是胆战心惊,继而又听得一阵莫明,既说要除去,又说留活命,真是令人费解。   飞花女侠和凌壮志也觉得老人的话有些含糊。   银髯老人首先望着一钩震山北三人,面色一沉,沉声低喝:“你三人过来!”   一钧震山北,砍山刀和持戟老妇,三人虽觉自己功力并不庸俗,但与银髯老人相比,不啻天地之分。   这时一声沉喝,只得惶恐的向银髯老人走去。   凶僧圆亮等人,俱都瞪大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场中,每一个人的脸上,俱都汗下如雨,不知银髯老人如何处置一钩震山北三人。   庵前所有的尼姑,个个屏息静气,俱都有些紧张惶惶,即使三位师太,也不知银髯老人的来历。   但看了庵主和凌壮志,宫紫云的自若神色,再与方才的寒喧加以对照,断定与老人久已相识。   全场一片寂静,静的可以听到一钩震山北三人的沉重脚步声。   这时,每一个人都是紧张的,只有那只大灰鹤,它看也不看一眼眼前的紧张情势,只是不停的用它钢锥似的尖嘴,剔它身上光洁发亮的羽毛。   一钩震山北和砍山刀三人,脚步愈走愈慢,终于立在银髯老人的面前。   银髯老人,毫不迟疑,戟指摇空三点,似有三缕指风点上三人的眉心穴。   一钩震山北三人浑身一战,面色立变,冷汗如雨流下来。   银髯老人立即沉声说:“在功力尚未完全消失前,急速解散五虎寨的首领众徒,三日后,找一清静之地,修心养性,自耕自耘,作一个善良的老百姓。”   一钩震山北三人一听,顿时面色如土,完全惊呆了。   在场的所有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银髯老人已废了一钧震山北三人的武功。   银髯老人,接着一转身,又向丧门棍五人,沉声说:“你五人也过来。”   丧门棍和身后的四个大汉一听,宛如焦雷轰顶..   蓦然,丧门棍瞪眼一声厉喝,神情如狂,飞身前扑,躬着头向银髯老人的前胸猛力撞来。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身形正待迎出,一声鹤唳,劲风袭面,巨大灰鹤已凌空八尺,巨翅猛向丧门棍挥去。   就在巨嘴惊鸣凌空的同时,圆亮大喝一声,即和其余三个凶僧,齐挥铲杖,也向银髯老人猛攻过来。   圆亮四人一动,一群背剑僧道,也齐声唤喊,各自撤剑,风涌扑至——   一钩震山北三人,同时一定神,厉喝一声,各挥兵刃,也猛向银髯老人击去。   一阵暴喝,人影闪动,情势顿时大乱。   凌壮志一声冷哼,朗目圆睁,白影闪处,双掌鲜红,径向四个恶僧劈去。   宫紫云的黛眉一蹙,一声清叱,红光如电一闪,急挥紫华剑,飞身敌住一群风般涌来的持剑老道。   飞花女侠见银髯老人茫然不动,只得清叱一声,手中拂尘,振腕挥出,幻起一团金光,立将一钩震山北三人敌住。   一切剧烈骤变,几乎发自巨鹤凌空的一瞬间,因而,三位师太,六执事,四监院,都无法立即应变。   蓬的一声大响,暴起一声倏声惨叫,丧门棍扑来的身体,已被灰鹤的巨翅扇向数丈以外的松林内。   剑光电闪,惨叫连声,剑折臂断,血肉横飞,一群老道被宫紫云杀得亡魂丧胆,纷纷抱头四散。   哇哇连声中,一钩震山北三人,交手尚未五招,胸间气血已经翻腾,各自双手捧腹,狂吐鲜血不止。   飞花女侠知道他们武功已废,妄动肝火,因而气血攻心,径由口内喷出,不出三日必然血尽而死。   是以,黯然一叹,立即退后五步,这时,一钩震山北三人,已经面色如纸,汗如雨下,相继萎缩在地上。   这是,场中四凶僧,飞舞铲杖,猛攻凌壮志,只见十数白影,一片红云,如电旋飞,不知那一个是实,那一个是虚。   凌壮志不知如何废除四个凶僧的武功,加之无名叟在场,又不便将凶僧击毙,因而迟迟不敢下手。   横剑停身的宫紫云一见,立即怒声说:“既然不听无名老前辈处置,即是恶性难改,凌弟弟何必再多考虑?”   飞花女侠一听,立即沉声大喝:“志儿不可..”   但是,已经迟了,只见场中叭叭数声脆响,暴起四声凄厉惊心的惨号,血水四射,盖骨横飞通通连声,四个凶僧相继栽倒在地。   白影一闪,俊面铁青的凌壮志,飘身飞了回来。   一直茫然静立的银髯老人,游目看了一眼横尸当场的四个凶僧和几个被杀的老道,以及一钩震山北三人,接着黯然摇头说:“天作孽尤可容,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结果,确是老朽所未料及的。”   说话之间,发现麻衣老人和一群老道,早已乘机逃得无影无踪,只有八个黑衣尼姑畏缩的立在松林边沿,惊惧的望着这面。   银髯老人,向着八个尼姑一招手,黯然说:“将你们的师太抬走吧,希望你们选出贤明的主持来领导你们。”   飞花女侠和凌壮志等人一听,心中同时一惊,低头一看,只见两个恶尼,面色腊黄,双目紧闭,早已吓断了魂。   这时,八个尼姑,已纷纷的奔过来,七手八脚,抬起两个恶尼的尸体,如飞奔入林内。   凌壮志一直尚未向银髯老人见礼,既学人技,既是弟子,因而急上两步,伏身叩首,同时恭声说:“弟子凌壮志,叩见无名老前辈。”   银髯老人,强自含笑,伸手将凌壮志扶起来,黯然说:“今天老朽兴高采烈的来,本是一件大喜事,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将局面闹得一片血腥。”   说着,目光慈祥的看了一眼凌壮志腰间系着的“穹汉剑”,继而感慨的说:“这柄剑,出自塞外长白山,为老朽师祖伏以行道的宝刃,据说,此剑入海可分水,腾空可驾云,功能避火去毒,遇凶险而报警,是一柄上古神兵。”   说此一顿,黯然摇头,轻声一叹说:“老朽苦修数十载年事已逾百岁,但,仍无缘悟出剑上精奥之处,是以至今仍然不能御剑凌空,自觉应该为剑另觅明主。”   说着,目光希异的在凌壮志的俊面上凝视了一阵,继而欣慰的说:“现在古剑总算找到明主,老朽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希望你能悟出旷古绝学,让这柄神剑有腾飞凌空之日。”   凌壮志觉得任重道远,因而躬身惶声道:“请问老前辈,弟子如何才能悟出旷古绝学,御剑凌空。”   银髯老人轻摇皓头,黯然一叹,说:“说来惭愧,上自老朽的师祖,师父,下至老朽本人,俱都无此福缘,否则,昔年的‘四大恶魔’也不至那等猖狂了。”   飞花女侠一听,面色略微一变,不由吃惊的问:“前辈尊师,可是昔年的‘长白上人’?”   银髯老人一听,立即仰面爽朗的哈哈笑了,继而感慨的说:“人何必定要留名是谁,经年积月,反给后世带来许多累赘。”   飞花女侠和三位师太听了银髯老人这番活,颇有感触,似是体会到佛门“四大皆空”的真谛。   但,凌壮志、宫紫云和一些年青尼姑听了,却俱都感到有些不近情理。   就在这时,盘旋松林上空的巨鹤,突然发出一声长叹。银髯老人似乎想起什么,仰首看了一眼晴空,接着面对凌壮志,歉然说:“孩子,老朽就要返回冰天雪地的长白山。在临别之前,老朽无什么稀世珍宝相赠给你..”   凌壮志一听,立即躬身惶声说:“老前辈已将宝刃‘穹汉剑’和一套绝世剑法..”   银髯老人未待凌壮志说完,仰面哈哈一笑,接着摇摇头说:“那是靠你自己的福缘得来的,老朽只是尊奉师谕选择一鸟盖绝迹的灵秀之地,以待有缘之人,至于你将来是否如此作,那要看你自己了。”   凌壮志心中一动,脱口急声问:“老前辈昔年获得此剑是..”   银髯老人顿时会意,立即轻“嗯”一声,抚髯含笑说:“老朽那时已三十余岁,同样是在一座冰天雪的绝峰上得此宝刃。”   凌壮志一听,毫不迟疑的说:“弟子决尊师祖遗言意旨,将来同样选一灵秀之地,将此剑传于后世有缘之人。”   银髯老人欣慰地哈哈笑了,接着愉快的话:“师祖仙灵有知,当瞑目含笑了。”   话声甫落,空际再度传来一声鹤鸣。   银髯老人霜眉微轩,神色略显激动,于是探手怀中,取出一节粗如甘蔗,长约二寸光亮碧竹郑重的说:“孩子,老朽年逾百,已用它不着,现在就赠给你吧!”   想着,即将一节碧竹交给恭身而立的凌壮志的手里,继续说:“竹内是一颗‘琼浆冰果’,在武林中可称得上是仙丹异宝,传言有令死人复活之功,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之效,老朽就赠给你吧,你将来也许用着它。”   说罢,撮唇一声尖锐口哨,声音直上云霄。   凌壮志接竹在手,分量极重,同时寒气隐隐泛骨,再听了银髯老人述说的功效,立即恭声说:“弟子年仅十八岁,正在热气方刚之年,用不着这等稀世灵药,老前辈已逾百岁,正好留此珍品..”   话未想完,灰鹤已伏行冲下,老人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声,说:“老朽虽年已逾百,数十年内尚不致死,人生能活两百岁,吾愿已矣。”   话声甫落,袍袖轻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恰巧灰鹤俯冲已至,飘然落在鹤背上。   凌壮志一见,急忙跪在地上,望鹤高呼:“弟子诸事安定后,即赴长白山,再谢老前辈的隆情厚谊。”   空际立即传来一声哈哈大笑,说:“情海苦无边,回头即是岸,否则,误己害人,痛悔终生,孩子,你的情孽太重了,如不悬崖勒马,永无安定之日。”   一声修长鹤叹,一点灰影远去,终于消逝在遥远的天际。   凌壮志神情若失的立起来,觉得心头极为沉重。   所有的年青尼姑,合什当胸,双目微闭,四监院,六执事,三位师太,俱都恭身肃立,作着恭送银髯老人的姿势。   但,银髯老人的话,听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有着不同的反应。   凌霄庵的年青弟子们,都感茫然不解,觑目偷看凌壮志的俊面。   三位师太似是有所预感,像如此武功高绝,俊美年少的人物,自是有不少多情的武林侠女眷恋。   而身为凌壮志爱妻的宫紫云,却芳心暗喜,倍加欣慰,希望自己的爱夫能因此有所警惕。   飞花女侠似是没有想到银髯老人也看出凌壮志将来的劫数,因而临去赠言,暗含禅机,看来他们这一代小儿女,仍难脱逃老一辈的覆辙。   这时见凌壮志神情若失,眉透隐忧,因而亲切的一笑,佯装愉快的说:   “志儿,和你娟姐姐回去休息吧,凡事人为,为定胜天,已知劫数,处处警惕,自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凌壮志强自一整神色,恭声应是,和宫紫云双双躬身辞过飞花女侠和三位师太及四大监院,六执事,并肩走进林内。   宫紫云明白凌壮志这时的心情,温顺的跟在他的身后,任由他举步前进。   凌壮志虽在举步前进,但他的心灵深处,却仍响着银髯老人声音,尤其那句“误己害人,痛悔终生”,令他感到万分痛苦。   因为,他认为误己可以,但决不能害人,在他认为决不能害万绿萍,而让简大娘的儿子悔恼终生,也决不能害秦香苓,而让薛鹏辉恨他一辈子,至于,展伟凤仅是旅途相遇,谈得投机,较之万绿萍大是不同。   尤其,现在自己已有了一位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的娇妻娟姐姐。   但是,一想到叶小娟,就令他焦急痛悔,万分不安,手心中冷汗油然。   心念未毕,双目突然一亮,定睛一看,已到了一处绿草如茵的林空平地。   于是急忙一定神,发现宫紫云正默默的跟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惊觉自己的失态,因而含笑说:“娟姐姐,我们先到峰上破殿内看剑式去吧。”   宫紫云立即温顺的含笑点首,柔声说:“只要你不饿,我们就去。”   凌壮志见宫紫云竟没有一丝不快的意思,心中顿感意外,同时,也感到高兴,因而愉快的应声好,当先向前驰去。   宫紫云见凌壮志一忽愁眉不展,一忽笑逐颜开,觉得这位心爱的凌弟弟,实在仍有些孩子气,因而,一面疾驰,一面暗自好笑。   一阵疾驰,已达崖前,两人腾空而上,到达崖颠,寒气凛烈,雪霜旋飞,一片皓皓冰雪,温度骤然降低。   宫紫云不由感慨的说:“这座孤峰真怪,崖下和谷中,简直是两个世界,此地距凌霄庵远不及三里,至崖下高仅数十丈,谷中温暖如春,一片苍绿,崖上冰天雪地,寒冷刺骨。”   凌壮志也随声笑着说:“所以凌霄庵才移到崖下。”   说着,举手一指百丈以外,雪雾旋飞的高大石牌坊,说:“由那座位肖庵之门看来,昔年的老凌霄庵的工程,也必极浩大惊人,只是这时已是一片冰雪掩没的废墟,看不出往日的庵址轮廓。”   说话之间,已到破殿阶前,两人纵身而上,凌壮志举目一看,面色大变,不由脱口急呼:“啊,无名老前辈已将人形剑式毁了。”   急呼声中,当先飞进破殿,目光惊异的注视着石壁。   宫紫云听说剑式已毁,芳心暗暗焦急,也紧跟纵入大殿。   举目一看,只见光滑如镜的石壁上,许多人像,似是被一种金刚掌功夫悉数涂去,人形依稀尚有,剑式全都已毁。   宫紫云看罢,万分失望的说:“想是无名老前辈为免再被别人学去,因而将人像毁掉了。”   凌壮志赞同的点点头,说:“照此情形看来,无名老前辈也许就住在恒山区内,经常来此察看,直到今天,才乘鹤飞回长白山。”   说话之间,发现地上已多了无数零乱脚印,以前的脚步,已无法辨认,唯一完整无损的是壁上那个龙眼大小的圆点。   凌壮志急步走至近前,凝神注目,仔细的看了一番,才转身望着略感失望的宫紫云,含笑说:“姐姐我们走吧。”   宫紫云微一颔首,两人并肩向北驰去,她心里明白,凌壮志细看那个圆点的原因即是他将来也要如法泡制,实现他对无名前辈说的诺言。   两人一阵疾驰,片刻已达洞前,只见两个灰衣光头小沙尼,蹲在洞前,正在为他们炊饭。   两个小沙尼一见宫紫云和凌壮志飞身纵上台阶,急忙起立,也学着其他年长的尼姑的模样,躬身合什,齐声宣了个佛号,恭声说:“两位师叔祖回来了。”   宫紫云和凌壮志,再也忍不住愉快的哈哈笑了,宫紫云首先欢笑问:“谁派你们来的?”两个小沙尼,齐声恭谨的回答说:“明慧师叔祖。”   宫紫云不知明慧是谁,但根据两个小沙尼的称呼,断定是四监院六执事之中的一位,因而感激的说:“请转告明慧大师,以后不必再派人来了。”   两个小沙尼,恭声应是,继续炊饭工作。   宫紫云,凌壮志,两人轻快的走进石室,宫紫云首先解下自己的“紫华剑”挂在墙上,接着转身,发现凌壮志仍立在一边,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把剑解下来?”   凌壮志听得一呆,接着恍然大悟,顿时受宠若惊,内心无比快慰,忙不迭的将剑解下来。   宫紫云见凌壮志那副高兴相,芳心一甜,粉面绯红,急忙将剑接过来,同时,深情的望着凌壮志,强忍娇笑,羞涩的嗔声说:“傻像,就会装腔作势。”   说着,即转娇躯,回眸轻睇,举手将剑挂在石壁上。   凌壮志在惊喜、快慰、兴奋、甜蜜,共同混合的感触下,不禁再度呆了。   因为,绝世风华的娟姐姐,娇躯轻转,回眸一笑,真是妩媚万千,醉人心弦,令他几乎忍不住将娟姐姐揽在怀里。   想到在卧虎庄花园,明月高悬,万花待放,仰望长阁丽人,静听曼妙琴音,那时令他几疑娟师姐是人间仙女。   如今,美艳无匹的娟师姐,就立在自己的面前,同处一室,代为挂剑,作了自己的娇妻,这样能不让他疑在梦中?   当时,静立垂手,仰首听琴,即使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将剑挂好的宫紫云,发现心爱的凌弟弟,仍在如痴如呆的望着她,不由焉然一笑,闪身走出室门。   凌壮志顿时惊觉,于是羞涩的哈哈一笑,急步追了出去。   刚至室外,面见两个小沙尼已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来,再看宫紫云,正在对面石室内擦抹石桌石椅。   两个小沙尼将饭菜摆好,辞过凌壮志和宫紫云,径自去了。   凌壮志看了一看桌上的菜,秀眉不由蹙在一起了,只见满桌具是黄花、木耳、豆腐、面筋、大白菜,一色清素。   宫紫云立即笑着说:“这就是我不让凌霄庵再派人来炊饭的原因,这样我们可以至峰腰猎些野鸡野兽佐食。”   凌壮志一听,立即笑了,接着赞声说:“不是姐姐想的周到。”   宫紫云粉面微微一红,立即含笑瞪了他一眼。   凌壮志举筷一尝素菜,别具滋味,好吃已极,和他想像的大是不同,因而,一连进了白饭三大碗。   饭后,整洗好碗筷,已是午未时分了。   两人进入石室,同时升起一丝“家”的温暖,这个家虽然简陋,但却感到无限安适,舒服。   宫紫云为凌壮志倒了一杯茶,举目望着壁上的穹汉剑,说:“那位无名老前辈,看来和祥慈爱,但作起事来,却显得有些古怪,问他如何运用穹汉剑,他只推说这是个人的福缘,不经指点,如何悟出其中神奥机玄..”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也许无名老前辈确实不知如何御剑,否则何必当着凌霄庵的长幼三代,贬说自己师祖也没那份福缘。”   宫紫云心中一动,说:“我们何不取下来看,以你我两人的智慧,也许在剑上有所发现。”   说着,即至壁上将穹汉剑取下来。   凌壮志脱掉万字鞋,宫紫云脱下小蛮鞋,两人并肩盘坐在床,首先闭目调息,去除杂念,让神志清静下来。   接着,两人静心细看剑柄,和银丝剑穗上的那颗大如核桃的鲜红珍珠,继而再看剑鞘和剑柄上的四颗晶莹发亮的宝石。   但是,他俩凝神细心审视数次,依然毫无发现。   凌壮志只得轻按哑黄,在隐隐可闻的嗡嗡声中,将剑身缓缓撤出。   室内光线,随着剑身的暴露而逐渐增强,最后,直至满室光明放大。   两人细察剑知,锋薄如纸,上有无数不易察见的斑剥细纹,在眩目的毫光下,细纹似在缓缓游动。   宫紫云断定那些斑剥细纹,是杀人后沾染的痕迹,而凌壮志却对剑身上的那些细纹极为注意。   是以,对偎在身边的宫紫云,几乎已经忘记,因而那丝丝飘向他鼻内的淡雅幽香,他已不知理会,不时擦过他右颊的如云秀发,他也不知享受那副奇痒难耐的滋味。   宫紫云自觉悟力不如凌壮志,她虽然无法悟出其中精密之处,但她仍耐心的和他坐在一起。   半个时辰过去了,凌壮志像老僧入定般已闭上了眼睛,宫紫云愈加不敢打扰他,静静陪着他,一动也不动。   久久,凌壮志眼睛,突然睁开了,同时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宫紫云心中一喜,不由低声关切的问:“怎样,可悟出一些端儿?”   凌壮志含笑摇摇头,说:“剑,就是剑,它的本身,毫无玄奥之处,要想御剑凌空,仍要仰仗高绝的功力和超凡入圣,出神出化的剑术。”   宫紫云深觉有理,但她忍不住问:“为何银髯老前辈说这柄剑可以入海分水,腾空御云呢?”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神兵宝刃,多具灵气,施展起来自然事半功倍,更增声势,如将剑术练至超凡人圣的境界,虽铁片弹丸,亦可伤人百里之外。”   宫紫云虽知武林前辈人物中,以御剑成名的人并不在少数,但她仍感到有些疑惑,因而不解的问:“这些话,你由何处听来?”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均由恩师亲口授与小弟。”   宫紫云听说是父亲说的,自是不便再说什么。   凌壮志继续说:“据恩师说,近两百年来,由于练武奇材缺乏,秘芨遗失,故而极少有人能练达剑术至高境界,虽然剑魔‘乌衣狂生’已悟出御剑之道,但他由于心性残毒,因而反能练至身剑合一,伤人百尺以内,这已算是难能可贵了。”   宫紫云一听,不由惊喜的问:“你现在已能在十丈之内,御剑伤人了吗?”   凌壮志立即含笑摇头,说:“这是恩师如此说,据小弟这几年来的细心演练,剑魔的‘太虚九剑’,似是无法练至身剑合一的境地。”   宫紫云心中一动,立即不解的问:“既然我父亲手足俱都残废,他老人家是怎样传授你武功?”   凌壮志黯然回答说:“恩师先命小弟研读秘芨,然后,再细心指点,最后,在极困难极痛苦的情形下,演练给小弟看。”   宫紫云父女连心,一听之下,凤目中立即浮上一泡泪水,但他仍不解的问:“那本秘芨呢?”   凌壮志肃容说:“遵照恩师的叮嘱,将秘芨放在他的破衣内。”   宫紫云含泪问:“照此说来,父亲功力已极精深,加之紫芝的灵气,至少可活百岁..”   凌壮志已经会意,立即黯然叙述说:“在小弟下山的前七日,恩师每日正午即令小弟盘膝坐在他的面前,每次他的右手一拍小弟的天灵,小弟便立即昏迷不醒人事,直到第七天醒来,恩师已奄奄一息了。”   宫紫云听得泪珠滚落,心痛如割,不由悲痛的说:“父亲已将全身功力输给你了,是以才真力枯竭而死。”   凌壮志流泪颔首道:“这一点小弟事后才知道,当时一点也不晓得。”   宫紫云似乎想起什么,举袖一擦眼泪,立即不解地问:“你是怎样拜我父为师?我似乎从未听说过?”   凌壮志黯然一叹,说:“小弟祖居金陵,堪称书香世家,但,每代都仅习内功以图增长寿命,小弟也不例外,自幼便学会了吐纳功夫。”   五年前,先父母同染重病,药石无效,除非有千年灵芝,和何首乌等稀世珍品,因而不几日,父母相继谢世。   小弟在悲痛之余,决心至各大名山采集灵芝药材,以便济世救人,因而才有九华山紫芝崖之行。   那天登上紫芝飞崖,已经疲惫不堪,倒在一方大石下,立即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似有人用棍遍触小弟的周身,睁眼一看,身前竟坐着一个手足俱残,一身破衣,发须蓬乱的人,他正用已断的臂抚摸小弟的骨骼。   当时师父性情暴戾,硬要传小弟武功,如不答应,即将小弟吃下肚去,因而,小弟就答应了,事后,才渐渐发觉师父是位心地善良,侠肝义胆的正直人。”   宫紫云流着泪,疑惑的说:“母亲现仍健在人间,不知父亲为何说母亲已难产死去?”   凌壮志举袖擦了一下眼泪,略一迟疑说:“以小弟看来,师父并不是恨师母而有意咒骂,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一再叮嘱小弟,找到姐姐后,即速至恒山凌霄庵来找师母了,师父如此说法,也许怕我们未找到师母前,已揭开了他老人家的身世,而误认张师母为姐姐的生母。”   说此一顿,似有所悟的继续说:“小弟想起来了,根据这一点,同时联想到师父事先不愿将身世告诉小弟的原因,也正是藉此迫使我们必须前来恒山,来找师母,看来师父对这件事,也的确下了一番苦心。”   宫紫云不解的问:“假设你找不到我呢?你岂不一生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了吗?”   凌壮志立即正色说:“我曾向师父宣誓,天涯海角,地老天荒,直到我须眉皆白,定要找到姐姐。”   宫紫云感激的望着凌壮志,芳心立即升起一丝蜜意,带泪的娇靥上,不觉浮上一丝甜笑,于是继续问:“你觉得父亲除教你武功外,其他什么事最令父亲关心?”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师父平素最关心的就是姐姐的下落,同时,师父曾经对我说:“只要我找到了娟姐姐,学会了人皮秘芨上记载的武功,即可称霸天下独步武林。”   宫紫云听得心中一动,不由郑重的问:“假设你真的武功冠宇内的话,你那时将怎样?”   凌壮志也正色说:“小弟弟隐密行迹,替天行道,杀贪官,铲污吏,除尽恶魔,只求心安理得,不计名利后果。”   宫紫云赞许的点点头,感慨的说:“凡是均到如愿,那是再好不过了,只往往事与愿违,变化莫测,令你遇到想不到的结果,譬如上午无名老前辈,他何曾想到竟有那多恶性难驯的人,因而结局恰与他想的相反。”   凌壮志也感慨的说:“尽人事,听天命,顺情合理,总之,正邪难并立,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谁也难保他一生不做错事情。”   说着,径自穿鞋下床,将“穹汉剑”挂在石壁上。   云再度赞许的点点头,但她的心里却颇有感触,因为认为凌壮志最后的那句话,是在为自己辩护。   因而,她敏感的想到展伟凤、秦得苓、和最令她感到辣手的叶小娟与万绿萍,于是,她故意一面下床,一面含意颇深的说:“所以说,知过能改,善莫大为,就怕执迷不悟,愈陷愈深,终于不能自拔。”   一个听者无心,一个说者有意,因而凌壮志并没有细想宫紫云的话,仅颔首应了个是,接着,转首一看前面的风孔,夕阳照在洞外的垂藤上,因而心中一动说:“姐姐,我们可要去峰腰打些野物来?”   宫紫云略一迟疑说:“还是明天吧,现在也该做晚饭了。”   说罢,两人双双走了出来,洞外炊具一应俱全,凌壮志虽不知烹炒诸事,但烧火提水足足有余。   这餐晚饭作来简单,吃起来也甘美可口,因为这是他们小夫妻新婚第一日,美满生活的开始。   凌壮志面对娇妻,心满意足,在这一刹那,他已忘了正在为情所苦的展伟凤,日夜相思的万绿萍,和终日以泪洗面的秦香苓,以及日渐憔悴的叶小娟。   在他的心意中,只有尽快为师雪仇,早日手刃乌鹤,与娟姐姐终生隐居在这座简陋的洞府,尽心孝顺师母,再不历身江湖。   宫紫云柔情的望着爱夫,这正是她梦寐以思的俊美人物,想到在卧虎庄时,他那副装呆作痴,一派书呆子的样子,令人捧腹,那时只怕失掉了他的行踪,谁知,他已是自己枕边的爱夫。   一想到枕边,她的脸立时红了,芳心跳个不停,今夜,就是他们小夫妻的花烛,对这位心爱的凌弟弟,真不知如何应付,想到即将来临而又无法抗拒的袭击,令她在幸福的期待,甜蜜的幻想中,感到颤粟,恐惧。   觑目偷看,凌郎正缓慢的吃饭,细细的咀嚼,似乎也正在凝神沉想。   因而,她不由羞涩的问自己,他是不是也正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想到羞人处,香腮发烧,红飞耳后,她再也无法坐下去了,只得轻轻放下碗筷,悄悄走了出来。   但,仍在沉思的凌壮志,依然细细的咀嚼,而不知爱妻已经离开。   宫紫云怀着一颗甜甜兴奋的心,走回自己的卧室,看到烛台上的大号红烛,心中暗暗感激母亲的周祥安排。   室内光线已经暗淡,她首先点起台上的红烛,室内立即充满了柔和的光辉,在宫紫云此时此地的心情,觉得这淡淡的烛光,更给她增加了无限神秘,同时,也象征着她和凌弟弟的前途光明,永偕白首。   她将宽大石床的被褥铺好,特地将一对雪白洁净的枕头摆在一起,但,她美丽如花的娇靥上,早已飞上两片红霞。   就在她望着枕头发呆之际,凌壮志已悄悄的走进来,他看了室内高点着红烛,床上铺着整洁的锦被,他的心中,立即升起一阵遇思,绮念。   尤其,当他看到绝世凤华的娇妻娟姐姐,正樱唇含笑,香腮升晕,凤目痴呆的望着那对并头枕的时候,他的心立即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慰感,因而情不由己的失声笑了。   宫紫云芳心一惊,倏然抬头,羞的她无地自容,“嘤咛”一声,绯红着粉脸,一头扑进凌弟弟怀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凌壮志佯装一惊,伸手将宫紫云揽在怀里,故意将朱唇俯至宫紫云的耳衅,轻声不解的问:“姐姐,什么事嘛?”   宫紫云羞急的一跺脚,不由嗔声说:“坏死了,明知故问。”   说话之间,娇躯扭动,她的羞红娇靥,一直向凌壮志的臂窝里钻。   十四   凌壮志的心思被揭破,不由愉快的哈哈一笑,索性伸手将宫紫云的娇躯抱起来,脚尖一点,已至床前。   宫紫云大吃一惊,花容失色,不由脱口娇呼:“弟弟你?..”   由于心情慌急,不自觉的呼声高了些,凌壮志心中一惊,自觉有些莽撞,俟面一红,急忙将宫紫云放在床上。   宫紫云呼声一出口,心中即感后悔,这时见凌壮志惶急的将她放在床上,同时,通红的俊面上充满了无限愧色,因而急忙由床上坐起来,凤目惶急的望着凌壮志,歉然柔声问:“你没有生气?”   凌壮志听得一愣,反而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宫紫云知他并没有那心,觉得自己太敏感了,这时见问,自是不便解释,只得笑一笑,羞涩的说:“你不觉得丈夫抱妻子,妻子大惊小怪而感到可笑?”   凌壮志一听,那丝惶愧的心情,顿时消失了,于是潇洒的一笑,故意风趣的说:“当然,我正为这件事感到奇怪。”   说着,立即俯首下去,在她的前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宫紫云见凌壮志有意取笑,不由含嗔轻哼了一声,但她却柔情斜视,静静的承受着没有闪动。   凌壮志一见,胆子顿时大起来,他由额角吻到樱唇..   最后,他终于将宫紫云的娇躯,紧紧的揽在怀里。   凌壮志完全沉醉了,他清晰的感到娟姐姐的芳心在急跳,粉颊在发烧,娇躯激动的微微颤抖。   因而,他的手,本能的缓缓移动,表达着他内心急待发泄的热情。   蓦然,他的手有力的抚在她胸前浑圆的乳上。   宫紫云一声嘤咛,娇躯猛的一战,而凌壮志的心头,却闪电掠过那篇生附在酥胸上的人皮秘芨。   就在这时——   荒然一声巨钟大响,震峰撼谷,划空传来。   凌壮志肃然一惊,立即与宫紫云分开了。   宫紫云一定,不由惊异的问:“凌霄庵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这是他们的晚课钟声。”   话声甫落,接着传来一沉重的“冬冬”的鼓声。   凌壮志面色一变,不由惊异的说:“以前晚课仅击钟,今晚为何也打鼓。”   说着,首先整理了一下微显蓬乱的秀发,接着,看了一眼紫衣长裙,即和凌壮志,并肩向室外走去。   凌壮志匆匆前进中,忽然想起飞花女侠的叮嘱,因而提醒说:“我们切不可贸然进入庵院,破坏了凌霄庵的清规,你是女人尚情有可原,我是决对不准前去。”   说话之间,已至洞头,拨开垂藤走了出去,第二击钟声又响了。   两人举目一看,双目不禁同时一亮,只见凌霄庵方向,射出一片灯光,直射半空,由于夜幕初垂,谷内格外黑暗,愈显得灯光明亮。   宫紫云举手一指崖上,急声说:“我们先至崖上察看一下情形再作决定。”   说罢,翠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当先向崖上升去。   凌壮志深觉有理,身形起处,已紧紧跟在宫紫云身后。   两人来至崖上,顿时雪屑旋飞打脸,寒风烈凛刺骨,宫紫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凌壮志看得真切,急忙将娇妻揽在胸前,宫紫云也不矜持,立即温顺的偎依在爱夫的怀里。   两人凝目一看,不禁有些呆了,俱都茫然不解。   只见凌霄庵,灯火万点,明如白昼,房舍佛殿,清楚可见。就在这时,第三击巨钟又响了,鼓声立即停止。   一阵山风吹过,飘来阵阵隐约可闻的法器诵经声。   宫紫云黛眉一蹙,仰面望着凌壮志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凌壮志摇摇头,说:“小弟也不知。”   宫紫云继续不解地问:“逆望之日,庵中的晚课是否都如此隆重?”   凌壮志摇摇头说:“小弟仅比姐姐多来四日,上月十五日晚上是否也如此,小弟不得而知,照今晚情形看来,也许是如此。”   看了这情形,两人自是不能再去,因而,宫紫云说:“我们还是下去吧!”   说着,两人并肩而下,直达洞口高阶上。   两人挽手并肩走进石室,感到烛光柔和,温暖如春,但,两人方才的兴致,却被凌霄庵隆重的晚课给扫光了。   凌壮志见娟姐姐意兴阑姗的坐在床上发呆,因而提议说:“姐姐,我们开始读那篇人皮秘芨吧?”   宫紫云一听,顿时粉面通红,不由迟疑的问:“你现在能静下心来?”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点点头,笑着说:“我要让姐姐知道我有惊人的定力。”   宫紫云虽知面对爱夫,无需如此害羞,但,女孩儿家,坦胸露乳,总是有些难于解怀。   想到父亲为这篇秘芨遭人残体,断送了一生辉煌前程,羞涩之心立除,为了慎重,她仍忍不住正色问:“研读秘芨,切忌心神旁务,偶一大意,轻者走火入魔,重者丧失生命,事非儿戏,你可有这份把握?”   凌壮志见宫紫云说的郑重,立即收敛欢笑肯定的说:“小弟知道,姐姐不必多虑。”   宫紫云一听,立即脱鞋上床,背向烛光,悄悄解卸紫衣。   凌壮志首先走至门前,轻轻将石门关好,接着脱鞋上床,面向正在解衣的宫紫云,盘膝坐好,立即闭上眼睛。   他微微调息,去虑凝神,将一切杂念并除,让心情静下来。   室内一切静下来,再没有索索的解衣声。   凌壮志知道宫紫云已经准备就绪,立即睁开了眼睛,呈现在他面前的是肤如凝脂,洁如温玉的酥胸,一双浑圆而富弹性的高耸玉乳,尤其,那两点褐色乳峰,给与他无比的诱惑。   凌壮志的心绪突然一乱,顿时意马心乱,除了令他神迷目眩的一对玉乳外,他已看不见酥胸上星罗旗布的点点朱砂字迹。   刹那间,额角、手心,俱已渗满了油油汗水。   凌壮志这时的心情、身份、环境,与在马鞍山洞中时,业已迥然不同。   那时心情焦急,救人第一,加之身傍尚坐着一位德高望重的晋德大师,和骤然发现宫紫云胸上有人皮秘芨的惊喜情势,令他无法念及其他。   如今,宫紫云已是他的娇妻,而今夜又是他们的花烛之喜,盘坐的位置,则正是他们洞房的新石床。   尤其,他和宫紫云之间,情感日笃,这时一见,芳心猛然一震,她看出凌壮志并没有去虑凝神,并除杂念。   情急之下,心思电转,依然微合凤目,佯装未曾看见,悲惨痛心的说:   “姐姐每夜念及这篇秘芨,便想到当年父亲背我遇敌的惨烈惨形,我虽然对父亲的相貌没有印象,但我往往想到父亲残腿断臂的痛苦神态,因而,姐姐时常流泪,辗转难睡,直到鸡啼三遍。”   说此一顿,黯然轻声一叹,继续戚声说:“姐姐对你无所企求,只希望你悟透秘芨,学成绝技,上慰先父在天之灵,近慰母亲对你的期望,早日为父报仇,以尽儿婿之孝,弟子之道。”   一席话说完,凌壮志已是汗泪俱下,愧悔无地,闭上眼睛,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时,在他心灵深处,正浮现着恩师慈祥的笑貌,响着他亲切的声音,回想到恩师的一再叮嘱,他几乎忍不住放声痛哭。   宫紫云盘膝端坐,凤目中缓缓流着泪水,她知道凌壮志这时痛心疾首的心情,因而静静的端坐,不敢打忧他。   片刻过去了,凌壮志脸上的神色,已逐渐的恢复平静,但,他两颊上的泪,却仍未干。   宫紫云知道凌壮志的心神已静下来,为免影响他的心情,悄悄擦去香腮上的残留泪痕,静待他睁开眼来。   凌壮志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目光精锐如电,直射宫紫云的丰满左胸上。   宫紫云不敢与凌壮志的目光接触,因而立即闭上眼睛,她如凝脂般的酥胸上,似乎感到被凌壮志精锐的目光所灼的热度。室内一片寂静,除了烛台上不时暴起一两声极轻微的烛花外,再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   不知过多久了,蓦闻凌壮志兴奋的低声说:“姐姐可以睁开眼睛了。”   官紫云一听,急忙睁开眼,只见凌壮志精神焕发,朗目闪辉。秀眉微微上挑,朱唇含着微笑,正高兴的望着她。   她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她在凌壮志的俊面上,没有看出有一丝疲惫之色,因而不解地问:“你读完了吗?”   凌壮志愉快的含笑点点头。   宫紫云根据凌壮志的神色,断定他必然大有收获,但仍忍不住关切的问:   “你悟透其中的精微玄奥?”   凌壮志故意一指宫紫云的酥胸,风趣的笑着说:“姐姐如再不掩住前怀,小弟方才强记的一点心诀,恐怕也忘了。”   宫紫云娇靥一红,紧忙掩住前胸,妩媚的哼了凌壮志一声,接着娇笑轻视,佯装怒嗔声说:“你愈来愈坏了。”   说着,转过身体,依序整理着紫衣内衣。   凌壮志最爱看娟姐姐娇羞发嗔,轻倪斜睇的神态丽姿,因为她的嗔笑,更能显示出她的绝世美丽。   这时他凝神痴笑,目光一眨不眨的欣赏宫紫云理衣,看来他对方才苦苦记下来的心诀,似乎真的完全遗忘了。宫紫云一面理衣,一面羞红着脸,兴奋的问:“上面记载些什么武功?”   凌壮志故意淡淡一笑,说:“没有什么惊人出奇的绝学武技,就是一篇剑魔‘乌衣狂生’前辈仗以剑术无敌的‘身合剑一’!”   宫紫云立即瞪大了眼睛,惊喜的欢声说:“那还不算惊人出奇?你果真学成了‘身剑合一’,普天之下,剑术之高,唯你第一了。”   凌壮志接着又忍笑淡淡的说:“第二篇是‘御剑百里’。”   宫紫云一听,脱口一声轻啊,顿时呆了。   凌壮志含笑打趣说:“所以,我说第一篇没有什么出奇。”   宫紫云一定神,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心爱的凌弟弟,强抑心中的兴奋,有意来打趣她自己。   心念至此,立时嘤咛一声,飞身扑向凌壮志,举起粉拳向着他的肩头打去,同时含笑嗔声说:“原来你在捉弄我。”   说话之间,粉拳已落,蓬蓬打着凌壮志,她的拳的确用了不少力气,但,没有用一丝动力。   凌壮志诚惶诚恐举手抱头护脑,口里却不停的哈哈只笑。   宫紫云打了几下,芳心充满了蜜意,但仍含笑嗔声,命令说:“快将心诀念给姐姐听。”   凌壮志顺服的点点头,笑着说:“身剑合一,姐姐也许能学会,至于‘御剑百里’,你我两人目前俱都无法练习。因为在功力上便无法可及。”   说此一顿,敛笑正色,说:“欲想练至‘御剑’境界,至少需百年以上的深厚功力,或有机缘奇遇方始有望,据秘芨最末一段记载,‘御剑百里’仍未至臻完善之境,尚待继续求精求美,根据这一点,可以证明剑魔‘乌衣狂生’前辈和其他三位前辈,共同手著秘芨,狂生前辈没有将‘御剑百里’的口诀列入的真正原因,并非他私藏,而是因为尚没有达到完美境界之故。”   宫紫云会意的点点头,但她仍要求说:“你先把‘身剑合一’的心诀说出来给姐姐听。”   凌壮志见宫紫云如此性急,因而含笑说:“这时说来,恐怕仍不能指出其中精奥之处,必须俟小弟演练成功后,才可细述要领。”   宫紫云深觉有理,自是不便再要求,但她却迫不急待的说:“既是这样,现在你就去洞外演练几次吧。”   说着,当先穿鞋下床,即至壁前将剑取下来。   凌壮志虽然正有意要出洞一试,但他却没想到宫紫云的个性,竟是如此之急。   于是,穿鞋下床,由兴致勃勃的从宫紫云手里将“穹汉剑”接过来,两人双双向洞外走去。   这时,二更已尽,万般俱寂,整个绿谷一片昏黑,夜空高远,繁星万千,空气清凉似水。   凌壮志、紫宫云,两人怀着兴奋的心情,双双走出洞外,举目一看,凌霄庵方向,已没有了灯光。   两人立身高阶上,凌壮志首先游目看了一眼近周的地形,接着一指右前方数丈外的一片低树,说:“小弟暂以那片小叶树为施展目标,不过是否能及该处,小弟毫无把握。”   说着,将剑悬在腰间,举步走下高阶。   宫紫云依然立在阶上,这时见凌壮志就要施展剑魔举世震惊的“身剑合一”,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因而关切的说:“弟弟切忌急进,依照心诀循序演练,第一次何必要扯那么远。”   凌壮志颔首应是,随即停身在阶前平地上,右手握剑,仰首望天,姆指轻按哑簧,一阵清虎龙吟,寒光一闪,长剑已出鞘外。   接着,默运功力,直透剑身,光芒暴涨盈尺。   凌壮志首先由“太虚九剑”演起,身形动处,剑势飞舞,阶前顿时幻起一片翻滚匹练,耀眼生花。   宫紫云久闻剑魔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独步武林,鲜逢敌手,这时一见,果然不凡。   只见阶前滚滚剑光,翻涌匹练,刹时万朵梨花,一时银锋百千,一忽光花大盛,一忽剑影如林,丝丝剑啸,森森剑气,令人看来眩眼刺目,不敢久视。   宫紫云看得轻摇臻手,赞叹不止,深觉自己的剑法与凌弟弟的太虚九剑相比,仍要稍逊一筹,尤其缺少太虚九剑的威猛狠功。   蓦然,阶前一片刺目光海中,突然聚成一道宽约八尺的如银匹练,挟着隐隐剑啸,快如闪电般,直向数丈外的低树间射去——   刺目匹练一闪而逝,接着全谷一片黑暗,凌壮志恰好横剑立在低树林前。   宫紫云一见大喜,欢呼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来至望剑沉思的凌壮志身边,立即兴奋的说:”太妙了,想不到‘身剑合一’如此凌厉,难怪乌衣狂生前辈要称霸武林。”   凌壮志俊面微微一红,涩然笑着说:“这样有何凌厉?方才初练,尚未悟出其中精华,距离秘芨上的要求,尚不及十分之一。”   宫紫云认为凌壮志有意夸张,因而疑惑的问:“真的啊?”   凌壮志点点头说:“当然,‘身剑合一’可从太虚九剑中第四招以后的任何一招开始施展,但每一招的剑式也同每一招的相异而不同。”   宫紫云见凌壮志说的郑重,因而不得不信,是以,她仍疑惑的说:“真的?”   凌壮志断然说:“当然,小弟可于第八招‘龙升九天’中施展,你便知小弟言之不虚,不过小弟决心配合赤阳神功和青罡功夫,也许更具威力。”   宫紫云欣然应好,说:“你不必过份急进求功。”   说着,闪身横飘五丈,玉立等待。   凌壮志根据方才施展的心得,已体会出身剑合一的妙处,这时,重新默诵一遍心诀,气纳丹田,暗凝功力,剑身一指夜空,振腕挥出无数银花。   紧接着,一声轻喝,身形腾空而起,长剑幻起一道寒光,直升九丈——   蓦然,空中剑光突然一变,清蒙光华暴涨八尺,一道清色耀眼刺目的青光,闪电斜飞而下——   刺目青光到达地面,一直继续向前掠飞,剑光过处,叶飞枝残,地上矮树立被齐顶斩断。   宫紫云微张樱口,瞪大凤目,完全惊呆了,难怪凌壮志夸口,方才那一次的确远不及这次的十分之一。   心念未毕,电掣前进的青蒙剑光中,蓦然暴起一声大喝。   紧接着,剑光缩小如带,通体殷红如火,由低而高,逐渐上升,挟着一阵隐隐风雷声,直向一颗七八丈高的大树上射去。   殷红剑光一绕,缠过树身,旋转飞回,飘然落在地上。   宫紫云一定神,娇呼一声,惊喜欲狂,飞身扑至近前,伸手抱住凌壮志,她几乎忍不住要吻这位即将成为天下第一大侠客的丈夫。   但,就在她伸臂抱住凌壮志,仰面欲呼“凌弟弟”的同时,她不禁惊呆了。   只见凌壮志,俊面苍白,双目微闭,浑身热气蒸腾,满额满脸俱是汗水。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将抱住凌壮志的手,轻轻的松开了,她知道凌弟弟真力消耗过巨,正在缓缓凝气。   蓦然,一声咔嚓大响,震彻全谷,直上夜空。   宫紫云心中一惊,循声一看,只见十数丈外的那颗大树,径由剑光绕过处折断,树头正缓缓的向地面上倾下来。   树头下倾,逐渐加快,终于挟着一阵惊人劲风,疾泄而下——   轰隆一声大响,烟尘暴起,枝干横飞,喀察之声不绝于耳,久久方歇,但激扬的尘土,却仍继续上升。   宫紫云看了这等声势,也不禁有些触目心惊。   但,闭目凝气的凌壮志,却仍没有睁开眼睛!   宫紫云关切的立在爱夫身边,焦急的望着他俊面上逐渐恢复红润的神情,她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经由凌霄庵方向传来。   宫紫云心中一动,知道必是凌霄庵守夜的尼姑,前来查看那阵清脆响声。   转首一看,只见四道快速人影,正由凌霄庵,向着这面如飞驰来。   宫紫云根据来人的轻功判断,必是六执事四监院之中的人物。   她觉得这时不便和她们见面,但,凌弟弟却仍在调息凝气,她知道这时是绝对不可以让凌壮志奔驰躲避。   飞驰而来的四人,由于凌壮志手里穹汉剑发出的寒光,因而远远便发现了立在草地上的凌壮志和宫紫云,于是,径向两人立身处驰来。   这时,宫紫云已能看清驰来的四人,俱是身披黄袈裟,背插长剑,头戴黄色小圆僧帽的妙龄尼姑。   身畔寒光一闪,眼前突然一暗。   宫紫云转首一看,凌壮志已凝气完毕,正将穹汉剑收入剑鞘内,她知道,这时再走已来不及了。   凌壮志刚刚将剑归鞘,飞驰而来的四人已至近前,正是凌霄庵资质最佳的三代弟子,慧安、慧音等四人。   慧安四人,并列停身,同是恭声说:“弟子恭请两位师叔晚安。”   凌壮志当然知道慧安、慧音四人的来意,自是不便明知故问:“你们四人还没睡吗?”   慧安恭声回答说:“大典刚刚结束不久,弟子四人职为护法,在庵主未就寝前,弟子等不敢擅离职守去睡。”   说此一顿,转首看了一眼布满半空的那团尘烟,继续说:“方才此地突然发生暴响,庵主不知何事,特命弟子四人前来察看。”   凌壮志同样的觉得不便实说,因而含糊的说:“经过情形很多,一时说不清楚,明日我亲自去禀告庵主好了。”   慧安四人见凌壮志不说,自是不敢问,只得恭声应是。   宫紫云对方才凌霄庵灯火烛天的事,仍记在心里,因而不解的问:“方才庵中是什么大典?”   慧音恭声回答说:“是最隆重的剃度大典。”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由轻“哟”一声,接着插言问:“是谁剃度?”   依然是慧音回答说:“就是庵主。”   宫紫云一听,轻啊一声,花容大变,凤目中顿时涌满了泪水。   慧安四人一见,俱都愣了。   凌壮志由于事先已知飞花女侠向全庵弟子要求的心愿,因而并不感到惊异。   这时见宫紫云悲痛震惊的神情,心中一阵爱怜,情不由己的握住娇妻的玉手,亲切的劝慰说:“师姐,这是师母十七年前许下的诺言,现在心愿已了,自是要负起掌理凌霄庵门户的责任。”   说话之间,发现年青秀丽的慧安四人,俱都双颊绯红,合什闭目,顿时惊觉自己的失态,于是慌忙将手松开了。   宫紫云知道母亲落发,只是迟早之间的事,但她却不希望如此快,这时心痛如割,她急需要见母亲一面。   因而,强抑悲痛,不解的问:“请问庵主现在什么地方?”   慧安四人,不知凌壮志是否仍握着宫紫云的手,是以不敢睁开眼睛,仍由慧安闭目回答说:“现在澄心殿。”   凌壮志立即接口说:“请即禀报庵主,就说宫师叔和我有要事面陈。”   慧安四人微一躬身,同时恭声应是,转身向来时的方向驰去。   凌壮志一俟慧安四人走远,再度握住宫紫云的玉手亲切的说:“我们也去吧!”   宫紫云戚然点点头,举袖擦干玉颊上的泪水,即和凌壮志挽手并肩,直向凌霄庵驰去。   前进中,宫紫云黯然一叹,痛悔的说:“方才实在应该去大佛殿观礼..”   凌壮志怕爱妻再难过,因而插言说:“小弟认为还是不去的好,你我在场,势必影响师母的心情,在数百门人弟子面前,在那等隆重的大典礼中,万一心中仍出尘念,极可能损毁了师母的尔后领导全庵弟子的无上尊严。”   宫紫云深觉有理,因而赞许的点点头。   凌壮志见宫紫云的心情已渐恢复平静,因而继续说:“稍时见了师母,切不可失声落泪,以免让师母难过。”   说话之间,两人已到庵后,同时一长身形,腾空越过庵墙,沿着一排库房下斜甬道,直向第三座大殿驰去。   这时,全庵一片黑暗,仅斜下百丈以外的大殿宝佛,尚有弱光数点。   两人来至第三座大殿石檐,转首一看,殿内灯光明亮,一片寂静,仅正中两片雕花殿门尚未关闭。   只见三位师太正由殿门匆匆走出来,沿着宽广下斜台阶,直向第二进大殿方向走去,想是听说凌壮志两人要来才离去。   凌壮志、宫紫云,一俟三位师太走远,即向光亮的殿门走去。   两人到达殿门,顿时感到灯光有些眩眼,只见殿内,璃灯十数盏,俱都火苗盈寸,大放光明。   飞花女侠,依然端坐在日前公审时的大坛床上,黄陵蒲团的两边,放着数部经书,和一个古铜小鼎炉,阵阵淡薄檀香,萦绕飘出,弥温全殿。   大檀床的左右,各立一名青衣小尼,一个抱金丝拂尘,一个抱汉玉如意,慧安四人,分别恭立两侧,气氛十分严肃。   这时的飞花女侠,着缕金袈裟,黄陵僧袍,头戴金边佛冠,手拿捻珠,盘膝合目,宛如一尊金衣女神。   但,在她庄严的神色中,又似是十分凝重,微蹙的两道修长白眉间,似是蕴藏着无限隐忧。   凌壮志一进殿门,立被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感染了,心中尘念顿消,但,他也惊觉到师母神色间的那丝隐忧。   因而,他心中顿时感到上下不安,他认为飞花女侠可能为他深夜进入凌霄庵而感不快。   宫紫云原本悲戚的心情,这时见了母亲端坐的宝相和殿内的肃穆气氛,不自觉的平静下来,再没有方才欲哭的激动。   飞花女侠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见走进殿来的凌壮志和宫紫云,神色显得更凝重了。   这时,宫紫云才看出母亲的神色间,似乎有着无限忧郁。   凌壮志口称“师母”,宫紫云低呼“母亲”,两人同时伏身叩头。   飞花女侠,微一颔首,平静的说:“我正要找你两人,快些起来讲话。”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心头同时一震,齐声应是,悄悄相互看了一眼,双双立起,恭谨的退至一侧肃立。   飞花女侠一俟两人站稳,首先不解的问:“慧安回来说:‘你两人要见我’,可有什么事吗?”   宫紫云黯然回答说:“我听说母亲今夜剃度..”   飞花女侠未待爱女说完,立即接说:“母亲心愿已了,自是应该早日掌理凌霄庵。”   凌壮志急忙恭声解释说:“姐姐和志儿,皆因未能前来观礼为憾,因为这是师母正式皈佛的大喜之日志儿等亦应前来恭贺。”   飞花女侠立即欣慰的一笑,说:“你们的孝心我已知道了。”   凌壮志唯恐爱妻难过落泪,因而立即转变话题,恭声问:“师母正欲呼志儿前来,不知有何教诲?”   如此一问,飞花女侠脸上一现的笑容,立即消逝了,忧郁之色愈浓,只见她黛眉一蹙,沉重的说:“你两人来恒山时,想必是一心赶路,并未对江湖上的重大传说,多加注意。”   凌壮志、宫紫云,心中一惊,不由茫然一愣,两人根据飞花女侠的忧郁神色来看,断定江湖上正盛传着某种惊人的消息,而这种消息,必是对自己本身十分不利,否则,已遁入佛门的师母,决不会心情如此沉重。   飞花女侠继续说:“现在江湖上盛传‘乌鹤’恶道,即将亲自下山,邀请武林各派掌门宗师,共同声讨‘四大恶魔’的弟子凌壮志。”   宫紫云一听,花容立变,脱口一声轻啊。   凌壮志秀眉微轩,朗目闪辉,朱唇立时浮上一丝冷笑,但他强抑满腹怒火,恭声说:“恶道亲自前来,正合志儿心意,如此反而免却了志儿和娟姐姐跋涉山关,远赴甘西之苦。”   飞花女侠,黛眉一蹙,忧心的说:“武林各派,声威浩大,势力雄厚,以你一己之力,想与各大门派千万高手抗衡,不啻蜻蜒撼石,螳臂挡车。”   凌壮志怒气填胸,几乎忍不住轻蔑的放声大笑,但他仍傲然朗声说:“各大门派虽然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但志儿却没把他们看在眼中。”   飞花女侠黛眉一蹙,正待纠正凌壮志这种倔强狂傲偏激轻敌的观念,宫紫云已愤怒的抢先说了:“各大门派,不少贤明蒙智的掌门宗师,岂肯接受恶道的煽动?”   飞花女侠黛眉蹙的更紧了,她不便在爱女花烛之夜说出武林中,有不少门派对凌壮志已起恶感的话。   当然,更不便说出造成这种恶感的原因,是由于秦香苓的未婚夫玉山少主薛鹏辉和万绿萍的老妈妈铁钩婆等人四出散播恶言的原因。   加之,不少人受过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假意施舍的恩惠,因而认为阮老贼是武林中少有的德高长者,是以,部分不明真像的高手,也要为阮老贼报仇。   由于以上原因,飞花女侠只得改口说:“即使各派掌门人婉拒加盟,不愿介入这场浩劫,但‘乌鹤’恶道的武功,已今非昔比,也不是易与之辈了。”   宫紫云继续不解的问:“这些消息由何处得来?”   飞花女侠望了一眼漆黑的殿外,说:“今天有数位云游在外的弟子回庵,几人并不同路同时,但对这件事的报告,却异口同声,完全一致。”   宫紫云紧蹙黛眉,不争的问:“晋道如此作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事呢?”   凌壮志立即怒哼一声,愤愤的说:“还不是作贼心虚,听说与他共同作恶的阮陵秦,恶宇田已先后被赤阳掌击毙,而断定他自己也决难逃脱被击毙的命运,是以才想施展阴谋发动公愤而圆自保。”   飞花女侠,微微颔首说:“这只是怀疑恶道有此可能,由是他一生害人无数,是以他无法断定壮志是天良的传人,他真正的目的,却是想藉此显露他们崆峒派的惊人武学。”   宫紫云一听此话,不屑的说:“哼,他们崆派除了那套自以为了不起的剑法外,有什么惊人的武学可炫耀。”   飞花女侠忧郁的说:“据回山弟子说,现在江湖上,每个省份都有崆峒派的门人弟子,到处散播他们掌门人,于十数年前,在崆峒山绝峰中,拾到一本该派祖师遗留下来的秘芨。   据说,乌鹤已尽得秘芨上记载的绝世武功,现在的恶道,不惧赤阳掌,不怕青罡气,有胜过太虚九剑的剑法,有较‘追魂幻踪’尤神奇诡异的步法,并宣称只要他们的掌门人一下山,‘四大恶魔’的弟子凌壮志更立时束手待毙。”   凌壮志不言不语,唇角挂着笑意,但他的眉宇间,却充满了杀气。   宫紫云立即轻蔑的说:“鬼才听他们这些无稽宣传,乌鹤恶道果真有如此绝高的武功,天下武林早被他闹得一片混乱,那里有现时的太平?”   飞花女侠忧心的说:“这确是一针见血的话,不过,也许恶道练至最近大功告成,否则,他们也不会以该派千秋大业于不顾,而放此有损派誉的狂词。”   宫紫云深觉有理,但她仍不服气的说:“即使恶道果真有传说的那些惊人武功,他也难敌凌弟弟的‘御剑合一’。”   飞花女侠一听,神色立变,不由惊喜的望着凌壮志道:“志儿为何不早说。”   宫紫云一见母亲那份惊喜欲绝的神色,不由得意的张嘴笑了。   凌壮志立即躬身回答说:“志儿已读过娟姐姐的秘芨,上面共有两篇,一篇是‘身剑合一’,一篇是‘御剑百里’。”   飞花女侠只听得黛眉闪动,双腮微抖,仍极红润的樱唇,不自觉的张开了,久久才激动的说:“这就好了,苍天有眼,吾佛有灵,邪终不能胜正,志儿,自明日起,你必须细心研读,务求领悟,以期早日习成。”   宫紫云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接口愉快的说:“凌弟弟已能连剑俯击,凌空斩物,方才你没听到大树折断的声音吗?”   飞花女侠一听,完全惊呆了,她确没想到凌壮志竟如此高绝超人的领悟力,这实在太可喜了。   凌壮志趁机恭声要求说:“志儿决定明晨下山,约斗乌鹤,早日报却师仇。”   飞花女侠一定神,毫不迟疑的摇摇手说:“不可以,现在时机未至,不可操之过急,我已请三位师太各率一位武功较高的执事,明日绝早下山,一赴塞北,一去江南,一在中原,藉化缘之便,暗中揭破恶道阴谋及加害你师父的事实经过,并明示你是天良的传人,而不是四大恶魔的弟子。”   凌壮志继续要求说:“三位师太俱已年老,何必再冒风霜之苦,志儿明日下山,自会沿途揭破恶道的阴谋,并公开志儿的师承。”   飞花女侠不便说破,三位师太下山兼有为他洗刷不白冤屈之责,因而断然摇摇手,正色说:“不可以,时机成熟,我自会命你两人下山,须知‘十手所指,百口莫辩’,我意已决,不必再说,现在三更已过,你们安歇去吧!”   说罢,手扣念珠,缓缓合上双目。   凌壮志自是不敢再要求,但他对‘十手所指,百口莫辩’一句极为不解,可是,师母已合上眼睛,只得和宫紫云恭身施礼,双双退出殿来。   这时,夜阑更夜,空气寒冷,凌霄诚一片沉寂,两人绕过澄心殿,即展轻功,并肩向庵后驰去。   谷中黑暗,响着如吟如诉的松涛,夜空高远,闪烁繁星万千,在正北突崖的柔和萝藤间,隐约现出数点由石室通风孔射出的烛光。   飞驰中的凌壮志和宫紫云一见,顿时想起石室中高烧的红烛,同时,也想起今夜是他们千斤一刻的花烛良宵。   因而,两人不自禁的相对一笑,身形骤然加快。   来至洞口,飞身纵入,急步走进石室,一阵烛香暖意,立即掀起两人不自禁的绮思蜜意。   凌壮志顺手关好门室,接着将佩剑挂在石壁上,转身一看,美貌如花,绝代风华的娟姐姐正娇靥生春,含羞带笑的望着他。   十五   凌壮志虽然早已心生绮念,但他却不知如何和绝代风华,美如天仙的娟姊姊同床共枕,共渡良宵。   这时见娟姊姊,含羞带笑,面泛红晕,凤目期待的望着他,令他蒙蔽的理智,突然得到启示,因而,勇气倍增。   他不再迟疑,伸臂将宫紫云的娇躯抱起来,同时深情的低呼“姊姊”,俯首轻吻宫紫云的鲜红樱唇,径向床前走去。   宫紫云再没有惊呼惶叫,温顺的偎依在凌壮志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每一个少女都将为此而心慌意乱,但,任何进入洞房的少女无法避免服侍丈夫,因为这是作妻子应尽的义务,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俗语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两大快事,凌壮志在人生的旅途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夜阑更深,大地沉睡,绝峰上寒冷刺骨,唯独绿谷洞府石室中,温暖如春。   凌壮志、宫紫云,共享人生真谛,发现了人生的另一面——真、善、美。   春风数渡,极心缠绵,卿卿我我,互爱互怜,两人在幸福、美满,和无限蜜意中睡去。   凌霄庵的早课晨钟,将甜睡中的凌壮志惊醒,他立即感到额下劲间奇痒难耐,阵阵温馨发香,熏得他飘飘俗醉。   睁眼一看,被中的娟姊姊仍倦卧在他的怀中,睡意犹浓。   他想到昨夜的数度缠绵,感到异常满足,但想到娟姊姊那时的娇啼辗转,内心又感到极度不安。   由于心疼爱怜,他立即情不自禁的轻轻吻了一下娟姊姊的香腮。   睡梦中的宫紫云,慵懒的“嘤咛”一声,一动不动,眼都不睁。   凌壮志不由愉快的笑了,微微掀被,发现娟姊姊香襦半解,酥胸微掩,他的心又不禁心旌摇荡,绮念复生了。   蓦然——   凌壮志双目一亮,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急忙坐起来,顿时呆了。   已经醒来,但仍倦卧的宫紫云,立被惊得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酥胸暴露,玉峰裸呈,羞得急忙将凌壮志掀开的棉被抢了过来,迅即掩在身上,同时,绯红娇靥,佯怒嗔声问:“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说话之间,发现凌壮志面色苍白,额角渗汗,目光惊急的望着她的前胸,知道凌壮志不是取闹,因而急忙坐卢,正色问:“有什么不对吗,弟弟?”   凌壮志一定神,举手一指宫紫云的酥胸,惊惶的说:“人皮秘芨..”   宫紫云黛眉一蹙,心知有异,缓缓推开棉被,低头一看,也惊得花容失色,脱口一声轻啊!   只见酥胸上的点点朱砂小字,大部退去,仅余下一些淡黄色的小点和模糊不清的字迹。   宫紫云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也呆了,久久才抬起头来,惶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也正在惶急惊异,因而仅茫然不解的摇摇头。   两人瞪大了眼睛,彼此惊惶的互望着,久久不发一语,最后,宫紫云讷讷自语,缓声问着自己:“莫非与‘守宫痣’是同一个道理?”   说着,急忙将左肩上的衣服退下来,露出雪白凝脂的肩头。   凌壮志不知何意,定睛一看,只见宫紫云肩头下方,赫然刺着一只飞凤,但飞凤的颜色已极淡了,因而,不解的问:“姊姊,这是什么意思?”   宫紫云似乎已求出人皮秘芨退化的原因,这时见问,粉面不由一红,但仍不安的回答说:“这些事你不知道。”   凌壮志一听,立即正色说:“不知道才问嘛!”   宫紫云黯然一叹,感慨的说:“这真是天意,万幸昨夜你已将剑诀记下来,否则,你我两人真要痛悔终生了,我想这是母亲也决没想到的事?”   凌壮志似乎想起什么,急忙说:“姊姊,我们快去禀告师母吧!”   宫紫云娇靥一红,嗔声说:“羞都要羞死了,还好意思见母亲?”   说着,急忙整理衣裙。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悟,俊面也不禁红了,但他仍忍不住问:“这件事总不能永远瞒着师母呀?”   宫紫云立即不高兴的说:“要去你自己去说。”   凌壮志不由一楞,继而一想,觉得自己更不便开口,只有以后见机再说了。   自此,凌壮志和宫紫云就在绿谷崖下的洞府中住下来,共同勤练乌衣狂傲视武林的“身剑合一”。   两人恩爱情深,彼此相见如实,课余下峰打猎,无事山中散步,总是形影双双,片刻不离。   每隔三五日,两人必去澄心殿请安一次,并请问一些三位师太云游在外的情形。   飞花女侠不说下山,两人自是不敢再问,但在幸福的情境中,两人却无时不想着早日手刃乌鹤的事。   他们每隔一些时日,必请庵中下山的姑尼,至小镇店中,关照店伙,善饲马匹。   人在快乐中,往往不觉光阴之快,不知不觉已两个半月了。   凌壮志,由于读了剑魔“御剑百里”的心法,虽然“御剑”毫无进境,但“身剑合一”却已练至得心应手的纯青境界。   宫紫云在爱夫悉心指导下,也进境奇速,她不但学会了太虚九剑,同时对身剑合一,也能凌空下南海,平射数丈,只是在威势上,没有凌壮志惊人。   两个半月的美满生活,宫紫云显得更丰满,更成熟了,完全变成了一个高雅脱俗,秀美绝伦的少妇。   这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绿谷松竹茂然,奇花争妍,凌壮志神采飞扬的挽着宫紫云的玉手正在盛开的花间漫步。   就在这时,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凌霄庵方向传来。   两人停身止步,只见东南松竹间,一道黄影,疾如流星,正向这面驰来。   凌壮志凝目一看,不由脱口说:“姊姊,是慧安!”   宫紫云心中一动,肯定的说:“一定是母亲命他来唤我们了!”   凌壮志根据慧安慌急的神情,断定必有重要的事情,因而急声说:“我们迎过去吧!”   说罢,两人尽展轻功,并肩向前迎去。   这时,慧安已经看到来的宫紫云和凌壮志,早在七八丈外已停住身形,一俟两人到达,立即恭声说:“庵主请两位师叔即刻前去澄心殿。”   凌壮志首先迫不及待的问:“可是三位师太回来了?”   慧安恭声回答说:“是随了尘师太去中原的慧师叔回来了。”   宫紫云知道必是带来了恶道“乌鹤”发动各大门派,联盟对付凌弟弟的消息,因而急声说:“我们快去吧。”   说着,两人在前,慧安跟后,直向凌霄庵驰去。   三人来至庵后,同时一长身形飞跃墙而入。   进入墙内,绕过数座粮食库房,沿着下斜通道,急急向第三座大殿走去。   到达澄心殿外,两人相互整理了一下衣衫,慧安早已进殿门。两人肃谨的走进澄心殿,第一眼便看到风尘满身的明慧大师,端坐在檀床前的黄绫高墩上。   飞花女侠盘膝床上,正色焦急的望着殿外。   明慧大师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即由高墩上礼貌的立起来。   凌壮志、宫紫云,首先向飞花女侠请过安,接着与明慧大师寒暄。   飞花女侠一俟三人简略的寒喧完毕,即对凌壮志、宫紫云说:“你两人也坐下来吧!”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躬身应是,即退至另一端的两个高墩前坐下。   飞花女侠一俟两人坐好,立即黯然一叹,说:“了尘师太特派明慧大师回庵报讯,你张师母和小娟同时失踪了。”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心头同时一震,不由脱口问:“为了什么?”   飞花女侠,黯然摇摇头说:“江湖机诈诡谲万变,往往令你难以始料,现在请明慧大帅将情形,及中原武林近日的巨大变化,告诉你两人吧。”   说罢霜眉微蹙,立即合上双目。   凌壮志、宫紫云,立即将焦急询问的目光转向明慧大师风尘犹存的脸上,静待她的解说。   明慧大师以平静的声音说:“贫尼随‘了尘师太’下山后,沿灵邱,奔曲所,经新河,走正城,直达徐州,然后去苏、浙、豫、皖。   沿途或明或暗,宣露凌小侠的师承及叶大侠被害的事实经过,并驳正凌小侠决不是江湖上传说的那种寡情薄意,始乱终弃的年青人。   在下山之初,沿途酒楼茶肆中,已开始谈凌小凌在本庵怒杀“三恶判”   和掌毙凶僧等人的事,当时师太断定这些消息,必是由悟非恶尼的弟子和麻衣教的徒从传出山区。   在我们遇到黛凤女侠时,她当众流着泪说,小娟姑娘是个毫不知江湖险恶的女孩子。”   宫紫云不解的问:“小娟失踪,难道竟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吗?”   明慧毫不迟疑的说:“有有,据说小娟失踪的第三天,黛凤女侠曾接到一封密柬,说明小娟平安无恙,请女侠放心,并要求女侠即速找凌小侠要回那本罕世秘芨去该派赎人..”   凌壮志双目一亮,立即插言问:“不知是哪一个卑鄙无耻的门派?”   明慧大师摇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恐怕只有黛凤女侠清楚。”   飞花女侠摇摇头,断然说:“那张密柬上,决不敢自承是何门派,可能仅称本派,并指定赎人时间、地点,和见面时的记号,否则,我那位霞妹妹万一将该派的卑劣行为公诸于世,该派怎能继续在武林中立足。   凌壮志忿然说:“这很简单,只要找到张师母,便不难查出是何门派。”   飞花女侠立即黯然一叹说:“可是目前到什么地方去找你张师母呢?”   明慧大师急忙解释说:“第二天,黛凤女侠也失踪了,有人见她乘船而去,有人见她过江北上,可是沿岸各码头和江北各镇市,俱都没发现她的行踪,也有人惴测去交涉赎回小娟的事去了,各方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肯定说是。”   凌壮志冷冷一笑,肯定的说:“张师母必是被另一个门派或帮会劫持,那些说曾见到张师母行踪的人,就是劫持张师母门派的人。”   明慧大师立即颔首赞同的说:“凌小侠判断得和庵主方才臆测的正相符合,日前唯一可虑的是各地高手均纷纷北上,是似是前来恒山,企图对凌小侠不利。”   凌壮志双目冷电一闪,傲然冷笑说:“凡用卑鄙手段企图向在下搜取秘芨的人,虽百千之众,亦将悉数杀绝?”   明慧大师听得浑身一战,面色立变,不由忧心的说:“目前武林各派皆有高手前来,见人即问凌霄庵的所在,这个问题已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是以师太才命贫尼星夜回山,向庵主请示机宜,决定尔后行止,如果小侠果真抱着除恶务尽的决心,凌霄庵前,势必要骨如山,血成河,永无安定之日。”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只要在下即日下山,必将那些妄想攫取秘芨的贪心者引走,大师尽可不必为此忧心。”   说罢起身,面向飞花女侠躬身要求说:“起身时机已到,请准志儿和娟姊姊下山。”   宫紫云见凌壮志恭身起立,也急忙由高墩上站起来。   飞花女侠缓慢的一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尽速离庵为妙,但你两人下山之后,切忌妄造杀孽,以免贻祸晚年,株连子孙。”   凌壮志、宫紫云,齐声恭谨应是。   飞花女侠继续说:“据了尘师太暗中调查的结果,乌鹤派道似是尚未东来,但武林中,已有邛、点苍、衡山等派,正是亘称愿意加盟,其他各派多因听了你的师承来历后,采取了观望的态度。”   说此一叹,黯然摇摇头,不禁忧心的说:“但没想到,如此一来,却给你张帅母和叶小娟带来一场禁锢之劫。”   凌壮志立即恭声宽慰说:“请师母不必为此难过,志儿将救回张师母和叶小娟,极具信心。”   飞花女侠欣慰的点点头,说:“我正希望你如此,现在你和娟儿可即回洞去,整理好即日自行下山,不必再来辞行了。”   宫紫云,心中一动,立即低声问:“今后娟儿行道江湖,是否应该称叶娟娟。”   如此一问,飞花女侠似有所悟的说:“目前不宜于改称叶娟娟,俟见到黛凤女侠,你们私下慎重计议后再作决定,你是天良的亲血骨肉,自是应该姓叶,但并不一定叫娟娟。”   说话之间,神色凄然,凤目中已隐现泪光,接着黯然说:“现在你们去吧,祝你们旅途保重,谨慎小心。”   说罢,当即合上凤目,细长的睫毛上,已渗出一丝泪水。   凌壮志、宫紫云,强忍悲痛,伏地叩首,由凌壮志恭声说:“师母珍重,志儿等就此叩别,此番下山,救回黛凤师母,手刃恶道乌鹤,即时回庵,永待师母,再不历身江湖了。”   飞花女侠本待再说几句叮嘱的话,但她喉间哽咽,令她已不能张口了。   凌壮志、宫紫云不便久停,徒增师母伤心,因而,又向明慧大师道几句感谢的话,匆匆走出殿外。   这时天已正午,两人回至洞中,简略的煮了一些菜饭,整理好随身应带的物品,佩上宝剑,径向室门走去。   两人前进中,不期而然的向着这间虽然简陋,但却充满了温馨的石室,作了难舍的一瞥,室内的每一件物品,都值得他们眷恋。   走至门口,宫紫云不由关切的说:“这些东西..”   凌壮志立即慰声说:“帅母自会派人拿回凌霄庵去。”说着,反手将室门扣好,挽着宫紫云纵身飞出洞外。   这时绿谷中,姹紫嫣红,一片绮丽,较之往日尤为鲜明,但在宫紫云的心灵中,突然升起一种再不能重回旧地的戚然之感。   凌壮志知道她有依依不舍之意,因而含笑慰声说:“此番下山,最多三月,那时回来,我们阶前自己种的这些花,恐怕也开放了。”   说着,举手指了指高阶下的数方花圃。   宫紫云仰首望着凌壮志,黯然神伤的说:“弟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你不可能再回恒山了。”   凌壮志一听,不由哈哈笑了,接着郑重的笑着说:”小弟一向言出必行,岂敢在师母面前失信。”   宫紫云的心中,总觉有些郁闷,因而撒娇似的要求说:“弟弟,你要发誓。”   凌壮志一听,面色立变,铁钩婆在“卧虎庄”前宫道上,令他发誓的一幕,和娇憨娟秀的万绿萍,分别时,幽怨凄怜,珍珠偷弹的神情,立即浮上他的脑海。   转瞬四个多月了,想到他在石门镇外遇到万绿萍时的那幅憔悴神态,这时不知她怎样了?..   宫紫云见凌壮志突然俊面变色,神态发呆,不由关切的问:“弟弟,你生气啦。”   说着,轻轻碰了一下凌壮志臂膀。   凌壮志一定神,自是不敢说想到了可怜的万绿萍,因而黯然说:“姊姊令小弟发誓,使我突然感到此次下山,也许会有极大的凶险。”   宫紫云自持武功高绝,是以对凶险根本没放在心上,她担心的是那几位各具不同姿色,各有不同气质的娇美少女。   于是,不屑的娇哼了一声,傲然说:“我从不为这些事担心。”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解的问:“那你为何又预感到小弟不可能再回恒山了呢?除了此番下山,遇到凶险..”   宫紫云深怕他说出要死要活的不吉祥的话,因而举手掩住凌壮志的嘴,同时含笑嗔声说:“快不要说啦,我指的不是这些事。”   说罢,拉起凌壮志的一只手,跃上高阶,并肩向前驰去。   两个半月的幸福生活,凌壮志对这位外柔内刚,绝世风华的娇妻性情,已摸得极为清楚。   这时察颜观色,心中似有所悟,既然宫紫云不说明白,他也乐得装糊涂,他知道,只要谈到万绿萍、展伟凤等人,她便会娇靥罩霜,半日不语。   有人说:“愈美丽的女孩子,愈善妒”,看来,这句话,果然不虚。   心念间,两人已到了绿谷隘口,宫紫云回头一看,只见数百丈的凌霄庵,殿字柿比,层层上升,在有些偏西的阳光照射下,水气蒸腾,一片金辉。   宫紫云看罢,不由赞声说:“凌霄庵不但工程浩大,而地势也极灵秀。   昔年选择这个位置的那位师太定是一位善于观看风水的人。”   凌壮志看了,也不禁赞叹的颔首应是。   两人奔驰了一阵,已看到一座巍峨巨石牌坊,矗立在谷口处。   凌壮志一见,立即脱口说:“姊姊,那就是‘凌霄之门,与峰巅上的那座石牌形式毫无二致。”   来至近前,宫紫云仰首一看,一方微向下倾的巨石大匾上,果然深深的刻着四个红漆大字——凌霄之门。   出了凌霄门,是道宽约近丈的山路,两侧俱是茂林大树,道路蜷蜒前伸,微斜下降,似是与另一座高峰相连。   两人沿道飞驰,有时过索桥,有时过隧道,经过两座逐渐低矮峰头,到达一座深长侠谷,出了侠谷,已是半山了。   半山另有樵路石道,分别通向各处松竹间的寺庙庵院,但仍十分崎险,尚不知通向凌霄庵的路较为平坦。   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心切早到山下,俱都展开绝世轻功。直取捷径,双双腾跃飞驰,并肩上升下泄,有时似灵地登枝,有时是巨鹤升空,有时似弹丸流失,有时以殒星泄雀。   看得各寺院的僧道尼,和人山采樵打猎的樵夫猎人们,无不神情惊愕,目瞪口呆,纷纷议论不止。   整个恒山区中的僧道人等,无一不知新近崛起江湖,震惊武林的白衫少年凌壮志寄居在凌霄庵,同时也无一人不知凌壮志是凌霄庵主的弟子。   由于以上两个原因,加之两个月前的六恶门人断羽,再无人敢进入凌霄门中的绿谷隘口。   现在,眼看着白衫少年凌壮志和凌霄庵主为俗时的女儿宫紫云,双双飞驰而去,但,仍没人敢走进凌霄门一步。   宫紫云、凌壮志,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纵跃飞驰,目的在让恒山区中的人,都知道他俩人已经离去,也兼有炫技震慑之意,令那些仍怀恶念的人,不敢再去扰乱凌霄庵,也让各派已经到达恒山伺机行动的高手们,知难而退,或尾随两人离去。   两人驰出南麓,红日已落西山,到达寄放马匹的小镇上,已是暮色苍茫,灯火点点了。   小镇上十分安静,人们多已回家去晚饭,由于不是登山进香季节,几座小客店,也显得异常冷清。   宫紫云依着凌弟弟并肩前进,看了这情形,不由低声说:“由江南各地北来的高手们,也许尚未到达此地。”   凌壮志对这个问题也极为注意,因而游目看了一眼小街上的情形,立即同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来至寄放马匹的小店门口,只见数月前,受过凌壮志小惠的那个店伙,恰由帐房内走出来。   店伙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宛如见到久别的亲人,立即惊喜欢呼:“啊,小爷您好,姑娘您好,两位将近三个月没来了。”   说话之间,眉飞色舞,满面堆着欢笑,兴奋的大步迎了过来。   凌壮志、宫紫云,见店伙如此热烈招呼,心里也极为高兴,于是,由凌壮志谦和的含笑说:“小二哥你也好!”   店伙连连躬身点头,忙不迭的笑着恭声说:“托爷您的福。”   这时,其余店伙和帐房掌柜的也闻风跑了出来,一齐欢笑,纷纷向凌壮志和宫紫云恭声问好。   冷清的小店,顿时热闹起来。   凌壮志礼貌的和掌柜的先生寒喧了几句,即和宫紫云随原先引导的店伙,向店内走去。   两人前进中,发现店内各房门窗大都紧闭,因而,不解的问:“近月来贵店生意如何?”   店伙依然愉快的说:“再过一个多月,小店的生意就热闹了,要等秋收以后,来自各地登山进香的香客就多了。”   说话之间,已到一座上房门前,店伙推手开门,急忙进去燃上一只油烛,接着恭声肃容说:“爷和姑娘请进!”   凌壮志和宫紫云,微一领首,举步进入,游目一看,房内一明两岸,器具洁净,布置的尚称不俗。   两人分别落坐,门外已走进另一个端茶的店伙,即将香茶奉上。   两个店伙平素阅人无数,对客人的身份关系,入目了然,这时见凌壮志年岁较小,却毫不谦让的坐在首席上,再加上宫紫云身畔相随,处处表现出无限情意,一望而知是恩爱小夫妻。   宫紫云一直关心着两匹马,因而茶尚未喝,便忍不住关切的问:“那两匹马..”   店伙一听,未等宫紫云说完,立即含笑恭声说:“夫人请放心,包管您和小爷两人满意,少不得一高兴,还要大大的犒赏小的一锭银子,小的保证黑马像亮漆,青马似缎子,个个肥的像泥捏气吹的..”   凌壮志见店伙说的认真有趣,因而未待店伙说完便忍不住娇面笑了。   宫紫云对那声“夫人”听来极为陌生,但却令她禁不住娇面绯红。   店伙见凌壮志笑了,宫紫云也没发恼,因而愈加愈得意的说:“小的对爷和夫人的马匹,真是奉之如至宝,一日三次不分早晚,总要亲自去察看草料和马厩的冷暖..”   凌壮志深知这些店伙,说起奉承话来,无尽无休,滔滔不绝,竭力讨人喜欢,只是他这时无心去听。   因而,未待店伙说完,立即笑一挥手说:“小二哥的辛勤照料,我们已经知道了,稍时定会有赏,请你们即速送桌上好的酒菜来,我们吃了还要赶路!”   两个店伙听说有赏,俱都喜形于色,但听说两人饭后就走,又感到有些失望,继而看了凌壮志和宫紫云腰间的佩剑,似乎顿时大悟,知道这一对金雕玉琢般的璧人,俱都不是平凡人物,因而,连连领首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宫紫云一俟两个伙计走后,立即不解的问:“你认为我们应该走哪条路线去金陵?”   凌壮志立即胸有成竹的说:“我们可走两位师太之间的路线,由此地过五台,经寿阳,奔武卿,在孟州过黄河..”   宫紫云立即蹙眉说:“在孟州渡黄河不太好!”   凌壮志听得一愣,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   宫紫云解释说:“孟州是黄河帮的总坛所在地,现在已改组为大河教..”   凌壮志一听,立即哈哈一笑,说:“那样再好也没有了,正可藉大河教徒之口,广加宣传,招引那些欲得秘芨的高手前来,而后再伺机暗察张师母和叶小娟的下落。”   宫紫云略感忧心的说:“可是过了孟津,即是少林派的发祥地嵩山了。”   凌壮志傲然一笑说:“少林多年来,一直领袖武林,倍受人敬,如果这次也居然参与搜掠秘芨的卑劣行径,小弟少不得要将这座徒具虚中的少林寺,闹它个天翻地覆。”   宫紫云立即正色说:“弟弟,你千万不能任性,我们看在晋德大师的份上,也不能与少林寺作对,而让他居中为难。”   凌壮志一听,俊面上立即现出为难之色,想起那位心地善良的慈祥老和尚,不知正在何处云游?   宫紫云见凌壮志沉思不语,知他正在怀念晋德大师,因而想要说的话,也停止不说了。   就在这时,店伙已将晚餐送来。   凌壮志一俟店伙摆好菜饭,立即吩咐说:“请转告帐房先生,即将帐目列好,在下饭毕即行动身。”   店伙恭声应是,转身径自走了。   凌壮志已有三月不知酒味,因而,一口气连进三大杯。   宫紫云见凌弟弟高兴,也陪着饮了几口。   两人饭罢,径自走出房来,这时,繁星万千,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小镇上愈显得一片静寂。   来至外间,只见一群店伙,高举着灯笼,涌着帐房先生,早等在店门师房前了。   帐房先生,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立即满面堆笑迎上来,双手捧上帐单,同时恭声说:“前后店资饭费,共二两六钱,三月马料总计一两二钱四分。”   凌壮志估计身上银量尚够,不需再去鞍囊内取,随取探手怀中,取出二两重的银锭四个,顺手交结帐房先生,同时含笑说:“余数赏给小二哥们买杯酒喝。”   话声甫落,所有瞪大眼睛期待的店伙,俱都惊喜欲狂,暴起一声谢谢。   来至店外,早有两名店伙拉着备好的鞍辔的青鬃、乌骓等在街上。   青鬃、乌骓一见他们的小主人凌壮志和宫紫云,立即昂首竖鬃两耳扇动,目光湛湛中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声长嘶。   欢嘶声中,急甩长尾,马身摆动,铁蹄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嘶甫落,小镇上立即响起一阵犬吠,恭送在凌壮志和宫紫云身后的店伙们,俱都笑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定睛一看,也满意的笑了。   只见两匹宝马,在十数盏灯笼照耀下,果然黑马像亮漆,青马似丝缎,真如气吹泥捏的一般饱满可爱。   宫紫云看了特别高兴,即至青鬃鞍囊内,伸手取出一绽银子,转身交给拉马的店伙,愉快的笑着问:“马可是你两人喂的?”   说着,举起雪白的纤纤玉手,指了指拉着乌骓的另一个店伙。   拉着青鬃的店伙见问,立即满面堆笑,眼睛瞪宫紫云手中的银子,激动的连连哈腰,恭声说:“是的,是的,是小的两人喂的。”   宫紫云愉快的一笑,即将银锭交给店伙,同时笑着说:“这些赏给你两人喝茶。”   店伙伸手一接银子,顿时呆了,人手一衡至少四两。   凌壮志,宫紫云,分别由两个店伙手中接过乌骓、青鬃,含笑说声后会,认蹬翻上马鞍。   乌骓、青鬃,三月休息,精神焕发,体力充沛,凌壮志和宫紫云身形刚刚坐稳,两马已昂首一声雷鸣,放开四蹄,直向镇外奔去。   镇外愈形愈暗,仅宽大官道显出条条模糊暗淡的灰线,但,两匹宝马的速度,却有增无减,狂驰如飞。   凌壮志和宫紫云,近三个月没骑马了,这时骑来,心神畅快,无比舒坦。   来时单骑只身,如今成双并驰,两人坐在马鞍上,迎着清凉似水的夜风,听着急如骤雨的蹄声,不时相视一笑,心中的甜意,把所有的烦恼都冲淡了。   两匹宝马,狂驰如飞,穿林、过镇,铁蹄不停,每过一座村镇,必然掀起一阵惊急惶乱的犬吠。   三更时分,已到了繁河渡口。   渡口是座大镇,人口不下千户,街上停满了载满货物的车辆和就街喂草的驴骡,俱是准备天明渡河的。   夜半更深,船家早已入睡,凌壮志和宫紫云,只得在一家悬着纱灯的夜市客栈门前停下马来。   由于乌骓和青鬃体格高大,生像威猛,惊得街上驴螺,不断发出喂怯的低嘶,因而不少被惊醒的骡主,纷纷惶急的起身察看。   这时,店内的店伙,也闻声跑了出来,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即知不是等闲人物,立即满面堆笑的迎上来,同时,哈腰恭声说:“爷,请进来,本店专为贵客留有高尚厢房,清静独院,保爷满意。”   说话之间,凌壮志和宫紫云已经跃下马来,由于小店规模不大,也许无处寄放马匹,因而不解的问:“贵店可有马厩?”   店伙抱歉的摇摇头,含笑说:“小店没有马厩,但有草料?”   凌壮志知道在此落脚的多是等候渡船的客商,无人久住,是以许多店都不设马厩,因而颔首说:“就请你取两个草料袋来吧,要上好的草料。”   店伙恭声应是,急忙转身奔进侧房内,匆匆提出两个草料袋来。   凌壮志首先将乌骓栓在桩上,接着又替宫紫云将青鬃系好,店伙立将草料袋送上。   就在这时,宫紫云玉肘突然碰了凌壮志一下。   凌壮志顿时惊觉,回头游目一看,发现两街货车骡马间,不少炯炯目光注意的望着这边。   打量间,蓦闻店伙恭声说:“爷,请随小的来。”   凌壮志、宫紫云,闻声转过身来,店伙已当先向店内走去。   两人随在店伙身后,越过两排店房,即是一座独院。   院内窄小,仅有两房,空着的一面,也特意的摆上一个花架,旋转着几盆时花,虽然俗陋,但却别有一番趣味。   上房两明一暗,布置的整洁简单,店伙进内首先燃上油灯,凌壮志随意要了一些夜宵茶点。   店伙走后,宫紫云机警的悄声说:“方才对面暗影中的几个大汉,似乎对我们特别注意。”   凌壮志淡淡一笑,毫不为意的说:“江湖宵小,到处皆是,何必将他放在心里。”   说罢,两人抖弹了一下风尘,先后净了手脸,店伙已将宵夜送来。   乘马飞驰半夜,两人也有些饿了,吃着果点,饮着香茶,谈些有趣的话。   蓦然,一声烈马怒嘶传来,接着是一声凄厉惊呼。   凌壮志双目一亮,倏然立起,脱口急声说:“是乌骓!”   说罢,即和宫紫云,飞身纵出院外,几个飘峰,已达店前。   只见乌骓、青鬃两马,昂首竖耳,目闪惊急,翘尾塌臀连声低嘶,作着前扑和踢人的姿势。   再看不远处的地方,痛苦的蜷卧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瘦汉,那瘦汉汗下如雨,异常痛苦的脸上,仍能看出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   这时,正有两个壮汉,飞身扑至卧在地上的瘦汉身前,一个抬头,一个抬腿,转身就待抬去。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震耳一声大喝:“站住——”   这声大喝,不啻夜里暴起一个焦雷,两个壮汉惊得浑身一战,本能的将瘦汉丢在地上,惊惶的望着这边。   镇上大吠,骡马惊嘶,被震醒的人们纷纷吆喝喊叫,街上顿时乱成一片。   宫紫云不明白凌壮志的用意,心中却暗责爱夫大惊小怪吵扰别人。   凌壮志眉飞如剑,俊面带煞,微圈着右臂,缓步向两个壮汉走去。   两个壮汉惊恐欲绝,跑又不敢跑,因为地上还倒着一个被马踢伤的人,不跑又担心自己的命。   宫紫云怕凌壮志含忿出手,毙了两个壮汉,因而焦急的说:“弟弟,不要杀他两人。”   两个壮汉一听,惊得魂飞天外,一个嗥叫一声,转身狂奔逃去,一个神经错乱,猛向凌壮志扑来。   凌壮志有心广收宣传之效,兼而有震吓作用,于是剑眉一轩,大喝一声:   “鼠辈找死!”   死字方自出口,早已蓄满功力的右臂,籍着衫袍弹震之力,猛向扑来壮汉的前胸挥去——   暗影中,蓦然传来一声惶急惊呼:“阁下请住手。”   但是,已经迟了,只听蓬的一声大响,暴起一声凄厉惊叫,飞身扑来的壮汉,宛如断线的风筝,直向数丈以外飞去——   人影闪处,一个一身灰缎劲装,背插钢鞭的中年人,已将壮汉横飞的身形接住,背鞭中年人低头一看,面色大变,发现壮汉面色如纸,腕脉跳动,仅是晕厥,并未受伤。   背鞭中年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断定他揣测的已经不错了,心中既惊且喜,想不到派出一百多组人,结果点子让他碰上了。   于是,放下手中壮汉,急忙向前数步,抱拳当胸,朗声问:“请问阁下,可是昔年侠名满天下的叶大侠的高足,凌壮志凌小侠吗?”   凌壮志发现街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故意剑眉一轩,厉声喝问:“不错,在下正是凌壮志,尔等欲待怎样?”   背鞭中年人听得浑身一战,急忙恭身陪笑说:“在下杨智典,乃大河教主邱坛下,巡回总督察麾下的督巡香主,在下奉令在此久候阁下多日了..”   凌壮志听了他那套自报的冗长名号,心中早已不耐,这时,未待对方说完,立即沉声问:“何事等候在下?”   杨智典急忙回答说:“我家巡回总督察,久闻凌小侠武功盖世,宇内无敌,久想藉机和小侠交个知心朋友..”   凌壮志一听,立即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如龙吟虎啸,惊得满街骡马乱蹦乱跳,许多围观的人,俱都举手掩住耳朵。   宫紫云已明白了凌壮志的用意,也证实了明慧大师的话,并未夸大其实,同时也惊于大河教势力范围之大,居然将眼线放到五台以北。   杨智典被凌壮志笑的心神不安,冷汗油然,知道情势不妙,看形势,说不定今夜活命难逃。   凌壮志大声笑罢,接着讥嘲的朗声说:“你家巡回总督察,果真甘愿折节下交,在下倒愿和他作个知心朋友,只是他想交的不是在下凌壮志,而是在下怀中的罕世秘芨。”   话声甫落,人群中立时暴起无数声轻啊。   杨智典听说秘芨就在凌壮志怀里,心中不禁惊喜交集,立即想着尽早脱身之计,于是急忙分辩说:“那里,那里,小侠你误会了,小侠身具绝世武功,那个敢动攫取秘芨歪脑筋,那真是自己找死..”   凌壮志再度哈哈一笑,“阁下说的不错,就请你转告你家总督察,要他尽早打消这个卑劣念头,否则,在下定要他身首异处,血溅五步!”   杨智典一惊,面色大变,立即沉声悦:“小侠当众侮辱本教总督察,在下身为大河教香主,决不容视若无睹,必须拼却性命不顾,也要为总督察洗刷耻辱。”   说话之间,举手翻腕,即将背后的钢鞭撤下来。   凌壮志冷冷一笑,不屑的说:“你自己不愿留条活命回去报信,那也怨不得在下心狠了。”   杨智典立即硬着头皮,强自沉声说:“本教教规森严,在下自己也作不得主,如不与小侠拼命相搏,回去也必被处以举掌自毙之罪。”   话一出口,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即掀起一片惊啊。   凌壮志顿时大怒,不由举手一指杨智典,忿然厉声说:“今夜在下特意饶你不死,留你一个活口,既速转告你家教主,在下三日之内,必至孟津,定要斩取老狗项上人头。”   如此一说,周围看热闹的人,俱都惊呆了。   杨智典早已吓得面色如上,冷汗直流,急忙一定神,极端惶恐的大声说:   “你胆敢辱骂本教教主,既是自走死亡之路,在下为了能将此事转报本教教主得知,当众斩断一臂,回至总坛后,再听教主处置。”   话声甫落,急抢手中的钢鞭,猛向自己了左臂击去,喀喳一声,鲜血飞溅,左臂应声而断。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片惊啊,顿时掀起一阵不安骚动。   凌壮志、宫紫云,也不禁看得面色立变,暗暗心骇,两人却没想到大河教的教规如此残酷森严。   这时,对街暗影中,如飞纵出六个壮汉,抬起地上两个受伤的人,扶着摇摇欲倒的杨智典,惶慌逃走,瞬间消失在暗影中。   凌壮志看得紧蹙秀眉,心中的杀机愈浓,他决心要将这个组织庞大,势力雄厚,高手如云的大河教除去。宫紫云也有同感的慨然说:“像大河教这种不良组织,还是及早除去的好,免得留世害人,祸患地方。”   说罢,两人随即走至青鬃,乌骓身旁,略微检查了一下鞍囊后,看也不看围在店外的人众一眼,径向店内走去。   两人一进店门,围看热闹的人们,立即开始了他们的议论,刹那间,店外一片嗡嗡人声。   这时,四更将尽,天将黎明,东天已升起晓星。   两人走回独院上房,宫紫云未待凌壮志坐稳,立即忧急的悄声问:“弟弟,你怎的公然宣称秘芨就在你的身上?”   凌壮志立即沉声说:“不如此怎能将那些妄想攫取秘芨的人诱来?”   宫紫云依然压低声音,正色说:“如此一来,对方人多势众,都想抢到秘芨,那时你将穷于应付。”   凌壮志胸有成竹的哈哈一笑,说:“正因为他们都想抢得秘芨,才会人人相互监视,各怀异心,虽然人多势众,却是一片散沙,届时俱都保持实力,以图居中渔利。”   说此一顿,也略微压低声音说:“这样作,我们处于主动,让他们跟着我们身后东追西走,疲于奔命,而免却他们四处明察暗访之苦。”   宫紫云凤目一亮,似有所悟的说:“你想这些人中,查出小娟她们的下落?”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说:“当然,掳去张师母和小娟作人质的帮会门派,必然处心积虑,设圈套,布巧局,暗中引导我们进入他门的陷阱,在极有利的境况下向我们要胁下手,强迫交出秘芨来..!”   宫紫云一听,黛盾微竖,轻哼一声,忿忿的说:“哼,那样做他们简直是自己找死!”   凌壮志淡淡一笑,解释说:“到了那时候,我们便到了无法自拔,任人摆布,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宫紫云听得异常不解,因而一直茫然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看了微现鱼白色的天空,风趣的一笑,说:“进去假寐一会吧,现在好戏才开始,令你意想不到,防不胜防的事,还在后头呢!”   说着,起身将房门掩好,挽着一脸迷惑神色的宫紫云,并肩走进内室。   两人盘膝床上,开始调息,渐渐朦朦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四墙根前的花架上,已洒满了柔和朝阳。   凌壮志走至外间,即将房门拉开,两个店伙,提着脸水,端着早餐,早已诚惶诚恐的立在院门外边。   两个店伙一见房门大开,立即满面堆笑,恭恭谨谨的走来,两人一到阶前,同时恭声问:“爷,您早。”   凌壮志立即谦和的领首一笑,也说了声“早”。   两个店伙见凌壮志态度和蔼,紧张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不少。   凌壮志、宫紫云,一俟店伙走后,匆匆梳洗略进早点,即向店外走去。   来至店外,昨夜停在街上的骡马货车,早已渡河走了,这时,正有一批批的车马,由渡口方向驰过来。   两人结帐上马,轻催丝缰,即向渡口驰去。   来至渡口,恰好赶上一艘车马方船,是以,两人很顺利的渡过繁河。   渡过繁河,高拔三千的五台山,已横亘在二十里外了。   凌壮志、宫紫云,齐抖丝缰,急催坐马,直向五台山前驰去。   青鬃、乌骓,奔驰如飞,二十里路,仅仅半个时辰,已到了五台山北麓。   仰首一看,山势崎险,白云悠悠,气势不亚于恒山。   快马飞驰,前进中,宫紫云纤手一指,大声说:“我来时就是走的那座山中,里面路径虽然崎岖,但通过山区,却可节省数十里路。”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两座纵岭之间,斜向伸出山口,由于树木茂盛,如不细看,或不知路径的人,不到近前,决不知那是一条通向南麓的隘口。   看罢,立即含首愉快的说:“既然省时省路,我们仍走这条隘路吧。”   于是,两人一拨马头,直向山口驰去。   进入山口,风力较强,两马速度丝毫未减,“嗒嗒”如雨的蹄声,由两边斜岭间反震过来,清脆悦耳。   隘路逐渐狭小,向左一转,视界顿时大开,前面竟是一座四面环山,数里方圆的乱石大绿谷。   绿谷的对面,是一道两座绝壁对峙的狭道,看来宽仅数丈,形势十分险恶。   凌壮志看罢,立即有所感触的说:“这等险要隘口,真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   宫紫云虽有同感,但她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愉快娇笑作为答复,笑声随风飘荡,声漫满谷。   笑声未歇,跨下飞奔中的青鬃、乌骓,蓦然发出一声悠声怒嘶,声震沉野,群峰回应。   凌壮志、宫紫云,心中一惊,举目凝神,转瞬之间,那道绝壁隘口,已多了一小队人马。   两人相互对看一眼,似乎在说:五台山中何时盘踞了一批绿林强盗。   青鬃、乌骓,继续向隘口飞驰,口中一声接着一声怒嘶,似是向阻在前面的人马示威。   这时,隘口中涌出来的一小队人马,已极从容的横阻在隘口外面,看来有二三十人之多。   凌壮志凝目一看,当前一匹红马上,威凌的坐着一个背插长剑,一身青色劲装的少女。   青衣少女,二十一二岁,双颊淡红,眉目如画,纤纤的柳腰,合度的身材,说来也算得上是个美丽少女,只时,眉目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残煞气。   在青衣少女的身后,数匹大马上,坐着六名俱都佩有兵刃的中年人,其余二十几人,均是劲装背刀的壮汉。   凌壮志打量间,已至青衣少女不远,只得和宫紫云同时将马速慢下来。   青衣少女柳眉微剔,杏目炯炯,神色异常冰冷,端坐在马上,动也不动,目光一直在凌壮志的俊面上和宫紫云的靥面上闪动。   凌壮志一见青衣少女那副孤傲样子,就有些不耐,加之马后人众,个个横眉怒目,俱都神气十足,愈增心中怒意。   来至近前,两人距对方五丈处,同时将马勒住,凌壮志秀目一扫青衣少女等人,立即轻蔑的问:“五台山一向清静安定,尚未听说山中有劫路的强盗发生,不知你们是哪一个寨的山大王?”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沉声说:“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明知故问?”   凌壮志佯装一愣,正色说:“在下初离师们,孤陋寡闻,是以尚不知女大王的威名。”   青衣少女柳眉一扇,冷冷一笑,说:“难怪杨香主回报,说你像貌潇洒儒雅,说话狂傲刻薄!..”   凌壮志佯装恍然大悟,立即轻蔑的插言:“原来你们是以前黄河帮改组的大河教..”   青衣少女见凌壮志一直冷嘲讽热,根本没将大河教放在心上,不由暗暗生气,再看了坐在青马上,风华绝世的宫紫云,一直以不屑的目光望着她,当然更没把大河教放看在眼里,因而柳眉一剔,怒声说:“你不要将大河教看得一文不值,告诉你,没有大河教控制着所有黄河渡口,哼,如今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早已渡河北上,将你身上的秘芨夺走了。”   凌壮志一听,仰面哈哈一阵大笑,傲然沉声说:“莫说你们大河教,就是那些企图攫取秘芨的各大门派,在下又何曾将他们看得能值几文!”   青衣少女一听,直气得粉面铁青,娇躯微抖,神色间充满了怨毒,但她目光一闪,举手一指宫紫云,怒声问:“她是谁?”   凌壮志立即沉声说:“她是谁,与你无关,不劳你问。”   青衣少女杏目一瞪,厉声说:“凡在本教地区走动的人,本总督察都有权过问。”   凌壮志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昨晚自断手臂的杨智典说的话来,想不到青衣少女就是大河教的巡回总督察。   心念未毕,蓦闻宫紫云怒声说:“我是他的妻子,你又待怎样?”   青衣少女一听,花容色变,顿时一呆,接着一定神,厉声说:“你是他的妻子,我就杀你!”   说话之间,飞身纵落马鞍,倏然举起玉腕呛一声龙吟,光华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青衣少女一撤剑,身后人马立即散开,六个中年人,也纷纷跃下马来。   宫紫云何以将青衣少女放在眼里,这时一见,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说:“莫说是你,就是你们教主邱铜川也不敢如此狂妄大言。”   凌壮志飘落马前。径向横剑玉立的青衣少女走去。   青衣少女自信能击败宫紫云,这时见凌壮志争先当手,心中不禁暗暗生气,于是冷冷一笑,沉声说:“既然你争先出手,本督察就试试昔年‘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是否如传说的那样惊人。”   凌壮志也冷冷一笑,说“与你交手”,何须施展太虚九剑..”   青衣少女一听,顿时大怒,厉叱一声:“我就不信你用其他剑法能胜得了我手中的剑。”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招啄神蛟”,剑尖幻起几朵银花,直向凌壮志的前胸点到。   凌壮志知如不将青衣少女制服,休想顺利过去,因而冷冷一笑,沉声说:   “不信你就试试。”   试字出口,暗凝功力,剑身光茫暴涨,一俟对方剑尖点到,身形一闪,横飘五尺,长剑反臂挥出,直拨青衣少女的剑尖。   青衣少女娇叱:“看剑!”剑字出日,猛然前扑,神情如疯如狂,手中长剑,翻腾飞舞,幻起一片汹涌匹练,直向凌壮志的身前滚来,声势威凌骇人。   凌壮志顿时大怒,厉声大喝,“不给你一些颜色看看,谅你也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喝声中,疾演“乾坤八剑”,身形如电一施,刷刷连出三剑,“阴阳巽兑”、“正反离乾”接着一招“云收雾敛”。   刹那间,剑势如虹,光密如幕,银花闪闪,快捷如电,森森剑气中,发出丝丝慑人啸声。   青衣少女一见,面色大变,第一招尚堪应付,第二招已经手忙脚乱,第三招争然剑响,脱口一声惊呼,长剑脱手而飞,直射半天。   围立四周的马上壮汉,同时发出一声惊啊,俱都惊出一身冷汗。   已经下马的六个中年人,同时大喝一声,各挥兵刃,粉面如土,冷汗油然的青衣少女护住。   凌壮志停身横剑,注定青衣少女等人,冷冷一笑,说:“在下尚不致追杀手无兵刃之人,尔等大可不必如此!”   说罢,抬臂将剑送回鞘内,转身一看,宫紫云早已登鞍上马,因而,身形微动,腾空而起,直落乌骓鞍上。   凌壮志端坐马上,转首望着宫紫云,轻微的说声走,轻抖丝僵,策马向十数丈外的隘口走去。   两人一前进,横阻在隘口的马上壮汉,立即神情紧张,纷纷撤出兵刃,齐声呐喊示威。   青衣少女,咬牙切齿,极怨毒的盯了策马前进的凌壮志和宫紫云一眼,转首望着隘口后群马上壮汉,娇声厉喝:“闪开——”   呐喊示威的壮汉一听,宛如得到大赦,纷纷拨转马头,立即驰离隘口。   凌壮志,宫紫云,看也不看青衣少女等人一眼,一抖丝缰,两马放蹄前驰,直向隘口奔去。   进入隘口,狭道奇险无林,但青鬃、马骓,却依然狂奔如飞。   宫紫云最初对爱夫争先出手的举措,非常不快,但,后来见凌壮志一直未对青衣少女假以词色,心中才平静下来。   最后直到将青年少女的长剑飞脱手,才明白凌壮志争先出手,实是对自己过份关心和爱护的表现。   这时,两人并骑飞驰不时温柔的望着身边的凌弟弟,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向爱夫说两句讨他欢心的体贴话。   而凌壮志却不时暗察两边的崎险山势,他怕险道内,仍有大河教的人潜伏。   渐渐,天空布满了阴云,隐约听到遥远天际传来的雷声。   出了山区,大地一片昏沉,已分不清是何时辰。   宫紫云仰首一看,不由蹙眉焦急的说:“弟弟,恐怕要下雨了。”   凌壮志举目一看,不由苦笑一笑,说:“十数里内俱是丘陵坡林,如果遇不到村落前就下雨我们恐怕还要成落汤鸡了。”   妇人最怕淋雨,尤其少女,衣服一湿,紧贴娇躯,那时曲线玲珑毕露,真是又羞又急,宫紫云自是不能例外,因而焦急的说:“弟弟,快将毛毯解下来披在身上吧!”   说着,正待转身去解鞍上的毛毯,蓦见凌壮志双目一亮,举手一指前方说:“好了,前面必是村落。”   宫紫云心中一喜,举目一看,只见数十里外的树林内,正升起无数道白烟,因而,愉快的说:“弟弟,他们正在炊饭,我们也有些饿了,今天就宿在那里吧!”   凌壮志欣然应好,两人催马加速,直向升起炊烟处驰去。   六七里路,瞬间已到,只见升烟处,竟是一座三寸余户的小村落。   两人进入村内,立即将马慢下来,由于便利马匹休息,两人在一座红砖高墙,黑漆小门的院门前停马跃下地来。   就在两人下马落地的同时,几颗豆大的雨点,已打在两人的身上,脸上。   凌壮志、宫紫云,急忙登上门阶,举手在门环上轻轻扣了几下。   一阵沉慢的脚步声由门内传出来。接着大门缓缓的开了,开门的竟一个仆人装束的苍头。   凌壮志立即拱手含笑说:“天将落雨,请老公公代为转告贵宅主人,暂容两人住在贵府上歇息一宵,明日及早上路。”   苍头祥和的看了凌壮志和宫紫云一眼,立刻缓缓的点头,含着微笑说:   “二位请进来吧,我家主人一向好客,请先至客厅上座。”   凌壮志、宫紫云,同时说声多谢,举步走进门内。   门楼下一间门房,里面已有灯光,苍头即对由房门内迎出来的另两个仆人装束的壮汉,吩咐说:“你俩快将客人的马,由侧门拉到马棚里去,天要下雨了,愈快愈好。”   两个壮汉,恭声应是,即向门外走去。   凌壮志和宫紫云,跟在苍头身后,绕过高大的迎壁,即是宽广的庭院,正中即是客厅檐前悬挂着纱灯,厅内燃着油烛,十分明亮。   这时小厅内正坐着一个身躯修伟,六旬上下的银灰劲装老者和立在左右的两个小童。   凌壮志看得心中一动,想不到这家的主人,竟是一个身具武功的武林人物。   只见银灰劲装老者,苍发、霜眉银鬓,虎目炯炯,面色红润,一望而知内功火候,以极深厚。   银灰劲装老者,一见苍头带进客人,立即起身,含笑迎出厅来。   但,当老者看了凌壮志的衣着、年龄、像貌,红润的面色立变苍白,顿时楞了。   凌壮志心知有异,悄悄碰了一下宫紫云,暗示她提高警惕。   在前引道的苍头,想是老眼昏花,没有看清主人脸上的神色变化,来至阶前,依然恭声说:“老爷,这两位客人是因雨借宿的。”   银灰劲装老者一定神,急忙抱拳当胸,连声含笑说:“请进,请进,请厅上坐。”   说着,伸手作着肃客之势。   凌壮志虽然已生戒心,但表面上依然神色自若,于是急忙拱手,谦和的说:“天阴将雨,特来府上打扰!”   银灰劲装老人强自镇定激动神色,故意爽朗的哈哈一笑,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欢迎两位光临。”说罢,分宾主落坐,宫紫云就坐在凌壮志的椅侧。两个小僮急忙将香茶端上来。   银灰劲装老人,一俟两个小僮将茶摆上,即对恭立厅口的苍头吩咐说:   “胡海,有人来时急速报我知道。”   说话之间,目光闪动,似在暗示眼神。   苍头似以会意,恭声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银灰劲装老人,又向两个小僮一挥手,说:“你两个可至院中站立,听候招唤再进来。”   两个小僮也恭声应是,勿勿走出厅外。   凌壮志、宫紫云,对银灰劲装老人的举措,感到十分不解,因而两人相互递了一个机警眼神。   银灰劲装老人,一俟两个小僮走出厅外,立即一抱拳,注定凌壮志的俊面,压低声音问:“小侠可是昔年叶大侠的高足凌壮志?”   凌壮志看老人相貌,似是不像为非作恶之人,但他如此发问,也许目的不在秘芨,因而急忙拱手,谦和的回答说:“不错,在下正是凌壮志。”   银灰劲装老人修伟的身躯一颤,面色再变,又望着高雅绝美的宫紫云,略显激动的问:“这位姑娘是?..”   凌壮志立即回答说:“贱内宫紫云。”   银灰劲装老人,再度一抱拳,说:“原来是凌凌人,失敬!失敬!”   宫紫云也高雅的一笑,欠身为礼。   凌壮志见老人神色愈形紧张,心知必有原因,于是,恭声问:“前辈如有教言,尽可直说,在下当洗耳聆听。”   银灰劲装老人,念须黯然一叹,说:“老朽赵其南,在这山西境内小有名气,人称‘单掌催碑’,所谓名利害人,数年前,黄河帮改组大河教,老朽受本教大教主垂青,荣任为山西境内的总舵主,但这些年来,老朽身体一直多病,因而也未去总舵视事..”   凌壮志和宫紫云,俱是聪明绝顶的人,一听老人的口气,即知是因小有名气,硬被大河教强迫任为总舵主。   “单掌摧碑”赵其南,关切的望着凌壮志问:“现在江湖上已经掀起一场争相攫取小侠身上那本罕世秘芨的风波,这件不知小侠可曾知道?”   凌壮志立即站起,说:“在下已经风闻有此传言。”   单堂摧碑赵其南,立即正色说:“现在已经不是传说,而是事实了,尤其大河教,势在必得..”   凌壮志剑眉一轩,立即沉声问:“贵教既然势在必得,前辈何不向在下动手..”   赵其南伤感的哈哈一笑,说:“这些事只有那种野心勃勃意欲称霸武林的枭雄,才有此贪心,老朽已是垂暮之年,对此早已失掉兴致了。”   说着,一整神色,继续说:“二十五看前,令师对老朽有救命之恩,二十多年来,愧无一报,老朽方才告诉小侠的一番话,只不过是聊表寸心,谈不上报答令师的恩德,现在江湖上风声日紧,各派高手,多被阻于黄河南岩,老朽奉劝二位,还是找一隐僻之地,暂避一时方为上策。舍下虽处荒野,但却是个是非之窝。”   凌壮志和宫凌云听得异常不解,不由同声不解的问:“前辈此话怎说?”   单掌摧碑赵其南,黯然一叹说:“大河教主邱铜川的女儿邱莉花,已率领教中高手北来,意欲分途截击凌小侠,据说今日凌晨,邱莉花率领一队人马,经由老朽门前驰过,直奔五台山南麓..”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插言问:“前辈可曾见过邱铜川的女儿?”   赵其南立即略带怒意的忿声说:“老朽怎会不识?小侠别以为对方是个美丽少女,而她心狠残毒的手段,却尤胜过昔年的‘九华魔女’。”   宫紫云哼一声,立即不满的插言说:“她如此任性胡为,还不是伏着父亲是教主,狐假虎威。”   赵其南急忙正色说:“凌夫人切莫小观那个害人精,她不但武功不俗,尤其她父亲又任命她为巡回督察,更是如虎添翼,为所欲为。”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大河教主邱铜川的女儿,就是山中拦路,一脸怨毒的青衣少女,因而忍不住冷冷一笑,不屑的说:“原来是她。”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惊异的问:“怎么,小侠也认识她?”   宫紫云立即解释说:“中午时分,我们曾在山中交手,三招不到就被凌弟弟将她的长剑击飞..”   赵其南听得神色异常激动,不由急声问:“小侠可曾将她...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暂且放她一条自新之路。”   赵其南不由顿足深叹,异常懊恼的说:“小侠一念之仁,错过除害机会,今后不知要有多少人遭受其害。”   凌壮志听得俊面一红,心中虽然有些后悔,但也觉得赵其南有些说的过份。   就在这时,厅外已送来一桌丰盛酒菜。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俟酒菜摆好,立即举起酒怀来,谦和的说:“小侠和夫人终日骋驰,想必早已饿了,来,让老朽敬一杯,为二位洗尘。”   酒过数巡,宾主正欢,蓦然数声马声,刺空传来。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脱口一声轻啊,面色立变苍白,顿时呆了。   凌壮志凝神一听,蹄声如雷,快马不止十匹,断定正向小村上驰来,再看夜空,漆黑如墨,虽然仍有闪电,但却一直没有下雨。   单掌摧碑赵其南,惊惶中一定神,立即惶声说:“会不会是大河教主的女儿邱莉花?”   凌壮志冷冷一笑,说:“她来的正好,在下正要除去此害。”   赵其南一听,立即惊恐万状,惶急的摇着手说:“小侠千万使不得,看到老朽全家十口人的生命上,请您再饶他一次。”   凌壮志看得甚是感动,同时,也愈加体会出赵其南何心会被迫非任大河教山西总舵主之职的真正原因。   就在这时,对面迎壁外,人影一闪,那个守门的老苍头,已神色惊惶的跑进来。   单掌摧碑赵其南,惊的倏然由椅子上站起来,瞪着一双虎目,惶急的望着苍慌奔来的老苍头。   就在老苍头奔至大厅阶前的同时,迎避外面,蓦然传来一阵内力浑厚的怪声笑骂:“哈哈,格老子赵老大,当了黄河教的山西总舵主,便不认多年的老朋友了,非但不出迎,还赏闭门羹..”   笑骂声中,蓬发葱笼,霜髯横生,浓眉大眼,面大如盆,一袭破旧大褂,直到膝间,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实在有些笑人。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见,宛如大难中遇到了救星,立即兴奋的哈哈笑了,同时急步迎出厅来。   凌壮志和宫紫云,虽未见过这位形貌怪诞的老人,但却知道,他正是疾恶如仇,杀人无数,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四大怪中的二怪“大头矮脚翁”。   由于“矮脚翁”是恶人怕,好人敬的前辈老人,凌壮志和宫紫云,急忙由椅上站起来。   矮脚翁一见凌壮志,先是一愣,接着双目一瞪,震耳大喝一声:“好个混蛋小子,我矮脚翁到处找你,你却躲在赵老大家里喝酒,快还我干女儿的命来。”   大喝声中,须发俱张,神情如疯如狂,伸出薄扇般大的手掌,直向凌壮志的面门抓来,迅快无比,一闪已至。   十六   事出突然,凌壮志根本无备,惊愕间,“大头矮脚翁”的那只宽大手掌已经抓到,于是急切间,飘然闪开了。   宫紫云在矮脚翁一愣之际,即以提高惊觉,这时脱口一声娇叱,出手如电,直点矮脚翁的右碗。   矮脚翁没想到宫紫云会出手,而且奇快无比,如不撤掌,热必被她点上,因而大喝一声,停身收掌,横退五步。   于是,瞪大一双眼睛,惊异的盯着恭谨玉立的宫紫云,怒声问:“你这丫头,怎敢与我老人家出手?”   宫紫云知道“大头矮脚翁”最喜爱晚辈中的小儿女们,因而,故意装痴作呆的含笑恭声说:“晚辈怎敢与你老人家动手?”矮脚翁听得一愣,依然气虎虎的问:“方才你不是还点我老人家的手腕吗?”   宫紫云故意强词夺理的说:“晚辈那是虚招,你老人家不撤掌也不会点上。”   矮脚翁气得又是一愣,瞪着一双大眼,咧着一张大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单掌摧碑赵其南趁机哈哈一笑,爽朗的说:“大头鬼,快入座吧,酒菜都凉了,难道你真好意思和他们小一辈的争气?”   矮脚翁也的确觉得宫紫云可爱,这时听赵其南一打圆,也就住手了。   虽然他住手了,但,凌壮志怒气未消。   他,双目爆张,额上青筋突现,大声喝道:“你这是何道理,你干女儿死了却向我索还!”   单掌摧碑和宫紫云一见,顿时惊呆了。   矮脚翁发现凌壮志眉飞如剑,朗目射电,俊面上肌肉颤动,杀气直冲天庭,象这样对付他的人,六七十年来尚属首次!   因而顿时大怒,大脑袋一晃,暴声说:“我说的是我的干女儿万绿萍!”   凌壮志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双眼一黑,喉间发咸,痛心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仰面倒向身后。   宫紫云一见,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飞身将凌壮志抱住。   大头矮脚翁伸着大头,瞪着大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俊面苍白如纸的凌壮志,久久才摇了摇大头,径自坐在桌前的大椅上。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摸凌壮志的脉门,霜眉才由蹙在一起了。但他身为主人,理应竭尽全力将凌壮志救活过来。   于是,强抑心中焦急,即对满面泪痕的宫紫云,宽声说:“凌小侠只是急怒攻心,气血凝聚难散,只要耐心推拿一番即会醒来,再服老朽的一颗‘大魂返魄丹’,就无事了。   宫紫云这些道理岂能不知?只是她一见凌壮志吐血,方寸就乱,这时一经点破,即将凌壮志抱至大厅左侧的一张大胡床上,平仰放好,盘膝内,开始循序推拿。   单掌摧碑赵其南,转身正待进入内宅,只见矮脚翁,摇幌着大脑袋,正杯倒酒干的大喝起来。   矮脚翁嘴大似碗,满桌菜肴,刹那间被他吃了个菜光盘净,两壶上好陈年美酒,眨眼也要喝干。   单掌摧碑看他这阵猛吃猛喝,不顾凌壮志死活之像,心里就有些生气,但他身主人,又不便发作,只得走过去,低声提醒说:“大头鬼,凌小侠怎怒攻心,情势相当厉害..”   矮脚翁大头一幌,也不看赵其南一眼,反而理直气壮的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那干女儿万绿萍却为他痴情相思,吐血而死,至少他现在死不了啦。”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气得一楞,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正在为爱夫凌壮志推拿的宫紫云,早已气得粉面铁青,娇躯颤抖,那双玉手似乎拿不准穴道。   继而一想,觉得怪老头心痛干女儿为情玉殉,说两句气话也是常理,何况他的个性,原就怪诞不羁。   单掌摧碑赵其南,见矮脚翁仍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的确有些怒意了,但他仍强压心中怒气,平静的说:“大头,万姑娘忍受不幸玉逝,老朽听来都感到悲痛,难到你作义父的心里不难过?..”   矮脚翁喝干了杯中酒,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随意一笑,说:“所谓干女儿,就不是亲生的,即使不是亲生的何必那么认真,这年头气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你有妻子儿女照顾,我呢?”   说着,大眼一翻,两手一摊,显出一幅孤苦伶仃的可怜像。   赵其南一见,气得一跺脚。转身走进厅后,径自去取药了。   宫紫云听了矮脚翁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无情无意的话,竟会出自颇受人敬的矮脚翁的口里。   想到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万绿萍,为情削瘦,终日流泪,在石门镇外相遇时的那副憔悴神态,实在令人可悯可怜,她虽然明知凌弟弟有意避而不见,但他仍为凌壮志辩护,而不发一句怨言。   宫紫云想到万绿萍呕血而死的悲惨结果,泪珠在合闭的凤目中,宛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矮脚翁不时觑目偷看,一面喝酒,一面不停的摇大头,没人知道他这位怪诞老人看了宫紫云的落泪是何感想。   就在这时,那阵已经远去的马队,似是去而复返,再度传来杂乱的马嘶蹄奔声,同时,愈听愈真切了。   宫紫云立被这阵如雷蹄声惊醒,睁眼一看,发现爱夫苍白如纸的面庞,已恢复了红润,脉博也恢复了有力的跳动,但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阵急速衣袂飘风声“单掌摧碑”赵其南,由厅后飞身纵进厅来,神情焦急,面色大变,手里托着一颗红色药丸,急步奔至宫紫云面前,同时焦急的说:“快将这粒药丸给凌小侠服下去,这次他们折马驰回,必是前来舍下,方才凌小侠将她的长剑击飞,如发现凌小侠在此,定然不会放过老夫。”   说着,急忙将手中的药丸交给宫紫云。   宫紫云正在悲忿之际,加之想到青衣少女怨毒的说要杀她,因而芳心顿起杀机,于是伸手接过药丸,同时沉声说:“她如果胆敢前来,那是她自己找死。”   说话之间,已捏开凌壮志的牙关,将药丸放进口内。   一脸茫然神色的矮脚翁,不由笑着问:“赵老大,我大头还以为你们为混蛋小子不醒来而焦急呢?你们说的是谁,竟是如此厉害,而将你这位山西总舵主吓成这副样子。”   赵其南脸红都不红,惊悸已使他忘了矮脚翁的揶揄,于是焦急的说:“是大河教主邱铜川的女儿。”   矮脚翁听了也不禁轻“噢”一声,脸上神色一动,再度不解的问:“这丫头来此作什么?”   单掌摧碑赵其南的老脸上,已急满了冷汗,尤其听到马嘶蹄乱已到了门前,不由惶急的说:“我要赶紧迎出去,她们已经回来了,想必是到达前面王家镇,发现凌小侠未曾过去,又回来了..”   话未说完,左面厢房屋脊上,立即传来一声清脆冰冷的声音:“不错,总舵主不欢迎吗?”   刚刚走出厅外的赵其南一听,不由脱口一声轻啊,倏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惊得几乎晕厥过去。   只见青衣背剑的邱莉花,婷然立在屋脊上,樱唇哂着冷笑,杏目闪着寒芒,娇美的面庞上,充满了凶残的杀气。   赵其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不由己的退后半步,老脸上的冷汗,像落雨般的流下来,慌得一抱拳,急忙恭声说:   “欢迎总督察芳驾光临,卑职倍感荣幸,恭请总督察厅上坐。”   话声甫落,厅内立即暴起一阵拍桌子的“叭叭”声响,接着是大头矮脚翁的破口大骂:“赵老大,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变得如此卑微下贱,真叫我大头为你难堪,你当年的雄风何在,那种视死如归的豪气哪里去了?”   赵其南被说的老脸通红,但他怎能当着邱莉花的面,向矮脚翁解释,这样作完全是为了家。   这时,对面迎壁处,已涌进十数个带兵刃的劲装大汉来,六个香主身份的中年人,傲然立在当前。   立在房上的邱莉花一听,骂声不是凌壮志,立即怒声问:“是什么人在厅上狂言乱嗥?”   话声甫落,身形微动,飘然落在院中。   就在她身形刚刚落在地上的同时,厅门人影一闪,矮脚翁已满面怒容的纵至厅外,同时,大脑袋一幌,怒声说:“是我老人家。”   邱莉花一见,立即发出一阵轻蔑的“格格”娇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大头鬼,在终南山麓,本姑娘念你成名不易,饶你不死,今夜却又在此显魂!”   矮脚翁气得须发皆张,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狗丫头敢辱骂我老人家,就是你爹邱铜川他也不敢,那次我老人家念你是个晚辈丫头,有心让你,你道我老人家真不如你。”   话声甫落,飞身前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五指箕张,直向邱莉花的粉面抓到。   邱莉花轻蔑的冷冷一笑,闪身躲开了,同时不屑的说:“剑下游魂,姑娘懒得理你。”   说着,杏目一瞪,转首望着六个中年人,威凌的大声说:“你们六人快将他拿下。”   话声甫落,六个中年人齐声呐喊,各挥兵刃,飞身向矮脚翁扑来。   矮脚翁一见,仰面发出一阵哈哈狂笑,接着恨声说:“我今夜不将你们这些害人精斩尽杀绝,我大头便举掌自毙。”   说罢,大袖一挥,径向扑来的六个中年人迎去。   邱莉花见六个中年人已缠住矮脚翁,立即望着老脸苍白的单掌摧碑赵其南,沉声问:“凌壮志现在何处?”   赵其南知道毁家丧命已不可免,因而,也沉声回答说:“凌小侠已经安歇就寝了,你有什么话可对老夫说。”   邱莉花见赵其南态度改变,已无敬意,杏目中立即射出两道凶狠光芒,那张如花粉面,也顿时变得狞恶恐怖。   于是冷冷一笑,怨毒的恨声说:“赵其南,你好大胆,居然窝藏教主急欲捉到的要犯,现在本督察念你年老糊涂,饶你一条老命,快些自行挖去双目。”   话声未完,身后暴起两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   邱莉花转首一看,两个灰衣香主,已被矮脚翁击毙了。   头尚未曾转回,再度暴起一声刺耳惨嚎,另一个黑衣香主,也倒在血泊中。   邱莉花看到粉面色变,心知不妙,她决定先杀了赵其南,再对付矮脚翁,因为,这时她已看出今夜的矮脚翁,和那天终南山下的矮脚翁完全不同,她是否能战胜矮脚翁,已毫无信心了。   心念已定,注定厅阶上的赵其南厉声问:“赵其南,你难道要本督察亲自动手吗?”   话声甫落,倏举玉腕,呛嚎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见,悲忿填胸,仰天一声狂笑,痛心的说:“老朽数年来,低声下气,忍辱含垢,结果仍难逃去今天..”   话未说完,院中再度暴起两声惨叫。   邱莉花知道又有两个香主倒下了,于是心头一横,一声厉叱,飞身前扑,手中长剑颤山数朵剑花,径向赵其南的前胸刺到。   赵其南大喝一声:“贱婢,今夜你的报应到了,老夫拼死也要杀你除害。”   大喝声中,飞舞双掌,疯狂的迎下厅阶。   恰在这时,昏迷中的凌壮志已睁开了眼睛。   宫紫云怕赵其南有失,急对凌壮志说:“你快些调息我出去看看。”   看字出口,院中又暴起一声惨叫。   宫紫云大吃一惊,脱口急呼一声“不好”,纤手一按床面,身形疾如闪电,直射厅外。   来到厅外一看,顿时大怒,只见单掌摧碑赵其南的左臂,已被邱莉花斩断,但赵其南仍急挥右掌,奋力相斗。   宫紫云一声厉叱,翻腕取剑,紫华一闪,身形如电,宝剑出鞘,宫紫云的身形已到,一招“滑车飞挑”猛过邱莉花下劈的长剑。   呛呛一声金铁交鸣,火花飞溅中,暴起一声尖锐惊叫,邱莉花右臂一震,飞身退后一丈。   这时人影一闪,矮脚翁已将摇摇欲倒的赵其南扶住,倒在床上的凌壮志也由厅内奔出来。   邱莉花心知不妙,她没想到宫紫云的剑法比凌壮志毫不逊色,于是趁暴退身形尚未立稳,足尖一点,腾空飞上房面。   宫紫云杀机早起,岂肯放她逃走,长剑一挥,厉声娇叱:“留下命来—   —”   厉叱声中,疾展“百丈咫尺”,身形宛如一缕紫烟,直射邱莉花身后。   邱莉花心中大骇,这种奇快的身法,她今夜第一次目睹亲见,心知逃走无望,不如拼死保命。   于是,一声怒叱,反臂挥剑,幻起一道如银匹练,闪电扫向宫紫云的纤腰。   宫紫云娇靥凝霜,黛眉如飞,一声冷笑说:“在你死前,让你见识见识‘乌衣狂生’的太虚九剑。”   剑字出口,紫华暴涨,刷刷连攻三剑,在耀眼翻滚的匹练中,千朵剑目的剑花内,惨叫声起,鲜血飞射,邱莉花连肩带臂一颗螓首,直射半空。   噗通一声大响,邱莉花鲜血淋漓的半截娇躯,已滚落在院中地上。   已被矮脚翁止住血的赵其南,顿时惊呆,几乎忘了断臂之痛,她一直担心宫紫云不是邱莉花的对手,没想到三招不到,竟将邱莉花杀了。   矮脚翁呆呆的望着飘身而下的宫紫云,缓缓摇着大头,默然一叹,似自语又似对赵其南感慨的说:“看来我大头真的该休息了。”   宫紫云翻腕收剑,看也不看地上仍在微微颤抖的半截尸体一眼,纵身飞至大厅阶前,俯首望着赵其南,关切的问:“赵前辈浑身怎样?”   矮脚翁未待满面感激之色的赵其南回答,立即抢先说:“你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照顾混蛋小子吧!”   宫紫云顿时想起爱夫凌壮志尚未完全好,于是,羞红着娇靥,关切的望着凌壮志,嗔声说:“你怎的也出来了?”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我已经没事了。”   他的脸上虽然带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是多么凄惨。   一阵马嘶杂乱的蹄声,径由院外传来。   四人心中一动,注目一看,院中除了七具尸体外,大河教的其他壮汉,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黯然一叹,十分颓丧的说:“我这个家,结果仍然难保,看来只有携带家小逃往别处暂避一时了。”   宫紫云立即慰声说:“前辈何必畏大河教如虎狼,不是晚辈夸口,只要凌弟弟身体复原,不出十天,必杀罪魁邱铜川,那时大河教岂不就冰消瓦解了。”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精神大震,立即激动的大声说:“好,老朽再赠给小侠一粒‘大魂返魄丹’!”   说着,挺腰就要站起来,。   蓦闻矮脚翁急声说:“慢着,小鬼过来,我先给你敷上刀创药。”   说话之间,捧着刀创药的小童已跑到矮脚翁的面前。   宫紫云帮着小童将一包略带粉红色的白药粉打开,凌壮志将赵其南的断臂托住,矮脚翁则大把大把的往伤处抓药。   矮脚翁一面为赵其南包扎,一面熬有介事的说:“赵大侠,今后的万儿,在江湖中将要更响了。”   赵其南霜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   矮脚翁立即正色说:“现在左臂已断,不是名符其实的‘单掌摧碑’了四?”   单掌摧碑赵其南一听,几乎气破了肚皮。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强忍笑意,同时感慨的摇了摇头,这位怪老,为何被人列入四大怪,也由此可知了。   矮脚翁匆匆为赵其南将断臂包好,接着催促说:“快进去休养吧,你的贵宾由我大头照顾,三五天内邱铜川尚不致来得那么快,就是来几个堂主执事的三流货色,也不够我大头收拾的。”   单掌摧碑赵其南,敷了刀创药后,似乎痛苦减多了,这时听矮脚翁有意来此为他护家,立即笑着说:“大头,你也别担心邱铜川会来,只要凌小侠到什么地方,他必会追到什么地方,这个罪魁祸首,一心想称霸黄河七省,就是少林派他还想赶出河南去呢,他对凌小侠身上的那本恶魔武功,视如达成梦想的唯一捷径,自是比他女儿的生命重要多了。”   说着,略显痛苦的由地上站起来,继而,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歉然说:   “请二位原谅老朽慢待之罪,一切委托大头了。”   凌壮志宫紫云同时恭声说:“请前辈静心养伤,不必为琐事烦恼,至于邱铜川要报杀女儿之仇的事,自会找晚辈两人,当不会向前辈问罪。”   赵其南感慨的摇摇头,黯然说:“小侠对大河教中的详情知道的太少了..”   矮脚翁一挥手,立即不耐烦的催促说:“好了,好了,进去吧,我大头的肚子又饿了。”   于是,四人径向厅上走去,赵其南吩咐小童重新备酒,才径自走进厅后。   守门的老苍头,率领着几个健壮的家丁,已将院中的七具尸体移走,这时正用水冲洗血渍。   酒菜重新摆上,“矮脚翁”立即大刺刺的坐在中央,凌壮志心情低沉,一心想着万绿萍的死,因而蹙眉而坐,滴酒不沾。   宫紫云焦急的等着,直到矮脚翁吃至半饱,才关切的恭声问:“万姑娘去世,不知老前辈是听谁说的?”   说着,俊面一红,双目内立即涌满了泪水。   矮脚翁正在啃一只肥大的鸡腿,闻言大眼一翻,嚼着满嘴鸡肉,沉声说:   “怎么?万绿萍为你呕血至死,你有些不太相信是不是?”   宫紫云想到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凤目也湿润了,因而黯然插言说:“不是晚辈不信,因为老前辈对万姑娘的死似乎并不太伤心..”   矮脚翁一听,似乎怒不可遏,将鸡腿向桌上一放,怒声说:“告诉你们,当时我听穷酸流着泪告诉我这个不幸消息时,我老人家曾经放声痛哭,只是没有吐血而已。”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问:“老前辈说的穷酸,不知是哪一位?”   矮脚翁的神色似乎缓和些了,拿起桌上的鸡腿,喝了口酒,说:“就是最疼爱万丫头的穷叔叔,我们四怪中的老四‘穷书生’。”   说此一顿,立即整容正色警告说:“小子,我郑重向你提出警告,今后遇到了穷酸,你可要多加小心,老四那家伙比我老人家更恨你,他曾向我发誓要剥你小子的皮,还有万丫头的师父恒山异人,如果知道爱徒已死,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凌壮志一听,心中又悲痛又叫苦,想不到一念一差,为自己种下天大的祸事,一个无人不知难惹的铁钩婆,已经够应付了,如今又加上矮脚翁、穷书生,还有一位恒山异人,乍然想来,真是痛不欲生。   宫紫云见爱夫痛苦的表情,芳心好痛,不由忿然说:“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这些前辈长者,也不能因一时之痛,群起对付一个晚辈,显得那样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   矮脚翁立即沉声说:“丫头,你可不能一概而论,我老人家就是一个容量如海的人,否则,哼!那还有这小子的命在?”   说着,大眼翻了一脸痛苦神色的凌壮志一眼,接着,又有些同情的说:   “看你小子这副难过神态,知道你对万丫头也的确不坏,如果你真的能到她的坟前拜上一拜,老四他们也许会对你网开一面。”   凌壮志痛苦的说:“晚辈虽有此心,只是不知万姑娘的香冢何处..”   矮脚翁未待紫壮志说完,立即将大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说:“当时穷酸没说,我老人家心里悲痛欲绝,因而也忘了问,据穷酸自己说,铁钩婆痛失爱女,已经成疯,她将爱女放在一个百年前的古冢中,终日望着爱女冰冷的死身流泪,有时号陶大哭。”   凌壮志双目冷电一闪,顿时想起怀中“无名叟”赠给那谨“冰果琼浆”   有起死回生之效,因而脱口急声问:“老前辈是说万姑娘的尸体尚未入棺?”   矮脚翁立即颔首说:“不错,据穷酸说那座古墓停尸多年不腐..”   话未说完,凌壮志倏然立起,同时急声说:“老前辈请代晚辈向前辈致射,晚辈就此告辞了。”   矮脚翁似乎一惊,急忙说:“就是前去古墓,也不急在这两个时辰,现在天已三更,转瞬间天就明了,再说你急怒攻心,气血并未完全疏顺,你如此急急赶路,恐怕见不到万丫头的死骨,你的尸体先倒在中途了,再说,你不找到穷酸,也别想找到那座古墓。”   宫紫云深怕凌壮志劳累过度,因而也附声说:“弟弟,老前辈说的是,你不能太任性!”   矮脚翁立即一挥手,催促说:“快去休息一个时辰吧,天亮了好上路。”   说着,转首望着两个小童,大声说:“快引凌小侠去厢房休息。”   两个小童恭声应是,其中一个先飞步奔进东厢房。   凌壮志无奈,只得辞过矮脚翁,和宫紫云随在小童身后,向厅外走去。   来至东厢房,另一小童已燃起油烛,室内布置得极为雅致,但心乱如麻的凌壮已无心去看室内的陈设了。   宫紫云将小童遣走,顺手关好房门,挽着凌壮志进寝室。   凌壮志由于愧疚过深,内心极为痛苦,因而一直紧锁眉头,凝神沉思。   宫紫云原是最美丽的少女,也是最善妒的少女,但这时听说万绿萍已死,已毫无一丝妒意,有的只是疼爱丈夫和关心大局。   于是,她一面为爱夫脱下锦缎短靴,服侍他坐在床上,一面柔声劝导说:   “现在大敌当前,高手环伺,师仇尚且未报,你不能就此摧残自己的身体,一旦危机来临,你将无法应付,因而你令母亲失望,父亲含恨泉下,那时你才是不可宽恕的罪人。”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不由惶声应是,但他仍忍不住含着泪说:“只是小弟深觉痛悔,太对不起她了。”   宫紫云立即附和着大方的说:“当然姊姊何尝不伤心难过,况且你又没负她,只是万姑娘太想不开了,就是将来一床三好,也是世间常有的事,难道姊姊还会妒嫉吃酸?”   话声甫落,厅阶上立即传来一阵悲痛欣慰哈哈大知。   凌壮志、宫紫云猛然一惊,知是矮脚翁的笑声,尤其宫紫云,娇靥羞的通红,深悔方才的话说的声音太大了,两人竟忘了矮脚翁尚坐在厅上。.   心念间,蓦闻矮脚翁惋惜的戚声说:“听了真心话,方知我那干女儿命薄了,万丫头果真阴灵有知,也当瞑目泉下了..”   话音愈说愈凄凉,最后终至流泪而哭。   凌壮志没想到爱妻的几句话,又惹得矮脚翁伤心而哭,心中一阵难过,不禁又落下几滴眼泪。   宫紫云则感万分后悔,夫妻间的私心话,本来不需彼此负责,如念被矮脚翁听去,将来凌壮志万一再娶展伟凤或叶小娟,那时自己便无话可说了。   因而,强自绽笑,举手一指窗外,附在凌壮志耳畔,悄声说:“快睡吧!”   一阵温声如兰的醉人气息,直扑凌壮志的耳面,在往日,他岂可放过拥抱爱妻,深情亲吻的机会,但这时,心情郁闷,他已想不起这些了。   夜,静谧岑寂,除了客厅上不时传来矮脚翁滋然饮酒之声和叹息,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凌壮志和衣倒在床上,虽然身边有娇妻相偎,但却难以入睡,万绿萍那张秀美娇靥,一副刁蛮淘气的面庞,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飘来飘去,每一听到矮脚翁的一声叹息,愧疚的心头便如挨了一锤,合闭的双目中,便不自觉的滴下一滴泪水。   偎在凌壮志怀中的宫紫云,同样是无法入睡,睁着一双寒潭秋水般的凤目,直望着凌壮志眼睛,只要流下泪来,她便温柔的举起纤纤玉指将泪珠抹去,她要用体贴、热爱,让伤心的爱夫快乐起来。   因为,万绿萍虽是为情而死,实则是为了凌弟弟得能杀阮陵泰,报父仇而牺牲,她是值得尊敬的,是以,她对凌壮志的伤心,毫不生气。不觉间,已是金鸡初啼,凌壮志和宫紫云,才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一觉醒来,满室大亮,后窗上已射满了阳光。   两人慌急起床,匆匆梳洗完毕,打开房门,矮脚翁和包着断臂的赵其南,早已坐在厅上了。   凌壮志急忙恭身问早,宫紫云衽裣一个万福。   矮脚翁爽朗的哈哈一笑,说:“你两人的马我老人家已经看过了,俱是能行的宝驹,如果放马疾驰,明日酉时便可抵达孟津渡口了。”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现在天已不早,晚辈等就此告辞了。”   赵其南一听,不由正色说:“早点已经备好,吃餐饭也耗时不多,何必如此匆急?”   凌壮志恭声解释说:“晚辈待办之事正多,不便在此久停,前辈盛情心领了。”   矮脚翁立即大刺刺的接口说:“好啦,早走早清静,免得时间久了,又惹来想夺秘芨的煞星。”   赵其南觉得矮脚翁不太像话,正待说他几句,又听矮脚翁正色说:“小子,在你走前,我老人家不得不尽点长辈的规戒责任,看你小子的神色,似乎根本没将邱铜川老鬼看在眼里,我老人家警告你,你小子千万别大意,特别小心那老鬼的‘迎头三击杖’,这些年来,极少有人不败在他的这手绝招之下。”   说着,和赵其南并肩走下厅阶,齐向迎壁走去。   凌壮志不便说什么,一面前进,一面恭谨的唯唯应是。   矮脚翁见凌壮志很是恭顺,心里非常受用,走到门外,一俟凌壮志和宫紫云由家丁手里接过乌骓、青鬃马,立即又倚老卖老的沉声说:“小子还有,遇到那些多情的丫头们,要作到不假词色,态度冰冷,敬鬼神而远之..。”   话未说完,赵其南蓦然不耐烦的说:“大头,你真能罗嗦!”   矮脚翁愉快的嘿嘿一笑,一点大脑袋,笑着说:“我老人家的话说完啦,你们走吧。”   凌壮志、宫紫云,恭声应是,登鞍上马,说声“两位前辈珍重”,一抖丝缰,两马放蹄如飞,直向正南驰去。   青鬃、乌骓,一夜休息,体力充沛,在宽大官道上飞驰势如奔雷,十分惊人。   两人每过一镇,都惹起一阵骚动和议论,中午时分通过寿阳,两人在南关酒楼进餐,四座震惊,大河教众教徒纷纷走避,想是已得他们总督察被杀的消息。   酒客中虽有不少劲装佩带兵刃的武林人物,但大都是藉籍无名之辈谈不上什么技艺,果真动起手来,也都是些花拳绣腿。   饭后继续前驰,薄暮时分已到了榆社县城,一路行来,再没有敢出头拦劫,也没发现其他门派的门人高手。   凌壮志、宫紫云,对大河教势力之强,组织之密,对黄河数百渡口控制之严,的确感到暗暗吃惊,看来要想一举摧毁这个庞大组织,似乎不是想像的那么容易。   为了便于明日绝早上路,两人就在城外一座大客店内,要了一座独院上房。   几天来,小夫妻俩都没有能安适的同床共枕,相拥而睡,为了让两马得到充分休息,两人匆匆饭罢,也准备早些就寝。   宫紫云将房门关好,觑目望着俊面神色略显开朗的凌壮志,秋水般的凤目一转,接着举手一指东间内室,说:“今夜你睡在东间,我一个人睡在西间..”   凌壮志一听,顿时慌了,知道宫紫云见他一直为死去的万绿萍难过,而将她冷落,是以才籍分房向他报复。   于是,未待宫紫云说完,慌得急忙由椅上立起来,不由急声问:“为什么?”   说着,神情焦急的大步向宫紫云走去。   宫紫云低头一笑,身形一闪,走了。   凌壮志心中更急,急步追入西间,伸臂将娇妻揽进怀里,惶急的重声问:   “姊姊,为什么嘛!”   宫紫云偎在爱夫的怀里,垂首暗笑,佯怒嗔声说:“人家不能和你同床了嘛!”   凌壮志一听,顿时呆了,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同时,他觉得宫紫云和他分室,似乎不是为了万绿萍,因而久久想不通..   十七   宫紫云侧仰秦首,觑目一看,不由“噗嗤”笑了,同时嗔声说:“傻像,拿耳朵来!”   凌壮志立即迫不急待的将耳朵凑至娇妻鲜红的樱唇前。   宫紫云未言脸先红了,最后,终于附在凌壮志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凌壮志一听,顿时楞了,久久才惊喜的大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宫紫云的脸更红了,急忙嗔声阻止说:“你嚷嚷什么?这么大的声!”   凌壮志立即兴奋的压低声音说:“这怕什么,哪个母亲不生儿子?”   宫紫云立即沉声问:“你怎么知是儿子?你重男轻女是不是?”   凌壮志慌的急忙分辩说:“不,不,我决没这个意思,生个像你一样的天仙女儿,比生个像我一样的猪八戒要强的多了,快,快躺到床上休息..”   说着,松开双臂,谨慎小心的将宫紫云扶向床前。   宫紫云本来想骂他一声“贫嘴”,这时见他紧张的什么似的,真是啼笑皆非,不由一扭娇嗔声说:“你慌什么,现在又不是马上生..”   话一出口,骄靥红飞耳后,羞的扑身倒在床上。   凌壮志高兴万分,在这一刹那,所有沉重的心事,郁闷苦恼,全都忘了。   这时,他紧跟扑至床上,伸臂将满面通红的宫紫云揽在怀里,既关切又焦急的低声间:“姊姊,几个月了?”   宫紫云满心得意,一个女人能生孩子,这是最骄傲的一件事,因而,微合着凤目,缓缓伸出两个春葱似的纤纤玉指。凌壮志一看,立即瞪大了眼睛,紧张的问:“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宫紫云睁眼笑着说:“现在说也不迟嘛!”   凌壮志不解的问:“你可告诉给师母?”   宫紫云摇摇头,含嗔瞪着凌壮志,笑着说:“这等羞人答答的事,怎好向母亲说。”   凌壮志立即焦急的说:“你真糊涂,这等大事怎能不让她老人家先知道?   明天我们马上赶回恒山凌霄庵..”   宫紫云悠然挣脱凌壮志的怀抱,瞪着大眼睛,急声问:“为什么?”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从现在起,你便不能乘马巅簸了,必须安静休息。”宫紫云立即反驳说:“你别大惊小怪好不好?你把我送回那个冰冷的山洞里,万一有事,我一人如何应付?”   凌壮志毫不思索的说:“师母自会派小沙尼照顾..”   宫紫云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一歪头,插言问:“分娩时呢?”   凌壮志一听,顿时呆了,这的确是个问题,分娩大事,决不能让毫无经验的佛门尼姑照顾,师母虽然有过生产经验,但也不便以一庵之尊处理这等事。   续而一想,双目一亮,脱口急声说:“有了,明日我们即返金陵,你可在我们自己家中生产,我也有五年未曾回去了,不知老仆凌富焦急成个什么样子了。”   宫紫云觉得将来生产,的确需要有个安定居处,先回金陵看看也好,于是微一颔首说:“明天我们先奔金陵吧,希望能在途中,遇到‘穷酸书生’,打听出万姑娘的香冢位置。”   谈到万绿萍,凌壮志立即由兴奋中跌进痛苦里,顿时沉默下来。   久久,他才望着宫紫云,黯然神伤的说:“姊姊,现在小弟有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宫紫云见凌壮志突然趋于沉默,对方才无意说出的话,感到非常后悔,这时急忙一颔首,肯定的说:“有话你尽管说好了,姊姊没有不答应的。”   凌壮志略一迟疑说:“我想将来姊姊生产时,是男孩叫承萍,是女孩叫亚绿。”   宫紫云哑然一笑,愉快的说:“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原来是为小东西定名字的事,这是你作父亲的责任,你有权为孩子命名,我才不管这些事呢!”   凌壮志由不少次观察出宫紫云是个善妒的少女,但,自从结为夫妇后,她变得大方了,因而也笑一笑,说:“你是母亲,当然也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宫紫云立即颔首正色说:“我觉得这两个名字都不俗。   凌壮志心里一阵感激,伸臂将宫紫云揽在怀里,并肩倒在枕上。   宫紫云对这个动作,似乎特别熟悉,因而惶急的低声说:“你又忘了?   从今天起,都不可以..”   凌壮志俊面一红,似有所悟的笑着说:“我知道..”   话声未落,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就在房上一闪飞过。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坐起身来,凝神一听,急对宫紫云说:“姊姊先睡,我去去就回。”   宫紫云已坐起,立即坚持说:“不,我也去,根据这人的轻功,可称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也许大河教有疏于防范之处,江南武林人物已越河偷渡..”   凌壮志见宫紫云说的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同,加之又怕失的去那人的踪迹,因而未待宫紫云说完,不由一指她的小腹,急声说:“可是你已..”   宫紫云含笑接口说:“不妨事,早得很。”   凌壮志断定叶小娟母女,定是被位于江南的帮派掠去,因而对渡河北来的高手特别注意,于是急声说:“既然不妨事,我们快走!”   说罢,飘身掠至后窗,拉开窗户当先纵了出去,一俟宫紫云闪身而出,掩好窗门,腾空飞上房面。   这时天已二更,前而街上仍有不少处亮着灯光,数十丈外的巍峨城楼上,高悬着一串斗大红平,随风飘幌不停。   夜空深远,满天亮星,远处一片漆黑,早已看不见那人的踪影。   宫紫云不由悄声说:“这人的身法果然快的出奇,决不是大河教中的高手,就是他们教主邱铜川的轻功,也不过如此。”   凌壮志知道那人是由城内驰出,根据方才飘风的方向是奔了正西,因而,举手一指正西,悄声说“姊姊,追!”   说罢,两人展开绝世轻功,直向遥远的正西黑暗处追去。   凌壮志施展的是陆地飞行术,官紫云施展的是百丈如咫尺,两人身形快如流矢,捷逾惊鸿,但见两道灰白轻烟,不见两人身影。   一阵越野飞驰,离城已有十里,蓦见一团乌云般的快速人影,直向数里外的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驰去。   凌壮志根据那人的快速身法,断定即是要追的那人,于是望着宫紫云举手一指,悄声说:“在那里了。”   宫紫云会意的点点头,两人脚下同时加快。   再追二里,那道乌云般的黑影,已进入前面那座广大茂林,同时,两人也发现茂林中隐约现出一角屋脊房影。   凌壮志、宫紫云断定那人也许就在树林中的房舍内。   到达林前一看,两人才发现茂林中,俱是高约数丈的合抱大树,因而,也断定那座屋脊房影,绝不是普通房屋。   由于避免惊动那人,两人屏息飘身,藉着大树的掩敝,直向深处欺进。   前进数十丈,前面林隙间已现出一道塌墙,来至近前一看,竟是一座久绝香火的破庙。   山门似乎是向南,在凌壮志和宫紫云的立身处,无法看见,对正两人的是座残塌过半的侧殿后檐。   凌壮志、宫紫云觉得破庙内不可能住着有人,断定那人已穿林而过。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正待驰去,破庙内蓦然传出一阵谈笑。   经过侧殿山墙,两人目光同时一亮,急忙转身形隐在侧殿前檐的石柱之后,想不到正面残破的大殿上,竟亮着灯光。   侧殿石粗如大树,上面雕有翻滚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恰好将两人的身形隐住。   两人悄悄探首一看,只见大殿前门已破,仅殿顶尚属完好,神龛上的几座高大神像,法身剥落,已无法辩认以前供奉的是什么神了。   腐朽的供台上,放着一盏孔明灯,由于四周漆黑,因而显得灯光特别明亮。   谈话的人,共有六人之多,俱都分散的席地坐在石块上。   较居正中的一人,黑色道袍,高挽道髻,紫面膛,黑长须,看来四十余岁,修眉长目,鼻正口方,背插一柄长剑,坐着静听的姿势。   微偏正中的一人,是个头束儒巾,身穿灰衫的儒士,他白面短须,清眉秀目,正含笑向着身边一个红衣妩媚少妇点头,似是赞同她方才提出的意见。   在少妇的身边,是一个虬髯壮汉,重眉环眼,目光炯炯,脚前放着一柄大铁锤,乍然看来至少百斤。   在黑袍道人的这面,尚有两个身着同一装束的中年老道,两人俱背长剑,似是与正中的长须老道出自同一观院。   凌壮志向宫紫云正打量间,蓦见灰衫儒士,转首望着正中的长须老道,含笑问:“东云道长认为敝师妹的意见如何?”   长须老道谦和的一笑说:“大河教横霸黄河,强索苛税,百姓商旅不堪其苦,本派掌门师尊,久有除去之心,怎奈本派势力孤单,不敢妄动,既然贵派有意解民倒悬,本派深感庆幸,以华山、终南两派之众,要想一举消灭大河教,力量仍显不足,不过,这项义举一经发动,其他观望门派,势必群起相应,那时大河教势必不敌..”   隐身石柱后的凌壮志和宫紫云,听了老道的话,不禁连连颔首,暗暗赞佩,在当前各派自保门户之际,尚有关心百姓疾苦的门派,的确值得可敬。   根据他们的装束和谈话判断,道装背剑的必是华山派,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妇、虬髯大汉必是终南派。   心念间,又听黑袍长须的东云老道继续说:“至于夺取凌壮志身上的秘芨,本派师尊决不容许,因为本派剑术精绝,武学渊博,足堪独步武林,令师妹的意见虽好,贫道却不敢苟同。   灰衫儒士和狐媚少妇,脸上同时一红,虬髯大汉也沉重的哼了一声。   凌壮志和宫紫云,俱都心泛怒意,方才对终南派的赞佩敬意,顿时全消了。   只见狐媚少妇不满的看了东云老道一眼,沉声说:“小妇人的意思并不是要道长亲自向凌壮志下手,其实就是我们六人一起上,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三招,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智取,不要力敌。”   最外边的那个年青道士,在旁插言问:“不知女施主如何智取?”   红衣狐媚少妇粉面一红,略微一笑,说:“小妇人说出来,三位道长可不要见笑,江湖上无人不知凌壮志是个多情种子,长的英俊,人又年少..”   宫紫云听至此处,不由用肘轻轻碰了一下凌壮志。   凌壮志只气得浑身颤抖,俊面铁青,恨不得大喝一声,飞扑过去,举掌将狐媚少妇毙了。   又听狐媚少妇继续说:“小妇人欲用此法擒凌壮志,因而训练了两个俏丽小婢,至于如何擒他,现在不便多说,另一个计策就是贵我两派合力挑了大河教,让阻在黄河南岸的江南高手,渡河北上,在各大门派帮会群斗凌壮志时,我们在乘机下手,从中渔利。”   东云老道一拂长须,淡淡一笑,说:“贫道希望女施主还是采用伺机渔利来得好!”   久不发言的虬髯大汉,似乎有意岔开话题,突然望着狐媚少妇,沉声问:   “师姐是否看清那人果真是大河教的邱铜川?”   狐媚少妇立即正色说:“那还会错得了,我和他走了个对面,我来时尚特地去他房前暗中察看,还见他在房中饮酒喝!”   凌壮志听得异常不解,方才追的那人,分明是个宽大黑影,怎的会是她和如此娇小的女人?”   又见虬髯大汉不解的问:“邱铜川住的是那座客店?”   红衣狐媚少妇转首回答说:“城内西街老和店!”   灰衫儒士在旁向华山三道补充说:“据邱铜川的亲信随员说,这次邱铜川是得到他女儿的飞鸽报告说,已经盯上了凌壮志的行踪,邱铜川知道他儿女决不是凌壮志的对手,所以才亲身前来截击..”   红衣狐媚少妇立即轻佻的插言说:“有他美丽泼辣的女儿,足以用情丝缠住凌壮志了,邱铜川那老鬼何必御驾亲征,真是多此一举。”   东云老道修眉一蹙,说:“据贫道听大河教榆社分舵主日落时对贫道说:   ‘他们的总督察邱莉花,已在总舵主的家里被凌壮志杀了。’”   红衣狐媚少妇,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说:“真的呀?”   东云老道立即肯定的点点头。   灰衫儒士急忙兴奋的说:“这个机会太好了,邱铜川心痛爱女被杀,势必找凌壮志拼命,三五日内他绝不会返回总坛,我们正好乘此大好机会,发动两派门人,将大河教的总坛挑了。”   东云老道赞许的颔首说:“本派弟子,多散布在沁阳、平顺一带..”   灰衫儒士未待东云说完,立即插言说:“本门师兄弟,居住武乡陵川一带的甚多,现在我们即可分途通知,齐到沁阳集结。”   东云老道颔首应好,六人相继由石块上立起来。   凌壮志、宫紫云,知道六人要走了,立即准备进入侧殿暂避,两人一转身,只见侧殿后角暗影中,赫然立着一个骨瘦如柴,发髻如银身穿一袭宽大黑袍,手握一根蛇头杖的阴森老人。   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各自倏退半步,险些呼出声来,尤其宫紫云,看了阴森老人那双如灯大眼,皮包骨的猴脸,顿时呆了。   人影一闪,风声飒然,黑袍阴森老人、纵出侧殿后檐,飞身进入茂林,眨眼已经不见。   宫紫云顿时一惊,正待脱口急呼,蓦闻大殿上暴起数声怒喝:“什么人?   ——”   喝声甫落,叟叟数声,华山三道和终南三人,已飞身落在侧殿阶前。   凌壮志、宫紫云,无暇再想黑衣老人,只得先应付眼前,凌壮志想起狐媚少妇的那些话,顿时怒火高炽,缓步走前两步,冷冷一笑,说:“在下就是诸位自知不可力敌,而要智取的凌壮志!”   六人一听,面色大变,终南三人心中有鬼,飞身暴退八尺,一脸震骇之色,俱都惊呆了。   华山三道虽然也感到吃惊,但他们自侍无愧于心,因而只感到十分意外。   凌壮志不齿狐媚少妇的鄙卑阴谋,又气灰衫儒士的伺机渔利企图,因而轻蔑的望着终南三人,不屑的沉声说:“在下恩师平生嫉恶如仇,除暴务尽,对那些伪善作恶,沽名钓誉之辈,尤为痛绝,你们三人便是那些虚有其表,妄自贪心的小人..”   灰衫儒士虽然震骇凌壮志的威名,但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当着华山掌门人的首席弟子“东云”的面前,就是杀了头,也不能丢了这个脸,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怒声说:“阁下年纪青青,竟然说话如此刻薄,你去打听打听,终南派的‘玉面秀士’,行侠仗义,助善除奸,可是你说的那种宵小之辈?”   凌壮志不屑的冷冷一笑,说:“既是侠义之士,为何要乘人于危,伺机渔利,由此一点,足失光明磊落。”   终南玉面秀士,立被说得满面通红,顿时无言可对。   华山三道见凌壮志俊面铁青,眉透煞气,俱知他盛怒之下,挥掌可杀数十人,在凌壮志没向他们发话前,自是不愿插言。   红衣狐媚少妇,即在一旁插言说:“本派掌门师尊,命令我等见机行事:   不可妄自逞能..”   凌壮志一听狐媚少妇说话,心中怒火更炽,因而冷冷一笑,轻蔑的问,“贵派掌门人可曾叮嘱于你,要你暗中训练两名小婢,以骗取在下身上的秘芨?”   狐媚少妇粉面通红,顿时恼羞成怒,娇叱一声:“快些闭嘴,小妇人和你拼了。”   说着,即在腰间皮囊内,探手取出一条银光闪闪索练来。   凌壮志一见,震耳一声厉喝:“你胆敢向前一步,在下立时要你溅血当地。”   狐媚少妇顿时被震住了,想到邱莉花那等美丽年青的女中高手,尚且被他杀了,自己这点姿色焉能迷得住凌壮志?何况他身边尚婷然玉立着一位高雅脱俗,国色天香的丽人?   心念至此,手中握着亮银索,进退维谷,难堪至极。   手提大铁锤,一直怒目瞪着凌壮志的虬髯大汉,举手一指狐媚少妇,即对凌壮志,怒声说:“她是我们掌门侄女,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们终南全派便与你拼了。”   凌壮志一听,不由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震殿瓦,如同虎啸,震得积尘纷纷飘落,接着敛笑朗声说:“莫说是你们掌门人的侄女,就是势力庞大,胜过贵派数百倍的大河教主的女儿,在下同样敢杀。”   玉面秀士,故意以威胁的口吻,沉声问:“如此说来,阁下是成心与本派为敌了?”   凌壮志剑眉一轩,再度傲然一笑,说:“普天之下所有的教派,只要它挂着光明正大的招牌,而实际尽在武林中为非作歹,在下都要悉数杀绝。”   话声甫落,虬髯大汉环眼一瞪,暴喝一声:“好狂妄的小子,我们要试试你有如何惊人的本领!”   暴喝声中,飞舞铁锤,一招“泰山压顶”,挟着慑人轻风,直向凌壮志的当头砸下,声势十分骇人。   凌壮志顿时大怒,大喝一声:“你也配!”   配字出口,对方铁锤已经砸到,身形一闪,疾演拨云见天,右手五指趁势一挥,百斤重的大铁锤,脱手而飞,直向身后侧殿中飞去。   虬髯大汉,右臂震麻,虎口痛裂,惊嗥一声,飞身暴退。   玉面秀士和狐媚少妇,以及华山三道等人,俱都惊呆了。   轰隆一声大响,铁锤已击中侧殿的后墙,烟尘暴起,残瓦横飞,半面高墙,应声倒塌下来,华山三道和终南三人,连退数步,目闪惊急,额上冷汗顿时渗出来。   凌壮志有意藉玉面秀士三人广为宣传,因而双目冷电一闪,注定终南三人,再度厉声说:“就烦你们三人,转告那些狂妄贪心,企图攫取在下怀中秘芨的江南高手,如果他们的身躯不是铁浇铜铸,人不是百练不坏的金钢,他们的命运就如同这尊石炉。”   炉字出口,倏然转身,右掌一翻,如火殷红,对正大殿前的一座五尺青石大香炉猛力推出——   掌心红芒一闪,暴起一声震天霹雳,炉石炸裂,块石横飞。青烟弥漫半空,大殿上的积尘飘拂,断椽跌落,砖石坠地之声,此起彼落。   刹那间,天昏地暗,飞石带啸,正侧三座破殿,显得摇摇欲坠,危危欲倒。   终南三人和华山三道,何曾见过这等石破天惊的骇人威势,俱都惊得眼花缭乱,头脑发涨,几呼晕倒就地。   凌壮志收掌转身,望定惊呆了的终南三人,继续怒声说:“在我未反悔杀你三人之前,快些去吧,下次再企图攫取在下怀中秘芨的场合中遇见你们,定要你们三人颈上的人头。”   玉面秀士三人,早惊的面色如土,冷汗直流,三人慌的一定神,同时转身,腾身越过残塌庙墙,直向黑暗的茂林中驰去。   凌壮志一俟三人离去。立即一整脸色,面向东云三道一拱手,谨和的含笑说:“在下凌壮志,尚未请教三位道长道号,方才失礼之处,尚请三位道长不要介意。”   华山三道,俱都有些爱宠若惊,急忙稽首,同时宣了声“无量寿佛”,由东云老道回答说:“贫道东云,奉掌门师尊之命,率领东清、东惠两位师弟,下山暗探大河教虚实,不意在此得会小侠,贫道等倍感荣幸。”   凌壮志知道东云是大师兄,也就是华山派的下代掌门人,因而谦逊的说:   “方才听得道长一席义正词严之话,令在下由衷钦佩,暗赞道人不愧是出身大派,受教名师,未来华山一派之尊。”   东云道长,再度一稽首说:“小侠过奖,令贫道深感不安,听小侠口气,贫道等计议之事,小侠和这位女施主全部听到了。”   说着,谦和的望了一眼走近凌壮志身旁的宫紫云。   凌壮志似乎想起什么,急忙一指宫紫云,含笑介绍说:“这是贱内宫紫云。”   东云三道,心头同时一震,急忙稽首为礼,齐声说:“原来是凌夫人,贫道等失敬了。”   宫紫云高雅的淡谈一笑,衽裣还礼,同时说:“方才三位道长和终南玉面秀士的会谈,也被大河教主邱铜川听去了。”   话一出口,东云三道面色同时大变,脱口一声惊啊,俱都楞了。   凌壮志也骤吃一惊,不由急声问:“姊姊说的可是那个骨瘦如柴的阴森老人?”   宫紫云立即颌首说:“就是他,我当时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三位道长和玉面秀士他们就出来了。”   东云一跺足,十分懊恼的说:“夫人一时迟疑,放走这个老贼,今后再想除他必然大费周折,而且,老贼此番回去,必然向本派及中南发动残酷攻击,也许不再去五台找单掌摧碑赵其南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听得暗暗焦急,不由脱口问:“以道长之见,我们应该如何除此老贼?”   东云微蹙修眉,郑重的说:“邱铜川老谋深算,阴毒多智,不但功力深厚,一根蛇形杖在武林中也鲜少敌手,否则,大河教也不敢猖狂至今了。”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解的问:“那他方才隐身殿中,为何不向道长等人下手呢?”   东云略一沉思说:“据贫道判断,老贼必是刚刚到此,因为玉面秀士的师妹‘纤手银索’江玉蔷,也到达不久..”   年青的东惠在旁插言说:“江玉蔷来时曾先至邱铜川的老和店暗中察看,以贫道看来,在她认为已极慎密,实则已被老贼发现,因而跟踪到此地来。”   凌壮志立即摇摇头说:“据我判断两人并不同途,因为邱铜川的轻功已极惊人,我与贱内奋力直追,并未发现老贼身前有人,再说,江玉蔷的轻功,与老贼相比,似是相差的极远。”   东云肯定的颔首说:“这是当然,既然老贼一直奔此前来,必是事先已获报告,贤伉俪追至时也许老贼刚刚隐身立稳,由于两位被大殿上的灯光等所吸引,故而未加注意。”   东清似有所悟的说:“老贼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必是因凌小侠伉俪隐身柱后,邱铜川暗察形势,自知极不为利,凌小侠他已无制胜把握,何况还有夫人及我等六人?”   东云赞同的颔首说:“这就老贼的聪明处。”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接着慎重的说:“贤伉俪是否急于离去?”   凌壮志不明东云何意,因而不答反问:“道长有什么吩咐?”   东云立即谦逊的说:“吩咐不敢当,小侠太谦虚了。贫道的意思是邱铜川现宿老和店,这是一个难得机会,如果小侠不急于离去,贫道愿即时前去通知老贼,约他明日辰已之间来此与小侠相会..”   凌壮志已经会意,未待东云说完,立即欣然颔首说:“这样子太好了,在下明日准时到此。”   东云迟疑的说:“恐怕老贼不敢前来应约。”   东云肯定的说:“爱女的血仇,秘芨的诱惑,加上称霸武林的野心,老贼早将生命置诸脑后,定会前来,不过那时决不会是他孤身一人了。”   凌壮志深怕店中有人发现后窗虚掩,因而匆促说:“一言为定,明日准时见,愚夫妇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拱手,挽起宫紫云,转身纵出庙外。   华山三道,同时愉快的说:“明日准时见。”   凌壮志挽着宫紫云驰出茂林,直奔榆社城的西关,这时三更已过,西关街上已没有一丝灯光。   来至店前,两人越墙而入,回到室内,桌上烛台上的油烛已快燃完了。   凌壮志进入房内,第一件事便是指着娇妻的小腹,关切地问:“怎么样?”   宫紫云一见,心里又气又笑又甜蜜,不由深情的盯了爱夫一眼,含笑嗔声说:“放心,不碍事,快倒下去睡。”   说罢,立即温柔的服侍着凌壮志上床就寝..   一阵吵杂的旅客吆呼店伙声,将一对相拥甜睡的小夫妻吵醒。   凌壮志首先睁开眼睛,一看前窗,满是阳光,惊得倏然立起,同时急声说:“什么时候了。”   说话之间,已经下床,匆匆穿上长衫。   宫紫云睁开惺松睡眼,也不由急忙撑臂坐起,懊恼的说:“最近越来越爱睡了,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   凌壮志已开始梳洗,立即体贴的说:“你是情有可原,而我睡至此时不醒,一旦误了今日的约会,那就决不可宽恕。”   宫紫云已整理好衣服,也宽然解释说:“这是你心情郁闷之故,昨天你还不也是睡到日上三竿!”   说罢,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两人略进早点,匆匆走出店外,青鬃、乌骓早已系在店前,凌壮志去结帐,宫紫云径向两马走去。   这时,街上已极热闹,进城购货的商人,出城赶路的客旅,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凌壮志知道时间无多,匆匆付过店资,即向系马桩前走去,只见宫紫云手中拉着青鬃,神色迷惑的正和一个恭谦店伙谈话。   宫紫云和店伙一见凌壮志,立即停止谈话,齐向凌壮志望来。   凌壮志走至近前,立即不解的问:“什么事?”   宫紫云迷惑的说:“小二哥说,方才有个身穿绵缎黑袍的黑脸客人要进店去找你。”   凌壮志轻“噢”一声,秀眉一蹙,不解的自语问:“是谁?..”   店伙立即一躬腰,笑着说:“那位黑爷还说,这两匹马都是他的。”   说着,含笑指了指乌骓、青鬃。   凌壮志、宫紫云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脱口说:“那是展伟明,他怎的会到此地来?”   说着,望着店伙,焦急的问:“你为何不带他去见我们?”   店伙怕得罪人,赶紧恭声堆笑说:“小的对他说,爷和夫人还没起来,那位黑衣人便说他先去城内店里取大锤。”   凌壮志仰首看了一下天色,万分焦急的说:“现在卯时快过了,怎么办?”   宫紫云断然说:“去迟了可非儿戏,东云道长三人是否能接得住!”   凌壮志知道情势严重,于是毅然说:“姊姊,我们走!”   说着,即由系马棒上将乌骓解下来。   一见,不由急了,立即惶声说:“那位黑爷一再叮嘱小的,要爷和夫人千万等他。”   凌壮志即对店伙说:“那位展爷来时,你说我们在西北十里一座破庙等他。”   说话之间,早已登鞍上马,一抖丝缰向隘口驰去。   宫紫云坐在马上,觑目看了一眼凌壮志的背影望着店伙机警的低声说:   “那位黑爷说:是否还有其他人?”   店伙连连颔首说:“有的,是位什么姑?..”   宫紫云敏感的接口问:“是位什么姑娘是不是?”   店伙抱歉的摇摇头,笑着说:“小的没有听清楚,听展爷的口气是位女的已经无疑。”   宫紫云知道是展伟凤,气得怒哼了一声,拨转马头,直向凌壮志追去。   她坐在疾驰的马上,樱唇紧闭,娇靥凝相,五内妒火如焚,她望着凌壮志的背影,娇哼一声,忿忿的自语说:“哼!你今天对展伟凤要有一点热情的表现,哼,咱们是你奔西,我就奔东。”   追上凌壮志,见她一直往前驰,好像忘了她似的,心中的妒火愈炽,不由暗恨展伟凤不知羞耻。   继而一想,他们认识在她之先,定情比她早,心中一阵难过,又怨自己的命薄了。   但她总认为展伟凤作的过份大胆,居然胆敢将师门至宝,恩师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交给一个陌生青年。   照武林规矩说,这项罪过该是收回武功逐出门墙,甚至开坛处死。   宫紫云心念至此,不由忿忿的摇摇头,她觉得展伟凤太不知害臊了。   蓦然,数声暴喝,划空传来。   宫紫云急忙一定神,举目一看,前面已到破庙茂林的前沿了。   凌壮志屑梢一挑,切齿恨声说:“想不到他们已动上手了。”   宫紫云急忙看了一眼身后尚不太高的朝阳,焦急的说:“辰时还没到嘛!”   话声未落,两马已冲进林内。   凌壮志恨声解释说:“你别忘了邱铜川是个阴毒多智的老贼。”   宫紫云一听,不由惶声说:“看来东云道长三人恐怕十分危险了。”   说话之间,已达破庙近前,厉叱暴喝,挟着忿怒狂笑,径由庙内传来。   凌壮志、宫紫云,腾空离马,飞身纵上侧殿,府首一看,只见五个青衣劲装大汉,飞舞兵刃,围攻华山东云三人,东清右颊已被划破流血,东惠道袍已被划破下摆,只有东云尚有守有攻,不时环顾师弟两人。   大殿石阶上,二十余名灰衣劲装大汉的身前,傲立着骨瘦如柴,一脸狞笑的大河教主邱铜川。   凌壮志看罢,气忿填胸,忍不住仰天一声怒笑。   笑声一起,二十几名灰衣大汉,顿时色变,老贼邱铜川也举目望来,神色沉静,目光怨毒,抚髯哂着冷笑。   激烈打斗中的五个青衣劲装大汉,一闻笑声,纷纷跃出圈外,怒目向侧殿上望来。   宫紫云满腹的妒火,立变无穷杀机,一声不吭,疾泄而下,同时恨声说:   “那有这等不要脸的人!”   说话之间,横肘振腕,一片龙吟声中,耀眼紫光一闪,紫华剑已撤鞘外,身形闪处,已到了五个青衣大汉的身前。   东云三人急忙喘了几口气,一见宫紫云仗剑扑向五人,不由惶声阻止说:   “夫人使不得,五人都俱是邱铜川的亲信,号称‘大河五虎’..”   宫紫云未待东云说完,立即恨声说:“他们就是五条龙,我今天也要杀他们!”   五个青衣壮汉一听,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各挥兵刃,齐向宫紫云疯狂扑至。   宫紫云冷冷一笑,说:“不信你们就试试。”   试字出口,身形旋飞如烟,紫华剑挥闪如电,一声娇叱,疾演‘太虚九剑’”   老贼邱铜川一见,立即惊惶暴喝:“快快退下来。”但,这时被困在凶涌剑浪,翻滚匹练中的五人,已无法脱出剑光重围了。   邱铜川顿时慌了,大喝一声,飞身奔下台阶,一抡手中蛇形杖,就待向滚滚剑林中冲去。   蓦然一声大喝:“无耻老贼,也想以多为胜吗?”   大喝声中,白影闪动,凌壮志振腕劈出一道刚猛掌风,立将老贼的进路阻住。   邱铜川深知凌壮志的掌功厉害,大袖一挥,横飘五丈。   就在老贼闪身横飘的同时,千百紫锋剑光中,相继暴起数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悲叫,接着是折棍断刀的“通通”的倒地声。   剑光过去,宫紫云黛眉如飞,娇靥铁青,樱唇苍白如纸,在她周近血泊中,已赫然倒着五具血肉模糊的青衣尸体。   东云三道,完全惊呆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如此貌若天仙的丽人,居然能够挥剑杀了威震黄河七省的大河五虎。   立在高阶上的二十几名灰衣大汉,个个面色如纸,俱都禁若寒蝉。   卓立在一傍,蓄势监视邱铜川的凌壮志,内心感到十分不解,他猜不透爱妻今天何以会大动杀机。   邱铜川,须发俱和,环眼如灯,骨瘦如柴的身躯,顿时大了一倍,同时,全身发出格格的响声,目光凶残的望着宫紫云,一步一个脚印的缓步逼来。   就在这时,塌墙外面,蓦然传来一声沉雷似的焦急大喊:“小妹夫,大事不好了,你快些逃命吧!”   凌壮志心中一惊,转首一看,正是身穿黑缎棉袍,面如锅底,手提一柄大铁锤的展伟明,但,在他身侧并肩飞驰的不是娇美秀丽的展伟凤,而是一位看来年约二十八九岁,一身淡黄道装的青春艳美道姑。   忿怒若狂的邱铜川,一见电击驰来的艳丽道姑,顿时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运满周身的功力顿失,不由暗暗叫苦,心说:怎的她也赶来了!   十八   凌壮志凝目细看,只见疾驰而来的青春道姑,乌云高挽道髻,修眉凤眼粉腮,琼鼻、樱口,肤白似雪,在淡黄道装上,佩着数排鹅绒多丝穗,随风飘展,恍然若仙。   凌壮志看得秀眉一蹙,心说,这人是谁?   心念间,展伟明和青春道姑已飞身驰进庙来。   展伟明见凌壮志仍兀立发呆,不由再度焦急的挥手大声说:“小妹夫,你还不快逃命发什么呆,她是我妹子的师父‘琼瑶子’。”   ‘琼瑶子’三字一出口,凌壮志和宫紫云,心头同时一震,立即提高警觉,看她脸上凝霜神色,定是前来兴师问罪。   琼瑶子身为武林前辈,和飞花女侠,黛凤女侠同属上代成名侠女,因而,在警惕之余,凌壮志和宫紫云在神色上仍肃然而立。   黄影闪处,琼瑶子已立在凌壮志身前一丈之处。   展伟明似乎知道两人一定要大打出手,因而惶急的满头大汗,远远站在琼瑶子身后,向着凌壮志不停的挤眉弄眼咧大嘴,作着焦急小心的手势。   宫紫云顾忌邱铜川虎视眈眈的立在身后,手中的紫华剑,始终不敢收回鞘内,因而也不便走向凌壮志身前。   华山三道,已看出情势陷于不利,如果昔年震赫一时的琼瑶子缠住凌壮志,邱铜川老贼决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要会,是以,三人一递眼神,也同时运功蓄势。   邱铜川见多识广,善观情势,琼瑶子一来,曾经暗暗叫苦,一个凌壮志他已无制胜把握,何堪再加上一个琼瑶子。   但,老贼听了展伟明的叫喊,再看了琼瑶子的威凌目光,不由宽心大放,暗自笑了。   这时,琼瑶子闪烁的目光,在肃立正待向他行礼的凌壮志脸上一闪,修眉一动,立即沉声问:“你可是那浪子凌壮志。”   凌壮志一听,“浪子”两字,心头立感不快,但仍恭谨一揖,恭声说:   “晚辈正是凌壮志。”   琼瑶子沉哼一声,右袖一动,手中已多了一柄毫光闪闪,长约八寸的精致玉扇来,接着沉声问:“你可认识这柄玉扇?”   凌壮志看得心头一震,俊面顿时一红,他不敢提展伟凤的事,只得恭声说:“这是前辈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晚辈自是识得。”   琼瑶子见凌壮志人品俊逸,恭谨有礼,并且回答事体,能够避重就轻,心中已有些见喜,心想,爱徒能得此佳婿,也算相配之人了。   因此,她决心回去向掌门师兄求情,就是和四位师兄大吵一顿,也要将他们这份姻缘促成功。心念一转,但她仍沉声问:“你是怎得认识此扇?”   凌壮志关心展伟凤的处境,决心不提洪福镇酒楼上的事,正待恭声回答,蓦闻怒气未消,杀机徒存的宫紫云,沉声说:“前辈何必明知故问,这件事问令徒展伟凤,岂不比问他更清楚?”   凌壮志心知要糟,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琼瑶子略见缓和的神色,果然再度沉了下来,不由望着宫紫云沉声问:   “你这位姑娘是谁?”   宫紫云毫不迟疑的回答说:“我是凌壮志的妻子宫紫云。”   琼瑶子一听,粉面倏变苍白,凤目冷芒闪闪,紧闭着樱唇,充满了忿怒、失望神色,微颤着娇躯,瞪视着宫紫云,久久说不出话来。   展伟明浑猛憨直,尚不知情势已极严重,一听凌壮志已娶了妻子,不由懊恼的大声劝阻说:“小妹夫,我劝你千万别和我一样聚五房妻,尤其不能取爱妒,爱哭,爱吃醋的..”   话未说完,蓦见场中的“琼瑶子”,双目冷电一闪,攸然转首,怒目望着凌壮志,恨声说:“你果是外间传说的那种风流浪子,我的凤儿真是瞎了眼睛!”   说此一顿,神色立变凄厉,突然厉声问:“你可曾用此折扇杀人?”   说着,玉腕轻抖,金光一闪,手中宝扇涮声张开,在高高升起的朝阳下,毫光四射,耀眼生花。   凌壮志惶急的看了一眼琼瑶子手中的宝扇,他没想到宫紫云一句话将已见好转的局势弄成这样,这时见问,自觉无话可说。   宫紫云听说凌壮志会用宝扇杀人,心中不禁暗吃一惊,看了无言答对的爱夫一眼,知道确有其事,因而心飞一动,冷冷一笑,说:“既然将扇请人保管,人家自然有防身御敌之权,..”   琼瑶子一听,神色再变,未待宫紫云说,厉声插言问:“难道为本派树下强敌登门问罪,也是应该。”   宫紫云毫无退让之意,因而冷冷的说:“贵派尽可将责任推到拙夫身上,不去理睬他们!”   琼瑶子一听,气得身躯直抖,不由厉声说:“你说话不可理喻,哪个要问你。”   宫紫云忿然一指凌壮志,怒声说:“他是我的夫婿,我自然有权过问。”   琼瑶子冷冷一笑,沉声说:“既然你一定要涉足其中,只要你胜了贫道手中的招扇,凌壮志与本派间的过节便一笔勾消。”   宫紫云立即颔首说:“好,前辈请赐招吧。”   说着,闪身横飘两丈,看是离开地上血泊中的五具尸体,实则是预防身后老贼邱铜川的暗袭。   凌壮志已看出宫紫云别具用心,同时也黯然她今天为何大动杀机的原因,总之,还是为了妒,一心要杀绝他与展伟凤的这条路。   但,宫紫云是恩师的唯一血骨,师母飞花女侠视如生命的爱女,也是当着尊长交拜天地的发妻。   他也很清楚,世间任何妻子没有不希望独占夫婿,时刻防止有其他女人介入,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声娇叱响起,宫紫云琼瑶子已斗在一起了。   凌壮志心中一惊,顿时想起宫紫云已怀有身孕了,她已经动怒杀了“大河五虎”,决不能让她再斗昔年震赫一时的琼瑶子。   定睛细看两道紫黄身影,旋转如飞,上腾下跃,时而扇影翩翩,时而紫光弥漫,缓时似叶飘,疾时似奔电,令人看得胆战心惊,头昏目眩。   琼瑶子果然不愧是昔年震赫一时的女中高手,一柄描金摺扇,施展的出神入化,横削、直点、劈扫、打、扇影翻滚,漫天金星,声势凌厉绝伦。   宫紫云身法轻灵曼妙,手中紫华剑,尽演百年前“御云仙姬”的成名剑法,紫红翻滚,剑浪汹涌,森森剑气中发出丝丝剑啸。   凌壮志看得出“琼瑶子”并未全力施为,似是留有余力对付他凌壮志,宫紫云深知琼瑶子扇法如神,要想以”仙姬”的剑法取胜,似是不太容易,“剑魔”的太虚九剑又极霸道,万一收势不及,岂是儿戏?   凌壮志看罢,深悔没有将“乾坤八剑”传给爱妻,但想到自己对“无名叟”前辈的诺言,又觉得自己决不能因私毁信。   他深怕爱妻久战动了胎气,于是,气纳丹田,恭谨大声说:“前辈扇法精奇,晚辈也要领教几招绝学!”   说话之间,横肘振腕,耀眼寒光一闪,穹汉剑已撤出鞘外。   激斗中的琼瑶子和宫紫云,闻声同时跃退两丈。   琼瑶子见凌壮志已手横长剑,立即忿忿的一颔首,沉声说:“好,我千里迢迢找的就是你!”   你字出口,欺身直进,右臂一挥,抖起一小圈金光寒芒,倏忽一闪已到了凌壮志面前,快如疾矢离弦。   凌壮志看得心头一震,这招扇法果然精绝神奇,看来招式单纯,实则变化无穷,于是,身形一闪,横飘两丈,同时,大声说:“前辈请住手,晚辈有话。”   琼瑶子见这招“百合乍放”,居然在触及凌壮志下鄂的一发这间,白影一闪,对方居然躲开了,心中着实暗吃一惊,若与他妻子宫紫云相比,自是又高一筹。   这时她闻声停身,凤目威凌的注定凌壮志,控扇沉声问:“你有什么话说快说!”   凌壮志俊面微沉,但仍恭声问:“前辈这次与晚辈动手,可是兼有抢夺晚辈怀中秘芨之意?”   琼瑶子一听,顿时大怒,脱口厉声说:“胡说,你那本恶魔秘芨,在成事不足,野心勃勃,妄想再称霸武林的狂徒眼里,确是无价之宝,但在我琼瑶子的眼里,却如粪土。”   蓄势以待,企图伺机渔利的大河教主邱铜川,听得顿时老脸通红,狠狠的瞪了琼瑶子一眼。   凌壮志听得油然起敬,抱剑一躬身说:“晚辈要放肆了。”   话声甫落,即领剑诀,长剑一挥,振腕刺出,剑尖颠出千朵利花,立将琼瑶子胸前要穴罩住。   琼瑶子也不答话,身形一旋,摺扇顺势攻出,但她已看出凌壮志的这招剑势,与宫紫云所施展过的任何一招,迥然不同。   因而一招递出,尽展她一生所学,摺扇开合不定,招式变化神奇,时而分点穴道,倏忽间又劈向要害关节,攻得适中,扇影纵横,沥起漫天金星,琼瑶子的扇法独步武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由于凌壮志没将琼瑶子视为仇敌,自是不会大施煞手,何况她还是侠名满天下的前辈,展伟凤的师尊,是以,仅以一套温和奇幻的“乾坤正反十六剑”和琼瑶子相博。   老奸巨滑的邱铜川,觑目旁观,暗中注意凌壮志,他细察凌壮志的身法剑式,俱都从容有余,一看即知并未全力施为。   看他手中穹汉剑,时而舞成千朵银花飘飞,时而幻成剑浪汹涌,有时单剑直刺,有时千锋罩人。   邱铜川看得出,这套剑法看似温和,实则凌厉,看似招式简单,实则变幻莫测,虽然声势赫人,但决不是剑魔的“太虚九剑”,同时,老贼也看出凌壮志为保琼瑶子一生侠名,不肯争先取胜。   老贼看清此点,自是不敢向宫紫云下手,只得再忍耐片刻。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扇影骤收,激斗中的琼瑶子,倏然飘退七尺,同时控扇厉声问:“你为何不施展太虚九剑?”   凌壮志恭志解释说:“晚辈谨遵师命,非与元凶巨恶交手,不得施展太虚九剑。”   琼瑶子已斗起心火,冷冷一笑,说:“你不要故意藏拙,你胜不了我手中的折扇,你便需亲去西天山在金霞宫门前长跪三天!”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但仍强抑怒火,沉声说:“晚辈不用太虚九剑,同样可以击败前辈的折摺。”   琼瑶子玉牙一咬,沉声说:“好,这正是我企望的,否则,我也无法回去向掌门师兄交待。”   待字出口,飞身前扑,折扇一挥,幻起漫天扇影,直向凌壮志罩去,招式与前完全不同。   凌壮志已经心头火起,决心煞煞琼瑶子的傲气,于是,闪过第一招,暗运“青罡气”,寒光暴张,青气弥漫,同以“乾坤八剑”对敌。   这次施展开来,与上次又自不同,但见匹练翻滚,剑锋如林,其势之猛,宛如出海怒龙,威势猛不可挡。   琼瑶子暗暗心骇,看来对方剑式相同,实则已经有异,只觉丝丝寒气逐渐侵体,一时间虽然不致手忙脚乱,但出扇已不如先前自然。   凌壮志斗得兴起,震耳一声大喝:“前辈再接我三剑!”   剑字出口,身形旋转如电,立即幻起十数白影。   愣愣的展伟明一见,脱口惶声大喊:“小妹夫使不得,你能打败琼瑶子,她已把我妹子关闭在大佛寺..”   哗声未落,蓦见邱铜川凶睛注定宫紫云,厉声喝问:“老夫小女,可是你这贱婢杀的?”   喝问之间并未见他幌肩,身形已欺至宫紫云身前,手中蛇形杖一抡,直向宫紫云当头击下。   就在邱铜川欺身前进的同时,二十几名灰衣劲装大汉,似有默契,也呐喊一声,风涌奔下高阶,飞身扑向华山三道三人。   展伟明一见,顿时大怒,破口大骂,“好一群不要脸的狗东西,老的乘机偷袭,小的群起围攻,我展大爷就来个打抱不平。”   说话之间,已到了围攻三道的二十几名大汉身后,大铁锤一抡,幻起一排乌黑锤影,暴起一阵厉惨叫声。   凌壮志自信宫紫云能敌住邱铜川,因而趁众人都忙于博斗之际,一连攻出正反三剑,光芒大盛,立将琼瑶子周身困住,令她进退艰难。   “琼瑶子”早感出扇已不自然,怎能在经凌壮志这凌厉的三剑,顿时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的宫紫云,让过邱铜川一连串的猛击,一声厉叱,连演太虚剑,紫光掠虹,势若暴发的山洪,挟着隐隐风雷之声,直向邱铜川攻去。   邱铜川大吃一惊,顿时感到无法对付,但他究竟是久经大敌的枭雄,仗着数十年的经验,大喝一声,急抡蛇杖,飞舞成一团杖影光幕。   宫紫云一声冷笑,立即默运真力,剑身紫芒顿时暴涨盈尺,厉叱一声,疾演“春放太虚”———   顿时,叮叮轻响,金铁交鸣,紫红闪处,蛇杖被削的片片如飞,幻起温天飞蝗,发出嗡嗡响声。   老贼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确没想到宫紫云居然也有如此高绝的剑术。   再看二十几名香主,惨呼厉叫,相继栽倒,刹那间已经伤亡过半,华山三道,个个运剑如飞。   黑缎锦袍大汉,运锤威如猛虎。   老贼邱铜川心知大势已去,只有暂时脱身,逃回总坛,挟三堂四坛之势,再图对付凌壮志。   心念已毕,沉声低喝,手中半截蛇形杖,运足功力,猛向宫紫云的面门投去,同时,大袖一挥,飞身暴退。   宫紫云连番展施“春放太虚”,一心想削尽老贼手中的兵刃,迫使老贼屈服,已感到胃间不适,几想呕吐。   这时蓦闻老贼一声沉喝,一点亮影已迎面飞至,心中一惊,误以为是暗器,疾演“彩风展翅”,长剑顺手拨去———   一拨之下,当郎一声轻响,溅起无数火花,震得右臂一麻,长剑险些出手,惊得脱口发生一声惊呼。   凝目一看,拨至地上的暗器,竟是半截蛇形杖,再看老贼邱铜川,已腾空飞上正西侧殿,于是娇喝一声,飞身追了上去。   老贼邱铜川一走,尚在挣扎搏斗的十数灰衣劲装大汉,顿时大乱,吆喝,夺路冲向庙外。   激斗中的凌壮志,骤闻宫紫云娇呼,心中暗吃一惊,觑目一看,只见邱铜川已飞上侧殿,于是,大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走吗?”   大喝声中,一连攻出两剑逼退琼瑶子,腾空向邱铜川追去。   老贼邱铜川,发现正是是片荒野,自知不易脱身,于是大袖一挥,折身扑向西北庙后残垣。   宫紫云,凌壮志腾空直追,两人几乎是同时飞上侧殿,但老贼邱铜川已跃身飞向庙后。   凌壮志顿时大怒,脚尖一点殿脊,身形腾空而起,一招“孽龙入海”疾演身剑合一,幻起一道光芒耀眼的青蒙匹练挟着慑人的丝丝剑啸,势如经天而降的惊虹,直向苍惶飞奔的邱铜川闪电射去。   纷纷登上侧殿的琼瑶子,展伟明,以及东云、东清、东惠等人,俱都惊得脱口一声惊啊,完全看呆了。   飞逃中的邱铜川,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历嗥一声,亡命狂奔,身形疾如脱弦之箭。   但,射至的青蒙剑光,较他尤快,眨眼已至老贼身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面狂奔中的邱铜川,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心中一惊,疾收剑势,飘然回飞,落至邱铜川失踪处一看,竟是一口八角青石大井。   井口直径约有四尺,井壁俱有青石砌成,愈往下直径愈大,但井下一片漆黑,以凌壮志的目力,一眼看去,竟看不见水影。   这时,风声飒然,人影闪动,宫紫云、展伟明,和东云三道,纵下侧殿,纷纷飞奔过来。   东云探首一看,不由焦急的问:“老贼可是跳进井内?”   凌壮志懊恼的仅点点头,没作答复。   蓦闻展伟明毫不为意的大声说:“让我丢几块大石下去。”   说着,丢掉手中的大铁锤,就在身后提起一方近百斤的大石来。   凌壮志一见,伸剑挡在展伟明的身前,剑眉一轩,沉声阻说:“老贼既以跃进井内,也许他命不该绝,注定逃此劫,投石下井,岂是我辈侠义道人所为。”   东云三道,听得连连颔首,一脸肃敬之色,不由同时赞声说:“凌小侠说得极是,如果他能由此逃走,那是他尚有阴德,命不该死,如果他就此淹死井内,也是他杀人无数的报应。”   宫紫云突觉腹中绞痛,展伟明看了一眼说道:“如果心里不舒服尽量吐,然后盘膝坐在地上,缓缓运气闭目调息,精神稍见好转,即至城内,找一有名的妇科大夫,配付安胎定神顺气的药,吃了休息一两天,即可复原,保管没事。”   凌壮志听了,摇头赞叹,暗暗感激,佩服的说:“展世兄不但满腹经伦,尤通医道,令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罢,即将宫紫云扶坐在地上,让她缓缓调息。   展伟明咧着大嘴笑了,环眼神气的看了一眼华山三道,因为,即将成为华山掌门人的东云,正自叹弗如的缓缓摇头。   凌壮志让宫紫云坐好,立即直起身来,游目一看,神色立变,不由脱口问:“琼瑶子前辈呢?”   如此一问,华山三道和展伟明这才发觉不见了琼瑶子,众人急忙向侧殿脊上看去,哪里还有琼瑶子的人影。”   展伟明不由惶惶的大声说:“糟糕,她准是走了。”   说话之间,提起地上的大铁锤,飞步向庙外奔去。   华山三道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因而也不便向凌壮志探听,东云仰首看了一眼天空,即对凌壮志慎重的说:“现在趁老贼生死不明之际,必须大肆宣传老贼已死的消息,俗语说:‘树倒猢孙散’,大河教风闻教主已死,势必纷纷逃逸藏匿,即使老贼庆幸逃回孟津总坛,残局已无法收拾了。”   凌壮志立即颔首赞许的说:“为民除害,绥靖地方,如此作虽然有欠光明,但仍不失为可循之途。”   东云立即宣了声佛号说:“出家人最忌散播谣言妄语惑众,但如出自救人救世,主旨不达佛心,即发狂言亦是至善。”凌壮志听得暗自惭愧,连连颔首应是,因为,他觉得东云说的道理,才是大智大仁的真谛。   东云三道一稽首,同时和声说:“小侠珍重,贫道等就此分别,愿与小侠有再会之缘。”   凌壮志也急忙拱手含笑说:“三位道长珍重,后会有期。”   华山三道,同声称谢,转身驰出庙外,眨眼之间,已消失在茂林内。   凌壮志一俟东云三道离去,立即蹲下身去,轻轻握着宫紫云的纤手,关切的问:“姊姊觉得如何?”   宫紫云黛眉一蹙,极为不安的说:“最好能就近找位大夫。”   凌壮志心知情势严重,不由焦急的问:“此地距县城最近,但必须找个小轿抬你。”   说着,焦急的望着左右,这时他非常后悔让东云他们走了,否则,至少可以请他们找顶轿来。   就在这时,黑煞神似的展伟明,神色惶急的跑回来了。   凌壮志一见,心中大喜,急忙由地上立起来。   展伟明越过塌墙,立即慌张的大声说:“小妹夫,琼瑶子走了,把我妹子的白马也骑跑了,我们得赶快去追她。”   说话之间,己到了井前,发现宫紫云仍坐在地上,不由关切的问:“这位老妹子怎么样?我说的法子可灵?”   凌壮志听展伟明呼宫紫云“老”妹子,深怕爱妻不高兴,但发现微蹙黛眉的宫紫云竟微微笑了,也不尽笑着说:“她恐怕需要一顶小轿..”   展伟明一听,立即一挥手说:“不要,不要,坐轿更糟,还不如骑马来的好!”   凌壮志秀眉一皱,说:“马跑起来巅的厉害!”   展伟明立即哈哈一笑,说:“小妹夫,你真是聪明透顶,糊涂的厉害,马跑起来巅,我们不会走吗?”   凌壮志俊面一红,也不禁笑了。   宫紫云缓缓睁开眼睛,羞涩的说:“让我试试,此地找轿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说着,即由地上立起来,弹去身上尘土,佩好紫华剑。   于是,三人举步走出破庙外,青鬃乌骓,和另一匹枣红大马,正偎在林边,相互嗅闻低嘶,显得极为亲热。   三人认蹬上马,缓步向林外走去。   凌壮志关心爱妻,不时注意宫紫云娇靥上的神色变化。   展伟明虽然关心“琼瑶子”的去向,但却更关心禁闭在齐云山“大佛寺”   中的胞妹展伟凤。   他人虽憨傻,但也有他的聪明之处,他知道琼瑶子这次回去,必然要严惩展伟凤,带返天山听候掌门师兄的派规处分,如今,能救展伟凤的只有凌壮志一人了。   在武林中许多事是不可理喻的,有时必须用强、动武,才可解决事情,展伟明念及于此,所以不再急于离去。   三人轻策坐骑,十里地走了近一个时辰,到达西关街上昨夜住过的客店前,天已过午了。   店伙见老客人又回来了,自是十分欢迎,因而特将凌壮志三人引至后店一座清静的独院内。   凌壮志先请店伙去街上名医处,配了一付安胎定神顺气的药,煎后给宫紫云服了,果然有效。   饭后,宫紫云依然感到有些倦意,是以径去房内休息。   凌壮志很想知道展伟凤被禁的经过,因而悄悄邀展伟明至厢房内坐,凌壮志一俟展伟明坐好,立即低声问:“展世兄,囚禁凤姑娘的大佛寺,位在什么地方?”   展伟明见凌壮志仍关心妹妹展伟凤,心里甚是宽慰,也压低声音说:“皖南休宁县境内的齐云山麓。”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解的问:“真怪,琼瑶子前辈说,有人找到天山派门上兴师问罪,不知是哪些人?”   展伟明略一沉想说:“据琼瑶子对我妹说,你在卧虎庄阮陵泰封刀大典的晚宴上展露寒玉宝扇时,即被天山派的门人看见,第二天那人便星夜赶返天山金霞宫向在山派掌门人‘乐瑶子’报告,其余三子也指责琼瑶子教徒不严。”   当时,琼瑶子尚有些不认,竭力为我妹辩护,谁知,那人到达后的第四天,又去了一位什么黄山天都峰的贯一老道..”   凌壮志立即不安的点点头,说:“不错,我在天都峰上,确曾用玉扇击退一位身穿紫袍的道长。”   展伟明大眼一翻,怒哼一声说:“哼,事情就坏在这个杂毛身上。”   凌壮志不由惊异的问:“为什么?我并没有击伤他呀?”   展伟明立即忿忿的说:“这个杂毛老道,将你的坏话说一大套,说你点晕了少女,剥去人家的衣服,企图非礼,所幸对方的母亲回来的急..”   凌壮志听得又羞又愧,但又不便向展伟明解释,实际也无解释的必要,因而含糊的忿声说:“真是岂有此理!”   展伟明继续说:“如此一来,乐瑶子和其余三子,立逼妹子的师父下山调查这件事,如果属实,命令即将我妹子先押至天山派门徒主持的大佛寺内。   偏偏事有凑巧,琼瑶子东来的途中,又遇到一群去天山兴师问罪的男女,为首一个家伙说是什么花花太岁..”   凌壮志一听,心中顿时火起,不由怒声问:“怎么?花花太岁那狗还没有死吗?”   展伟明虽不知凌壮志问话的含意,但却毫不迟疑的一点点头说:“早死了一个多月了,花花太岁一碰上琼瑶子,即命一群男女向琼瑶子动手围攻,结果,围攻的男女,大都被击伤,最后花花太岁在企图逃走之际,终被琼瑶子追上掌毙了。”   凌壮志懊恼的恨声说:“便宜了这狗贼!”   展伟明不解凌壮志的话意,因而继续说:“琼瑶子经过这一连串的不快,似乎对我妹子愈加气恼,到达赵家仅问了几句话,便将我妹子带走了。   当时我放心不下,也跟着一同前去,直到齐云山大佛寺,才知琼瑶子是要将我妹子暂时禁闭在那里。   琼瑶子见我跟着同去,既不反对也不同意,最后才命我带着找你,这次她回去必然将妹子押回天山去。”   凌壮志惶愧不安的问:“当时‘琼瑶子’前辈要带走姑娘的时候,赵总镖头的夫人黄飞燕没有劝阻挽留吗?”   展伟明毫不迟疑的颔首说:“有有,不过琼瑶子回答说,她要亲自找到你,看一看你的人品艺业,是否值得我妹子甘冒派规,将师门至宝随意假手他人!”   凌壮志黯然一叹说:“这真是想不到的事!”   展伟明焦急的沉声说:“现在不是叹气的时候啦,你必须赶快设法将我妹子救出来。”   凌壮志秀眉一蹙,无可奈何的说:“这正是他们天山派惩戒门徒的事,别人怎好横加干涉?”   凌壮志感到无限惭愧的歉然问:“以展世兄的意思是..?”   展伟明立即一挥拳头,断然说:“我的好办法,打上齐云山,冲进大佛寺,将我妹子救出来。”   凌壮志秀眉一蹙,为难的说:“这样作,出师无由,岂不落个蛮横不讲理?”   展伟明听得一愣,立即大声说:“丈夫保护妻子,正是天经地义的事,谁敢说你不讲理。”   凌壮志见展伟明愈说愈不像话,尤其声音愈说愈大,他怕惊醒宫紫云,急忙压低声音说:“这件事让我好好考虑两天,总之,我一定要将凤姑娘救出来。”   展伟明一听,心中暗暗感激,两人的谈话,也就此结束。   不觉间,日落天黑,已是万家灯火了,但宫紫云的面色依然微显苍白,精神仍感倦意。   第二天,宫紫云情形好转,三人三骑始策马南下,三人跨下虽然俱是能行良驹,但为了宫紫云,都不敢放马飞驰。   展伟明关心妹妹被押回天山去,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沿途酒楼茶肆,千篇一律谈论着大教主已死的消息,同时,三人沿途,万人瞩目,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一个是年少儒骓,潇洒俊逸,十足的文静书生,一个是娇靥如花,绝代风华,直疑王墙西子,另一个则是黑脸环眼方血口,头大身高胳臂粗,活生生的是个黑煞神。   莫说三人中尚有一位举世震惊的凌壮志,都是仅凭三人的像貌衣着,也会吸引沿途成千的商旅行人。   快马一日的路程,三人足足走了三天才到达黄河北岸的孟县边境。   仅仅五天的时间,雄踞黄河七省多年,势力庞大的大河教,竟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瓦解了。   黄河两岸的百姓们有了笑脸,略具姿色的农妇村姑们,也开始敢抛头露面,商旅们无不额手称庆,暗暗感激武林中的少年侠土凌壮志。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愈加赞佩东云散播邱铜川死讯的睿智。   红日西下,彩云满天,斜阳照射着数里外的一道矮林横陵,在油绿的枝叶上,洒上一片橙红,宛如生满熟杏的杏林。   坐在红马上的展伟明,大手一指树林,兴奋的说:“前面那座树林俱是杜梨树,我来时恰好赶上杜梨成熟,吃起来非常好吃,只是不过瘾。”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不由笑了,一路上浑猛憨直的展伟明,笑料百出,的确为他们小夫妻解除了不少寂寞。   这时见展伟明一脸兴奋之色,似是仍回味着杜梨的好吃。凌壮志明知杜梨大如花生米,吃起来甘美可口,唯一的缺点是不胜吐核,但他仍笑着问:   “既然好吃,又不过瘾,小弟不懂展兄的意思?”   展伟明摇摇头,大嘴一咧,苦笑着说:“我大明心急,无那份耐性吐核,索性一起吃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再也忍不住愉快的笑了。   展伟明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再度指着陵上杜梨林,说:“这座横陵上,有片数十亩方圆的盆地,道路两旁俱是高仅过人的杜梨树,再登上前面的横陵,就可看到孟县城内的全景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俱都会意的含笑点点头。   由于沿途非常顺利,是以凌壮志和宫紫云,断定江南高手风闻大河教主已死,因而俱都未敢渡河,可见,生命到底胜过秘笈。   十九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心念间,三马已登上横陵,凌壮志举目一看,前面果是一个盆地,左右梨树枝茂叶盛,道上行人,多已赶过横陵,前去城内,是以显得异常冷清。   凌壮志看罢,不由笑了,接着望了一眼即将隐没的夕阳,愉快的说:“看来今天我们是宿店最早的一天了。”   展伟明立即伤感的接口说:“明日你们乘船东去,我就要渡河南返,今夜我们正好痛饮通宵,不醉不散。”   说罢,又兀自哈哈一阵大笑,想是想到了酒的醇浓甘美的味道。   笑声未落,梨林深处,蓦然响起一声内力浑厚的“无量寿佛。”   凌壮志和宫紫云心中一动,知道有人在此潜伏,不由冷冷一笑,立即将马勒住。   展伟明一面勒马,一面望着凌壮志,惊异的问:“陵上没有庙,怎会有杂毛?”   话声未落,左右林内,已响起一阵“沙沙”的脚踏积叶声。   凌壮志三人游目一看,只见由左右林内缓步走出来的人竟有数十人之多。   一个身穿红道袍,戴亮铜道冠的七旬老道,率领七个同着红色道袍的老道,首先将前路阻住。   另一个劲装横刀大汉,即至马后五丈处,一字排开,将后路封好,左边的是十几个奇装异服,不男不女的年青人,右边是七八个中年大汉和一个老人。   唯有右前方较远处,尚立着两个蓬头垢面,手拿打狗棒的老花子,虽然一起走出来,又似是不愿参与这件事。   展伟明看得一楞,不由惊异的沉声说:“怎么一声‘无量佛’,竟引出来这么一大窝?”   端坐马上的宫紫云一听,也忍不住以袖掩口,暗自笑了。   当前红袍老道,三角眼精光的瞪了展伟明一眼,瘦削的老脸上立即惊过一丝阴笑,接着,再度装腔作势的一稽首,沉声宣了声佛号。   展伟明未待老道发话,立即大声问:“你们可是江南来的?”   红袍老道似乎不屑理睬展伟明似的,仅摇摇头。   展伟明虎眉一蹙继续不解的问:“那你们一定是大河教了?”   红袍老道知道凌壮志不屑和他答话,只得沉声说:“贫道‘庄丰’..”   展伟明,立即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如此一笑,全场震惊,即使凌壮志和宫紫云也被笑的有些莫明其妙,红袍老道立即住口,更是茫然不解的瞪着展伟明。   展伟明依然哈哈笑着说:“你叫‘装疯’,你的徒弟一定叫‘卖傻’,所谓装疯卖傻,混蛋一家!”   话未说完,四周围立的数十壮汉,虽然个个心情紧张,但也忍不住失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红袍老道庄丰和他身后的几个红袍老道,俱都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庄丰老道三角眼一瞪,厉声说:“我等有事要找凌壮志,那个要你在旁多嘴!”   展伟明嘿嘿一笑,说:“我大明虽然不是凌壮志,但我却有权代他作主,你老道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但是,你们必须说明是何门派的弟子!”   话声甫落,蓦闻身后有人沉声喝问:“说出来你若是不能做主呢?”   凌壮志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发话的那人,身高六尺,面发色乌,一双豹子眼,两道扫帚眉,高颧阔口,鄂下留有二寸许的短须,手中横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厚背大砍刀,正怒目瞪着展伟明。   展伟明看罢,立即笑着说:“如果我展大爷不能做主,尽可拿你手中的刀来砍我肩上的头!”   高颧大汉未待展伟明说完,暴声应发,接着暴然说:“在下简冲,乃江北‘大刀会’首,总坛设在大洪山,历史已经有两年,内有三堂,外有五坛,分舵无数,徒众近万..”   展伟明也未等大刀会首简冲说完,大手一挥,立即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大爷已经知道了。”   说罢,转首又望着左边十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沉声问:“你们呢?是什么会?”   立在当前的一个年约二十八九岁,白面无须,长发披肩,男女不分的青年人,尖声尖气的回答说:“我们是‘阴阳门’的兄弟姊妹..”   展伟明未待那人说完,眉头一皱,不由有些发愣,虎目看了几个不男不女的人一样,立即不解的问:“你们谁是男,谁是女?”   油头粉面的青年人,俏眼向着展伟明一挑,轻佻的说:“你说谁是男,谁就是男,你说谁是女,谁就是女!”   端坐马上的凌壮志不由秀眉一蹙,感慨的看了一眼爱妻宫紫云,似乎在说:天下果然有这种人妖。   展伟明轻哼一声,摇摇头,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出口,于是又望着右边七八个中年大汉身前的青衣老者问:“你们是什么门!”   青衣老者一摸花白须,傲然说:“老夫罗天褚,乃皖西‘四义帮’的帮主..”   展伟明未待罗天褚说完,立即又望着红袍老道庄丰问:“你们呢?是什么道?”   庄丰老道三角眼一瞪,怒声说:“贫道‘赤霞观’主,原是百年前红衣教主的十代弟子..”   展伟明立即叹口气轻蔑的说:“俱是些左道旁门,阴阳怪人。”   说罢,正待再大声喝问并立在远处树下的两个老叫花子,蓦闻马前红袍老道庄丰,厉声说:“你没将我们这些左道旁门看在眼里,但我们也没将你们放在心上,现在废话少说,你既然有权代凌壮志做主,就请你快些将凌壮志身上的恶魔秘芨拿出来,借与我们阅读两月。”   展伟明一听,立即摇摇头,为难的说:“什么事大爷都可以答应你们,只有秘芨我没权做主..”   话未说完,身后暴起一声怒喝:“难道你说的话是放屁!”   展伟明虎目一瞪,也大声说:“展大爷向来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有本事就来砍大爷肩上的脑袋。”   简冲气得咬牙切齿,豹眼圆睁,大喝一声,飞身向前扑来,同时厉声说:   “你道我不敢”   说话之间,已至展伟明马后,举起雪亮大砍刀,猛砍大红马的后股。   展伟明顿时大怒,一声暴喝,右脚急扣马腹,红马身形一闪,右手重逾百斤的大铁锤,疾如奔雷,猛击简冲的右臂。   简冲企图先伤红马,再斗展伟明,没想到对方骑术如此惊人,于是心中一惊,身形如飞暴退——   展伟明哪里肯放简冲退走,大喝一声,腾空离马,抡锤下击,奇快无比,声势猛不可当。   简冲暴退的身形尚未立稳,展伟明的铁锤已经击至,其余几个横刀大汉一见,一声叱喝,风涌扑上,齐向铁锤挥去。   一阵叮叮声响锤影过处,爆起一片火花,四个大汉,同时惊叫,撤手丢刀,身形踉跄,向后急退。   简冲一定惊魂,飞舞砍刀,再向展伟明攻来。   展伟明哈哈一笑,沉声不屑的说:“一窝饭桶,也配使用大刀!”   说话之间,铁锤已向简冲的击来砍刀,猛力砸去。   简冲身为大刀会会首,艺业自是不凡,但比起展伟明来,仍要差上一筹,心知不敌,不由高声急呼:“罗帮主,你不能见死不救,视若无睹,大刀会垮了你四义帮也保不住。”   青衣老人罗天褚,似是大刀会的同路人,闻言大喝一声,即率身后三个中年大汉,飞身向前扑来。   三个中年大汉,一个使三节鞭,一个使流星锤,一个飞舞齐眉楷,立将展伟明团团围住。   罗天褚率领着三个高手一经加入,立将简冲的败象改为优势。   但,展伟明身高威猛,神力过人,飞抡起百斤大铁锤,护住全身,罗天褚五人虽将展伟明困住,但却不敢过份接近。   凌壮志竭力避免造成群殴围斗的局势,他怕宫紫云被迫动手,再震了胎气,尤其,他特别注那两个蓬头垢面的老花子。   因为,远远站立的老花子,在简冲和展伟明动手之时,一不注意,竟到了路边的一座梨树之后,两人四目,闪闪生辉,特别注意场中的打斗。   凌壮志觉得两个老花子,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两个人眉目间,却隐隐透着英气。   这时,红袍老道庄丰,三角眼不时闪动,似是在打什么主意,阴阳门的一群不男不女,也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宫紫云见展伟明被人围攻,心中几次想出手相助,但,她有了一次呕吐教训,自是不敢冒然动手。   展伟明飞舞大铁锤,愈战愈勇,血盆大口里,怪叫连声,他对凌壮志和宫紫云不下马相助,非但不恼,反而愈加神气,将一柄百斤大铁锤,飞舞得泼水不进,不时向攻进他的人猛击。   这时,红日已没,大地早已暗下来,横陵上,不时吹来一阵凉风,掀起激斗场中一片黄尘。   蓦然,一点难以察见的细小黑影,由路旁树荫下,闪电射入激斗的人群中。   凌壮志心中一惊,正待出声怒斥,那点黑影,已射在进入斗圈使用三节鞭的壮汉身上。   恰在这时,展伟明的百斤大锤,也同时击至。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使用三节鞭的壮汉,身形宛如断线的风筝,直飞数丈以外的树林中。   展伟明哈哈一笑,大锤施展的更凶了。   红袍老道等看得面一变,阴阳门的一群不男不女们,俱都呆了。   凌壮志、宫紫云,觑目一看,只见立在树下的两个老花子,依然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斗场中。   蓦然,其中一个霜眉方脸的老花子,举手在树上摘了一个大如花生米的杜梨。   接着,右腕一扬,一点快如闪电般的灰影,再度射向场中。   凌壮志心中一惊,随着影子看去,恰好击中进入斗圈的持棍大汉,而展伟明的百斤大铁锤,也及时击至。   克喳一声清响,暴起一声凄厉惨嚎,两根断棍落地,一道身形横飞,展伟明再度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凌壮志愈加对两个老花子注了意,他猜不透两个老丐暗助展伟明的用意,如果说是为抢夺秘芨而来,正该坐山观虎斗..   心念间,两点灰影,快如电掣,几乎是同时飞至,而两点黑影却同时击中如疯挥掌劈向展伟明脑后的罗天褚。   展伟明闻风知警,大铁锤疾演“饿虎反扑”猛砸罗天褚的天灵。   蓬然一声,盖骨横飞,血浆飞洒如雨,四义帮帮主罗天褚,一声没哼,登时倒地气绝。   展伟明依然发出一声得意大笑,手中铁锤,顺势射向心神惊惶,面色如土的大刀会首简冲。   凌壮志暗暗赞佩两个老花子的精绝手法和惊人的弹指劲力,如非内功已纯青火候,绝难臻此..   心念未毕,当当一声清响,扬中闪起一道寒光,直射半空,简冲手中的大刀,已被击飞脱手。   凌壮志一定神,展伟明的大锤正捣中简冲,一声嚎叫,张口喷出一道鲜血,仰面倒地气绝。   手持流星锤的中年人和大刀会的四个壮汉,早已亡命奔进树林中。   展伟明击毙了简冲,神气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和宫紫云,提着大锤再向红袍老道奔去同时做傲大声问:“老杂毛,现在该轮到你们了,我今天要你们晓得我展大爷,是天主神刀,百战不疲。”   树阴下的两个老花子,一见展伟明又向红袍老道奔去,神色立变,似乎显得有些焦急。   凌壮志看在眼里,心知红袍老道是不易与之辈,展伟明可能不是老道的对手,因而,暗暗蓄势准备。   红袍老道庄丰,老脸苍白,冷汗油油,既惊而怒,三角眼怨毒中,掺杂着惊急,这时一见展伟明提锤奔来,不怒一笑,说:“姓展的,你不要神气,就是凌壮志,道爷也没放在眼里,何况是你这个有几分牛力的狂夫,今天道爷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罢,急忙转身,在他身后另一个红袍老道的肩上,撤下一柄精钢长剑,即向展伟明迎来。   展伟明自觉一连毙了大刀会的会首,和四义帮的帮主,自是不会再将老道放在心上,这时听了老道的话,毫不动怒的哈哈一笑,说:“那很好,你能杀了展大爷,那算你杂毛福气,只怕你杂毛脱不过我展大爷的大铁锤。”   说话之间,两人已至近前,展伟明大喝一声:“杂毛你先吃我一锤再说。”   话声甫落,铁锤倏举,一式“泰山压顶”猛向红老道砸去。   红袍老道庄丰,三角眼一亮,面上立现杀机,仰首一见铁锤到来,袍袖一挥,身形横飘,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疾向展伟明的铁锤拨去。   凌壮志一见,面色大变,脱口一声厉喝:“老道不得杀人。”随着喝声,一道白影向老道射来。   两位老花子和宫紫云,凌壮志,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展伟明虽然没笑,但咧着大嘴,虎目闪辉,显得特别神气。   其中瘦马长马脸的老花子,含笑望着宫紫云:“令兄实在是位憨厚诚实人!”   凌壮志知道两位老花子误会了,正待解释,蓦闻宫紫云笑着说:“他人虽然憨厚,但本性却极正直,方才多亏两位老前辈暗中援手..”   展伟明听得一愣,正待追问,两个花老子却同时哈哈笑了,方脸的老花子敛笑风趣的说:“暗箭伤人,实在有失光明,但杀几个为害地方的帮匪会首,则又当别论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连连恭声应是。   展伟明愈听愈糊涂,他简直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壮志接着拱手恭声问:“交谈甚久,尚未请教两位老前辈的尊姓大名。”   两个老花子一听,都笑了,方脸的一指瘦脸的老花子笑着说:“老三姓马,人称马三,我姓柳,人都叫我柳二。”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心头同时一震,原来两位老叫花子,竟是和昔年失踪的,丹眼神杖筒尚义,同称丐帮三老的柳二马三。   于是两位一定神,急忙重新见礼,同时恭声说:“原来是柳马两位老前辈,请恕晚辈失敬之罪。”   两个老花子立即愉快的哈哈笑了。   展伟明的确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闹了半天,凌壮志才问人家是张三还是李四,结果他们也不认识。   蓦闻两个老花子,敛笑愉快的说:“此地非谈话之所,我们找一清静之处再说,老叫花尚有要事相托。”   凌壮志欣然接口说:“既是如此,我们就进城吧!”   方脸老花子,立即笑着说:“三位快马先行,我们由林内前进..”   久未发言的展伟明,急上两步,自作聪明的一指宫紫云的小腹,正色说:   “我这位老妹子已经身怀六甲,不能放缰跑马,我们就一起走吧!”   宫紫云一听,只羞得举袖低头,红飞耳后,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凌壮志红着俊脸也愣愣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此一来,丐帮的两位长老,愈加不便同行了,于是,两人哈哈一笑,说:“我们先走上一步,在北关街口等候三位。”   说罢,破大袖子,并肩飞进林内,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展伟明依然神色自若,对方才的失言,似是毫不在意似的,这时见丐帮两位长老一走,立即催促说:“要饭的前辈们走了,我们也该前进啦,说真的,我早就饿的肚子叫了。   说罢,当先向着红马走去,拉过丝疆,飞身纵落马上。   凌壮志看了一眼天上稀疏的小星,不由笑了,接着对仍有些羞意的爱妻笑着说:“看来今天是宿店最迟的一天。”   展伟明静静地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上马,发现宫紫云羞意仍浓,娇靥上的红晕仍未退去,尚一本正经的宽慰和解释说:“老妹子,这怕什么羞,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将来生了孩子,难道你因怕羞,就不掏出乳房来喂孩子?”   话未说完,宫紫云红晕未退的娇靥,更红了,于是,小蛮鞋用劲一催马,当先向前冲去。   凌壮志怕爱妻动了胎气,惊得脱口疾呼:“不要跑,小心!”   说着,急催马骓追了过去。   展伟明看了,心里似乎很不好意思,催马追上小夫妇,立即抱歉的说: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老妹子如此害羞,否则,我何必要说生孩子喂奶的事?”   凌壮志对这位浑猛憨直的展世兄,一些办法也没有,好在明日就要分手,加之宫紫云并无气恼之意,因而也懒得说什么。   可是,他却不知宫紫云虽然心跳害羞,但她的芳心深处,却一直幻想着肚里的小东西究竟像谁?是男?是女?   她羞红着粉脸,微垂着螓首,心里憧憬着未来小宝宝的可爱,因而不知青马愈走愈快..   越过盆地,登上对面横陵,三人眼前登时一亮,只见二三里外的孟县城,灯火万点,光亮烛天,全城夜景十分壮观。   三人怕丐帮两位老久等,略催坐骑,三马速度顿时加快。   来至北关街口,两位老花子早在路边含笑等候了。   凌壮志三人,即勒丝缰,相继下马,同时恭声说:“让两位老前辈久等了。”   两位老花子哈哈一笑,说:“我们也刚到,店还没有找好,我仍去城内还是就在关外?”   展伟明早就饿了,抢先争着说:“就在关外吧,随便弄些东西吃就成了。”   方脸的柳长老,欣然应好,转身向街内走去。   这时,两街灯火通明,夜市正盛,行人擦肩接踵。   街上行人中,已有不少渡过黄河的江南高手,但大河教的瓦解,大河教主邱铜川的死讯,使得这些高手,虽然看到拉马进街的凌壮志等人,但绝无一人敢有所举动,只是暗中指指点点而已。   尤其看到丐帮的马柳二位长老同行,更慑于丐帮的声势不敢蠢动,同时也闹不清凌壮志和丐帮有什么渊源。   五人来至一座规模最大气派最豪华的大客店前,身形尚未停好,早已飞步跑来几个满面堆笑的店伙来。   这些店伙,眼睛最为势力,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那等俊美的少年公子和姑娘,而拉马走在两个要饭的花子后面,这两位老花子必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几个店伙,躬身哈腰,满面堆笑,拉马的拉马,引客的引客,一个较年长的店伙,向两位长老一躬身,笑着问:“两位老爷子好,五位是先上酒楼饮酒,还是径去后店跨院?”   柳长老祥和的呵呵一笑,说:“给我们找个清静的独院吧,并给我们送桌上好酒菜来。”   店伙恭声应是,向着另一店伙作了个手势,当即在前引路。   五人被引至一座清静的独院小厅上,酒菜也随之送到,五人依序坐好,展伟明敬陪未座。   酒过三巡,方脸的柳长老一抚花白胡须,感慨的说:“自我们老大‘丹眼神杖’简尚义失踪后,这些年我和老三走遍了大江南北,访尽了深山大泽,始终没有一丝踪迹。   数月前遇到了跛足道人,他说凌小侠的尊师来历神奇,身世迷离,也许就是我们失踪多年的简老大。   但,在金陵遇到衡山的了尘师太,她又说凌小侠的尊师是失踪多年的“朱腕银笔”叶大侠,我和老二虽然相信,但仍希望能亲向小侠询问实情,方始放心。”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晚辈当初确不知先师是谁,但,找到娟师姊,再赴恒山见过师母飞花女侠后,根据先师的信物,确定先师就是昔年失踪的叶大侠。”   瘦脸的马长老,黯然接口说:“这些年来老大一直没有消息,看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如果叶大侠不能遇到凌小侠,同样的不能揭开这个谜,也决无人会想到叶大侠的失踪是‘金刀毒燕’阮陵泰那老贼主谋。”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是以,我和老二也怀疑老大是遇害了,只是对方作的过份严密,没留下一丝可循痕迹。”   宫紫云黛眉一蹙,分析说:“遭人谋害,不外两个原因,一是仇家太多,一是身怀珍物..”   柳长老未待宫紫云说完,立即一颔首,压低声音说:“夫人说的不错,我们老大和叶大侠相似,不过老大得的是一本上古真经。”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展伟明,蓦然插言问:“什么上古真经?”   两位长老,本待不理展伟明,但见凌壮志和宫紫云也聚精会神的注意听,因而愈加压低声音说:“据我们老大说,如果参透真经上的奥秘,即可得道成仙。”   展伟明一听,叭的一声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接着大声说:“两位老前辈请放心,那位老大绝对死不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被展伟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同时吓了一跳,两位丐帮长老也不由脱口问:“何以见得?”   展伟明毫不迟疑的正色说:“两位老前辈没听过仙歌吗?上面说的多清楚:‘神仙好,神仙好,金银财宝视粪草,美丽娇妻不去想,孝顺儿孙不能要..两位老前辈请想想,娇妻儿孙都不能要’哪那里还会想到你柳二马三?”   两位老花子一听,霜眉同时蹙在一起了。   宫紫云想笑不敢笑,凌壮志有心说展伟明几句,又觉不便出口。   展伟明见两位长老不语,尚以为赞他说的有理,因而继续正色说:“两位老前辈忘了吗?诗云:‘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修仙成道的人,在洞中修仙一天,就是我们人世间的几百年,试想,你们两位老前辈已经七八十岁了,还能再活几年,你们两位跑断了腿,那么简老前辈,说不定正在天母的瑶池边吃蟠桃呢..”   话未说完,发现两位老花子,俱都气得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白胡子微微颤抖,以下的话,再不敢说了。   凌壮志一脸惶愧之色,不由拱手致歉说:“展世兄为人憨直,口没遮拦,尚望两位老前辈不要介意。”   两位丐帮长老,慨然一叹,神色逐渐缓和下来,伤感的说:“我们简老大果真仍在世间,就是深山修仙,我们丐帮弟子也心安。”   说罢,两人同时立起身来,继续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小侠和夫人旅途劳顿,也刻早些就寝,老叫花就此告辞了,今后有缘再会。”   凌壮志、宫紫云同时立起来,不由惶声说:“两位老前辈,何以急急离去..”   方面的柳长老,黯然一叹,说:“我和老三已亲自问过小侠的师承,心中已无疑虑,只要我们两个老叫花子不死,即使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我们老大的踪迹。”   凌壮志知两人去意已决,只得宽言安慰道:“简老前辈得的上古真经,果真能得道成仙,也许不出几年,三位老前辈便可会面了。”   两位老花子俱都苦笑一笑,颔首黯然说:“但愿如小侠所说。”   说罢,径向大厅外走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顿时想起失踪被掳的叶小娟和黛凤女侠,因而,急声说:“两位前辈请止步。”   两个老花子闻声停身,不解的问:“小侠还有什么事吗?”   凌壮志秀眉一蹙,黯然说:“这次晚辈离开恒山,旨在尽快救出师母黛凤女侠和师妹小娟,两位老前辈可曾风闻是哪一个帮派掳去?”   两个老花子,同时“噢”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由瘦脸的马长老,回答说:“你不问起,我俩倒把这件重大事情忘了,最初小侠的声誉不正时,很多门派的掌门人,都呼你为‘小魔头’而不呼姓氏,经过‘了尘师太’的解说,再与事实以对照,不少正直的门派,将合力剪除你的念头打消了,现在大河教已经瓦解,但渡河的人却很少,今后小侠如能慎重处事,你的声誉必定更高。   至于黛凤女侠与叶姑娘被人掳去之事,我两人尚未接到帮中弟子的报告,不过总不会脱出积极进行夺取小侠秘芨的几个门派,小侠届时只要略动机智,我想不难查不出来。   但有一点必须注意,切忌操之过急,须知人在对方手里,有时必须暂时忍气,受点委屈,才不致误事。”   凌壮志恭声应是,继续不解的问:“两位老前辈可听说崆峒掌门人‘乌鹤’东来的事?”   方脸的柳长老,立即接口说:“有有,确曾听说过帮中弟子曾一度在邛郏山见‘乌鹤’,不过这牛鼻子的行踪极为诡秘,乌鹤新近练成了不少奇奥功夫,是否吹虚,那就不得而知了。”   瘦脸的马长老,诚恳的说:“小侠如果想知道乌鹤的行踪,老花子立即下令各地分舵注意,一经发觉恶道行踪,迅速传递消息,尽快让酒楼茶肆中的人们知道,那时小侠即可暗地跟踪听他的诡谋。”说罢,两人迈下厅阶,径向院门走去。   凌壮志连连恭声应是,即和宫紫云、展伟明,跟在两位长老身后相送。   到达院门,两位老花子定要凌壮志三人止步,道声珍重,转身向前店走去。   凌壮志三人恭立门前,直到马柳二老的身形消失了才转身走回小厅。   丐帮二老一走,三人已无心再吃,恰在这时,店伙也来收拾残席了。   举世闻名的嵩山诸峰,已在远远的天隙现出一道绵延起伏的山影。   凌壮志尚未勒马,路边已飞步迎来一个船夫装束的精干中年人。   中年船夫奔直三人面前,立即躬身含笑说:“小的即是‘乘风’船上派来迎接三位的。”   凌壮志一挥手,和声说:“请头前带路。”   三人策马跟在船夫身后,一向不知愁苦的展伟明,这时也将虎眉皱起来了,因为他就要和他的小妹夫分手,各奔东西了。三匹宝马,似是也知道即将分途,不时显出神情依依,昂首低嘶。   沙滩上的麇集人群,逐渐减少喧哗,最后趋于寂静无声,千百道惊异的目光,向着凌壮志三人望来。   对这些炯炯惊异的目光,一道之上,三人看多了,已不足为奇,但凌壮志也知道,任何一件意外事件,均是由这些目光中酿起。   三人前进中,蓦见船伙举手指着数丈外的一排大船,愉快的说:“就是中间第四艘,我们的船主已立在船上恭迎三位了。”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前面一排大船,俱是高约八尺,长约七丈的三桅大型船,一个身穿长裤短褂,腰系宽带的老人,果然立在船首上,正向这面望来。   老人年约六十余岁,霜眉飞髯,面色红润,嘴角挂着微笑,目光炯炯闪辉,一望而知不是俗手船主。   三人距离数十丈,老船主已抱拳当胸,朗声笑着说:“老朽在此恭候多时了,请上船吧!”   说罢,抱拳含笑,恭立船头。   凌壮志首先下马,早有数名船夫由敞开的底舱大门内跑了出来,分别将马迅速接过。这时,船头已搭好一道登船跳板,三人由踏板上登上船头。   老船主一见三人上来,立即愉快的哈哈一笑说,说:“老朽这艘船能载凌小侠伉俪东下,真是倍感荣幸。”   凌壮志拱手含笑,尚未答话,蓦闻展伟明瞪眼沉声问:“你怎知道小妹夫是凌壮志?”   老船主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于是神色自若的仰首哈哈一笑,朗声愉快的说:“凌小侠武功盖世,名满天下,身着白衫,英俊儒雅,莫说武林高手,就是江湖上的贩夫走卒,哪一个见了凌小侠这身衣着相貌,不知他是凌壮志。”   凌壮志知道老船主是个老江湖,自是会说几句奉承话,因而也未放在心上,倒是对展伟明冒失发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急忙拱手歉声说:“在下凌壮志和展世兄,俱是初历世面,不周之处,尚望老丈多加包涵。”   老船主以极愉快的声音哈哈一笑,说:“凌小侠过谦了,快请舱内坐。”   说罢侧身,伸手肃客。   凌壮志微一颔首,当先举步,抬眼一看,目光倏然一亮,几乎呆在原处。   不知何时,前舱门口,竟婷然玉立着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狐媚少女。   狐媚少女,一身水红粉缎衣裙,生得桃花眼,柳叶眉,悬胆琼鼻,红樱唇,瓜子形的粉脸,肤细如脂,这时正樱唇绽笑,媚眼闪辉的恭候在那里。   这不但使凌壮志惊奇,更令风华绝代的宫紫云也感到迷惑,当前玉立的粉衣少女除了衣着不同,几乎是大河教主的女儿邱莉花的化身。   展伟明没有见过邱莉花自是不会感到惊奇,他仅是觉得粉衣少女的那双闪辉的桃花眼,令他看得呼吸有些窒息。   老船主一见,立即笑了,急忙两步笑着说:“这是小女辉英。”   说话之间,已到门前,粉衣少女首先向凌壮志和宫紫云福了一福。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同含笑,温和的呼了声“英姑娘”,但,细心的宫紫云,却已提高了警觉,进入舱门,眼前再度一亮,舱内宛如客厅,布置的富丽堂皇,漆桌亮椅,方凳高几,四壁舱板,揩试的耀眼发亮。   聪明的凌壮志,也顿时惊觉,这艘船绝不是一般水上载运车马的经商客船,因而不禁观目瞟了一眼狐媚醉人的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也正以那双荡人魂魄闪着诱人光辉的桃花眼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心中怦然一动,险些脱口呼出:“太像邱莉花了”。   他心情一急,几乎忍不住问一问展伟明,大河教主邱铜川有几个儿女?   几人方自落坐,沙滩上蓦然传来一声内力浑厚的暴喝:“你们船上可有一个杀人不偿命的小魔头?快叫他给我滚出来!”   这声暴喝,声如闷雷,只震得舱内微微颤动!   宫此云、展伟明、粉衣少女、老船主,俱都惊得神色一愣,面色立变!   凌壮志星目一亮,身形如姻,白影如电一闪,已经落身船面。   凌壮志听到那声如闷雷的暴喝,心中又惊又怒,飞身纵出舱厅,飘然落在船头,定睛向沙滩上一看,面色立变,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半步。   只见沙滩上六七个船伙,正惊愕的望着一位浓眉怪眼,一脸油泥,两颊精光没有胡子,手里拿着一个大酒壶的疯和尚。   疯和尚一身又脏又破的半截僧袍,上面已补的不能再补了,脚下穿着一双破麻鞋,两条小腿油黑,如非头上戴着一顶油泥发亮的船形僧帽,任何人都会说他是个几天没吃饭的老叫花。   但,他却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四大怪杰”中的三怪,又喝酒,又吃肉的“邋遢和尚”。   凌壮志一见是“邋遢和尚”,的确惊呆了,他不明白此老怎知他在这艘船上。   人影闪处,宫紫云、展伟明、粉衣少女和老船主也飞身纵落在船头上,四人一见沙滩上的情形也惊呆了。   这时,沙滩上的邋遢和尚,似是尚未发现凌壮志等人已出现在船面上,举起大酒壶,仰天喝了一口酒,继续怒声的说道:“快去、快去叫凌壮志那小子出来,我今天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哼,算他小子有福气。”   说罢又举起了手中大酒壶。   展伟明惊得一定神,不由惶声说:“老天,这个酒肉和尚怎的来了。”   话未说完,沙滩上的“邋遢和尚”,立时放下酒壶,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怪眼直向船上望过来。   二十   老船主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似是看到煞星,身不由已的惶慌向后缓退。   蓦闻沙滩上的“邋遢和尚”,震耳一声大喝:“好小子,出来了也不吭一声。”   说话之间,破袖一挥,身形腾空而起,越过向个船伙头上,直向船头上扑来。   凌壮志见邋遢和尚来势汹汹,心中暗自一凛,但尊对方是前辈,不便先行出手,因而身形飘退了一丈。   同时,如此一退,也兼有让给邋遢和尚一个落脚之处。   岂知,邋遢和尚毫不承情,怪眼一瞪,震耳一声大喝:“好子小,想跑吗?先接我和尚一掌再说!”   说话之间,脚尖一点船舷,飞身前扑,右臂一圈,振腕劈出一道刚猛无俦的激旋狂彪,直向凌壮志的右臂击去。   由于心情焦急,凌壮志忘记是在船上,身形一闪,同时惶声急呼:“老前辈请息怒..”   话未说完,一道如山崩海啸的滚滚狂涛,直向身后卷去。   立身船边的宫紫云、展伟明、粉衣少女和老船主等,俱都面色一变,脱口一声惊呼。   凌壮志心中一惊,似乎想起什么,急忙回头一看——轰隆喀擦,稀里哗啦,舱门破裂,桌椅横飞,船身激烈晃动,惊得舱下三马,连连发出惊嘶。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他确没想到这些怪里怪气的老前辈们,都是一些出口骂人,语无伦次,根本不讲理的人。   岂知,邋遢和尚对积尘飘扬,桌椅横飞的船舱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向凌壮志缓步逼来,同时,瞪着一双怪眼,恨声说:“哼,一艘破船有什么了不起,你把我干女儿害惨了,才是真的!”   凌壮志一听,顿时愣了,他知道邋遢和尚说的是万绿萍,不过他实在想不通万绿萍为何要认这么多疯疯癫癫的干老子。   宫紫云见凌壮志发呆,邋遢和尚圈臂向前逼去,因而急的惶声说:“老前辈请步止,万姑娘的事,‘大头矮脚翁’老前辈已对弟弟说过了..”   话未说完,邋遢和尚果然停止,但,瞪着一双怪眼,望着宫紫衣,沉声不解的问:“什么万姑娘?你说的是谁?”   宫紫云一听,同样愣了。   展伟明在石门镇见过铁钩婆和万绿萍,因而在旁插言说:“就是那个鸡皮脸,小眼睛,身穿兰大褂,手里提着一柄护手钩的老婆婆的女儿万绿萍。”   邋遢和尚一听,怪眼一翻,立即哼了一声,沉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钩婆的那个黄毛丫头,哼,‘大头鬼’和小‘穷酸’喜欢她,我酒肉和尚可看不上眼。”   凌壮志一听,再度火起,他对邋遢和尚瞧不起万绿萍的话,心中非常生气,因而沉声问:“但不知老前辈的义女是哪一位?”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怒声说:“哼,你能接下我和尚一掌,我自会告诉你。”   说话之间,圈臂振腕,运足十成功力的油泥乌黑的手掌一翻,一道刚猛惊人的掌风,再向凌壮志的身前击去。   凌壮志对“四大怪”已会其二,深知四人的功力俱在伯仲之中,因而右臂仅用成功力,大喝一声:“晚辈就接老前辈一掌。”   大喝声中,右掌已出,一道强劲掌风,直向滚来的刚猛劲力迎去。   掌风一经接触,凌壮志心知不妙,再想增加功力已来不及了。   蓬然一声大响,船身震荡,劲风带啸,凌壮志急忙坠身,双肩连幌,终于立身不稳,蹬蹬连退三步,险些跌船下面。   宫紫云一声惊呼,紫云如电,飞身扑至凌壮志身前,急忙伸手扶住爱夫,不由怕急的颤声问:“怎么样,快运运气!”   展伟明愣楞的立在那里,咧着大嘴,瞪着虎目,完全惊呆了。   粉衣少女面色苍白,老船主的额角上已渗满了冷汗。底舱内的三匹宝马,乱蹦乱跳,所有的船伙躲得一个不见了。   邋遢和尚看了这情形,不由仰天发出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同时朗声说:   “人人都呼你魔头,把你说的天下无双,地上少有,哈哈,我酒肉和尚只用了四成的功力,你竟然退了三大步!”   说罢,两手扑天,又是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只惊得百十丈的渡口人群,纷纷向这面涌过来。   凌壮志自下山以来,何曾逢过敌手,这时被邋遢和尚震退三步,尚堪忍受,因为他是早已成名的前辈人物,就是败在他的手里,也不算丢人,最气的是受不了他的讽刺。   于是,微一运动,真气畅通无阻,因而向邋遢和尚逼去,同时沉声道:   “老前辈,您的义女是谁?晚辈如何将她害惨了,请您不妨现在就说出来。”   “邋遢和尚”见凌壮志掌心藏在袖内,知道他年青好胜,这一掌劈出来必是运足了十成功力,他故意用怪眼瞄了一下凌壮志微圈的右臂,不由老气横秋的嘿嘿两声,轻蔑的说:“怎么,你小子可是自认这一掌能将和尚的老命给结束了?”   说罢,又是毫不放在心上的仰脸哈哈一笑,继续说:“你小子尽管放心,我酒肉和尚早已写好遗嘱,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到时候你一看便知道,不过根据方才我和尚仅了四成的功力,便将你小子震退三步,我若是运足了神力,嘿嘿..”   话未说完,怪和尚故意转首看了一眼沙滩上的人群,继续狂傲的沉声道:   “嘿嘿..只怕你小子被击落水里..”   凌壮云年青,那里忍得下这口气,未待邋遢和尚说完,早已气得剑眉如飞,俊面铁面,震耳一声大喝:“老前辈也接我一掌试试。”   喝声甫落,急上两步,右掌殷红如血。   宫紫云一见,知道凌壮志已动了杀机,不由惊得脱口急呼:“凌弟弟不可以..”   但是,已经迟了。   只见凌壮志的掌心红芒一闪,船面上暴起一声霹雳暴响,喀喳连声,板木横飞,整个船头,顿时全毁。   哗哗一阵水响,船身急烈右斜,刹那间右舱已灌满了泥水。   劲风呼呼,飞木带啸,纷纷向沙滩下落去。   沙滩上围观的人众,惊呼狂喊,抱头鼠窜,顿时大乱。   宫紫云知道凌壮志已闯了大祸,今后江湖上势必无他立身之地,因而忍不住掩面哭了。   凌壮志看到船头被毁,进满了滚滚黄水,邋遢和尚不要说死尸,就是一块破布也没存,这时才知铸成大错。   就在这时,般头的左舷下,蓦然响起一声得意的哈哈怪笑。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转首一看,只见人影一闪,邋遢和尚,已由船舷下面,翻身跃了上来。   邋遢和尚,神色自若,咧嘴怪笑,但手里仍紧紧握着他那把视如生命的大酒壶,怪眼注定惊愕不定的凌壮志,一幌脑袋,得意的沉声道:“你虽有铁石难当的赤阳掌,但仍奈何我和尚不得。”   话未说完,人影闪动,距离邋遢和尚最近的粉衣少女,一声不吭,纤指猛点邋遢和尚的“命门”———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凌壮志、宫紫云,同时一声惊呼,再想出手阻止,已来不及了。   但,邋遢和尚却早有准备,一声怒嘿,出手如电,铁腕一翻,已将粉衣少女的玉腕扣住。   凌壮志、宫紫云,暗赞和尚功力不凡,果然名不虚传,同时吐了口长气。   粉衣少女,面不改色,一双桃花眼中,闪闪射出怨毒,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粉红的樱唇,一望而知是对邋遢和尚恨极了。   邋遢和尚毫不生气,紧紧扣住粉衣少女的玉腕,仰面哈哈一笑,问:“丫头,我老人家可是破坏了你报仇雪恨的大事。”   说罢,一双怪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脸怨毒神色的粉衣少女。   凌壮志、宫紫云以及展伟明三人,俱都听得一愣,闹不清“邋遢和尚”   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面色如土的老船主却早已汗如雨下,悄悄向船舷退去。   蓦见邋遢和尚,摇着着,注定目闪泪光的粉衣少女,继续沉声道:“莫说是你,就连你父亲邱铜川也不敢向我和尚暗下毒手。”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恍然大悟,粉衣少女果是邱铜川的女儿,邱莉花的妹妹,同时,也明白了邋遢和尚如此恶作剧的用意。   间,只见粉衣少女流着泪,跺着脚,切齿恨声说:“老怪物,你破坏了我杀父之仇,雪姊之恨,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你今天杀了我,我做厉鬼也要捉凌壮志和宫紫云。”   邋遢和尚一听,仰天发出一阵大笑,接着朗声说:“你有为父报仇之志,孝心可嘉,只要你将来能削掉我和尚身上的皮,吃了我和尚的肉,包你长的如花似玉。”   说此一顿,注定粉衣少女,怪眼一瞪,沉声怒喝:“想起你父女三人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我和尚念你孝心可感,这次饶你不死,不下再遇到我和尚,定杀不赦。”   赦字出口,振腕一抖,粉衣少女的娇躯立被抛出一丈多高———   粉衣少女身在空中,纤腰一挺,立变“归巢彩凤”,身形头上脚下,直向滚滚黄河水冲去。   宫紫云、凌壮志,看得心中一惊,险些惊呼出声。   唰的一声轻响,水面上浪花一旋,粉衣少女立即沉入水内。   凌壮志和宫紫云,以及展伟明,三人心头一紧,同时探首向黄泥滚滚的河面望去。   水面上浪花一闪,粉衣少女倏然冒出水面,怨毒的指着凌壮志和宫紫云,恨声说:“你两人小心,姑娘总有一天将你们接进水中喂鱼!”   话声甫落,浪花一旋,粉衣少女顿时不见。   展伟明似乎想起什么,急忙左顾右盼,同时大声问:“那个老船主呢?”   立在破船上的邋遢和尚,举手一指百丈以外的滚滚河面,沉声说:“喏,那不是你们要找的船主。”   凌壮志三人举目一看,只见百丈以外的河面上,一道白影,顺流而下,直向河心游去,身法之快,宛如一条破浪大鱼。   宫紫云看罢,想到这条船中途河上遇险,两人都不善水功,真不知如何应付,因而,不由感激的望着邋遢和尚。   邋遢和尚得意的望着凌壮志和宫紫云,嘿嘿一笑,沉声问:“小子,我酒肉和尚要是晚来一步,邱铜川的小女儿就要你们下河喂鱼。”   凌壮志俊面一红,躬身施礼,宫紫云立即福了一福,两人同时恭声说:   “老前辈的大恩,晚辈永铭终身。”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沉哼了一声,不屑的说:“哼,大恩值多少钱一斤?还不赶快跟和尚走。”   说罢,看也不看凌壮志三人一眼,飞身纵上沙滩。   凌壮志恭声应是,抬头一看,那里还有一个船伙的影子。   蓦见展伟明,低头向着破舱内,震耳大声说:“老伙计,大爷要走了,还不滚出来吗?”   话声甫落,底舱运处,立即传来一声欢嘶,接着是一阵“冬冬”的零乱蹄声。   展传明一见,飞身纵至破船头的左舷,挥动手中的大铁锤,轰的一声大响,两扇紧闭的底层舱门,应声粉碎,立被打开。   乌骓、青鬃、大红马,相继纵上沙滩,凌壮志三人,紧跟飘身而下。   这时,邋遢和尚早已刺刺的坐在沙滩上饮酒,左手里不知在什么地方掏出一块又黑又干又硬的肉,正吃得津津有味。   方才围观的人众,虽然受了一场虚惊,吓得夺路狂奔,但仍有许多人没有走,仍围立在沙滩远处。   凌壮志三人,各人拉着各人的马,直向坐在沙滩上喝酒的邋遢和尚走去。   邋遢和尚一见有马,一双怪眼瞪得又圆又大,油泥脸上布满了惊喜神色,于是,哈哈一笑,不由兴奋的说:“我和尚自从出了家,足有四五十年没摸摸马毛了,今天合该我过过马瘾。”   说罢,急忙将手中的干肉放进怀里,挺腰站起身来,举起破袖子,一抹油嘴,笑嘻嘻的望着凌壮志三人,神气的说:“你们别瞧不起和尚老,告诉你们,我的骑术相当优异,昔年我是花花公子的时候,无人敢与我相比。”   说着,十分渴望的望着凌壮志和展伟明,问:“你两人的马,谁的让我骑?”   凌壮志见展伟明咧着大嘴不语,只得含笑恭声说:“请老前辈骑我这匹!”   说罢,即将丝缰挂在鞍头上,立即退后数步。   邋遢和尚一听,高兴已极,仰天哈哈一笑,大声应好,身形腾空而起,直向马背上落去。   乌骓一见邋遢和尚,早已两耳高竖,目闪惊急,这时见那个满身油泥,臭气薰天的人,突然向它身上落来,不由大急,一声怒嘶,闪电转身,后蹄猛向下落的邋遢和尚踢去———   邋遢和尚似乎未曾料到,一见黑马踢来,双蹄恰好踢向他的屁股,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怪叫、疾抖大袖,硬将下落的身体向右一滚,疾演“云龙翻身”,急向两丈以外落去。   凌壮志也吃了一惊,大喝一声,飞身过去,伸手拉住缰绳,不停的对黑马斥骂吆喝,以便给邋遢和尚消消气。   邋遢和尚飘身落地,心中又惊又怒,瞪着一双怪眼,气急的望着胆怯温驯的黑马乌骓,只气得龇牙咧嘴。   凌壮志见黑马差点没踢着邋遢和尚,内心非常过意不去,赶紧又吆喝了乌骓一声,接着恭着说:“方才太突然了,所以马心发慌,现在老前辈可以上马了。”   邋遢和尚似乎也觉得自己太猛浪了,这时见黑马温驯的依在凌壮志的身边,马瘾再动,立即点点头,再向黑马走去。   他的步子一动,乌骓立即仰首竖鬃,低嘶连声,马尾不停摆动。   邋遢和尚一见,立即停身止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算了吧,我看还是跑腿保险,我这把老骨头还想活几天呢!”   说罢转身,沿着沙滩,当先向东走去。   宫紫云想笑不敢笑,展伟明对和尚那身油臭衣服,实在不敢恭维,凌壮志见乌骓不依,自觉也没办法让黑马温驯。   于是三人只得拉马急急跟在和尚身后。   邋遢和尚,拖着破草鞋前进,身形摇摇摆摆,看来喝得有些醉薰薰了,前进中,蓦然发现凌壮志三人没有骑马,不由停止转身,不解的问:“你们为什么不骑马?”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老前辈地下步行,晚辈等怎好骑马?”   邋遢和尚一听,脸色蓦然一沉,立即满不高兴的说:“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和尚的脚力能胜过你们的马匹?”   凌壮志顿时慌了,但又苦于无法解释。   展伟明对事情很少细加思索,立即在旁插言说:“不是不相信你和尚前辈的脚力,而是我们这位老妹子已身怀六甲,不能骑马,否则何必又走水路?”   说着,依然举起蒲扇般的大手,指了指宫紫云。   邋遢和尚一听,两只怪眼也才不知不觉的瞄了一眼宫紫云的小腹。   他这一看,原来不甚介意,宫紫云娇脸立时通红,急忙垂下螓目。   展伟明见宫紫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似是希望和尚不要再看,因而大嘴一咧,笑着说:“老前辈,别看了,现在还不出来,要真能看出来,那还了得?”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解释,一向大小不分,游戏风尘的怪杰邋遢和尚,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怪眼一眨,感慨的摇摇头,漫声说:“我看,还是我先到大黄庄渡口等你们吧!”   说罢转身,直向东奔去,摇头幌肩,似是酒醉,一双破草鞋,踏在沙滩下,“踢答”有声,身形之快,捷逾飘风,眨眼之间,已至数十丈外。   宫紫云原来羞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时看了邋遢和尚的滑稽像,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凌壮志见爱妻笑了,心情顿时一畅,即对展伟明笑着说:“展世兄,老前辈为了便于我们乘马,他已先走了,我们就上马吧!”   展伟明这时也不禁煞有介事的望着和尚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宫紫云看了展伟明那副乌鸦落在猪身上,不知道自己黑的神态,再也忍不住“格格”像银铃般的笑了。   于是三人在欢笑愉快的气氛中,飞身上马,沿着沙滩向前追去。   举目再看,和尚的背影,已变成了一个黑点了。   三人策马前进,想到这次雇船,偶一疏忽,险些铸成大错,这时想来,三人心中仍有余悸,假设邋遢和尚不及时赶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轻驰十数里,前面河边上已出现无数桅影,向内陆的高岗上,建有一片约有数百栋的房屋。   三人知道那便是大黄庄渡口了,因而将马速略微加快了些。   到达渡口时已近正午,正是渡客稀少的时候,河边除了一些渔夫船伙,只有极少数的商旅行人。   一名朴实忠厚的店伙,早在河边上等候,一见三人,愁苦脸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急忙一躬身,笑着说:“果然有三位客人,爷,请随小的来,一位‘活佛’早在船上开始喝酒了。”   说着,当先向一艘三桅大船前跑去。   凌壮志三人会心一笑,知道是邋遢和尚早已雇好了船。   来至船前,没有船主欢迎,看来都是些忠厚朴实的船伙等在下面,三人将马交给船伙,走搭板登上船舷。   三人游目一看,只见船面清洁无比,一色橙黄,刷洗得光可鉴人,阵阵浓重的桐油气息,扑面迎鼻。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身船伙装束,谦恭的立在船上,向着凌壮志三人一拱揖,仅诚朴含笑说了个请。   凌壮志、展伟明,也同时还了一礼。   蓦闻舱房内传来邋遢和尚的声音说:“船老大,你道我和尚是疯子跑上船来想白吃你不是?哼!哼!你老大看,可是有三位身缠万贯的贵宾?”   中年船家一听,赶快转身向着舱内作揖,同时感激的说:“多谢活佛,多谢活佛。”   凌壮志三人,举目向舱内一看,只见邋遢和尚正坐在桌后喝酒,虽有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肴,但他却未动筷。   邋遢和尚一见凌壮志三人走迸舱口,依然倚老卖老的坐在上位不动,但,怪眼一翻,嘴里却嚷着说:“小子们快些吧,我和尚早等得不耐烦了。”   凌壮志三人,一面入座,一面恭声说:“老前辈饿,尽可先吃,何必等晚辈三人。”   邋遢和尚,哼了一声,风趣的说:“哼,我和尚虽然好吃,但也不能不留个后路,万一你们不来,我和尚也好开溜,不能真的落个白吃。”   话声甫落,凌壮志三人再也忍不住笑了,即是立在舱外的船老大也忍不住笑。   邋遢和尚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肉,即对凌壮志问:“你们要去什么码头?”   凌壮志恭声说:“先将展世兄送至对岸,然后去东京汴梁开封府。”   邋遢和尚满意的一颌首,沉声道:“正合我和尚的意,我也急着过河。”   说着,怪眼一翻,望着船老大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中年船主立即恭声应是,一躬腰,身离去,大声吆喝开船。   凌壮志一看和尚连干了几大杯,立即恭声问;“不知老前辈怎知晚辈就在那艘船上?”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哼轻一声,似乎有些生气地说:“你小子是当今天下的大名人,又是小侠,又是小魔头,你们在渡口过,不知惹动了多少眼睛,我老人家怎么能入眼不知?何况我还正找你小子?”   凌壮志俊面一红,不由喃喃的恭声问:“不知老前辈找晚辈何事?”   如此一问,宫紫云自是要注意听,就是一直低头猛吃猛喝的展伟明,也不由放下筷子,抬起了头。   邋遢和尚,又哼了一声,沉声问:“我干女秦香苓,你小子可认的?”   凌壮志心头一震,惶急的点了点头,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邋遢和尚,他不敢转首去看宫紫云的表情。   邋遢和尚摇幌着光头,慢条斯理的问:“她现在怎样了?你小子可知道?”   凌壮志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不由惶急的摇头,恭声说:“晚辈不知。”   邋遢和尚突然坐直身体,大声说:“她现在被玉山少山主薛鹏辉掳至玉山总寨监禁起来了,你还在迷糊。”   凌壮志听得心头猛然一震,不由惊“噢”一声,顿时楞了。   宫紫云也不禁芳心一惊,知道凌壮志的麻烦又来了,但,憨直的展伟明,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邋遢和尚见凌壮志发呆不语,不由怒声追问了一句:“你小子打算怎么样?”   凌壮志秀眉一蹙,为难的迟疑说:“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夫妻,晚辈怎好出面干预?”   邋遢和尚一听,顿时大怒,怪眼一翻,怒声说:“什么?乱子是由你小子一手搞出来的,你不管谁管?”   凌壮志焦急的分辩说:“晚辈当时只是一时好奇,是以随苓姑娘进入古阵..”   邋遢和尚怒哼一声,忿然说:“可是薛鹏辉那小子,硬说你和菩儿两人在地上相拥亲吻。”   凌壮志当着爱妻的面,只急得俊面通红,秀眉一轩,立即怒声道:“真是岂有此理..”   邋遢和尚一听,立即怒声问:“小子,你发谁的脾气?”   凌壮志真是满腹委屈没处诉,只得强忍心中怒火,和声分辨说:“请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是气薛鹏辉颠倒是非,捏造事实。”   邋遢和尚找凌壮志的目的,就是要凌壮志去救秦香苓,这时一听,立即逼了一句,沉声说:“那小子捏造事实,你小子找他论理嘛!”   宫紫云想到凌弟弟要事正多,又要探查叶小娟母女的下落,又要找杀父仇人“乌鹤”,摆在面前的难题,是要去救展伟凤,还有死在古墓中的万绿萍,今后行走江湖,还要时时提妨有人企图攫取秘芨..”   她想以这一连串的问题,觉得凌弟弟那里还有时间去管秦香苓的闲事,因而急忙插言说:“老前辈,这件事凌弟弟不能涉足其间..”   邋遢和尚,怪眼一瞪,正待怒声发问,但想到宫紫云是女孩子,又是凌壮志的妻子,因而面色一齐,和声问:“何以见得?”   宫紫云继续恭声说:“如果凌弟弟前去,这件事反而弄假成真,愈加愈影响他们夫妻间的情谊。”   邋遢和尚怒哼一声道:“人都禁起来了,还谈什么夫妻情谊?”   凌壮志心中灵智一动,立即恭声说:“老前辈和跛足道老前辈,两人可一并前去兴师问罪,一个是救爱徒,一个是救义女,薛家父子决不敢说老前辈两人师出无名!”   邋遢和尚的油泥脸上,似乎泛起一阵微红,举起乌黑干瘦的油手,一连挥了几挥,沉声说:“告诉你小子,这条路我和跛足早走过了,行不通,你别看玉山方圆有数十里,但山势却崎险无比,加上玉山山主‘乱飞镖’薛雄虎多年经营,把一座玉山整建得不亚于人人视如畏途的阎罗殿。”   说此一顿,怪眼一扫凌壮志、展伟明和宫紫云三人,继续沉声道:“山上悬崖绝壁,怪古丛生,处处机关,步步可死,高有滚雷木石,地有暗网陷井,不是我和尚长他人的威风,要想进入玉山总寨,真可比似飞鸟难渡。”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解的插言问:“听老前辈的口气,你不是和跛足道老前辈去过了吗?”   邋遢和尚立即正色说:“是呀,我和跛足暗探几次都险些丢了老命。   宫紫云灵机一动,立即凛然正色说:“以两位老前辈如此高绝的武功,尚且险些丢命,凌弟弟一人前去,岂不是前去送死吗?”   邋遢和尚听得一愣,急忙仰脸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心说,好个鬼精灵的丫头,我和尚险些栽在你手里。   这阵大笑,不但掩饰他和尚的窘态,也让他藉大笑的时间,想好了说词,于是,敛笑沉声说:“我和跛脚见暗踩不成,只得公然拜山,‘乱飞镖’薛雄虎和他的儿子少山主薛鹏辉,自是摆队亲迎,经过交涉,结果受了一顿肮脏气。”   凌壮志见邋遢和尚把玉山总寨说成上有天罗,下有地网,心中已有些生气,这时一听,不由沉声问:“不知两位老前辈受了顿什么气?”   邋遢和尚看了一眼凌壮志逐渐露煞气的俊面,忿声说:“薛雄虎说,秦天举将女儿配给他儿了,秦香苓便已是他们薛家的媳妇,她在外面败坏家风,做出无耻之事,他薛家就有权将秦香苓捉回囚禁。”   说此一顿,注定凌壮志的俊面,特别将声调放低拉长,沉痛的说:“小子,薛雄虎说,他要儿子,每日三次拷打秦香苓,直到你小子救她为止,嘿嘿,薛雄虎还说,凌壮志那小子,就是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你不去玉山便罢,如加胆敢前去,定要你小子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凌壮志明知道邋遢和尚说的并不尽实,但一想到薛鹏辉在外恣意毁谤他的名誉,他就忍不住怒火如炽,因而秀眉一轩,沉声道:“老前辈请放心,晚辈定要前去向他薛家父子评评理。”   邋遢和尚立即赞声说:“好,有声气,这才符合你的名字,叫壮志,不过我和跛脚,早为你预备好了一口大箱子。”   凌壮志已经有气,因而忍不住沉声问:“什么意思?”   邋遢和尚立即正色说:“我和跛脚深怕你进不去玉山总寨,决定将你藏在大箱内.就说是苓儿替换的衣物..”   凌壮所一听,顿时大怒,明知是和尚的激将计,但他已再无法忍受,因而剑眉一轩,星目闪辉,忿然怒声说:“老前辈不必再说了,他玉山总寨就是剑林刀山鬼门关,我也要将他夷为平地,何况晚辈本来就有为地方除害之意。”   邋遢和尚一见心计得逞,暴声喝好,猛然一捶桌面,说“好,我们谈别的。”   说罢,伸手撕了一条鸡腿。   宫云知道爱夫已经动怒,因而也不便再说什么,但她一直怀疑,以秦天举那等富豪之家,为何要把娇美如玉的女儿嫁给一个绿林大盗的儿子为妻,何况秦香苓还是武林怪杰“跛足道人”的徒弟。   因而他一俟和尚吃完了手中鸡腿,立即不解的问:“老前辈,以秦姑娘出身清白世家..”   邋遢和尚似乎早已看透宫紫云的心事,急忙一摇油手,赶紧瞪瞪眼咽下口里的鸡肉,接着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说起来这都是知恩图报的俗节害人,秦老员外夫妇去年远游,中途遇到一伙强人,险些丢了老命,多亏玉山少山主薛鹏辉相救,所以才安然返回太平镇,为了报达那小子的救命大恩,决心将自己唯一的爱女秦香苓相许。   其实,薛雄虎并不算是真正的山大王,而是以玉山桃林谷为基地建立山庄,后来以防止歹人生事为藉口,占据天险,增建机关,逐渐形成今日的玉山总寨。   由于需人众多,财力消耗,再加之人多混杂,日子一久,便成了向过往客商强讨过路银子的卑鄙强盗。”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由插言说:“要杀秦老员外夫妇的那伙强盗,谁敢保证不是薛鹏辉的人所为。”   邋遢和尚猛一点头,极为同意的说:“是呀,跛脚的当时也曾如此说过,只是秦老人非常喜欢薛鹏辉,加之秦老员外又不知绿林中的罪恶,也就颔首应充了。”   就此一顿,慨然一叹,立即又挥挥手,显得不耐烦的说:“好啦,不谈这些啦,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说也说不完,谈也谈不清,我们还是谈别的吧!”   邋遢和尚见多识广,有的是奇闻怪谈,加上他生相滑稽,吃像可笑,不一会,便将沉闷的气氛,改变成愉快的场面。   二更时分,风浪渐大,船身颠簸的厉害,除了宫紫云有些感到不适外,凌壮志、展伟明和邋遢和尚,俱都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蓦然,一阵清脆的小铜钟声,径由舱外传来,接着,船首、船尾,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凌壮志、宫紫云,知道已到达对岸,正在靠向码头,不禁依别的看了一眼邋遢和尚与展伟明。   邋遢和尚,仰首喝尽了前面杯中茶,哈哈一笑,说:“我和尚性急,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起身离座,当先向舱外走去。   凌壮志三人,急忙跟在和尚身后。   来至船面上,风强浪急,远处一片漆黑,南岸沙滩上,一大片黑影幢幢的房屋,仅靠近河边的几家客店门口,尚亮着一两盏防风灯,正随着夜风左右摆动,沙滩上,一片冷消。   这时,船距码头,已不足五丈了,船老大见凌壮志等人走出舱外,立即含笑迎了过来,同时举手一指岸上屋影说:“这是青龙渡口,上岸的客官可以由此下船了。”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小子们再见,我和尚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甫落,身形已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向岸上飞去。   四丈距离,在邋遢和尚来说,是轻而易的事,这位怪老偏偏要演一手武林绝技“云中筋斗”。   就在他身形到达岸边,即将下降的同时,一声低喝,两臂疾挥,一连几个筋斗,身形再升两丈,继而飘然落在岸上。   凌壮志、展伟明十分赞服,不由脱口喝了一个烈采。   邋遢和尚飘落地上,愉快的哈哈一笑,朗声说:“雕虫小技,只当游戏,小子们何必喝好。”转身如飞驰去———凌壮志,宫紫云和展伟明,三人同时恭声高呼:“老前辈珍重,再见了!”   话声甫落,邋遢和尚的身影,已消失在岸上远处的黑暗中,同时,传来一声爽朗豪放的哈哈大笑。   这时,船已靠岸,底舱的门已经开了,展伟明告诉船老大将红马接上岸去。   凌壮志想起禁闭在齐云山大佛寺的展伟凤,心情顿时一阵黯然,于是面向展伟明宽慰的说:“展世兄可先至齐云山大佛寺羁绊住‘琼瑶子’前辈,务必阻止她将凤姑娘押回天山去,小弟将娟师姊送到金陵,立即星夜赶去。”   展伟明黯然神伤地说:“我想先回石门镇,请赵家老妹子黄飞燕和我一同前去,她比我聪明,处事比我说话好听,也许能说动琼瑶子的心。”   凌壮志立即颔首赞声道:“赵夫人能去最好,以她的面子,也许能将凤姑娘留住。   说话之间,船伙已将红马拉上沙滩。   展伟明立即愁眉苦脸的说:“小妹夫,老妹子,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大明要走了。   凌壮志、宫紫云,也黯然颔首说:“会期不远,来日正多,祝你一路福星。”   展伟明黯然沉声应了声是,飞身纵上码头,认登上马,呼了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镇上驰去。   凌壮志、宫紫云静静地立在船头,直到展伟明的马影消失在青龙镇口,才回身走进舱内。   邋遢和尚与展伟明一走,舱内气氛顿时显得孤寂,但,也给了凌壮志向爱妻宫紫云体贴的机会。   两人进入舱室,里面布置得非常简朴,除了一床一几和一个方凳外,再也没有什么了,床上铺着洁白的厚褥,叠着整洁的棉被,令人看了舒服。   凌壮志将宫紫云揽入怀里,体贴关切的问:“今天觉得累吗?”   宫紫云温顺的依在凌壮志的怀里,深切的望着凌弟弟,妩媚的一笑,幸福的摇了摇头,柔声说:“没什么,坐几天船,也许会好起来。”   凌壮志心中平静不少,同时也升起一丝蜜意,两臂将宫紫云搂的更紧了,他每独自伴着娇妻的时候,他的心总是感到无比幸福。   但,在他幸福的后面,心灵深处,却隐藏着无限的感伤,那就是对万绿萍、展伟凤、秦香苓和叶小娟等人感到歉疚。   船,在强劲的夜风中,滚滚的河面上,顺流东下,整个大船上,除了风吹桅杆,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外,一切都是寂静的。   凌壮志拥着如仙姬的爱妻假睡,他的脑际仍恍惚飘荡着四个丽姿不同的少女影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万绿萍,他是,她已经死了。他没想到这位娇憨秀丽的小姑娘,如此痴情,为他而死。   他目前最感焦急的是尽快找到“穷书生”,问出万绿萍的尸首存放处,因为,时日一久,娇躯已腐,虽有“冰果琼浆”,也无济无事。   他知道,灵丹妙药虽有起死回之效,但人真正死尸已凉,断了气息,同样的毫无用处。   但是,他明知无效,也要尽心一试,他要用火热的赤阳神功,将万绿萍的死尸暖热,用丹田凝聚的真气吹动万绿萍的呼吸,再将有起死回生功能的“冰果琼桨”,放进万绿萍的樱口里..   凌壮志想到此处,心中暗自一叹,这种想法,不啻大海捞针,白日梦话,但是,不如此,无法减轻他心灵深处的歉疚和痛苦。   第二个清丽娴静,洁如百合的叶小娟,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张师母的女儿,至于她是否是恩师的新骨肉,已无计较的必要,而就那夜天山峰解衣察证胸前暗记的事来说,至少已得到张师母的谅解,叶小娟的将来,两位师母自会安排。   但是,现在他已被歹人掠去作了人质,是否不为歹人羞辱,毫无一丝把握,也可能因抗拒歹人的阴谋,而丧失了生命。   继而一想,假设没有自己急于要揭开恩师身世之迷,她们母女,也不会因歹人企图攫取秘芨而将她们母女掠去。   第三个小女,是美艳英丽的展伟凤,她为怕失去自己,而甘冒武林禁忌,将受业恩师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相寄。   目前,她已被监禁在齐云山大佛寺,假如自己不在卧虎庄院晚宴上展露玉扇,在天都峰不用玉扇杀人,也许这件事不会为天山五子知悉。   如今,琼瑶子又含忿离去,是否匆匆将展伟凤押回天山金霞宫,听候她掌门师兄的处分,尚难预卜!   假设被押回天山金霞宫,后果实堪忧虑,展伟凤也许被收回一身高绝武功,逐出天山之门,也许以最严厉的派规治罪,囚禁终身,直至老死。   心念至此,凌壮志暗暗决定,果真如此,就是把天山派闹个天翻地覆,也要为展伟凤争回自由之身。   第四个少女,也是令他最难堪,最痛悔的一个少女。   秦香苓,活泼任性,娇美动人,没想到为了让自己见识一番石阵的奥秘,而铸成遗憾终身的大错。   如今,被薛鹏辉掠上玉山,囚禁总寨,每日鞭打三次那样如花似玉的少女,何堪如此惨烈的刑苔,这些天来,也许也被活活打死。   心念至此,胸间顿时充满了怒气,想到薛鹏辉散播恶言,以秦香苓为诱饵自己前去,愈如怒火高炽。   他暗暗发誓,秦香苓如果是受些铁窗之苦,他宁愿忍辱受气,向薛家父子赔罪,请秦香苓与薛鹏辉完成夫妻大礼。   假设,秦香苓已被打得骨瘦伶仃,甚或奄奄一息,他们薛家父子的玉山基业,也将从此结束,他决心将这座倚仗天险建成的玉山总寨,夷为瓦砾。   凌壮志,思前想后,无法入睡,他的一颗心.就像行在滚滚黄水上的一艘大船,起伏不定..   他深深觉得,这四个少女,无一不是为了他,无一不是因他而受苦受难..   蓦然,他心头一凛,不由暗自惊呼,莫非自己果是一个煞星?小魔头?   不吉利的人?不然,为什么与自己接触的几个少女,都遭了劫难?   念及于此,掌心中不禁惊出一丝冷汗,他不自由主的睁开眼睛看看偎在怀中的娇妻宫紫云,他暗暗祈祷,让天神降福给这位苦命的姊姊,不要再加她身上任何恶运。   他发现爱妻安祥的闭着凤目,长而黑的睫毛,愈显得动人,美丽灵巧的琼鼻,发着均匀的呼吸,鲜红的樱唇,挂着甜甜的微笑,微蹙的黛眉,似嗔似怨的笼罩着一丝忧郁,似是正梦到令她又气又喜的趣事。   但,他却不知宫紫云也正在思绪不宁,难以入睡。   她偎在爱夫凌弟弟的怀里,有时会感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会不时蠕动,这令她又忧又喜,又恐俱。   想到小东西的可爱,令她忍不住要笑,想到生产时的痛苦,又令她感到惶恐,想到回到金陵,家中仅有一个老仆,又使她感到忧虑。   她怕孤独,但她又不愿阻止爱夫前去了结必须他前去才能了结的事,她原本是个具有高绝武功的少女,今日,已是将要生孩子的母亲。   她自觉变得平凡了,已经没有少女时那样好动争胜之心,现在她只想着将来如何妥善照顾自己的孩子。   她自信是个占有欲极强,而且善妒的少女,可是如今有了小东西,她把一切都看淡了。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煞气颇重的凌弟弟,她不希望他再在江湖上去动,她希望小夫妻暂时在金陵故居住下来,然后同时返回恒山凌霄庵,伴着看破红尘的母亲“飞花女侠”永远厮守在一起。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需要凌弟弟去办的事太多了。   她不是不想和凌弟弟一同出生入死,但是有了上次震动胎气的教训,她怕了,再不敢和人交手,妄动真气。   尤其,今后腹部一天比一天大,行动一天比一天笨,如勉强同去,遇有艰险,反而成了凌弟弟脱身应变的累赘。   她对今生能否独自占有凌弟弟,已经毫无信心,因为有许多事是她意想不到的,她自觉人不能抗拒命运,因而她也愿意一切听天由命了。   ....   船,顺流而下,快如奔马,是以,不几天,便到了开封以北的大公渡口。   这时,天色刚刚入暮,渡口沙滩上,集满了货物和车马行人,人声吵杂,车响马嘶,乱成一片。   凌壮志为了避人耳目,即命船老大将船停泊在距离渡口数十丈外的河湾处,决定天黑后,再下船上岸。   宫紫云经过几天来的充分休息和运动,以及凌弟弟的体贴照顾,身心俱极畅快,一切恢复如前,已毫无一丝倦意。   两人立在舱内窗前,暗察岸上和渡口的情势,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细察良久,发现人群中,极少有武林人物,即或有,也是一些因事过往的一般豪客,以及押镖的武师和趟子手。   两人看罢,安心不少,小夫妻俩不是怕事,而是目前不愿惹事。   宫紫云转首对揽着细腰的凌弟弟,妩媚的一笑,愉快的说:“我们改走这段水路,也许将那些企图获取秘芨的歹人摆脱了。”   凌壮志赞同的颔首微笑,说:“他们的目标都集中在孟津,虽然也知道我们上了船,但无法断定我们在何地上岸,待等他们听到消息,我们已绕过了开封,到了许通。”   两人相对一笑,正待转身离去,蓦见渡口人群中,一匹红白杂花大马正向着这面轻步驰来。   花马上坐着一个柳眉杏眼,背插长剑,一身花衣的少女,她正神色焦急的微蹙柳眉,用炯炯闪光的大眼睛,搜寻着停在河边的几艘大客船。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一见花衣少女,几乎是同时惊呼:“啊,那不是秦香苓的侍女唤春吗?”   宫紫云又转首望着凌壮志惊异的问:“她怎的会在这里?”   凌壮志看到唤春,顿时如见故人,恨不得飞身纵至船面,向她高声招呼,问问秦香苓的近况!   但是当着宫紫云的面,他不敢造次,只得强抑心中的激动,迟疑的说:   “恐怕是寻人吧!”   果然,只见唤春将马停在十数丈外的一艘三桅大船前正和含笑,向着船上的一个船伙问话。   宫紫云看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说:“恐怕是找我们吧!”   凌壮志虽有此想法,但他仍摇了摇头,迟凝的说:“不可能,她怎会知道我们在此地。”   宫紫云由凌弟弟的秀眉颤动,已看出他强自抑压的心意,因而嗔声说:   “即使不是找我们,你也该去打个招呼,向她问问苓姑娘当初被掠去的经过情形,这对你将来前去玉山评理,不无益处。”   说话之间,十数丈外的唤春,已满面失望神色的催马向这边走来,显然,那艘船上没有她要找的人。   凌壮志一见,只得颔首的说:“好吧,我去问问她找谁。”   说罢,急急走出舱外,走到船舷,立即向着正在沿河走来的唤春一招手,同时凝气低声问:“唤春,你找谁。”   正转首寻找着河边许多大船的唤春,闻声急忙望来,举目一见船上的凌壮志,忍不住惊喜欲狂,脱口娇呼:“凌相公!”   娇呼声中,急挥纤手,小峦靴一扣马腹,花马如飞驰来。   待花马奔至船前,唤春俏丽的粉面上,已挂满了泪水。   凌壮志一见,心中也涌起一丝酸意,不由亲切的急声说:“快些上来说话。”   说罢,转首望着船面上的几个船伙,吩咐说:“快将这位姑娘的花马接进船上来。”   其中两个船伙,恭声应是,匆匆跑下底船去。   这时,船舷上人影一闪,满面泪痕的唤春已飞身纵上船面,立即叩首下拜,同时恭声的说:“小婢唤春叩见相公。”   凌壮志心中虽然难过,但俊面上仍挂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于是,微一俯身,做了一个扶起手势,同时和声说:“唤春快起来。”   唤春叩罢头,应声立起来,举目看到立在舱门的宫紫云,又急上数步,叩首下拜,同时恭声说:“小婢唤春叩见夫人。”   宫紫云虽然听得有些迷惑,不知唤春怎的知道她已和凌弟弟结了婚,但仍谦和的含笑说:“快请起来,进舱进话。”   说着,亲手将唤春由舱面上扶起来。   俏丫头唤春又叩了个头,应声立身起来,恭谨的跟在凌壮志和宫紫云的身后走进舱门。   凌壮志和宫紫云,让唤春坐下答话,同时不解的问:“唤春你是怎的知道我们乘船前来开封?”   唤春立即欠身回答说:“小婢在汜水明境遇到了‘巡遢和尚’老前辈,是他老家人告诉小婢来此会见相公和夫人。”   凌壮志和宫紫云,这时才知道唤春找来的原因,同时,也知道了她为何唤宫紫云夫人了。   唤春继续说:“小婢知道水路行船虽慢,但却是日夜兼程,因为小婢也星夜赶路,昨天正午时分便赶到此地了。”   凌壮志仍没忘记江南闻风北来的高手,因而,关切的问:“汜水那里可有江南各派的高手?”   唤春立即连连颔首,正色急声道:“有有,很多,大都听说相公和夫人要在孟县附近渡河而去的。”   宫紫云插言问:“你来开封的沿途,可曾发现有人讨论相公来开封的消息?”   唤春立即摇摇头说:“没有,孟津汜水那面聚集的江南高手,多知相公掌毁大河教主小女的坐船后,即随邋遢和尚老人家沿河东去,是否渡河去了别处,俱都不知。”   宫紫云笑一笑,继续问:“你去汜水的原因,可是也要去找我们?”   唤春恭声应是,说:“是的,小婢听江南盛传相公已去了恒山,是以才去汜水,但达到黄河渡口,所有船只均被大河的教徒控制了。”   宫紫云依然含笑问:“你去恒山找凌相公,可是为了你家小姐被玉山少山主薛鹏辉掠去的事?”   如此一问,唤春杏目中的泪水,顿时滚了下来,立即颔首戚声说:“是的!这两三个月来,不知小姐怎么样了。”   宫紫云继续问::“你是否将你家小姐那天被掠走的经过说出来?”   俏丫头唤春,举袖一拭眼泪,又望了一眼神色凝重,一直沉默不住的凌壮志,含着泪说:“那天傍晚,在马鞍山西麓与相公夫人分手后,第三天即被玉山少山主薛鹏辉追上了,当时薛鹏辉态度非常和气,自认这是误会,他承认错在他自己,并愿自动解除婚聘,永不再谈亲事。”   小姐一听,非常感激,不管如何,他总是父母的救命恩人,小姐愿以长兄待他,并愿将秦家的财产,悉数相赠。   少山主薛鹏辉听了,也极高兴,即邀小姐至一客店独院酌饮,小姐和小婢均未疑他另有诡谋,及至客店独院,薛鹏辉一声不吭,暗中下手,点了小姐的“黑憩穴”,同时,有十数个劲装大汉,由左右厢房中涌出来。   小婢心知中计,立即拔剑向薛鹏辉刺去,后来终因内力不济,一百招后,长剑突被薛鹏辉击飞脱手。”   宫紫云听唤春说她与薛鹏辉交手,竟达一百招以上,知她终日侍小姐练武,多少也得到跛足道人的指点,是以才有如此成就。   同时,对唤春这种拼死救主的精神,颇为赞许,因而赞声说:“你能舍生救生,将来你家小姐知道了,必然另眼看你。”   唤春流着流泪,惭愧的说:“当时,小婢确有拼死之心,小婢也自知必死,岂知,薛鹏辉停身横剑,顺手丢下五十两银子,同时厉声命令小婢去找凌相公前去玉山决斗,否则,他将每日三次拷打小姐,凌相公一日不去,一日不休。”   凌壮志坐在首位大椅上,虽然沉默不语,但他的内心却已怒火高炽,恨不得即日前去玉山会斗薛鹏辉。   当然,他知道薛鹏辉将利用机关天险来陷害自己,以他那点有限的功力,根本不堪一击。   宫紫云亲切的望着唤春,微颔臻首,表示对她说的话已经完全领会,同时,宽慰的说:“薛鹏辉约斗凌相公的事,邋遢和尚老前辈,已经说过了,凌相公已决心前去应约。”   唤春感激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即向宫紫云恭谨的应了声是。   宫紫云见已无话可说,立即关切的问:“现在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唤春一听,眼圈又红了,戚然回答说:“目前小婢已无容身之处,玉山薛家不要,太平镇秦家,小婢已不敢回去了,和尚老人家说夫人已怀有身孕,特命小婢赶来侍候夫人。”   凌壮志正感无人侍候娇妻,家中虽有老仆凌富,但总觉有些不便,正待颔首应好,但看到宫紫云微整的眉头,把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有居心的俏丫头唤春,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转,立即恭声说:“居然夫人有所疑难,小婢就和凌相公一同前去玉山,中途也好侍候凌相公的起居饮食。   宫紫云一听,芳心大感紧张,心说,那还得了?闹不好又是一桩麻烦事,想不到这精灵丫头居然也想往这个小圈子里挤。   她虽然心里着慌,但表面上依然沉静不露,于是黛眉一展,高雅的淡淡一笑,谦和的说:“你有意在我身边,自是十分欢迎,只是这样令你太委屈了。”   唤春虽然也暗中单恋凌壮志,决心迟早达到目的,但她却不急于一时,只要进入凌壮志的生活圈子,不怕这位多情的相公不对她垂青。   这时听宫紫云如此谦逊,立即起身恭声说:“承蒙夫人收留,小婢万分感激,今后当忠诚侍候夫人,以报收留大恩,并请夫人时加教诲。”   宫紫云怕唤春别有用心,因而不敢对她过于谦逊,仅仅含笑说:“只要你听话,肯上进,我自是不会亏待你,待等你家小姐出险后,你再侍候你家小姐。”   唤春自是不敢说忘本的话,立即恭谨的连声应是。   宫紫云见爱夫凌弟弟一直不语,不由含笑问:“你看我这样安排可好?”   凌壮志急忙含笑说:“姊姊安排,十分恰当。”   宫紫云一听,不由含嗔睨了凌壮志一眼,莞尔笑了。   俏丫头唤春看在眼里,知道凌相公有些惧怕这位夫人,她觉得将来要想如愿,必须先获得这位首席夫人的信任、欢心。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船伙特别送来一桌丰盛的晚餐,停泊在码头上,不但有鸡有肉,且有海鲜。   三人同桌共餐,自是俏丫头唤春满酒。   凌壮志发现唤春执壶的右手嫩细纤长,白似春葱,看来一些不像个侍女的手,但他当着国色天香般的娇妻面前,多一眼也不敢看。   饭后,天色已黑,河边已燃起点点灯火,但渡口处仍极喧哗,不时停泊着新到的货船。   凌壮志结算了船帐,特别给了一份丰厚的赏钱,船老大以下船伙,俱都笑遂颜开,欢声称谢。   三人登岸上马,直向大公镇走去。   乌骓,青鬃,一连在底舱待了几天,乍然上岸,似乎仍有些头晕目眩。   大公镇上,车马阻塞,行人拥挤,酒楼客栈,均告客满,像其它渡口一样的暄闹紊乱。   出了镇口,策马南行,只见开封城的方向,一片灯光,直冲半天,开封的繁华,由此可见。   为了避人耳目,凌壮志决定绕过开封,直奔陈留,有了去恒山的经验,仍以黎明宿店,入暮起程为上策。   宫紫云有了俏丫头唤春服侍,途中感到极为安适,松闲,以前虽有凌壮志关切,体贴,但有许多事情是凌弟弟作不来的。她在卧虎山庄时,侍女环立,对春丫头的使唤,自是已成习惯,而凌壮志对俏丫头每晨为他系儒巾,梳发髻,并为他穿长衫,却感到有些不太自然。   尤其,俏丫头为他梳发时,纤纤细指,总不免要碰触到他的颈耳,俊面,加之俏丫头为他系钮扣,佩银剑,事后总要再细看一番,这令他感到非常不安。   时日一久,也就渐成习惯,但,俏丫头唤春的影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暗暗隐进他的心田。   三人三马星夜赶路,沿途顺利,果然毫无事件发生,动乱的江湖,似是失去了凌壮志的踪迹,令人感到迷惑。   聚集在孟津、汜水一带的高手,不少人自觉无望抢得秘芨而南返,但也有不少人沿着黄河东,暗中探听消息。   这天人夜时分,深蓝的东天,早已升起一轮皓月,整个大地上,朦朦的罩上一层银辉。   金陵城的西关大街上,行人熙攘,灯火辉煌,光明如同白昼,酒楼茶肆,笙哥弦唱,两街生意兴隆异常,一副升平气象。   金陵西关城楼上,高悬一串斗大红灯,随着徐徐夜风摇晃,照得箭垛后的守城官兵,盔甲闪辉,矛盾发亮。   凌壮志、宫紫云、以及俏丫头唤春,三人一进街口,立即拨马向北,直向西关后街走去。   后街街道较窄,多是官宦仕家的宅第,大多数的门楼下都悬有纱灯或站立着仆人,气氛十分肃静。   凌壮志三人的马蹄,轻击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由于后街多是官宦仕家的宅第,出入乘马坐轿,多是衣着华丽的公子老爷或是艳丽小姐夫人。是以,凌壮志三人乘马而过,并未引起两街门下低声交座的仆人们注意。凌壮志已将近六年没有回家了,当他在十数里外看到金陵城楼高悬的红灯时,他的心便已开始激动。他幻想着自家的高大门楼,宽广的庭院,精小的后花园,当年父母双在时,仆妇丫环,小僮管院,如今,只剩下一个忠实的老仆凌富了。这时,他策马走在自己幼年经常出入的街道上,心情激动的不觉双目湿润,前面的景物也觉得模糊了。   前进中,凌壮志的双目一亮,举手指着靠北一座高大门楼,有些颤声说:   “姊姊,那就是我们的家了。”   宫紫云深深体会到凌弟弟这时的心情,但当她听到“我们的家”的时候,心情也不禁骤然激动。   因为,她要在这里生她第一个孩子,也许,她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举目看去,黑漆大门,台高五级左右各有一尊石狮子,每架拴马椿前,都有一个上马登,两面院墙和其他宅第一样,刷粉的雪白发亮。   最令她注目的是,门楼下高高悬挂两盏大纱灯,纱灯上鲜明的漆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红字——天心堂*凌。   三人来至门前,凌壮志当先下马,兴奋的将宫紫云的马接过来,挂在马椿上,三人登上门阶,发现门上的兽环,擦拭的精光发亮。   宫紫云黛眉一蹙,愉快的笑着说:“你们的凌富,似乎早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似的。”   凌壮志的秀目中,早已因喜极而激动的掉下了几滴泪珠来,这时一听,不由含泪笑了:“哈哈,我们的凌富,姊姊别忘了你是他的主母。”   宫紫云一听,娇面立刻染上两片红晕,同时芳心升起阵阵甜意,情不自禁的举起翠袖为凌壮志拭了拭眼泪。   凌壮志静静的让爱妻揩拭,同时笑着说:“我家是朱夫子格言奉行首,所谓‘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要内外整洁..’我们的凌富,更是力行不拙,没有人知道我们家的地址,也不曾有人通知他们我们今日回来。”   说罢举手,在发亮的兽环上,重重的拍了两个,铮铮之声,传出极远,院内也发出嗡嗡的反震声。   凌壮志扣过门,为了平抑内心的兴奋激动,特地将凌富介绍一番,说:   “凌富为人忠厚老诚,今年已七十岁了,虽然不谙武功但也有六十年的内功火候,只是不会招式,不能发挥他的能力..”   话未说完,门内已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凌壮志即兴奋的改口说:“凌富来了..”   门内来人一听凌壮志的声音,似乎已知道了是谁,脱口一声惊喜“嗳呀”,脚步急促的向前奔来。   凌壮志的心,跳动的就像门内“通通”的脚步声。   门内一阵栓响,接着大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面带忠厚的老仆人飞迎了出来,炯炯的目光,在凌壮志的脸上一扫,立即颤声低呼:“果然是少爷!”   凌壮志一见凌富,激动的伸臂将老仆抱住,同时,泪水夺眶而出,不由颤声问:“凌富你好?”   凌富流着泪,连连点头,神情恍如作梦,也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慈祥的去抚摸小主人的肩头。   宫紫云见街上仍有富丽车轿经过,因而低声说:“弟弟,我们进去谈话吧!”   凌壮志顿时想起宫紫云,急忙离开凌富,含泪笑着说:“凌富,快来见过少夫人。”   说着,指了指立在身旁的宫紫云。   凌富不敢怠慢,恭谨的深深一揖,同时恭声说:“老奴凌富叩见少夫人。”   说着就待下跪。   宫紫云急忙扶住老仆,含笑说:“凌富不必多礼。”   凌壮志又对俏丫头唤春说:“唤春,这是我家三代老仆凌富。”   唤春一听,急上两步,恭谨的福了一福,同时和声说:“唤春参见富伯伯。”   老凌富立即祥和呵呵一笑,拱拱手说:“春姑娘免礼,快不要折杀我老头子了。”   凌壮志看了一眼街上,即对凌富说:“凌富,我们都到花厅上坐去。”   凌富恭声应是,说:“老奴在前头带路了。”   说着,当先向内走去。   门楼的尽头,是一道屏门,门内即是广庭,正中是座彤栏花厅,左右相连着厢房,厅内古色古香的陈设,整理的一尘不染。   宫紫云看了厅内的情形,不由暗赞这位老仆能干,看他白发苍苍,却没有一些龙钟老态,而且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凌壮志看了几明桌亮光可鉴人影的情形,大为高兴,因而忍不住赞声说:   “凌富,你一人照管这座大院子,这些年也真难为你了。”   凌富受到小主人的赞誉,老心感到十分安慰,立即慈祥的呵呵一笑说:   “少爷,这得多谢老爷给老奴的这个粗壮身体,这六十多年来,老奴无一日间断练习吐呐功夫,何况那位异人还赠给老奴一片灵芝..”   凌壮志秀眉一皱,立即插言问,“凌富,你说的是什么人?”老凌富听得一愣,立即正色说:“就是将少爷留在九华山学艺造就的那位蓬头破衣没有手足的异人嘛!”   凌壮志一听,顿时呆了。   宫紫云心中一阵悲痛,不由掩面痛哭,失声说:“那是我父亲!”   老凌富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瞪着一双老眼,愣愣的望着宫紫云,他完全惊呆了,但他仍不自觉的恭声说:“老奴不知那位异人是少夫人的老太爷..”   凌壮志已明白了恩师两次闭关半月之谜,因而向着凌富一挥手,吩咐说:   “凌富,你先去将马拉至后院,卸下马鞍,将它们喂上..   老凌富未待少主人说完,立即恭声说:“少爷,后宅有槽,没有草料。”   凌壮志立即胸有成竹的说:“你将马拉至后宅,然后去待上雇一个小僮,两个仆妇,两个小丫头,再叫一桌丰富的酒席,顺便买些草料来。”   老凌富恭声应是,转身退出花厅,匆匆走出扇门。   宫紫云虽已止泪,但仍凄声问:“我父亲来此,你一些不知?”凌壮志摇摇头,以猜测的口吻说:“小弟初到紫芝崖时,有一次恩师曾说他要在后洞闭关二十日,命小弟自己练习日课,我想,那次可能就是恩师的藉口。”   说此一顿,秀眉微蹙,继续惴测说:   “在小弟下山的前两个月,恩师又在后洞闭关二十天,我想那一次,可能是下山为小弟购衣物,因为恩师坐关期满那天,后洞出来时,手里就托着小弟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也许就是命凌富上街购买的。”   想到上街购物,宫紫云不由看一眼厅外夜空,似有所悟地说:“现在已经起更,你怎么还令凌富上街雇人?”   凌壮志哈哈一笑说:   “金陵乃京师重地,市面特别繁荣,饭店客店通宵街门不闭,酒楼茶肆,灯火连日不熄,勾栏人家,夜夜笙歌,这时正是王孙公子们挥金买笑的好时候,莫说此时尚早,就是子夜过后,叫菜雇人,依然随呼随到。”   宫紫云确曾听人如此说过,只是那时有些不太相信,这时一听,不由含笑点了点头。   凌壮志知道凌富尚需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而提议说:“姊姊,我们去内宅看看吧!”   宫紫云欣然颔首,立即由椅上立起来。   于是,由唤春提着纱灯在前照路,凌壮志挽着爱妻宫紫云并肩在后,并指示向左向右。   后宅仅一进,三面环楼,均是朱栏画栋,自正楼的后窗,可以看到后院花园和远处的马厩。   宫紫云一一看罢,不由感慨地说:“老凌富如果没有数十年的内功修为,以他现在的年纪,这么大的宅院,决难照顾得如此周到。   凌壮志风趣的笑着说:“今后有了你这位少主母在上督促,自然要比以前管理的更精细。”   宫紫云娇哼一声,佯怒嗔声说:“我才不会管家呢!”   说罢,三人都愉快的笑了。   就在这时,楼下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凌壮志知道是凌富回来了,探首一看,果是凌富。   凌富一见小主人,立即仰首恭声问:“少爷,人都雇齐了,要他们进来吗?”   凌壮志正待回答,宫紫云已抢先说了:“我们下去好了!”   院中的凌富,恭声应是,转身大步走了。   凌壮志挽宫紫云,依然由唤春在前照路,直向花厅走去。   进入花厅,一个小僮,两个小丫头和两个仆妇早一字立在厅前,但最后却多了一个中年壮汉。   凌富一见凌壮志走进厅来,立即恭声说:“少爷,老奴已将应该注意的事对他们说过了。”   说着,举手指了指中年壮汉,继续说:“这是老奴擅自作主雇的马夫。”   凌壮志颔首称好,宫紫云见仆妇侍女们还不太俗,也颔首满意。   凌富一见小主人和少夫人点首,立即面向阶前的仆妇侍女们说:“厅上立着的是少爷和少夫人,快些见礼。”   仆妇侍女们,同声恭呼:“叩见少爷,少夫人。”   恭呼声中,纷纷下跪。   恰在这时,菜馆里也将酒菜送来。   晚餐席上,凌壮志和宫紫云坐上席,老仆人凌富和俏丫头唤春,左右相陪,新来的仆妇侍女,顿时活跃起来。   自此,多年冷清岑寂的大宅院,顿时活跃起来。   凌壮志将家安置就绪,至少减去了他的后顾之忧,但,更多更艰险的事,正等待着他去办理。   他在这个离别将近六年的家中,仅仅呆了一个整天,二夭的傍晚,他便又要离宅他去了。   这时,乌骓马已经备好系在门外,花厅上刚刚结束为壮志饯行的晚宴。   凌壮志心事重重,但他微熏泛红的俊面上强展着笑容。   宫紫云愁罩黛眉,老凌富霜眉紧皱,俏丫头唤春,神色黯然。   一行人像众星捧月般,将凌壮志送出门来。   凌壮壮走出门阶,凌富已将乌骓拉了过来。   在这一刹那,宫紫云心乱如麻,也不禁凤目湿润,不知如何再叮嘱爱夫几句,要说的话,昨夜枕边已说过了。   凌壮志将乌骓由老仆手中接过来,立即认登上马,接着,强展微笑,挥手说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前街驰去。   乌骓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放蹄狂奔了,凌壮志驰出了热闹的西关大街,乌骓宛加急雷奔电,直奔正西。   这时,夜空多云,一轮皎月,时而光明大放,时而被乌云吞噬,这似乎是象征着凌壮志,此番前去,将有一连串的凶恶惊险但也有他光明的一面!   二十一   凌壮志坐在急如奔电的乌骓宝马上,迎着夜风,在时明时暗的月光下,向前飞驰。一个接一个的村镇被抛在马后,但他仍在双手控缰,低头沉思。   他想的事太多了,千头万绪,不知由何理起,目前他无法专去找将叶小娟母女掳去的门派歹人。   因为,还有更急切的事,等着他火速去办,摆在眼前的急事是截住“琼瑶子”,将展伟凤留下来,或者是即去玉山将秦香苓搭救回来。   衡情重量,以先去齐云山大佛寺为先急,因为如让琼瑶子将展伟凤带回天山金霞宫,势必为自己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凌壮志心念已定,停蹄日夜兼程,每当让宝马饮水食料时,他才藉饭后一段短暂时间假寐一两个时辰或盘坐调息片刻。   江湖上再度有了凌壮志去的行踪,当他们今天发现凌壮志在江宁时,第二天凌壮已到了芜湖,但不几天,凌壮志又到了徽州。   有些追踪他的高手,不由大摇其头,深感疲于奔命,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感,令人难以捉摸。   因而,武林中爱护和敬佩凌壮志的正派高手和长者,根据他的武功,衣着和行踪赠给了一个响亮的绰号——“赤掌银衫”化云龙。   是以,未及半时,“赤掌银衫化云龙”这七个字,传遍江湖,烩炙人口,但,飞马驰骋,急速赶路的凌壮志,尚且不知。   这天——   秋阳高照,天气清朗,凌壮志在休宁县城,落脚半日,并购买了一些应用之物,因为,过了新安河,便到了齐云山东麓。   午时刚过,凌壮志已飞马驰出宁县城的西门,遥远的正西天际,已现出一带峰峦起伏的绵绵的山影,那就是齐云山。   乌骓奔驰如飞,不足一个时辰,已到了新安城的渡口。   凌壮志拉马立在渡船上,遥望齐云山势,只见云烟蒙蒙,峦岭若隐若现,巍峨俊峰,形似孤岛巨兽,隐藏于飘渺沉浮的茫茫白云间。   最高峰顶上,一挂急泄瀑布,宛如经天而降的银虹,在晴朗的秋阳照射下,银光闪闪,蔚为奇观。   凌壮志看罢,他却设想到齐云山的景色,竟是如此壮丽。实在不亚于他习艺五年的九华山。   渡河登岸,继续前,半个时辰之后已达齐云山下。   凌壮志昂首上看,浓郁碧落,古木参夭,在十数里外看到的几座高峰,这时淹役于如絮暖飘的白云中,已难看到峰顶。   只见半山两座矮峰的苍翠浓绿间,现出金光数点,凌壮志知道那就是梵宇巍峨的大佛寺。   于是,轻催马雅,沿着崎岖山路,直向大佛寺驰去。   他望着半山那片金光闪闪的巍峨梵宇,思索着见到“琼瑶子”后,如何设法将展伟凤留下来。   他断定展伟明这时早已到了,琼瑶子也许答应了这位浑猛憨直大汉的要求,已释放展伟凤转回石门。   他希望如此,这样他就可以去玉山救秦香苓..   心念间,乌骓已越过一道横岭,绕过一座矮峰,山路愈加难行。   来至一片竹林,距离大佛寺已不差二里了。就在这时,竹林深处,蓦然传来一声悠长马嘶。   乌骓双耳一竖,昂首发出一声欢嘶回应,直向竹林深处奔去。   凌壮志心中一喜,知道展伟明果然早已到了此地,方才的马嘶,必是他的那匹“枣红马”。   心念间,竹林深处已传来一阵急骤蹄声,和不断的间歇欢嘶。   凌壮志定晴一看,只见竹林深处,一点白影,正向这面如飞驰来。   眨眼之间,已能看清马影,正是展伟凤以前骑的那匹洁白似雪的白马。   凌壮志一见,心中大喜,琼瑶子果然仍未离去,因为这匹白马,琼瑶子曾骑着渡河北上,在榆社县城以西的破庙内与他相遇。   心念间,白马已奔至近前,乌骓也自动的停下来,两马相互吻着对方的马颈,马嘴连声低嘶状极亲热。   凌壮志飘身下马,决心展轻功上山,他将丝缰紧在鞍头上,轻拍一下乌雅的长鬃,展开轻功直向松林之间的大佛寺驰去。   穿过重重松林,山势逐渐平坦,一道宽大石路,笔直的通向大佛寺,距离至少百丈以上。   就在此地,蓦然传来一声惊喜娇呼:“小兄弟,你怎的才来,真把姊姊急坏了!”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忙刹住身势,凝目一看,只见大佛寺的山门处,一个身穿淡黄衣裙,背插长剑的美艳少妇,闪烁着一对明亮眼睛正挥手如飞驰来。   正是赵永荣总镖头的遗孀,“飘萍女”黄飞燕。   凌壮志听了那声“小兄弟”秀眉不觉一皱,他曾听展伟明说,要先回石门镇请飘萍女来,但,怎的没有看到展伟明?”   心念间,飘萍女黄飞燕已距离不远,于是秀眉一展,恭谨朗声说:“小生因回金陵,故而晚来一步,夫人别来无恙?”   话声甫落,香风袭面而来,黄飞燕已立在身前。   黄飞燕听了凌壮志的话,柳眉一蹙,凝脂股的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层嗔怒,红润的樱唇上,却挂着似怒似喜的微笑。   她用柔和闪闪的明眸先在凌壮志佩在腰间的银鞘长剑上一扫,接着娇哼了一声,嗔怨的说:“哼,岂止晚到了一步,足足晚到了两天。   凌壮志本来被她这副妩媚动人的美丽娇态看呆了,这时一听,立被惊醒,不由急声问:“夫人你说什么?”   黄飞燕看了凌壮志的痴呆像,娇艳如花的香颊上,立即飞上两片红霞,接着“噗嗤”的一笑,再度嗔声说:“我说你足足晚到了两天!”   凌壮志大惑不解的问:“夫人这话怎么说?”   “两天前凤妹妹已被押回天山去了。”   凌壮志一听,的确惊呆了,不由懊恼的大声问:“夫人为何不将琼瑶子前辈羁住?”   黄飞燕轻声一叹,无可奈何的说:“姊姊没有人家的武功高,打不过人家呀!”   凌壮志觉得这不是理由,但又不便反驳,因而焦急的问:“凤姑娘走时怎么说?”   黄飞燕柳眉一蹙,黯然摇摇头,怜惜的说:“凤妹妹终日以泪洗面,人憔悴的快不像样子了,她日夜焦急的盼望着你来救她..”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阵惭愧,立即蹙眉插言说:“这是他的天山派..”   黄飞燕一听,立即嗔声问:“你觉得为难?不便干预人家派中的事是不是?”   凌壮志被她说中,不禁俊面一红。   黄飞燕接着沉声说:“告诉你,别那么死脑筋,武林中的事,是是非非,就是那么回事,谁的本领大,谁的武艺精,谁就有理。”   凌壮志听了她的话,不由只皱眉头,他觉得天下的女人,有很多是不太讲理的。   黄飞燕看在眼里,不由轻哼一声,嗔声问:“你觉得我有些不讲理是不是?”   凌壮志怎敢承认,急忙摇摇头,惶声道:“不,不,小生决没这个意思。’黄飞燕见他那副惶急像,得意的几乎笑出来,但她仍绷着粉脸,沉声说:   “告诉你,只要你一连出手几招,将琼瑶子逼得连连后退,她自会气得一跺脚,丢下凤妹妹,径自回转天山去。   凌壮志苦着脸说:“可是还有乐遥子,灵真子,青云子,悟玄子..”   黄飞燕柳眉一蹙,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刻毅然的说:“那就一个一个的把他们打回去。”   凌壮志听得不禁有气,不由沉声问:“以后呢?”   黄飞燕毫不迟疑的说:“以后就没事了,他们‘天山五子’打不过你,必然气忿填胸,恨恨的转回天山金霞宫大不了闭门勤练武功,准备再来雪耻复仇。”   凌壮志似乎抓住了理,立即大声说:“是呀,这样怨怨相报,无尽无休..”   黄飞燕急忙伸出青葱的纤纤玉手,在凌壮志的面前一挥,不屑的说:“哼,等他们‘五子’练成了胜过你的惊人绝学,他们也羽化升天了,你们的孩子恐怕也要生孩子了。”   凌壮志自觉无法和她争理,对于黄飞燕说的‘你们的孩子’,他自然联想到那是指的宫紫云腹中的小东西。   因而,他有意岔开话题问:“展伟明世兄哪里去了。”   黄飞燕知凌壮志心里有些不服,但也不再争执,这时见问,只得淡淡的说:“人家关心亲妹妹的安危,已飞马追去了。”   凌壮志俊面微微一红,听黄飞燕的口气,似乎埋怨他无情无义似的,因而,他静静沉思,看看如何应付目前的局势。   黄飞燕见凌壮志不语,自知把话说重了,立即柳眉一展,含笑问:“小兄弟,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否也马上追去?”   凌壮志秀眉一整,为难的说:“小生尚有许多急事待理,目前无法追到天山去。”   黄飞燕认为凌壮志有意推诿,立即有些不快的问:“你有什么急事?”   凌壮志自觉有向黄飞燕一诉苦衷的必要,于是回答:“事情很多,一时之间无法说清楚。”   说此一顿,举目看了一眼大佛寺,立即提议说:“夫人,我们到寺内找一静宅细谈吧!”   黄飞燕柳眉一蹙,立即嗔声说:“我不去大佛寺,我看到那些秃头瞪着两支大眼盯着我,我就恶心。   说着,雪白的双颊,立即升起两片红晕,接着目光一闪,继续说:“我放马的那片竹林,也很清静,以你的功力,数十丈,还怕有人偷听。”   凌壮志这时才想起那匹白马是黄飞燕骑来的,于是一颔首说:“好吧,我们到那里谈吧。”   于是,两人展开轻功,直向放马的竹林驰去。   正在竹林内啃草的乌骓和白马,一见它们的主人回来,立即低嘶一声,放蹄迎了过去。   凌壮志和黄飞燕,同时停下身来,各自愉快的拍了拍自己的宝马。   乌骓似乎仍认得它的主人,一见黄飞燕,立即向她摇尾,连声低嘶。   黄飞燕也过去抚摸了一下乌骓,接着一看林内,地上干枯的竹叶极厚,任何一处都是休息的好位子,因而笑声说:“我们就在此地谈吧!”   说着,即至鞍后取下一条大绒毯,顺手交给凌壮志,自己又去鞍囊内拿了一大包食物和一小瓶美酒来。   凌壮志将绒毯铺在地上,发现飘萍女黄飞燕手中尚拿着一瓶酒,不由惊异问:“夫人也经常饮酒?”   黄飞燕娇哼一声,明亮的眸子柔和的睨了一眼凌壮志,同时含笑嗔声说:   “这是姊姊亲自由石门家中带来,特地为你这位武功高绝的弟弟准备的。”   说着,双颊略现红晕,即将手中的食包放在绒毯上,凌壮志知道黄飞燕是个性情爽朗的少妇,因而对她这份热忱,也未放在心上,于是感激的说:   “谢谢夫人,小生平素也不饮酒。”   说着,就在绒毯的一角坐下来。   黄飞燕妩媚的一笑,忙将食包和酒瓶打开。   难题立即发现了,即没有酒碗,也没有酒杯。   黄飞燕似是毫不在意一阵浓醇的酒香,已将酒瓶送到凌壮志的面前来。   凌壮志秀眉一蹙,立即含笑说话:“夫人请饮。”   黄飞燕柳眉一挑,佯怒嗔声说:“什么夫人夫人的,姊姊听得头都痛了,难道我黄飞燕还不配作你的姊姊?”   凌壮志立即惶声说:“当然当然,不过..”   黄飞燕未待凌壮志说完,趁机接口说:“既是当然,今后就呼我姊姊好了。”   说着,将酒味浓醇的酒瓶,再度送到凌壮志面前。   凌壮志自觉有口难辩,只得无可奈何的含笑说:“姊姊请先饮。”   黄飞燕一听,立即笑了,笑得像百合初放,妩媚至极,接着将酒瓶凑至樱唇上,轻轻的饮了少许,顺手交给凌壮志,同时笑着说:“好辣!”   凌壮志接过酒瓶,凑至唇边,但在浓醇的酒香中,尚渗杂一丝淡淡芬芳,那是黄飞燕樱唇上留下的唇香,他的心神不由怦然一动,因而,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黄飞燕一见,立即笑着问:“怎么样?辣吗?”   凌壮志俊面微一红,立即苦着脸笑一笑,点着头说:“唔,有点辣。”   黄飞燕“格格”一阵娇笑,接着说:“现在该你述说目前不能去天山的原因啦。”   凌壮志放下酒瓶,略一沉思,说:“说来话长,要办的急事,实在太多了。”   于是,即将新近待解决的事,概略的说了一遍。   黄飞燕听凌壮志谈到玉山薛雄虎时,立即柳眉一竖,忿声说:“这个老贼三年前尚去过永荣属下镖局的镖银,永荣虽亲自去交涉,薛雄虎父子仍要抽红,当时永荣已感到身体不适,只得忍辱答应了薛家父子的要求,永荣因气忿过度,因而旧病复发,不几个月便逝世了。”   说话之间,粉面苍白,娇躯也有些微微颤抖。   凌壮志为免惹黄飞燕的积怨,立即改变话题,继续谈叶小娟母女失踪及各派高手企图夺取秘芨的事。   黄飞燕听完,立即关切的问:“现在你可查出黛凤女侠和叶小娟是被那个门派掠去了?”   凌壮志黯然摇摇头说:“还是没有一丝眉目,但丐帮的两位长老柳二马三,愿协助侦察,同时答应暗中监视乌鹤恶道的阴谋。”   黄飞燕立即宽声说:“武林各派,以丐帮势力最为雄厚,弟子遍及全国,只要丐帮肯帮忙,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凌壮志点点头道:“但愿如此。”黄飞燕继续问:“你目前预定先办哪一桩事?”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当然是去玉山。”   黄飞燕毅然应好,接着忿然说:“三年来姊姊无一日不想为先夫洗雪那次劫镖之仇,这次正是机会。”   凌壮志一听黄飞燕也要前去玉山,不禁慌了,急忙解释说:“听邋遢和尚老前辈说,玉山机关重重,步步可死,他和跛足道人,几次前去,都险些丧了老命。”   黄飞燕粉面一沉,不由沉声问:“怎么?你不相信姊姊的本领是不是?”   凌壮志立即惶声说:“哪里哪里,姊姊武功高绝,剑术精通..”   黄飞燕未待凌壮志说完,又趁机逼问了句:“那,就是怕姊姊累赘你!”   凌壮志自觉无分辩的余地,只强自谦逊的说:“姊姊前去对小弟只有助益,怎能说是累赘?”   黄飞燕愉快的一笑,倏然由绒毯上立起来,催促说:“既然如此,我们走,今晚赶到白沙关,明天下午即可到达玉山。”   凌壮志无奈,仰首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只得站起身来。   于是,帮着飘萍女将绒毯系在鞍后,登上乌骓马,两人直向山下驰去。   飘萍女黄飞燕和凌壮志并马双骑,眉梢带喜,笑语如珠,愈显得光颜照人,她那丰满的身材,充分表露了一个少妇特有的诱人风韵。   凌壮志这时才发现成熟少妇的另一面,那就是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健美,令人不自觉的去遐想到另一种意味。   两人在白沙关渡过了安静的一宵,飘萍女黄飞燕处处表现出她大姊姊对弟弟的热心关怀。   凌壮志不知黄飞燕的武功如何,因而一直为她前去玉山担心,但又不便说出口来,是以眉宇间多少带些忧郁神色。   “飘萍女”黄飞燕,虽然看在眼里,但却佯装未曾看见,依然神色自若,毫不放在心上。   第二天,秋风徐吹,天气特别晴朗,田野间,到处散布着为秋收而忙碌的纯朴农夫们。   凌壮志和黄飞燕,并骑飞驰,直奔正南。   由白沙关到玉山,多是丘陵野林,乱石荒地,宝马脚力虽快,有时也不能尽展全速,只到中午过后,崎险的玉山,才遥遥在望。   再驰一阵,山势看得真切,飞崖断壁,突岩悬空,有的峰尖锐如锥,有的峰面如削,形势果然险恶。   峰上白云悠悠,半山翠色碧黛,看山势方圆最多二三十里,但却崎险无比,距离玉山北麓尚有十里,已经是遍地嵯峨怪石,荒草及膝了。   飘萍女黄飞燕看了这等险恶形势,照人的娇面上,也不禁罩上了一层隐忧,因此关切的问:“小弟,我们是公然拜山,还是暗中踩探。”   凌壮志毫不迟凝的说:“我们是应约而来,自应正式拜山。”   黄飞燕黛眉一整,忧心的说:“拜山有拜山的好处,暗探有暗探的方便,各有利弊。”   凌壮志立即谦和说:“请姊姊说说看。”   黄飞燕说:“拜山有对方接待人员引导,如对方存心不轨,轻易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他们预设的陷阱圈套,待你发觉已经迟了,如对方决定与你评理,便可顺利见到主人,即使动武也难免却闯山之险。   暗探是我们主动,有时他们必须迁就我们,虽有凶险机关,只要处处小心,对武功精绝的高手,依然无可奈何,唯一缺点是在发现机关之前,处处小心,令你精神紧张,一经被对方发现反成了我明敌暗,一举一动,俱都落在对方眼中。”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解的问:“以姊姊的意思,我们应该如何才好?”   黄飞燕,再度番视了一眼崎险山势,迟疑的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暗探。”   话未说完,前面数百丈外的荒草乱石间,蓦然升往一道白烟,直射半天。   黄飞燕一看,立即改口笑着说:“好啦,我们想暗探也不成了。”   话声甫落,那道白烟,叭的一声,就在半空炸开一朵火花,无数纸屑,纷纷飘下,随着山风,飘向东麓。   凌壮志秀眉一蹙,感慨的说:“想不到玉山的暗桩,竟放到十数里外。”   说话之间,前面茂林内,也有一道升空的白烟,炸开一点火花。   黄飞燕风趣的笑着说:“看来这些花炮,定是专为你这位贵宾施放的。”   凌壮志也淡淡一笑,说:“小弟觉得这样才好,光明正大,磊磊落落..”   话未说完,两人飞奔的宝马,已到了方才施放花炮的乱石附近,两人转眼看一看,那里还有半个人影?   黄飞燕立即笑着说:“只怕薛雄虎那老贼不给你讲磊落。”   凌壮志看了这种情形,想到薛家父子的恶言毁谤,也自知要想讲理,将是徒费口舌的事。   驰进茂林,一片死寂,依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但两人已将马速减低,同时提高警觉,以防意外的狙击。   通过茂林,安然无事,前面已是山麓,一道青石大道,直通山前一道狭窄谷口。   山前俱是嵯峨怪石和畸形的矮松,彼此相连横生着密如珠网的虬萝野藤,一望而知是一半天险,一半人工。   凌壮志和黄飞燕看了这等险阻形势,也不禁同时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要想潜入玉山除了这一条青石大道外,别无进路。   如果想潜人玉山暗中踩探,而不走青石大道,不是轻功已达纯青火候的一流高手,休想在虬藤遍结的畸形怪石上进入。   两人心念间,距离谷口已不足百丈了。   谷口狭窄,直通山内,两侧纵岭上崎岩怪石,青褚不一,在茂盛的松竹间,直疑是待人而食的恶魔猛兽。   凌壮志和黄飞燕,为了使对方有充裕的时间通报或接待,故而策马轻驰。   两人趁机暗察,谷口形势,似是无人把守,因为以凌壮志精锐的目力,都没发现两边岭上有一个暗桩人影。   凌壮志秀眉微蹙,以不解和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神情忧郁的黄飞燕,这时,她那两道修长入鬓的柳眉,也蹙在一起了。   山前沉闷寂静,两匹宝马的铁蹄,踏在青石大道上,发出清脆的“嗒嗒”   蹄响,整个玉山北麓,反应着清晰的回响。   这时,两人距离谷口,已只余数十丈了,而两谷内依然毫无动静,气氛低沉紧张,令人忍不住要怒声高呼。   就在这时,叟的一声,一支响箭,挟着刺耳啸声,径由纵岭上,划空射来。   喳——的一声,响箭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马前数丈下的青石大道中央,箭杆立时跌断。   黄飞燕看了前面道路中间的断箭一眼.不由含笑问:“弟弟认为这人的射术如何?”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每个山大王,平素都要训练几个专一发射响箭的臂手..”   黄飞燕未待凌壮志说完,继续含笑问:“我是指这人的臂力。”   这时,两马已走到断箭处,凌壮志本能的看了一眼断箭,含笑说:“铁背银弓,满弦不出一百武,这人能有此射程,臂力也算惊人了。”   话声甫落,叟的一声,第二支响箭,再度射来。   响箭,劲力极强,加之距离仅余三十余丈,呼啸一声,已经飞至,直射乌骓的马前。   凌壮志见至今仍未看到有人出来接待,表面虽然沉静,内心早已不耐,这时一见,顿时大怒,右掌一翻,暗劲猛吐,直击飞来的响箭。   喀叭一声轻响,响箭立被震碎。   凌壮志秀眉微轩,怒目注定谷口,继续乘马前进。   黄飞燕略感焦急的低声说:“弟弟,他们在令我们停马了。”凌壮志的目光,如电一闪,冷冷一笑,说:“他们不派人出来接待,我们就直进山门。”   话声甫落,谷口内已传来一阵急如骤雨的马蹄声。   凌壮志和黄飞燕,知道接待的人来了,因而也鞭马停止前进。   随着急骤蹄声清晰入耳,四匹高头大马,上坐四个壮汉,急如奔电自谷内如飞驰了出来。   中年瘦汉,额下无须,凹眼高颧,招耳铮鼻,虽然已中年,但仍打扮的油头粉面,令人生厌。   其余三个蓝衣劲装大汉,各佩兵刃,想必是中年瘦汉的属员。   中年瘦汉来至近前,即在距隔凌壮志和黄飞燕马前五丈处,停下马来,一双色迷狡猾眼,先在黄飞燕照人的粉面上,仔细看了两眼,接着微一抱拳,朗声说:“在下,薛家寨,玉山薛老英雄座下,前寨总督‘病二郎’方玉狮,敢问客下可是‘赤掌银衫化云龙’凌壮志和凌夫人宫紫云?”   凌壮志本就有气,这时又听对方报了一大套名号,愈加不耐,秀眉一轩,正待回话,飘萍女黄飞燕已怒叱一声,沉说声:“既然明知,何必故问?”   中年瘦汉“病二郎”方玉狮,色迷迷的两眼,在飘萍女的娇面上一闪,阴薄的唇角,立即掠上一丝淫笑,接着沉声说:“请两位在此稍候,待本总督通报薛老英雄知道。”   说罢,急拨马头,率领着其余三个壮汉,径向谷口内驰去。   黄飞燕怒哼一声,忿忿的说:“我一见此人就觉得讨厌,真忍不住挥剑将他的那颗脑袋削下来。”   凌壮志看了“病二郎”的这副嘴脸,对薛家愈增反感,深觉玉山方圆数十里内的过往客商,不知有多少人蒙受其害。   这时听了黄飞燕的话,颇有同感,因而沉声地说:“薛雄宽的各寨首领,如果俱都像‘病二郎’方玉狮这类的人物,他被人称为老贼,当不过分。”   黄飞燕明眸一转,娇面泛红,略显羞涩的笑着说:“真气人,这个‘病二郎’最莽撞,也最无礼,居然说我是凌夫人。”   凌壮志俊面一红,讪讪的解释说:“那是因为你和娟姊姊均穿紫衣的关系。”   黄飞燕似有所悟的笑着说:“我听大明回来说,你那位夫人美丽无比..”   凌壮志听黄飞燕赞美娟姊姊,心中不禁一畅,满腹的怒气,也因而消失了不少,于是,连声谦逊的说:“哪里哪里,那是世兄谬奖。”   黄飞燕见凌壮志面有得意,芳心不由自己的升起一丝争强好胜之心,因而,强自含笑问:“弟弟,你认为姊姊和你那位仙女般的夫人,谁美?”   凌壮志哈哈一笑,恭维的说:“她怎及姊姊你美。”   黄飞燕听了,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双颊一红,故意正色笑着问:“真的?”   凌壮志连颔首笑着说:“当然,小弟怎敢故意恭维姊姊?”   黄飞燕知道凌壮志言不尽实,但她听了,芳心仍极高兴,不由发出一阵美如银铃的悦耳娇笑。   时刻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病二郎”方玉狮,去了足足半个时辰,仍未见薛雄虎父子两人出来。   凌壮志和黄飞燕,不时看看逐渐西下的红日,渐渐感到不耐。   一刻时间,又过去了,但谷口内依然毫无动静,而整个山前和谷口右的纵岭上,一直见有人影活动。   黄飞燕柳眉一蹙,恨声说:“薛雄虎这个该死的老贼,不要有意羞辱我们,让我们在此干受一两小时辰的风吹日晒之苦。”   凌壮志心中也有同感,但他为了秦香苓的幸福和安危,仍愿尽量忍耐,因而,耐心地说:“也许总寨距离过远,往返费时..”   黄飞燕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忿忿说:“这怎么会呢?前山距离总寨愈远,愈应有连络记号设备,我们尚在数十里外,他们已有花炮升空,难道他们山内尚需跑马徒步通知。”   凌壮志深觉有理,但他仍耐着性子说:“让我们再等片刻再说。   黄飞燕已看出凌壮志神色已变,眉宇透煞,断定他早已不耐,但他却说出竭力忍耐的话,这令她感到十分不解,是以也不便再说什么。   一刻时间,又过去了,太阳已隐进西天浓厚的的灰云里,幻想如血的殷红彩霞。   但,狭谷口内,依然静悄悄的毫无一丝动静。   凌壮志气得俊面苍白,秀眉扇动,紧紧扣着丝缰的左手,已禁不住微微有些颠抖。   黄飞燕立即关切的提醒说:“弟弟,这般时候,仍未见有人出来,我们可断定老贼有意羞辱我们,而令我们忿怒之下急切躁进,而中老贼的诡计。   现在我们应立即离去,晚上再来。”   凌壮志颔首应好,立即气纳丹田,面向后谷,忿然朗声说:“玉山喽罗听着,请即转告老贼薛雄虎和薛鹏辉,在下我公然拜山,而老贼居然如此卑鄙无礼,在下就此离去,三日之内,定然来取老贼父子的首级。”   凌壮志说罢,即拨马头,正待和黄飞燕离去,谷内已传来一阵奔马声音。   黄飞燕柳眉一蹙,笑着说:“你不说走,他们也不出来..”   凌壮志心头怒火高炽,杀机已起,秀眉一轩,怒声说:“我们走,不要理他。”   话声甫落,一匹高头大马,已由谷内如飞奔了出来。   凌壮志和黄飞燕,转头一看,飞马驰来的那人正是身穿红衣,背插双锏的“病二朗”方玉狮。   黄飞燕一见方玉狮,芳心就不禁有气,不由恨声说:“这狗贼来时,我定要杀他泄忿!”   岂知。“病二郎”方玉狮,飞马奔出各口,立即将马勒住,就在马上傲然朗声说:“凌壮志夫妇听着,奉我家老英雄和少山主之命,特来转告贵夫妇,我家老英雄因事无暇出迎,少山主尚需去后山拷打秦香苓,贵夫妇如欲进山,随时可来,我家老英雄和少山主,也随时在总寨恭候。”   说此一顿,蓦然哈哈一笑,继续朗声说:“贵夫妇既然要走,本总督也有一点不成敬意的小意思,恭送贵夫妇一程。”   说罢举手,蓦然一挥,纵岭上立即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号角。   紧接着,弓弦声起,叟叟连声,漫天羽箭,势发飞蝗过境,挟着一片慑人惊风,向着凌壮志和黄飞燕,漫空射来。   凌壮志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早已怒火高炽,这时看了方玉狮的卑鄙恶作剧,那里还忍耐的住,暴喝一声,撤剑在手,飞马向方玉狮扑去。   黄飞燕一见,大吃一惊,花容失色,不由脱口急呼:“弟弟不要——”   去字尚来出口,凌壮志飞马已经冲去,“穹汉剑”迎空疾舞,幻起一团耀眼光幕,喳喳连声中,漫空羽箭,尽被削断砸飞。   “病二郎”方玉狮,作梦也役想到凌壮志会奋不顾身,飞马前扑,吓得大喝一声,拨马回身,猛向谷口奔去。   同时,惊慌失措,高声疾呼:“火箭,滚雷,火箭滚雷。”   乌骓是日行千里的宝驹,飞驰逾电,三十丈距离,仅是眨眼之间的事,“病二郎”刚刚奔进谷口,凌壮志的马骓,已追至他的马后。   方玉狮这一惊非可,顿时魂飞天外,亡命一声叫,反手去撤双锏,两腿同时猛夹马腹。   他的双锏尚未撤出,凌壮志的马骓已与他追成并骑之势,凌壮志剑眉一轩,震耳一声大喝:“鼠辈留下命来。”   大喝声中,刺目光一闪,穹汉剑反臂挥向“病二郎”的齐肩。   一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叫,鲜血飞溅,五脏齐出,方玉狮连人带剑,立被斩为两段,通的一声跌至马下。   两侧纵岭下,立即暴起一片惊啊,所有隐身暗中的弓箭手,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半山上隐约传来一怒喝:“放滚雷。”   凌壮志一听,声舍有些熟悉,知是薛鹏辉,昂首一看,只见前面左右半山高崖上,黑影滚滚,雷声隆隆,无数滚木巨石,挟着飞扬尘土,势如山崩般滚了下来。   同时,他也发觉,就这一瞬间,乌骓已奔进狭谷数十丈深了。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急转马头,狂驰如奔,直向谷口奔去。   两侧纵岭上的弓箭手,一见凌壮志飞马回来,立即惊呼狂叫,嚷成一片。   紧接着,弓弦齐响,嗡嗡有声漫天羽箭,如雨射来。   乌骓急奔如电,身比箭快,宛如一缕黑烟。   凌壮志急运神功,剑身血红,光芒暴涨三尺,飞舞护住马股。   眨眼之间已至谷外,如飞奔向数十丈外的黄飞燕。   黄飞燕已退至箭距以外,提剑在手,粉面苍白,拉着白马立在路边,微张樱口痴痴发呆。   凌壮志来至近前,收剑归鞘,飞身下地,急将乌骓拉住,他要看乌骓身上是否有受伤之处。   黄飞燕一见凌壮志飞马回来,惊喜欲狂,不得放声一哭,丢掉手中长剑,飞身扑了过去,同时娇声急呼“弟弟..”   由于这份的关切,加之惊魂未定,黄飞燕急呼声中,竟情不禁自己的伸臂将凌壮志抱住。   凌壮志正待检查乌骓的身体,蓦见紫影一闪,香风袭面,身体已被光颜照人,充满青春活力的黄飞燕抱住了。   由于急怒追击,加之遇险退出,进谷如奔电,退出逾流星,一进一回仅是瞬间之事,因而凌壮志的心情,仍在激动恍忽。   这时,蓦被抱进丰腴饱满的酥胸香怀里,这一惊程度,胜过闯谷遇险数十倍,不由脱口一声惊呼。   但,他在吃惊的一刹那,却机警的没有飞身暴退,因为,他知道,如果那样做,势必将黄飞燕对他关切爱护之情而变成了暖味。   也许,黄飞燕会羞忿愧悔之余,横剑自刎,以表明她纯洁的心意。   黄飞燕听到凌壮志的惊呼,已警觉到她逾越规犯的冲动,但,当她嗅到由凌壮志身上发出的阵阵男人特有的气息,她不禁又有些神迷沉醉,因为这种令她芳心怦动的气息,她已有三个年头没嗅到了。   但,她听到惊呼,不能佯装不知,一张苍白的粉面,顿时变得通红,不由羞涩的抬起头来,望着凌壮志惊惶不安的俊面,关切的嗔声说:“你如此急怒任性,不听劝阻,真把姊姊的心给吓碎了。”说着,无限羞愧的退后两步,抱着凌壮志的两臂,也松开了。   凌壮志急忙一定心神,惶声说:“小弟贸然冲进谷内,虽然杀了‘病二郎’方玉狮,但也险些丢了生命。”   说着,举手一指狭谷,继续说:“姊姊请看。”   黄飞燕举目一看,芳心不禁一震,只见狭谷深处,尘烟大起,弥漫半空,整个山区,仍响着隆隆雷声。方才惊险境况,可想而知。   这时,谷口左右纵岭上,人影已敛,发箭停止,在浓重的幕色中,再度恢复寂静。   黄飞燕看了一会,即向查看乌骓全身的凌壮志,关切的问:“马身上有伤吗?”   凌壮志绕着乌骓的前后,仔细的看了一遍,欣慰的笑着说:“万幸没有受伤!”   黄飞燕听了也宽心地说:“这匹黑马,脚程最快,但性子也最野。”   凌壮志亲切的抚摸着马鬃又愉快的笑一笑。   黄飞燕游目看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慎重的说:“弟弟,我们到前面林内休息一阵,吃些东西,把进山的事,也应该好好的商议商议。”   凌壮志一听进山,那股子因爱马没有受伤才消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来,他怒目看了一眼谷口,想到方才险恶的情势,知道要进入步步机关的玉山,的确需要妥善计议一番。   于是,颔首应好,即和黄飞燕双双登上马鞍,并骑向着来时经过的那座茂林驰去。来至茂林前,天色已全暗下来,月亮还没升起,进入林内,一片漆黑,但在凌壮志的精锐目光下,景物依然可辨。   凌壮志首先凝目看了一眼林内,确定上下没有隐人以后,才飘身下地,和黄飞燕拉马向一处林空处走去。   来至空地处,两人分别将两马的草料袋拌好,并也各自鞍囊内取出一包食物来。   两人静静的食着食物,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凌壮志想到方才被薛雄虎老贼无端的羞辱一番,愈想愈气,虽然杀了“病二郎”方玉狮,但心中依难气平。   尤其以“病二郎”说他们少山主还要去拷打秦香苓,他心中的怒火几次翻腾,恨不得马上闯进山去。   是以,他口中虽然嚼着酱肉,却食而不知其味。   黄飞燕的脑海里,从没想到这些,她的芳心深处,一直回味着方才将凌弟弟抱在怀里的一刹那,他身上那阵男子特有气息。   凌壮志秀眉微蹙,为难的说:“可是,如此一来,秦香苓和薛鹏辉的姻缘就难和好了..”   黄飞燕柳眉一挑,立却嗔声说:“我的傻弟弟,你怎的还是如此天真?   他们以拷打秦香苓为饵,旨在引你前来,秦香苓是否仍在人间,还是一个问题。”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颤,瞪大了一双俊目,急声问:“姊姊是说秦香苓已经死了?”   黄飞燕看了凌壮志的紧张像,不由“噗嗤”笑了,于是笑着说:“姊姊只是这样惴测,像薛鹏辉那样性情刚烈的狂徒,他极可能因妒成仇,为了向你报复,将秦香苓活活打死..”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脱口一声轻啊。   黄飞燕又笑一笑,似有意安慰凌壮志似的说:“也许他依然爱着秦香苓,每日拷打三次,只是一句气话。”   凌壮志似有所悟的点点头说:“不错,在太平镇石阵中,秦香苓曾一怒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当时并没有还手。”   黄飞燕一笑,本来想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和那时不同了”,继而一想,终于没有说出来。   凌壮志一心想着如何进山,因而无暇去想黄飞燕为何笑,于是关切的问:   “以姊姊的意思,我们何时进山较好?”   黄飞燕立收容笑,慎重的说:   “姊姊认为,老贼父子虽有以逸待劳之利,但他们的心情却无时无刻不在焦急紧张,和恐惧不安之中,在未发现我们入山的位置和方位以前,他们无法获得主动,我们一刻不去,他便一刻不得宁静。”   凌壮志秀眉一蹙,似有所悟的:“姊姊的意思是说今晚我们不去?”   黄飞燕立即正色说:   “当然要去,只是我们要在五更将尽,拂晚以前,趁他全山桩卡一夜紧张,老贼父子焦急不定之后,我们再去,那时我们休息了一夜,精力充沛,而对方则一夜未睡,空白紧张,已到了强弩之末,俱都认为我们不会去了..”   凌壮志听得异常佩服,情不由己的拍了一下膝盖,轻声喝了个好。   黄飞燕立即妩媚的睇了凌壮志一眼,含笑嗔声说:“傻像,姊姊还没说完就喝好。”   凌壮志愉快的一笑说:“姊姊请继续讲。”   黄飞燕光颜照人的娇面上凭添了无限的光彩,显示出她芳心的满足和愉快,她目光柔和望着凌壮志继续:“由于我们在北麓出现,老贼父子俩必然断定我们会在前面闯山,而我们这回偏去西麓那边。”   凌壮志秀眉一蹙,面有难色的说:“姊姊,我日间观察,西面山势最崎险。   黄飞燕正色说:“正因为崎险难攀,对方才疏于提范。”   凌壮志想到日间看到有天险形势,不由将秀眉蹙在一起了。   黄飞燕何等聪明,以凌壮志目前高绝的武功,什么样的天险处不敢去?   这时见他面有难色,还不是为了怕她武功不济。   以念至此,不由爽朗的一笑,似认真似风趣的说:“弟弟请放心,别为姊姊发愁,姊姊决不用你抱上去。   凌壮志被黄飞燕说重了心事,不由俊面一红,但他怎能承认,只得惶声说:“小弟决没有这个意思。”   黄飞燕毫不在意的说:“有也好,没有也好,快收拾起来休息啦!”   于是,两人分别将食包放回鞍襄内,各自取一条绒毯,在厚厚的积叶上,盘膝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片刻过去了,两人逐渐进入了忘我之境。   凌壮志灵台清明,耳聪心静,周身笼罩着一团淡淡的蒙蒙青气。   渐渐,灵台中感应到除了身旁的黄飞燕,在六七丈外,尚有一人摒息静立,同时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心跳。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不可,这人接近到十丈以内,自己尚未察觉,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心念至此,不由惊得倏然睁开眼睛,两道目光,暴涨盈尺,同时,厉声问:“什么人?”   喝问声中,循着心声看去,不禁愣了。   只见树木依旧,枝叶纹风不动,林内一片寂静,哪有半个人影?   凌壮志的确呆了,他非常相信自己的耳力,莫说是六七丈内人的接近,就是飞花落叶,亦清晰可辨。   黄飞燕早被惊醒,不由瞪着一双明亮杏目,惊异的问:“你发现有人?”   凌壮志虽然心中迷惑,但仍肯定的点了点头。   黄飞燕一见,不由吃惊的问:“人在哪里?”   凌壮志被问的语塞,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久久才望着七八文外的一株大树,疑惑的说:“小弟清晰的听到那几株大树后,摒息着立着一人,但睁开眼睛,竟然不见踪影!”   黄飞燕听得心中一惊,循着他的目光凝神一看,附近十数丈内,除了伫立的树身,别无他物,似是不可能隐着有人。   同时,以凌壮志的功力、目力,在倏然睁眼的一刹那,对方也决不可能逃出他的视线以外,因而,她断定凌壮志或许听错了。   心念间,蓦见凌壮志冷电闪闪的目光,仍望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沉声问:“何方高人,请现身,否则,可不要怪在下失礼了。”   黄飞燕一见凌壮志煞有介事的样子,也弄迷惑了,不由惊异的低声问:   “你现在还听到那人的心跳?”   凌壮志摇摇头,严肃的说:“现在不行动,自是听不到了。”   黄飞燕一听,不由失声笑了,风趣的说:“我的好弟弟,你别是心急去救秦香苓,已闹乱了心。”   凌壮志俊面一红,本待分辩,又觉事实上林内又没有看到人影,只得讪讪的说:“怎么会呢?小弟听得清清楚楚。”黄飞燕不顾心爱的凌弟弟难堪,只得笑着说:“你快把心静下来,再听一听,姊姊也帮你听。”   说罢,首先合了杏目。   黄飞燕闭上眼睛,目的在让凌壮志尽快的静下心来,在她认为决不可能有人进入六七丈内,而她也竟不知。   她自觉功力远不如凌壮志精深,但十丈之内有人,她自信仍能察得出来,因而她认为凌壮志心事繁多,所以才发生听觉错误。   凌壮志见黄飞燕闭上眼睛,自己也没看到对方的影子,只得重新闭目调息,这次他已暗暗提高了警惕。   渐渐,他再度听到那人的心跳,而这次较之上次跳动的尤为厉害,心情似是极为激动,而那人的位置,显然仍立在原处。   凌壮志心中冷冷一笑,右目悄悄的睁开了一道眼缝,觑目一看,再度呆了,那几株树后,依然没看到人影。   仔细衡量六七丈外的那几株大树,虽够高大,但树后绝不可能隐住一个人而不被发现。   继而一想,心头猛头一震,不由惊然暗呼,树身内莫非有巨蛇大蟒?   心念之余,倏然一惊,右臂即运功力,默念“剑魔”尚未完成的“御气飞剑”口决,急握剑柄,大喝一声——   大喝声中,振腕撤剑,呛得一声清越龙吟,一道刺目寒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一声雷响,直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树,内电射去——   刹那间,寒光照澈全林,树木无风自动。电光遇树势如破竹,如斩泥土,顿时惊呆了。   白影一闪,凌壮志已飞身扑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树。   黄飞燕一定神,也紧跟着凌壮志身后扑去。   两人至树前,同时嗅到一阵淡雅沁人的幽兰香气。   心情恍忽的黄飞燕聚然一惊,脱口急呼:“啊!女人的脂粉香。”   凌壮志俊面苍白,额角已渗出丝丝汗水,他听了黄飞燕的惊呼,不由急急的点了点头,因为,他也察觉到这阵淡雅的幽香有些熟悉,只是在这一刹那,他无法断出曾在什么地方闻过..   蓦然——   一阵喀擦裂木声影,紧接着,六尺多高的树身上,缓缓裂开一道断缝。   凌壮志惊然一惊,顿时大悟,不由脱口急呼:“姊姊快退..”   退字出口,右手本能的将黄飞燕的玉腕握住,两人双双纵后数丈。   喀擦爆裂声中,一行十株大树俱被剑光拦腰斩断,高大茂盛的树盖,挟着呼呼风声,直向地面上倒下来。   一阵隆隆裂响,树叶横飞,尘上上扬,十株大树,相继倒在地上,轰隆之声,久久不绝。   立在远处的乌骓、白马,俱吃一惊,同时昂首发出一声悠长惊嘶。   凌壮志、黄飞燕,两人俱都呆呆的望着颤动的大树和飞腾的尘土,只见一行枝叶颤舞的大树,在飞叶烟尘中,宛如一条恐龙,声势骇人至极。   在十数丈的一座高怪石上,穹汉剑穗上的那颗鲜亮珍珠,仍在闪闪发光,徐徐摇幌。   但,凌壮志这时却无暇过去收剑,因为他的全付心神,正在苦思在什么地方和在那个少女的身上,闻到过这种淡雅沁人的幽兰香味。   就在这时,左前方七八丈处的林木间,蓦然传来一声戚楚哀怨的少女叹息。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脱口一声大喝:“什么人?”   但,林木依旧,烟尘飘飞,倒在地上的树枝,仍在微微颤动,哪里有半个人影。   凌壮志看了这情形,心中着实一惊,他不由惊疑的看黄飞燕。   只见黄飞燕,粉面苍白,樱唇微抖,瞪大了一双杏目,正惊悸的盯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树。   凌壮志断定黄飞燕不但听到了那声叹息,同时也看到了什么,因而惊异的问:“姊姊可是看到了那人?”   黄飞燕异常惊悸的连连颔首,有些颤抖的说:“我似乎在恍忽中看到一个身材纤细,长发披散的飘涉影子。”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由惊异的发出一声轻“噢”,他运足目力的向前看去,连那丝飘渺的影子也没看到。   黄飞燕的神色,一直没有缓和过来,她继续惊悸的颤声说,“弟弟,我怕是鬼!”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毛骨悚然,脱口一声惊啊,顿时呆了。   黄飞燕抬起颤抖的玉手,指着八九丈外的一株大树,继续颤声说:“我看到的那个纤细影子,十分模糊,似乎极轻灵的飘向那棵树后..   凌壮志看了黄飞燕的举动,听了她的叙述,也不禁暗暗心骇,他武功高绝,但对鬼魂是毫不发生作用的。   方才他施展了尚未参透的,御气飞剑,就是一个例证,在那等如电一闪的快速剑光下,竟未伤及对方,由此可证人与鬼是迥然不同的。   他愣愣的呆立着,目光惊急的望着那株大树,他也不禁想到了鬼。   只有鬼魂,才形无踪,步无声,影子在飘渺中。   他小时候,常听仆妇侍女给他讲鬼故事,总是把鬼说得青面红发,血嘴獠牙,如何如何的害怕。   又说,人如遇到了鬼魂,他的性命就要死在旦夕了。   心念至此,他不禁惊悸的看了一眼林内,他发觉整个林中,顿时变得阴气森森,幌动的树枝,似是狰狞的鬼影,令他不寒而粟。   在这一刹那,他不禁想到五更进山的事,这时遇到鬼,也许应在今夜要丧命在机关重重的玉山内。   一想到死他的胆子反而壮起来,如果今夜真的死了,自己的灵魂不也是鬼了吗,既然双方都是鬼,又何必怕呢?   想到此处,紧张恐惧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由于心情平静,蓦然想起一句俗话——鬼怕恶人。   心念至此,不由双眉一轩,注定余悸犹存的黄飞燕,沉声问:“姊姊看到鬼躲在那棵树后面?”   黄飞燕的手仍在颤抖,举手一指,惊悸的说:“第三棵。”   凌壮志一听,立即功布全身,力透双掌,目光威凌的盯着七八丈外的第三株大树下逼去。   在那时代,男女老幼,无不一信世间有鬼,黄飞燕自是不会例外,她一见凌壮志向大树走去,不由嘶哑的问:“弟弟,你要作什么?”   凌壮志不理,圈着殷红如火的右掌,继续向第三株大树走去。   前进中,蓦间身后的黄飞燕,突然一声尖锐呼:“啊!跑了!”   凌壮志一听,毛发直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不觉大喝一声,右掌猛力劈出。   红芒一闪,轰隆一声,沙石四射,枯叶飘了过来,尘土激旋上扬。   凌壮志愣愣的看了一阵,两手一握,掌心如洗,不知何时已渗满了汗水。   黄飞燕双手掩面,正在暗暗饮泣。   凌壮志一定神,急忙转身走了过去。   黄飞燕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凌壮志的怀里哭了,同时绝望的哭声说:“弟弟,我们就要永诀了。”   凌壮志知道他是指看到了鬼,但仍佯装不解的问:“为什么呢?”   黄飞燕已视凌壮志为诀别前的唯一亲人,因而两臂抱得更紧了,同时哭声说:“姊姊看到了鬼,而你没看到,不是注定我应该死吗?”   凌壮志也觉得奇怪,为何黄飞燕能看到飘渺的鬼影,而自己的功力比她深厚,反而看不见呢?莫非真的该黄飞燕今夜命丧玉山不成?   心念至此,双目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附近的树后,林内漆黑,依然是那阴气森森,连两匹宝马也吓得昂首竖耳,目光炯炯。凌壮志看了一眼,仍有些毛骨悚然,人和鬼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因而,他也不自觉的握紧了黄飞燕的玉臂,低声问:“姊姊,你看到的是女鬼?还是男鬼?”   黄飞燕偎在凌壮志的怀里,自觉安全多了,她将头贴在凌壮志的胸前,清晰的听到凌壮志的心跳,她畏怯的说:“是女鬼..”   凌壮志心中一惊,不由脱口说:“是女鬼?”   黄飞燕贴在凌壮志的胸上,点了点头,继续说:“女鬼身材纤细,秀发直垂到膝间..”   凌壮志心中一动,不由插言问:“你看到她去了哪个方向?”   黄飞燕略一沉思,似乎在回想当时女鬼逸去的方向,于是迟疑的说:“她的影子很模糊,行动飘缈轻灵,直似天上的慧星,又像一缕清烟,好象似去了玉山。”   凌壮志浑身一战,不由脱口低呼:“玉山?”   说着,举目望着正南,令他直觉的想到一个少女,他不由讷讷的说:“莫非秦香苓真的死了,是她前来显灵?”   黄飞燕似乎被凌壮志提醒,急忙抬起头来,惶声说:“一定是她,一定是秦姑娘!”   凌壮志一听,顿时怒火高炽,心中那点仅有的余悸也消失了,以秦香苓活活被薛鹏辉打死,不由切齿恨声说:“现在她既然前来显灵,必是引我们即刻前去,如何有恶意,必然会变厉鬼来吓我们,何必再散布一些香味,减轻鬼魂阴森气氛。”   虽然是连篇鬼话,但黄飞燕听了却句句佩服,因而也减去了不少怕心,于是不解的问:“你说的那位秦香苓姑娘,身材有多高?是否窈窕纤细?她是否喜欢用这种幽兰香粉?”   凌壮志蹙眉沉思,久久才迟疑的说:“身材多高,小弟没比过,似乎和姊姊差不多..”   说着,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抱着他的黄飞燕。   黄飞燕顿时惊觉,第一次感到粉面通红,周身发烧,不由急忙将手松开了,但她终究是少妇,自是较为沉着,为了掩饰羞态,不由追问了句:“她是否喜欢用这种幽兰似的香粉呢?”   凌壮志的心情,也由神志恍然中跌回了现实,看到黄飞燕羞涩妩媚的娇态,也不禁俊面一红,讪讪的摇摇头说:“小弟没注意,这就不知道了..   也许就这种味道。”   黄飞燕略一沉思说:“既然秦姑娘引我们前去,她自会暗中保佑我们..”   凌壮志一听,立即插言问:“姊姊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去?”   黄飞燕举袖拭了拭未干的泪痕,毅然点了点头。   于是飞身纵至数丈外的怪石前,定睛一看,穹汉剑仅余剑柄在石外,剑身全部没入石内。   黄飞燕看得芳心一凛,这才想起方才那道电光一闪的原因,不由惊异的问:“弟弟方才施展的可是‘御气飞剑’?”   凌壮志颔首称是,默运真力,伸手将剑撤出来,俯首细看,冷芒四射,剑身无损,不由欣慰的收入腰间嵌着宝石的亮银剑鞘内,同时略带愧色的笑着说:“说来惭愧,小弟直到今天还没继‘剑魔’老前辈之志,将未完成的御剑心诀参悟出来。”   说罢,两人转身向马匹走去。   黄飞燕一直低头沉思,来至空地,拉住白马,突然抬头,似有所悟的说:   “以前姊姊练剑之时,曾听家师训诲说,剑术的至高境界,就是‘御气飞剑’,练达此种境地,则伤人百里,快如电闪,家师又说,要想练至此种超凡境界,如不能参悟出心、灵、剑三体合一的玄妙意念,决难成功。”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智灵顿感清明,他细思黄飞燕的这番话,似乎得到了什么,又似乎毫无所得,他觉得有一种意会而又无法解说的心得,因而,他拉着乌骓,痴痴发呆,久久没有说什么。   黄飞燕知道凌壮志已得到了启示,也许在那一刹那,他能悟出“御气飞剑”收发由心的奥秘。   久久,凌壮志突然摇摇头笑了,似自语似对黄飞燕说,“太深奥了。”   黄飞燕立即鼓励说:   “当然这不是一时片刻之间可理解得开的事,必须经久参悟才能体会出要领来。”   凌壮志信服的颔首应是,两人立即纵上鞍背,沿着茂林的前沿,轻步向玉山西麓绕去,乌骓、白马,极为通灵,两马一直不发嘶声。   夜空如墨,原本有轮下旬明月,这时也被乌云遮住了。   崎险无比的玉山,在如漆的黑夜中,雄峙正南,宛如虎视眈眈,待人而噬的庞然怪兽。   山上一片漆黑,寂静如死,看不到一丝灯亮火光,令人愈加感到阴森、可怖、神秘。   凌壮志一看到玉山阴影,立即从剑决中跌回现实,他想到方才秦香苓的鬼魂显灵,心中的怒火,再度引起来。   两人绕至西麓,黑影幢幢,俱是畸形怪石,高者约两丈,低者三五尺,石间荒草及膝,随着疾劲的山风,不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凌壮志当先下马,将马缰系好在鞍头上。   黄飞燕望着一片漆黑的山影,迷惑的低声说:“全山死寂,这老贼在搞什么鬼?”   说话之间,已将马缰系好在鞍头上。   凌壮志双眉一轩,恨声说:“小弟今夜定要将这座害人魔窟摧毁,痛惩老贼。”   说罢,转首望着黄飞燕,关切的继续说:“姊姊在小弟身后,不要距离太近,以防遇险无法应付。”   岂知,黄飞燕立即倔强的嗔声说:不,姊姊要和你并肩前进,你怎的总不相信姊姊的武艺?”   凌壮志见黄飞燕如此说,自是不好再坚持,仅分辩说:“小弟决没这个意思..”   黄飞燕未待凌壮志说完,一挥玉乎,立即爽朗的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走吧!”   说着,紧一紧背后剑柄,当先向前驰去。   凌壮志看得心中一惊,怕她有失,因而立即追在她的身后。   两人展开轻灵功夫,鹭行鹤伏,快闪疾避,直向一座绝壁最高处驰去。   凌壮志怕石后有人向黄飞燕偷袭,而黄飞燕也怕有暗桩狙击,因而两人都功布全身,力透五指,以防措手不及。   黄飞燕,虽然知道凌壮志的武功高绝,但心中总感到异常不安,她真怕怪石后面,会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这想法和凌壮志恰好相同,他也担心树上石后预先设施着机关,深怕突然射出一柄飞刀,或是一支冷箭。   因而,在他有意无意之意,总要微微超在黄飞燕身前。   两人俱以轻巧快速的飘闪动作前进,快时如风,静时无息,极快的顺利到达峭壁前。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阵轻巧纵跃,对他黄飞燕的轻功,不禁暗暗惊服,江湖上赠给她的“飘萍女”雅号,的确当之无愧。   由于未遇暗桩突袭,愈加佩服黄飞燕的判断正确,天险之处,果然防守疏忽。   来至峭壁下,两人停身立稳,仰首一看,壁直如刀,数十丈高的峭面上,仅有几株悬出壁外的斜松突石。   凌壮志游目一看,发现右面数十丈外的绝崖处,较有斜度,且生有萝藤可攀,为了顾虑黄飞燕,决心由绝崖处上山。   于是,举手一指绝崖处,悄声说:“姊姊,我们去那边!”   由于安危与共,休戚相关,加之凌壮志早已视黄飞燕为大姊姊,因而说话之间,本能的伸手去拉她的玉手。   黄飞燕自是不会拒绝,但,一拉之下,凌壮志惊得脱口一声轻啊,不由惊异的望着黄飞燕,急声说:“姊姊满手是汗?”   问话之间,又发现黄飞燕的如云鬓角间,也渗满了香汗,不由惊异的问:   “姊姊为什么?”   黄飞燕双颊一红,立即含笑嗔声说:“谁叫你前进的那么快,让姊姊的心紧张的一直提到胸口。”   凌壮志知道黄飞燕一直在关心他的安危,不由感激的笑着说:“我们有秦姑娘暗中保佑,姊姊怕什么?”   凌壮志不说还好,如此一提,黄飞燕立时打了一个冷战,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后阴影之处,同时嗔声说:“你胡说什么,还不快些上去,这点高度还难不倒姊姊。”   凌壮志愉快的笑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一长身形,直向崖上升去。   黄飞燕知道峭壁不是地面,因而不敢紧紧跟在凌壮志身后,她仰首望着飘飘白影,宛如白鹤凌空的身影,直到凌壮志升过两株悬松,她才腾空而上。   升到半崖,山风逐渐增强,她停在一方凸石上,仰首一看,凌壮志早已不见踪影,心中一急继续加速上升。   接近崖巅,视线逐渐模糊,香腮上也感到有些湿意,不知是云是雾。   黄飞燕翻上崖边,第一眼便发现凌壮志惊异的望着前面乱石间发呆。   于是心中一惊,心身扑至近前,不由悄声问:“弟弟,有什么发现吗?”   凌壮志转首看了一眼黄飞燕,举手指前面乱石间,立即惊异的悄声说:   “姊姊你看?”   黄飞燕循着指向一看,不由惊的脱口一声轻啊。   只见前面乱石青草间,横七竖八的卧着二十几名背插单刀,手提弓箭的劲装大汉。   黄飞燕看得心中一惊,不由惊异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疑惑的说:“恐怕邋遢和尚与跛足道两位老前辈已经先我们到了。”   黄飞燕惊异的“噢”了一声,蹙眉向前面一群倒在地上的大汉走去。   凌壮志深怕其中有诈,运功双掌,紧紧跟在黄飞燕身侧。   走至近前,黄飞燕俯首一看,立即悄声说:“弟弟,他们是被点了穴道,你快解开一人问问。”   凌壮志仔细一看,即在一个臂上缀有特殊红线的壮汉身上拍了一掌。   但壮汉纹丝不动,依然昏睡如死。   黄飞燕轻啊了一声说:“这两位老前辈还是用的特殊手法。”   凌壮志秀眉一戚,立即暗运“青罡气”,青气蒙蒙的手掌,轻轻抚在壮汉的气海上,暗气一吐,壮汉轻哼一声,睛眼立即睁开。   寒光一闪,黄飞燕一翻腕撤出长剑,一声轻叱,剑尖已抵在壮汉的咽喉上,同时低声说:“不许叫,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壮汉神志刚刚清醒,这时又遭如此一吓,几乎又晕了过去,惊得下颌紧紧压住冰京的剑尖,连连惶声应是。   凌壮志示意黄飞燕将剑移开,接着和声问:“你不要怕,我问你,是谁把你们点倒的?”   壮汉茫然摇摇头,惶恐道:“小的不知道。”   凌壮志剑眉一蹙,继续问:“你们是怎样被点倒的?”   壮汉惊悸犹存的说:“什么时候,小的已记不清楚了。大家正在搭弓控箭,目光盯着崖边,蓦然扑通两声,最右边的两个兄弟无端的倒下了,接着又是两个倒在地上,小的心知不妙正待逃跑,只觉腰间一麻,以后的事也不知道了。”   凌壮志心中一惊,知道又来了高人,即对神色惊异的黄飞燕说:“恐怕不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两位老前辈了。”   话声甫落,漆黑的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冲天欢呼。   紧接着,两道火焰,直升空中,叭叭爆开两团火花。   凌壮志和黄飞燕,两人心中一惊,不由同时低头问:“这是什么记号?”   倒在地下的壮汉,转首看了一眼尚未消失的火花,立即说:“后山有人陷进地网里。”   两人听得轻啊一声,面色立变。   就在这时,正东七八里处,火光一阵闪闪,光亮直冲半天,刹那间,灯火万点,同时,暴起一片震山撼峰,直上霄汉的欢呼。   凌壮志一见,双目冷电一闪,不由脱口焦急的说:“姊姊快走,恐怕有人闯进总寨了。”   话声甫落,蓦闻地上的壮汉得意的说:“那是老英雄规定的记号,全山正在欢呼,因为后山地网中已捉住了凌壮志夫妇。”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听,顿时呆了,不由同时惊异的急声问:“你说什么?”   二十二   倒在地上的壮汉,看到总寨方向,灯火万点,光亮冲天,全山欢呼之声,直达霄汉,心里也不禁有些得意、高兴。   但,看到身边黄飞燕手中那柄冷气森森,寒光耀眼的长剑时,他心中的那丝得意,顿时全消了。   这时见凌壮志和黄飞燕,同时惊异的发问,立时惶声说:“听说今夜有位武功极高的凌壮志夫妇要来探山,老英雄和少山主下令全山所有机关陷网一律开放,方才后山欢呼,就是捉住了凌壮志夫妇。”   凌壮志和黄飞燕听得轻“噢”一声,两人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黄飞燕十分不解的望着地上的大汉问:“你怎知道后山已捉住了凌壮志夫妇?”   壮汉毫不迟凝的说:“两位没看到吗?方才升空的是两支花炮。”   黄飞燕继续问:“那也不见得捉住的就是凌壮志夫妇呀?”   壮汉似乎因黄飞燕听不懂,不自觉的提高声音解释说:   “老英雄和少山主有命令规定,捉住凌壮志夫妇,升两发花炮,震天欢呼,全山当夜大摆庆祝宴,每人赏银二两,我这个小头目,要比弟兄们赏的要多,方才总寨的欢呼,是为后山有弟兄高兴。”   说话之间,面现光彩,似乎又想到了有酒好喝。   黄飞燕虽然怀疑,不知后山捉住了是一对什么样的男女,但,看到地上的壮汉当着明人说假话,也忍不住笑了,因而含笑问:“你可认识凌壮志?”   壮汉摇摇头说:“小的只听说凌壮志是男的,他的夫人是女的。他本人比我家少山主年纪小,衣着似乎差不多。”   黄飞燕个性爽朗,早已忘了身处何地,这时一听壮汉的话,不由银铃般的“格格”笑了。   但,凌壮志听到了“少山主”三字,心中怒火再升,目光不时焦急的去看灯火冲天的总寨方向,他似乎不便急言催促这位大姊姊。   黄飞燕笑罢,举手一指凌壮志,注定地上的壮汉,含笑问:“你可知道他是谁?”   壮汉见凌壮志,白衫银花,腰悬亮剑,眉清目秀,朱唇玉面,比他家少山主的年纪小,但比他家少山主英挺俊逸的多了。   这一细看,不啻当头雷轰,面色立变,冷汗顿时流下来,不由望着黄飞燕惊恐万分的抱拳颠声说:“凌..夫人..凌小侠饶命..小的该死..   小的不知..”   黄飞燕笑一笑,摇着手中的长剑说:“我不是凌夫人,我是凌小侠的姊姊,你不要怕,我问你的话,只要你实说,我决不杀你。”   壮汉虽见黄飞燕神色平静,如花的娇面上含着微笑,但对她冷气森森的剑尖在他脸上不停的摇幌,仍惊得惶声说:“是..是是..凌姑娘,有话吩咐..小的决不敢不说..”   黄飞燕难得再说不姓凌,于是点点头,依然和声问:“你可知道秦香苓姑娘以前囚禁在什么地方,现在是否已经被你们少山主活活的打死了?”   如此一问,一直望着满山灯火的凌壮志,也立即转过头来,急切的望着地上的壮汉,等待他回答。   壮汉毫不迟疑的举手一指正南,但声音却很低的说:“囚在后山,有没有打死,小的不知道。”   凌壮志听得心头不禁一震,不由急声问:“你是说,你们少山主果然每天拷打秦姑娘姑三次?”   壮汉已看出凌壮志神色有异,顿时惊觉不妙,急忙摇头说:“是否每天打三次,小的不知,不过我家少山主日夜看守在秦姑娘的囚房外面,终日饮酒骂人。”   黄飞燕立即插言问:“你可知道囚房的位置?”   壮汉摇摇头,说:“小的属于西寨的小头目,后山情形一概不知。”   凌壮志和黄飞燕,无奈的互看一眼,直起身来,本能的转首去看后山。   转首一看,面色不由同时一变,就这转瞬之间的功夫,后山方向的灯火全熄,再听不到一声兴奋的欢呼。   但总寨方向,依然灯火通明,欢声不绝,还没接到后山捉到的两人。不是凌壮志夫妇的消息。   凌壮志看罢,即对黄飞燕说:“姊姊,现在趁总寨尚有灯光,他们正在兴奋紊乱这际,防范必不太严,我们可先去总寨,捉住老贼,不怕薛鹏辉不出来。黄飞燕颔首应好,即将手中长剑,向着地上的壮汉一挥,沉声说:“快起来带我们到总寨去。”   壮汉一听,面色再变,立即惶声说:“回禀凌姑娘,小的是西寨的小头目,只了解西寨的情形..”   黄飞燕柳眉一挑,厉声说:“你不知我就杀了你,另叫别人去。”   说着,即将手中长剑,又在壮汉的面上幌了幌。   壮汉只觉冷气扑面,汗毛卷缩,吓得连连点头,惶声说:“小的我去,小的我去。”   说着连滚带爬,由地上站起来。   黄飞燕室剑向前一挥,沉声说:“前头走,你稍微一动歪念,哼,我就先杀了你。”   壮汉早已吓得面色如土,汗如雨下,惊恐中连连颔首,惶声应是,踉跄慌张的向着前面乱石关奔去。   黄飞燕向着凌壮志哑然一笑,低声说:“我们跟着他走,至少可带我们深入一程。”   凌壮志见黄飞燕将壮汉威逼得落魂丧胆,惊惶失常,也忍不住笑了。   于是,两人谨慎的跟在壮汉身后,依然暗运功力,以防意外。三人在高大乱石间,左拐右转,有时看似平坦地面,前前壮汉偏偏腾空跃过,有时明明有路可走,壮汉偏偏要沿着路边,踏石而过。   凌壮志和黄飞燕自是依着壮汉的落足点前进。   前进中,壮汉不时惊疑的看看左右。   黄飞燕会意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即对壮汉沉声问:“此地有什么不对吗?”   壮汉一面前进,一面望着左右乱石,惊异的说:“此地是冲天箭,小滚板地区,原有二十八名弟兄看守,不知为何都不见了。”   黄飞燕知道此地的暗桩必是被方才入山的那人拨掉了,因而沉声道:“我们走我们的,不要管他。”   壮汉自是不敢再看,连声应是,加速前进..   蓦然,夜空光线一暗,全山再度陷入漆黑。   凌壮志心中一动,身形腾空而起,直向就近一座尖高石笋上落上——   前面壮汉,闻风知惊,回头一看,面色立变,不由脱口惊呼:“小侠不..”   要字尚未出口,快如云燕的凌壮志,已落在石笋尖上。   凌壮志心知不妙,脚尖轻轻一点石尖,飘身直落石下——   就在他飘身直下的同时,四周怪石上,哗啦一声大响,蓝光闪闪,叟叟连声,数百喂毒小箭,挟着慑人惊风,齐向高大石笋的尖端射来,声势十分惊人。   黄飞燕看了这等声势,惊得脱口一声娇呼。   就在黄飞燕脱口惊呼的同时,只见急泻而下的凌壮志,双臂一抖,大喝一声,右掌猛向地面劈出。   轰隆一声大响,沙石四射,枯草横飞,凌壮志藉力退回黄飞燕的身边。   黄飞燕本能的伸手扶住凌壮志,这才看到凌壮志方才落脚之处,已立起一块翻板,不由脱口急声说:“好险,万幸没落下去。”   壮汉早已吓呆了,这时一定神,立即惶声说:“我们寨主转达老英雄的命令时,曾说凌小侠武功高绝,技冠江湖,决不可与以前犯山的那些高手相比,希望全山兄弟,格外提高警觉,不可一丝疏漏。”   说着,看了一眼高大石笋的尖端,举手一指,正色说:“在此地潜入的高手,绝少有人能过‘冲天箭’区而进入西寨,即使万幸躲过,也会被‘小滚板’翻下陷井,被下面的尖刀穿透全身而死。”   凌壮志虽未受伤,但也吃了一惊,心在中也暗暗感激壮汉的那声惊呼,因而望着壮汉和声问:“请问大头目,你可知‘冲天箭’的总枢在何处?”   壮汉见凌壮志神色谦和的称他大头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宠若惊的瞪大了两眼,顿时呆了。   黄飞燕看得一笑,再度沉声问:“我弟弟问你,此地总枢在什么地方?”   壮汉一定神,立即诚惶诚恐的恭声说:“西寨机关枢纽,仅寨主‘飞天鼠’龚夏一人知道位在何处,小的身为小头目,只知如何走才不致触动机关。”   黄飞燕见他确实不知,因而未待壮汉说完,立即一挥手因势利导,催促说:“好啦,快带我们走吧,只要不出事,姑娘不会杀你。”   壮汉惶恐应是,转身继续前奔,但他深觉这位姑娘厉害难惹,倒真的小心她挥剑杀人。   黄飞燕一见壮汉前进,立即低声道:“老贼总寨的灯火是否全熄了。”   凌壮志颔首说:“正东一片漆黑,已无一丝灯光。”   黄飞燕冷冷一笑,说:“老贼经后山如此一闹,恐怕愈加心神不安了。”   说话之间,两人紧跟壮汉身后,出了乱石地带,即是横岭前沿,一道宽大石路,直达岭上。   但,壮汉一声不吭,沿着岭前却奔正南。   凌壮志和黄飞燕,知道正中石路上有机关,也跟着壮汉向南走去。   前进不远,壮汉倏然停住身形,回身望着凌壮志恭谨悄声说:“前面石后伏有监视石道的二十名弓箭手,小侠可由他们身后去制服,否则,小的也无法引两位过去。”   凌壮志察言观色,断定他说的是实,衫袖一拂,白影一闪,毫无声息的已到了那片乱石之间。   黄飞燕仍怕壮汉有诈,依然蓄势横剑,目光忧急的望着凌壮志。   壮汉第一次看到如此轻灵神速的功夫,不由惊为天人,他觉得凌壮志的功力,和方才暗中点倒他那组弟兄的高人,绝分不出高低。   蓦见悄然扑进乱石间的凌壮志,白影一闪,接着又急忙退出来,立即向两人招手示意过去。   黄飞燕和壮汉,心知有异,急忙扑了过去。   凌壮志一见两人来至近前,转身一指石间,低声说:“姊姊请看。”黄飞燕探首一看,二十几名弓箭手,和方才崖前的暗桩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石下草地上。   壮汉也悄悄看了一眼,不由面色立变,惊得瞪大了两眼,噤若寒蝉。   黄飞燕望着凌壮志,惊异的说:“这恐怕又是方才后山陷入地网中的两人点倒的。”   凌壮志心事沉重的摇摇头说:“如有这份功力,便不可能隐人地网里。”   黄飞燕吃惊的问:“你是说另外有高人进山?”   凌壮志点头,机警的看了一眼附近。   黄飞燕柳眉一蹙,似有所悟的说:“弟弟,我们解开一人的穴问问,看他们是否看到那人的面目?”   凌壮志胸有成竹的摇摇头,说:“据小弟判断,那人如不具有奇快神速的身法,便具有武林绝技‘遥空弹指’或‘隔空点穴’的绝高功夫。”   黄飞燕瞪大了杏目,吃惊的脱口低呼:“什么?遥空弹指?”   凌壮志点点头,肯定的说:“姊姊不信,小弟可解开一人,一问便知,他们同样的茫然不知是谁。”   黄飞燕为怕误时太久,立即摇摇头,低声说:“不必了,我们快走吧!”   壮汉一听,当先向岭上奔去。   三人来至岭上,引导的大汉,举手一指东北一片黑影,说:“那面就是西寨房屋,我们由此向东,再走五里山路,便到了总寨桃林谷。”   凌壮志和黄飞一听尚有五里,不由同声催促声说:“那我们要走快些才好。”   壮汉为难的说:“这五里山路,要过十九个暗桩潜伏的机关地区..”   黄飞燕立即不耐他说:“你尽管带路,有暗桩潜伏我们自会拔去。”   壮汉最怕这位娇艳如花“燕姑娘”,总爱摇动手中的锋利长剑,这令他看得的确有些惊心,因而惊得连连颔首,惶声应是,转身向东飞奔。   五里崎崛山路,本是片刻即到的事,但是由于要经过十九处暗桩机关,因而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所幸这十九处暗桩,均被先行入山的高人,以特殊手法点了穴道,机关危险处又有壮汉引道,是以,虽误了一些时间,但却极顺利的通过西寨地区。   由于一路顺利,凌壮志和黄飞燕,对引道的壮汉,渐具信心,而壮汉对凌壮志的功力,惊为天人,敬佩万人,是以诚心导引。   三人来至一道深涧绝壑前,同时停住身形。   凌壮志游目四看,只见绝壑宛约十丈,岩下漆黑,深不见底,仅听到涧中传上来阵阵隆隆水声。   两崖每隔五丈植有一颗斜伸悬空的巨树,树盖直伸绝壑上空,每株树身上,均系一根长绳,作为两崖飞渡之用。   凌壮志打量间,蓦闻身边壮汉,恭谨的悄声说:“对崖是总寨地区了,小侠和姑娘,可由小径潜入,通过那座高峰之间,就是‘桃林谷’了,但两座峰角间,有一道高栅栏,栅上防守极严,至于栅内情势如何,小的就不知了。”   说着,举手一指崖前斜伸悬空大树,继续说:“这些大树,有真有假,小侠必须记住,‘红牢白断’绳索头端,染有红漆的安全,染有白漆的危险..”   凌壮志和黄飞燕,两人游目一看,发现树盖系在主于上的绳索头端,果然有的漆红,有的漆白,因而,同时会意的点了点头。   壮汉继续悄声说:“现在小的已将小侠送到总寨边缘,小的可以回去了,否则沿途哨卡醒来,小的性命定然难保。”   凌壮志微微颔道,正待挥手让壮汉回去,蓦闻黄飞燕似有所悟的低声说:   “且慢,红多代表危险,为河染有红漆的反而安全。”   壮汉不知原因,顿时被问得一呆,接着解释说:“小的只听得香主们这样吩咐,让小的牢牢记住。”   凌壮志似有悟的说:“这也许由于一般人都知道红是危险的道理,而故意红白颠倒,令潜入山区的高手因而造成误错。”   黄飞燕深觉有理,但她仍不放心的低声说:“还是让我先过去试试。”   说着,翻腕收剑,举步就向一株系有红索的大树走去。   凌壮志怎肯让黄飞燕冒险,由是急忙说:“让小弟先过去。”   但黄飞燕已解开绳索,遇事细心的她,凝目一看,发现握手处,红漆模糊,染有汗渍,立即肯定的说:“唔,他说的不会错了。”   说若,又仰首望着树盖主干,双手用力拉了拉绳索,蓦然足尖一点崖边,身形下坠,如飞荡向对崖。   凌壮志吓了一跳,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他自信这点距离尚阻不住他,因而一见黄飞燕双脚踏上对崖,立即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身在空中,挺腰点足,双臂疾挥,身形再升三丈。   紧接着,一式“大鹏栖枝”身形立变头下脚上,双臂平展,直向对崖飞去。   引导前来壮汉,何曾见过这等惊人的轻身功夫,顿时呆了。   到达对崖的黄飞燕,急忙回头一看,只见对崖大树下,仅乘下一个发呆的壮汉子,凌弟弟已不见了影踪。   正惊疑间,白影一闪,风声飒然,凌壮志已凌空飞向她的身边。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脱口发出声来,她的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近十丈的千仞绝壑,凌壮志竟能凌空飞越过来。   凌壮志飘身立稳,即对瞪大了一双杏目的黄飞燕,低声说:“我们快走!”   说着,自然的拉起黄飞燕的玉手,直向两座高峰之间驰去。   黄飞燕对凌壮志的功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同时更喜欢这位弟弟了。   她心中暗赞展伟凤有眼力,觉得展伟凤如能得到这样位夫婿,即使违犯派规,受些折磨也是值得。   心念间,已越过一片荒草乱石地区,这时才发现凌壮志弯曲前进,脚下是条小径,而她的手,仍握在凌弟弟的手里。   黄飞燕一些也不羞涩扭泥,因为,她的心地是光明的,而她也知道凌壮志对她已视为唯一的大姊姊。   正奔驰间,蓦闻凌壮志,脱口悄声说:“姊姊有人。   说着,急忙一拉黄飞燕,迅即隐在一块大石后。   黄飞燕心中一惊,紧偎着凌壮志贴在石后,悄悄探首一看,距离两座高峰尚远,前面一片乱石矮松随风摇动,哪有半个人影。   她非常相信凌壮志的武功,虽然没有看到人在什么地方,但她却没有问。   果然,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天南黑暗中逐渐传来。   黄飞燕恍然大悟,原来凌壮志早已听到来人的衣袂飘风声,心中愈加佩服这位弟弟。   随着衣袂声响的清晰,前面黑睹中,渐渐现出五道飞驰而来的人影。   凌壮志凝目一看,前面一男,后跟四女,男的短须劲装,背插钢鞭,女的一律花衣,均是侍女装束。   这时黄飞燕也看清楚了,即将樱唇附在凌壮志的耳畔,悄声说:“弟弟,这五人一定是来自后山,我想那四个待女,也许就是服待秦香苓姑娘的侍女。”   凌壮志也有同感,因而悄悄点了点头。   黄飞燕杏目一亮,立即悄声说:“我们快去截住人,由他们带我们去救秦姑娘..”   凌壮志立即摇头说:“不,所性擒贼先擒王,我们只要制服了薛雄虎,不怕薛鹏辉不将秦姑娘的生死下落说出来,不过,我们可摒息跟在五人身后,伺机潜入。”   黄飞燕赞同的点点头,探首再看,飞驰而来的一男四女,已由前面小折身奔向两高峰。   凌壮志觉得时机已到,一拉黄飞燕,摒息追去。   只见前面一男四女,行色匆匆,默默急似有什么紧要急事。   以凌壮志和黄飞燕的轻身功夫,跟踪在一个香主和四个侍女的身后,自是不被对方发现,但为了安全计,凌壮志仍与她们保持五丈以上的距离。   这时,夜空愈形黑暗,山风较前尤轻,四周逐渐笼罩了一层时浓时的水雾,令人感到一丝寒意。   凌壮志觉得这种天候,最利探山。   心念间,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身后再度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小径转弯处,又有两道人影,疾驰而来,身法较方才的一男四女快多了。   黄飞燕深觉事态严重,因为前面五人已距离高大木棚不远了。   就在这时,木棚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   凌壮志、黄飞燕,本能的身形一闪,迅即隐在一方大石之后。   蓦闻前面一个侍女,清脆的低声说:“雪里红。”   黄飞燕听得一愣,不由瞪大一双杏目望着凌壮志,似乎在说:“雪里红?   雪里红不是菜名吗?那个侍女怎会取一个如此可笑的婢名?   正感迷惑,后面驰来两人,已经驰近,速度似乎减低了不少。   蓦闻其中一人,惊悸犹存的低声说:“近来少山主如此乱来,的确令兄弟寒心,王香主平素那样负责的人,只是一时大意,看到地网陷进两道快速人影,便迎空放了两支花炮,这不过是几端巧合,加之大家心情紧张,所以才有这等错误,但少山主却趁王香主惶愧不安,未加防范之际,挥剑将王香主杀了。”   另一个,接着惶急说:“魏兄,实话告诉你说。兄弟这两天,一直心惊肉跳,神智不宁,总觉得大祸不远了,像这样明明知道凌壮志武功盖世,不是敌手,偏偏为了一个女人,要争这口气,不是兄弟说梦话,我觉得房瓦都在抖动。”   方才说话的那人哼了一声,继续说:“哼,管他呢!大不了鞋底抹油,溜,就这样少山主还发誓要捉住凌壮志的老婆陪他睡觉呢!”   凌壮志一听,怒气直冲,忍不住探首一看,只见发言的两人己向高棚驰去,仅看到了是一高一矮的两个劲装中年人。   又听另外一个笑着低声说:“中午‘病二郎’还向我大竖手指头,赞不绝口的说凌壮志那小子有艳福,身边的老婆美的像天仙..”   黄飞燕一听,不由娇面飞红,香腮发烧,情不自禁的碰了一下气虎虎的凌壮志,接着妩媚的笑了。   凌壮志被碰的心头怦跳,俊面绯红,看也不敢看一跟身边这位性情爽朗,光颜照人的大姊姊。   恰在这时,前面高大木栅上,再度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低声回答说:“雪里红。”   凌壮志听得双目一亮,倏然立起身来,脱口悄声说:“姊姊快走,这是他们进入总寨的暗号口令!”   黄飞燕也已恍然大悟,即与凌壮志纵身而起沿着前面两个中年人飞奔路线,直向高大木栅驰去。”   两人身法之快,宛如雨缕青烟,眨眼已至栅前,两人身形未停,腾空而上——   栅上十数壮汉,闻声知警,同时惶声大喝:“什么人?”   黄飞燕足尖一点木栅上的横栏,身形如飞越过,同时低声回答:“雪里红!”   红字出口,已和凌壮志双双落地,飞身仆进十数丈外的桃林中。   木栅上的十数壮汉,何曾见过如此奇快神速的轻身功夫,先是一愣,继而大吃一惊,不由纷纷惊呼:“不好,凌壮志..”   十数壮汉,惊呼间,转首再看,那里还有半丝人影,顿时慌作一团。   凌壮志和黄飞燕,飞身进入桃林,听到后面栅墙的惶乱惊呼,心中暗暗焦急。   就在这时,前面急奔的两个劲装中年人,倏然停止,转身望来,目光炯炯,神色十分惊急。   凌壮志心中一动,飞身前扑,白影如电一闪,已至两个中年人面前。   两个中年人,大吃一惊,同时暴喝,高个子急抖索子鞭,矮个子忙解练子锤。   凌壮志一声不吭,身形一旋,幻起十数白影,分别点中两人的麻穴。   当当两声清响,鞭锤同时脱手,冬冬两声,两个中年人相续坐在地上。   人影闪处,寒光慑人,黄飞燕已仗剑扑至。   凌壮志立稳身形,这才发现虽然身高不一,但却俱都生了一险的横肉,于是对眉微剔,注定两人,沉声问:“去总寨如何走,快些带我们去见薛雄虎。”   两个中年凶汉,视如未闻,看也不看凌壮志一眼,但四眼双晴,却怨毒邪恶的翻白着黄飞燕,似是在证实“病二郎”说的,是否像天仙。   黄飞燕被看得芳心火起,脱口一声轻叱:“狗贼不说话,敢莫是哑巴。”   巴字出口,急上一步,手中长剑,振腕一连几点,寒光电闪中,暴起两声杀猪嗥叫。   凌壮志心中一振,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只见两凶汉此,双手掩耳,痛苦万分,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四只尚在颤动的耳朵,应声落在地上。   黄飞燕柳眉一挑,继续沉声问:“老贼在什么地方,带不带我们去?”   两个凶汉时愁眉苦脸的惶声问:“我们虽想带贵夫妇去..”   黄飞燕杏目一瞪,脱口厉叱:“谁是贵夫妇,狗贼不长眼睛,还不快爬起带路。”   说话之间,急上一步,小蛮靴连环踢向两人的腰间,两个凶汉被踢的就地一滚,同时发出一声闷哼,挺身由地上跃起来。   黄飞燕再度一声厉叱:“前头走!”   说着,手中长剑,虚空一挥,幻起一道如银匹练,发出一丝慑人剑啸。   两个凶汉,早已吓破了胆,知道这位美如仙姬的少妇,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煞神,因而,两人看了一眼冷气森森的长剑,双手掩着耳朵,连连颔首,惶声应是,踉跄向前急奔。   凌仁志虽然觉得黄飞燕有点过份,但想到方才两个凶汉的嘴脸,不如此两人决不肯带路。   他觉得这时愈快到达总寨愈好,是以即和黄飞燕紧随两个凶汉身后。   前进中,游目一看,这才发现桃林枝叶茂盛,桃子早采收。   由于前面两凶汉的如飞急奔,断定桃林内没有机关或陷井。   同时也看出两个凶汉尽展轻功,企图趁机逃走。   穿出桃林,是片方大草场,数十丈外,便是一座堂皇庄院。   院外苍松翠竹,间植桃树,乍然看来,直疑是座富绅宅第,没有人会说是个山大王的总寨。   凌壮志看罢,顿时想起邋遢和尚说的那番话,薛雄虎最近建宅的目的,只是想永久隐居在玉山桃林谷内。   心念间,已到院前,两个凶汉,身形速度丝毫不减,直奔高大门楼。   门楼下虽然无灯,但却立着十数名横刀大汉。   凌壮志、黄飞燕,知道能否顺利进庄,就在此一举了,因而,两人暗疑功力,愈加紧跟凶汉的身后。   这时,门下数十大汉,似乎惊觉情形不妙,轰的一声立起来,横刀挡在门下,同时暴喝问:“什么人,还不快些停止。”   两个凶汉,同时,嗥声惊呼:“后面两人是凌壮志!”   惊呼声中,身形腾空而起,飞越十数大汉头上,直入门内。   凌壮志秀眉一轩,冷冷一笑,仰手一挽黄飞燕的玉臂,两人如形附影,也紧跟两个凶汉身后飞人。   十数横刀大汉,俱都认得满面鲜血的两个凶汉,是后山寨的两位香主,因而不敢挥刀相拦,但觉人影一闪,劲风袭面,定睛一看,紧随两位香主身后的凌壮志也随之不见,因而,同时暴喝一声,门楼下顿时大乱。   急急飞奔的两个凶汉,听到门楼下的慌乱叫喊,心中大喜,断定凌壮志和那个女煞神,必是被十数持刀大汉截住的。   心念间,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凌壮志和那位持剑的女煞神,仍紧紧的跟在后面。   两个凶汉,这一惊非同不可,怪嗥一声,抱头鼠窜,身形骤然加快,亡命向内狂奔,一路上惊呼怪叫,大喊凌壮志来了。   凌壮志和黄飞燕,虽然又急又怒,但仍紧跟着两个凶汉,因为,跟着凶汉走,才最安全。   两个凶汉,惊呼狂奔,越过一座两厢大院,即是一道中门阁楼,进入中门眼前顿时一亮——   只见正中七八丈外,赫然一座堂皇巍峨大厅,阶高九层,灯火明亮,十数僧道俗人,闻声涌了出来。   堂前一个老者,方面大耳,虎目双眉,额下一蓬银髯,身穿一袭杏黄长袍,满面怒容的望着两个凶汉。   飞扑大厅的两个凶汉,一见黄衫老者,立即举手一指身后,同时惶声大呼:“老英雄,凌壮志..”   话未说完,厅上十数高手,俱都看清了凌壮志和持剑的黄飞燕,纷纷惊呼,面色大变,但不感到突然。   身着黄衫的老贼薛雄虎,神情一呆,暴喝一声,右脚猛跺脚下的石砖—   —   凌壮志心知不妙,大喝一声,腾空而起,顺势将黄飞燕拦腰带起。   就在凌壮志和黄飞燕身形凌空的同时,厅阶两端的两个青石龙头,哗啦一响,血口大张,数百道耀眼蓝光,闪电射出,直奔甬道上的两个凶汉。   一阵叮当声响,满院火星蓝光,两个凶汉就地一翻滚,身上中满了飞刀,数声惨嚎,登时气绝。   身在空中的凌壮志,不敢即时下落,右袖猛然一挥,身形冉升两丈,直向身后中门楼脊上落去。   就在这里,数道零乱寒光,挟着慑人的厉啸,闪电射至,直奔凌壮志和黄飞燕的落脚之处。   黄飞燕一见,脱口惊呼:“小心老贼的‘乱飞镖’——   惊呼声中,急舞长袖,一阵叮当轻响,立将上镖砸飞。   凌壮志深知“乱飞镖”的厉害,虽然被砸飞,但紧接着会旋飞回来,于是脚尖一点楼脊,身形紧跟腾起——   就在凌壮志一点瓦脊的同时,厅阶上,蓦然暴起一阵老贼薛雄虎的哈哈大笑,声震厅瓦,嗡然不绝。   紧接着,即由高大厅脊上传来一连串的“格登”响声”   凌壮志心知不妙,腾起的身形一闪,疾向中门墙泻下——   寒光一闪,劲风袭面,黄飞燕脱口一声娇呼,一只回旋飞飘,闪电擦过黄飞燕香肩,一绺秀发,立被斩断。   同时,寒光万点,风声悚然,挟着慑人厉啸,势如骤雨,疾如奔电,分由大厅横脊上,漫天射来。   凌壮志虽知道黄飞燕已经受伤,但心里却惊而不乱,双脚一着地面,即和黄飞燕紧贴着墙面。   就在凌壮志双脚立稳的同时,中门楼脊上,暴起一阵雨点般的叮当清响。   顿时之间,火花四射,寒星光溅,整个门楼瓦面上,弹丸滚动,铁光闪闪,发出一片格啦啦的弹丸滚动声。   一阵叭哒声响,无数银光闪闪的铁蒺藜势如冰雹,纷纷滚落在凌壮志和黄飞燕的脚前。   黄飞燕看了这等声势,花容早已变色,她这时才深信外界所传不虚,难怪无数高手进人玉山,鲜少有人全身而退。   凌壮志虽然暗暗心惊,但他仍极关心这位光颜照人的大姊姊,这时她娇面苍白,秀发微乱,不由关切的急声问:“姊姊何处受伤?”   黄飞燕一定神,发觉凌弟弟强而有力的手,仍揽在自己纤纤柳腰上,苍白粉面,顿时通红,立即摇头,微绽着羞笑说:“没有受伤,仅扫掉一绺头发。”   凌壮志一听,立即关怀的看了一眼,果见黄飞燕秀发有些紊乱。   就在这时,蓦闻院内厅阶上,响起一个洪钟似的的声音说:“老英雄,凌壮志那小子的老婆已经受伤,你现在不去擒拿,难道还给他们时间喘息不成?”   凌壮志见黄飞燕沉声说:“姊姊,走!”   说话之间,自然的松开揽在黄飞燕纤腰上的左手,身形一闪,直扑门内。   黄飞燕唯恐凌弟弟有失,低呼一声“小心!”飞身紧跟扑入。   扑进中门一看,只见厅阶,正大步走下一个身材肥大,头如巴斗的灰衣和尚,一双铜铃似的环眼,正目光炯炯的瞪着中门。   老贼薛雄虎和一个身穿黑道袍,背插长剑的中年老道,以及十数高手,依然神色惊急的立阶上。   胖大和尚一见飘然掠进中门的凌壮志和黄飞燕,神色一愣,立即停住脚步,批着一定神,蓦然大喝一声:“小子来得正好,现在让我‘大巴罗汉’试试你小子的掌力,可是外界传说的那等厉害?”   说话之间,急上三步,倏然圈臂蹲身,大喝一声,右掌猛力劈去。   一道排山倒海般的滚滚狂彪,直向凌壮志的身前卷来。   凌壮志听了“大巴罗汉”的宏亮声音,断定就是方才发话的那人,这时见他徒手未持兵刃,知道是以掌力浑厚自恃的人。凌壮志,有意先声夺人,于是冷冷一笑,震耳一声大喝:“不信你就试试。”   试字出口,右腕一翻,振臂劈出一道青蒙罡风——   轰隆一声大响,轻风激旋,银光万道,方才溅满地上的铁蒺藜,立被震飞,挟着慑人厉啸,向前面和左右射去。   蹬蹬连声中,“大巴罗汉”的身形,踉踉跄跄,直向大厅阶前退去。   大厅阶上,老贼薛雄虎等人,也在惊呼暴喝,纷纷暴退,不少人挥舞着兵刃,阻挡被凌壮志刚才掌力震飞的铁蒺藜。   噗通一声,大巴罗汉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大厅地上。   凌壮志心念电转,暴喝一声,右掌遥空劈出——   轰隆一声大响,劲风疾旋带啸,凌壮志身在空中,极力一挺腰身,一个“云里翻滚”一连几个筋斗,身形飘然落回原地。   黄飞燕见凌壮志安然回来,一颗焦急的心顿时放下来。   薛雄虎看了凌壮志这等骇人听闻的轻身功夫,顿时惊呆了。   凌壮志身形落地,双眉一轩,立即怒声问:“薛雄虎,你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怕身家不保,玉石俱焚?”   这句话正说中薛雄虎的心病上,老贼何以敢将邋遢和尚破足道人两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怪杰处死,只是受了“大巴罗汉”等人的怂恿,令他迟疑,有些心动而已。   这时看了凌壮志骇人的轻功,加之事机已泄,立即改口说:“僧道两位怪杰,误陷后山地网中,小儿鹏辉不敢作主,特派人护送来此,老朽正待为二杰解网赔罪,贵夫妇便到了。”   黄飞燕听薛雄虎也错把他视为凌壮志的妻子,心中又羞又怒,不禁粉面通红,但她知道,这时她不宜插嘴。   凌壮志已看出老贼心生怯意,这时一听他改了口气,立即面色一变,故意和声说:“既然如此,就请老英雄快些为两位前辈解绑吧!”   话声未落,立在薛雄虎身侧的黑袍背剑老道,面色一沉,即对老贼沉声说:“老英雄,俗语说:‘擒虎容易纵虎难’,如今即将二怪捉住,正可以要胁凌壮志,须知方才少山主将人送到时不放,二怪已怀恨在心,如今再放,他们依然要杀你泄忿,一个凌壮志,我们以难应付,如今再放二怪,不啻与虎添翼,再说,家师曾告诫本门师兄弟诸人,‘武林四怪’狂妄嚣张,恃技凌人,四怪一日不除,黑道英豪便永无抬头之日,贫道言尽于兹,敬请老英雄三思。”   老贼薛雄虎一听,抚髯蹙眉,果然有些迟疑了。   凌壮志早已气得浑身微抖,俊面铁青,他迟迟不敢动手,也正是顾忌两位怪杰的生命安危。   这时一俟老道说完双眉一轩,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东西,要你在此多嘴?”   黑袍老道尚未开口,蓦闻大厅内的邋遢和尚大声说:“混蛋小子,这小杂毛正是你师父的切齿仇人‘乌鹤’恶道的三弟子妙光,要想知道‘乌鹤’的下落,问他便知。”   凌壮志一听“乌鹤”,杀机陡起,星目冒火,横肘撤剑,寒光电闪,呛啷一声龙吟,光华大放,穹汉剑已撤出鞘外,接着恨声道:“难怪你心肠如此狠毒,原来你就是恶道‘乌鹤’的徒弟。”   说话之间,咬牙切齿,缓步向黑袍老道逼去。   黑袍老道妙光,一见凌壮志撤剑,立即狞恶的笑了,似是有恃无恐,他目光怨毒的注定凌壮志不屑的说:“凌壮志,你不要自恃会套剑魔的‘太虚九剑’,就可横霸天下,须知道爷可没将太虚九剑放在眼里。”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立即仰身天笑了,接着朗声说:“对付乌鹤道的劣徒,何须施展举世震惊的太虚九剑..”   话未说完,蓦闻妙光老道,震耳一声大喝:“好,道爷就试试你还有什么仗以欺人的剑术本领。”   大喝声中,翻腕撤剑,寒光一闪,一把百练金钢的三尺长剑已撤出鞘外,接着一声清叱,长剑颤出一片梨花,即向凌壮志身前罩下。   凌壮志听了妙光的话,再以传说乌鹤不惧四大恶魔武功事,加以对照,因而有意看看妙光的剑路,于是身形一闪,已至老道身后。   妙光只觉白影一闪,两眼一花,长剑顿时走空,心中一慌,倏然转身,发现凌壮志傲然立在身后,立即轻蔑的怒声问:“凌壮志,你除了太虚九剑,可是要以老魔鬼的神诡步法游斗?”   凌壮志被说得顿时大怒,震耳一声厉喝:“哪个和你游斗?”   大喝声中,急上两步,手中宝剑,疾演“乾坤正反十六剑”、一连四式,正反八招,匹练翻滚,剑风带啸,森森剑气,冷焰刺骨。   妙光一见,大吃了惊,只觉周围左右,幻起千百银锋,剑光刺眼,目不敢睁,心惊之下,胡乱封出几剑,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惊嗥一声,飞身横飘一丈,同时,怨毒的怒声大喝:“你说的不使用太虚九剑,为何又食言背信?”   凌壮志一听,立即大喝一声:“小爷就让你见识见识‘太虚九剑。”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默运青罡气,力透剑身,青蒙光华暴涨三尺,整个大厅阶前,寒光刺目,耀眼生花。   身形飞扑中,一招“太虚幻境”,长剑幻起一片光云,直向妙光罩去—   —   老贼等人,同时大吃一惊,齐声惊呼,纷纷暴退。   妙光早已吓的面色如土,魂飞天外,只见刺目的青光,分不出何处是虚,何处是实。   惊慌中,自知难免一死,双手抱剑,厉嗥一声,猛向光云中,盲目刺来。   凌壮志尚以为妙光果真有对付“太虚九剑”的剑法,这一见,不觉笑了,因而杀机顿失。   于是,剑式一变,疾演“丹凤展翅”反臂横击妙光的长剑,嗡然一声清响,寒光如电,妙光一声惊呼,长剑脱手而飞,他的瘦长身形,也随着剑势踉跄前冲——”   黄影闪处,薛雄虎大喝一声,飞身前扑,伸手将妙光扶住。   妙光这时,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神情惊恐万状,张口瞪眼,久久定不下神来。   凌壮志横剑停身,注定妙光怒声说:“恶道乌鹤现在何处,在下已无追问必要,七日以内,你师父再不出面与在下解决残师之仇,在下即赴崆峒山,杀绝门徒,焚毁寺院,要徒崆峒大业,就在你罪恶师你们的手里毁尽。”   说此一顿,剑眉一轩,震耳一声厉喝:“趁在下未反悔杀你之前,快些滚吧,别忘了转告你那罪恶的师父,七日之后仍不见面,可别怨在下妄告罪孽,杀尽你们崆峒人。”   妙光一定惊魂,怨毒的瞪着凌壮志,似是有恃无恐的恨声说:“凌壮志,你小子不要神气,等我们掌门师尊找你的时候,你小子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得服服贴贴,任由摆布了。”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正待喝问。蓦见黄飞燕柳眉一挑,脱口一声怒叱:   “剑下游魂,还敢利口逞能,不削掉你一支耳朵,谅你也不知厉害。”   说话之间,提剑向妙光身前走去。   妙光大吃一惊,那里还敢停留,双肩一幌,腾空而起,飞身纵上房面,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黄飞燕见妙光逃去,立即目注薛雄虎,沉声说:“薛雄虎,现在该我们算算多年未结的旧帐了。”   薛雄虎面色苍白,神色惊怒,自知大势已去,这时闻言,不由一愣,立即不解的沉声问:“老朽年迈,记忆已经模糊,已想不起何时何地与凌夫人相遇过..”   黄飞燕粉面一红,瞪眼一声厉叱:“老贼闭嘴,你是明知故问,还是佯装糊涂,我‘萍飘女’黄飞燕虽有三年不历江湖,难道赵永荣的妻子你已经不识?”   薛雄虎面色一变,接着仰天一阵大笑,继而轻蔑的朗声说:“老朽第一眼就看出你是赵永荣荣的未亡人,但是你的纤腰揽在凌壮志的怀里,老朽也不敢不称呼你凌夫人了。”   黄飞燕顿时大怒,脱口一声厉叱:“老贼闭嘴,今夜不杀你,我飘萍女就不下玉山。”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振腕颤出一朵剑花,分刺老贼的上中下。   薛雄虎再度哈哈一笑,幌肩跨步、疾挥大袖,立即和黄飞燕激斗起来。   凌壮志先是俊面通红,续而越想越气,但他当着这多高手面前,必须解释清楚,因而横剑厉声说:“薛雄虎,在下确没想到,以你古稀之年,曾如此口薄无德,你明知当时情势危急,势非得已,不及时挟起燕姊姊,势必乱刀中身,溅血当地,而你这时却以此利口轻薄,实有失长者风度,似你这等无德之人,万万留你不得。”   正在激斗中的薛雄虎,听得又惊又怨,因而偶一疏神,黄飞燕的锋利长剑,立即乘隙刺人,险些削掉肩上的人头。   老贼心中一惊,立即聚精会神的展开一套刚猛掌法,向着黄飞燕的剑隙间,连番攻来。   黄飞燕的剑术造诣虽然不俗,但遇上成名数十年的老贼薛雄虎,仍然应付吃力,所幸她的轻功卓越,以补功力的不足。   凌壮志看得清楚,时间一久,黄飞燕体力定然不支,如果现在就出手,又怕黄飞燕心里不服。   正在迟疑难快之际,蓦然传来一惊呼叫喊,情形极为紊乱。   凌壮志心中一动,举目一看,只见后宅方向,浓烟滚滚,直上半天。   蓦然间阶前十数高手,同时惶声惊呼:“老英雄虎不好,后宅失火。”   激斗的薛雄一听,面色大变,大喝一声,连环劈出三掌,一团刚猛劲负,将黄飞燕逼开,飞身暴退两丈——   举目一看滚滚浓烟中,已有几道火苗冲上半天,老贼大喝一声,飞身纵上房面,直向后宅驰去。   其余十数,俱都神情惶慌,飞身奔进大厅左右角斗,眨眼之间,厅前只乘下凌壮志和黄飞燕了。   凌壮志无暇去想放火的人是谁,他必须尽快解救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是以,一俟十数高手离去,立即飞身纵上厅阶。   身形尚未立稳,早已惊得脱口一声轻呼,站在阶上,顿时呆了。   紧跟而至的黄飞燕,凝目一看,只见大厅砖地上,零乱的放着两只已被斩断的牛筋索网,两位怪杰早已不知去向。   于是,飞身纵进厅内,用剑一挑乱网,即对立在厅口的凌壮志,急声说:   “弟弟快来看!”   凌壮志一定神,纵身来至近前,低头一看,面色立变,牛筋索的两断处,不是整齐的刀剑痕迹,而是用“大力金钢指”一类的功夫捏断。   黄飞燕放下牛筋索,注定凌壮志,惊异的说:“弟弟,我敢断言,救走两位老前辈的那人,就是在西寨沿途,隔空点倒十九处暗桩的那人。”   凌壮志惊异的点点头,接着蹙眉不解的问:“小弟江湖阅历浅鲜,请姊姊想想看,武林中那些前辈异人,具有如此惊人绝技?”   黄飞燕略一沉思,摇摇头说:“近两百年来,除‘四大恶魔’的武功最高外,其他各派均未出现异秉奇材,足可战胜四大恶魔的手高,照今夜这位先行入山的高人来说,也许是百年前‘黄山老神仙’的衣钵传人。”   凌壮志对那位被武林已经神化的“黄山老神仙”,虽然早听恩师谈过,但他始终不相信,有人会将武功练到那等神乎其神的境地。   今夜经过一连串的奇遇,他的确有些信了,但他也下定决心,“在他有生之年”亦要将武功练至和“黄山老神仙”那等超凡人圣的境地。   心念间,蓦闻黄飞燕疑惑的说:“据我判断,放火烧山的人,必中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位老前辈。”   凌壮志肯定的一颔前,毅然说:“走,我们到火场上看看,两位老前辈也许仍在那里。”   说话之间,转身一看,厅外满天通红,房屋墙院和地面,俱被染上一片骇人的红光。   凌壮志心是一惊,即和黄飞燕,纵身而出,腾空飞上屋面,转首一看,不由脱口急声说:“好快,眨眼之间,已是一片火海。”   黄飞燕定晴一看,只见百十丈外,火焰爆炸,红光冲天,万道金蛇,滚滚浓烟,在人声惊呼狂喊中,发出连珠般的爆响,声势十分骇人。   看了这等情势,她不禁摇了摇头,迟凝的说:“风势如此大,恐怕无法扑灭了。”   凌壮志一心想到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因而急声说:“姊姊,我们过去看。”于是,两人展开轻功,登房越脊,直向火场驰去。   这时,火势猛烈,照得全山通红,地下落针可见,其余名寨,也在鸣锣呐喊,似是准备前来救火火势愈来愈猛烈,随着强劲山风,正在向大厅这面烧来。   只见火场边缘,身影闪闪,人头攒动,呐喊间,爆响不绝,火舌高达十丈,无数惊荒壮汉,随着火的扩延纷纷的退下来。   由于人多势众,凌壮志和黄飞燕,无法找出谁是邋遢和尚谁是跛足道人,也看不见薛雄虎去了何处。   凌壮志和黄飞燕看这等情势,只得停下身形,愣愣的立在房面上。   蓦见黄飞燕杏目一亮,脱口低呼:“弟弟快看。”   说着,举起纤纤玉手,指着北方。   凌壮志转首一看,只见正北两座矮峰间,正逐渐升起一股浓重黑烟,那面的呐喊情形也极紊乱。   又听黄飞燕继续急声说:“弟弟,两位老前辈,必已去了那边。”   凌壮志急忙一颔首说:“我们先到那边去看看。”   于是,两人展开轻功,折身再奔正北。   越过两座独院,飞身纵出高大围墙,通过平坦草地,即是环绕庄院的桃林。   这时,满山满谷,一片通红,方向清楚,路径分明,极易辩认。   驰出桃林,是一片百丈方圆的卵石地区,每一个卵石都像燃烧的火蛋,闪耀着红辉。   凌壮志秀眉一蹙,即和黄飞燕同时停住身形,两人断定这片卵石地区内,也许设有机关,两人决心细察一番。   游目一看,蓦见黄飞燕粉面一变,脱口急呼:“弟弟快看,两位老前辈又在那里了。”   凌壮志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就这片刻之间,身后庄院中的那座巍峨大厅,也升起一股浓重黑烟,于是,急声说:“快去,去迟了两位老前辈又走了。”   于是,两人尽展轻功,身形如烟,再向大厅驰去。   前进中,凌壮志感慨的说:“薛雄虎惹上这两位嫉恶的如仇的‘恶人熬星’,今夜怕不将玉山五寨搞个天翻地覆,一片焦土。”   黄飞燕柳眉一挑,怒哼一声,忿忿的说:“老贼是一生作恶多端,不知多少人为他倾家荡产,丧失生命,今夜的结果,正是老贼父子的报应。”   说话之间,已至庄前,两人腾空飞上房面,只见堂皇巍峨的大厅前檐,已窜起数道火蛇。   同时,叫声吵杂,暴喝连声,挟着怪诞的哈哈大笑。凌壮志一蹙,又目倏然一亮,不由急声说:“邋遢老前辈在此地了。”   说话之间,已越过两座独院,只见大厅阶前,浓烟弥漫,红光耀眼,整个大厅内,已是一片火海。   薛雄虎,须发怒张,眼布血丝,神情如疯如狂,率同十数高手,正转攻一个一身油泥,半截僧衣,足登跛麻鞋,手脚污油黑的疯癫僧人。   黄飞燕见过“武林四大怪”,这时一见即知是性格古怪,口无遮拦又喝酒又吃肉的邋遢和尚。   打量间,蓦闻凌壮志震耳一大声喝:“鼠辈竟敢以多制胜?”   大喝声中,腾空而起,“一式大鹏临空”,仗剑向厅前扑去。   岂知,被困核心的邋遢和尚,却怒声大喝:“混蛋小子,哪个要你帮忙,你认为我酒肉和尚的骨头老了是不是?”   凌壮志一听,窘得俊面一红,只得急施千斤坠,飘然落在院中,横剑卓立,蓄势准备。   黄飞燕飘身落在凌壮志的身旁,心里很不服气,忍不住对着场中的邋遢和尚故意嗔声说:“邋遢前辈,你怎的愈老愈不知好歹,凌壮志怕你危险..”   话未说完,上下纵跃,左击右攻的邋遢和尚,脱口一声大喝:“死丫头,快闭上你的嘴巴,我老人家会让你的凌弟弟关心?你俩不要管我,快去左右两院放火。”   黄飞燕听得不由粉面一红,凌壮志则秀眉一蹙,两人互看了一眼,似乎在为难的说,杀人已嫌过份,怎可再行放火?   正在为难迟疑之处,中门之外,蓦然传来一声嘶哑急呼:“老英雄不好了..”   急呼声中,一道快速人影,径由中门以外,如飞奔了进来,扑通一声跌在地。   凌壮志、黄飞燕,两人凝目一看,只见地上那人,身着兰缎劲装,徒手未带兵刃,神情惊惶,满脸大汗,被院中浓烟呛的张着大口,不停喘气。   薛雄虎知有巨大惨变,大喝一声,飞身暴退,老贼一退,其余十数高手,也纷纷纵出圈外。   邋遢和尚虽然嫉恶如仇,但他决不乘人于危,暗箭伤人,这时薛雄虎等人退后,也随之停止出手。   只见薛雄虎,纵身扑至倒在地上喘息的兰衣中年人身前,惶急大声问:   “南香主,后寨怎样了?”   兰衣中年人,张嘴瞪眼,大口吸气,久久才困难说:“少山主..少山主..不..”   话未说,头颈一垂,顿时晕了过去。   薛雄虎爱子心切,顾不得宅中大火,飞身纵上中门,直向后山奔去,其余十数高手,也纷纷随在老贼身后。   邋遢和尚,向凌壮志和黄飞燕一挥手,大声说:“还不快跟着老贼走,薛鹏辉那小子的住处,就是秦丫头的囚室。”   说罢当先纵上中门,直向前面的薛雄虎追去。   阵内地面光滑,每两座石笋间,均有一个同一形式的红漆小门,但,众人经过的小门,却均被利刀斩开了。   凌壮志一见,立即惊喜的欢声说:“啊!跛足老前辈已先来了。”   话声甫落,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紧接着,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说:“我老道要不是看到你小的白影,还真找不到此地来呢?”   说话之间,灰影一闪,跛足道人已由阵外飞身奔了进来。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听,顿时愣了,四人停身未稳,凌壮志不由惊异的问:   “跛足前辈既然才到,这石阵中的漆门是谁破的呢?”   邋遢和尚愣愣的立在一旁,这时一听,立即恍然大悟的哈唯一笑说:“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你的老婆了?”   凌壮志和黄飞燕面色同时一变,不由脱口问:“老前辈您说什么?”   跛足道人,大眼一眨,迷惑不解的看看左右,惊异的问:“你的夫人呢?   你不是和宫丫头一起来的吗?”   凌壮志一听,满头雾水,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顿时呆了。   黄飞燕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笑,说:“跟凌弟弟一起来的是我!”   跛足道人另有奇遇,由于心情惊异,毫未思索的脱口说:“怎么?你是凌壮志的老婆呀?”   黄飞燕被问得粉面通红,直达耳后,羞得直跺脚,红着脸嗔声说:“你老人家怎么搞的,您看我比凌弟弟大八九岁,能作他的妻子吗?真是的,那是他们玉山喽罗误会胡说。”   邋遢客尚和跛足道人,面色大变,脱口一声轻“噢”,两人瞪大了一双怪眼,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凌壮志和黄飞燕渐渐明白前来石笋阵斩开漆门的必是那位被惴恻为“黄山老神仙”的传人所为。   蓦闻跛足老人,瞪大了眼睛,惊异的沉声说:“老三,这简直是活见鬼了,你到底看清楚是谁了没有?”   邋遢和尚咧着大嘴,愣愣的摇摇头,一脸惊疑神色。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听到“鬼”,身不由自的打了一个冷颤,由于心理的作祟,石笋阵中顿时充满了阴森鬼气。   典飞燕首先怯怯的低声说:“恐怕是秦姑娘的魂..”   话未说完,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大眼一瞪,同时一声惊啊,似乎想起什么。急呼一声不好,两人大袖一挥,争先向阵内扑去。   凌壮志和黄飞燕,断定这两位怪诞前辈,必是也遇到了与他们在山下茂林中遇到的相同的鬼怪事情。   这时见他们两人争先扑进门内,知道他们突然想起被囚阵内的秦香苓,于是两人低喝一声走,也紧跟飞身驰入。   穿过几座红漆小门,已追上前行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同时,也听到由深处传来的一阵颓丧绝望的哭声。   凌壮志一听这阵哭声,即知是玉山少山主薛鹏辉的声音。   就在这时,深处蓦然又传来薛雄虎的怒喝:“问你话你仍然也不说,尽哭个什么?”   薛雄虎的话声甫落,两位怪杰已到了一座石院门前,身形一闪,争先仆进门内。   凌壮志和黄飞燕紧跟入门内,举目一看,只见院中围满了壮汉侍女,十余高手,正立在神急焦急,满面怒容的薛雄虎身后。   薛雄虎满头大汗,万分气急的望着蜷卧在地上,放声痛哭的薛鹏辉。   只见薛鹏辉,面色腊黄,嘴唇发青,浑身软绵绵的,两手强自撑起上身,仰着脸,张着嘴,痛哭失声,神情颓废。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看了这等情形,也不禁愣了,凌壮志和黄飞燕见两位前辈没有动作,自是不便多问什么。   由于院中人多,薛雄虎尚不知邋遢和尚等人已到,倏然抬起头来,瞪着几个惊惶无措的侍女,震耳一声大喝:“还不快抬张椅子来。”   这声大喝,声如洪钟,不亚于焦雷,几乎将几个和QD 女吓晕过去。   几个侍女的惊魂尚未稳定,一个彪形大汉已奔进室内,取出一张太师椅来。   十余高手中,立即走过两人,蹲身将蜷卧地上痛哭的薛鹏辉扶起来,送到椅前坐下。   薛鹏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蜷宿的坐在椅上,依然是泪涕横流的失声痛哭,看他颓丧绝望的神情,似是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老贼薛雄虎见爱子尽哭不说,只得瞪着几个泪汪汪的侍女,怒声问:“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几个待女具都吓得缩成一团,其中一个年岁较长的,含泪惶声说:“少山主自从捉住了那个跛子老道和那个要饭的和尚以后,一直情绪不定,喝酒骂人,举手打人..”   老贼薛雄虎,未待那个侍女说完,双目一瞪,破口大骂,“打死你们这些无用的贱婢。”   如此一骂,那个年岁较长的特长,顿时吓得不开口了。   薛雄虎一见,再度一声怒喝:“说,以后怎样了?”   一个较小的侍女,战战兢兢接着说:“之后,小山主叫小婢等将秦姑娘由囚室里拉出来,吊在梁上,喝着酒骂,问秦姑娘的情郎凌壮志什么时候来..”   凌壮志一听,气得浑身微抖,俊面铁青,但,立在他身前的跛足道人,却举起右手,向他悄悄摇了摇。   又听那侍女继续说:“少山主正在骂得兴起,突然由椅上跳起来,大喝一声,翻身裁倒,接着就被一阵劲风由室内惯到院中来..”   薛雄虎等人听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   凌壮志和两位阅历广博的怪杰,也不禁听得心同时一震。   另一个侍女见薛雄虎没发脾气,接口继续说:“少山主被掼出室外,立时口吐白沫,面色苍白,但小婢等呼喊,少山主也不讲话了..”   就在这时,蜷缩椅上的薛鹏辉,突然哭着说:“爹,辉儿的武功已被那人废了..”   老贼薛雄虎一听,又惊又怒,不由厉声问:“那人呢?”   薛鹏辉摇摇头,痛苦的哭声说:“辉儿根本没有看到那人是谁?”   老贼的神色愈听愈难看,又抬头瞪着几个侍女,厉声问:“那人穿什么衣服,有多大年纪?”   几个侍女俱都茫然插摇头,其中一人惶声说:“小婢等也没看到那人..”   立在人后的邋遢和尚,再也忍不住了,立即插言问:“你们没看到那人,可曾闻到一种幽雅香味?”   说话之间,分开身前围着的大汉,当先走了进去。   老贼薛雄虎闻声突然一惊,但想到山寨已被焚毁,爱子失去了武功,顿时心灰意冷斗志全消。   蜷缩在椅上的薛雄虎,一见邋遢和尚,顿时止住了哭声,再看了英挺俊拔,武功盖世的凌壮志,再度大吃一惊。   但看了老父黯然无动于衷的神态,似乎情势已不太严重了,闹不清是双方和解了,还是玉山被毁了。   几个侍女听了邋遢和尚的话,先是一惊,但看了黯然不发一言的薛雄虎,误以为大家已和解无事,因而齐声颔首说:“是的,是的,小婢正为这件事感到奇怪,当时的确有一阵高雅似幽兰的淡淡清香。”   凌壮志断定那人就是茂林中遇到的“黄山老神仙”的传人,因而已不觉得惊奇,这时他一心关注的是秦香苓。   于是,闪至跛足道人的身边,目注几个侍女,关切的问:“请问你家少山主,可是每天鞭打秦姑娘?”   几个侍女闻声一看,目光不由同时一亮他们自以为少山主是世上最英俊男子,没想到远有经少山主更丰神潇洒的人物。   继而一想,顿时大悟,这位白衫佩剑的俊雅少年,八成就是少山主时常咒骂的,秦姑娘的心上人。   薛鹏辉见问,早已吓得张口瞪眼,惊恐万状,他知道只要侍女们实话实说,凌壮志一怒之下,定会挥掌毙了他。   是以,他颤抖着身体,急促呼吸着,焦急的望着几个正痴痴望着凌壮志发呆的侍女,目光充满了乞求。   这时,他已是个失去武功的凡夫,往日作威作福的狂傲之气,也随着武功的废除而消失了,令人可悯亦复可怜。   老贼薛雄虎听了凌壮志的问话,极为不安,他知道,春香苓不但是邋遢和尚的干女儿,也是跛足道人的徒弟。   恃女回答的好坏,关系着儿子的生命安危,是以,他如电威凌的目光,瞪视着几个侍女,沉重的哼了一声。   几个侍女同时一惊,顿时忘了凌壮志的问话,神情紧张的惶声问:“你们问的什么?”   黄飞燕急上一步,立即和声话:“凌小侠问你们,少山主是古每天鞭打秦姑娘?”   几个侍女俱部心情紧张,神智已有些模糊,纷纷摇头,惶声回答说:“不,不,有时打,有时骂..”   老贼一听,顿时大怒,震耳一声暴喝:“贱婢怎敢胡说!”   暴喝声中,飞身前扑,举起右掌,猛向几个侍女劈去。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蓦然白影一闪,震耳一声大喝:“站远些——”   大喝声中,凌壮志已挡在老贼薛雄虎的身前,双臂运足功力,猛然横架封出——   一声闷哼,蹬蹬连声,老贼薛雄虎,攒眉咧嘴,两臂乱挥,身形踉跄急向后退。   数声惊呼.人影闪动,十余高手中,飞身纵出三人,立即将薛雄虎扶住。   薛雄虎面色如土,两腿发抖,豆大的汗珠,籁籁的滚下来,虽有三人扶住他,但他仍萎缩的坐向地上。   十余高手知道老贼内腑受伤不轻,急忙让他坐下调息,围在院中的数十大汉,俱都惊呆了。   薛鹏辉,神色惶恐,汗下如雨,惊悸的望着轩眉怒目的凌壮志,浑身颤抖的已缩在一起了。   几个侍女惊魂甫定,这才想起险些丢了生命,哇的一声,俱都哭了。   黄飞燕想到救人要紧,急步过去,亲切的拍着几个侍女肩头,和声说:   “不要怕,凌小侠会保护你们的,秦姑娘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   说着,拉着一个侍女的手,即向围着的大汉前走去,凌壮志也急忙跟在几个神情惊惶的侍女身后。   立在当面的十数壮汉,纷纷让出一条通路。   走出人群,前面是一排精致石屋,被黄飞燕拉着手的侍女,举手指着一个灯火辉煌的石室,流着眼泪说:“秦姑娘,就在这间石室内。”   凌壮志、黄飞燕,早已迫不及待,舍了侍女,双双奔进石室,抬头一看梁上,黄飞燕脱口一声轻啊,面色大变,顿时呆了。   二十三   黄飞燕一声惊呼,凌壮志顿时呆了。   呆见石室止中横梁上,空空悬着两截麻绳断索,吊在横梁上的秦香苓,已不见了踪影。   几个神情惶急的侍女,俱都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欲呼无声。但,她们都知道,秦姑娘一定是被那位来无踪去无影身上仅留下的丝丝淡雅幽香的人救走了。   院中监视着薛雄虎父子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人听了黄飞燕的惊叫,心中一惊,飞身扑进室来。   就在两人飞身扑进室内,身形尚未立稳的问时,室外院中,蓦然响起老贼一声哈哈狂笑。   仰头望着断索发呆的凌壮志,心中一惊,暗呼不好。   但,身后轰隆一声大响,两扇厚四寸的室门,分由左右,猛然合上了。   顿时之间,梁上积尘飘落,室内灯光摇曳,几个侍女,立即发出尖锐哭叫,同时脚下颤动,已开始缓缓下降,几个侍女撞门跺脚,哭得更凶了。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剑眉一轩,震耳一声暴喝:“闪开——”几个侍女心中一惊,身形本能的跃开了。   就在这几个侍女身形闪开的同时,凌壮志急上两步,双掌殷红,大喝一声,双掌猛力推出——   掌心红芒一闪,暴起一声霹雳大响,青烟疾旋,坚石横飞,厉啸刺耳惊心,两扇石门立被击碎,室内灯火,悉数震熄,院中惊呼惨叫,壮汉高手,夺路狂逃,顿时乱成了一片。   由于两扇石门的被击毁,缓缓下降尺余的地面,霍的一声升上来,几个女恃,当先倒在地上。   石烟旋飞中,人影一闪,沉着愤怒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当先飞了去,凌壮志、黄飞燕,紧跟身后纵出。   四人停身游目,院中横倒竖卧着十数劲装大汉,有的折腿断臂,有的头破血流呻吟惨叫,目不忍睹。   薛雄虎父子和十数高手,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方才薛鹏辉坐的那把大漆椅,已被飞石击成粉碎。   邋遢和尚看罢,不由切齿恨声说:“又放走了两个祸根!”   凌壮志怒火未熄,飞身扑至一个断臂的壮汉身前,出手如电,一连点了三处穴道,断臂处鲜血立止,壮汉立即停止惨叫。   于是,他蹲下身去,厉色沉声问:“快说,老贼子由何处逃去?”   壮汉满头大汗,面色如土,由于点了止血穴道,身上痛苦减轻了不少,这时见问,立即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刚刚进入地道..”   说话之间,目光惊恐的望着两座石室右角扑去——   就在他奇形飞扑的同时,蓦然一声熟悉叹息,径由院门方向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脱口一声大喝:“什么人——”   大喝声中,急刹冲势,衣袖一挥,身形横飘,直扑院门。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和黄飞燕三人,虽然没听到那声叹息,但看了凌壮志们惊急举措,断定院外潜伏着人。   于是,三人心中一动,身形腾空而起,分成品字,闪电扑向院门以外的远处,企图截住那人。   这时,夜空通红,满山大炎,远近景物,清晰可见,除后山一片房舍尚好如初外,其余各山,俱是一火海。   凌壮志扑到门外,只见高大石竹如林,那里有一丝人影?   几座红漆小门,在火光照耀下,闪闪生辉,宛如涂满了殷红的鲜血,令人看来,悚目惊心。   凌壮志秀眉一整,断定那人仍未离去,于是,暗凝功力,并向右前一座红漆小门内走去。蓦然一声尖锐惊呼,径由左侧红门内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听出是黄飞燕的声音,身形一闪,折身向左侧内扑去——   扑进门内,发现黄飞燕,手横长剑,正惊怖的盯视着弃在地上的一堆衣裙。   黄飞燕闻声,转首见是凌壮志,急忙用剑一指地上衣物,急说:“弟弟快看!”   凌壮志定晴一看,只见地上零乱的丢着一套红缎罗衫衣裙和一堆断索麻绳。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也到了。   两人低头一看,目光明亮如电,同时脱口急呼:“啊,这不是苓儿的衣服吗?”   凌壮志黯然点点头说:“不错,正是那天我和秦姑娘分手时穿的那身衣装。”   跛足道人,神情悲痛的蹲下身去,用手一翻,发现红衣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心中一酸,老泪不由夺眶而出。   邋遢和尚也叹息的摇摇头,望着眉飞如剑,俊面铁青的凌壮志,黯然说:   “小子,你把我和尚的干女儿害苦了。”   凌壮志痛悔交集,满腹怒火,恨不得及时捉住薛鹏辉,痛鞭狗贼一顿,一泄心头之怒。   于是,钢牙一咬,猛一跺脚,飞身纵向门外。   邋遢和尚、跛足道,两人心头一震,同时脱口沉喝:“小子回来!”   凌壮志不敢违背两位前辈的心意,只得停身势,回头不解的望看三人。   跛足道人接着沉声说:“他们早跑远了,何必急在一时!”   黄飞燕翻腕收剑,有意忿开话题问:“弟弟方才可是发现门外有人?”   凌壮志心头的痛悔怒气,仍未平息,因而愤愤的说:“我又跌到那声幽灵似的叹息。”   黄飞燕听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脑海中立即浮起那个身材细长,长发下垂的模糊身影。   蓦然,邋遢和尚的怪眼精光一亮,面色大变,他耸着鼻子向空深深一闻,立即吃惊的大声说:“是她,一点不错,就是这个香味..“凌壮志心头一震,不由急声说:“前辈闻到的香味,可是在大厅上暗中扭断前辈索网的那人身上的香味?”   邋遢和尚瞪着怪眼,仍不停的望空深闻,同时肯定的点了点秃头。   跛足道人和黄飞燕,心中一动,同时急声说:“那她一定离开不久!”   话声甫落,白影电闪,凌壮志一式“白鹤冲天”身形已离地面,一跃数丈——   凌壮志身在空中,急忙游目一看,只见火光映朋中,一道清烟般的身影,宛如凌空掠飞,直奔正西——   于是,大喝一声,双袖疾挥,直向那道清烟般的身影扑去——   邋遢和尚三人,断定凌壮志已发现了那人,于是,低声喝走,腾空而起,直向凌壮志驰去的方向追去。   三人飞驰中,举目前看,俱都面色一变,只见凌壮志的身形,快如电掣捷愈疾矢,在他飞驰的路线上,幻出一连串的相连白影,就在这眨眼之间,他的身形已远达百丈以外。   邋遢和尚感慨的摇摇头,说:“看这小子的气势,不追上那人是决不甘心的了。”   说话之间,三人已驰出石笋阵外,前面凌壮志的身影,却已模糊不清了。   这等快速身法,即是东海老魔称霸天下的“追魂幻踪”。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虽然俱是武功高绝的怪杰,但看了凌壮志的奇速身法,也不禁连连摇头,自叹弗如了。   二人尽展轻功,紧盯着凌壮志模糊身影疾追。   前进中,发现前面数百丈外,横阻一排大树,三人知道,那里就是与西寨分界的那道绝峰。   再前进百丈,蓦然发现树下立着一道白影。   跛足道人凝目一看,立即惊异的说:“大概没追上!”   邋遢和尚疑惑的说:“恐怕追没了吧?”   黄飞燕想到那个修长模糊的身影,立即接口说:“凌弟弟追的是不是那个女鬼还成问题吧!”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一听,两人毛骨同时一竖,不由转首惊异的问:“什么?女鬼?”   黄飞燕似笑非笑的一颔首,正待说什么,三人已距凌壮志不远了。   只见凌壮志,立在一颗大树下,探头探脑,正焦急迷惑的望着深不见底的绝壑下。   三人来至近前,邋遢和尚首先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小子?”   凌壮志俊面微微一红,懊恼的说:“追至此地树阴底下,就不见了。”   黄飞燕最关心凌壮志是否看清她的真实面目,因而插言:“弟弟可看清一方的面目?”   这问题正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要问的,因而也瞪大了眼睛听凌壮志回答。   凌壮志惭愧的摇摇头说:“由于距离过远,只能看请人道似有形,似无形的恍忽身影!”   跛足道只听得面色一变,不由吃惊的问:“你是说,你一直没追近对方?”   凌壮志红着脸着:“对方身形似风吹的柳絮,有时上飘,有时旋飞,速度虽快,却无声,那样子的确像故事里说的..”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接口急声说:“鬼”?   凌壮志见两位老前辈,也神情紧张,异口同声的说:“鬼”,因而身不由己的一个冷战,立即惶急的点了点头。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虽然均是年已古稀的老人,但两人虽是佛门中的弟子,也深信世间飘缈中有鬼。   但鬼魂身上有香味,两人却第一次听说,第一次亲见!   邋遢和尚一想到香味,不由耸直鼻头,仰面闻了闻,接着沉重的“哟”   了一声,吃惊的说:“不错,她的确到达此地!”   说着,仰面耸鼻,缓步向南走去。   凌壮志和跛足道三人,闻觉没有邋遢和尚灵敏,俱都迷惑的跟在身后。   前进仅一丈,邋遢和尚蓦然停止步,转首得意的:“跛脚,这个女鬼沿着绝壑边上的树阴奔了正南。”   凌壮志一捉,顿时大怔,想不到自己方才竟立在原处发愣,不由俊面一红。   跛逆道人见邋遢和尚有得意色,就即不服气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女鬼?”   邋遢和尚被问得一愣,但瞬即正色说:“这还用说嘛?她身上有脂粉香!”   跛足道人接着沉声问:“你当和尚怎么知道那是脂粉香!”   邋遢和尚再度被问得一愣,瞪着一双怪眼,久久才强自分辩说:“我干女儿每次给我和尚叩头时,总是带起这么一阵香味儿!”   凌壮志见两位老前辈,为了那阵幽兰的淡雅香味,争得脸红脖子粗,实在觉得有些好笑,他身为晚辈,却又不便插嘴。   黄飞燕明眸一转,接着正色说:“晚辈在山下茂林中,确曾看到一个恍恍忽忽,修细娇小的模糊身影,长发下垂,看不清面目,在她停身处,同样弥漫着一丝淡雅幽香..”   跛足道人见黄飞燕也如此说,自是不和晚辈争执,只得会意的点点头,接着看了一眼满山的大火,沉声说:“我们走吧!”   说罢,即向凌壮志征询意见,由于乌雕、白马,尚留在西麓乱石间,四人只得循原路,直奔正西。   这时,全山大火,沿途路径,清晰可辨,凌壮志一面指点路径,一面将来的经过,说了一遍。   沿途被点倒的十九处暗庄,悉数不见了,想必是他们自动醒来逃去,因为他们俱是被特殊手法点了“黑憩穴”。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俱是神色凝重,一面默默飞驰,一面静静的听。   由于沿途畅通无阻,不足半个时辰,已达西麓悬崖绝壁处。   四人略一观察,相继飘身而下。   越过一片零乱对石,前面已是放两马之处。   乌雅、白马,似是看了山上冲天的火光有些吃惊,这时一见凌壮志和黄飞燕,立即欢嘶一声,如飞奔了过来。   两马来至近前,一见还有邋遢和尚,立即昂首惊嘶,急忙刹住冲势,不停的摇头踢腿。   四人停身立稳,邋遢和尚首先笑了,接着对跛脚道人说:“跛脚,我们今后的确应该修修边幅,你看,连两个畜牲都不恭维我们。”   跛足道人不但骑术精湛,似是还谙马语,这时一听,不由轻哼一声,注定邋遢和尚轻蔑的说:“你自己处处不受欢迎,还拉上我老道作陪,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白了邋遢和尚一眼,嘴里轻声咕嗒着,嗒嗒幄幄竟步向激怒中的乌骓走去。   凌壮志心知乌骓性如烈火,这时见跛足道人竟呈能向乌骓走去,不由吓了一跳,正待出声阻止,而奇迹出现了。   昂首激怒,马目闪光的宝马乌骓,虽然仍竖耳昂头,但却静立没动,同时也停止了低嘶。   跛足道人极自然的抚摸了一下马髯,转首望着邋遢和尚,得意的问:“老三,你看,我老道可是像你说的那样子,不受欢迎!   邋遢和尚张着嘴,瞪着眼,早已惊呆,他却没想到跛足道人还真有这一套,这时见问,急忙一定神,哈哈一笑说:“这有什么了不起,亲切抚摸的道理,三岁玩重也知。”   跛足道人轻哼一声,一点头,说:“你和尚不也来亲切的摸一摸!”   邋遢和尚心里有数,知道他一接近必然当众出丑,是以,不屑嘿嘿一笑,挥一挥乌黑的油手,说:“我和尚折腾一夜,滴酒未进,这时没那份精神。”   说着,径自怀中取出那柄油泥斑斑的酒糊,仰头就是一口。”   黄飞燕一见,立即笑着说:“晚辈鞍囊里有现成的酒菜,正好给您老人家下酒。”   邋遢和尚大眼一瞪,脱口大声说:“好呀!”   说着,刚由怀中拿出来的一块干肉,立即又塞了回去。   凌壮志觉得这两位老前辈,虽然都上了年纪,但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却津津计较,争得面红耳赤,而真正人家优急苦恼的事, 他们又显得漠不关心,这也许就是他们被人称为“怪”的缘故。   他一面暗觉好气,一面将自己鞍囊内的食物也取出来。和黄飞燕协同摆好。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的确有些饿了,两人大口大口的吃干粮, 凌壮志和黄飞燕,仅陪着吃了少许。   两人饭罢,东方已经拂晓,但满山的火光,却毫未稍敛。   凌壮志一直关心着秦香苓的去向,因而首先恭声问:“以两位前辈的看法,秦姑娘可能是被哪位幽灵似的人影救走?”   跛足道人,首先点头,说:“当然..”   凌壮志秀眉一蹩,立即解释说:“可是晚辈并没发现那道模糊人影,有背伏物体的现象!”   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顿时沉默下来,似是在心中研判今夜发生的奇异事情。   黄飞燕不由疑惑的问:“两位老前辈认为人世间是否真的有鬼?”   依然是跛足道人,沉静的说:“在佛门弟子来说,俱都深信人世阳间有灵魂,所以,人死之后,都要请僧道诵经,将亡魂超度至一个永恒安息的所在,那就是西天极乐世界。”说此一顿,微微摇幌了一下蓬头,目注凝视着远方,继续说:“鬼和灵魂,似是无异,实则不同,据说,鬼是显形的,面目狰恶,多被人形容成尖头红发,巨齿獠牙,不管你书上读到,人口里听到,甚至在阎王庙里看到,鬼给人的印象,总是可怕的..”   黄飞燕是女人,凌壮志虽然武功高绝,但他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子,两人听老道的这篇鬼话,尤其在秋风寒凉的拂晓,山麓怪石重重,荒草矮松幌动,的确象是有些鬼影。   因而,两人联想到庙里的鬼影可怕,不由毛骨悚然,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愈感到周围的气氛阴森可怖。   邋遢和尚虽然吃饱了饭,但手里仍端着酒罐,不时喝一上口,他油脸上的神情极严肃,看样子,他也是一个相信有鬼的人。   跛足道人,似是没看到凌壮志和黄飞燕两人的惊异神色,继续说:“灵魂,是善良的,是飘缈的,是人死后不散的灵气,它不会显示出可怕的形象来吓人..”   黄飞燕立即惊异的插言说:“以老前辈的说法,方才凌弟弟追赶的那道模糊影子,就是灵魂了?”   跛足道人,缓缓点了点头,说:“不错,照你们说的和我与老三亲身体验的加以印证,她应该是属于灵魂的。”   凌壮志也有些紧张的插言问:“老前辈,灵魂身上怎会有香味?”   跛足道人蹙眉沉思了许久,才迟疑的说:“这或许就是说的‘女鬼’吧?”   邋遢和尚见跛足道人自打嘴巴,承认那道带有香味的恍惚影子是女鬼,不由得意的笑了。   跛足道人顿时惊觉失口,急忙改口说:“当然也就是‘香魂’?”   凌壮志、黄飞燕,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惊异的脱口说:“什么?香魂?”   跛足道人为了争回失口的闷气,立即点头“嗯”了一声,信口说:“香魂较之一般灵魂,尤为灵魂,有时可变厉鬼,提着人头,鲜血淋淋的去吓人,但香魂则不会..”   邋遢和尚看出老道有些信口开河,因而也学着老道的口吻,沉声说:“何以见得?”   跛足道人被问得心头火起,两眼一瞪,沉声问:“你没看见她是青面红发,巨獠齿牙?”   邋遢和尚一直役看到’香魂”的影子,自是不便胡说,登时被问得无话可答。   凌壮志深知这两位怪老脾气,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依然合好如初,为了怕两人真的打起来,立即改变话题问:“晚辈异常不解,这位‘香魂’为何要救走秦香苓?”   跛足道人的气仍未消,立即沉声说:“那还用说吗?自然是与苓儿有血统关连的人。”   凌壮志和黄子燕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脱口惊异的问:“有血统关连的人。”   邋遢和尚立即放下手中酒罐,翻着怪眼说:“混球小子,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只是最亲密的血亲,灵魂才有感应,虽千百里外,亲人心灵一动,灵魂便可飘忽而至,你小子忘了托兆显魂的事吗?”   凌壮志不由焦急的说:“可是‘香魂’在北麓茂林中,也会显灵..”   邋遢和尚毫不考虑的信口说:“那一定是与你小子也有关连的人!”   凌壮志听得脱口轻啊,面色立变,顿时呆了,他不由在想香魂与他究竟有何关连。   跛足道人急忙在旁补充说:“你小子也别胡思乱想,香魂的出现,也许是接引你们去救苓儿的..”   凌壮志听两位老前辈愈说愈玄虚,这不能不令他起疑,因而迷惑的问:   “灵魂也会人间的武功吗?”   跛足道人毫不迟疑的说:“当然不会。”   黄飞燕心中一动,不由接口说:“可是沿途一十九处暗桩,都是以特殊手法点的穴道..”   邋遢和尚未待黄飞燕说完,怪眼一翻,沉声说:“你怎知道那是香魂点的穴道?”   黄飞燕被问得一愣,顿时无话可答。   凌壮志总觉得有许多矛盾之处,因而恭声问:“两位老前辈在厅上被解开牛筋网时,可曾看清那人面目?”   跛足道人急忙摇头说:“我老道是没看见,还要问他和尚了。”   说着,他像年青人似的用嘴嘟了嘟邋遢和尚。   邋遢和尚赶紧摇摇头说:“我和尚也没看清楚..”   黄飞燕明眸一亮,立即含笑插言问:“老前辈不是说,那人是凌弟弟的老婆吗?”   邋遢和尚也不禁涩然一笑,说:“我和尚是闻了那阵幽兰似的淡雅香味,才联想到是宫紫云那丫头。”   凌壮志听到“宫紫云”立时想起她身怀六甲,住在金陵家中待产的爱妻娟师姐。   但,高雅脱俗,国色天香的宫紫云的清丽俏影,仅在凌壮志的脑清里的一闪而逝,因为,这时他无暇多去想娇妻的事。   于是,注定邋遢和尚,极迷惑的说:“根据两位老前辈,俱都没看那人的身材形貌一事来判断,那人应该是‘香魂’无疑但根据晚辈当时人厅察看到结果,两张牛筋网俱是用‘大力金刚指’相似的功夫,用扭断,或划断..”   话未说定,邋遢和尚蓦然哭哈哈的一阵大知。   凌壮志倏然住口,和一旁静听的黄飞燕,同时惊异的望着蓦然大笑的邋遢和尚,不知他为何发笑。   邋遢和尚,笑声稍歇,但仍笑着说:“混球小子,你的确称得上是孤陋寡闻,须知妖魔鬼怪的邪术均是与生俱来,他们衣袖一挥,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手指头一动,金石碎裂,铁销立开,何况是区区牛筋网?”   凌壮志听得似是而非,但他心里疑问仍多,因而继续迷惑的说:“可是这位‘香魂’的轻功,确属罕见,以晚辈的轻功来说,虽然施展至颠峰状态,仍不能追近香魂..”   邋遢和尚,似是生怕凌壮志说多了无法回答,是以没待凌壮志说完,又是哈哈一阵大笑,说:“小子,你怎能与鬼魂比?他们能驾阴风,走半空,倏忽千里,飘洋过海,尚且不要船,何况与人在陆地上比赛轻功。”   一直思索措词的跛足道人,发觉和尚被凌壮志问得也有此信口胡说了,于是,急忙插言说:“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苓儿也脱出了贼处,几天之后也许回到太平镇了。”   说此一顿,目光注定凌壮志,有意移开话题,关切的问:“小子,你今后的行止,有何打算?”   凌壮志对“香魂”虽然仍有许多疑问,但跛足道人已扯开话题,自是不便再说,这时见问,立即恭声说:“晚辈目前急于要查出张师母和小娟的下落,和恶道乌鹤的行踪。”   跛足道人眉头一皱说:“乌鹤自游说各大门派联合对付你失败后,近来行迹更神秘了,不过据我所知,丐帮似是也正在积极探查乌鹤的行踪!”   凌壮志知道是柳二马三两位传令全帮,暗中协助,心中不禁暗暗感激,但想到失踪多年的丐帮首席长老“丹眼神杖”简尚义,又不禁暗呼惭愧。   俗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丐帮已在全力协助暗探乌鹤,而自己还没有见机留意简长老的平生事迹。   心及至此,心中一动,顿时想起跛足道人和“丹眼神杖”简长老不是有段莫逆的交情吗?问他必然尽知。   正待发问,摹闻邋遢和尚说:“..这样最好。”   邋遢和尚说着,又将油泥斑斑的酒罐,塞进怀裹。   接着是跛足道人说:“既然这样,我们就走吧。”   说着,径自由草地上立起来。   凌壮志由于在想简尚义的事,因而没有注意听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说什么,这时一听,他只得慌忙站起来,帮着黄飞燕整理食物。   但他的心里,却不停的暗暗叫苦,长辈谈话,心神旁务,这是最失礼的一件事,稍时问起,堂目不知应对,那才真受罪呢?将食物拣起,正待送回鞍裹内,蓦闻跛足道人说:“你两人乘马可走官道,我和老三先走一步了。”   说罢,即和邋遢和尚直向正北茂林驰去。   凌壮志毫不迟凝的说:“我们就说:两位老前辈,此镇酒菜不好,晚辈等下镇恭候,下面再写上小弟的姓名。”   黄飞燕一听,不觉“噗嗤”笑了,接着笑声说:“那得要两位老前辈追到什么时候!”   凌壮志含笑说:“由此向北,任何人飞不过白沙关,如今只有委屈两位前辈跑到白沙关了。”   黄飞燕“格格”的笑着说:“我看到了白沙关,少不得要被他两人骂一顿。”   凌壮志摇头苦笑一笑,一拨马头,当先向茂林驰去,两人驰出茂林,沿着官道,放马直奔正北。   由于官道接近玉山地区,是以沿途行人绝迹,直到三十里外,才遇到一座小镇。   镇上,街道冷清,仅有百十户人家,因而,两人飞马驰过。   之后,道路交叉,行又人渐多,但仍未发现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的踪迹,是以,每过一镇,凌壮志便留下一句话。   将近正午,两人已到了白沙关,两人先在四街巡回了一番,看看有没有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人。   每经过一座酒楼客店,凌壮志必向店内张望一番,惹得店小二纷纷迎出来,凌壮志也趁机探问一下店伙,可有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位客人。   但,每次的结果,都是店伙摇摇头,因而断定两位怪杰还未赶到。   凌壮志和黄飞燕,为了便于邋遢和尚两人寻着,就在由玉山方向来的白沙关的街口上,进了一家大客店。   两人要了一处独院,定了一桌四人份的酒席,先品茗等着邋遢和尚两人。   日影西移,不觉正午已过,但仍未见两位怪杰赶到,凌壮志不时望望院门,情绪逐渐焦急不安起来。   蓦然,院门人影一闪,一个店伙,神色匆匆走进来。   凌壮志一见,即和黄飞燕迎至厅外,正侍发话,店伙己含笑恭声问:“请问爷,可是凌小侠?”   凌壮志急忙颔首说:“是的,是的,可是有两位..”   店伙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恭声说:“是的,是两位老爷子在店外打听小侠。”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喜,即对黄飞燕兴奋的说:“两位老人家果然找来了。”   说话之间,已走下厅阶,接着,又分咐店伙说:“快去将定好的酒莱端来了。”   店伙恭声应是,转身飞步走了。   凌壮志和黄飞燕,抱着兴奋又上下的心情,匆匆向店外迎去。   来至前院一看,两人顿时呆了,只见店外站着的,竟是两个蓬头油面,手拿打狗棒的老化子,正是丐帮帮老柳二马三。   两位老花子一见凌壮志,立即哈哈一笑,抱拳朗声说:“果然是凌小侠,我两个老花子还真问巧了。”   凌壮志一定神,急忙迎了过去,同时拱手含笑,恭声说:“原来是柳马二位老前辈,快请里面坐。”   说话之间,柳马两位长老已含笑走进店来。   来至近前,凌壮志即与黄飞燕介绍,双方相互寒喧之后,即向店内走去。   回至厅上,数名店伙和小重,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凌壮志请丐帮的两位老长坐。   柳马两位长老何等人物,一看怀筷四付,立即谦逊的问:“还有两位未到吧?”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两位老前辈。”柳马两位长老一听,立即惊喜的问:“两位怪杰为何仍未到达了?”   凌壮志明显焦急的看了院中阳光一眼,想测说:“也许快到了。”   柳马两位长老立即谦逊的说:“老花子还不饿,我们先谈谈正事。”   凌壮志一听:“正事”,知道已有了恶道乌鹤的行踪消息,因而含笑说:   “既然两位前辈不饿,我们就在等片刻。”   说罢,即命小童为两位长老辈奉茶。   × × ×   黄飞燕觉得奇怪,不知柳马两位长老怎会找到此地,因而恭声问:“两位老前辈,可是前来贵帮此地分舵上视察?”   柳长老微一摇头,说:“不,我和老三是特地由伯乐镇来访凌小侠。”   凌小侠似有所悟的问:“伯乐镇可是关南十里的那座大镇店?”   两位长老同时颔首笑了,马三长老笑着说:“我们正在分舵上喝酒,本帮的一个年青弟子突然跑来报告,他看到了位身穿白衫的书生,和一位身着紫衣的夫人,在镇口上留字。   我和老二心中一动,再问了两位的乘马,断定是小侠和..赵夫人,我们两个老化子亲至镇口一看,果然有小侠的留名,所以便急急赶来了。   凌壮志恭谨的颔首笑一笑,他不便先问恶道的行踪,因而改日关切的问:   “请问两位老前辈,贵帮‘丹眼神杖’简长老,可探出一些消息?”   柳、马两位长老笑容顿失,黯然摇摇头说:“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黄飞燕也曾听说过“丹眼神杖”失踪的事,因而宽言劝慰:“贵帮简长老,为人刚直,重义守信,生就一付侠骨佛心,久为琥林黑白两道英豪爱戴推崇,像如兹英杰,无神必祈,两位老前辈不必过分忧心!”   柳、马两位长老,感激的点点头,叹息说:“我们简老大,曾穷毕生精力,协助本帮帮主师尊,整饰丐帮,统一大江南北,不但对本帮建树功不可没,就是对诡异多变的江湖,也不无助益,本帮为了渴望简老大活着回来,是以师尊仙逝后,帮主大位,暂以老大的唯一子传弟子尉迟少英暂代。”   凌壮志、黄飞燕,听得甚是感动,丐帮帮主大位,至今悬虚,永为武林所知,因此,也足证丐帮对“丹眼神杖”简长老期望之殷。   蓦见柳长老精神一振,略带知足的口吻,说:“我们这位尉迟师侄,虽然年纪轻,资厉浅,但他的武功之高,却毫不逊我们的简老大..”   凌壮志一听,顿生相惜之心,因而有意结交这位丐帮未来的至尊帮主,是以秀眉一轩,兴奋的“哟”了一声。   柳、马两位长老,顿时误会,以为凌壮志年青好胜,心存不服,于是两老仰面哈哈一笑,说:“我那尉迟师侄,虽然也是练武的上上之材,但与小侠相比,可就是一逊千里了,何况他还比小侠大了将近二十岁。”   凌壮志知柳、马两位长老误会了,急忙拱手说:“晚辈欣闻贵帮代帮主尉迟大侠,以英杰之年,即当此重责大任,晚辈有意高攀,尚请两位前辈伺机引见。”   柳、马两位长老一听,目光一亮,惊喜欲狂,倏然由椅上立起,兴奋激动的供手朗声说:“如蒙小侠折节下交,非尉迟师侄一人之幸,实乃丐帮全帮之荣,我们两位老花子,在此先代尉迟师侄谢谢了。”   说罢,抱拳齐眉,急忙揖手。   凌壮志一听,慌得急忙由椅上起来,拱手一揖,立即惶声说:“两位老前辈快不要如此,以晚辈惶恐无地。”   就在凌壮志恭谨一揖,上身尚未直起之际,院外蓦然传来一声怒愤叫骂:   “好个混球小子,好端端的每个镇口留句屁话,害得我两位老人家,心神不安,舍命穷追,几乎跑断了两条腿!”   叫骂声中,院门中身影一闪,邋遢和尚当先奔入,紧跟着是跛足道人。   邋遢和尚一见丐帮二老,想不到老友在此相逢,加之看到厅上仍摆着酒席,心里一高兴,骂得更凶了:“我说柳老二和马老三,你们这两个臭要饭的,天生的鼻子长,有福气,你们一到就有酒席。”   柳、马两位长老,同时哈哈一笑,也愉快的笑骂说:“你这酒肉和尚穷装蒜皮,若不是我们两个臭要饭的客气,这时早给你吃了杯盘狼藉,连根鸡骨头也没你的。”   说话之间,邋遢和尚和满面展笑的跛足道人已奔上厅阶,四个老友,围坐一团嘻嘻哈哈闹一阵。   恭谨立在一边的凌壮志和黄飞蒸,听不清他们是在寒暄抑或是在笑骂,也听不清他们谁是僧谁是道,总之,都象个叫花子。   跛足道人对凌壮志突然留言的事似乎耿耿于怀,这一点黄飞燕看得极清楚,因而故意轻咳一声,撒娇似的说:“四位老前辈别尽谈啦,酒菜都凉啦,你们是都吃过东西的,我和凌弟弟还饿着肚子呢!”   邋遢和尚一听,恍然大悟似的一挥油手,兴奋的说:“好,大家先吃酒,有话回头说。”   说着,当先入席,但却自动坐在第四位。   这时,随侍小童,早已另增杯筷,凌壮志也伺机悄又点了几道菜。   六人仍序入座,黄飞燕争先为四位前辈倒满酒。   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尽了杯,转道望着凌壮志,迷惑的沉声说:“小子,你是存心让和尚和我老道,四条腿的跟着你们八条腿的跑是不是?”   凌壮志秀眉一蹙,正待恭声回答,蓦闻满口是肉的邋遢和尚,分辩说:   “跛脚,你可把话说清楚,八条腿的是螃蟹,四条腿的是猪,我和尚可是两条腿的人。”   话声甫落,柳、马两位长老,立即哈哈笑了。   跛足道人知道自己说扭了嘴,气得直瞪眼,久久无法再说下去。   丐帮二老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因而不解的问:“跛足道兄,究竟什么事惹你生气?”   邋遢和尚争先说:“是这样子,我们分手时,讲好在白沙关聚会,然后再商量如何打听恶道乌鹤的行踪消息..”   话未说完,马长老突然哈哈一笑,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邋遢和尚一挥手,翻着怪眼沉声说:“马三,你听我和尚把话说完好不好?”   马长老毫不为意的一笑,连连颔首应好,作着让和尚先说的样邋遢和尚继续说:“谁知,这小子每逢镇口便说这个镇上酒菜不好,下镇恭候,害得我和跛脚,追了一镇又一镇,闹不请他小子玩的什么把戏!”   把话说完,柳、马两位长老再度哈哈笑了。   凌壮志心中暗暗叫苦,有口无法申诉,想不到一分神,竟闹出这么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早知约定好在白沙关相聚,何必又多此一举。   黄飞燕灵机一动,有意移开话题,望着大笑饮酒的马长老,含笑催促说:   “马老前辈,现在该你说啦!”   马长老放下酒杯,微敛笑容,略带慎重的口吻说:“前几天本帮弟子在黄山南麓,发现一个身穿里色绒质水火道袍,外罩紫风毫,上绣数只白云黑鹤..”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一听,面色立变,不由脱口急声说:“那就是恶道乌鹤!”   凌壮志一听是乌鹤,心中怒火倏起,双目冷电闪烁,强按冲动情绪,恭声问:“请问前辈,不知以后怎样了?”   柳长老看出凌壮志心报师仇之切,因而,接口说:“当时据本帮发现的弟子形容说,身披鹤毫的那个黑袍老道虽然是扫把眉,三角眼,灰发青须,尖嘴猴脸,但老道的气势却都不凡,老道头带九梁道冠、手持佛尘,背插长剑,身后跟着俗道二十多个随员..”   踱足道人怒哼一声,愤愤的说:“还不是听说‘贯一道长’对凌壮志小子有些不满,企图从中挑拨,希望贯一老道出来与其同和凌壮志小子为难。”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顿时想起那天在天都峰离开叶小娟时遇到的那位童颜鹤发的紫袍老道..   心念未毕,蓦闻黄飞燕不屑的说:“贯一道长,为人耿直,明是非,辨善恶,岂会受乌鹤恶道之愚?”   柳长老欣然赞声说:“好,黄女侠说得不错,那天我和老三接到报告后,一面派出大打精干弟子暗查跟踪,一面和老三亲自去了一趟黄山。   我和老三到达黄山后,发现乌鹤等人,急急奔走在绝壁悬崖之间,似是勘察宝藏,又似是寻找昔年‘黄山老神仙’的修真洞府..”   邋遢和尚突然放下杯酒,肯定的说:“那一定不会错了。否则,那就是发疯。”   柳长老秀眉一蹙,迟疑的说:“像这等事应该一人秘密进行,怎能带那么多人!”   跛足道人也有同感,因而赞同的点了点头。   邋遢和尚一向嘴硬,立即分辨说:“人不多怎能找得到?”   凌壮志一心想知道“乌鹤”现在何处,对他在黄山悬崖绝壁间奔走的企图目的,根本无心追究,乌鹤恶道现在是否仍在黄山?”   柳、马两位长老,同时颔首说:“直到我们离开黄山为止,他们仍在山区内。”   凌壮志急忙立起身来,立即迫不待的说:“四位老前辈请慢饮,晚辈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离席,躬身就是一揖。   跛足道人眉头一皱,沉声说:“你小子先坐下来,慌什么?有丐帮的弟子为你盯稍,你还怕乌鹤跑得了?”   凌壮志并未落坐,依然躬身说:“晚辈一闻乌鹤贼踪,恨不得插翅飞去黄山,手刃此贼!”   邋遢和尚也满不高兴的说:“你小子虽然自恃武功盖世,可胜乌鹤,难道我们四个老不死的为你把风掠阵,还不够格吗?”   凌壮志一听,立即拱手躬身,惶声说:“此番前此黄山,如蒙四位老前辈同去指导,取乌鹤领上人头,必然易如反掌,只是晚辈有马代步..”   话未说完,跛足道人仰面哈哈一笑,说:“有丐帮的两位长老在此,除龙肝风胆无处找,你说什么事办不到?”   柳、马两位长老谦逊的哈哈一笑,说:“跛足道友,总爱给我们丐帮带高帽子,既如此说,我即去命此地分舵备四匹快马来。”   说着,马长老立即起身离座。   邋遢和尚一见,急忙一挥手说:“找人何必自己去,混球小子己是吃不下饭了,有话交待他去办,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柳长老欣然颔首说:“也好,就请小侠辛苦一趟,免得老三去了,他们又慌作一团,穷紧张。”   说着,即由腰间取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片牌,随手交给凌壮志,笑着说:   “请小侠在街上,随意找一个本帮弟子,出示信牌,叫他们急备四匹快马送到店里来。”   凌壮志,恭声应是,接过信牌,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出厅去。   他只觉信牌握在手中,份量极重,上面似是刻有花纹,只是他无心去看信牌上写了些什么?或画了些什么。   来至店外,事出凑巧,就在对面数棵大树下,正伫立着四个年岁大都在四十几岁以上的叫花子。   四个叫花子,神情略悬焦急,俱都目光炯炯的望着店门。   凌壮志知道这四个叫花子,必是此地分舵上的人,想必是听说柳、马两位长老已进店内去了,特在对面树下恭候。   于是,穿街过道,匆匆向对面那棵大树下走去。   这时,立在树下的中年叫花,见一个身穿白绒银花长衫,腰悬银鞘古剑的丰神少年,略显焦急的由店内直向树下走来,其中便有一人即对身前一个方脸灰发的中年叫花,机警的悄声说:“舵主,这个俊美少年八成就是武林后起之秀,震惊江湖的‘赤掌银衫化云龙’凌壮志。”   方脸的中年叫花,“嗯”了一声,肯定的点点头,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急步走来的凌壮志。   凌壮志早已发现对方悄声交谈,立即俊面展笑,步速加快,作出亲切的态度。   当前立着的中年方脸叫花,阅历丰富,一见凌壮南的神色,即知长老有事交待下来,是以急迎几步,抱拳含笑问:“请问阁下可是誉满江湖的凌小侠?”   问话之间,凌壮志已至树下,也急忙拱手谦和的说:“不敢,不敢,在下是凌壮志,敢问当家的,可是此地分舵上的人!”   方脸中年叫花,急忙抱拳回答说:“凌小侠有事请吩咐,在下“霹雳三棍’黄宏达,添掌此地分舵。”   凌壮志面色一整,急上一步,再度拱手,兴奋的说:“原来是黄舵主,久仰了,今后尚请黄舵主多多赐教。”   “霹雳三棍”黄宏达,慌得连连抱拳,惶声说:“不敢,不敢,请小侠多照顾。”   凌壮志既然已经找到了此地的舵主,自是不便再取信牌,于是,谦和的含笑,说:“贵帮柳马两位前辈,正在店中饮酒,因有要事急赴黄山,请黄舵主急备四匹快马来。   “霹雳三棍”黄宏达。早在凌壮志拱手之时,即已看到凌壮志握在手中的长老信牌,但这时听他转达长老之意而不出示信牌,心中不由暗赞凌壮志确是一个知书达理,令人可敬的年青人,于是,急忙躬身说:“先请小侠回店稍候,在下即将马匹送到。”   凌壮志抱拳称谢,转身走进店门,回头再看,“霹雳三棍”黄宏达四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回至厅上,邋遢和尚正缠着柳、马两位长老,狂饮,跛足道人也愉快的在旁纵恿和尚劝酒,黄飞燕已离座不在厅上了。凌壮志看后只皱眉头,照这样下去,势必喝得烂醉如泥不可,何曾把赴黄山的事放在心上?   柳、马两位长老一见凌壮志回来,急忙放杯站起身来,含笑问:“小侠可找到本帮弟子?”   凌壮志看得丐帮二老的样子还算清醒,心里总算略放宽心,于是急忙恭声说:“贵帮‘霹雳三棍’黄舵主,早在店外恭候听命了,快马随即送到。”   说着,双手恭谨的将金光闪闪的信牌,交还给柳长老。   邋遢和尚,醉眼一翻,含糊不清的说:“小子,快来和我老人家干两杯,我和尚保证佛祖慈悲保你手刃师仇。”   凌壮志无奈,急步过去,端起大斛,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身后蓦然响起黄飞燕的关切娇嗔声:“凌弟弟,你怎的能和邋遢老前辈的酒量比?他是天生酒罐嘴,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醉!”   凌壮志一斛酒下肚,满腹辛辣,精神顿感兴奋,这时再听了美艳照人的大姐姐的关切之话,豪兴大放,立时哈哈一笑,说:“长者欲,弟子不敢不从,何况这又不是挟泰山以超北海。”   邋遢和尚一听,猛力一拍大腿,暴声喝了个彩。   黄飞燕本是一番关切爱意,没想到反惹起这位可爱的弟弟大放豪语,不禁羞得粉面飞红,凝着凌壮志,久久不语。   四位阅历广博的风尘老人看在眼里,心中同生警觉,虽然都为风姿艳丽的“飘萍女”感到命苦,但也更为恐一代奇才凌壮志坠入罪恶之渊而担心。   是以,众人哈哈笑过,原想再与凌壮志痛饮几大斛的邋遢和尚,也改变初衷,大呼拿饭来。   众人用饭刚刚完毕,“霹雳三棍”黄宏达,已由院外匆匆的走进来。   凌壮志知道马已经备好,不由暗赞丐帮办事迅速,于是急忙立起,含笑目迎。   “霹雳三棍”黄宏达,一进门看到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也坐在厅上,于是急步走至阶前,望厅躬身,恭谨朗声说:“丐帮‘荒字’第九十七分舵,白沙关分舵主,弟子黄宏达参见僧道两位老前辈,暨柳、马两位师叔祖。”   说罢,屈膝下脆,伏身叩头。邋遢和尚抢先哈哈一笑说:“黄宏达,你小子的鼻子,一向不逊我和尚,今天这顿老酒,你小子却没赶上,快赶来吧!”   黄宏达应是,立起,恭声说:“晚辈不知道你老人家和跛足道人老前辈同驾莅临,否则,至少也应该送给你老人家两只烧鸡。”   跛足道人一听,仰面哈哈笑了,转首看了马长老一眼,笑着说:“马老三一向是放马后炮的能手,如今你该庆幸衣钵有人。”   话声甫落,满厅哄然大笑,气氛极为愉快。   柳长老首先敛笑问:“马匹可曾齐备?——”   黄宏达急忙回答说:“快马四匹,遵命备妥!”   跛足道首先起身,有力的说:“好,我们马上走。”于是,一行七人,直向店外走去。   来至前院,即见方才树下的另三个中年叫花,和两位店伙,分别拉着乌骓和四匹高壮大马,俱都鞭明鞍高,一望而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坐骑。   凌壮志知道,丐帮虽然不是武林正宗门派,但丐邦的势力,却远非各派可比。   尤其,丐帮行事,重信尚义,深受黑白两道欢迎礼遇,黄宏达为一地分舵之主,交游广阔,其中不乏富豪巨绅之流的人物,是以,借几匹快马,自然不是太难的事。   六人认登上马,邋遢和尚一马出先,驰出白沙关,红日已经西斜,六匹快马,沿着北上官道,风驰电掣般直奔开化县。   邋遢和尚,四人乘的虽是四匹百中挑一的健马,但比起乌骓和黄飞燕乘的白马,仍要差上一等,是以,到达开化县城,已是万家灯火了。   柳、马两位长老,关心恶道行踪,匆匆吃些东西,即至开化支舵上一问,消息依旧,恶道乌鹤,仍在黄山区内。   六人匆匆计议,为恐恶道闻风逸走,决议星夜兼程,预定天明赶至屯溪。   深夜飞驰,夜凉如水,人不交谋,马不鸣嘶,听到的只是急如骤雨的蹄声。   由于在马金岭东麓,让马匹充分的休息了一个时辰,到达屯溪镇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六人同时将马速慢下来,邋遢和尚也自动让四怪的老大跛足道人走在前面,六人一进镇日,目光同时一呆。   只见镇上,行人攘让,热闹中显得有些混乱,叱喝之声,此起彼落,似是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重大事情。   六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游目一看,发现街上中,不少是劲装疾服的武林人物,听了人群中的高声呐喊,纷纷向镇北涌去。   凝神一听,嘶喊之声,似是不止一人!   蓦闻一个铮然的声音,大声喊着说:“诸位英雄侠士前辈们,要看热闹的快去黄山莲花谷,崆峒派现任掌门人邀斗当代第一奇材‘赤掌银衫花云龙’凌壮志凌小侠的惊人盛会..”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双目闪辉,他只觉得脑际恍恍忽忽,加上一夜飞驰的劳累,已分不出是惊是喜。是真是假。   而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以及柳、马两位长老与黄飞燕,却俱都闻声惊呆了,这消息不但骇人,也来得突然,这的确称上一夜之间,风云骤变。   又听一人高声叫着说:“诸位,这是百载难逢的绝佳盛会,一个是现任掌门宗师,武功高绝,一个是武林奇材,武功盖世..”   又一位年青人的声音,显得特别响亮,兴奋的人声疾呼:“..日期仅余三天了,要去看热闹的该起程啦..诸位记住,本月二十日,午夜子时,莲花谷..”   这时,六人策马已进入街心,由于人声喧哗吵杂,叱喝之声反而听不真切了,游目一看,六人同时一呆,脱口一声轻啊!   只见人群中,每一个挥手高呼的人,竟都是蓬头污面,衣衫兰缕的丐帮弟子。   这消息出自丐帮弟子之口,自是可靠无疑,同时,也明白了丐帮如此公然宣传的目的,在使消息极快的传到凌壮志的耳里。   凌壮志内心感到,望着神色略带紧张的柳、马二位长老,有说不出的感激。   蓦闻邋遢和尚低声说:“我们就在这家吧,先吃喝饱了再说。”   说罢,当先下马,跛足道人和柳、马两位长老,也跟着翻身而下。   凌壮志和黄飞燕定晴一看,才发现六人立身之处,竟是一座大客店的六前,几个店伙已纷纷向前来拉马了。   两人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店伙,紧跟着四老向内走去。   前进中,邋遢和尚蓦然哈哈一笑,回头望着凌壮志,说:“混球小子,这下你可如愿了吧,回头你要好好敬两个老要饭的四杯,答谢丐帮这些徒子徒孙们为你小子卖力喊叫的卖力盛情!”   凌壮志连连颔道,恭声应是。   但,走在前面的柳、马两位长老和跛足道人,却俱都神色凝重,默默不梧,由此可知,三人对乌鹤主动约斗凌壮志的事,看的是多么严重。   到达独院,马长老仅喝了口茶,便出来了。   几人默默相坐,不时喝着香茶,全副心神似是惧都集中在思考乌鹤恶道主动约斗的事上。   遗遏和尚看了这情形,似是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因为,武功高绝虽达化境,在某种形势下,依然不能发生作用。   恶道乌鹤是谋害叶大侠的三人之人,自听说“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铁弓玉环”晋字田,相继被赤阳掌击毙后深知自危,能不处心积虑,对付凌壮志?   凌壮志虽然心中焦急,但见四位老前辈人物,都在默默沉恩,面现忧急,也同时暗(弓警惕。   黄飞燕虽然对凌壮志没有逻想崎念,但那颗关怀如大姐姐的爱心,却全忖关注在凌弟弟的身上。   这时,静坐一旁也在运用她多年的江湖历阅和智慧,细心研判乌鹤,在莲花谷中将要用什么毒谋来对付凌弟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沉思的五人同时惊醒,举目一看,匆匆离去的马长老,一时神色凝重的又匆匆的走进来。   凌壮志和黄飞燕一见马长老,立即由椅上站起来。   破足道人,俱都【扔亡炯炯的盯着马长老,三人一见马长老走进厅,便迫不及待的齐声间:“怎么样?”   马长老一面示意凌壮志和黄飞燕坐下,一面连连颔首,急声说:“不错,我已去分舵问过了,这消息是由‘乌鹤’的大弟子‘妙正’泄露的。”   破足道人和柳长老以及邀遏和尚三人,同时轻“哟”的一声,彼此惊异的看了一眼,似是有些感到意外。   柳长老蹩眉迟疑的说:“照此情形看来,黄山方圆百里以内,恐怕早已轰动了。”   马长老略显忧急的说:“据我老化子看,乌鹤风言武功远超凌小侠,由他邀斗地点选在莲花谷一事来断,实不足信,这显然另有诡谋。”   跛足道人毫不迟凝的说:“当然,恶道如果不是有恃无恐,自是不敢自己找死。”   柳长老蓦然霜眉一动,脱口说:“现在距二十日虽然尚有三天,我觉得我们不宜去得太迟。”   邋遢和尚猛然一拍大腿,大声赞同说:“好,既是如此,我们就快些吃饭,饭后也好赶路。”   跛足道人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和尚一眼,赞声说:“你就是知道吃。”   跛足道人虽然如此说,但仍命立在院中的伙计即速将酒菜饭送来。   席间,四老饮酒预测,想来想去,仍脱不出恶道主动邀斗,是项阴谋。   凌壮志见四位前辈,你一句他一句,根本没有插言的余地,杀乌鹤报师仇,完全成了他们四老之事。   无论四老怎样预测,他自己有他自己的主张,他断定乌鹤届时必然出面答话,只要与对方会面了,就不怕恶道飞上天去。   六人匆匆饭毕,分别调息一个时辰,待等马匹吃饭,继续向北飞驰。   官道上行人骤增,沿途商旅中,不时发现劲装疾服,佩带兵刃的武林人物。   由于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的威名卓著,不少平素作恶的黑道人物,看了这两位“恶人煞星”,惊得面色如土,冷汗暗流。   但,坐在马上飞奔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心情杂乱,根本无心看那些心惊胆战的恶人一眼。   当晚到达休宁县,城内客栈几乎客满,多是赶往黄山的武林人物。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俱都谈论着同一问题——崆峒派现任掌门人乌鹤道长邀斗武林奇材凌壮志的事。   乌鹤剑术精绝,武林独步,是他伏以自恃制胜的绝招..   有的说“赤掌很衫化云龙”凌壮志,一身兼具昔年四大恶魔独霸天下的四种绝世奇功,乌鹤决难匹敌。   有的说“赤掌银衫化云龙”凌壮志,一身兼具昔年四大恶魔独霸天下的四种绝世奇功,乌鹤决难匹敌。   有的说乌鹤虽为一派掌门宗师,武功有独到之处,如没有制胜的把握,何必多此一举,岂不是自寻其辱?”   有的说,凌壮志虽然武功惊人,但他究竟是年青新手,经验、功力恐怕均不如乌鹤来得深厚,总之,纷论不一,各持其是,最后总是落个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但,深信功力和与年岁成正比的老辈高手,大都看好乌鹤,断定恶道将以深厚的功力,配合精绝的剑术制胜。   凌壮志对这些胡云乱语,根本不去理会,一笑置之。   邋遢和尚和破足道人以及柳、马二位长老,对凌壮志战胜乌鹤,俱都颇具信心,唯一担忧的恶道暗施诡谋,令人事先难防,届时措手不及。   第三天,风和日丽,蓝天如碧,正午时分,凌壮志和黄飞燕,跟在四老马后,已到了距黄山南麓十里的天霭镇。   气势雄伟,峻拔巍峨的黄山,看来就在眼前了。   凌壮志上次看到黄山远景时,已是薄暮时分,无法看清楚的这时丽日空道,黄山全景几乎一览无遗。   只见高峰挺秀,耸拔入云,全山云气蒸腾,弥漫于浮翠青黛之间,尤其天都莲花二峰,一个邻旬屑拔,一个形如鼎连。由于霭镇上立有丐帮的支舱,六人决定在镇上停下来,再探听一下山区中最后的消息。   天霭镇虽是一座镇而酒楼客店也不下十家之多,但是,早在两天前便住满了前来参观盛会的武林人物。   柳、马二位长老,只得找一个小叫化,将六人带至丐帮的支舵上去。   天霭镇上的丐帮支舵,是在镇外一片松林中的祠堂内,一进松林,便看到一片半旧房舍。   支舵主“白日游神”贺荣田,听说柳、马两位长老来了,急汇集合在台阶阳光下睡觉的一群大小叫化,匆匆跑到门外,列队恭迎。   这时一见当前走的是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白日游神”的确吓了一跳。   但看到柳、马两位长老身后跟着一个潇洒高雅,白衫佩剑的俊美少年和一位二十六七岁的艳丽少妇,心里顿时明白了长老的来意。   “白日游神”贺荣田,虽然不认识凌壮志,但凌壮志的衣着,年貌,一人他的眼,便知少年是谁。   六人一到祠堂门前,“白日游神”贺荣田,立即报名叩头,其余大小叫化,纷纷伏跪在地,高声欢呼:“恭迎师祖。”   进入祠堂正殿,柳长老迫不及待的沉声问:“山中情形可有变化?”   “白日游神”急忙恭声说:“回禀师祖,毫无变化,‘乌鹤仙长’和他的四位高足,以及二十几名随员,日下仍在莲花谷内。”   跛足道人关切的问:“谷内会场布置如何?”   白日游神,恭声回答说:“谷中景物依旧,没有会场,也没有布置。”   四老一听,同时轻“哟”一声,惊异的相互递了一个眼神。   蓦然,马长老虎目一瞪,接着怒声问:“你可曾亲自去看过?”   白日游神,惊得躬身垂手,说:“弟子昨晚整夜探查,直到拂晓才回。”   邋遢和尚早已拿出酒罐来喝了口酒,这时也肃容沉声说:“像这等各路英雄云集的盛会,怎么毫无一些排场?”   柳长老也严厉的沉声说:“贺荣田,你要言不尽实,欺蒙尊长,可知帮律..”   白日游神未待柳长老说完,决然恭声说:“弟子愿受最严格的帮律制裁。”   四老一听,的确愣了,他们不是惊于“白日游神”说的肯定,而是惊于恶道果然在阴谋,而这个阴谋必尽毒辣残狠之能事。   凌壮志最关心的乌鹤的行踪,因而插言问:“请问贺当家的,你昨夜可曾看到恶道乌鹤?”   白日游神谦和的回答说:“前几天,乌鹤仙长每日必定在莲花谷中走动,唯独昨夜没有出现,仅他的四个高徒和随员在谷中作最后的勘察。   凌壮志唯恐恶道界时借故避不见面,这时一听,心中顿觉焦急不安。   蓦闻长老,宽声说:“小侠请放心,乌鹤既然主动邀你,决不会避不见面,不过,届时谨慎小心的不是他,而是我们了。”   凌壮志突然冷冷笑一笑,决然说:“今夜只要恶道出面答话,不管他用什么凶狠毒辣的诡谋,晚辈都在所不惜,只要能手刃乌鹤,就是晚辈也洒血当地,亦是值得。”   黄飞燕听得芳心一震,粉面立变,心中立即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邋遢和尚在旁提醒说:“只怕到时候,你小子想和他同归于尽,他还不愿和你死在一起呢!”   凌壮志听得怒火倏起,双目闪辉,恨不得及时见到乌鹤恶道才安心!   柳长老一见,急忙解释说:“恶道虽为一派之长,他自己虽不要脸皮,但他崆峒一派的基业,仍要维持下去,今夜小侠只要多动机智,不怕不能手刃仇人。”   凌壮志连连颔首,恭声应是,气愤心情,似是略感平静。   六人在祠堂上,饮酒计议,四位老人,俱都以六七十年的江湖经验阅历,提出各种不同的形况,让凌壮志假设处置,待到四老认为完全满意,万无一失时,红日已落西山了。   于是,六人略事整顿,抱着满怀信心,匆匆走出祠堂大门,展开轻功,直向黄山南麓驰去。   这时,晚霞已残,天色已经暗下来,巍峨的黄山,已有些模糊不清,原野和官道上,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六人展开轻功,越野飞行,身法之快,宛如六缕轻烟。   到达山前,空气阴冷,劲风袭面,光线愈加黑暗。   黄山路径,以跛足道人最为熟悉,大袖一挥,直向一道山口纵去。   六人轻功,以“飘萍女”较逊一筹,但她也不即不离。   登岩越峰,飘纵如飞,渐渐,山势崎岖,危崖俏壁,愈前进愈惊险了。   这时,残月尚未升起,山区一片黑暗,周围数十丈内,看不到飞行人影、也听不到衣袂风声。   参观盛会的人,想必早已去了莲花谷。   整个山区中,听不到往日夜间的凄厉叫啼和猛兽恶斗的怒吼,这时山禽野兽,似是也知道又有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在山中发生了。   山中较往日成颇为寂静,是以,凌壮志等人飞腾纵跃所带起的衣袂破风声,清晰可闻。   由于山势崎岖,一片漆黑,加之黄飞燕体力和劲功均逊一筹,是以,六人到达莲花谷下,已于是三更过半,四更将至了。   这时,一钩弯月,已升自东方,给整个黑暗的山区,洒上一线蒙蒙光辉。   绕过峰角,再登上横岭,便可看到莲花谷了。   四老并肩先头驰,神色逐渐凝重,凌壮志飘洒的跟在身后,心情极为焦急,黄飞燕勉力跟在凌壮志的身边,她已在开始为凌弟弟的安危而感到不安。   六人默默飞行,绕过峰角,齐向横岭上驰去。   就在六人刚刚登上横岭的同时,岭下莲花谷中,突然暴起一声感撼谷峰直上夜空的如雷烈采。   但,更多的是感慨叹息,只是被暴雷似的采声掩没了。   邋遢和尚四人一听,面色立变,脱口一声惊啊。   凌壮志双目一亮,白影电闪,飞身前射十丈,腾空跃落在一座大石上。   举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只见岭下谷中,目光闪闪,人头幌动,议论人声,嗡嗡不绝,乍看之下,至少两千余。   紧跟飞上大石的邋遢和尚四老和“飘萍女”黄飞燕,五人看了这等情形也不禁惊呆了。   只见两千人众,围绕成一个马蹄凹形,正西无人的一面,是一道突出绝刃的崎形悬崖,崖上细草如茵,极为平坦,似是经过人工修整。   崖下绝壁,宽约三十丈,云雾弥漫,深不见底,对面恰是一座高出莲花谷数十丈的绝俭峭壁,崖上俱是虬枝横生的千年古树。西面无人的悬崖上,已用红白小旗,围成一个方圆十余丈的空地,想必就是斗场。   这时,西南角边的人群,正纷纷后退,让出一道狭小通路,一行十数人,径由通道内走向谷中,全谷的各路英雄,再度暴起一阵如雷呼声。   就在呼声暴起的同时,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悲戚娇叱:“乌鹤恶道,快还我父亲的命来。”   娇叱声中,细影闪动,挟着一道耀眼寒光,直向突崖空地上射去。   凌壮志凝目一看,脱口一声惊啊,顿时呆了!   二十四   凌壮志听了那声悲戚娇叱,心头不由猛然一震,疑是金陵待产的娇妻宫紫云,闻讯赶来了莲花谷。   继而凝目一看,只见从人群中,仗剑飞向突崖空地上的女人,竟是一个年约二十六七风的端庄少女。   端庄少女,身材略小,生得柳眉杏目,樱口琼鼻,手持精钢剑,一身天蓝衣,身法轻灵,直向以红白小旗围绕的空地上落去。凌壮志看得一愣这个少妇好面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她。   蓦闻跛足道人,脱口一声轻啊,惊疑的低声说:“啊,这不是‘铁鸠杖’简大娘的儿媳妇吗?”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错,端庄少妇、正是简大娘的二儿媳妇。   继而一想,心中略感不安,不知简大娘的小儿子,那个二十一二岁的兰衫英雄俊少年简维英,是否也来了莲花谷?   假设简大娘和她的小儿子简维英也来了莲花谷,稍时定会为痴情而死的万绿萍,大费一番口舌,也许因而动武。   心念至此,胸间气结郁闷,全谷为乌鹤到场的欢呼,顿时静下来,数千道惊异的目光,一齐集中在端庄少妇的身上。   同时,由西南角走向场中的十数人,也由人群夹道中走出来。   凌壮志凝目一看,当前一人,正是残帅仇人“乌鹤”恶道。   恶道花着像貌,和丐帮二老述说的一般无二,头带九染道冠,身披白雪鹤毫,背插长剑,手持佛尘。   恶道年约五十余岁,须发已灰,三角眼,扫把眉,尖嘴猴腮,一脸狡猾之色,一望而知是阴险奸诈之辈。   紧跟在恶道身后,是四个身穿黑袍的中年老道,在玉山总寨逃命的妙光,亦然走在其内。   之后,是七八个青年力壮的黑衣道士,当前二人,肩阔腰粗,各持一张铁抬乌弓,腰悬一个鹿皮箭袋。   这时乌鹤,轩眉展笑,目光闪烁,故作姿态的左右顾盼,频频颔首,作出满面亲切之色,对仗剑纵落场中的端庄少妇,正眼也不去看一眼,完全视如未见。   但,明眼人看得清楚,恶道突然暴起的欢呼,由于端庄少妇的悲戚厉叱,而倏然停止了,减少了他不少沙场的威风,因而,在他含笑的瘦削脸上,隐隐透着悻悻之色。   凌壮志一见乌鹤,怒火倏起,杀机陡升,心中为简维英而起的那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双目精光一闪,正待高声大喝,飞身扑下岭去,蓦见场中的端庄少妇,柳眉一竖,厉声娇叱:“恶道纳命来!”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白蛇吐信”,幻起一道寒光,直向走进沙场的乌鹤恶道刺去。   乌鹤恶道,故作长者之风,仰面哈哈一笑,身形微微一动,未见如何作势,飘然闪开了。   同时,以祥和的声音,笑容朗声说:“女施王请住手,贫道如有不是之处,请你当着天下英雄说个清楚,贫道果有无端杀害尊大人之嫌,贫道决不让女施主虚此一行。”   恶道话声甫落,全谷各路英雄,立即暴起一声如雷采声,但心思精细的人,却听出恶道的话意含糊。   端庄少妇似是有难之苦,厉叱一声,再度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横扫五狱”,幻起一道如银匹练,再向恶道沿腰扫去,同时,厉声说:“无耻之道,假仁假义,那个与你贫嘴!”   恶道依然哈哈一笑,说:“看来女施主是有意有来扰乱今夜之会了。”   说话之间,身形飘旋,再度闪开了。   凌壮志担心简大娘儿媳妇不是乌鹤的对手,神色显得极感不安,蓦闻身旁的邋遢和尚,沉声问:“小子,你要作什么?”   凌壮志略显焦急的说:“晚辈怕简大娘前的儿媳有失,将来见了简大娘无法交待?”   跛足道人立即解释说:“在这种场合,恶道碍于身价,自是不会伤她,你不必为她担心,现在最急要的是尽快研判出恶道为何利用边临绝壁的突崖为斗场的问题..”   话声未落,场中蓦然一声大喝,立在妙光身侧的中年老道,翻腕撤剑,飞身而出,同时怒声说:“现在三更已至,女施主既然无理取闹,是必自恃身怀绝学,贫道少不得要代师请教了。”   说话之间,振腕挺剑,也不经过乌鹤应允,径向端庄少妇扑去。   如此一来,不少英雄豪高手为之哗然。   乌鹤恶道,假装未听见,故意宽容的叮嘱说:“妙明不可伤了女施主!”   端庄少女冷冷一笑,不屑的怒声说:“你的狗徒也配伤我!”   说话之间,妙明长剑已到,娇躯倏然一转,刷刷攻出两剑,匹练翻滚,剑气生寒,妙明立被逼了个手忙脚乱。   满谷英豪看得一呆,立即掀起一片轻啊,似乎都没想到崆峒派掌门人“乌鹤仙长”座前的亲传弟子,竟是如此不济。   蓦然一声娇呢,场中光华大盛,千百银锋中,呼然一声金铁交鸣。   一声惶恐惊呼,一道寒光直射半空,妙明手中的剑已脱手击飞。   凌壮志看得秀眉一轩,他确设想到端庄少妇尚有如此精人的剑术。   邋遢和尚嘿嘿两声,得意的问:“小子,怎么样,这就是所谓“来者不怕,怕者不来’!”   说话之间,凝目再看,妙光大喝一声,已飞身横剑将简大娘的儿媳妇敌住,惊得魂飞魄散的少明,已急滚快爬,逃至五六丈外,面色如纸,满身尘土,狼狈已极。   恶道乌鹤,虽然心地阴险,面皮极厚,当着满谷的江湖英雄,也不禁老脸通红,面带惶色,三角眼凶狠的瞪着妙明。   妙明惶恐满面,无地自容,羞惭的躲在七八个持弓老道的身后。   再看场中,端庄少妇与妙光,已激烈的打在一起了。   两团剑光,翻滚飞腾,几乎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这时满谷众人,掀起一片嗡嗡人声,纷纷交头接耳,似在推测谁胜谁败。   两团剑光中,蓦然大喝一声,接着,一声金铁交鸣,数点火星中,妙光以十足的内力,拔开端庄少妇刺向他开灵的剑身——   紧接着,寒光一闪,进步欺身,长剑直刺端庄少妇的面门。   凌壮志和邋遢和尚等众人看得心头一惊,满谷暴起一片啊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端庄少妇视死如归,临危不乱,一俟剑尖刺至面门,身势闪电下蹲——   剑光过处,拨起无数青丝,端庄少妇高挽的发髻,立被斩断。   就在青丝溅飞,妙光尚未撤剑的同时,端庄少妇柳眉一挑,杏目闪辉,脱口一声厉叱:“狗徒纳命来——”   来字出口,开剑反臂挥出,幻起一道弧形匹练,带起一阵慑人啸声,长剑疾如闪电般,已扫到妙光的腰部。   剑光一闪暴起一声凄厉刺耳惨叫,妙光撤手丢剑,立被拦腰斩为两断。   邋遢和尚一见,不由双手握掌,猛一跺脚,衷心的振声喝了个好。   凌壮志、跛足道人、黄飞燕以及丐帮二老,无不衷心佩服,端庄少妇这份超人定力,真是不让须眉。   全谷数千英豪先是一静,接着暴起一阵如雷采声,震撼山野,直上夜空,呼声历久不绝。   乌鹤面色铁青,浑身微抖,三角眼内凶芒毕露。   一连两声怒喝,妙正,妙大,翻腕撤剑,同时前扑,齐向少妇刺去。   谷中刚刚要歇落的呼声,再度暴起群情激动的怒吼!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杀机倏起,震耳一声大喝:“鼠辈找死!”   死字出口,身形已腾空跃起,一式“大鹏栖枝”直向岭下谷中扑去。   邋遢和尚四老和黄飞燕纷纷跃起,随后紧跟。   凌壮志的这声大喝,挟怒而发,不啻平地焦雷,全谷人众的怒吼,立时静下来,数千道惊异目光,齐向横岭上射来。   当他们看到由横岭上,飞射而下的奇快白影时,顿时大悟,不少人脱口疾呼:“啊!凌壮志!”   凌壮志扑至岭下已到人群身后,脚尖一点地面,身形更度腾起,飞越数百人头上,再向场中扑去。   凌壮志飞扑十数丈,脚下依然有人,但他不愿踏人头,只得大喝一声,双袖连番旋挥,一连几个“云里翻身”,继续向打斗正激烈的崖边空地上翻去。   满谷英雄,看了这等少见轻功,俱都暗暗心骇由衷赞佩,一声暴“好”,直冲霄汉。   就在暴起喝采的同时,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已经飞身扑至。   两位怪杰自恃辈份高,那管你对方愿意不愿意,飞越各路英雄上空,脚尖不停的踏着人家的头顶,继续向前飞驰。   丐帮二老和黄飞燕,自是不便如此作,只得停下身来,请各路英雄让开一条路,耐心的向前挤进。   这时的乌鹤恶道,看了凌壮志的骇人轻功,心中暗吃一惊,但他的嘴角上,却掠上一丝阴毒冷笑。   再看了踏着人头而来的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心中不禁一慌,但想到自己万无一失的周密计划,又有恃无恐的笑了。   凌壮志掠空一阵翻滚,飘然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妙正妙大的长剑,招招不离端庄少妇的要害,少女已经险象环生,于是,震耳一声大喝;“鼠辈找死,以多为胜!”   大喝声中,急上两步,右臂一圈,振腕劈出——   一道刚猛无比的滚滚狂风,侠着尘土厉啸,直向妙正、妙大,和端庄少女之间,滚滚卷去。   乌鹤暗吃一惊,急忙沉声大喝:“快些退下去!”   沉喝声中,急上数步,右掌运足功力,猛然推出——   轰险一声大响,劲风激旋带啸,沙尘飞扬弥空,场中淡淡月光,顿时一暗。   蹬蹬连声中,恶道一连退后三步,目光惊急的瞪着凌壮志顿时呆了。   这时,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已到,场中的妙正妙大,也趁浓尘激扬中飞身暴退两丈。   端庄少妇以剑支地,内力已感不消,目含泪光,不停的娇喘吁吁。   跛足道人一见,立即沉声说:“你父之仇,可由凌壮志代报,快些退出来吧!”   端庄少妇,戚声应是,立即退出场去。   这时,凌壮志剑眉如飞,星目闪辉,俊面上充满了杀气,注定恶道缓步逼去。   恶道乌鹤,原来有一套话要说,事到如今,突起变化,不得不急采措施,否则,凌壮志一掌劈下,前功尽没。   于是,强自一振精神,仰面哈哈一阵大笑,接着朗声说:“凌壮志,你不要自恃‘四大恶魔’的霸道功夫,到处恃技凌人,须知贫道可没将你看在眼内..”   凌壮志逼进中,未待恶道说完,立即冷冷一笑说:“在下今夜来报残师之仇,不是和你比武决斗,要你看得起什么功夫!”   恶道一听,再度哈哈一笑,说:“贫道今夜邀你前来,也并不是比武较技,而是要当众揭开,叶天良昔年获得‘四大恶魔’手著武功灵的秘密。”   说话之间,似是发现凌壮志已经逼近,于是,急忙举手一指数丈外的绝壁,继续沉声说:“看,昔年叶天良获得武功的位置,就是此地。”   说罢,三角眼炯炯的注视着凌壮志,似是要他过去。   凌壮志想到恩师曾来此地,心中顿生敬慕之情,意欲过去,又怕中了恶道的奸计,是以停身有些迟疑。   这时,全谷虽有两千人众,但却静得毫无声音,落叶可闻,数千道惊异目光,一齐射向立在崖边的乌鹤恶道烽凌壮志。   凌壮志见恶道垂手指着崖下绝壁,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当着这么多英豪面前,如不过去岂不被人讽讥怕死。   心念至此,微一颔首,举步向崖边走去。   凌壮志脚步一动,全谷立即掀起一阵焦急不安的震动。   蓦闻邋遢和尚大声说:“混球小子站住,既然为帅报仇,何必与他罗嗦,就在此地给他一掌,打下崖去,跌个他粉身碎骨。   乌鹤一听,仰天一声大笑,故作悲痛的说:“贫道一生,广交各路英雄,自信没有对不起那一位江湖朋友,贫道与叶天良的一段过节,有许多人并不尽知,今夜贫道就要将昔年叶天良如何口是心非,如何欺骗贫道与阮陵泰和晋宇田诸兄的经过,公诸于天下英雄!”   说此一顿,突然注定凌壮志,怒声问:“凌壮志,那本‘四大恶魔’武功秘芨,可在你的身上?”   如此一问,全谷再度掀起一阵激动和人声。   凌壮志曾公开宣布身上怀有秘芨,而他也正想以此诱惑掠去叶小娟和张师母作人质的恶徒。   这时一听,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同时冷冷的说:“不错,正在在下怀里!”   话一出口,恶道立显激动,全谷又是一片吃惊啊声。   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听得同时一愣,他们问过凌壮志,曾说秘芨不在身上,这时为何又说放在怀里?   蓦闻恶道激动的说:“当初这本武功灵是由贫道和你师父叶天良,以及阮陵泰,晋宇田二兄,四人同时在崖下绝壁中发现的,当时讲妥,每人参阅三天,然后再转交给另一个人。”   说此一顿,平仰了一下激动心情,吐了一口气,继续说:“当时抽签决定先后,你师父抽中了优生,但你师父得武功灵之后,立即悄悄隐藏踪迹,避不再见..”   凌壮志明知恶道胡说,但没机会反攻,这时听他辱及恩师,顿时大怒,立即轩眉怒声说:“乌鹤恶道,你如胆敢再出言辱及在下恩师,在下要你虽死不得整尸。”   恶道哈哈一笑,肯定的说:“你如不信,可将武功灵的最后一面打开一看便知,上面有贫道和阮晋二兄的亲签标记!”   凌壮志一听,气得浑身只抖,深悔方才未在见面之初,即将恶道挥掌击毙,如今,明知恶道胡说,但已陷入他的陷井,越陷越深了。   这时,如不拿秘芨出来,无异承认恶道说的全是事实,同时,也不能证明秘芨确在自己身上,因而也无法将掳去叶小娟母女的坏人引出来。   心念电转,右手毫不迟疑的探入怀内。   这时,全谷再度一静,静得听到彼此的心声,数千道惊异目光,一齐射在凌壮志的身上。   恶道乌鹤,神情激动,腮肉颤抖,额角已渗冷汗,身不自己的缓步向凌壮志身前走来。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以及刚刚挤进来的黄飞燕与丐帮二老,俱都神情紧张,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凌壮志在怀中摸索的右手。   蓦然——   黄影一闪,凌壮志的手中,竟真的多了一本薄薄的黄皮书,显得诚惶诚恐的翻看,似是细心找寻乌鹤恶道说的标记。   这本武林人物梦以难得的瞩世秘芨,横震天下,称雄宇内的武功灵,竟在数千道炯炯的目光下突然出现了。   有不少人想不顾一切,疯狂的扑去,但他们也知道要想在凌壮志的手里夺走那秘芨,不自是平步登天。   邋遢和尚,俱都将一棵紧张惶恐的心,提到了胸口,也身不由己的向前走了几步。   但,当他们运足功力,凝目向凌壮志手中翻开的黄皮薄书一看,四老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凌壮志正在查看的最后一面上,竟是划着许多珠砂红圈的一首七言古诗,细读那首诗是: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立志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 待到白头后悔迟!”   四老刚刚看毕,蓦见凌壮志已抬头头来,同时,沉声说:“在下这本秘芨上,根本没有任何记号,标志或暗记!”   恶道乌鹤神情紧张,浑身微抖,三角眼一瞪,厉声说:“让贫道指给你看!”   说话之间,身形猛向凌壮志扑去,同时,右手疾出如风掣闪电抓向凌壮志手中的那本黄皮薄书。   凌壮志顿时大怒,岂肯让他夺去,于是身形一旋,立即幻起十数的白影,急运“赤阳掌功”,两手顿时通红,大喝一声:“恶道纳命来——”   大喝声中,殷红如火的右掌,猛向恶道的天灵击去。   乌鹤一手折空,不由大吃一惊,叱叱一声,灵身一跃腾空,同时,惶声怒喝:“还不准备,等待何时——”   时字出口,双袖疾挥,身形宣向立在崖边的几个持弓老道的身后跃去。   凌壮志一时大意,竟让恶道苦心钻研的溜走,因而心中怒火更增,于是大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去吗?”   大喝趋势中,腾空而起,径以“苍鹰掳兔”之势,凌空一击。   应他身形凌空的同时,妙正老道已由地上拨起一面小红旗,急忙迎空一挥——   一声粗暴喝声,径由绝壁对崖传来。   凌壮志身在空中,正待俯冲下击,闻声心知不妙,急忙转首一看,惊得脱口一声轻啊,顾不得再伤道恶,身形疾泻而下,顿时愣了。   只见三十丈开外的对崖古松下,一个虬髯浓眉劲装凶汉,正用绳索吊起一个一身白衣云裳蓬发垂首女人。   蓬发垂首人,垂直被捆,两肩各有一根麻绳,正被虬髯凶汉缓缓拉起,吊在斜悬绝壁上空的古松横枝上。   这时,满谷两千余众,再度一静,俱都神色茫然的望着对崖被吊起的白裳女人,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以及丐帮二老,也愣了。   凌壮志早已看清那女人是谁,不由悲愤满胸,目射冷芒,浑身战抖不止,俊面上一片铁青,额角上汗珠顿时滚下来。   蓦见跛足道人,双目冷电一闪,疯狂的惶声大喝;“娟儿,小娟!”   这声大喝,声嘶音哑,充满了急痛悲愤。   跛足道人大喝声中,飞身前扑,倏然停在崖边上,目光焦急的注视着对崖悬空吊在树上的蓬发垂首的女人。   人影闪处,邋遢和尚和丐帮二老,同时纵至跛足道人身后。   跛足道人焦急的回头,看了邋遢和尚三人一眼,接着又望着对崖,大声高呼:“小娟!小娟!..”   呼声甫落,对岸悬空吊在树上的白衣女人,缓缓抬起头来,极吃力的悲声低呼:“师..怕..”   悲愤愣在当场,痛悔坠入恶道圈套的凌壮志一听,急怒攻心,仰天大喝一声,翻身栽倒地上。   黄飞燕和简大娘的儿媳妇,深恐凌壮志有失,同时一声娇叱,飞身扑了过去,身形落地,长剑已出鞘外,立将凌壮志护住。   黄飞燕为人机警,迅速将凌壮志扶坐起来,急在“命门”上舒掌拍了一下,凌壮志大喝一声挺腰纵身跃起。   恶道乌鹤,仰天哈哈一阵大笑,得意的笑声问:“凌垃志,对崖树上的白衣少女,你可认识?”   凌壮志尚未回答,全谷各路英豪,大部已明白了恶道的卑鄙行为,立即掀起一阵惊人怒吼,纷纷挥拳,群情激动!   就在满谷怒吼声起的同时,凌壮志剑眉如飞,双目睁暴,厉喝一声,飞身向恶道扑去。   凌壮志的身形一动,妙正、妙大,仗剑挡在恶道身后,同时舞起一道剑幕,立将凌壮志阻住。   恶道乌鹤,再度狂声大笑,接着厉声大喝:“弓箭手何在?”   喝声甫落,一个年青力壮的持弓老道,暴应一声,飞身而出,立即搭箭拉弓,弦声响处,一支羽箭,直向对崖射去——   查的一声轻响,接着一声娇呼,叶小娟左肩吊在树上的麻绳,应声而断,叶小娟的娇躯,立失平衡,急烈摆动,随着颠动松枝,摇摇欲坠,情形十分危急。   凌壮志一见,急怒交集,星目冒火,掌心渗满了汗水,果然不敢再扑向乌鹤。   邋遢和尚、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妄称阅历渊博的老江湖,在祠堂里给凌壮志出了一百二十个戏题,让他处置,只有这个“投鼠忌器,兵持人质”   的奸狠毒辣的阴谋问题没有提出。   四老一见摇摇坠附的叶小娟,不由脱口一声惊呼,四颗“老心”。紧张的一直提至腔口。   这时,群情激动,满谷叫骂怒喝:“杀了卑鄙无耻的乌鹤..”   “..将弓箭手推下崖去..”   “..娘的,真是武林败类..”   叫骂怒喝之声,响彻山谷,震撼群峰,不少急躁冲动的观众已开始向前挤来,情势十分混乱。   恶道看得暗暗心惊,但他仍然哈哈一笑,阴毒的说:“你们要想救叶小娟不难,只要答应贫道一个要求!”   邋遢和尚当先骂声问:“什么要求,畜牲你快说!”   恶道觑目看了激怒的群众一眼,阴毒的笑着说:“你先让他们静下来,贫道自会提出要求条件来!”   丐帮二老气得瞪眼怒声说:“群情激怒,如何制止?”   恶道面色一沉,立即转首大喝:“弓箭手何在?”   方才那个持弓老道,立即高声回应,回手撤出一支羽箭来。   凌壮志一见,震耳一声厉喝:“恶道尔敢?”   厉喝声中,刺目寒光一闪,“穹汉剑”已撤出鞘外,但他却不敢前进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劲装大汉,已挤出人群来,挥动着大拳头,暴声说:“凌小侠,杀了那个弓箭手,杀了那个弓箭手!”   高材大汉,虽然义愤满胸,但他没有再前进,想是见站在最前面的人,多是年事较高,并有名望的老前辈,是以没有冲过来。   但他如此一喊,数百激怒群众,同时高喊怒喝:“杀了弓箭手,杀了弓箭手!”   恶道乌鹤看了这等情势,也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深怕群豪涌过来,或者凌壮志不顾叶小娟而强干。   于是,故意不屑的看了壮汉一眼,似是自语似对凌壮志说:“你杀了弓箭手,对崖还暗伏着人。”   凌壮志闻声举目下场看,对崖果然又多了两名手横雪亮大砍刀的劲装凶汉,心知杀了弓箭手和恶道,仍然救不了叶小娟。   这时,群豪包转的圈子,被后面激怒的人推挤的愈来愈小了。   跛足道人深知群情误事,也想先听听恶道乌鹤的要求是什么,于是,愤愤的望了恶道一眼,沉声说:“让我试试!”   说着,转身向前走了几步,举起双手,游目看了满谷激怒的群豪一眼,接着,气纳丹田,缓慢的朗声说:“诸位老友,侠士,和黑白两道的豪杰们,这是一件令人发指,痛心疾首,无法容忍的卑鄙行为,但是,事情总要解决的,希望诸位平静下下来,听听崆峒派当代最杰出的掌门乌鹤,有什么要求提出来。”   话声高昂,中气充足,声音远达谷外,每个人都清晰的听进耳里,是以,全谷顿时静下来。   跛足道人把话说完,转首注定乌鹤,沉声说:“你有什么要求,就当众提出来吧!”   恶道扫把眉一轩,一脸的得意微笑,“嗯”了一声,沉声说:“贫道也要向各路英雄朋友说几句话。”   说着,分开横剑而立的妙正、妙大,走到两人的身前来,恶道同样的游目看了满谷的英豪一眼,朗声说:“诸位..”   话一出口,满谷英豪,立时掀起一阵愤怒的叱喝咒骂和不屑的虚声。   恶道乌鹤怨毒的看了全场激怒的群豪一眼,但也不顾满谷的叱喝虚声,仍继续朗声说下去:“诸位前辈,侠士,男女施主们,贫道乌鹤,亦为崆峒派本届掌门人,自感德薄能浅,不足以当此重任..”   骂声、虚声,满山满谷,将恶道的话,完全淹没了。   邋遢和尚,愤怒的哈哈一笑,轻蔑的大声说:“乌鹤,我劝你少费心机,干脆说出你的要求吧,只要混球小子能做到,决不会令你失望!”   邋遢和尚说完,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同时将双手举起来,连连摆摆,作出请豪群静下来的手势。   群豪一见,果然静了下来,数千道炯炯目光,一齐集中在斗场上,俱都凝神静听恶道提出的要求。   跛足道人立即转首,注定乌鹤,冷冷的说:“你有要求,就当众说罢!”   恶道乌鹤,狡猾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铁青,一忽又飞眉瞪眼,咬牙切齿,充分显示出他的内心的羞怒恶毒。   他略微一顿,轻轻吐出一口恶气,目光贪婪的看了一眼凌壮志手中的黄皮薄书,激动阴冷的沉声说:“贫道只一个要求,那就是凌壮志手中的恶魔秘芨!”   话一出口,满谷暴起一片轻啊,再度掀起一阵激动,数千道贪婪、愤怒、惊疑的不没目光,闪闪烁烁,宛如满谷的宝石、寒星,分别集中在恶道乌鹤和凌壮志的身上。   四老一听恶道要凌壮志手中的黄书,俱都佯装震惊,同时瞪大了八只眼睛,一齐望着乌鹤发愣。   凌壮志早已料到乌鹤的阴谋企图,只是他手中黄皮薄书,是这次回金陵,在家中书房内特制的膺品,用以来诱掳去叶小娟和张师母的恶徒专用。   虽然,恶道乌鹤就是掳去小娟作人质的歹徒,但却没想到恶徒竟费尽心机布下了个绝毒圈套。   如果,现在即时递给恶道,势必被他揭破,小娟的生命定然难保..   心念未毕,蓦闻恶道乌鹤,厉声说:“贫道数到十,你再不将秘芨交出来、可别怨贫道手辣心狠!”   说罢,立即开始缓慢的沉声数下去。   恶道面色灰白,汗如雨下,额角上青筋暴涨,三角眼内凶光闪射,他内心的焦急,不安,由此可见。   凌壮志右手横剑,左手紧握黄皮书,神情也焦急的望着恶道乌鹤。   恶道继续缓慢的数着:“..三..四..五..”   邋遢和尚四老,见凌壮志也神情焦急,额角渗汗,感到十分不解,不知凌壮志为什么不将黄书皮交给恶道。   这时,全谷一片死寂,但充满了焦急和紧张的气氛。   恶道见凌壮志虽然焦急万分,冷汗直流,但仍不把黄皮书交出来,心中愈发焦急,因而口里的数字,数的愈加缓慢有力而深沉了。   当他数到八的时候,三角眼中已布满了红丝,额角上的青筋,暴的更高了,同时,切齿怨毒的将手举起来。   恶道的左手一举,立在崖边的弓箭手,急忙举弓搭箭,目光炯炯的看着恶道的手势,作着拉弦之势。   但,凌壮志悲愤的咬牙切齿,依然没有交出黄皮书的意思!   这时,谷中一片死寂,除了恶道怨毒有力的数字,听不到任何声音。   恶道恨恨的终于数到九!   邋遢和尚四老的嘴,也不知不党的张大了,他们似乎闹不清凌壮志为何迟迟不交黄皮书的目的!   恶道双目一亮,脸上倏露狡恶之色——   凌壮志一见,蓦然一声大喝:“且慢!”   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喝,不少人被震的心神一荡。   恶道骤吃一惊,左手故意作着下挥之势,同时狰恶的厉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恶道未待凌壮志说,立即嘿嘿两声,沉声说:“贫道身为一派之尊,岂有失信于你!”   凌壮志不由仰天一声大笑,讥嘲轻蔑的朗声说:“你这卑鄙无耻的贼道,崆峒派千年大业就在今宵被你断送了,你怎好再大言不惭,自称一派之尊,可谓无耻至极..”   恶道顿时大怒,瞪目厉声大喝:“你敢再说一句,贫道的手就挥下去!”   凌壮志再度大声一笑,轻蔑的说:“你如果不想活命,不想获得绝世武功,而重振你们崆峒派的声誉,你的手就挥下去!”   恶道一听,顿时愣了,布满血丝的三角眼,宛如两盏红灯,注定凌壮志铁青的俊面后,切齿恨声问:“凌壮志,你小子可是要食言反悔?”   凌壮志又是哈哈一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肯轻言背信。”   说着,一手横剑,左手将书伸出来,轻蔑的说:“要你就拿去!”   凌壮志的左手一伸,整个莲花谷立即暴起一阵愤怒狂呼:“不要给他,不要给他!”   “杀了恶道,杀了恶道,杀了恶道的狗徒妙正、妙大..”   狂呼、怒吼、叫骂,声震山野,惊天地动,每一个有血性的人,几乎疯狂了!但,他们也怕孤注一掷,杀了叶小娟,使凌壮志痛悔终生,落个师门罪人。   恶道看了这等疯狂声势,早惊得目闪惊急,汗下如雨,方才焦急涨红的猴脸,刹那间变得苍白。   但他强自咽了一口口水,激动的喘息着说:“放下,将武功灵放在地上!”   凌壮志不敢乱丢,怕恶道看见黄皮书内的文字,因而谨慎的将书放在地上!”   就在凌壮志将书放在地上的同时,满谷疯狂的呼声更激烈了。   恶道一见凌壮志将书放在地上,不由紧张的尖嘴紧闭,腮肉颤抖,鼻孔喘息如牛,嘶哑的厉声大喝:“向后退,退到场外去!”   喝声甫落,蓦闻跛足道人,震耳一声大喝:“且慢!”   正待后退的凌壮志,立即闻声不动。   乌鹤转首望着跛足道人,厉声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跛足道人怒声说:“你如此卑鄙无耻,谁敢信你,说不定你拿到秘芨之后,仍以叶小娟的生命要胁凌壮志。”   乌鹤恶道立即怒声说:“我虽然携带武功灵离开,但我的三个徒弟仍留在此地。”   妙正、妙大和妙明,三人一听,面色大变,同时打了一个冷战!   跛足道人略作沉思,毅然应好,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凌壮志后退。   凌壮志剑眉如飞,星目闪辉,惨白的双唇,已闭成一个下弯的瓜形,目光注定恶道,缓缓向后退去。   同时,暗运功力,直透剑身“穹汉剑”时而青芒暴涨,时而通体血红。   乌鹤神情激动,胆战心惊,布满血的三角眼:一直盯着凌壮志,脚下每走一步,脸上便滴落几滴汗珠,手中的金丝佛尘,不停的索索直抖。   满谷疯狂的怒吼,不知何时停止了,数千道惊人目光一齐集中在恶道手上,似乎要看他如何将地上的黄皮手拣起来。   恶道乌鹤,沉重的缓步前进,距离地上的黄皮薄书尚有一丈,便将弯曲如钩,剧烈颤抖的左手伸出来。   就出这时——   一阵山风吹来,竟将地上的黄皮薄书吹开了。   凌壮志一见,面色大变,额角上的汗珠,与恶道同样的籁籁落下来,一个不详的预感,倏然掠过他的心头,叶小娟的生命恐怕难保了。   × × ×   这时,邋遢和尚四老的心,也惊得几乎由腔口内跳出来,四老惶急的望着乌鹤,掌心里已急出了汗水。   四老暗运功力,凝目向吹开的黄皮书上一看,心中愈发的焦急了。   只见书上,同样的划了无数朱砂红圈,上面写着两行较大定迹:   “天有三宝日月星,   人有三宝精神气。”   万幸,恶道神色紧张,日光一直恐惧的盯着凌壮志,唯恐壮志突然发掌将他击毙。   是以,地上的黄皮书,虽然被风吹开了,而恶道的身躯,也正缓缓的蹲下去,但他的目光,却一瞬也不敢离开凌壮志。   恶道颤抖的左手,终于狠狠的抓住了地上的黄皮书。   同时,沉寂了久久的莲花谷,再度暴起一阵如雷怒吼。   凌壮志见恶道没有发现书上的字迹,不由悄然吁出一口长气,举袖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水。   他的衣袖一举,恶道吓得倏然立起,极为惶恐的嘶哑厉声说:“你动一动,我就叫他们将叶小娟杀死!”   说话之间,目闪惊急,瘦瘦的脸目,汗如雨下,急步向身后疾退,但他的目光,仍没有离开凌壮志。   这时,西南角斜坡上,群雄振臂怒喝有百多观众,一见恶道退至近前,却自动闪开了道出路。   凌壮志一惊、秀眉一轩,恍然大悟,西南角斜坡上的两百观众,正是恶道事先布置的崆峒弟子或同路人。   邋遢和尚四老,看了这情形,也不禁连连摇摇头,暗赞恶道用心之苦。   愤怒的群豪看了西南角自动闪开通路的情形,身形跄踉,极快的退至人群让开的缺口处,倏然转身,沿着人群通道如飞向斜坡上逃去。   斜坡横亘宛延,与正东的岭相连,斜坡高度数十丈,人群后面的不远即是坡顶,顶上是一座广阔无际的青竹茂林。   任何人看得出,恶道冲出人群后,必然进入竹林,藉竹林的掩护逃走。   凌壮志焦急的望着乌鹤沿着人群通道向斜坡上逃走,心中着实不甘,但为叶小娟的生命,又迫于不敢追赶。   这时,满谷热血义气的英雄,虽然怒火满胸,但当事人凌壮志尚且投鼠忌器,大家自是不便多此一举。   因为,每个人都看出,凌壮志能将绝世武功的秘芨交给乌鹤拿去,自是秘芨轻,叶小娟的命重。   恶道仅一两个起落,已纵出人群外,回头一看,发现凌壮志及邋遢和尚四老依然立在原地,并没有追来,不由心花怒放的仰天狂笑了。   凌壮志望着恩师残体的切齿仇人,就要从容不迫的离去,空有一身惊人武功,而不能手刃恶道以慰恩师在天之灵,不由气得浑身直抖。   恶道狂笑已罢,怨毒的朗声大喝:“崆峒大派,自此封山,所有门人弟子,暂时忍辱三五年,一俟本掌门人大功成就,崆峒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要他们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尸首不全。”   恶道朗声喝罢,倏然转身,直向数十丈外的青竹茂林驰去。   各路英雄,顿时大怒,暴起一阵嘶喊杀声:   “杀乌鹤、杀乌鹤!”“杀恶道,杀恶道!”   杀声满山满谷,惊心动魂,撼天震地!   恶道听到杀声,惊得频频回头,身形骤然加快。   任何人看得出,只要恶道进入竹林,再想追他势比登天了,因而,各路英豪的杀声,更高了,响彻云霄。   恶道的身形,快如轻烟,眨眼间已至林前。   蓦然——   一声娇叱,紫光电闪,一道细长身影,径由竹林内射出来,同时,厉声娇叱:“乌鹤恶道,留下命来!”   娇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幻起一道紫光匹练,向着乌鹤恶道,疾如奔电扫去。   乌鹤神智恍忽,正在得意,突闻娇叱,大吃一惊,尚未看清对方是谁,刺目光华已经扫至。   惊急愤怒间,大喝一声,手中金丝拂尘,直向刺目光华封去。   查的一声轻响,暴起一声惊叫,一柄金丝拂尘,齐尾悄断,恶道头的九梁道冠,也随之不见。   漫天金丝,挟杂着一逢灰发,纷纷堕落地面。   凌壮志凝目一看,面色大变,不由脱口惊呼:“娟姐姐杀不得——”   惊呼声中,身形腾空而起,越过群豪头上,直向林前扑去——   这时,满谷群豪,形如疯狂,一面歇力呐喊,一面如潮水般向斜坡上涌去。   邋遢和尚四老,一见林内飞身纵出的竟是宫紫云,不由大吃一惊,假设宫紫云杀了恶道,叶小娟的命也就难保了。   心念间,四老大袖一挥,身形凌空而起,依然是老方法,踏着涌向斜坡的群豪头顶,直向竹林扑去。   这时,恶道乌鹤神情惶急,面色如土,泊泊鲜血,由蓬乱的灰发中流下了,他虽然已撤出背后长剑,但已无心恋战,一面仓慌出招,一面闪躲纵跃,逐渐向正西数十丈外的崖边退去。   宫紫云黛眉双挑,步步紧逼,剑剑不离恶道的各部要害,看她凌厉的剑势,似是决心将恶道置于死地。   凌壮志深恐对崖的虬髯凶汉,对吊在树上的叶小娟不利,因而飞身疾扑中,再度大声急呼:“娟姐姐,杀不得!”   宫紫云听到凌壮志两次惶声叫,心知有异,剑式不由慢下来。   就在剑式松驰的刹那间,恶道乌鹤趁机倏然转身,径向绝壁崖边亡命狂奔。   也就在恶道亡命狂奔的同时,坡上莲花谷的对崖上,倏然传来一声尖锐直上夜空的骇人惊呼!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急忙煞住飞驰身形,转头一看,悬吊在对崖上斜松枝上的叶小娟,已经不见了。   接着传来那面群豪的惶声急呼:“绳索断了!”   “叶姑娘跌下去啦!”   “是弓箭手射的箭..”   “绳索被封崖大汉吹断..”   一片惊呼狂喊,情势十分混乱。”   凌壮志听得心如刀割,目眦俱裂,转首再看恶道乌鹤已到了正西崖边!”   于是,厉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急动青罡气,疾演“身剑合一”,一道宽约八尺的耀眼青芒霹雳,挟着慑人剑啸,快如闪电般,直向崖边的恶道射去。   到达崖边,乌鹤恶道已跃过绝壁,神情惶张,径向对崖数十丈外的一片乱石问踉跄奔去!   凌壮志神情如狂,已无暇去管三十余丈宽的绝壁,恶道是怎么飞渡过去的,于是,急煞身势,厉声大喝;“留下命来!”   来字出日,持剑的右臂倏然一扬——   一道殷红光,挟着一阵慑人心神,震撼山野的“轰轰”雷响,直向对崖的乌鹤恶道射去!   涌上坡来的近千英豪,早在凌壮志施展“身剑合一”的时候就惊呆了,这时再看了耀眼刺目,直射对崖的殷红剑光,立即发出一阵惊恐喊叫!   剑光过处,暴起一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恶道乌鹤的蓬头,直射半空,无头的尸体,立即栽倒。   们是,那道耀眼刺目的殷红剑光,宛如划空闪电,挟着轰轰雷声,斜斜上升,直向的夜空射去。   宫紫云一见,大吃一惊,脱口一声尖叫。   神志恍惚,紧握剑诀的凌壮志,闻声顿时惊醒,看到穹汉剑继续斜升,心中又惊又急,知道剑诀一松,那柄上古宝刃便永远消失无踪了。   心念至此,万分悲痛,想到重逾生命的宝剑,就此一去不回,立即涌满了泪水,因而,心灵中渴望幻想着“穹汉剑”能够自动飞回来。   意念一动,远至近万丈高空的穹汉剑,果然有回头的迹象。   凌壮志心智一开,灵台明静,顿时想起黄飞燕转述她师父的——如不能悟透心、灵、剑三体合一的奇秘奥妙,决难成功。   如此一想,突然而通,立即默诵剑诀,微合双目,心意渴望着“穹汉剑”   飞回。果然,心念一动剑光闪电飞回,挟着慑人雷声,眨眼已至面前。   凌壮志惊喜若狂,心情激动,剑诀一松,穹汉剑立变宝刃,右手疾出如电,伸手握着剑柄,穹汉剑果然收了回来了。   但他惊喜之余,仍没忘了那跌进绝壁中的叶小娟,心中一阵悲痛,决心下去寻找她的尸首。   于是、横腕收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脚下三丈处,云雾弥漫中竟有一道粗环铁索,直在崖下。   但他无心细看,衣袖一拂,身形直向崖下泄去。   拥挤在莲花谷和斜坡上的群豪高手,俱都如痴如呆,头晕目眩,由于空中剑光幌然而没,两眼一暗,眼前生花,景物顿时模糊难辩。   但,他们的耳鼓里,似乎仍响着隆隆的雷声。   久久,群豪的双目,才恢复了视觉,举目再看,正南崖边上,已没了凌壮志的人影。   宫紫云关心爱夫的安危,不知他为何没有回来,芳心一阵焦急,绝美的娇面上神色立变,衣袂动处,飞身向崖边扑去。   身形一动,蓦闻正北传来一阵高呼:“凌夫人快来,叶小娟姑娘是这里坠下去的。”   叶小娟三字一入宫紫云的耳鼓,娇躯不由一震,急忙将身形停下来,转首一看,只见斜坡角下立在群豪当前的竟是丐帮二老,跛足道人以及邋遢和尚四人,他们身后尚立着两个绝美少妇,不知是谁。   她由于刚刚赶到,尚弄不清全般情形,但丐帮的柳长老呼唤,不能不过去,尤其和自己有血亲关系的叶小娟,坠入深渊里,也不能不去问个清楚,但心爱的凌弟弟已不知去了哪里,因而有些迟疑。   邋遢和尚四老,早在叶小娟出那声惊呼时,便和黄飞燕以及简大娘的儿媳妇,折身奔了过去。   但,就在满谷群豪混乱的一刹那,恶道乌鹤的三个徒弟以及弓箭手等人,已趁机逃得无影无踪了。   六人愣愣的望着对要断的断索,听着身后群豪的胡嚷乱叫,弄不清叶小娟是如何坠下去的。   之后,看到剑光,听到惨叫,四老和黄飞燕,简大娘的儿媳妇,以及身后的群豪,俱都惊呆了。   尤其黄飞燕,看到一直向夜空斜升的剑光,几乎脱口惊叫,因为她知道,凌壮志已无法将剑收回来。   但,就在她焦急万分,欲将实情告诉邋遢和尚四老的同时,一道殷红剑光,划空一闪,接着全山一片黑暗,待等她恢复视觉,凌壮志已不在崖边上了。   这时见柳长老招呼宫紫云,不由焦急的提醒说:“凌小侠不知怎样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四老颔首称好,六人即向立在坡上的宫紫云迎去。   黄廷燕曾听展伟明呆傻的大赞宫紫云,风华绝代,容艳无双,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服,早就有心比比,宫紫云是否比她黄飞燕少女时代来得更美丽。   因而,一面飞纵,一面留意,她发现横剑立在斜坡上的宫紫云,在紫华剑光和月光映照下,直疑是下凡的仙女。   只见她秀发高挽,上插含珠金凤,眉似远山伏影。一对剪水双眼,琼鼻樱口,肤如凝脂,一身淡紫衣裙,外罩紫绒长袍,如非手中横着一柄寒光闪射的宝刀,任何人不敢不说这位丽质天生,艳美倾城的少女,竟是一位身杯绝技侠女,同时,也将是一位有了孩子的母亲。   尤其,那副超丽脱俗,端庄娴静的高贵气质黄飞燕就自觉不如。   她看到宫紫云的那身淡紫衣裙,恰和自己的衣色相同,难怪不少人都说她黄飞燕亦是凌壮志的妻子。   黄飞燕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感到芳心微跳,双颜发烧,寂寞的心情,愈感凄凉莫落,脚下一步也不想走了。   打量间,她发现宫紫云那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正刻意的对她细察。   她看得芳心一震,光艳照人的娇面上,立即飞上两片红霞,她在心里不安的问着自己,宫紫云该不会知道我和凌弟弟在一起吧?   简大娘的儿媳妇,也正刻意的细察这位武功高绝,国色天香的凌夫人,在她认为万家妹子万绿萍,得不到凌壮志的爱,完全是被这位仪态雍容的凌夫人给比下去了。   继而一想,万绿萍虽然没有宫紫云那副淡雅、高贵、温暖而娴淑的气质,而万绿萍的娇小秀美,姿容娟丽的活泼娇态,也是这位凌夫人所没有的。   在这一刹那,她发现宫紫云与万绿萍两人的美丽,各有千秋,各有不同,一个似花中之王的紫牡丹,艳绝群芳,一个似美如云锦的秋海棠。   黄飞燕和简大娘的儿媳妇两人打量间,已到了宫紫云的身前。   宫紫云早在看过黄飞燕之后,即将紫华剑收入鞘内,这时虽然心中牵挂爱夫,但四位老前辈迎过来,自是不能不向前见礼,于是,一俟邋遢和尚四老到达,当即向前施礼,同时恭声说:“晚辈宫紫云参见四位老前辈。”   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俱都神色凝重的颔首还礼,一向谈笑叫骂的邋遢和尚,由于叶小娟的坠人绝崖,也没有了那份闲遐心情。   丐帮二老和邋遢和尚,都是和宫紫云见过面的人,跛足道人是成了名的老前辈,也不需介绍,但简大娘的儿媳妇和黄飞燕却必须引见。   邋遢和尚大嘴一咧,伸手一指黄飞燕,即对宫紫云介绍说:“丫头,这位就是石门镇已故总镖头赵永荣的夫人黄飞燕,人称‘飘萍女’。   宫紫云谦和的一笑,正待和黄飞燕寒喧,蓦闻跛足道人不耐烦的说:“老三,正事一大串,还有心罗嗦这一套,一个是黄飞燕,一个是简大娘的儿媳妇..”   说话之间,举起手来指了指黄飞燕,接着又去指端庄少妇,但想到不知少妇的姓名时,顿时结口说不下去了。   端庄少妇急忙含笑说:“李婉卿!”   跛足道人一听,继续说:“大家办完了正事,再叙也不迟嘛!”   邋遢和尚虽被指责的怪眼直翻,但他心里却知错处,因而,自嘲似的挥挥手说:“你跛脚也别罗嗦啦!”   宫紫云深恐两位怪杰,因此争论起来,因而有意转开话题,关切的问:   “方才四位老前辈说我妹妹叶小娟怎样了?”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四老互看一眼,似乎都怕再有罗嗦,因而都不愿开口。   柳长老呵呵两声,深沉的说:“这是正经事,由我柳老二简单的说吧!”   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已经涌过来看凌夫人的群豪,即以简单的几句话将恶道邀斗的阴谋说了一遍。   宫紫云听罢,凤目中立即涌满了泪水,痛心的戚声说:“这样说来,小娟完全是因我而死..”   黄飞燕和简大娘的儿媳妇李婉卿,立即宽声安慰说:“这也不能怨你,只怨恶道的阴谋太狠毒了。”   柳马两位长老,也在旁欣慰的说:“所幸凌小侠已杀了恶道..”   话未说完,蓦见邋遢和尚怪眼一亮,立即脱口说:“是呀!混球小子呢?”   宫紫云原本对凌弟弟的去向有些挂念,这时已经知道叶小娟坠进深渊里,因而戚声说:“恐怕是到崖下寻找小娟妹妹的尸体去了。”   跛足道人举手一指正西崖头,肯定的说:“一定是在那里下去的!”   说着,当先向前驰去。   邋遢和尚,丐帮二老,以及宫紫云二人,纷纷起身,紧跟跛足道人身后。   跛足道人当先到达崖边,低头一看,立即发现数丈下云里的那道直通对崖的铁索,因而脱口说:“原来恶道早就计划由此逃走!”   紧跟而至的邋遢和尚一看,立即轻蔑的大声说:我和尚正感奇怪,恶道的轻功怎的突然变得如此高绝,三十多丈宽的绝崖,一跃而过,乖乖,揭穿了一分钱不值,原来是踏索过去。”   柳马两位长老,微摇蓬首,感慨的说:“恶道此番的确用尽心   机,可惜,仍逃不了一死,得到的秘艾却是...   邋遢和尚虽然嘻嘻哈哈,随口笑骂,但他的机警却毫不逊人。他发现身后群豪,又像潮水般的向这崖边涌来,立即干咳了一声。示意柳长老禁声说下去。   柳长老顿时警觉,同时也想起了恶道手中的那本黄皮书,因而机警的看了围来的群豪一眼,悄声说:“恶道手中的那本书,必须去拣回来。。”   邋遢和尚立即颔首说:“既是这样,我们就快过去吧!”   吧字出口,身形腾空而起,直向铁索上落去。   丐帮二老,肢足道人,纷纷腾身,紧跟一跃而起!   宫紫云关心爱夫的确实行踪,也急于要过崖看个仔细,由于和黄飞燕,李婉卿在一起,她不便争先过去。   而黄飞燕和李婉卿的想法,却各有不同。   黄飞燕看了数丈下的云雾中的摇摆铁索,虽然长达三十余丈,但以她的轻功火候,点索而过,自是没有问题,她不愿先过的原因,目的要看看宫紫云的轻功,是否胜过她以轻功出了名的“飘萍女”。   李婉卿的想法则不然,她自觉飞渡三十余丈的铁索没有把握,她电知道,面前的两位夫人,不但剑术高绝,轻功也到了纯青地步。   是以,她想走在最后,一方面是在礼貌上谦让,一方面是在两位成名的夫人身上,学点经验技巧。   就在三女迟疑问,遗遏和尚四老,宛如四支巨大的编幅,三两个起落,已到达对崖,把一条铁索,踏得摇摆不停。   这时,潮水般涌来的群豪,已在宫紫云三人身后四丈处停住身形,而左右崖边也已立满了人。   当他们发现崖下有道铁索时,俱都忍不住摇头慨叹,暗赞恶道用心良苦,可惜没用至正途。   这时看了四老惊心骇人的轻功,立即掀起一片赞叹之声,数百道炯炯目光,闪烁着惊羡的光辉。   同时,也把惊异疑问的目光,又转移到这位令人眩目,超尘脱俗的凌夫人身上。   宫紫云见四老已经到达对崖,正身立在崖边,关切的向这面张望,因而谦和的含笑:“两位夫人先请..”   黄飞燕和李婉卿,同时谦逊的说:“还是凌夫人请!”   宫紫云见两人神色诚恳,又怕四老等得不耐,只得谦虚的颔首一笑,低声说:“如此有礼了。”   说罢转身,面向绝崖,不望对崖,不看铁索,反而仰首凝视夜空。   群豪看得不解,俱都屏息静立,目光有些茫然。黄飞燕一见,面色立变,她知道宫紫云在看头顶上空是否有树横阻,断定宫紫云要施展“点水横渡”   的惊人绝技。   心念未毕,衣袂风响,一道紫影,直冲而起,宫紫云一式“彩风凌霄”   身形已经腾空——   继而,足尖一点,双袖疾挥,一式“梯云纵”,身在空中再升数丈。   这等轻功绝技,不但各路英豪看呆了,即使在对崖的邋遢和尚四老,也不禁摇头赞叹不止。   空中蓦然一声娇叱,宫紫云挥袖挺身,一式“海燕戏水”平伸双臂,俯冲斜飞,直向十数丈外的绝壁中央摇摆不停的铁索上扑去群豪一看,立即掀起一片惊啊,不少武功低,胆量小的人,急忙低头迅即闭眼,浑身毛骨悚然,四脚颤抖发软..   宫紫云掠空下扑之势,看似慢,实则快,眨眼已至中央上空,身形落处已过其半,足尖一点铁索,身形紧跟弹起,直向对崖射去。   看看到达对崖,一声娇呢,疾演“飞鹰升空”,翠袖激旋,直飞崖上,飘然落在四老面前,气不喘,脸不红,神情自然。   邋遢和尚四老一定神,同时兴奋的笑着说:“丫头,真有你的,你简直要逼我们这些老骨头退休了。”   四老说罢,同时愉快的哈哈笑了。   笑声一起,惊愣了数百的英豪,神志一清,立即暴起一阵,震动山野,直上夜空的热烈采声。   宫紫云本待向四老谦逊几句,但,震耳欲聋的喝采声,令她无法开口。   四老看了群豪由衷发出赞佩呼声,俱都感到既骄傲又高兴。   邋遢和尚愉快的笑着说:“丫头,你今天当众施展这招‘凌虚飞渡,点索腾空’的绝技,今后你‘凌夫人’三字,恐怕要与混球小子相并驰名了。”   宫紫云立即恭声谦逊的说:“晚辈和凌弟弟的一切成就,旨得诸于老前辈等的谆谆教海和栽培。”   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俱都颔首赞许,邋遢和尚却乐不可支的哈哈笑了,同时,笑声说:“我和尚一生最不喜欢人家恭维,今日听了宫丫头的话,自觉由心眼里就感到舒坦,得意!”   如此一说,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立即哈哈笑了,宫紫云忍不住掩口笑了。   又是一阵采声。   五人同时谦笑,转首一看,只见黄飞燕和李婉卿,同时以“蜻蜒三点水”   的轻身绝技,踏索纵了过来。   人影一闪,香风袭面,黄飞燕和李婉卿,相继登上崖来。   四老也照例赞许了两人几句,但,黄飞燕和李婉卿、自觉轻功与宫紫云相差的太远了,因而两人的娇面上,却有一纵涩然。   邋遢和尚游目一看,突然挥手一指,脱口说:“在那里了”。   说着,当先向十数丈外的草地上奔去。   跛足道人等人,紧跟和尚身后前进,举目前看,发现那片深草中,隐约卷缩伏卧着一个黑影。   来至近前,果然是乌鹤恶道的尸体,身上一片鲜血,人头已不见了。   四老关心那本黄皮薄书,柳长老急掀开恶道的黑袍一看,左手张开,右手握剑,那本黄皮薄书,竟然不见了。   邋遢和尚怪眼一翻,游目看了一眼附近,根本没有书影。   马长老霜眉一蹙,迟疑的说:“恐怕是凌小侠拾起来了。”   黄飞燕立即关心的问:“为何一直没有看到凌弟弟呢?”   这声“凌弟弟”,黄飞燕是由于关心凌壮志脱口说出,而游目四顾的宫紫云,却特别留了意。   她在来黄山的沿途,已听到有人传说:“赤掌银衫化云龙”凌壮志与娇妻并骑奔玉山的消息。   这时听了黄飞燕对爱夫的亲切称呼,断定被外间误传的“妻子”就是这位青春貌美,光艳照人的寡妇了。   心念至此,芳心不由暗暗生气,决定稍时见到风流爱夫,定要好好的问个清楚。   邋遢和尚四老,虽然也在游目四顾,但四人俱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宫紫云虽然神色依旧,但她的黛眉微微一蹙,四老便已看透了她的心事。   四老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不由慨然的摇摇头,似乎在说,情孽缠身,终有那小子的苦头吃。   个性爽朗的黄飞燕,尚未察觉宫紫云神色有异,这时见四老摇头,尚以为没看到凌弟弟之故,因而提醒说:“凌弟弟也许去了那边的现场!”   说着,举手指了指叶小娟被吊的方向。   邋遢和尚四老一听,同时看了宫紫云一眼,赞许的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宫紫云正要去看看叶小娟被吊的现场,因而恭谨的颔首应是。   于是,七人展开轻功,沿着绝壁,直向正北驰去。   前进中,转首一看对崖前来参观盛会的各路英豪,大部离去了。   这时,五更已尽,天将黎明,东北方向的莲花谷中,冷清寂静,洒满了朦胧月辉,已没有了一个人影,只有插在崖头上的一圈红白小旗,随风摇动,徐徐飘动,李婉卿冒生命危险,剑斩两断的妙光尸体,亦然仍分置在地上。   七人打量间,已进入与莲花谷相对的横生松林中,远远倒看到那颗斜伸绝壁上空的古松上,仍然悬着一段麻绳。   黄飞燕举手一指,即对宫紫云说:“叶小娟姑娘就是吊在那棵树上。”   宫紫云一见那段悬空麻绳,立时涌满了泪水,她虽然没有见过叶小娟,但叶小娟却与她有直系血亲的关系。   尤其,叶小娟是因拦截恶道,而被弓箭手射断麻绳,或被看守的凶汉斩断吊索而坠进绝崖中。   七人来至近前,蓦见跛足道人,双目一亮,脱口急呼:“有人!”   如此一呼,众人同时一惊,纷纷暗凝功力,举目一看,只见树下深草中,果然躲卧着三个人影。   到达树下一看,除宫紫云一人外,邋遢和尚,以及黄飞燕两人,都楞了。   只见倦卧在深草中的三人,竟是看守叶小娟的三个虬髯劲装凶汉,两柄雪亮的厚背大吹刀,就压在他们的身下。   马长老俯身一看,立即惊异的说:“他们是被点了穴道!”   邋遢和尚一听,对准一个凶汉,飞腿就是一脚。   但,凶汉翻了个身,依然没有醒来。   四老顿时一惊,相继蹲下身去察看。   黄飞燕在玉山西麓已有过一次经验,因而提醒似的说:“恐怕是被特殊手法点晕了。”   说话之间,跛足道人又在另一个凶汉的命门上拍了一掌。   但是,凶汉依然昏睡如故,毫无一丝要醒的意思。   四老缓缓立起身来,彼此惊疑的对着,跛足道人又看了地上的三个凶汉一眼,疑惑的说:“莫非她又跟着咱们来了?”   黄飞燕知道说的是谁,不由神色一变,立即打了一个冷战!   邋遢和尚早已仰起头来,耸着鼻子,开始不停的狂闻。   跛足道人一见,立即没好气的沉声说:“歇歇你的狗鼻于吧,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你还能闻得出来?”   邋遢和尚闻了一阵,泥脸上果然充满了失望神色。   四老看了一眼昏沉大睡的三个凶汉,蹙束眉愁脸,显得刺手无策。   突然,邋遢和尚的怪眼一亮,身形腾空而起,飘然落在悬有断索的横枝上,伸手拿起绳头一闻,立即脱口大叫:“是她,是她!”   说着,取下断绳,飘身而下,随手交与跛足道人,同时,肯定的说:“跛足,你闻一下看,仍有余香。”   跛足道人神色惊急,接过断绳一闻,立即嗯了一声,颔首说:“不错,是她。”   说着,顺手交给黄飞燕。   宫紫云看得异常不解,不由插言问:“老前辈说的是谁?”   邋遢和尚沉重的回答说:“香魂!”   宫紫云一听,反而更迷惑了。   黄飞燕急忙将闻过的绳头,送至宫紫云的琼鼻前,期望的问:“凌夫人可熟悉这种香味?”   宫紫云微蹙黛眉,不解的一闻,一阵清人醒脑的淡淡幽香,直透内脏,不由茫然望着黄飞燕,惊异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跛足道人立刻解释说:“前几天我们四人去玉山,遇上一件奇异的惊人怪事..”   宫紫云对凌弟弟去玉山的事,特别注意,因而关切的插言问:“四位老前辈也去了玉山?”   柳长老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方才宫紫云眉宇间的一丝忧然,因而抢先说:   “我两个花子没去,是他们两个老怪物和凌小侠,黄女侠四人同去的。”   宫紫云疑虑顿释,那颗不安的心,立是平静下来,因而,不自觉的轻颔微首,绝美的娇面上,立即升上一丝掀慰之色,她觉得又错怪了一次凌弟弟。   跛足道人见柳长如此说,顿时会意,立即将在玉山遇到“香魂”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黄飞燕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这时见跛足道人对她与凌弟弟,双双夜探玉山之事说的含糊心中顿生警惕。   又听跛足道人继续说:“根据燕丫头看到的那个身材修小,长发下垂,身形恍忽的影子来看,我们断定她是个女鬼..”   宫紫云和李婉卿一听到“鬼”,不由粉面微微一变,同时脱口一声轻啊!   邋遢和尚在旁补充说:“因为这个女鬼身上有香味,所以我们叫他‘香魂”..”   宫紫云不由惊异的望着黄飞燕,疑惑的问:“你真的看见了女鬼?”   她听到女鬼,芳心已经发慌,自己这时脱口说出女鬼,立即感到毛骨悚然,因而急忙改口说:“你真的看到了‘香魂’,赵夫人?”   黄飞燕心虚,极不愿谈她与凌弟弟单独在一起的事,这时见问,不由粉面一红,微一摇头说:“我当时心情紧张,似是看到一个恍忽飘缈的细小影子,不过..不过两位老人家和凌弟弟都说看到。”   说着,举起细细玉手,指了指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人,似是强调他们四人一直在一起,让宫紫云不要起疑。   马长老一蹙霜眉,说:“如果能将这三具凶汉的穴道解开一个,就知道当时的情形了。”   宫紫云在枕边与凌弟弟缠绵密语,曾经口授过“赤掌神功”这时的功力,果然仍不如凌壮志的二分六七,但解开穴道,仍是足足有余。   只是,方才四老都没有解开,如果这时再解,似有逞能之嫌。   因而黛眉微蹙,神色迟疑,不知该不该将三个凶汉的穴道解开。   邋遢和尚一见,立即自嘲似的哈哈一笑,说:“丫头,有本事就尽量的施展出来,你放心,我们四个老不死的脸厚的很,你就是解开他们的穴道,我们四位老人家也不会脸红。”   如此一说,大家都笑了!   宫紫云谦逊的一笑,恭声说:“让晚辈试试!”   说着,走到二个仰卧的凶汉身侧,蹲下身去,以翠袖掩敝,细掌抚凶汉的命门,默运赤阳功,暗劲一吐——   凶汉一声闷哼,缓缓睁开眼来。   邋遢和尚一看凶汉醒来,立即咧嘴瞪眼的走了过去。   凶汉一定惊魂,大喝一声,挺身跃起,拣起雪亮大砍刀,猛向邋遢和尚扑去。   邋遢和尚嘿嘿两声,身形一旋,出手如电,立将凶汉的手腕扣住,同时,沉喝一去:“去你的去!”   沉喝声中,振腕一抖,凶汉立被提起来,接着飞起一脚,暴起一声杀猪叫声,凶汉的身体,立被踢至两丈以外。   那柄雪亮的大砍刀,也脱手飞了。   跛足道人一瞪眼立即沉声怒喝:“滚过来!”   凶汉面色苍白,额角渗汗,浑身微微发抖,战战兢兢向前爬了几步,终因踢得太重,而爬不动了。   众人只得走了过去,依然是跛足道人,怒声问:“吊在树上的叶姑娘呢?”   说着,侧身举手,指着崖边的那颗悬空斜松。   凶汉见问,急忙向树上一看,发现绳索断了,惊得浑身一战,脸色大变,似乎想起什么,急忙摇晃颤抖的右手,惶恐的大声说:“不是小的砍断,绳索不是小的砍断的..”   众人一听,心中同时一惊,面色俱都大变,四老心知不妙,几乎是同时厉声问:“谁?是谁斩断的,快说!”   凶汉急忙举手,一指地上的另一凶汉,以肯定的语气惶声说:“是他,是‘吃心鬼’砍断的..”   众人一听,俱都大起惊慌,转首一看,发汉另一个凶恶大汉,两手前扑,一腿弯曲,雪峦大砍刀压在臂下,他距离斜松果然最近。   柳长老注定跪在地上的凶汉,再度慎重的问:“你当时是否看清楚了?   千万不能胡说?”凶汉肯定的说:“不错,‘吃心鬼’,是看到有人在竹林前将乌鹤仙长的道冠斩掉了,他也将叶姑娘的麻绳砍断了。   宫紫云一听,心如刀割,痛悔万千,立即掩面哭了。   就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衫破风声,径由正北传来。   众人循声一看,只见两道快速人影,一高一低,快如电掣,沿着崖边,正向这面驰来。   蓦闻邋遢和尚的双目一亮,脱口急声说:“是老二、老四来了。”   宫紫云忙擦干眼泪,凝目一看,只见来人,是个头大如巴斗,身高不足四尺的“大头矮脚翁”,一个是,一身破旧淡灰长衫,面白无须的中年雅士,想必是“穷书生”了。   打听未完,两人已到近前,矮翁一见四老,立即张开大嘴笑了,同时朗声说:“酒肉和尚,快拿酒来,我和穷酸都快饿病了。   邋遢和尚理也不理,反而粗暴的埋怨说:“一个脚短,一个穷酸,这样大的事,你俩偏偏是晚了。”矮脚翁和穷书生,发现众人神色有异,心知发生了重要大事,对向前施礼的宫紫云、黄飞燕和李婉卿,仅挥了挥手,一齐望着老四,急声分辩说:“我们听到消息,整整跑了一霄,肚子都跑饿了。   说着,突然一顿,四目炯炯的左右一看,发现宫紫云的香腮上挂着眼泪,不由大吃一惊,脱口急声问:“混球小子呢?”跛足道人缓缓的举手一指绝崖,说:“就从那里跳下去了?”矮脚翁和穷书生一看,面色大变,急声说:   “天呀,混球小子这一死,真把大事给误了,我们是特地赶来告诉他小子,万丫头的古墓位置的呀..”话未说,一声清锐长啸径由绝崖上直冲下来。   邋遢和尚四老一听,俱都脱口急声说:“啊,混球小子,一定是找到叶姑娘的尸首了。”..   二十五   矮脚翁和穷书生,听了由崖下直冲而上的清越长啸,再与邋遢和尚的话与宫紫云香腮上的泪痕加以对照,两人简直弄糊涂了。   邋遢和尚一喊,众人想继动身,纷纷向崖边纵去。   矮脚翁一定神,飞身握住马长老的左臂,大声问:“马老三,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丐帮马长老,只得刹住身势,焦急的一指绝崖,急声说:“凌小弟在崖下发啸..”   矮脚翁一听,瞪大了眼睛,惊异的问:“你是说混球小子没死?”   马长老也瞪眼没好气的说:“谁说凌小侠死了?”   矮脚翁被顶撞得一愣,瞪着一双大眼,顿时无语。   穷书生立即面现喜色的说:“那小子没死最好,不然把我们大家都害苦了。”   说此一顿,特意又压低声音问:“老马,方才宫紫云的脸颊上,不是挂着泪的吗?”   马长老正待回答,发现跛足道人和柳长老等人,他们已纵向崖下,立即无可奈何的一挥手,焦急的说:“我可惜只有一张嘴,一口气无法向老弟说清楚,我们先下去,慢慢再说。”矮脚翁的个性最暴,也最躁,这时见马长老话没说清楚,就走了,不由心生暗气,沉哼一声,立即和穷书生飞追了过去。   追到崖边,马长老已紧跟宫紫云身后,飘然跃向崖下,只有黄飞燕和李婉卿,仍立在崖边没有动。   矮脚翁倏然停身,立即不解的沉声问:“你两个丫头为什么不下去?”   李婉卿的粉面上略微一红,仅恭谨的摇了摇头。   黄飞燕则举手一指数丈外的三个凶汉,说:“大家都下去,这三个活口怎么办?”   矮脚翁大眼一翻,正待说什么,突然发现在地上和斜松横枝的数段麻绳,因而立即改口问:“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飞燕正待回答,蓦闻穷书生急声说:“大头,我们再不追就追不上他们了。”   矮脚翁低头一看,只见俏壁崎险,微向内斜,轻功不达炉火纯青的人,决不敢贸然下去。   当他们都飞下绝壁时,只见凌壮志从绝擘前的最低处飞上来,邋遢和尚大声说:“混球小子,你发啸要我们几位老人家下来,你又空着手往上爬,告诉你小子,万丫头的干爹和干叔叔也来啦!”   接着凌壮志的惊异声音:“可是大头矮脚翁和穷书生两位老前辈?”   又是邋遢和尚的声音:“不是这两个家伙还有谁?”   疾降中的矮脚翁和穷书生,循声凝目一看,只见二三十丈的一座突岩上,正立着英挺飘逸的凌壮志。   跛足道人和丐帮的柳长老以及邋遢和尚三人,早已到了,宫紫云和马长老,两人刚飘落。   蓦见邋遢和尚扬手一指他们两人,骂声说:“你小子看是不是那两个没吃饭的家伙。”   矮脚翁轻哼一声,即和穷书生疾泻而下,飘然落在突岩上,两人这才发现突岩宽广约四丈,壁上有一崎形石府,生满了油油绿苔。   凌壮志一俟两人身形立稳,急忙向前见礼,同时,恭声说:“晚辈凌壮志,参见两位前辈..”   矮脚翁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举手指穷书生,沉声说:“小子,穷酸就是万丫头的干叔叔,他是由嵩山少林寺,特地赶来告诉你埋葬万丫头古墓的位置。”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起痴情而死的万绿萍,因而俊面上的平静神色,立时变得忧郁沉痛。   跛足道人立即一挥手说:“凡事慢慢来,办好一件事再说一件,万丫头的事回来再谈。..”   矮脚翁的心中,原本就有气,这时一听,不由喝着说:“叫你跛脚这一说,我大头的干女儿就不值钱。”   跛足道人气呼呼地说:“那也不能丢下叶小娟姑娘不管。”   矮脚翁和穷书生听得神色一惊,脱口声问:“才方说的叶姑娘的尸体,就是指的叶小娟?”   柳长老急忙颔首说:“不错,乌鹤掠去叶姑娘..”   邋遢和尚性急,立即大声阻止说:“柳老二,现在不是谈其他事的时候,先问问混球小子可曾找到了小娟的尸首!”   凌壮志立即愁苦摇摇头,说:“晚辈在绝崖中遍寻不见..”   邋遢和尚立即猛拍屁股,怒声问:“那你小子发啸叫我们下来?”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晚辈请诸位老前辈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在这座石府内发现了‘丹眼神仗’简老前辈的坐化尸体..”   说未说完,跛足道人等人,面色一变,脱口一声惊啊,俱都愣了。   尤其丐帮二老,听了“坐化尸体”四字,神情激动的冷汗油然,面色大变,身体不停的只抖。   宫紫云怕凌弟弟莽撞,因而郑重的问:“你怎么断定是简老前辈?”   凌壮志立即正色说:“小弟是根据尸体上的鹑衣,和腰间悬着的金牌..”   穷书生立即惊异的问:“你怎的认识丐帮信符上的等级记标?”   凌壮志立即摇摇头说:“我不敢惊扰简老前辈长老的法身,也没看金牌上的标记..”   矮脚翁急忙插言问:“你小子可看到简老大的要饭家伙?”   凌壮志立即点点说:“有有,一个饭袋和一根竹杖!”   柳长老和马长老,同时流着泪,悲声说:“那就不会错了,想不到老大果然不在人世了!”   矮脚翁和简长老的私交甚好,不由急声催促说:“你小子头前带路吧!”   凌壮志颔首应是,当先向崎形洞口走去。   武林四怪、丐帮二老、宫紫云等七人紧紧跟在凌壮志身后。   洞内漆黑,壁上生满绿苔,充满了阴森寒气。   八人俱是内功深厚之人,目光精锐,洞内一丈以外的形势,依然清晰可辨。   前进七八丈,地面平坦,逐渐干躁,阵阵刺骨寒流,由洞内扑出来,八人脚步虽然轻飘,但仍发出嗡嗡回声。   洞的尽头,是一座约高二丈巨石大门。   凌壮志也不谦让,当先去登上台阶,立即运功双掌,缓缓将门推开三尺,一道柔和的毫光,立时飞射出来。   跛足道等人,静静的在凌壮志身后,鱼贯进入门内。   虽然门内地势平坦,但洞势极为弯曲,似是利用天然裂隙建成,每一个弯曲部的洞顶上,均钻有一棵明珠,毫光闪射极为柔和。   凌壮志依然走在先头,步速逐渐加快,直向深处走去。   众人知道尚有一段距离好走,但由于大家的心情沉重,俱都无心谈话,即使最爱说话的邋遢和尚矮脚翁,也神色凝重的默默前进。   不知转了多少弯,最后众人的眼睛一亮——   只见眼前洞势,突然变得笔直,在十数丈外的尽头,毫光闪射,耀眼生花,似是一座石门。   凌壮志立即停止回身,恭声说:“前面的石门内,就是简老前辈的修真洞府了。”   跛足道人四人一听,想起多年老友,心中立即升起一阵戚然之感,神色更加沉重了。   丐帮二老,早已泪满盈眶,强抑悲痛,感激的望着凌壮志点了点头。   宫紫云,黛眉微蹙,娇面上表情凝重,她对爱夫没找到叶小娟的尸骨,虽然十分不解,但能因此发现了急公好义的简长老的法体,此行仍算不虚。   至少,可以藉此报答丐帮代寻“乌鹤”和广为宣传的盛情,同时也揭开了简长老失踪之迷。   心念间,众人已开始向数十丈外的石门走去。   由于石洞宽大,四位怪杰和丐帮二老,几乎可以并肩前进,但凌壮志一人,依然走在前头。   远远看来,石门像一轮初升旭日,光芒四射,耀眼眩目。   刺骨的寒气,随着众人的前进加剧,除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因有紫芝的灵气在体内自形抗拒外,其余六老,俱都运功抵挡寒气。   渐渐,俱能看清那是一座半圆形的石门,沿着门的一圈,均有无数较鹅卵尤大的金红宝石。   两扇石门的正中,以雪白的明珠,横俱着四个斗大白字——“四海洞府”。   邋遢和尚和矮脚翁一见,嘴角上立即掠上一丝为悼念昔年老友而发的微笑,他们在笑简老大,在自己临死的洞府石门上,尚忘不了他那走遍天下吃四海的老本行。   来至石门前,毫光眩目,使每人的身上,似乎都感到有些暖意。   凌壮志对正石门,躬身一揖到地,恭谨的朗声说:“晚辈凌壮志,特至府外请来贵帮柳、马两位长老人府参见老前辈的法体,并有跛足道人,矮脚翁、邋遢和尚和穷书生四位前辈随行。”   如此一报名,四位怪杰,神情戚然,泪光旋动;柳、马两位长老,几乎忍不住放声大哭。   宫紫云见凌壮志没有报她的名,心中不禁不动,顿时想起自己腹中的小东西,因而决定不随众人进去。   凌壮志恭声报过六老的名,立即躬身向前,两掌分贴两扇石门,运功一推,石门应手而开,一股冷流,立即扑了出来。   洞内毫光大放,光华刺目,冷气森森中,似是没有一丝脱俗清香。   凌壮志将门推开,立即肃立一侧。   跛足道人和矮脚翁四人,也闪身让泪流满面的柳马两位长老走在身前。   凌壮志深情的望着爱妻宫紫云,他发现小别半月,爱妻的腰依然没有看出异样,相反的,她显得更美,更动人了。   他知道这不是小语慰相思的时候,于是,悄悄作着稍待的手势,直待宫紫云微颔螓首,寒潭秋水般的眸子示意他进去,才轻巧的转身,紧紧跟在六老身后。   丐帮二老在前,四位怪杰居中,凌壮志一人走在最后。   在满洞刺目光华下,森森寒气中,七人走着沉重的步子,直向洞的深处走去。   六老前进中,举自凝视,只见石洞笔直,微向上升,在深约七八丈的石洞内,嵌满了晶莹雪白的大宝石,光明大放,如同白昼。   在洞的尽头一方平石上,盘膝坐着一个发如雪,直垂到地的鹑衣老化子,那蓬颜下如银长髯,已将整个前胸遮住了,仅腰间悬着那块金牌闪闪亮光。   老化子霜眉覆目,面色腊黄,身体尚称魁武,盘坐成一个“五心朝天才”   的姿势,他平伸膝上的双掌五指上,已生出尽长的卷曲指甲,隐隐发亮。   在他的身前,似是放着一个小木匣,左侧是讨饭袋,右侧是一根紫竹做成的打狗棒。   随着距离的接近,六老的神情逐渐变化,由悲伤戚然,逐渐变成惊异愕然,因为,他们六人根据老化子的体形和那根紫竹棒,而预感到这位坐化的老叫化,不是简老大。   前进中,柳马两位长老,神色惊,霜眉紧蹙,不停的举袖擦着眼中的泪水,似乎要把坐化的老化子看清楚。   跛足道人四老,俱是简长老的好友,这时也发现情形有些不对了。   “丹眼神仗”的简长老,身体修伟,两肩宽阔,即使坐化,法体也要比眼前的老化子魁梧的多。   其次,是那根打狗棒,简老大用的是“长白山颠寒碧竹”,竹节短厚,油光翠碧,坚可摧石,而这位老化子的打狗捧,却是一根西天大雪山中的千年紫毛竹,较之简老大的寒碧竹,尤为珍贵。   凌壮志跟在六老的身后,虽然没看到六老的面部表情,但根据他们摆头侧脑,频探眼泪的动作来看,知道当前的这位老化子不是简长老了。   这时,七人距离平石上盘坐的老化子,仅有七尺了。   柳长老轻轻挥了挥右手,马长老和跛足道人四老,立即停下身来,柳长老一俟几人恭谨立好,立即屏息悄步,绕至老化子法体的右侧,俯首躬身,凝目一看闪闪发光的金牌,顿时面色大变,惊得急急退回来。   马长老心知有异,不由低声说:“是哪一位..”   柳长老立即紧张的低声说:“是曾师祖‘七指神丐’。”   话一出口,跛足道人和矮脚翁、邋遢和尚、以及穷书生四人,俱都面色一变,同时脱口一声轻啊。   马长老早已惊呆了。   凌壮志一看六老神情,听了那声“曾师祖”,知道平台上坐化的老花子,必是柳马两位长老师祖的师父。   心念间,跛足道人和矮脚翁四人,已悄悄退回两边,于是,也随着穷书生退至一侧。   这时柳马两位老长,在激动紧张的神情中,渗杂着兴奋惊喜,两人一俟跛足道人等人退至两侧,立即长揖跪地,恭首恭声说:“第三十二代弟子,曾孙柳长青、马善行,幸蒙小侠得获曾师祖仙灵感召,特来曾祖师修真洞府,恭参圣体,拜瞻法颜,并祈恩赐格嘱。”   说罢,恭谨下拜,伏身叩首,一连跪拜四次。   柳马两位长老拜罢,跛足道人和邋遢和尚四老,也一字并立大礼参拜,凌壮志就跑在四老身后,随着叩头。   柳马两位长老,一俊四大怪杰和凌壮志五人叩拜完毕,立即躬身走至石台前,双双跪立,默默祷告,轻轻打开“七指神丐”身前的小匣。   打开小木匣,上面是一张灰色柔软的羊皮厚纸,纸上着数行极苍劲的丐帮专用方字和俚语。   柳马两位老长,默默恭读完毕,立即伏身叩了个头。   立在七八尺后的跛足道人四老和凌壮志,知道柳马二老正拜读遗嘱。   矮脚翁好奇心重,立即附在凌壮志的耳边,悄声问:“混球小子,告诉我老人家,上面写了些什么?”   凌壮志一听,恭谨立好,急忙摇了摇头。   矮脚翁深知凌壮志年纪虽小,但胸襟之磊落,心地之明,决不失乃师“朱腕银笔’叶天良,这时他恭谨诚恳的摇了摇头,立即向着小望来的跛足道人、穷书生和邋遢和尚,竖了竖大拇指头。   再看柳马两位长老,已由“七指前丐”的法体前伏身叩头,恭谨的立起来。   柳长老手里捧着那张灰色羊皮纸,又躬身蹑走,走到“七指神丐”的法体右侧,微一躬身,极谨慎小心的将那微泛红色的金牌取下来。   这时,恭立石前的马长老,立即将“神丐”身前的小木匣捧在手上,和柳长老,并肩向前走来。   两人在跛足道人,矮脚翁和凌壮志等人之间,并肩立好,柳长老拿着羊皮厚纸,和金质信符,马长老拜着小木匣。   跛足道人四老和凌壮志,知道柳长老有重要遗嘱当他们宣布,以资重信,以便日后向全帮弟子交代。   再看神色激动,面带惊喜的马老长,两手捧着的木匣中,同样是用羊皮厚纸装成的一本厚书。   书皮的上面,赫然写着六个大字“龙虎八十八杖”,在六个字的左侧是一行草书字——“删疵辟精增订录”。   打量间,柳长老已将皮纸以手捧起,同时肃容宣读:“第一位进入老丐洞府,并将‘龙虎杖增订录’转至丐帮现任帮主者,为丐帮殊荣大恩人..”   跛足道人四老一听,精神同时一振,不期而同的转首看了一眼恭谨而立,精神端肃的凌壮志。   柳长老继续往下宣读:“..并将老丐信符“赤磷泛光金牌”一面相赠,后世子子孙孙,持此金牌者,视同老丐同在,上自帮主,下至白衣,均听差遣..”   宣读至此,跛足道人四老,俱都面色一变,而凌壮志也惶恐的低下了头!   这的确是殊中的殊荣。   柳长老继续往下宣读:“..能进入老丐洞府者,决非泛泛之辈,对“龙虎八十八杖”自是不足重视,但仍应请恩公首先过目..”读至此处,马长老立马躬身俯首,捧着木匣急上三步,面向凌壮志,双膝下跪,手中木匣高高举起,同时恭声说:“恭请恩公过目。”   凌壮志一见,惶恐万分,冷汗籁然,急忙也跪在地上,激动地惶声说:   “马老前辈快些请起,不要在折杀晚辈了。”   这是一个宣达祖命,弟子恭行的仪式,其严肃隆重,尤胜过帮主即位,是以,跛足道人四老也俱都恭谨肃立。   穷书生距凌壮志最近,立即低声说:“孩子,现在是遵行祖命,你必须看上一看。”   凌壮志顿时会意,举袖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水,急忙翻动了一下书,作了一个形式,马长老始起身退了回去。   柳长老一俟马长老退回,也捧着“赤磷泛光金牌”走了过来。   凌壮志深怕柳长老再行下跪,于是,自动迎前三步,也不推辞,即将金牌信符接了过来。   紧接着,闪过柳马两位长老,躬身面向“七指神丐”的法身,两手将金牌高举过顶,同时恭说:“晚辈凌壮志,受神丐仙灵感召,始将柳马两位长老请来,遗嘱殊荣,晚辈不敢接受,金牌一面,乃神牌随身信符,理应永悬神丐身畔,俾后世入府之人,得以缅怀神丐,景仰圣体,千看万世,永垂无疆,晚辈斗胆违命,谨将金牌悬回,冒渎之罪,恭请宽恕。”   说罢,恭身蹑步,径向“七指神丐”法体右侧走去。   跛足道人和矮翁以及邋遢和尚、穷书生四老,看得甚是感动,俱都以赞佩折服的目光望着凌壮志。   柳马两位长老,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他两人确没想到,凌壮志小小年纪,不但明情达理,而且不重权势。   两人虽然有心阻止凌壮志将金牌挂回,但不敢急步过去,深怕由于衣袂带风,震落“神丐”法体上的发须。   因而,只得任由凌壮志小心谨慎的将金牌挂回原处。   柳马两位长老,一俊凌壮志挂好金牌走回来,立即谦恭的问:“恩公为何..”   凌壮志未待两位老说完,急忙拱手恭声说:“请两位老前辈必不要如此称呼,俗语说的:‘儿孙自有儿孙志’百年之后,子孙成群,天性不一,品德各异,留此金牌,难免有违‘尊神丐’德意之处,那时不但不能造福武林,极可能祸害于世,晚辈有鉴于此,故将丐帮符仍然留洞府。”   柳马两位长老没想到凌壮志有如此高瞻远瞩的见地,不禁衷心佩服,但两人自觉祖命难违,因而,恳切的说:“小侠虽有此慧智卓见,但,老花子..”   凌壮志立即诚恳的说:“晚辈意志已决,请两位老前辈不要再坚持了。”   跛足道人四老,也由衷赞佩凌壮志的精辟见解,是以纷纷敦请柳马两位长老,不必呆板行事。   于是,众人再度向神丐法体叩头退出,由柳马两位长老将龙虎八十八杖增订录藏于怀中,并将府门封好。   但,立在门外的宫紫云却不见了。   凌壮志轻“咦”一见,关心的游目寻找。   跛足道人首先发觉,立即迟疑说:“恐怕是不耐洞中的阴寒,已先退出去了。”   凌壮志虽然也如此想,但他仍有些不放心。   邋遢和尚接着宽声说:“小子放心,那么大的丫头,丢不了。”   矮脚翁好奇心最重,因而插言问:“小子,你是怎的好端端的跑到神丐老人家的洞府里来。”   凌壮志见问,眉宇间立即罩上一层隐忧,秀眉一蹙说:“晚辈在绝崖中,遍寻不见小娟师姐的尸体,深恐被峭壁上的突石斜松阻住,因而向上攀升,才发现这座洞府。”   跛足道人不解的问:“你怎会想到进来看看?”   凌壮志说:“晚辈因恶道乌鹤,讲述恩师当年由坠崖下来的情形,十分逼真,这时再遇到这座崎形洞府,因而误认就是昔年‘赤阳神君’四位前辈异人的修真洞府,是以,才入洞察看。”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你小子怎能听那恶道的鬼话。”   穷书生接口感慨的说:“假设恶道在编造谎言之,为求逼真,到崖下来看看,万一被他发现了‘神丐’老人家的仙逝圣体,而握有那面金牌,丐帮数万弟子受他挟持驱使,武林岂不要被他闹个天翻地覆?”   柳马两位长老,听得悚然心惊,惶声应是。   跛足道人立即接口说:“这的确是整个武林的宏福,丐帮数万弟子的大幸,志儿这孩子,竟在无意间,挽救了一次武林浩劫。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这完全是神丐圣灵的感召..”   矮脚翁哈哈一笑,说:“你小子的确是宏福齐天,连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也沾了光,须知神丐老人家告别丐帮,隐息黄山时,我们六个老不死的还光着屁股拉野屎呢!”   由于已到外洞门前,众人心情一松,俱都愉快的哈哈笑了。   柳马两位长老,急忙将门关好,七人继续向洞口走来。   凌壮志一直关心爱妻的去向,这时举目一看,洞口并没有宫紫云的踪影。   七人匆匆来到洞外,突崖上也没有宫紫云。   凌壮志第一个沉不住气,惶得急忙大声高呼:“娟姐姐——”   一声甫落,震撼山谷,俱是“娟姐姐”的回音。   呼声甫落,突崖下立即飘上来一声欣慰娇叱:“叫什么?大惊小怪!”   邋遢和尚一听,不由望着凌壮志,嘿嘿两声得意的说:“怎么样,小子?   丢不了吧,在下面呢!”   凌壮志早已飘身纵至突岩边沿,正待俯首下看,紫影一闪,绝世容华的宫紫云微红着粉面,已飞身纵上岩来。   跛足道人早已明白宫紫云下去的目的,因而关切的问:“可找到小娟的尸首?”   如此一问,众人的心情顿时沉重下来。   宫紫云轻摇螓首,黯然说:“晚辈也没有找到!”   柳马两位长老的心情,俱在兴奋惊喜之中,这时见凌壮志向宫紫云,俱都神色忧郁,不由关切的提醒说:“会不会在乱石夹缝中或泥水里..”   凌壮志抢先回答说:“绝谷干燥无水,俱是砂石。”   宫紫云也急忙补充说:“如果小娟妹确实由崖上坠下来,决不可能跌出三十丈以外的范围。”   邋遢和尚一促,立即神气的说:“你们都不相信我和尚的鼻子,怎么样?   没有吧?”   矮脚翁和穷书生,一直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因而齐声不解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邋遢和尚嘴快,一口将乌鹤以小娟要胁凌壮志的经过说了出来,最后,又晃着秃光,神气的说:“所以说,我和尚根据绳头上的那丝香味,断定小娟又被那个女鬼..不,不,香魂救走了。”   凌壮志一听,暗暗祈祷上苍,不管香魂是鬼,是人,抑或是神,只要叶小娟不死,仍活在这个世上,香魂就是鬼,也要将他敬为神了。   矮脚翁和穷书生,的确楞了,两人相互看了一,不知是相信,抑或是认为邋遢和尚吹嘘。   马长老一蹙霜眉,迟疑的说:“可是崖上看守叶姑娘的壮汉,却肯定的说是另一个凶汉‘吃心鬼’用刀斩断的绳索。”   穷书生目光一闪,不解的问:“你们可曾问过那个叫‘吃心鬼’的人?”   邋遢和尚一跺脚,无可奈何的埋怨说:“刚刚要问,你们两个家伙就到啦!”   矮脚翁立即理直气壮的说:“现在上去问也不迟嘛!”   于是,在众人同声可赞下,纷纷腾身,直向崖上升去。   到达崖上,满山阳光,红日已近正午了。   众人游目一看,黄飞燕和李宛卿,正坐在数丈外的一方平台上,相对闲聊,地上卷卧的三个凶汉,已经不见了。   凌壮志不由焦急的问:“燕姐姐,那三具凶汉呢?”   黄飞燕风凌壮志当着宫紫云的面,仍亲切的呼她姐姐,光颜照人的粉面顿时红了,她涩看了神色自若的宫紫云,急忙说:“我废了他们三人的武功,让他们走了。”   凌壮志一听,恼恨的一跺脚,说:“哎呀,还有要紧的话还没有问嘛!”   黄飞燕见宫紫云的雍容娇面上,没有不愉快的神色,心情平静多了,这时见凌壮志恼恨的那付急像,不由“噗嗤”笑了,接着含笑说:“有什么要问,尽可以问我嘛!”   凌壮志一听,知道黄飞燕已经问过,一颗焦急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跛中道人双眉一蹙,不解的问:“丫头,你是怎的解开他们的穴道。   黄飞燕一笑,说:“你们六位老人家下去不久,他们便醒来了。”   邋遢和尚为了证实他的鼻子灵,急声插言问:“丫头,你问了些什么,快说给我们六位老人家听听。”   李婉卿立即含笑,恭声说:“我们问了很多问,不是三言二语说得完的。”   矮脚翁欣然朗声说:“好,有什么吃的东西拿出来,大家一面吃,一面谈。”   说着,当先就地坐下来。   于是,众人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上,李婉卿早去提了一个大包来,笑着说:   “这是乌鹤给三个凶汉和叶姑娘准备的食物。”   说着,放在众人中间,同时,将大包解开。   邋遢和尚和矮脚翁瞪大了四只怪眼一看,立时满意的笑了。   鸡鸭鱼肉,大饼饭团,一大袋。   矮脚翁第一个笑着说:“挺不错的嘛!”   说话之间,邋遢和尚已将怀中的酒罐掏了出来。凌壮志“宫紫云俱都关心叶小娟的安危,虽然一夜未曾进食,但腹中却毫不觉得饥饿。   只是,他俩极不明白,邋遢和尚和矮脚翁这两位怪杰,为何对吃,竟是如此的感到兴趣。   凌壮志和宫紫云对这四位“怪杰”渐渐摸清了一些习性,他俩认为“跛足道人”勉强称得上“怪”,但是洒脱不俗的穷书生怎么乍,也不够怪的条件,不知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为向硬要将究书生拉入“四大怪杰”的行列。   这时,食物包虽然打开了,但仅邋遢和尚和矮脚翁两人开始大吃。   跛足道人也极关心小娟的安危,因而催促道:“燕丫头,你问了些什么,现在就可以说啦!”   黄飞燕见凌壮志和宫紫云一脸急切的神色,对地上放满的食物,看也不看一眼,知道他们在崖下没找到叶小娟,于是,郑重的说:“六位老前辈和凌夫人下去之后不久,那个叫‘吃心鬼’的和另一个虬髯凶汉便自动醒了,当时我和简夫人,立即点了两人的麻穴。   据那个叫“吃心鬼”的凶汉说,他们三人本是湖北罗田县的杀猪屠夫,是被乌鹤恶道以重金买来的,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吃心鬼”说:“他看到乌鹤道的道冠斩掉后,他的确用力砍叶小娟姑娘的吊索..”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惊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悲痛轻啊。   跛足道人和丐帮二老以及穷书生,也不禁暗吃一惊,只有邋遢和尚和矮脚翁,依然低头猛吃,一声不吭。   黄飞燕无心卖关子让大家吃惊,这时见人如此紧张,顿感到一丝惭愧,因而急忙继续说:“但是,应他飞身举刀,向叶姑娘的吊索砍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两声闷哼,紧接着,他自己也伏在地上,不知人事了。   不过,在他伏倒晕厥的一刹那,曾听到叶姑娘的尖声叫,他说,他知道是对崖弓箭手见他伏倒,用箭将叶姑娘的另一根吊索射断。   跛足道人轻哼一声,沉声说:“那时的弓箭手,逃命唯恐不及,哪还有心发箭!”   黄飞燕看了一眼神色逐渐缓和的凌壮志和宫紫云,有意安慰两人似的说:“我觉得邋遢老前辈说的不错,叶姑娘恐怕又是那位‘香魂’救走了。”   邋遢和尚一听,“滋”的一声喝了一口酒,立即得意的笑了。   凌壮志秀眉一蹙,有些生气的说:“如果说香魂是鬼,但他又有人世间绝高的武功,如果说她是武林异人,她又身形飘缈,无影无踪,由玉山北麓显魂时起,直到现在救走小娟师妹为止,似是处处协助,似是暗中作对。”   矮脚翁慢吞吞的问:“小子,你想想,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香魂没有?”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沉声说:“没有,绝对没有!”   娇脚翁摇摇头说:“真怪,人鬼处于两个世界,一个在阴曹地府,一个在人世阳间,如果说既没有瓜葛,又没牵连,她为什么不找大头和穷酸,单单去找你小子呢?”   凌壮志听得一愣,顿时无话可答,久久才愤愤的说:“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穷书生入鬓修眉一蹙,理智的说:“不管这位‘香魂’是人,是鬼,是男抑或是女鬼,照你们说的这两件事来看香魂决无恶意,以事实来说,她已将秦香苓姑娘救出了玉山囚室,这件事,任何人不能说作得不对,假设她昨夜不救小娟,试问在场的诸位,那一位能阻止的了凶汉的那柄大刀,不去斩断吊索?”   如此一说,五老四小,俱都默默无言。   黄飞燕觉得穷书生很有见解,因而恭声问:“前辈是否也认为世间有鬼?”   穷书生毫不迟疑的一颔首,沉声说:“有,这次我离开嵩山‘少林寺’时,曾与一同下山的‘敬纳禅师’谈论过这个问题..”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少林寺”心中同时一动,不由齐声问:“前辈在少林寺时,可曾听说‘恶德大师’现在云游何处?”   穷书生见问,似是恍想起什么,急声说:“你俩不问,我倒险些忘了。”   穷书生说此一顿,不答反问:“你两人和大师在马鞍山分手时,大师可曾说过要沿着北上大道去追你们?”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在马鞍山南峰角下医伤石洞中,师姐弟因而相会的一幕,立即在脑海里闪过,两人同时一颔首,由凌壮志回答说:“是的,大师曾说先去天都峰看‘黛风女侠’张师母,然后即沿着北上官道追晚辈两人。”   穷书生一颔首说:“不错,大师曾去天都山峰,但他去时,‘黛凤女侠’和小娟已经不在了,后来他沿途追赶你们,到达临汝县境,突然遇到少林寺奉命下山的弟子,正在找他回去。”   大师只得先回少林,原来掌门方丈请大师共同参研一种少林绝学,是以大师才没能前去衡山。   宫紫云和凌壮志,将这位慈祥可亲的老和尚,无时不在渴念,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来打听晋德大师的行踪。   两人这时一听,不由关切的问:“不知大师何时才能下山?”   穷书略一沉思说:“听大师口气,至少尚需半年!”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充满了渴慕之情的脸上,立时掠上一丝失望神色,因而,两人也沉默下来。   这时,跛足道人、黄飞燕和李婉卿三人,也开始拿起食物细吃起来,只有丐邦二老依然静坐没动,想必是由于得到了“神丐”增订的龙虎杖法,而兴奋的无法下咽。   矮脚翁摇幌着大头,吃着满口的东西,转首看了一眼宫紫云和凌壮志,即对“穷书生”,沉声说:“穷酸,既然你硬充铁汉,肚子饿了也不吃饭,你就将正事说给混球小子听吧!”   说此一顿,用力咽下口里的食物,又煞有介事的正色说:“穷酸,当初你听说万丫头痴情憔悴,吐血而死的时候,你曾向我打胸顿足,决心抓住混球小子剥了他的皮,现在混球小子就在你面前,你又变得像个没事的人。”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面色同时一变,惊急的望着穷书生和矮脚两人。   跛足道人和柳马两位长老,同时愤声说:“大头,你尽做这些落井下石的事,穷酸已经忘了,你大头何必再提,难怪小一辈的孩子们不喜欢你。”   矮脚翁的脸红都不红,反而仰面哈哈一笑说:“我要不当着穷酸的面表明一下,他们小两口还当我大头说谎呢!”   黄飞燕也有些生气说:“你老人家是长辈,您说的话凌弟弟怎敢不信?”   矮脚翁再度哈哈一笑,说:“乖乖,我大头真的变成‘众矢之的’了。”   一直低头猛吃的邋遢和尚,嘿嘿一笑,说:“这就是‘处事戒多言,言多必失’的教训。”   跛足道人轻哼一声,不屑的瞪了和尚一眼沉声说:“你还不是让肉堵住了嘴。   穷书生一俊几人不再斗嘴,立即黯然一叹说:“当初我听说万丫头呕血而死,又看到‘铁钩婆’,为爱女悲痛大哭,痛不欲生的情形,的确很生气。”   说着,关切的看了一眼垂着流泪的凌壮志,和凤目湿润的宫紫云,继续沉声说:“之后,我听志儿在当时的情形下的确不宜和萍儿见面,而不是有心薄幸,后来又听大头说,志儿听说万丫头为他而死,曾经悲痛的当场呕血,这份真情,岂是薄幸人能假装得出的?”   矮脚翁一听,立即神气的看了一眼凌壮志,似乎在说:“小子,这老人家早为你暗中疏通了,所以穷酸才没剥你的皮。”   而凌壮志和宫紫云,也急忙投给他感激的一瞥。   穷书生继续说:“大头又对我说,萍儿实在自己命苦,因为那夜在‘单掌催碑’赵其南的大厅上,曾听宫丫头对志儿说,就是将来‘一床三好’也是常有的事,怎的竟如此想不开,我听了,也暗赞宫丫头是个胸襟豁达,善顾大局的人!”   如此一说,跛足道人,丐帮二老以及邋遢和尚等人,俱都以惊异赞佩目光向宫紫云望去。   宫紫云见一句无心安慰爱夫的话,竟得到几位前辈的一至赞美,心中又惶恐,又惭愧,因而不自觉的将头垂下去。   凌壮志见穷书生说完了,立即含着泪说:“据说万姑娘是停在一座古墓内..”   穷书生微一颔首,沉静的说:“不错,那是建安王女儿‘西英郡主’的香坟,后因西英郡主病愈,又随父母南征,战死在南蛮国内,所以那座古墓一直空闭至今..”   一旁静听的黄飞燕,突然双目一亮,不由脱口问:“前辈说的这墓可是齐云山,玉露峰上的那座‘郡主坟’”?   穷生极缓慢的一点头说:“不错,万丫头尸体就停放在玉露峰上的那座‘郡主坟’内!”   凌壮志一听,不由万分恼恨的一击手说:“早知古墓就在齐云山,何至又延误了这些时日!”   矮脚翁立即沉声说:“混球小子,现在前去也不算迟,只要你小子有那份诚心!”   跛足道人急忙接口说:“既然如此,我们四个老不死的也要前去劝劝铁钩婆,人死不能复活,别尽守着万丫头的尸体难过。”   说着,又对丐帮二老说:“柳二马三,咱们也以后再见了,你们丐帮突然发生这么一件天大喜事,也该隆重的庆祝一番,此地距齐云山,远尚不足百里,我们四怪聊着天,跑上一夜就到了,那两匹马,就烦贵帮带回白沙关去吧!”   说话之间,众人俱已立起,跛足道人又望着宫紫云问:“丫头,你的马寄放在何处?”   宫紫云不知跛足道人的用意,只得恭声说:“寄在在山下大武镇的老来店内。”   跛足道人急忙一颔首,又对丐帮二老,就:“就烦二位派一个小要饭的将志儿的乌雅送到老来店去。”   说完,又望着黄飞燕、李婉卿问:“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黄飞燕知道跛足道人有意把她和凌壮志分开,因而惨淡的一笑,正待回答,李婉卿先说话了:“晚辈要回家去!”   跛足道人又望着黄飞燕,问:“燕丫头,你呢?”   黄飞燕惨淡的一笑,说:“晚辈也要赶回石门去。”   跛足道人,毅然说:“好,既是这样,咱们就此分手,有机会再会。”   柳马两位长见早已迫不及待的要去他们的代帮主尉迟英,只是因为有凌壮志在场,不便急急离去,这时两人首先向凌壮志一抱拳,谦恭的说:“凌小侠,我们是大德不言谢,隆恩当后报。贤伉俪珍重,我们两个可要先走一步了。”   凌壮志、宫紫云,急忙还礼,同时惶声说:“两位老前辈言重了,恕晚辈不能远送。”   黄飞燕一见丐邦二老要走,早和李婉卿同时辞过跛足道人四老,接着又向凌壮志和宫紫云告别。   凌壮志本待说几句感谢黄飞燕的话,但当着爱妻宫紫云的面,又不知怎样说才合适,因而,只是不停的抱手连说珍重。   柳马二位长老,又面向跛足道四老,抱拳朗声说:“四位老友珍重,老花子走了。”   邋遢和尚已吃了个酒足饭饱,急忙一挥说:“你先别罗嗦,咱们下山是同道。”   黄飞燕一脸凄楚神色,黯然看了一眼凌壮志,轻叹一声,和李婉卿,紧跟着六老身后离去。   凌壮志看黄飞燕离去的身影,觉得在她临走之前,一句话也没说,总感到有些失礼。   但,立在他身边的宫紫云却认为他有了恋恋不舍之情。   这时,丽日当空,云烟稀少,全山一片翠绿,莲花,天都,耸立群峰之中,愈显峻拔巍峨气势雄伟。   凌壮志静静的望着六老和黄飞燕等人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前面乱石矮松间,才游目看了一眼对崖。   莲花谷和东南横岭上,已没有了一个人影,但昨夜万头攒动,疯狂怒吼的紧张情景,在他们的幻觉上,仍在原地幌动。   他目光移到那株悬松和断索时,他不自觉的黯然而叹了,他转身忧郁的望着宫紫云,伤感的说:“姐姐,我们也走吧!”   宫紫云原本心中有些不快,这时看了爱夫沉重的神情,知道他心头压积的痛苦太多了。   同时,她也明白方才凌壮志那样关切的看着黄飞燕离去,而是由于他的心地忠厚,而起乍分手的伤感,并不一定是对黄飞燕有所私情。   心念至此,她不忍再给心爱的凌弟弟增加痛苦,于是看了一眼地上食包上积满的食物,关切的问:“你不坐下吃些东西吗?”   凌壮志沉重的摇摇头,低沉的说:“我一点也不觉得饿!”   说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处,恰是耸人霄汉的天都峰,因而,神色惨然一变,黯然低声说:“张师母和小娟师恩遇险后,不知恩师亲手建起的那两座石屋怎样了。”   宫紫云心中一动,对父亲亲手建的石屋,自己在其中生活过将近一年的故居,立时升起无限的向往。   于是,转首一望,发现天都峰巅,浓阴暗绿,白云缕缕,宛如九天太虚,充满了仙境股的神秘。   同时,她觉得让凌弟弟登上峰颠,一览黄山全貌,他的郁闷心胸,会因而宽畅豁朗起来。   心念至此,立即向往的说:“弟弟,我们到峰上去看看吧,那两间石屋,对我没有一丝记忆,我很想去看看我儿时的故居。”   凌壮志秀眉一蹙,神色迟疑,不由看了一眼宫紫云已有些突起的小腹。   宫紫云面上一红,急忙解释说:“我现在已练习凌富传给我的‘家传内功’据老凌富讲,不但可以延年宜寿,而且可以安胎定神。”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起,立即失笑说:“姐姐不说我倒早忘了,不错,当初母亲的确对小弟说过,只是那时年纪小,根本不懂‘安胎’两个字的真意。”   宫紫云、凌壮志有了笑意,芳心暗暗高兴,也格格的笑着说:“现在放心啦,再不担心我动了胎气。”   凌壮志欣然颔首说:“好,我们上去看看,房屋有损坏的地方,也好修理修理。”   说罢,挽起宫紫云,直向天都峰驰去。   来至天都峰前,由于云烟稀火,举目可看到峰巅,两人身形未停,暗凝真气,腾空而起。   飞升片刻,距离峰巅仅余二三十丈了,两人已经清晰的听到峰上如烟的松涛中,峰上一片彩华碧绿,千年云松,随风徐动,地上彩石,闪闪生辉,如茵小草,似绵似绒,各色奇花,红娇绿媚,弥漫着淡淡香气。   宫紫云一见,不由脱口赞声说:“啊,真是人间仙境!”   凌壮志看了峰上情景,自觉和那天月夜景色,又自不同。   两人立身崖边,游目一看,他山一览无遗,心胸顿时开朗,尘念全消,各种压在心头的烦恼,一切都忘了。   举目遥望,森林绵延,岭峰起伏,白云飘绕间,群峰如林。   宫紫云再度赞叹的说:“住在这等超脱尘俗的世外仙境,就是终生不出黄山,又有何怨言。”   凌壮志感慨的摇头一叹,说:“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的摆脱掉权势利欲,和恩怨情仇呢?”   宫紫云一听,顿时黯然无语,因为,她想到父亲虽然息隐在这等仙境般的绝峰之巅,但,依然受着恩怨情仇的纠缠。   心念间,玉臂已被凌弟弟挽起,直向深处驰去。   前进数十丈,蓦见凌壮志举手一指,说:“姐姐,就是那两间石屋。”   宫紫云神色一变,心情激动,只见前面一片修竹间,隐约现出两座屋影。   她仍记得凌壮志对她谈及遇到叶小娟的事,这时加以对照,院前果然植有一圈各色团花的花树,而每株花树的团花,俱都卷缩形如佛手,看来十分美观。   院前石蓬间,已生出了尽许长的青草,靠地面的石屋门窗,俱已加销,愈显得冷清萧条。   蓦然——   凌壮志的双目冷电一闪,面色大变,身形一个跄踉,脱口一声轻啊,白影一闪,身形如电,直射院前。   宫紫云心中一惊,凝目再看,粉面也不禁大变,只见正西一间石屋的房门,竟然大开未关。   而更奇怪的是,室内竟发出惊惶失措的脚步,和碗盘相碰的声音。   于是,一声娇叱,翠袖疾挥,娇射离地而起,紧跟凌壮志身后扑去——   就在凌壮志和宫紫云双双飞身前扑,刚刚越过院前花树的同时,一声惊喜娇呼,径由西屋内响起!“凌哥哥,云姐姐!”娇呼声中,一缕白影,如飞迎出。凌壮志一听这声熟悉娇呼,不由浑身一战,急忙将身形刹住,举目一看,惊喜交集,顿时呆了。   由西屋飞身迎的白影,正是冷清玉洁,娟丽秀美的叶小娟。宫紫云听了那声亲切招呼,芳心也是一震,这时再看了一身白绢素装,面容略显苍白的叶小娟,再也忍不住戚呼一声“娟妹妹!”   戚呼声中,越过凌壮志,飞身向叶小娟扑去。   叶小娟再呼一声“姐姐”立即扑进宫紫云的怀里哭了。   凌壮志望着哭得像一对泪人儿似的姐妹花,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   他发现原本纤弱削瘦的叶小娟,显得更纤瘦了,那张寒玉般的娟丽面庞,愈显得憔翠苍白。   因而,也愈发显出她似西子大病初愈的纤纤秀美,和弱不经风的黛玉典型。   小娟在这半日间,似乎已梳洗沐浴,重换新衣,尤其纤腰上那道银丝绒带,在艳丽的阳光下,闪闪生辉。   凌壮志姐妹两人哭得伤心,不知该如何劝慰两人才好。   凌壮志见宫紫云在衡山时说,她和张师母与小娟在某镇第一相遇时姐妹两人几乎拔剑成仇,而一旦将身世揭开,又相互拥抱,哭得难分难解。   心念间,目光突然一亮,他发现西屋内的木桌,摆满了食物,两张木椅俱都偏斜向内,看情形,方才似乎不是小娟一人在食。   心念至此,心中一动,急步向门前走去..   冰雪聪明的叶小娟,芳心中一直深深印着凌壮志的俊逸影子,这时虽然扑在姐姐的怀里哭,但她的目光,仍不时看向英挺潇洒的凌壮志。   这时见凌壮志向门前走去,似乎暗吃一惊,不由急抬螓首,焦急的问:   “凌哥哥,你要去哪里?”   说话之间,已情不自觉的离开了宫紫云,急举翠袖,频频擦着香腮上的泪痕,似是有意挡住凌壮志的进路。   凌壮志闻声止步,急忙望着小娟,不解的问:“可是师母在内?”   叶小娟惶急的摇摇头,但却戚声说:“听说妈妈也在我被恶道掳去的第三天失踪了。”   宫紫云已看出小娟有些情急,因而不解的问:“室内是哪一位?”   叶小娟用力摇摇头,焦急的分辩说:“室内没有人,就小妹自己!”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急忙说:“哦,凌哥哥和云姐姐请屋内坐!”   说罢,作着肃容之势。   凌壮志这时,无暇去想叶小娟为何称呼他“哥哥”,他目光盯视着屋内,当先向门前走去。   宫紫云觉得和小娟虽是同父异母,但总不是一奶生的亲妹妹,对小娟的焦急分辩,自是不便再说什么。   三人进人门内,凌壮志第一眼便发现桌上的食物是“乌鹤”恶道等人所带的食包,根据桌上的残屑,的确是两个人在进食。   凌壮志疑心大起,也学着邋遢和尚的动作,仰首深闻起来。   叶小娟似是十分不解,又似有意走了过来,微红着娇面,嗔声问:“凌哥哥,你这是作什么?”   凌壮志本来没有邋遢和尚那等特异的鼻子,除了桌上的卤鸡腊肉的味道,他任何异香都没有闻到。   这时小娟急步走来,只觉香风袭面,兰气扑鼻,愈发不能闻出空气中是否有“香魂”特具的幽雅香气。   凌壮志秀眉一蹙,故意迟疑的说:“我闻到一丝奇异的香味!”   叶小娟顿时粉面通红,不由后退了两步,娇羞的看了宫紫云了一眼,似乎在说,凌哥哥如此轻挑,你还不管?   宫紫云虽然明白凌壮志的用意,但怕小娟生气,只得嗔声说:“弟弟,快坐下来谈正经的!”   凌壮志不言不语,当即坐在上首椅上,同时对叶小娟的寝室极为注意。   叶小娟请宫紫云坐在另一张椅上,自己另取一张椅木为坐,当她发现凌壮志和宫紫云,都在注意桌上两堆残屑的时候,立即似有所悟的说:“凌哥哥和姐姐还没吃午饭吧!”   宫紫云黯然一叹,说:“终日忧郁,心事重重,两人都不知饥渴了,现在‘乌鹤’已死,总算大仇已报。”   叶小娟一听到“乌鹤”,粉面立变,不由恨声说:“这个佛门败类,亏他也算一派之尊!”   宫紫云立即不解的问:“妹妹是怎样中了恶道的诡计!”   叶小娟黛眉一蹙,神色立变戚然,伤感的说:“实在说来,都怨小妹无知,不该轻信传言,所以才惹下这场祸事,徒增长辈的不安。”   说此一顿,凤目羞涩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继续说:“三月间,凌哥哥骇人听闻的事迹,之后,我们遇到铁钩婆前辈和万绿萍姑娘..”   说着,那充满智慧的凤目,刻意的注视了一眼缓缓垂下头去的凌壮志,继续说:“那时母亲对凌哥哥似是恨之入骨,但是,也自从那时,母亲也常常独自讷自语或静静沉思。”   之后,母亲听说凌哥哥一身兼具四大恶魔的四种绝世武功,她老人家对凌哥哥的行踪,追寻的更积极了,几乎是废寝忘食,但是,也从那时起,她老人家再没有说过一句怨恨凌哥哥的话。   当时,小妹也明白了凌哥哥就是父亲的唯一弟子,因而,小妹再说凌哥哥那天夜里的事,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时,母亲便连连点头,但却不发一语。   前去金陵的中途,江湖上已风传“乌鹤”东来,发起各派协力对付凌哥哥的事,母亲那时,更形焦急,几乎夜夜不能成寝,而凌哥哥却没有了一丝消息。”   垂首静听的凌壮志,确没有想到“黛凤女侠”竟是如此的关心他的安危,感动的不禁凤目湿润。   叶小娟见凌壮志和宫紫云听说母亲那时的苦难忧急情形,俱都关切的落泪,心里既感动又代母亲欣尉,于是继续说:“那天在保康镇遇到云姐姐后,母亲在客店里哭了好久,经过小妹的追问,母亲才说云姐姐很像她失落多年的大女儿。”   宫紫云一听,忍不凤目中的热泪,终于滚下来。   叶小娟一见,也忍不住哭了,室内的气忿,顿时变得悲切凄渗起来。   久久,叶小娟才流着泪继续说:“当时小妹非常怀疑,因为小妹自有记忆以来,从没有听母亲说过我还有一位失落多年的大姐姐?   经过小妹几次的追问,母亲才说小妹是在父亲和姐姐失踪后的第九个月生的,比云姐姐小两岁。”   说至此处,叶小娟的娇面不自觉的红了,凌壮志也恍然大悟,叶小娟何以呼他哥哥原因。   叶小娟举袖擦了一下未干的泪水,继续说:“到达金凌后,酒楼茶肆间,已经公然谈论凌哥哥的师承来历了,母亲听后在店中又痛苦的哭了半天。”   第二天,小妹上街购买东西,蓦然间听到有人正在笑谈小妹的身世,说小妹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面色同时一变,脱口一声轻啊,俱都惊异的望着叶小娟,两人的确感到意外。   叶小娟凄然一笑,继续说:“当时小妹觑目一看,发现谈话的人,是三个坐在小食店上的武林人物,三人背向大街,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小妹原已对自己的身世起疑虑,这时当然不会放过一听的机会..   凌壮志深怕叶小娟信以为真,故意怜惜的说:“你这一听,正中他们的好计!”   叶小娟凄然点点头,有些悔不当初的神情,继续说:“这时想起来,那三个恶徒,是故意不向小妹这面看,依然喝酒谈笑,他们说云姐姐也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是四女侠中的‘飞花女侠’宫绛玫生的..”   宫紫云立即点点头说:“不错,只有这一句话是真实的,我深信,其他都是谎造的传言。”   叶小娟继续说:“那三个恶汉又说,真正清楚小妹身世秘密的人,只有‘真武庙’中的老庙祝一人知道。”   小妹听了这些话,已无心再买东西,即向“真武庙”走去..   凌壮志怅然摇摇头,目光望着叶小娟,朱唇一阵牵动,但终于没说什么。   叶小娟知道凌壮志要说她幼稚,江湖阅历浅薄,不够冷静机警等语。   于是,苦笑了笑,继续说:“距离真武庙尚有十数丈,既见一个身穿灰道袍瘦削老道,由庙门内,慢慢的走了出来..”   凌壮志秀眉一轩,立即肯定的说:“这个老道,就是乌鹤!”   叶小娟颔首愤愤的说:“不错,答话之下,乌鹤即乘小妹不备之际,一连点了我的麻、哑、昏厥三穴,待到醒来,又被关在一间石室内,痛悔急怒,一切已无济于事了。”   凌壮志不由关切的问:“恶道待你如何?”   叶小娟气愤的说:“当时小妹知那个老道就是乌鹤,在石室铁窗外看守小妹的两个老婆婆,是恶道雇来的,也不知乌鹤是谁。”   宫紫云黛眉一蹙,不解的问:“赤阳神功,可以自解穴道,妹妹为何不运功解穴?”   叶小娟苦笑一笑,说:“小妹当时被点晕了,已经不知人事,在石室内,虽然身体自由,但铁窗狭小,深约数尺,铁栅粗如儿臂,想尽办法也没法逃出。”   凌壮志秀眉一蹙,不解的问:“娟妹可是一直不知这个阴谋是恶道乌鹤所为?”   叶小娟微微一摇头说:“不知道,直到前来莲花谷,才发现乌鹤恶道,就是那个老庙祝。”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不禁又正色说:“这次恶道利用小妹胁迫凌哥哥交出四大魔武功灵,原计划秘密约凌哥哥一人去莲花谷,不知怎的事机不密,昨天晚上竟到了那么多人,恶道为此曾此暴跳如雷,大骂他的徒弟都是无用的东西!”   宫紫云感慨的说:“这应该归功于丐帮的协助,当时消息大肆宣传的目的,即在防止恶道施展什么宵小诡计,没想到恶道贪心若狂,梦想称雄,不顾武林唾弃,蔑视该派声誉,竟当着各路英雄之面,依然做出这等令人不耻的行径来。”   叶小娟黯然一叹,说:“昨夜自忖必死,没想到又绝处逢生,这时想来,真如再世为人!”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不解的问:“娟妹此次脱脸,可是那位‘香魂’将你救回?”   叶小娟神色一怔,不由茫然问:“谁?香魂?”   宫紫云和凌壮志,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根据叶小娟茫然不解神色,似是不知道香魂的事,因而齐声问:“娟妹是被哪位异人救回家来?”   叶小娟有些难为情的笑一笑,说:“小妹不知那位异人是谁,当时只觉绳索已断,身形疾向下坠,接着又飘然而起,最后到达一座竹林内..”   凌壮志忍不住急声问:“你可看清那人的面目?”   叶小娟立即摇摇头说:“小妹被那人挟在臂下,不能仰头上看,无法看那人的面目。”   凌壮志又焦急的问:“你可注意那人穿的什么衣服?”   叶小娟黛眉一蹙说:“小妹当时神志恍惚只觉两耳风声呼呼,大地倒逝,景物模糊,莫说那人的衣服,连那人的鞋都没看清楚。”   凌壮志一听,顿时愣了。   宫紫云立即正色说:“妹妹,那就是香魂!”   叶小娟心中似乎一惊,不由脱口问:“姐姐说那人是鬼?”   宫紫云黛眉一蹙,说:“四大怪杰都是这么说。”   叶小娟轻哼一声,笑着说:“只有他们这些怪人才说出这种怪话。”   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被说的不禁同时的一阵脸红,凌壮志似乎有些生气的说:“娟妹不信,为何没看到救你的那位恩人是谁?”   叶小娟毫不迟疑的说:“小妹被兵到竹林,脑际仍有些昏昏沉沉,只觉那人用手一划,身上绳索立断,待等小妹立起,除了一个大食包和小妹的鸳鸯剑,那人早已不见了。”   凌壮志立即正色说:“这就是啦..”   叶小娟似乎坚决为她的恩人辩护似的沉声说:“轻功神速,飘忽百尺的高人总是有的,但决不能由于我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就咒人家是魂,是鬼。”   宫紫云原本有此怀疑,但连那些七八十岁,自称阅历广博人物,都异口同声的那样肯定,她作晚辈的自是不能不信。   她知道凌弟弟是亲眼目睹,深信不移,娟妹妹是感恩图报,不愿别人睹咒她的恩人。为了避免两人发生争执,立即公平的说:“世上武功怪异的人固然多,而神神鬼鬼的事也不能说绝对没有,由于这件事来得神奇怪异,难免大家不胡乱猜疑。”   叶小娟也看出心爱的凌哥哥有些生气,因而芳心一软,不由改口说:“小妹认为,我的救命恩人是谁,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至于凌哥哥遇到的那位‘香魂’小妹就不敢断言是人是鬼了。”   说此一顿,突然又黯然一叹,说:“昨夜自己尚且险些作鬼,这时又去为别人是鬼是魂争论,唉,真是的。”   说着,深情歉声的睇了一眼坐在生闷气的凌壮志。   宫紫云一见趁机移开话题,立即哑然一笑,宽慰的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安全脱险,今后的日子,便是幸福的开始。”   叶小娟一听,寒玉般的娇面上,顿时飞上两片红晕,她知道宫紫云说话的意思,想到凌哥哥轻解酥胸,暗睹玉乳,情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宫紫云何等聪明,早已洞悉小娟的芳心,因而也不禁觑目看了一眼微显不安的凌壮志。   她知道,叶小娟与她共事凌弟弟,早已成了定局,同时在衡山时,母亲“飞花女侠”也曾一再暗示过,事到如今,何不早些表明自己做大姐姐的风度。   于是,举目望了一眼门外天色,平静的说:“现在父仇已报,妹妹也安然脱险,一俟母亲归来,就请她老人家安排一切了。”   心如冰雪的叶小娟,只听得芳心狂跳,粉面通红,暗暗感激这位大姐姐的广阔胸襟。   凌壮志听了自是暗暗欢喜,只是一想到痴情而死的万绿萍和毫无踪迹的张师母,他的一双秀眉,又蹙在一起了。   又羞又喜的叶小娟,想起失踪的母亲,立即又跌入戚愁忧急中,因而望着宫紫云,关切的问:“不知现在可有母亲的消息?”   问话之间,又以关切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黯然摇摇头说:“毫无一丝消息!”   叶小娟一听,凤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黯然说:“看来母亲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宫紫云极有信心的说:“我敢断言,母亲只是受些折磨而已,决无生命危险..”   叶小娟立即流着泪说:“可是怎能知道母亲被困何处呢?”   宫紫云宽声说:“时机成熟,自会查出下落,丐帮数万弟子,都是我们的耳目,这次姐姐由金陵赶来,即是听了丐帮的传言,才知道恶道正在黄山。”   说此一顿,关切的看了一眼默默无言,似在沉思的凌壮志,继续说:”   现在最急的事,是先去趟齐云山..”   叶小娟立即吃惊的问:“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凌壮志沉痛的说:“前去祭万姑娘。”   宫紫云感伤的说:“就是铁钩婆前辈的女儿万绿萍!”   叶小娟听得一怔,立即迷惑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妹简直弄糊涂了,姐姐别是开玩笑吧!”   宫紫云愁眉苦脸,紧咬樱唇,不知是为万绿萍的死而难过,还是看了心爱的凌哥哥为女人流泪而感到可笑!   宫紫云有些疑惑的问:“妹妹可是不信?”   叶小娟一定神,依然蹙眉说:“不是不信,那样娟秀可爱的萍姑娘,好端端的怎会死呢?怎么能呢?”   宫紫云黯然一叹说:“她是忧郁积心,痴情相思,终至积久成疾,呕血而死..”   凌壮志一阵心痛顿时落下两滴泪水,他觉得在爱妻面前可以落泪,但不能当着小姐面前哭!”   他急忙收敛杂乱心神,立即运功调息,缓缓闭上眼睛..   叶小娟关切的望着凌壮志,低声对宫紫云说:“铁钩婆老前辈对凌哥哥,确是恨之入骨,但是萍姑娘却处处为凌哥哥袒护,照说她那样相信凌哥哥,自是不会再忧恨成疾!   宫紫云黯然摇摇头,压低声音说:“我遇到萍姑娘时,她已憔悴的不成人形了...   话声未落,蓦见凌壮志突然睁开双目,脱口一声大喝:“什么人大喝声中,飞身向叶小娟的卧室扑去——“叶不娟大吃一惊,惶声急呼:   “凌哥哥不要去!”   急呼出中,出手如风,闪电抓向凌壮志的肩臂。   白影一闪,凌壮志已扑进深垂的月白布帘内。   二十六   叶小娟伸手没有抓住凌壮志,芳心愈加焦急,再次娇声疾呼:“凌哥哥不要——”   去字尚未出口,娇躯已紧跟凌壮志的身后扑进室内。   宫紫云知道凌弟弟必是调息之后,灵台明净,察觉室内有人,是以才飞身扑向室内,这时一定神,也起身走了进来。   掀开门帘一看,只见凌壮志愣愣的立在门内,目光炯炯,神色迷惑,惊疑的搜寻着室内。   叶小娟惶急的挡在床前,两只玉手在背后不停的掩盖着一堆衣物。寒玉般的面庞飞红直达耳后,那双生眼生毛的凤目,羞急的望着凌壮志。   宫紫云知道小娟惶急惊呼中紧跟扑人的原因,是怕凌壮志看到她方才换下来的内衣内裤。   但,宫紫云也怀疑叶小娟的室内有人,同时,她更相信凌弟弟的灵台感应是绝对正确的!   于是,黛眉一蹙,佯装不解的问:“弟弟,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目光依然搜索着室内,疑感的说:“方才我灵台感应,分明有人在窗前流泪,强自压抑抽噫的声音,怎的进来后,竟不见了人影?”   叶小娟一听,绯红的娇靥,立变苍白,不由脱口惶声说:“真的?”   宫紫云心中似有所悟,立即功集双目,凝神注视,希望像“飘萍女”黄飞燕所说的那样,能在阴暗处看到一个长发下垂,恍惚不清的纤细人影。   但,红日已有些偏西,后窗阳光明亮,室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和一只木椅,衣柜,根本没有阴影可以隐身,唯一可能隐人的床下已被叶小娟遮住了。   必念未毕,蓦见凌壮志缓步向后窗走去。   宫紫云觑目偷看叶小娟,发现她樱口微张,目闪惊急,似是想出声阻止,似是又不敢说什么。   只见凌壮志突然将窗门拉开了——   强烈的阳光和徐徐的山风,同时由窗口扑进室来,窗外一片草地,数丈外即是一道修竹。蓦见凌壮志神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   “香魂!”   魂字出口,即将上身探出,急忙看向左右。   宫紫云心中一惊,琼鼻深深一闻,果然有一股淡雅而奇异的幽香,由窗口随风吹进来。   由于这丝香味与小娟室内的似兰幽香,迥然不同,愈信凌弟弟说的不错,是以,急步走了过去。   叶小娟听了凌壮志急呼的那声“香魂”的确吓了一跳,这时用鼻深深一吸,山风中果然有丝异香。   她这一惊非同不可,对方才凌壮志和官紫云说的“香魂故事”也有些相信了。   在这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了“鬼”,心中一惊,毛骨悚然,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战。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她急忙将换下的衣裤等物丢进床下,飘身纵至窗前,急忙探首一看——   应她探首看的同时,凌壮志发觉身后有风,也正本能的回头向身后望来。   一个探首外看,一个个向内回头,就在这微妙的巧合下,凌壮志的朱唇,直向叶小娟的醉人的樱口吻来。   叶小娟这一惊非同不可,吓得芳心猛然一跳,脱口一声惊呼,俩人虽都在闪避,凌壮志的朱唇仍吻在小娟的香腮上。   正凝神外看的宫紫云闻声急忙回头,发现凌弟弟和娟妹妹,俱都满面通红,相对发愕,因而不解的问:“什么事?”   小娟正在心情羞急,充满蜜意芳心怦怦狂跳,香腮阵阵发烧之际,这时经宫紫云一问,顿时羞不可抑,不由一阵娇呼:“姐姐..”   娇呼声中,红飞满面,一头扑进宫紫云的怀里。   宫紫云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看了两人羞急情形,心中也似有所悟,但她仍佯装不解的嗔声问:“弟弟,你怎么惹了妹妹?”   凌壮志的朱唇上,仍残留着小娟香腮上的温暖余香,舌头舔着嘴皮,似乎仍在回味着那奇巧的一吻。   这时见爱妻追问,只得红着俊面,摇摇头,佯装不解的说:“我怎么知道嘛!”   叶小娟一听,芳心暗笑,觉得凌哥哥实在是个会装痴作呆的人,她虽然如此想,但她却扑在宫紫云的怀里,扭动着娇躯,生气的直跺脚。   官紫云自是不好意思揭破,只得爱怜的抚摸着小娟的香肩,和声说:“妹妹,我们出去,不要理他!”   说罢揽着小娟的纤腰,径自走向室外。   凌壮志又探首看了一眼窗外,急忙将窗关好,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宫紫云和小娟坐好,一见凌壮志也跟了出来,立即关切的问:“我们也吃点吧!”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凌壮志这时的确有些饿了,小娟方才也没吃饱,于是三人围着木桌吃起来。   叶小娟情绪已渐稳定,想起方才的奇异香味,不由惊异的问:“姐姐,真的有‘香魂’这回事吗?”   宫紫云原本将信将疑,但经过方才的突然变故,也不能不信了。   于是点点头,即将黄飞燕和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三人与凌壮志同去玉山发生的这种种经过,又说了一遍。   叶小娟听完,不由望着默默吃着鸡腿的凌壮志,惊异的问:“真的呀,凌哥哥?”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说:“所以我才问你,是否那位香魂将你救回来的嘛!”   叶小娟一听,立即摇摇头,急忙分辩说:“不,不,不是!”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告诉你,娟妹,邋遢和尚已闻过吊你的那段绳头了...   宫紫云见叶小娟的神色有些惊吓,寒玉般的双颊上已生满了鸡皮疙塔,因而立即嗔声阻止说:“弟弟,不要再说啦!”   说着,不由暗暗向凌壮志递了一个眼神。   凌壮志一笑,果然停止不说了。   叶小娟又低头吃了一阵东西,突然抬起头来,不解的问:“真怪,这位‘香魂’为何偏偏和凌哥哥发生纠葛呢!”   宫紫云一听,不知怎的突然升起一丝妒意,不由轻哼一声,说:“谁知道,矮脚翁老前辈也这样说。”   凌壮志见小娟对“香魂”的问题,感到十分奇异,而神色间又充满了迷惑和惊疑,因而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错了,不由秀眉一蹙,不解的问:“娟妹,你被那人挟在臂下飞驰的时候,是否感到由那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清幽的香昧?”   叶小娟蹙眉沉思,似在回忆当时的情形,久久才摇摇头说:“没有。”   宫紫云和凌壮志一听,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愣了,因为这与他们想象的似乎大是不同了。   叶小娟对香魂似乎也升起一丝忧虑,因而不解的说:“奇怪,这位‘香魂”为何一直钉着凌哥哥?为什么凌哥哥到什么地方,她就追到什么地方呢?”   凌半志和宫紫云听了叶小娟的话,逐渐相信搭救小娟的人,也许不是他们想像的香魂了,因而,同时说:“我们不谈这些啦,不管有瓜葛也好,没瓜葛也好,总有一天会真像大白。”   说罢,宫紫云看了一眼门外的阳光,继续说:“现在我们该走啦,天明前还要赶到齐云山!”   说着,和凌壮志两人同时立起。   叶小娟一见,慌得急忙起身说:“姐姐,小妹也要去厂宫紫云知道小娟一半是怕鬼,一半是舍不得离开凌壮志,实在留小娟一人在黄山也不放心,因而毫不迟疑的颔首说:“当然不能留你一人在这里!”   这娟一听,高兴已极,立即愉快的说:“让小妹去准备准备。”   说着,转身奔进内室。   凌壮志见官紫云突然让小娟同去,心中也不禁有些暗暗心喜,但在他的俊面上,却装出若尤其事似的。   不过,在他认为,宫紫云自结婚以后,很少因妒发过脾气。   宫紫云对凌壮志那副佯装自若的神色,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故意看了他一眼,又转首看向别处,似乎在说:“懒得理你!”   凌壮志一看宫紫云的神态,分明是在生气,于是,急忙陪笑,正待说什么,白影一闪,叶小娟已经飘然出来了。   叶小娟一出室门,立即兴奋的说:“我们走吧!”   唆壮志回头一看,发现叶小娟也将“鸳鸯剑”悬在纤腰上。   宫紫云第一次看“黛凤女侠”昔年仗以成名的“青鸳白鸯剑”,因而刻意的看了几眼。   只见剑鞘古斑,两只剑柄一青一白,四道青丝翠,直垂到小娟的膝间,看形式似是不逊自己的“紫华剑”。   三人走出屋外,小娟依然将门锁好,展开轻功,即向峰下泻去——   宫紫云在“卧虎庄”时,曾经追赶过叶小娟,知道她的轻功火候,是以不必为她担心。   凌壮志对这位娟妹妹的轻功、剑术,更是熟悉,不要看她娇躯纤瘦,弱不禁风似的,但当盛怒之下,挥剑杀人的时候,会骇得你咋舌不已。   叶小娟居住在天都峰上十几年,飞升下降,无以计数,虽然夜云雾浓之际,依然上下如履平地。   三人轻功,俱已登峰造极,片刻己达峰下,略微一辨山势,直向山外驰去。   到达山下红日已落,半山上的寺院内,已响起晚课的钟声和暮鼓。   由于山麓寂静,渔夫猎人都已回去,三人继续向大武镇驰去。   到达镇上,已是万火满街了,由宫紫云在前带路,勿勿向老来店走去。   老来店的规模似乎不小,进入街口不远,便看到灯火通明下的一方白漆黑字的大招牌——老来客栈。   继而一看,宫紫云和凌壮志的面色同时一变——   只见灯光明亮的店门前,赫然拴着乌骓和黄飞燕的大白马,最令人吃惊的是,在乌骓和大白马之间,竟有展伟明骑的那匹大红马。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却知道又有意外的事故发生了,因而,两人的脚步,立时加快。   叶小娟一直在注意街上来往的行人,看看这些人中,是否有恶道乌鹤的徒弟在内,是以对凌壮志和宫紫云的神色变化,并未注意。   三人来至店门前,凌壮志和宫紫云一看那匹红马,一点也不错,正是浑汉展伟明的座骑。   在店前招呼客人的店伙一见宫紫云,立即堆笑恭声说:“禀姑娘,有一位黑爷一位夫人,在您房里等你!”   宫紫云身形不停,微一颔首,即对店伙说:“快将我的马匹备好拉来!”   说着,即和凌壮志,叶小娟,匆匆向店内走去。   跟在宫紫云身后的叶小娟,这时才发现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步履匆匆,神色急急的走向店内。   越过两排客房,即是正北一间上房内,灯火明亮,高大如半截黑塔的展伟明,正在房内焦急打转。   光颜照人,青春艳美的“飘萍女”黄飞燕,则神色忧郁的坐在椅上。   凌壮志和宫紫云,看了浑汉展伟明的焦急相,心知不妙,不由加快了脚步。   展伟明不时焦急的看向屋外,这时一见凌壮志和宫紫云,立即奔了出来,同时苦着脸,宏钟似的大声说:“小妹夫,老妹子,你们快些去吧,去迟了,我的亲妹子就没命了..”   凌壮志和宫紫云听得暗暗吃惊,急忙对奔至面前的展伟明,慰声说:‘不要喊,我们到屋里谈。”   说着,握起展伟明的手,急步向房门走去。   这时黄飞燕,已由房内迎出来,彼此打个招呼,匆匆走进房内。   跟在身后的叶小娟,听了那声“小妹夫和老妹子”简直闹糊涂了,她不知道云姐姐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一个威猛的浑汉做哥哥。   进房尚未就座,即见宫紫云匆匆一指叶小娟,介绍说:“这是我妹妹小娟!”   黄飞燕听得一愣,细看小娟面貌,果然有些像昨夜吊在斜松上的白衣少女,于是一定神,正待说什么,蓦闻展伟明苦着脸说:“别介绍活妹妹啦,我们得赶紧去救快死的妹妹!”   凌壮志知道展伟凤的处境已经极危险了,因而焦急的问:“去什么地方嘛?”   展伟明苦着脸,“西天山,金霞宫!”   凌壮志和宫紫云一听,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   叶小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双智慧而明亮的眸子闪烁不定,看看凌壮志和宫紫云,又看看黄飞燕和展伟明。   黄飞燕望着展伟明,有些生气的说:“我对你说过多少次,这不是一天两日的事,大家必须从长计议,你这样一味胡催,徒烦人心,反而误事。”   展伟明被说的一声不吭,苦着脸站在那儿发愣。   凌壮志和宫紫云,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落座,这时才发现展伟明,满面风尘,较之一个月前瘦多了。   宫紫云知道这件事无法置之不顾,如果情势不危急,决不会将这个浑吃猛睡的铁汉,急成这个样子。   黄飞燕方才抢白了这位浑猛的表哥一顿,心中似乎有些后悔,因而又和声催促说:“你现在该将追赶‘琼瑶子’前辈和凤妹妹的经过,说给凌弟弟听啦!”   展伟明依然苦着脸说:“我骑着马,日夜追赶,追到大渡口,总算追上了,不管我怎样苦苦哀求,‘琼瑶子’总是不理不采,依然每日向西疾进..”   凌壮志一想到琼瑶子在榆社城破庙内,不可理喻的事情,心中就有气,这时再听了展伟明的话,更加恼火,因而,愤愤的问:“你在一旁哀求,凤姑娘可有什么表示?”   展伟明摇摇头说:“妹妹一直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比以前瘦多了。”   黄飞燕姐妹情深,眼圈立时红了。   凌壮志一听,重重的吐出一口无可奈何的怒气。   展伟明继续说:“她们在路上走,我骑着马在她们后面跟,我不管琼瑶子爱不爱听,我依然苦苦哀求,就是她们吃饭我也照样不停..”   宫紫云和叶小娟听了,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遇事碰上这么一位浑人,也真是没办法。”   黄飞燕轻哼一声,生气的说:“像你这样罗嗦不休,不仅火上加油,应该答应的也不答应了。”   展伟明看也不看黄飞燕,继续说:“那天到达咸宁,我正在苦苦哀求,琼瑶子突然凶狠的对我厉声说:“快回去告诉凌壮志,要想彼此无事,叫他一路磕头到天山金霞宫,在宫门回长跪三夜三昼,否则,哼,任何人管不了我们天山派处死本门犯律的弟子。..”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右掌猛然拍一下桌面,身形倏然立起,同时厉声说:“琼瑶子欺人太甚,天山派如果胆敢处死展伟凤,在下不将他‘金霞宫’夷为平地,在下便击掌白毙。”   宫紫云和黄飞燕一听,芳心同时一震,芳容立变,叶小娟早吓呆了,她似乎没想到潇洒风雅的凌哥哥,发起怒来竟是如此厉害。   展伟明立即得意的嘿嘿一笑,说:“小妹夫,有你的,就凭你这份威风,豪气,他天山五子就不如你。”   黄飞燕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这些人中你年龄最大,但是你也最不懂事!”   宫紫云见凌壮志气得俊面铁青,浑身微抖,立即迟疑说:“以琼瑶子前辈的平素行事,和清誉,似是不会说出如此不顾大体,令人无法容忍的刻薄话来..”   黄飞燕急忙附和着说:“我也是这样想..”   展伟明一听,大为光火,也倏然由椅上立起来,瞪着环眼大声说:“皇天在上,我大明有一句话说的不实,让他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黄飞燕轻哼一声,讥嘲的说:“你已经有了五个了,你还要想要多少?”   展伟明一楞,接着大声说:“那我可以发别的誓嘛!”   宫紫云知道对付像展伟明这样的浑人,不能和他太认真,只得微微一摇纤手,请展伟明坐下,接着平静的说:“这件事闹到如此地步,已不是任性闹意气的时候,好在跛足道人四位老前辈也都去了齐云山,这事必须和他们四位商议商议..”   凌壮志听到齐云山,又想到停尸在古墓中的万绿萍,因而毅然说:“时间已经不早,现在也该起程了。”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结帐上马,如飞驰出小镇。   夜色昏沉,天空积满了浮云,四匹快马,五人同骑,沿着南下官道,狂驰如飞,隆隆蹄声,若得远近小村上,传来阵阵狗叫。   叶小娟坐在青鬃上,与宫紫云共骑,她虽然对展伟明谈的事感到迷惑,但她却乘此机会向姐姐细问。   青鬃是昔年赵飘头的心爱座马,较之其他马匹自是不同,这时虽然添上一位纤弱的叶小娟速度依然丝毫不减。   凌壮志乘乌骓,一马当先,展伟明独乘红马,紧随在最后。   黄飞燕和宫紫云,并骑居于中间,是以她能不时觑目打量坐在宫紫云身前的叶小娟。   她这时一经细看,才发现这位纤弱的小娟姑娘,竟是如此娟秀清丽,像如此恬静,圣洁,宛如一朵出水白莲似的美人儿,她的确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   尤其,她那张寒玉般的娇靥,淡扫黛眉,显得没有一丝脂粉气,而她那两片樱唇,却又是那样的鲜艳欲滴。   黛眉微蹙,似忧似怨,又似大病初愈,那双生着长长的眼毛的凤目,简直像两颗闪着柔和光辉的宝石。   黄飞燕的确看呆了,她曾听说凌弟弟对这位广寒仙子似的少女有过非常多的传说,最后终于澄清了因为与师门某种秘密有关的缘故。   她觉得万幸这件事是由许多颇有声誉的长辈的口中证实,否则任何人看了这位美逾西子的小娟姑娘,都会令凌弟弟百口难得解说。   根据师门的渊源,和那件小事的凑巧,这位小姑娘,应该是第二凌夫人,而无疑议了。   她曾耳闻有人说,这位小娟姑娘不是“黛凤”女侠的亲生女儿,她是见过黛女侠的人,这时仔细一看,也发觉这位小娟姑娘的眉日间,竟无一丝与黛凤女侠相似之处。   尤其,小娟的纤弱体态,和她那种恬静的气质,与她母黛凤女侠,有着浑然相左的不同。   黄飞燕看到此处,也不禁有些怀疑了,那就是叶小娟是否真的是“黛凤女侠”的亲生女儿。   如果说是,她至少应该与她父相传的姐姐宫紫云有一些相同的地方。   但是,宫紫云的那副雍容、高雅,和国色天香般的绝世风华、而又是叶小娟所没有的。   黄飞燕的确看得有些迷惑,最后她不禁黯然一叹,心说:“还是心爱的凌弟弟有福,只可怜我黄飞燕,青春艳美,红颜薄命,连个儿女都没有,便作了寡妇。”   想到伤心处,明眸中不禁落下两滴泪水,所幸大家都满腹心事,没有人注意她为何突然落泪。   而一马当先的凌壮志,恰与黄飞燕一样,也正为古墓中痴情而死的万绿萍,暗自神伤。   他怀念与万绿萍认识的那段经过,他更感激万绿萍为带他进入卧虎庄而付出的珍贵热情,他尤其痛悔万绿萍为他而死。   想到下山的那天,在宏福镇酒楼上,第一眼看到万绿萍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娇傻秀美,一副刁蛮淘气的小姑娘。   自从抱着他凌壮志越过“卧虎”的墙,她变得成熟了,处处关怀,无比亲切,她那张秀丽的桃形脸庞上,一直挂着幸福的微笑。   尤其她那双晶莹明亮而又会说话的睛睛,经常闪烁着愉快的光辉,表示她内心的蜜意。   但,分别仅半月,她便因忧急,相思,而变得花容憔悴,黯然神伤,完全先去了往日的光彩。   而几经何时,一位娟美可爱的小姑娘就此香消玉殒,永别人世,作了梦中难得的隔世人。   凌壮志想到此处,痛心疾首,早知如此,那次在石门相遇之时,宁愿让铁钩婆纠缠不休,也要挺身而出,说个清楚。   如今,一切都迟了,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回头已是百年身”,掏尽三江四海之水,也洗不清自身的罪过了。   想到登上齐云山玉露峰,扑进古墓的灵尸前,看到的不是活泼娟秀的万绿萍,而是一具唇青黄脸手足冰冷的尸体,满心的悲痛,令他双目中已久含着的热泪,立即像泉涌般的滚下来。   他不由黯然摇摇头,仰天长叹,望看夜空片片浓云,泪落前襟,他多么希望能把时间退回到半年以前。   凌壮志摇头仰叹,恰被一直关心的宫紫云看见,她微拨马头一看,发现凌弟弟的俊面上,隐隐透着泪光,她知道凌弟弟哭了。   当然,她了解爱夫为什么流泪,她也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同时,她也知道他这时的心情。   想到万绿萍,她也曾为这位痴情苦命的小姑娘而哭过,她心里清楚,万绿萍才是第一个跑进凌弟弟心里的美少女,而她官紫云,那时在“卧虎庄’上,却正是处于仇家内眷的地位。   他感激万绿萍对凌弟弟的协助,也正等于协助她宫紫云去报父仇,想到今天的一切结果,无一不是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起的因。   宫紫云想到此处,内心有很多联想,万绿萍那可怜的结局,她宫紫云也有极大的责任。   她决定随爱夫一同去祭万绿萍,同时,她也暗暗决定,她要让凌弟弟尽情发泄他心里的委屈,而不表示一丝不满..   夜色漆黑,时光飞逝,四匹健马,疾如奔雷,不足百里的路程,何需两个时辰,数里外的黑暗中,已现出隐约的山影。   一丝微弱灯光,时现时没,那就是雄踞齐云山麓的大佛寺。五人虽然并骑飞驰,但每个人的心事,却各自不同,展伟明一看到大佛寺,便想到被押往天山的妹妹展伟凤。   而黄飞燕的一颗心,则重温赴玉山前与凌弟弟在竹林内野食的温暖情景。   叶小娟心此时想的与任何人不同,她好似头脑最冷静,但明亮而澄澈的凤目,似乎从没离开凌哥哥的背影。   宫紫云的心情已逐渐激动,她不知道凌弟弟是否真的爱万绿萍,假设确有深情,当他看到万绿萍的尸体时,必然,痛不欲生,那时任何人无法劝阻,这件事见了跛足道人四老,必须先打个招呼。   念及至此,心痛爱夫,不由怨万绿萍太没耐性,心说:“假设你万绿萍真爱凌壮志,就该为他尔后的心情着想,如果到了非结为夫妻的时候,难道我宫紫云还硬要从中作埂不成?”   她心情焦急程度这时已到了峰颠,为了爱夫的健康,为了爱夫的悲伤,她已经急到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地步。   凌壮志却低头沉思,在他的脑海里,一直飘忽着的石门镇外看到万绿萍那活泼可爱的样子,以及她死后那两个憔悴的凄切影子。   这时,他内心的焦急,恨不得插翅飞上玉露峰,立时扑在万绿萍的尸体上,狂喊,痛哭。   他觉得急如奔雷的乌骓,已有些慢的像牛了,虽然乌骓已经通体是汗,但他仍不时催动着马腹。   奔上宽大石路,前面百丈以外的隐约殿影,即是大佛寺,乌骓一马当先,快如流矢,“嗒嗒”如雨的清脆蹄声,震荡着整个山麓。   黄飞燕怕大佛寺的僧众出来横阻误时,因而急声说:“弟弟可由前面的三叉石路越过大佛寺,进山绕过三个深谷,正中一个绿峰,就是最高的插天玉露峰..”   话未说完,乌骓已到又路,凌壮志猛然一拨马头,直向左侧旁路冲去。   乌骓被拔弄得竖耳立髯,昂首发出一声怒极长嘶。   这声长嘶,在三更以后的寂静山前发出,有如恐龙出谷,只震得松竹颤动,枝叶飘拂,群峰间,顿时掀起一片回应嘶声。   大佛寺的僧众,果然大吃一惊,寺墙殿背上,立时纵上近百道人影。   但,当他们看到是绕道驰过的四匹快马时,惶急之情顿生,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看了凌壮志等人声势,也不敢轻举妄动。   绕过大佛寺,在一片松枝怪古中,一条弯曲石路,直通一座狭小谷口。   山风渐劲,气温寒冷,不时有一两滴冷雨,滴在五人脸上手上。   凌壮志紧蹙秀眉,双目闪辉,朱唇已变成一个下降的弧形,他紧紧扣着马鞭,不时催着马腹,显示出他内的焦急。   宫紫云很希望跛足道人等能够在这时出现,缓和一下凌壮志的情绪,因而不时看向左右,同时,自语似的问:“为何没有看到四位老前辈呢..”   黄飞燕己看出宫紫云的心意,因而接口说:“他们怒怕在玉露峰上等我们吧!”   宫紫云会意的点点头,但神色间却显得有些失望。   渐渐深入山区,已经无路可循,俏壁飞崖,绝壁横阻,山势已极崎岖。   首先是展伟明的黄飞燕和马速大减,不觉已落后了百数十丈。   青鬃虽然体力充沛,但宫紫云身前搅着小娟,也不敢任由青鬃纵驰。   只有乌鹤,在凌壮志的不时催促下,绕绝崖,越深谷,纵跃疾驰。   奔进一座大绿谷,三面环绕危崖,奇险的玉露峰,就在百丈壁巅上的远处。   凌壮志奔至俏壁近前,匆匆将丝绳系在鞍头上,回头看了一眼尚在百丈以外的宫紫云和叶小娟,一长身形,直向壁上升去。   到达崖上,纵岭斜升,俱是乱石矮松,直达高耸入云的玉露峰前。   凌壮志听到谷中传上来的马嘶,知道宫紫云等已到了崖下,于是,认准方向,直向玉露峰驰去,他心中急切要早些看到万绿萍的尸体,虽然已是四更,但他已无心等到天明。   来至峰前,仰前上看,只见夜空漆黑,云层极厚,无法一直看到峰巅,但他的俊面上,却在仰首之间,落上两滴雨点。   凌壮志秀眉一蹙,心说:“莫非峰上正在下雨?”   但他仍毅然一长身形,如飞向峰上升去。   据说玉露峰顶,终年藏在云端,数十年难得有一次云开看见青天的时候,因而凡夫俗子,均视为神秘之地,多不敢登峰一览,这也许是昔年建安王为她女儿在峰顶建筑香坟的一个原因之一吧!”   其次是峰上有寒穴,四季吐放冷凌,是以玉雾弥漫,终年不散,多于深夜飘降冷雨,因而有玉露峰之名。   凌壮志心情急切,加之不知祥情,身形快如白鹤升空,飞升而上。   飞升过半,气温渐寒,斜松藤萝上,水湿淋漓,枝叶翠绿,脚下奇滑如油,轻功不足火候的人,绝对登不上峰去,因而他想到了展伟明,低头一看,只见脚下云雾弥漫,数丈以下景物难辨,是以无法看清宫紫云等人身形。凌壮志看了一眼,无法中途等候,只得继续上升,片刻之间,已近峰巅,周身附近,云雾弥漫,不时飘落一丝冰冷雨点。   登上峰顶,地势极为平坦,松树成行,翠竹成林,在如菌的细草地上,有彩花卵石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直通深处。   峰上一片寂静,松不涛,竹不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在蒙蒙水雾中,仍缭绕着浓重的缕缕白云。   凌壮志屏息前进,双目运功望着深处,他知道,只要沿着卵石小径前进,定可找到古墓。   他发现峰顶上的气温好冷,但树上地上却不结冰,尤其如菌的草地上,油光水亮,爬满了不知名的横生小花,颜色不一,形式不同,宛如一方绣满了锦花的大地毯,铺满了整个峰顶。   凌壮志根据松竹成行,地如锦绣的景致,知道昔年的建安王,为爱女的香坟,的确费了一番苦心。   前进中,不时有滴滴冷雨滴在他的肩上、脸上,凌壮志仰首一看,头上另有一番美景。   夜空如墨,白云如绒,在松针竹叶上,悬满了晶莹如银的明亮水珠,宛如一片嵌满钻石的宝树。   松针竹叶上的水珠,不时下堕,变成了滴滴冷雨,这也许就是这座插云高峰,被称为玉露峰的原因。   再向前看,双目倏然一亮——   只见数十丈外的松竹深处,竟有一道数丈方圆的魂丽光彩,直射半空,幼出一片彩虹丽霞。   凌壮志心中一动,断定那不是普通灯光,而是珍宝的瑞气毫光。   于是,脚步加快了许多,但他却屏息前进,格外小心,因为,他要悄悄进入石墓,看一看躺在古墓里的万绿萍。   所以,脚步狂奔,直向那道光亮奔去。   他不愿惊动跛足道人四老,他更怕惊动为丧女几乎疯狂的铁钩婆,这时想来,他仍心生惧意。   同时,在这一刹那,他发觉他是爱万绿萍的,当然,他更爱他的娇妻宫紫云。   因为,那是恩师的遗命,师母亲自主持交拜天地的结发妻室。这时,他突然发觉对万绿萍的爱,正是由于积累了太多的感激和痛悔,而形成的至高之爱。   屏息飘进中,他发现前面似是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水池,那道魂丽毫光,就是发自那个大水池内。   大小池的后面七八丈处,是一座红漆雕花大牌坊,在池中七彩毫光的照映下,艳丽夺目,金碧辉煌。   打量间,已至围绕着石栏的大池前,而池中的毫光,反不如远处看的明亮。   凌壮志低头一看,只觉刺目昏眩,眼花了乱,不禁呆了。   凌壮志的确不敢相信,池中竟有这许多的玉石,虽然他看出并不尽是真品,但能雕鉴的如此逼真,的确称得上是鬼斧神工了。   再抬头,凌壮志浑身不禁一战,只觉朱漆牌坊内的深远黑暗处,一点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灭时明。   凌壮志一看到磷火,顿时想到了“鬼”,由于心情一紧,觉得周围绮丽的环境,也立时显得鬼影重重,阴气森森。   恰在这时,乌云漫布天空,愈增峰上阴森气氛,而那点绿光磷火,一明一暗,竟向朱漆牌坊这边飘来。   凌壮志虽然艺高旭大,但厉鬼究竟是恶人,因而令他有些悚然之感。   那点绿光磷火,前进极快,眨眼之间,已至二十丈外了。   凌壮志凝神一看,面色立变,惊得隐些呼出声来,身不由己向后退了半步,因为,他看到飘忽明灭的绿光后面,竟有一个模糊鬼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急忙回头看向身后,但是宫紫云叶小娟他们,竟没有跟上来。   再回头,啊,他惊得脱口一声轻啊,那点绿光已飘至十丈附近了,而那道鬼影,也看得更清楚了。   在此神情恍忽的一刹那,他的确慌了,额角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   他看到那是一个女鬼,身材矮小,长发下垂,在乌黑的长发后,隐约露出一张白净面孔。   绿光鬼影,垂手垂足,愈接近牌坊,飘进的速度愈慢。   距离一丈一丈的缩短了..   凌壮志的心,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紧张,而缓缓后退。   渐渐,他发现那点绿光,不是阴气磷火,而是女鬼挂在胸前的一颗大如核桃的绿光夜明珠!   这个绿光夜明珠,对他太熟悉了,那正是他送给万绿萍的“含碧珠”因而他立即停止了后退脚步。   他心中一动,凝目再看,发现女鬼果然身穿绿衣,绿裙、绿长衫。   凌壮志心头一动,急忙向前奔了数步,他两手扶着大池边上的石栅,轩眉凝神,精锐的目光,一直盯视着已经缓缓飘至彩牌下的女鬼面目。   只见她长发的后面,隐藏着一张桃形白净面孔,在胸前“含碧珠”的闪烁绿光下,显得有些发育。   两道弯月般的黛眉下,微合着双目,闪烁着柔弱的光,似是望着脚前的石路..   凌壮志一见,泪下如雨,悲痛欲绝,他确没想到缓缓飘来的女鬼,果然是他要亲来一祭的万绿萍!   痛悔,愧歉,一齐涌上他的心头。   在这一刹那.他忘了什么是鬼,什么是惧,什么是恐怖,由于内心的悲痛激动,再也忍不住脱口一声威呼,身形腾穿而起,越过大池上空,直向万绿萍扑去——   凌壮志神情已近疯狂,身形落处,已至万绿萍近前,张开两臂,猛向万绿萍抱去。   蓦然,绿光一闪,顿时漆黑一片,凌壮志两眼一黑,双臂同时抱住,身形一踉跄,险些撞在朱漆牌坊的柱上。   凌壮志急忙刹住冲势,慌得游目一看,周围十数丈内,松竹幌动,黑影重重,那里还有万绿萍的影子!”   但他扑空的胸怀中仍残留了一丝极熟悉的奇异香味。   他这一惊,神智立清,浑身不禁一战,脱口一声急呼:“啊,香魂!”   呼声甫落,左近大石后,突然暴起一声震耳怒喝:“凌壮志纳命来,在下在此等你多日了。”   怒喝声中,一道极速人影,飞身纵出,挥动右掌,直扑凌壮志的肩后。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转身,举止一看,顿时愣了。   只见由大石后面怒喝扑出的,竟是剑眉朗目,面如温玉,身着一袭蓝衫的英雄少年简维英。   凌壮志的确没想到简大娘的小儿子也在峰上,想到简维英这时悲痛万绿萍的死,和妒恨他凌壮志的心情,实不亚于他自己。   他的心念电转,简维英的掌出如风,待他惊觉,一只右掌,已到了他的胸前,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蓬的一响,闷哼一声,凌壮志的前胸上,着实被简维英击了一掌,身形一个踉跄,连退数个大步,通的一声坐在地上。   凌壮志只觉得两眼一黑,金花混闪,喉间一阵腥味,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张口吐血的同时,七八丈外的黑暗处,突然响起一声关切娇呼。   凌壮志一手扶胸,强抑胸间气血翻腾,再度睁开了金星旋动的眼睛,他只看到黑暗处,如飞扑来一道模糊人影。   他这时已耳不聪,眼不明,他听到的那声娇呼,似是万绿萍,但飞身扑至近前那道模糊人影,却是手持铁鸠杖,神色万分惊惶的简大娘。   这时的简维英,目光惊急,神情发呆,挺朗的俊面上,已变得十分苍白,他猛然击出的那只右掌,尚举在空中,没有放下来。   他的确惊呆了,内心既惭愧又惶急,他实在没想到武功高绝的凌壮志,竟对他击出的一掌不加闪躲。   所幸他惊党的快,急泻掌劲猛向下落,否则,这一代俊豪,举世奇材,就要葬身在这座终年不见天日的绝峰上。   飞身扑来的简大娘,急忙丢掉手中的铁鸠杖,蹲身将凌壮志扶好,两只剧烈颤抖的手,不停的在凌壮志的前胸抚摩,她一向红润慈祥的老脸上,惊惶的已没有了一丝血色,惶急颤声低呼:“凌少侠..凌小侠..唉..你真是个傻孩子..”   简大娘望着双目合闭,微微喘息额角渗满冷汗,俊面黄如金纸的凌壮志,慈目中不禁渗满了关怀的泪水。   凌壮志在这合眼的一刹那,他已经想开了,人生百年也是死,不如今夜死在这座绝峰上,免去后半生的痛苦。   现在师仇已报,也找到了娟师姐和遁入空门的师母,心愿总算已了,爱妻已经怀孕,不管生男抑或是育女,凌门总有了后代。   至于展伟凤和“黛凤女侠”张师母,只想自己一死,天山派没有了斗气的对头,也就无法再行追究,掳去张师母作人质的歹徒,也会因失去了要胁对象,也不得不将人释放了事。   今夜死在简维英的掌下,也算心安理得,万绿萍的死不但有了补偿,就是简维英也消了失爱之恨。   这时听到简大娘颤抖的呼声,不由缓缓睁开了眼睛,摇摇头,苦笑了笑。   简大娘见凌壮志睁开了眼睛,忧急的老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希望光采,不由惶急的催促说:“傻孩子,你觉得怎样?快运‘青罡照’护住胸部,孩子,你万一有一个好歹,英儿也没命了,老婆子也不想活了。”   凌壮志略微喘息,戚然一笑说:“简老前辈,谢谢你的关注,晚辈决心以死谢罪,这与简兄无关!”   简大娘听得猛吃一惊,不由急声说:“傻孩子,真的尽说些傻话,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盘起腿来运功调息,护住四散的血气。”凌壮志戚然摇摇头,继续说:“晚辈深感愧对简世兄,以致令他好事难愿..”   简大娘明白凌壮志的话意,立即阻止说:“话不能这么说,英儿和萍丫头,虽然是结义的兄妹,但他们终年天南地北的一年中也难得有一两天在一起的时候,婚姻之事,老一辈人,虽然有这个意思,但从未正式谈过,既无文定,也没有聘礼,怎能比你和萍丫头,是以家传之宝‘碧寒珠’彩礼的正式婚事。”   凌壮志听了简大娘的话,顿时回想到卧虎庄前赠“碧寒珠”的一幕。   当时如果不是铁钩婆硬逼他跪在地上发誓,他也想不到这个脱身的办法。只是事到如今,他无法再向简大娘解释了。   想到方才看见万绿萍的阴魂鬼影,见她死后作鬼仍将那颗“碧寒珠”悬在她的胸前上,像如此痴心痴情的少女,世间的确少有。   心念至此,十分感动,他的俊目中,顿时流下两行泪水,同时摇头说:   “前辈不必再说了,当初造成大错,事后又无机解脱,一切罪责,晚辈自己承担,今晚只有一死弥过..。   简大娘惊的立即惶声说:“孩子,你千万死不得,那样才真的将她们害惨了,你还是听老身的话,快些运功治伤吧!”   一直呆立一旁的简维英,神志逐渐清醒,这时心中一动急忙沉痛的说:   “娘,凌小侠既要以死和萍妹表情,愈加证明他爱萍妹的心并没有变,娘,你也别劝了,就请凌小侠自己到萍妹的灵堂前祭一祭吧!”   简大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点了点头,缓缓的立起身来,同时绝望的望着凌壮志,感慨的说:“傻孩子,你星夜赶来,为的就要祭一祭萍丫头,现在老身也不劝你了,你自己去吧,抚在万丫头尸体上哭一场,将心里的悲痛哭出来,也许就不想死了。”   凌壮志缓缓的点点头,流着泪:“晚辈理当前去祭一祭萍妹妹..”   说着,右掌撑地,微一用力,挺身立起。   但,就在他撑地用力之际,突觉两眼一黑,哇的一声,再度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倒在地上。   简大娘大吃一惊,一声惊呼,伸臂将凌壮志扶稳!   凌壮志微一用力,觉得胸间气血翻腾的厉害,知道不运功控住伤势,就是在死前想见万绿萍一面,恐怕也难如愿了。   他首先向神情惊怕的简大娘,感激的点点头,一运功,伤势立被控住,于是,走着无力的步子,沿着宽大石道,直向漆黑的深处,踉跄走去。   简大娘没想到凌壮志伤的如此重,不由既焦急又生气的看了一眼神色再度慌急的简维英,接着怒声说:“还不快些走开,立在那里发什么呆!”   说话之间,看了一眼踉跄走去的凌壮志,迅急向简维英作了一个手势。   简维英急忙一定神,立即会意,折身纵进左侧松林内,直向深处如飞驰去。   简大娘看来有些不放心凌壮志似的生怕他中途晕倒,因而捡起地上的铁鸠杖,静静的跟在凌壮志身后七八丈处。   凌壮志运功控住伤势,胸间气血已渐平顺,但由于意气消沉,生趣毫无,是以对任何事物已惹不起兴致。   在他心意中,只有早些到万绿萍的灵堂前祭上一祭,对万绿萍的遗容在看上一眼,除此他似乎不愿在多想任何事情了。   当然,这时他也无心去看左右两侧景物和形势,是如何富丽壮观,他只是目光直视,一直向前。   但在他直视的目光视线内,仍本能的看到甬路两侧,成行成对的石马、石羊、石翁仲,形像似真,栩栩如生。   前进中,他发现前面是座高栅拱形大石桥,在桥后面的远处,是座形如寺院的大殿阴影。   他恍忽的踉跄前进,发觉由大殿方向,不时吹来阵阵寒流冷风,令他感到内胸伤处,隐隐发痛。   他不知道古墓还有多远,他也不愿去想,墓地中为何有座巍峨大殿,更不愿举目去看远处的情形。   登上拱桥,距离大殿尚有二十余丈,如果他内脏不受伤,由朱漆牌坊到大殿,这短短的百丈距离,只是起落之间的事,但是,现在他走起来,却感到极为吃力,尤其那阵阵刺肤刻骨的冷风,更令他痛苦难受。   而这时,一片漆黑的九层高阶大殿内,正有两道相对面立的人影,万分焦急的悄声对谈着..   一个苍老的妇人,沉声责备说:“你这孩子,怎的会如此大意,假设不是‘大头鬼’和你‘穷酸’叔,将宫紫云她们留在峰下,哼!这时哪里还有你的小命?”   一个少年恼悔的声音,痛苦的说:“英儿怎会想到他不闪不躲,早已决心要以死弥过呢!”   又听那苍老妇人,轻声一叹,说:“假设今夜真的一掌将那小子打死,看看这件事怎么得了,谁能担得起这担子,唉,‘大头鬼’他真是尽出这些鬼主意!”   又听简维英痛苦的分辩说:“这也不能只怨大头老前辈一人,假设二阿姨‘铁钩婆’不坚持要在萍妹妹的灵堂前折磨人家一番,出出在石门镇的那口气,也就没有今夜这麻烦事了。”   又听那苍老妇人,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悄声说:“你快去吧,那小子来了,看情形你这一掌将他打的还真不轻,这要叫丫头看到了,不知要多心痛呢!”   简维英似是仍要说什么,却被那苍老的妇人止住说:“我知道啦,快去把你娘交待的话告诉给你二阿姨铁钩婆吧,否则,真的要闹出祸事了!”   大殿内的两道人影,迅速的分开了,而一脸痛苦神情的凌壮志也走下了高大拱桥,他对方才大殿内的谈话,一句都没听到,因为他根本没凝神去听附近是否有人。   凌壮志走到大殿阶前,不禁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九阶以上的漆黑大殿内。   他游目看了一眼大殿左右,发现左是富丽堂皇的阴阳两宅,右是地府鬼城的金山银山。   他知道阴阳两宅,是为了建安王思念女儿时,夜宿其内,梦中便可与死去的郡主相会。金山银山,是为了郡主在阴曹地府的财富,永远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凌壮志着了这等豪华声势,他断定这座古墓,范围必极广大,不知万绿萍的堂设在何处?   心念于此,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只知昏昏糊糊的前进,竟忘了向简大娘问个清楚。   由于这一迟疑,生悔,神志立即清醒,心智顿时光明恍忽消沉的意志,也因之振奋起来。   他决定先进大殿内一看究竟,于是举步登阶,径向殿门走去。   一登上第九层高阶,一道刺骨寒彪,径由大殿内扑来。   凌壮志周身一紧,不由一连打了几个冷战,本能的急运“赤阳神功”顿时通体生热,立将附近寒风逼退。   一动“赤阳神功”内心伤处隐痛立止,丹田真气,自动凝聚。   精神一振,举步向殿内走去。   进入殿内,一片漆黑,凝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   只见大殿的中央后方,赫然一座高约丈五的巨大墓碑,而墓碑上,光滑如镜,没刻任何字迹。   巨碑的两侧,左有七十二个童男,右有七十二个童女,虽于石雕,个个如活,栩栩如生,几可乱真。   凌壮志看罢,知道这座大殿,可能就是古墓了。   心念未毕,蓦闻身后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问:“你可是前来祭萍丫头的凌壮志?”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转身,只见右后殿角黑暗处,竟立着一个白发、霜眉、黑面皮的老婆婆。   凌壮志一见老婆婆,知道就是“铁钩婆”的结拜妹妹“铁棒槌”郝老妪,因而,急忙拱手,同时恭声说:“晚辈正是凌壮志,谨此问候郝老前辈万福!”   说罢,躬身一揖,深深到地。   铁棒槌郝老妪,闯荡江湖数十年,俊品人物她见过的不知多少,但像凌壮志这等俊拔风雅,飘逸潇洒的少年,的确是不见。   因而,愣愣的立在殿角,不禁有些看呆了,心说,难怪绿萍那丫头死心眼,这一生宁愿遁入空门为尼姑,也不再选凌壮志以外的男人为丈夫,这丫头的确是有点眼光。   凌壮志礼罢直身,依然垂手恭立,这时见郝老妪久不回应。以为她正也为万绿萍的死而对他心存怨恨,只得再度拱手恭声问:“晚辈星夜兼程,特来一祭萍妹,恭请前辈指示萍妹灵堂之处。”   话声未落,一阵隐约可闻的嚎声大哭,已由深处传来。凌壮志心中一惊,急忙抬头,发现那声嚎叫哭声,似是发自巨碑之后。   蓦闻立在殿角的郝老妪,黯然说:“你循着哭声去,就找到灵堂了。”   这时的凌壮志,已听出嚎声的大哭喊,正是“铁钩婆”的声音。他一想到这位难惹的老婆婆,他不由惊呆了。   由她这种声嘶、音哑、气衰力竭的悲痛大哭,便可知道她是如何的痛心爱女的死去..   心念未毕,又听殿角的郝老妪,低沉祥和催促说:“孩子,去吧,放大胆些,长辈总会原谅你们晚辈的!”   这句话给了凌壮志很大的鼓舞,于是怯怯的应了声是,只得走着沉重的步子向碑后走去。   绕过石碑,双目一亮,只见碑后竟是一座宽约五尺,长约近丈的遂道进口,一颗雪白大宝石,端正的嵌在中央进口的深处,毫光闪射,十分明亮。   甬道下斜,切有无数石阶,刺骨寒流,正是由甬道内扑出来,但是,他这时已经一些也不觉得了。   他沿着石阶斜向下走去,发现每隔数丈,甬道顶端必有一颗雪白宝石,甬道内的形势,一目了然。   但是凌壮志的脚步,较之在黑暗的殿外,走的尤要缓慢。   渐渐,悲痛的哭声中,已能听清铁钩婆的哭喊叫骂:“乖儿呀..我的苦命的萍儿呀..你显显灵吧..那具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子就要来啦..”   凌壮志听了一阵难过,不由黯然摇摇了摇头。   又听铁钧婆继续哭声说:“可怜的萍儿呀..想想他在卧虎庄前说的话..什么天神共鉴..结果害得你憔悴吐血呀.”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到万绿萍伤心失望,呕血而死的情形,双目中的热泪,立即流了下来。   渐渐,甬道的尽头光亮较强,同时,已听到铁钩婆“叭叭”的拍桌声,和“冬冬”的顿足声。   凌壮志一见光亮处,立即凝神注目,他知道那里就是万绿萍的灵堂了。   他一想到灵堂,勇气倍增,脚步立时加快..   只见光亮处布满了水晶石雕成的花灯,照得灵堂内,光明如同白昼,但是,凌壮志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了,因为他已经是泪如泉下。   灵堂内悬了白幛,正中供桌上,一柱线香缭绕,两只白烛高烧,桌上似是摆设着供菜瓜果再加上铁钩婆呼天跺地拍桌子的嘶哑哭声,充满了哀伤气氛。   凌壮志加速步子前进,不停举袖擦着眼泪..   蓦然,一点绿光一闪,万绿萍的模糊身影,竟然显现在供桌后白幌上。   凌壮志心头一震,急忙去擦眼泪,他要看个清楚..   这时,他已能看清坐在灵堂拍桌痛哭的铁钩婆,她依然是穿着兰布大袍,和那件黑绒长裙,她那柄独步武林多年的护手铁钧,正乌黑发亮的立在桌边上。   凌壮志这时,心痛如割,泪下如雨,他不自觉的停止了脚步。   他脚步一停,灵堂上的绿光又亮了、白幛上再度现出了万绿萍。   这次,凌壮志看清了,那是千真万确的万绿萍。   这时的万绿萍,和第一次在洪福镇“归来轩”酒楼看到一样,而不是在大池附近看到的垂发鬼影。   她一身碧绿云裳,下着白衣长裙,如云般的秀发,已经高高挽起,桃形脸,弯月眉,杏眼环鼻,樱口鲜艳,香腮红润,微偏螓首,看着手中托着的“碧寒珠”,唯一与生前不同的是她那双晶亮大眼睛,垂目合闭。   这不是鬼,这简直是万绿萍立在桌上的实体,而拍桌大哭的铁钩婆,依然如故,似乎根本不知。   凌壮志心痛剧烈,神志再趋恍忽,哭喊一声“萍妹”飞身向前疾扑——   白影一闪,已至灵堂桌前,而显现在供桌白幛的万绿萍早已不见。   铁钩婆一见凌壮志,小眼精光一闪,哭喊一声,倏然立起,铁青的老脸上没有一滴泪,拿起桌边的铁钩,向着泪流满面,仰首呆望着白幛的凌壮志,当头就刺。   就在这时,风声彪然,人影闪动,杖影一闪,当当一声金铁交鸣,火花飞溅中,简大娘的铁槌杖,已将铁钩婆的铁钧封住。   也应就在杖钩相击的同时,凌壮志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身形一翻,顿时栽倒在地上。   紧跟而至的郝老妪,眼明手快,扔掉手中的铁棒槌,伸臂将晕倒的凌壮志扶住,接着将他抱在怀里。   只见凌壮志满脸泪痕,面如金纸,紧闭下弯的唇角,挂着鲜红的血丝,呼吸似乎极弱了。   铁钩婆早已呆了,瞪大了一双精光小眼,惶急的蹲下身去,伸手试一试凌壮志的鼻息,面色大变,不由脱口惊呼:“啊大姐,怎的把这孩子打成这副样子?”   说着,仰首望着神色惶愧的简大娘,她哭了半天没有一丝眼泪的小眼内,这时的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般的滚下来。   简大娘黯然摇摇头,慈目内也闪动着泪光,戚然说:“这件事闹不好,这个孩子的生命、幸福,说不定也要被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湖涂人给葬送了。”   郝老妪祥和而威凌的老脸上,这时也充满了焦急,她举起宽大衣袖,不停的擦着凌壮志唇角上的血迹,同时,惶急的埋怨说:“我到今天才佩服酒肉和尚有先见之明,如不是他坚持主张将宫紫云留在峰下,这要叫她看到了,你说人家怎能不心痛..”   铁钩婆流着泪分辩说:“她心痛丈夫,难道我老婆子不心痛女婿?”   简大娘急忙挥手阻止铁钧婆,正色警告说:“现在事到如今,谁也别埋怨谁,这件事闹不好大家都是一鼻子灰,也别管他秃头、穷酸、大头鬼,我们姐妹三人必须认真将这个局面撑起来,不然于事无补,反画蛇添足,准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   话未说完,郝老妪怀中的凌壮志,已经面色红润,鼻翅内动,有了自动苏醒的征候。   简大娘和郝老妪,面色同时一变,不由惊疑的脱口低声说:“这孩子的功力果真高的骇人!”   铁钩婆早已坐在供桌前,两手拍地的大哭大喊起来,这次,她的小眼睛中,泪珠却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   简大娘急忙过去扶住铁钩婆,她也听不出铁钩婆的嘴里在哭喊些什么!   铁钧婆这一哭,即将苏醒的凌壮志,立时睁开了眼睛。   郝老妪一见立即戚声劝慰说:“傻孩子,你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如此折磨自己..”   凌壮志目光呆板,他似是没听到这位慈祥的老婆婆说了些什么,他神志恍忽,前胸隐痛,只听到身边铁钩悲痛的哭声。   他目光略一转动,顿时恢复清醒,急忙从郝老妪的怀中立起来,踉跄扑向供桌后的白幛幛内。   凌壮志一个踉跄扑进白嶂内,只觉光华耀眼,如日当空,面前一片眩眼刺目的雪白亮光。   他急忙刹住冲势,久久才看清眼前是个两丈见方的水晶石室,而水晶石上,又嵌满了雪白大宝石。   在正中三层高阶的平台上,端正的放着一口尚未扣盖的水晶大石棺,棺中清晰的看出躺着一个绿色人影。   凌壮志一见棺中人影,心中痛如刀割,双目中的泪水,也泉涌般的流下来。   他急忙奔上台阶,两手紧扶棺口,低头一看,正是娇小娟秀,一身绿衣的万绿萍,那颗毫光闪闪的、“珠寒珠”,正悬在她的酥胸。   由于有一方绿巾覆在万绿萍的头上,他无法看见万绿萍的面目。   凌壮志悲从中来,他不禁扶在棺上,失声的痛哭了。   他不敢去掀覆在万绿萍头的那方绿丝巾,他怕把以前那张美好的娇面印像就此破坏了。   他用模糊的泪眼,将万绿萍的苗条身材,从头到足细看了一遍..   蓦然,他的目光惊异的停在万绿萍的右手上,他发觉那双细如春葱似的纤纤玉手,依然肉丰皮润,白如凝脂。   由于这一发现,他不自觉的停止了痛哭,他内心渴望一见万绿萍的意念,再度油然而生,他立即用剧烈颤抖的手,去揭方绿巾。   他希望不要与想象中的那一样——腊黄的脸,乌青的唇,高颧陷目,青筋暴露,皮包骨..   随及揭起的绿巾,露出一双圆润的玉耳..   凌壮志心头一跳,接着的是丰满细白的香腮!   ..鲜红欲滴的樱唇..挺直完美的瑶鼻..垂闭的杏目...弯月般的黛眉..最后,圆润的前额和如云的秀发!   一张娟秀绝色的睡美人,完整的呈现在凌壮志眼前。   凌壮志微张着朱口,瞪大了秀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视着万绿萍宛如生前的娇面,他完全惊呆了。   虽然,他曾听“大头矮脚翁”说过,放在古墓的尸体,百年不腐,但也不致毫无一丝病态?   他不禁有些怀疑了,莫非万绿萍没死?   心念间,即将绿巾移至一边,伸手一试万绿萍的鼻息,那里还有一丝呼吸。   这时,他周身布满了“赤阳神功”左右两掌俱已殷红,他伸手一握万绿萍的玉手,寒冷如冰。   凌壮志一惊,疑虑全失,立即扶在棺上放声大哭了。   他知道,万绿萍是千真万确的死了,她的尸体至今仍保持不腐,乃是由墓中刺骨寒流和灵气,她的面目娇好秀美,一如生前,完全是由于人为的化妆术。凌壮志紧紧握着万绿萍的手,哭声悲呼,他的神志再趋恍急,胸内的恶化的伤势,已难控制。   蓦然,凌壮志的哭声,倏然停止了,他的目光,精锐如灯,惊异的射在万绿萍的两颊香腮,已经变得红如火烤,鼻尖鬓角,也渗出了丝丝汗水。   凌壮志心中一惊,急伸左手去试万绿萍的心声,左手一出,他才发现他一直在默运:“赤阳神功”。   由于这一发现,顿时想起他原先的决定,同时,他也想起“无名氏”赠给他的那颗有起死回生之功的“冰果玉浆”。于是,紧忙从怀中取出那节绿竹,轻轻的旋动竹盖,立有一阵清凉直透内心的异香扑出来了。   竹盖启开,里面竟装满了晶莹发亮,如同水银样的银色液体。   凌壮志不敢迟疑,急忙进入棺内,左臂轻轻将万绿萍揽进怀里,反手轻启万绿萍的樱口,但万绿萍的牙关紧咬,无法将“琼浆”倒进口内。他知道,万绿萍气绝身亡的太久、牙关已经咬死,如果用刀又怕伤了万绿萍的玉齿。   由于“赤阳神功”的输送,凌壮志已忽略了万绿萍的娇躯何以节骨未死,同时由于“冰果琼浆”的清香四隘,也掩没了万绿萍口中那极微如兰气息。   他决心以“赤阳神功”将万绿萍的身体暖热后,再将冰果琼浆倒下去,于是,他将竹节小心的盖好,重新放进怀内。   凌壮志恍忽的神智中,似乎也知道将万绿萍救话,是决不可能的事,但他要尽到他的心意和所能施展的能力。   他将万绿萍的娇躯,端正的揽在怀里,他的右掌,依然紧握着万绿萍的右手,左掌平贴在万绿萍的“丹田”上,朱唇吻着万绿萍的樱口,他要用“赤阳神功”,热如烈火的真气,将万绿萍的躯身暖热起来。   他微微闭上眼睛,默默提运真气,立有三道如火热流,分由掌心、丹田,和樱口内,直向万绿萍的体内逼去。   万绿萍的娇躯颤抖,粉面通红,泪珠,在她垂闭的杏目中,像断线的珍珠滚下来,但是,逐渐加强功力的凌壮志,却一些没有察觉。   凌壮志逼进万绿萍体内的热流,逐渐加强,而万绿萍的体内,也有一股巨流,逐渐加强反抗!   最后,凌壮志输入万绿萍体内仅仅少许的热流,也被逼出来。   凌壮志神智恍忽,气血浮动,胸前被震的掌伤,已经开始恶化剧痛,他断定万绿萍的血脉已死,救活绝望了。   由于内伤的恶化,希望的破灭,他的死念复明,心意一定,立散神功,身体突然软化,他的头立即垂至万绿萍的酥胸上..   正在流泪的万绿萍,顿时惊觉,面色大变,脱口一声尖呼,反臂将晕死过去的凌壮志抱住。   同时,探首棺外,惶声惊呼:“娘,大姨,快来,你们快来呀..”   正在幛外灵堂上偷观动静的简大娘和铁钧婆三姐妹,听了万绿萍的尖声惊呼,同时扑进幛来。   这时发现棺内的万绿萍,神情惶急,面色苍白,惊恐的向着她们招手呼喊,心知不妙,三人同时飞身扑了过去。   简大娘低头一看,吓得脱口,一声惊啊。   只见被万绿萍紧紧抱在怀里的凌壮志,已是俊面乌青,朱唇发紫,鼻内已没有一丝呼吸了。   铁钩婆这次更慌了,她不由瞪着泪如雨下的万绿萍,惶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万绿萍紧紧抱着凌壮志,痛心的哭着说:“凌哥哥突然散了功力!”   简大娘、郝老妪、铁钩婆三人一听,顿时呆了。   郝老妪一定神,急忙一握凌壮志的手,不由面色大变,脱口惊呼:“啊,他的手掌冰冷,已没有脉搏了。”   万绿萍一听,放声痛哭,立即将香腮贴在凌壮志的俊面上,两只玉臂将凌壮志抱得更紧了。   铁钩婆小眼瞪的特别大,也傻了。   简大娘惶张的一摸凌壮志的手腕,似有所悟的一跺脚,焦急的说:“哎呀,我的天,这里是寒穴冷口,平常人在此,片刻即可血肉凝回,现在他的功力一散,不死也得冻死..”   郝老妪立即惶声说:“快送他到‘阳宅’去吧!”   铁钩婆一听,即和简大娘,同时催促的说:“丫头,快快,快将他抱到‘阳宅’去..”   万绿萍虽然大哭不停,但她的身手却极轻灵。抱起凌壮志,飘然而起,飞出白幛幕。   简大娘,铁钩婆、郝老妪,一个拿钩,一个持杖,一个提着一对铁棒捶,紧紧跟在身如轻烟的万绿萍身后,直向甬道口外的大殿驰去。   万绿萍这时的轻功武技,较之在卧虎庄那时,已有天壤之别,简大娘、铁钩婆和郝老妪怎能追及。   虽然他怀中抱着凌壮志,但她的身法仍奇快无比,仅一个起落,已到了石碑大殿内,足尖一点,直射殿外!   万绿萍飞身纵下九层高阶,身形不停,即向左侧屋影驰去,富丽堂皇的“阳宅”奔去。   阳宅是一座红墙绿瓦,画栋雕梁的宫殿院落,里面设置,极尽豪华,花厅、厢房、画室、曲廊、高楼小阁,松竹掩映,较之昔年“建安王”的王府,并不逊色多少。   万绿萍已无心由宅门进入再越花厅,再去走那段曲回长廊,于是一长身形,凌空而起,飞身越墙而入。   在她越墙的同时,芳心深处,顿时闪过以前抱着凌壮志越过“卧虎庄”   四丈高墙进的那一幕。   想到那时,轻抱情郎,满怀痴想,芳心羞喜参半,如今,同样抱个情郎越墙,而内心却充满了忧伤。   心念间,已飞身越过厢房、长廊,接着,径向一丛修竹中的泪水闪前驰去。   万绿萍虽然向前疾驰,但仍不时用腮去试试怀中凌壮志的鼻息。   但,每试一次,她的心便往下一沉,杏目中的小也随之加剧!   来至修竹近前,距离小阁尚着数丈,万绿萍足尖一点,凌空飞上小阁的曲栅,身形一闪,直向阁门奔去。   阁门垂着厚厚的蓝绒帘,左右各结着一个汉玉拉环,万绿萍拉开绵帘,微一躬身,飘然纵入。   一进阁门,温暖如春,只见地铺绒毯,官灯高悬,檀木玉桌,亮漆大椅,陈设极尽富丽。   万绿萍身形不停,急急奔入室内,立有一丝奇异淡雅幽香弥漫全至,只是晕死过去的凌壮志,已无法领悟这丝清新香味。   这时,五更已尽,天将黎明,东方已现出一片鱼白,但由于阁内密悬绒帘,因而室内依然如夜昏黑。   万绿萍抱着凌壮志,毫不迟疑,直奔悬有粉红色的薄丝质纱帐的象牙床前。   来至床前匆匆将凌壮志放在锦褥上,她心绪杂乱,手足无措,只急得扑在凌壮志的身上,痛心的哭了。   这半年多来,她一直望着的这一天终于盼到了,但带给她的,却是忧急,失望,和痛苦。   她怨母亲意气用事,她更气“大头”干爹玩世不恭,想出这件自以为皆大欢喜的主意。   同时,她也怨恨自己当初的意志太不坚定了,以至演变成今夜这种令人伤心,而又出乎意料的结局。   就在这时,室内人影一连几闪,简大娘、铁钩婆,以及郝老妪三人,神色慌张的已鱼贯纵进室内。   铁钩婆一见万绿萍仍扑在凌壮志上哭,而不知尽快治伤,立即瞪着小眼,惶急的怒声说:“死丫头,你这时哪还有功夫哭,还不快将他的衣剑解下来,运‘涵碧功’为他推拿活血?”   万绿萍满腹急怒痛悔无处发泄,但又不便向母亲发作,因而她一动不动,依然扶在凌壮志的身上痛哭,似是有意让铁钩婆三个焦急。   简大娘和郝老妪见万绿萍不动,误以为凌壮志已经气绝,两人不禁慌了,因而吓得同时扑至床前,分别握住凌壮志的左右手,一扣脉门,双目不禁同时一亮,脱口发出一声惊喜急呼:“啊,这孩子有脉搏!”   万绿萍一听,立即停止了哭声,急忙直起身来。   铁钩婆也急上两步,伸手去试试凌壮志的鼻息。   简大娘一定神,即对万绿萍沉声说:“萍儿,这不是斗气的时候,趁你凌哥哥情况转好,快些推拿吧!”   郝老妪,也在旁警告说:“萍丫头,我作阿姨不是故意危言耸听吓唬你,看情形,他也许是临死前的回光反照..”   万绿萍一听,浑身不禁一战,立即羞急惶恐的沉声说:“你们出去嘛!”   简大娘三人顿时会意,立即连连颔首说:“好好好,我们出去,我们出去!”   说话之间,转首正待离去,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轻由楼下传来。   蓦闻外面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同时笑着说:“好个混球小子,你倒真有福气,眨眼之间就跑到我干女儿的香房上去品茶休息..”   话未说完,门口人影一闪,满头葱笼白发的“大头矮脚翁”幌着大脑,一脸的得意之色,飞身扑了进来。   大头矮脚翁,一见床首泪痕斑斑的万绿萍,和面色深沉的简大娘三人,心知不妙,顿时愣了。   简大娘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凌壮志,即对矮脚翁沉声说:“大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皆大欢喜的热闹结局。”   矮脚翁刚由灵堂赶来,尚闹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时发现凌壮志倒在床上,不由急步走了过去。   来至床前一看,面色大变,不由瞪着两只大眼,惶急的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郝老妪立即沉声说:“在前面水池边,被英儿一掌打的口吐鲜血..”   矮脚翁哪里肯信,未待郝老妪说完,立即叫着说:“胡扯,这简直是胡扯,就是我大头使出浑身解数也别想能摸他凌壮志一下皮毛,何况英儿那小子..”   简大娘黯然一叹,说:“谁知凌小侠不闪不避,一心要以死弥罪..”   矮脚翁不待简大娘说完,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怪叫一声,不由分急的跺脚恼恨说:“我的天啊,这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混球小子要死了,我大头也没脸活着了。”   郝老妪立即宽慰的说:“这孩子的功力深厚,加上萍儿以寒碧功为他推拿,也许死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决不能让宫紫云知道..”   矮脚翁想到万绿萍习成的神奇武功,精神不禁一振,立即兴奋的急声说:   “你们快救醒混球小子,宫紫云和叶小娟由我去应付。”   说罢,关切的看了床上的凌壮志一眼,转身向室外急步走去。   就在大头矮脚翁到达室门的同时,阁楼下的远处,蓦然传是一阵脚步声和一串银铃般的愉快娇笑。   简大娘等人一听,面色立变,矮脚翁飞身纵至窗前,掀开绒帘一看,立即跺脚悄声说:“天啊,不好了,‘穷酸’竟带着宫紫云和叶小娟她们来了。”   二十七   简大娘、郝老妪,以及铁钩婆,三人一见“穷书生”带着宫紫云和叶小娟他们来了,面色同时一变,顿时呆了。   万绿萍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想想把凌壮志折磨成这样子,宫紫云绝不会谅解甘休。   她知道,只要宫紫云坚决反对,从中作梗,她与凌壮志间的婚事,势必难谐,即使好事得成,今后也不会圆满幸福。   想到伤心处,一阵难过,又扑在凌壮志的身上哭了。   正惶急望着窗外的“大头矮脚翁”,一听万绿萍的哭声,惊得急忙用手掩住绒帐,回过头来焦急的悄声说:“丫头别哭,他们就要向这面走来了。”   简大娘和郝老妪,久闻宫紫云轻功绝世,风华绝代,剑术尤为惊人,只是从没见过这位国色丽人的真面目。   这时听短脚翁悄声一说,两人也急忙走至窗前,悄悄掀开绒帐一看,简大娘和郝老妪再度楞了。   只见穷书生,满脸念笑,引着一个云发高挽,信态万千的紫裳少妇,和一个云发披肩,一身娟素的绝色少女,正由远处花园矮墙的月形小门处,沿着彩石花道,信步向小阁这面缓缓走来。   简大娘和郝老妪,创江湖十年,见过的艳美少女,少妇,可说无以计数,但却很少看到像宫紫云和叶小娟姊妹两人,这等国色天香,高雅脱俗的华贵少妇和温雅恬静,清丽超尘的圣洁少女。   尤其宫紫云,飘然若仙的走在穷书生的身后,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随着穷书生指点着园中影物的手,微微移动,闪闪生辉,作着静心领悟的样子,而她那道远山伏影般的黛眉,却不时微蹙,充分显示出她内心的忧急。   而叶小娟略显苍白,充满了病态美的娇靥上,却一直绽着愉快的微笑,那双晶莹明亮的眸子也随着穷书生指点景物的手,闪闪移动。   穷书生走上花园中的一座小红桥,指着正在北方遥遥相对的两座高楼,手势极快的一比划,跟在穷书生身边的叶小娟,立即转首望着走在后面的宫紫云,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愉快的娇笑。   而雍容华贵的宫紫云,却仅轻颔螓首,报以高雅淡淡的微笑。   简大娘和郝老妪,知道一向幽默的穷书生,方才定是说了一句有趣的话,惹得叶小娟发笑。   呆立床前流泪的万绿萍,听出那声银铃的娇笑是叶小娟,因而望着老脸上充满了愧悔忧郁神色的铁钩婆,低声说:“小娟妹妹也许不会说什么,只怕宫紫云...”   话未说完,立在窗前的郝老妪,顺手放下绒帐,宽慰的忿声道:“难道她宫紫云,根本上就不念你对她妹妹叶小娟,有救命大恩?”   铁钩婆自从在灵堂亲眼看到凌壮志吐血晕厥后,一向豁达的她,竟变得若痴若傻,很少插言发话。   蓦见望着窗外的矮脚翁,双目一亮,大头一幌,似乎想起了得意的事情,突然转过头来,匆促的悄声道:“你们都别急,我大头闯的祸,由我大头来收拾残局!”   说着,即对万绿萍,吩咐说:“丫头,你尽快将你的凌哥哥救醒过来,他小子的功力厚,只需略一动功调息,伤势即可立愈,一个时辰后,我自会前来引你们两人。”   说罢,又望着简大娘、郝老妪和铁钩婆三人,急声说:“大姐,老妹,现在事不宜迟,我大头马上将他们引走,你们三位也请尽快赶到后峰去协助我大头对付宫紫云那丫头,说真格的,动心眼,我大头和穷酸,都不是那丫头的对手!”   说着,掀开绒帐,推开窗门,飞身纵了出去。   铁钩婆就近将窗关好,想起宫紫云在的“卧虎庄”时的一举一动,因而即对简大娘,郝老妪两人,惶急的正色说:“宫紫云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孩子,她的沉静机警,丝毫不逊她母亲‘飞花女侠’宫绛玫!”   郝老妪又看了一眼窗外花园中的宫紫云,回过头来颇有同感的悄声说:   “只看她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一个智慧超人的丫头。”   简大娘立即含意颇深的说:“和宫紫云这等艺艳双绝,机智超群的人相处,只有以亲切、坦诚,和互敬,才能与她永远和睦的住在一起。”   万绿萍听得芳心一动,立即牢牢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正北高处,突然传来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   简大娘、铁钩婆,以及郝老妪,知道矮脚翁已开始了引诱穷书生他们离去的动作,因而三个急忙悄悄望向窗外。   只见“大头矮脚翁”立在正北高楼的楼顶上,幌着大头,蓬发飘拂、正两手扑天哈哈大笑。   再看花园中,已快走近阁楼下面修竹边沿的穷书生,叶小娟和宫紫云,三人正停在一方花圃前,茫然望着正北高楼上的矮脚翁。   只见穷书生人鬓剑眉一蹙,不解的大声问:“大头,志儿和萍儿他们呢?”   简大娘、郝老妪和铁钩婆三人互看了一眼,急忙把目光又移到穷书生,宫紫云和叶小娟三人的脸上。   穷书生神色迷惑,叶小娟黛眉微蹙,唯独宫紫云神色平静,仅将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动了动。   简大娘和郝老妪看了这情形,两人的心,同时向下一沉。   正北高楼上的矮脚翁,似是有意岔开话题,又似是不让宫紫云三人有思维的机会,因而又大声问:“跛足和秃头为何没来?”   立在圆中花圃旁的穷书生,似乎正待转首同宫紫云讲什么,听了矮脚的问话,只得先望着矮脚翁大声回答:“他两人在峰下和傻小子、燕丫头喝酒,懒得上来。”   矮脚翁似乎深怕宫紫云和穷书生答话,于是又大声问:“你们可到后峰上看过?”   穷书生见矮脚翁尽在高楼上穷叫,心知情形不妙,因而灵智一动,立即似有所悟的笑着说:“对了,他们准是到后峰观日出去了。”   只见穷书生说罢,即对身侧的叶小娟和宫紫云,兴奋的说:“丫头,我们也去吧,在玉灵峰观日出,与任何名山不同,因为峰上终年云气弥漫,我们身处云中,面对旭日,就好象一个徐徐向我们飞来的大彩坏。   叶小娟首先颔首应好,愉快的含笑说:“我们快去吧,现在正是时候!”   宫紫云似乎见叶小娟高兴,也立即高雅的笑了笑,温静的点了点头。   简大娘、郝老妪以及铁钩婆,三人见宫紫云点了点头,那颗焦急的心,同时放了下来。   只见圆花圃前的穷书生,向着高楼上的矮脚翁一挥手高声说:“大头,你先走,我们随后追!”   高楼上的矮脚翁,愉快的应声好,大头一幌,飞身走了。   穷书生一见矮脚翁驰去,即对宫紫云、叶小娟笑着说:“丫头,我们也走啦!”   只见穷书生说罢,三人腾空而起,直向十数丈外的小红桥上落去。   但,只有宫紫云在她走身前一瞬间,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却悠然精锐的看了简大娘三人立身的阁窗一眼。   简大娘、郝老妪以及铁钩婆,三人心中猛然一震,惊的急忙掩住部分仅仅露出一线外看的绒障缝隙。   三人一定惊神,觑目向外再看,只看穷书生,宫紫云以及叶小娟,三人已越过小桥,足点假山,凌空飞向正北高楼,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简大娘放下绒帏,深深吁出一口长气,立即惶声说;“二妹说得不错,宫紫云那丫头果真厉害,的确不可小觑。   她虽然未必确定我们都隐身在此地,但她至少已怀疑。”   铁钩婆立即插言说:“志儿当初入卧虎庄时,像‘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雷霆拐’萧清子他们这些老江湖,都没看出志儿是个功力高强,英华内蕴的顶尖高手,而宫紫云那丫头,却第一眼便看出志儿的内功已达至高境界了。”   郝老妪有些担心的说:“我们也该走啦,稍时见了宫紫云,必须看着大头的眼神行事。”   简大娘点点头,即对床前的万绿萍正色的说:“萍儿,时间无多,我们还要赶去后峰帮着你大头干爹讲话,此地没人为你护法,你自己多加警惕。”   说罢,老姊姊三人,即向外室阁门走去。   万绿萍含首应是,并跟在身后相送。   铁钩婆深觉事态严重,因而对爱女能否救醒凌壮志,也没有信心了,是以她在走到阁门前,伸手掀帘之际,尚转身关切的问:“萍儿,你说‘涵碧功’对疗伤医病,有神奇的功效,你的确有把握?要不请你阿姨留在此地..”   话未说完,万绿萍粉面顿时一红,立即焦急的摇摇头,说:“不要麻烦郝阿姨了,萍儿一人可以..”   简大娘似乎有所悟的催促的说:“时间无多,我们也该走了,孩子既然不希望我们在这儿,何必要留个人在这里碍眼!”   万绿萍一听,娇靥顿时飞红耳后,立即羞窘的低下了头。   婆见女儿有把握救醒凌壮志,心中大为高兴,这时看了万绿萍一眼,不由慈祥的含笑怒道:“死丫头,连娘和阿姨都一脚踢开了..”   万绿萍香腮上的泪痕还没干,又听老娘高兴的说风凉话,不由气得一跺脚,还没开口,郝老妪已把铁钩婆拉出门外,同时埋怨说:“现在先别开心,快去应付宫紫云吧。”   说话之间,老姊妹,同时身形一闪,已飞身纵上小阁的前檐。   万绿萍恐干爹来时,凌壮志尚不能体力复原,因而,简大娘三人飞上小阁,立即闩好阁门,匆匆奔进室内。   来到前一看,发现仰倒在床上的凌壮志,面色已由乌青转为润白,伸手一摸脉门,怦然有力,她泪痕未干的娇靥上,立即闪过一丝惊喜的光彩。   她黯然一叹,举袖拭去眼泪,首先将凌壮志腰间的“穹汉剑”解下来,顺手挂在床栏上,接着侧身倒在凌壮志的身边。   当她伸手将凌壮志揽进她的温柔怀内的时候顿感到芳心狂跳,粉面发烧,因而又迟疑了。   人人知道,只有令真气由掌心进入,径走“任”“督””两脉,由丹田逼入暖热肌肤关节,由咽喉输时吹活心脏肺腑是最具功效,最快速的愈伤妙法。   但,一想到要用自己的香舌,衔开凌壮志的朱唇,她就感到双颊发红,芳心狂跳的厉害。   可是时间无多,凌壮志的尽快苏醒,决定她母亲和干爹等人与宫紫云的决裂与否,以及想到关系着她自己的婚事与将来的幸福的时候,一切羞涩畏缩都置之脑后了。   尤其,当她想到凌壮志也是用同一艰巨而消耗真力的方法,为她活血的时候,她勇气倍增。   于是,她毫不迟疑的将凌壮志紧紧的揽进自己的怀里,左掌握着凌壮志的右手,右手贴在凌壮志的小腹丹田上,樱口吻着凌壮志朱唇。   她首先把香舌轻轻送进凌壮志的唇内,用舌尖,逐渐用力启开凌壮志的牙关,接着默诵口诀,暗凝“涵碧功”,胸前宝珠,顿时光明大放。   同时,三道阳和气流,缓缓输进凌壮志的“任”“督”两脉,和周身肺腑。   蓦然,万绿萍的娇躯一颤,又缓缓收起了功力。   因为,她紧贴在凌壮志前胸的玉乳,突然感到乳峰下有一块硬而圆长的物体,令她立时想起在灵堂水晶棺内,凌壮志急切向她口内要灌的奇凉东西。   虽然,她当时不敢睁眼,没看见凌壮志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但她由那阵清凉沁人的香气,断定那必是具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妙药一类的珍品。   是以,她当时紧咬玉牙,决不让凌壮志灌进口内,怕的是糟塌了灵丹珍品。   这时,她心中一动,急忙坐起身来,探手凌壮志的胸襟内,摸出那节油光碧绿的青竹来。   青竹入手,寒冷如冰,立即有一线清凉味溢出来。   万绿萍一闻这丝异香愈加证实,凌壮志意欲灌进她口内的灵丹,就在这节青竹内。   于是,她轻轻旋开竹盖,冷气扑面,清香四溢。   万绿萍知道,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就是竹筒内的如同水银的液体。   她右手极小心的端着青竹,左臂轻轻的将凌壮志揽坐起来。   当她将凌壮志揽起的时候,发觉凌壮志的俊面上,不但面色已有一丝红润,而且有了微弱的鼻息。   万绿萍心中大喜,信心大增,嫩加春笋的纤纤玉手,立即将凌壮志的牙关控开,极谨慎的将“冰果琼浆”灌进凌壮志的口里。   “冰果琼浆”一入凌壮志的咽喉,立即响起一阵饥肠似的辘辘声。   岂知,饥肠鸣声一止,凌壮志原本转为有些红润的俊面,突然变得毛孔凸起,神色苍白,四肢微微颤抖。   万绿萍一惊非同小可,吓得娇躯一颤,花容失色,脱口呼出声来。   她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惶得急忙将凌壮志放平床上躺好,再度以“涵碧功”催动凌壮志的两脉,丹田和肺腑。   这时,万绿萍的心再也无法定下来,她既痛悔自己的莽撞,又惶惧凌壮志伤势突然变化。   虽然,她深信青竹内的银色液体,必是极珍贵的药品,但她更怕是传说中的“防腐丹。”   据说“防腐丹”,能防止死尸腐烂,虽百年之后,死尸依然完好如初。   但是,这种防腐丹,其性绝毒,常人服下,瞬间即死,而面目仍然娇好,唇角尚略带微笑。   传说,许多帝王公侯,驾崩之后封他的嫔妃宫女,赐死陪葬时,多采用此法,而“防腐丹”练成的主要成份是“水银”,方才给凌壮志服下的液体,恰是银光闪闪的液体。   万绿萍一想到这些,不由心痛如割,泪下如雨,“涵碧功”时凝时散,而她胸前的“涵碧珠”也时明时暗。   由于痛悔,悲痛,不时流泪抽噎,因而启动凌壮志牙关的香舌,一直不能送进凌壮志的口内。   愈是心慌,愈不能心静,愈不能将神效无比的“涵碧功”凝聚而输送到凌壮志的体内。   香汗,在她的云鬓中,徐徐的渗出来,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香腮,她在惶乱痛悔,心情焦急之下,已有些娇喘吁吁了。   蓦然——   万绿萍启动凌壮志牙关的香舌,突然被凌壮志吸进口内,而且,像婴儿吸奶样的柔和的吸吮着..   同时,凌壮志的朱唇,也开始在她的樱口上吻动..   一阵奇妙,而令她浑身酥软的热流,闪电般通过她的芳心,丹田和两股之间,直达脚跟指尖。   万绿萍这一惊非同小可,娇呼一声,撑臂坐了起来,她纤手抚在樱唇上,张着樱口,瞪着杏眼,完全呆了。   她似是被凌壮志吸吮的动作吓傻了,又似是在回味方才在惊恐之间的一那,感到的那阵舒畅的快感和甜蜜。   就在她惊愕不定的时候,身边的凌壮志,已被她那惊惶娇呼而惊醒,倏然由床上坐起来。   万绿萍急忙一定心神,发现俊面上充满了惊异迷惑神色的凌壮志,就在这一刹那间,已经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完全与平日无异。   但想到他伤势不轻,又因呕血而晕厥,不由惶急的催促说:“凌哥哥,快运功调息...”   凌壮志一直用惊疑的目光,迷惑的盯视在万绿萍惊喜惶急而泪痕斑斑的粉面上,脑海中似是竭力回想晕厥以前的情形。   这时一听万绿萍的焦急催促,不由茫然不解的问:“萍萍,你不是死了吗?”   万绿萍心中焦急,措词也未加思索,因而急不择言的急声说:“你也是刚刚死了嘛...”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颤,顿时想起在灵堂棺内散去功力的事,不由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室内富丽的陈设,惶声不解的问:“这是阴曹地府?”   万绿萍见凌壮志毫无调息的样子,不由焦刀的嗔声说:“这是阳世人间,你快些调息吧?”   说话间,亲伸玉手搬动凌壮志的两腿,强迫他盘膝坐好。凌壮志由于刚刚苏醒,神志尚在恍忽,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一面随着万绿萍的手盘膝,一面仍迷惑不解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本能的将右手食指放进口里,用牙一咬——   “哎哟,好痛,我没有死嘛!”   说话之间,攒眉苦脸,左手不停的揉着右手食指上的两个牙印。   万绿萍一看,再也忍不住,急掩樱口笑了起来。   凌壮志神志已渐清醒,再度看了一眼室内,绒毡和高几玉桌等陈设,不由惊喜的大声问:“萍妹,你果真被我救活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宛如好人一样,惶急之心,逐渐平复,因而深情的望着凌壮志,笑着说:“你是被我救活的。”   凌壮志听得一愣,俊目一直盯视着万绿萍泪痕未拭干的娇靥,他发觉万绿萍不但美多了,也成熟多了,因而心中一动,好似悟出什么,而又不能说出来。   万绿萍被看得芳心直跳,粉面发烧,不由着急的嗔声说:“干爹快来了,你还不快些运功调息,不然我们想多说几句话的时候都没有了..   说着,举起嫩如春葱似的玉手,强迫凌壮志的眼皮压下来。   纤手一近凌壮志的俊面,立有一阵奇异淡雅的清香,直扑他的鼻孔,心头一震,脱口急呼:“你是香魂!”   说话之间,上身一闪,急忙躲开万绿萍的纤纤玉手,瞪着一双俊目,盯视着万绿萍充满愉快的娇笑的粉面。   万绿萍看了凌壮志的焦急象,再度“噗嗤”笑了,不由杏目斜睨着凌壮志,含笑嗔声说:“真是白日说鬼话,快闭上眼睛..”   说着,娇躯微向前倾,纤指又要去抚凌壮志的眼睛。   凌壮志听了万绿萍的话,愈加迷惑,同时,也有一丝被愚弄的怒火,因而,身形一仰,倔强的说:“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调息了。”   万绿萍焦急的一蹙柳眉,似乎有些生气,似乎又不敢发作,只得黯然一叹,以要求的口吻说:“说来话长,没有个把时辰说不完,你把伤疗好了,再说也不迟嘛。”   凌壮志一听伤势,顿时想起被简维英击中一掌,这时见娟丽秀美,活泼娇憨的万绿萍没有死,他自然也要活下来。   至于这中间的迷离玄虚,只有慢慢的追究了。   心念一定,急忙闭目调息,但,微一运功,心头猛然一震,不由惊得又倏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感到丹田真气,汹涌澎湃,宛如长江大河之水,滚滚窜向四肢,尤其,身轻若无物,几有飘然浮起之感。   他这一惊确非同小可,不由望着万绿萍,惊异的急声问:“萍妹,你给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万绿萍突见凌壮志的震骇神色,先是一惊,这时见问不由一指床边的那节青竹,笑着道:“喏,就是这个..”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悟,不由懊恼的一拍膝盖,惋惜的说:“天哪,这是有起死回生神效的‘冰果琼浆’,是留给你吃得呀,你为何灌到我的嘴里呢..”   万绿萍一听“冰果琼浆”,不禁暗吃一惊,急忙不解的问,凌哥哥,你什么时候去了长白山?”   凌壮志不由一愣,顿时想起隐居长白山的“无名史”来,因而注定万绿萍,惊异的问:“萍妹怎知‘冰果琼浆’是出自长白山?”   万绿萍毫不迟疑的说:“小妹曾听恩师说过,在长白山的最高峰上,在万年不溶的冰雪中,有一种灵草,每九年一次果,果熟时,毫光直透冰雪之外,但它的寿命极短,半个时辰一过,就萎缩凋落了,也就没有用了,所以,练制‘冰果琼浆’要受许多年等待艰苦,才能炼成。”   凌壮志秀眉一蹙,心中一动,立即不解的问:“听说萍妹的尊师是位武功绝世的高人‘衡山异人’,不知那位老前辈的法名道号是如何称呼?”   万绿萍见问,立即面现难色,略一迟疑,突然明眸一亮,笑着说:“现在小妹心情紊乱,还是请你快些运功疗伤吧!”   凌壮志深知世外高人,多淡薄名利,不愿门人弟子宣扬他的姓名道号,这时见万绿萍面有难色,自是不便再问,因而迷惑的说:“我方才运功调息,真气畅通无阻,毫无一丝受伤迹象,想必是服了‘冰果琼浆’的原因。”   说此一顿,又想起“香魂”的问题,因而不解的问:“在玉山北麓茂林内,故弄玄虚吓人的那位香魂可是萍妹?”   万绿萍娇小玲珑,何等聪明,她在方才要求凌壮志调息,便已看出心爱的凌哥哥有了被愚弄的悻悻之色。   这时见凌壮志再度提起,虽然神色缓和多了,但语气中仍有些不快,因而决心先发制人。   于是,妩媚的一笑,深情的白了凌壮志一眼,忍笑嗔声说:“你们两人不知道‘隐形术’,反而少见多怪,疑神疑鬼,胡乱瞎猜,害得人家本想现身与你们相见,看你们当时紧张的情形,人家也不好意思出来了。”   凌壮志听万绿萍一口一个“你们”和“不好意思”,知道万绿萍指的是他和“飘萍女”黄飞燕。   想到黄飞燕在当时惊吓之际,突然娇呼扑进自己的怀里,而自己也不自觉的将青春艳美,光颜照人的黄飞燕的柳腰抱住,这些情形,必然都被万绿萍暗中看到了因而心中一急,不由俊面通红。   继而一想,假如这件事由万绿萍的口中,传进爱妻宫紫云的耳里,少不得又要惹她生气。   心念至此,因受愚弄而产生的那丝懊恼气氛,顿时全消了,原本想说几句话泄忿,出出心里的闷气,这时也不敢了。   如今,自己不但变得少见多怪,孤陋寡闻,反而在万绿萍手里落了把柄。   凌壮志心里委屈,有苦说不出,只得强振精神,佯装恍然大悟的一拍膝盖,大声笑着说:“萍妹,我真的糊涂,我怎的竟把这一件‘奇门遁甲’中的精奥功夫给忘了。”   万绿萍听他一叫,不由吓了一跳,急忙用于将凌壮志的朱唇给掩住,嗔声说:“嚷什么,你又大惊小怪了!”   凌壮志被说得俊面一红,但他立即被万绿萍纤手上的那丝奇异的清香吸住了。   于是,急用鼻尖在万绿萍的掌心里,深深一嗅,肯定的漫声说:“唔,就是这种香味!”   万绿萍心坎一甜,红飞满面,急忙将手撤回来,明亮的杏目,深情的睇了凌壮志一眼,含着媚笑,嗔声说:“轻薄,完全不像我以前的表哥!”   凌壮志一听,“表哥”不由神情一呆,他的脑海里,立即闪过当初在“如归轩”酒楼上,第一眼看到万绿萍的娇憨神态。   那时,她尚是一个秀丽活泼,充满了刁蛮淘气的小姑娘,如今,她不但美,而且象一个熟待透采的大蜜桃,给他无比的诱惑。   万绿萍见凌壮志突然目光痴呆的望着她,不由粉靥一红,嗔声问:“凌哥哥,你想什么?”   凌壮志一定神,急忙笑着说:“我在想在玉山北麓茂林的事。”   万绿萍知道凌壮志言不由衷,不由琼鼻一耸,含笑轻哼了一声,闪辉的杏目中充满了柔情。   凌壮志心中暗吃一惊,觉得万绿萍同样是个不好应付的少女,因而心中一动,急忙正色的说:“我的确在想那天的事情,我一直在想,你是怎样躲过我振臂掷出的那一剑!”   万绿萍一听,娇靥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立即黯然一叹,说:“倘不是小妹当先看出你眉间已透煞气,心惊的两臂抱着前胸、你的剑再低一寸,你真的要痛恨终生了!”   说话之间,泪光旋动,几乎下来两滴泪珠来。   凌壮志惶愧万分,情不自禁的握住万绿萍的一双玉手,激动的说:“假设当时误伤了萍妹,我也会举剑自刎,随你共眠地下。”   万绿萍没有将手撤出来,任由凌壮志紧紧的握着,但她感动的泪珠顿时滚下来,同时愉快的笑着说:“你尽说傻话,那怎能怪你呢?你又不知是我!”   凌壮志见万绿萍滚着簌簌的泪珠而笑,实在美极了,因而不自觉的举袖为她拭去香腮上的泪水,同时诚恳的深情的说:“萍妹,你想,当我看到血泊中的是你的时候,我还会活吗?”   万绿萍含着泪水,带着甜美,羞红的香腮,肯定的点了点头。   因为,她有这分信心,假设那样,凌壮志在痛心疾首忿而自责之下,他会毫不迟疑的横剑自杀。   凌壮志怕惹万绿萍伤心,因而急忙转变话题问:“萍妹,你的‘隐形术’可是你那位衡山异人师父传授的?”   万绿萍见问,先是一愣,接着惊异的含笑说:“就是你家传至宝‘涵碧珠’上记载的嘛!”   说着,即将悬在胸前的涵碧珠送至凌壮志的面前看。   凌壮志浑身一颤,面色大变,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渗出来,他完全惊呆了。   万绿萍芳心一惊,不由脱口说:“凌哥哥你不知...”   凌壮志目光掠急的望着万绿萍手中的“涵碧珠”似是没听到万绿萍说什么,激动的自语说:“难怪恩师当时说这颗宝珠的来历定然不凡,只是不知它的真正珍贵之处,这话果然被恩师说中了。”   万绿萍听得有些迷惑了,因而不解的问:“凌哥哥,你不是说,这是府上的传家之宝吗?”   凌壮志一定神,立时想起当初在“卧虎庄”前说的话,因而,灵智一动,立即点点头说:“不错,我当时的确是如此说的,因为只有这样说,才足以表示对萍妹彩聘文定的尊重。”   万绿萍一听,羞愧交集,顿时低下了头,因为她的母亲一直在四处宣骂他是一个薄情负心的浪子。   凌壮志以为万绿萍听到彩聘而害羞,因而并未注意、于是继续说:“其实,这颗‘涵碧珠’在恩师临终前几日才交我保存。”   万绿萍听得异常不解,不由抬头问:“叶大侠也不知‘涵碧珠’上的奥秘?”   凌壮志摇摇头说:“恩师仅知道它珍贵,但却不知如何发掘它的宝藏。”   万绿萍感慨的说:“这是天意,小妹也是在无意间发现宝珠上尚记载着惊世绝学。”   凌壮志急切的问:“萍妹是怎样发现的?...”   万绿萍见问,娇靥顿时发红了,不由幽怨的说:“自从在石门和你错过相见机会之后,小妹再听不到你的消息,因而终日望着‘涵碧珠’流泪...”   凌壮志不由感动的插言问:“难道萍妹也不相信我不得已的苦衷吗?”   万绿萍颔臻首继续黯然说:“那时母亲每天都在骂你是浪子,没有良心...”   凌壮志感慨的摇摇头,蹙着眉说:“难怪我那时终日心神不安眼皮跳。”   万绿萍看了凌壮志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了,继续说:“一天傍晚,我两手捧着‘涵碧珠’正在流泪,突然感到心头狂跳,头眩眼黑,周身冷汗直流,小妹知道身体太纤弱了,只得闭目运功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小妹突然感到眼前一片光亮,睁眼一看,两手捧着的‘涵碧珠’毫光刺目,大如茶碗,由于小妹的功力散去,涵碧珠也正缩回原状。   一看夜空,正是三更,因而心中一动,再度凝聚功力,涵碧珠果然随着光度的增强,逐渐涨大。   小妹当时不敢直视宝珠,待我凝目一看,发现宝珠上竟有无数金字,细读之后,才知是篇‘隐形术’...”   凌壮志一听,迫不急待的要求说:“萍妹,你动功一次给我看看。”   万绿萍柳眉一蹙,面现难色,接着郑重的说:“凌哥哥,小妹只能为你表演,但你决不可读下面的口诀,更不可能练习。”   凌壮志未待万绿萍说完,立即惊讶的问:“为什么?”   万绿萍怕凌壮志误会,急忙解释说:“因为涵碧珠上记载着警告..”   说此一顿,突然住口,娇靥再度红了。   凌壮志虽然看出万绿萍羞红的满面,似有确难启口之言,但好奇心的驱使,仍令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上面警告些什么?”   万绿萍的粉面又红了,那双澄亮的大眼睛,含情忍笑的睇着凌壮志,羞急的嗔声说:“你还没有改掉老习惯,总爱打破沙锅问到底。”   凌壮志急忙正色的说:“当然,遇事岂能不求甚解...”   万绿萍未待凌壮志说完,急忙含笑嗔声说:“好了好了,小妹告诉你,人家没说什么,就惹出你一套大道理。”   说此一顿,羞红着娇靥,绽着绩丽的甜笑,深情的注视着凌壮志,鲜红欲滴的樱口,一连启动几次,终于压低声音,羞涩的说:“练习‘隐形术’的人必须是童男...处..女...”   话未说完,粉面如烧,举起一双纤纤玉手,急忙掩住那双晶莹杏目,她已不敢再看凌壮志的表情了。   凌壮志一听,顿时误会了,不由慌的急声问:“如此说来,萍妹可是终身不嫁了?”   万绿萍一听,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噗嗤”笑了,急忙放下双手,含情斜睇着凌壮志,嗔声说:“傻人,不嫁人,难道去庵里当尼姑?”   凌壮志听得先是一愣,接着愉快的笑了,但他不解的问:“既然萍妹能出阁,我为什么不能读涵碧珠上的口诀?”   万绿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含嗔的说:“懒得理你,你自己看吧?”   说话之间,盘膝坐好,立即闭上眼睛。   凌壮志一见,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觉得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让万绿萍为难,正待出声阻止,眼前倏然一亮——   心中一惊,定眼一看,只见万绿萍胸前那颗油光碧绿的“涵碧珠”毫光大放,耀眼生花。   毫光逐渐增强,由碧绿转变天兰,由天兰变雪白,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一片蒙蒙彩华。   珠身由桃核般逐渐扩张大,最后,直至大如茶碗。   凌壮志只觉头晕目眩,双目不敢直视,而内心也觉得气血有些浮动。   他心中一慌,愈加不能稳定,他知道万绿萍说的不假。   继而一想,万绿萍既然能嫁人,我娶了妻室的人,为何不能读上面的口诀和练习“隐形术”?   心念间,倔强性起,立即暗凝功力,双目顿时精光如电宛如两道利刃,直透宝珠四射的毫光之内。   凌壮志一看,只见雪白如银的珠面上,赫然刻着无以数计的金丝小字。   唯独正中一行大字,鲜红如珠,似是徐徐凝动。   凌壮志凝目细读:“夫死,妇死,非童男壁女者死!”   凌壮志看罢,怵然一惊,立即收回功力,缓缓闭上眼睛。   凌壮志看了那行朱红大字的警告,知道结过婚的男女,读了“涵碧珠”   上的口诀必死,未结婚而已经失去童贞的男子,和已经不是完壁的少女,读了宝珠上的口诀,也必然死去。俗语说:“凡事天注定,因果冥冥中,他觉得这句话的确有它的道理。   心念未毕,蓦闻万绿萍以严肃的声音,低声问:“怎么样,凌哥哥?”   凌壮志闻声睁开眼睛,看到万绿萍已收回功力,“涵碧珠”也恢复了原状,于是,感慨的说:“我觉得每个人的机运多少,福禄多厚,冥冥中都有定数,一些也勉强不得。”   万绿萍也深有同感的含首说;“小妹也在想,以你现在的功力,再兼具‘奇门’中的‘隐形术’那真是武林中名符其实的剑仙了。”   凌壮志颇有同感的含首说:“是的,所以世上极少有十全十美的事。”   说此一顿,突然失声笑了,接着又笑着说:“其实,学成了‘隐形术’这一生便等于当了和尚,想来也乏味之极。”   万绿萍一听,粉靥再度红了,立即含笑嗔声说:“没有一句正经话,结了婚,固然失去了隐形术,但遇到其他习有隐形术的人,却瞒不过他的耳目。”   凌壮志幽默的一笑,俊目注定万绿萍红霞般的粉靥,风趣的问:“萍妹有此深厚的福缘,万幸习成了‘隐形术’,不知今后对你的婚嫁大事有如何打算?是希望...”   万绿萍一听,顿时红飞耳后,未待凌壮志说完,强忍娇笑,轻哼一声,瞪着杏目,嗔声说:“真是越来越没正经的话了,谁听你的?”   说话之间,翻身下床,想是由于芳心高兴,身形尚未立稳,便举手掩面笑了。   凌壮志先是怕万绿萍气恼,这时见她发笑,勇气倍增,右手微撑床面,身形飘然落在万绿萍的身前,臂一伸,万绿萍玲珑小巧的娇躯,整个的投进了凌壮志的怀抱。   万绿萍久经折磨,倍受艰辛,任由如花娇靥消瘦,受尽了想思之苦,今日总算明了对她的爱心。   由于夙愿得偿苦尽甘来,终于投进爱郎的怀抱,万绿萍竟激动的扑在凌壮声的怀里哭了。   这的确是凌壮志没想到的事,心中既慌急又惭愧,不由附在万绿萍的耳畔,亲切的低声说:“萍妹,害你受苦了。”   说着,深情的抚着万绿萍的披肩秀发和玉臂。   万绿萍轻轻的拭了一下眼泪,似乎想起什么,黯然一叹,戚声说:“真正受苦的不是小妹,而是秦姑娘。”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颤,顿时想起秦香苓,不由急声问:“萍妹,秦姑娘可是你救回?”   万绿萍摇摇头,黯然说:“她当天下山,就雇了一辆车,回太平镇了。”   凌壮志懊恼的惋惜的说:“当时萍妹应该让我见见她,小兄有时扪心自问,深觉愧对于她。”   万绿萍黯然的说:“当时小妹曾告诉秦姑娘,你已经来救她了,秦姑娘一听,立即掩面痛哭说,她已无颜见你了。”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面色一变,这时他才听出万绿萍的话中有因,心知不妙,不由脱口急声问:“秦姑娘可是被薛鹏辉那畜牲万绿萍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点了点头。   凌壮志一见,脑隙轰然一响,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地上。   万绿萍顿时惊觉,一声惊呼,伸手将凌壮志扶住。   凌壮志眉飞如剑,目光闪烁,右手紧紧握着拳手,切齿恨声说:“今后薛鹏辉父子再遇到我,如不将这对衣冠禽兽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万绿萍深怕凌壮志掌伤复发,只得宽言劝解说:“秦姑娘遇到这样失却理性的未婚丈夫,她自己都已自认命苦,况且,这是父母作的主,也怨不得别人,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凌壮志冷冷的一笑,切齿怒声说:“难道对自己的未婚妻子,应该制住穴道,恶意强暴?”   万绿萍自觉无言答对,灵机一转,有意岔开话题,藉以分散凌壮志对秦香苓的注意力,因而感慨的说:“来看,小娟姊姊比秦姑娘幸运多了。”   凌壮志一听,果然面色立变,一脸的惶恐之色,不由焦燥的急声问:“萍妹,你说小娟怎样!”   万绿萍一见凌壮志的紧张像,不由笑了,立即拉长的声音宽慰:“你放心,你的小娟还是你的小娟,何必那么发急,再说乌鹤终是一派掌门宗师,四个徒弟又都一心保持元气,梦想学成‘四大恶魔’的绝艺,自是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凌壮志一听,宽心大放,但听出万绿萍话中有戏笑之意,也不禁俊面一红,急忙转话题问:“小娟妹可也是由你带回?”   万萍萍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故意掀眉嗔声说:“是呀,知道何必故问。”   凌壮志弄不清万绿萍为何不快,只得解释说:“我一直猜想是你,但小娟却一直否认,看了她的惊悸神色,又似是果真不知道‘香魂’...”   万绿萍未待凌壮志说完,娇哼一声,含笑说:“你连篇鬼话吓唬她,她当然害怕,再说,我仅在救她的一刹那,施展‘隐形术’,等她神志清醒过来,我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怎知你说的香魂是谁?”   凌壮志被娇小的万绿萍说得俊面发烧,听她的口气,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好象真的成了个孤陋寡闻的大呆子了。   心念及此,不禁有些生气,立即不高兴的问:“那你为什么明明坐在房里吃东西,看见我去了反而又躲起来呢?”   万绿萍顿时无言答对,不由粉面一红,强忍娇笑,分辩说:“人家那时不想见你嘛。”   凌壮志一听,愣了。   就在这时,小阁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万绿萍一听,脱口急声说:“我干爹来了!”   了字出口,身形已奔室外。   凌壮志知道是大头矮脚翁,也急步跟在万绿萍身后。   两人尚未到达外室门前,“喀嚓”一声轻响,门闩自断,大头矮脚翁心急进来,已用暗劲将门闩震断了。   紧接着,一棵蓬发葱茏的大头,探首伸了进来,同时,愉快的哈哈笑着问:“混蛋小子,鬼丫头,你们小两口的情话说完了没有?我干爹老人家可以进来听听吗?”   说话之间,发现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同时慌张的奔出急忙笑着分辩说,“你们两人别害怕,我老人家不得到你们许可,决不敢贸然进去的..”   万绿萍当先奔到门前,不由羞红着粉靥含笑撒娇说道:“干爹的大头都伸进来了,还说不敢进来。”   大头矮脚翁,立即煞有介事的正色说:“这是我老人家先以头来征求你们小两口的同意,如果不高兴,我老人家再退出去。”   万绿萍由干爹一口一个“你们小两口”的称呼,和他极为愉快的神色判断,知道一切顺利,由于芳心喜极,兴奋的急将羞红的粉面埋进那双春葱似的玉手里。   凌壮志红着俊面,踌躇不安的恭谨而立,望着“大头矮脚翁”伸进来的大头,朱唇展笑,不言不语。   大头矮脚翁一见,即将大头一幌,闷声问:“混蛋小子,我干女儿已没有意见,你呢?”   凌壮志确没想到这位七八十岁的老前辈,仍有兴致和年青的晚辈们斗趣,于是,躬身含笑说:“志儿欢迎老前辈进来!”   矮脚肥大头一幌,却又沉声说:“小子,你就是不欢迎,我老人家仍是要进来。”说着,身形一闪,推门走了进来。凌壮志无话可答,但又不敢不理,只得红着脸恭声应是。   万绿萍怕凌壮志难堪,立即放下双手,一跺小蛮靴,拉着“矮脚翁”的破衣袖,撒娇的说:“干爹,总是想这样,人家说欢迎你也不好,说不欢迎你,更不好。”   矮脚翁一听,立即仰面笑了,他望着万绿萍,似是想再打趣几句,但他想到干女儿的淘气难惹,摇摇大头,又不说了。   于是,转首望着凌壮志,略显正经的说:“小子,一切花样玄虚,都是我大头出的主意,目的在于试试你小子是否真心喜欢我们鬼丫头,现在丫头没死,你也没丢了娇妻,如今皆大欢喜,鬼丫头也早已同意,你小子还有什么问题?”   凌壮志已经明白了全般状况,虽然受了一番委屈,但娇小娟秀的万绿萍,却仍俏生生的活着,是以对自己吃的那些苦头,早已不去计较了。只是一想到小眼精光,老脸铁青的铁钩婆便不禁神情不安,心生怯意,因而讪讪的说:   “志儿正求之不得,焉敢再有问题,只是..”   说此一顿,面现难色,秀眉不觉也蹙在一起了。   万绿萍芳心一震,粉面立变,她怕凌壮志以她习有“隐形术”不宜嫁人而推却这桩婚事。因而,心情惶慌,右目闪辉,目光焦急期待的望着凌壮志。   矮脚翁见凌壮志面有难色,言词吞吐,一向不形于色的他,这时也不禁面色微变,立即沉声问:“只是怎么样?”   凌壮志迟疑的说:“只怕万老前辈,仍在生气。”   矮脚翁一听,宽心大放,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万绿萍以为凌壮志仍记恨着母亲“铁钩婆”在灵堂供桌前,猛然向他劈出的一钩,因而芳心深处,立时罩上一层阴影。   她缓缓垂下首来,娇靥上的光彩立逝,充满了幽怨伤感神色。   矮脚翁收敛大笑,朗声愉快的说:“自古以来有此说‘岳母爱婿胜如儿’老钩婆只有这么一个鬼丫头,嫁得你这么一位名满天下,技冠武林的宝贝女婿,她乐都来不及,那还会生你小子的气。”   说此一顿,自觉不宜久留,伸手一拍凌壮志肩头,继续说:“小子,快带萍丫头到大佛寺去,宫丫头和小娟她们都在那里等你,我老人家要先走一步,免得在你们小两口眼前落个不知趣。”   说罢,即向阁门走去。   万绿萍心中一动,不由焦急的问:“干爹,回头见了她们,我们怎么说..”   矮脚翁停身止步,回过头,说:“她不问你们最好不要说。”   话声甫落,闪身出了小阁,立即响起一阵远去的衣袂破风声。   万绿萍知道干爹走远了,但她仍不放心凌壮志对母亲劈出的那一钩,因而望着凌壮志,幽幽的问:“凌哥哥,你还在生气?”   凌壮志被问得一愣,茫然的问:“生谁的气?”   万绿萍鲜红的樱唇一嘟,轻嘟一声,嗔声的说:“你故意装糊涂,我知道你仍在生我娘的气,既然我的死是假的,娘的那一钩,自然也不是真的。”   凌壮志早已看出万绿萍的神色有些不快,正感到不解,这时一听,恍然大悟,也仰面哈哈一笑,故意学着矮脚翁的口气,风趣的说:“自古以来此说‘责之严,爱之切’岳母大人,望‘婿’成龙,以慰膝下半子之虚,兄乐都来不及,那里还会生岳母老大人的气。”   万绿萍知道自己多心,不由粉面一红,佯怒嗔声的说:“人家说不过你!”   说罢转身,回眸一笑,急步奔进内室。   凌壮志看得心头怦然一动,顿然呆了,俗语说:“回眸一笑百媚生”万绿萍的回眸一笑,的确将那句话的真实性,表露无遗了。   于是,心中一喜,飞身向内室扑去。   就在他飞身扑向室门的同时,绿影一闪,万绿萍持着“穹汉剑”也由室内急步走了出来。万绿萍一声娇呼,身形疾旋,几乎与凌壮志撞个满怀。   于是,一定神,羞粉靥,望着飘然掠回的凌壮志,嗔声的说:“人家进去取剑,你跟进去干什么?”   说着,仰起粉面,探情的睇了凌壮志一眼,即将“穹汉剑”给凌壮志佩在腰上。   凌壮志心生蜜意,立即涎脸笑着说:“这即所谓如胶似漆,油里调蜜,如鱼得水,形影不离。”   万绿萍为凌壮志将剑佩好,未待他把话说完,立即琼鼻一耸,娇哼一声,含笑警告说:“我看你先别得意,还是赶快想一想见了云姊怎么个说法吧!”   凌壮志心情一沉,脸上涎笑立失,顿时愣了。   万绿萍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个极快乐的凌壮志吓住了,因而脱口问:“你怕她?”   凌壮志一定神,不答反问:“你不怕?”   万绿萍毫不迟疑的摇摇头,谦和的说:“我敬她,爱她,并不怕她。”   凌壮志双目一亮,俊面上立时闪过一道惊喜光采,兴奋的笑着说:“萍妹的这句话,正是我的心声,也是我们幸福美满生活的泉源,走,我们去见她们吧!”   说着,挽起万绿萍,万绿萍芳心甜蜜,又羞又喜,不由惶急的嗔声说:   “凌哥哥,快撒开小妹的手,这样被人看到,羞也羞死了。”   凌壮志哪里肯听,哈哈一笑,挥臂将阁门的绵帘掀开了,两人眼前顿时一亮——   只见艳阳当空,彩云片片,松竹精舍间,缭绕着缕缕云烟。   尤其,花园远处的高楼那面,云气蒙蒙,若隐若现,若虚若幻,令人望之,几疑处身仙境。   万绿萍依在个郎身边,羞急参半,心跳脸红,觑目一看,园内一片静寂,那颗卜卜跳动的芳心,顿时平静下来。   两人深恐宫紫云和铁钩婆等人悬念,飞身纵下小阁,越过花园,出了阳宅,真奔正东峰崖。   这时,正午将近,骄阳明亮,满峰瑰丽彩霞,气温仍然如同冬天。   来至峰崖,两人分手而下,一白一碧两道身影,时而急泻,时而横飘,明而点松踏石,瞬间已达峰下。   到达绝壁下的大绿谷,乌雅已不见了影子,想必被小娟她们牵往大佛寺,于是,两人继续向山外飞驰。   万绿萍紧紧依着凌壮志,两人时而挽手飞纵,时而并肩疾驰,一个神彩奕奕,一个娇靥升晕。   她常常梦想着与心爱的凌哥哥“比翼双飞”的这一天,如今,她的梦想果然实现了。   俗语说;“苍天不负有心人”,谁能说它没有道理?   而这时的凌壮志,却一直想着,到达大佛寺后,如何应付娇妻宫紫云。   绕过两座峰角,奔出那道狭谷,梵宇巍峨,金碧辉煌的大佛寺,就在数百丈的苍茂松林内了。   飞驰中的万绿萍,一见大佛寺,立即介绍说:“凌哥哥,有人说大佛寺上居方丈,就是‘天山五子’的徒叔。”   凌壮志一听“天山五子”,立即想起被“琼瑶子”押回天山金霞宫的展伟凤,因而沉声的说:“我知道!”   万绿萍听得一愣,弄不清凌哥哥为什么不快!   就在这时,前面松林内,突然传来一声洪钟般的吆喝:“喂,小妹夫,大家都饿着肚子等着你回来吃饭哪。”   呼声未落,宛如半截黑塔似的展伟明,挥动着右手,径由林内飞奔出来。   凌壮志一见,立即忍不住笑了。   万绿萍娇哼一声,不由忿忿的说:“所有的事,都坏在他这个‘小妹夫’上。”   凌壮志毫不为意的说:“一入眼便知是个浑人,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万绿萍见凌壮志默默承认是小妹夫,顿时想起了展伟凤,同时,也恍然大悟,方才谈到“天山五子”时,凌壮志深沉的神情。   但想到由于展伟明这句“小妹夫”,才害得她日夜相思,形容憔悴,芳心尤有不甘,因而继续沉声说;“看他那么大的个子,谁知他是个傻子?连冰雪聪明的云妹妹都没看出,何况我娘正在气你趁机溜走...”   话未说完,距离飞奔而来的展伟明已不足十丈了,是以急忙住口。   浑猛憨直的展伟明,首先停住身形,一见万绿萍娇靥凝霜,黛眉微皱,立即哈哈一笑,大声关切的问:“我说万家老妹子,看你满脸不高兴,是谁招惹了你,告诉我大明一声,狠狠捶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说话之间,连连挥了挥大如海碗似的拳头,而凌壮志和万绿萍也到了。   凌壮志望着万绿萍,无可奈何的忍笑摇摇头,万绿萍却再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同时笑着嗔声说:“就是你!”   展伟明一听,大眼一眨,愣了。   凌壮志怕浑人一时想不通,急忙笑着解释说:“萍妹肚子早饿了,气你这个哥哥没先给她偷只鸡腿来,作见面礼。”   展伟明信以为真,一咧大嘴,苦着脸说:“大佛寺是和尚庙,别说是鸡腿,连个鸡毛也找不到!”   凌壮志举手指着掩口娇笑的万绿萍,笑着说:“所以萍妹自知错怪你,才含笑向你道歉嘛。”   展伟明一听,也高兴的哈哈笑了。   于是,三人匆匆走进松林,直向大佛寺的三洞大山门走去。   凌壮志想在展伟明的口中,探出一些爱妻宫紫云的言行,以便见了爱妻,好见机行事。   心念已定,镇静的一笑,和声问:“展世兄,诸位老前辈和拙荆都在寺内吗?”   展伟明急忙含笑说:“都在斋内等候你和万家大妹子。”   说话之间,似是想起万绿萍向他要鸡腿之事,因而埋怨说:“原本决定到山下小镇上的客店聚会,‘跛足’老前辈与他们天山派有渊源,硬要来大佛寺。”   凌壮志无心听他这些,继续问:“你们还说些什么?”   展伟明说:“他们都说你和万家老妹子的事。”   凌壮志秀眉一蹙,轻“噢”了一声,不由瞟了一眼也正在向他望来的万绿萍。   展伟明继续说:“由于几位老前辈,带着紫云妹子东跑西跑,最后仍然没有将你找到,紫云老妹子断定你已凶多吉少了,她心里虽然难过,但又不便向七位老前辈发作,最后,她含着泪说她要回金陵了。”   七位老前辈一听,都慌了,铁钩婆和大头前辈,才毅然说出全般经过,并请紫云老妹子原谅他们两个老湖涂..”   话未说完,三人已出了松林,大佛寺气势宏伟的三洞大山门,就在眼前了。   凌壮志心情沉重,万绿萍黯然难过,展伟明只感到肚子饿。   三人走至山门前,登阶直入。   门下有两个年青的和尚,灰衣光头,一见凌壮志三人走进来,立即垂目合什,低诵佛号,说几句欢迎词。   凌壮志身形不停,拱手还礼,沿着甬道向前走去。   大佛宝殿,巨鼎高阶,建筑得雄佛巍峨,气势磅礴,大殿内分垂黄幔,香雾缭绕,传出一阵阵的诵经声。   打量间,蓦闻展伟明宏声说:“小妹夫,那边和尚特别多,我们可从这边过。”   说话之间,当先下甬道,真向侧殿角门上走去。   进入角门,绕过侧门,在一排修竹后面,一连数座精致斋舍。   殿伟明举手指着正中一座静斋说:“他们都在里面。”   凌壮志和万绿萍,随着距离缩短,心情逐渐激动不安,两人举目一看,只见大头矮脚翁,正急躁的在门外等着。   渐渐,已听到邀遢和尚等人的谈笑叫骂声。   要见神情焦急的矮脚翁,突然向这边望来。   只见他,双目一亮,大头一幌,接着高声急呼:“大家出来吧,混蛋小子和萍丫头来啦!”   呼声甫落,人影闪动,跛足道人、穷书生、邋遢和尚、宫紫云、铁钩婆、郝老妪、简大娘、叶小娟,相继由室内奔出来。   众人涌至阶前,俱都神色急切,目光炯炯,纷纷向修竹外面望来。   凌壮志一见众人都在,唯独没看到“飘萍女”黄飞燕。   心中十分不解,正待低声询问殿伟明,蓦闻大头矮脚翁,愉快的笑着说:   “现在大家都该放心了吧,你们可看看混蛋小子,是否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凌壮志俊面含笑,故作自若,匆匆走进修竹,急步向阶前走去,他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只有爱妻宫紫云的笑,是关切,期待和蕴藏着戚然的幽怨的笑。   他和万绿萍,并肩走至众人面前,恭谨立好,深深一揖到地,万绿萍衽裣福了一福,由凌壮志恭声说:羁延来迟,七位老前辈和娟师娟久等了。”   话声甫落,蓦闻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糊涂小子,老钩婆是你的老岳母,大头鬼是你的干岳父,现在可不能一概称呼老前辈了。”   简大娘急忙笑着说:“那个要你秃头多嘴罗嗦。”   众人一听,立即掀起一阵愉快的大笑。   聪明的万绿萍,趁着众人气氛和谐之际,急步走至宫紫云面前,娇靥绽笑,恭谨一福,和声说:“小妹绿萍,拜见姐姐。”   说着就要下拜。   宫紫云似是未曾料到,急忙伸手去扶,同时含笑说:“娟妹蒙救脱险,理当由我拜你,怎敢再受萍妹礼拜..”   话未说完,矮脚翁、简大娘等,齐声笑着说:“理当拜见,理当拜见。”   但是,宫紫云仍坚持免礼,叶小娟也伸手相扶。   久未发言的跛足道和穷书生,同时哈哈一笑说:“时已正午,请进斋内用膳吧!”   于是,众人鱼贯入室,凌壮志乘机深情关切的与宫紫云相互交换了一瞥。   斋室宽大,通明三间,正古大圆桌上,早已摆好了佐酒和素菜和果点。   众人即入席,简大娘和跛足道,两人年龄较长,分别众上座,小娟和万绿萍最小,执壶为长者满酒。   跛足道一俟众人满座,立即含笑说:“壮儿和萍儿自‘如归轩’相识,以至今天,全部过程充满了奇巧衰乐风趣,最后终获其成,可谓是一桩名符其实的啼笑姻缘,来,大家同干此杯,为这对啼笑新人祝福。”   说罢举杯,即和众人一饮而尽。   凌壮志俊面微红,不时看一眼雍容带笑,绝世风华的爱妻宫紫云。   万绿萍羞垂臻首,粉面生晕,依在宫紫云和叶小娟之间,轻捻裙衫。   浑人殿伟明一看小娟再为众人满酒,也煞有介事的举起杯来,说:“我大明是受尽折磨的过来人,愿以身历经验敬告你们姊妹相处,要情深和睦,有话大家讲清楚,千万不要暗中较劲,枕边嘀咕,明着不运声色,背后争风吃醋,一等小妹夫进了屋,不是说头痛,就是身体不舒服..”   话未说完,满室暴起一阵快意的哈哈大笑,声震屋瓦,远达寺外。   凌壮志听得心惊肉跳,他真怕会有这么一天,宫紫云虽然颔首展笑,但却暗生警惕,她自觉是正室大姊姊,她有使家庭和顺的责任。   叶小娟恬静,她不愿去想这些事,她认为她不会同自己的一父同胞和有救命大恩的萍妹去争风吃醋。   万绿萍却暗暗感激展伟明,她觉得经过浑人之口说出来,也许对他们姐妹今后相处,有极大的好处。   矮脚翁首先敛笑,即对展伟明笑着说:“你小子娶的都是黄脸婆,怎能与宫紫云他们小姐妹相提并论。”   穷书生也敛笑,愉快的说:“这的确是大明的经验之谈...”   语未说完,郝老妪黑脸一沉,轻哼一声,忽笑沉声说:“你一生没正眼看过一个女人,见了追求你的女人,就像看到了鬼,抱头鼠窜,跑都来不及,你有什么资格说是经验之谈。”语声甫落,室内再度掀起一阵哄堂大笑。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顿时恍然大悟,穷书生何以被武林人物列入四怪杰中的原因,原来一生不喜欢女人。   众人在欢笑声中,举酒干杯,笑料连出,充满了愉快气氛。   酒至半酣,展伟明突然一咧大嘴,苦着脸说:“我们在此饮酒高兴,我那被压往天山金霞宫的妹子,却正流泪受苦,关进冷清的囚室里..”   如此一说,凌壮志的心,立时下沉,俊面上的笑容尽失。   邋遢和尚一听,仍然笑着说:“傻小子别急,只要你小妹夫带着这些老妹子一去,立即解决问题。”   展伟明亲眼见过宫紫云的精绝剑术,心里非常希望宫紫云也去,但他知道宫紫云已身怀六甲,因而懊恼的说:“可是宫老妹子不能去哩!”   说着,指了指端坐在凌壮志身边,粉面绽笑的宫紫云。   简大娘、铁钩婆不知原因,不由惊异的问:“为什么?”   宫紫云见问,只急得娇靥飞红,直达耳后,尚未开口解释,展伟明一指宫紫云的腰,自作聪明的沉声说:“你们两位老前辈都是老经验,怎的还看不出来呢,老妹子的柳腰都没有以前纤细了。”   如此一说,不知道的几人,恍然大悟,同时暴起一阵愉快的大笑。   宫紫云当着这些人面前,被这浑人指出怀孕来,真是又羞又急,又不能发脾气,只急得低垂螓首,举袖遮羞。   简大娘和铁钩婆心里也不是滋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展伟明称乎“老经验”,还说她们看走了眼。   铁钩婆一是喝了几杯老酒,一是爱女夙愿得偿有了好归宿,因而心里一高兴,放下酒杯,正色的说:“这有什么关系,宫姑娘你尽可放心前去,昔年我怀着我们萍丫头的时候,在秦皇岛,大斗蓝面魔,那时的肚子比你的大多了,我在惊险之际,还一连翻了十八个筋斗哩!”   话声甫落,刚刚稍歇的欢笑,再度响起来。   万绿萍觉得老妈妈又高兴的得意忘形了,因而红着粉脸,啧声的说:“娘,你尽说这些..”   铁钩婆小眼一瞪,毫不为意的沉声说:“这怕什么,难道你将来不给你凌哥哥生个胖儿子,你不急我老婆子还急着抱外孙哩。”   万绿萍听老妈妈越说越不象话,知道她喝醉了,气得双手掩面,扭动着肩头,直跺脚,但她的心眼里,却幻想着那时的甜蜜。   静斋内的笑声,时起时落,欢愉之情,洋溢室外。   穷书生一见众人敛笑,立即正色的说:“天山奇险,峰接霄汉,终年积雪不溶,寒风凛冽,冷气透骨,宫丫头既已身怀有孕,还是不去为宜。”   宫紫云急忙微一欠身,恭谨的应了是。   简大娘深知“天山五子”难惹,因而郑重的说:“天山依仗天险,建立‘金霞宫’暗含九宫八卦,天干地支,不通情理的人,要想进出确实不易,何况‘天山五子”各有一身独特武功,这次前去,人手不足,也是不宜。”   一直沉思的矮脚翁接口说:“这件事,我们老一辈的人,最好不要介入,叫他们几个孩子去闹,闹大了我们再去收拾,最多叩个头,赔个不是了事。”   邋遢和尚惊眼一翻,沉声的说:“管他什么金霞宫和天山五子,叫混蛋小子,先闹他们个天翻地覆,武林的事,就是这么回事,谁的本事大,谁有理..”   凌壮志,对“琼瑶子”几番接触,已渐失去敬意,这时听了邋遢和尚的话,颇有同感,不禁有些心动起来。   一直静观凌壮志神色的跛足道人,立即警告说:“天山五子都和我老道有一段交情,这件事和萍丫头的事是异曲同工,弄好了,皆大欢喜,弄不好翻脸成仇,不但救不了凤丫头,反害了她一生锦绣前程,最后,我们七个老不死,还落个背后唆使的骂名。”   如此一说,大家都沉默了。   邋遢和尚惊眼一翻,沉声的说:“谁都愿求皆大欢喜,但是你跛脚可也出个万全的主意呀!”   跛足道攒眉苦思,其余的人默默不语。   但每个人的眉头都愈蹙愈紧,逐渐罩上愁云。   久久,跛足道才淡淡的说:“只有让孩子们,届时见机行事了。”   众人一听,都不期而然地点了点头。   大头矮脚翁,突然沉声的说:“告诉你们,‘五子”的个性我大头最清楚,这次孩子们前去动手是免不了的,不过要多用机智,最好迫他们知难而退。”   说着,即由椅子上立起来,继续说:“我还要去山西找赵老大,他的臂伤还没好,万一有大河教的余党纠众寻事,他一个人应付不了。”   说罢,挥了挥手,还未待凌壮志和宫紫云五个晚辈起身相送,他已飞身纵至门外,接着腾空飞上侧殿,大头一幌,顿时不见。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还要急着去“太平镇”看玉山脱险的秦香苓,因而望着凌壮志等人,关切的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程?”   凌壮志尚未说话,宫紫云已先说了:“救人如救火,凌弟弟他们最好能在‘琼瑶子’前辈回山的同时到达,这样金霞宫方面没有充分的准备,展姑娘也不会受到处分。”   如此一说,众人无不颔首赞好。   邋遢和尚一拍膝盖,翘起拇指赞声说:“人人都说宫丫头有见地,最初我秃头还有些不信,听了宫丫头的话,我秃头才知大家言之不虚。”   宫紫云觉得这本是人人皆知的事,只是现在站在她的立场,和由她的口里说出来、比较适宜而已。   这时见邋遢和尚如此夸大赞美,绝世风华的娇靥上,立即升上两片红晕。   跛足道人有时专和邋遢和尚作对,一声轻哼,沉声的说:“人家宫丫头不像你,喜欢乱戴帽子。”   话声甫落,全室再度掀起一阵欢笑。   穷书生深怕僧道两人争执起来,急忙笑着说:“既然决心即时起程,志儿等现在也该走啦。”   一直一言不发的叶小娟,突然插言说:“晚辈要陪姊姊回金陵去,凌哥哥和萍妹两人去足可应付了。”   众人一听,倏然欢笑,俱都愣了。   尤其凌壮志和万绿萍,四目惊异的望着依在宫紫云身边的叶小娟,两人都猜不透叶小娟说话用意。   宫紫云心里虽然感激妹妹,但她却也忍不住惊异的问:“为什么呢?妹妹?”   如此一问,跛足道、穷书生、邋遢和尚、简大娘等人,也随之脱口问:   “为什么呢?丫头?”   二十八   由于叶小娟也是一群小儿女中的一员,她的喜怒举措,足以影响她们将来的生活是否美满,和姐妹间是否能和睦相处。   因而,在起程之前,她的突然不去天山,确令跛足道、简大娘等人感到愕然不解。   尤其铁钩婆,深恐叶小娟和宫紫云在一起,将来亏了自己的爱女,是以老脸上充满了焦急。   简大娘望着依在宫紫云身边的叶小娟,祥和的笑着说:“叶姑娘,‘天山五子’的厉害,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上天山奇险,‘金霞宫’的迷离,愈增加天山在武林中的声势,当然,凭你凌哥哥的武功,前去虽然无虑,多一人在旁押阵岂不更好吗,是不是?”   跛足道人也急忙正色的说:“金霞宫内,诸阵连锁,神奇无比,天山派以此傲视武林,多少有意一斗天山五子的侠士皆因此却步,打消了念头。”   说此一顿,肃穆的脸上略带笑意的继续说:“不是师伯有意当众奉承你,论‘奇门异数’在场的几位老前辈,不如你精通熟悉,你正该前去助你凌哥哥一臂之力。”   展伟明似是希望叶小娟前去,因而大嘴一咧,也煞有其事的正色说:“跛足前辈说得对,前年我去金霞宫看我妹子,一时大意走错了门,转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出路。”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翻着怪眼,望着叶小娟,摇幌着秃头,笑着问:“丫头,你听到没有?如果你不怕你凌哥哥陷在‘金霞宫’的连锁阵中,你就不要去了。”   叶小娟黛眉一蹙,委屈的说:“可是,我也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金陵家里呀..”   绝世风华的宫紫云一听,首先忍不住失声笑了。   铁钩婆为了爱女的幸福,有意接近宫紫云,因而爽朗的笑着说:“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怕宫丫头孤独,我老婆子一生闯荡江湖,正感没有个落脚的去处,我就去金陵帮着宫丫头管理家务好了。”   说声甫落,叶小娟急忙颔首,众人也都哈哈笑了。   雍容高雅的宫紫云,娇靥微红,直达耳后,急忙恭声说:“家中事务单纯,又有侍女仆妇和老凌富,怎敢让万老前辈烦神照顾琐事,晚辈应该趁机尽孝道才是真的。”   铁钩婆口直心快,立即亲切的笑着说:“傻丫头,我老婆子前去,主要是照顾你,现在你还不觉得,再过两个月,腰身大起来,走路都得小心...”   展伟明听得一皱眉头,立即愣愣的说:“万老前辈说话很少前后一致,方才还说大着肚子翻了十八个筋斗呢,这时又说走路都要小心...”   话未说完,全室立时暴起一阵哄堂大笑。   铁钩婆的老脸,也不禁一红,立即大声笑骂说:“你这黑小子,呆在那里不吭气,专门挑剔别人,还不快去备马匹,带着他们早点前去上路。”   展伟明一听,立时想起押返天山的妹子,急忙应了个是,匆匆奔斋室去了。   穷书生一看展伟明的高大背影,消失在门外那排修竹后,立即摇摇头,感慨的笑着说:“大明看来有些傻里傻气,有时又觉得他蛮聪明的。”   铁钩婆瞪着一双小眼,轻哼一声,说:“他比你聪明多了,看他长得身高如半截黑塔,傻虎虎的,哼,他却早已火急急的娶了媳妇。”   这时的凌壮志,已因叶小娟前去天山,铁钩婆去金陵,而宽心大放,同时,他也希望穷书生早些成家,摆脱武林“四大怪”的行列。   因而,一看铁钩婆发话,急忙补充说:“展世兄不但已经成家,而且一连娶了五位夫人。”   铁钩婆一向口没遮盖,这时一听,立即瞪着小眼问:“怎么,你小子可是有意要向他看齐。”   如此一问,简大娘和跛足道人,再度失笑了。   只有宫紫云,叶小娟和万绿萍,三女同时娇靥凝霜,微闭樱唇,明眸似妒似嗔的觑目睇着俊面通红的凌壮志。   凌壮志又气又羞,又惶急,他本是一番好意,结果落下了个满身不是。   但他深怕宫紫云、叶小娟、万绿萍三人误会,不得不焦急的解释说:“志儿决无此意,方才那样补充一句,目的也在提醒穷书生老前辈,希望他能尽快娶一位如花夫人。”   铁钩婆急忙歉意的笑着说:“这样一说,老婆子我倒错怪你了。”   室内笑声才歇,充满了和气的情景。   “穷书生”见众人的话锋,又转到他平生最感头痛的婚事上来,于是急忙站起身来,笑着说:“志儿的事既然已经解决,我穷酸也要先走一步了。”   邋遢和尚一听,也急忙喊着说:“要走一起走,我和跛脚还要去看苓丫头。”   邋遢和尚如此一叫,众人在欢笑声中,纷纷起身,依序走出斋室来。   就在众人走出斋宫的同时,一声怒喝,径由寺外隐约传来。   “怎么,你们这些秃头,想以多取胜吗?”   凌壮志一听,立即辨出是展伟明的声音,因而脱口急声说:“是展世兄。”   跛足道人与寺内长老有旧,深怕闹出事来,也慌的急声说:“我们快些去!”   说罢,即和众人纷纷向侧殿角门奔去。   凌壮志听了展伟明的那声怒喝,知道大佛寺的僧人不少,深怕展伟明寡不敌众吃了亏,因而急声说:“几位老前辈,可由前门去,晚辈由此先去看看。”   说罢折身,白影一闪,腾空飞上侧殿。   邋遢和尚知道凌壮志对天山派已起反感,怕他一人前去含愤出手伤人,因而急忙大声说:“混球小子少惹事非...”   话未说完,殿檐上的凌壮志,早已飞身扑向寺外。   凌壮志沿着侧殿殿檐,飞身纵上钟楼,游目一看,发现寺外左前方的松林内,人影纵横,拳风呼呼,知道展伟明正被大佛寺的僧人围攻中,只是不知他们为何在寺外松林内发生争执。   于是,飘身纵下钟鼓楼,飞身向林前扑去,同时高声疾呼:“大家请住手。”   但,松林内依然厉喝怪叫,毫不理会。   凌壮志原已有些不快的心情,顿时变成怒火。   飞扑中,凝目一看,只见林内数十灰衣僧人,将身材威猛的展伟明团团围在核心。让三个身披杏黄袈裟的中年僧人,合力围击展伟明一人。   展伟明飞眉瞪眼,怒喝连声,时拳时掌,力斗三僧,虽然仍不时乘机还击,但已显得十分吃力。   凌壮志不敢迟疑,再度振声大喝:“快些住手!”   大喝声中,身形快如电掣,直扑林内。   团团将展伟明围住的十数灰衣僧人,闻声回首,一见扑来的是凌壮志,叱喝一声,纷纷向凌壮志扑来。   激斗中的展伟明一见,立即哈哈大笑,接着大声说:“小妹夫快来收拾这儿个偷马贼...”   贼字刚刚出口,一个中年僧人,已旋身闪至展伟明的身后,一声大喝,右掌猛激展伟明的前胸。   凌壮志大吃一惊,暴喝一声:“住手!”暴喝声中,身形已至十数灰衣僧人的身前,右袖一挥,人影横飞,立即暴起数声惊呼嚎叫!   就在凌壮志挥退十数灰衣僧人的同时,蓬的一声,展伟明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两手立时扑在地上。   哇的一声,展伟明张口喷出一道鲜血,顿时昏了过去。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杀机陡起,厉喝一声:“鼠辈纳命来。”   厉喝声中,旋身如飞,两掌如火通红,幻起一片血红掌影,径向三个身披黄袈裟的中年僧人的天灵击去。   恰在这时,跛足道人和简大娘等人已经如飞赶到。   跛足道人一见,面色大变,同时惶声急呼:“志儿快些住手!”   但是,众人的呼声,已被三个中年僧人凄厉刺耳的惊心惨叫淹没了。”   顿时,血浆四射,盖骨横飞,三个中年僧人,同时旋身栽倒地上。   十数灰衣僧人一见,大惊失色,魂飞天外,惊嚎一声,抱着秃头,亡命向大佛寺的山门奔去。   凌壮志杀机已迷神志,根本没听到简大娘等人呼什么,他掌击了三个中年僧人,急忙蹲身将展伟明扶坐起来。   简大娘等人见展伟明黑脸发乌,虎目紧闭,海口唇边挂着血迹,纷纷惶急的围过来。   只有跛足道一人,神情焦急,额角渗汗,瞪着一双怪眼,盯着地上的三个天灵碎裂的僧人尸体发呆。   邋遢和尚,穷书生,惶急的蹲下身体,分别握住展伟明的左右脉门,暗输真力,疏散展伟明体内的积血。   宫紫云、叶小娟,以及万绿萍,看了这情形,知道凌壮志是因展伟明被击吐血而动了杀机。   由于简大娘和穷书生以及邋遢和尚郝老妪等六位老前辈在场,三人都不便插言询问起事的原因。   凌壮志见邋遢和尚和穷书生两位老前辈,为展伟明治伤,不便再参与诊治,立即由地上站起来。   简大娘和郝老妪,发现凌壮志的铁青脸面上,一道煞气,真冲天庭,不由心头同时一凛,两人悄悄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孩子的杀气如此重,还是不要让他去天山救展伟凤的好。   铁钩婆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不由望着凌壮志,关切的惶声问:“志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虽然满腹怒火,气未平息,但铁钩婆问话却不能不答,于是长吁口气,愤声说:“我在钟鼓楼上即看到他们围攻展世兄,我一面奔来,一面高呼住手,他们不但不理,反而趁展世兄分神之际,暗下毒手。”   铁钩婆不知起事原因,自是不便说谁是谁非。   恰在这时,展伟明粗鲁的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但仅看了邋遢和尚和穷书生一眼,又无力的合上双目。   跛足道人已忧急深沉地走了过来,暗暗忧丧的说:“这件事的起因,完全在我!”   简大娘,郝老妪和铁钩婆,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   跛足道黯然的一叹说:“不是吗?我不提议来大佛寺,不是就没了这些事吗?”   宫紫云一直在静静沉思,这时突然不解的说:“展世兄前来备马,怎会和寺里的僧人发生争执?”   凌壮志立即沉声说:“小弟来时,展世兄正大骂他们是偷马贼。”   众人一听,齐“哟”一声,纷纷惊异的去看林的深地,只见十数丈的林空处,乌雅,青鬃白马,枣红,依然系在原处。   凌壮志一见“飘萍女”黄飞燕的白马,双目顿时一亮,不由轻“咦”一声,颇为惊异的问:“燕姐姐,不是已回了石门了吗,她的白马为何仍在此地?”   跛足道眉头一皱,一阵沉吟,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什么。   叶小娟急忙解释说:“燕姐姐走时对展世兄说,白马暂时借给小妹骑。”   凌壮志心中一动,接着还问一句:“燕姐姐走时,师姐和娟妹可知?”   说着,以询问的目光,又望着黛眉微蹙的宫紫云。   宫紫云虽然善护,但她在表面上却竭力避免露出妒意,她不但要保持凌弟弟的自尊,而且要显示出她是一个温顺、体贴的贤德妻子,也是一个关怀,爱护凌弟弟的大姐姐。   因而黛眉一展,柔顺说:“我和娟妹随着简老前辈等人回到玉露峰下,那位燕姐姐已走了。”   凌壮志何等聪明,岂能听不出宫紫云在燕姐姐之上了“那位”两字。   但,这时他正在怒火未熄之际,加之一直对黄飞燕的突然离去感到迷惑,因而也不愿过份注意这句话的含义。   他又望了林中的白马一眼,蹙眉不解的自语问:“这又是为什么呢?”   自语甫落,大佛寺钟鼓楼上“荒”然响起一声震憾山野的巨钟大响。   众人同时一惊,纷纷转首望向大佛寺的巍峨大山门。   跛足道人忧急感慨的说:“禅海大师就要聚众前来了。”   简大娘双眉一蹙,不解的问:“大佛寺的主持方丈,不是‘四空法师’吗?”   跛足道黯然的说:“有人说正在坐关,也有人说去西天山。”   凌壮志一听西天山,不由唇哂冷笑,目闪寒电。   跛足道看在眼里,急忙解释说:“大佛寺的上届方丈,虽然与天山‘金霞宫’有渊源,但大佛寺并不是天山派,这一点你们必须弄清楚。”   话未说完,“荒”然一声,第二击巨钟又响起了。   震耳欲聋的钟声,似是将把沉思问题的铁钩婆惊醒,她突然敏感的说:   “四空法师前去西天山,会不会是被天山五子邀去协助,以便对付志儿?”   如此一说,不屑在凌壮志的怒火高炽的心里又加了一筒油。   简大娘看出凌壮志的俊面上煞气更浓了,不由沉声驳斥说:“天山五子,自大自恃,岂肯广邀助手,再说天山佛寺正多,四空法师即使去了天山,也不见得就是去了金霞宫。”铁钩婆一向刁蛮难缠,脾气古怪,但对这位结拜大姐姐,却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相争。   实在说,普天底下,能够驳斥铁钩婆几句和顶撞她几句的人,除了清誉满天下,颇受人敬的简大娘,就是她唯一的亲生爱女万绿萍了。   铁钩婆见敬爱的大姐姐沉声驳斥,知道自己所说错了,急忙颔首应是。   就在这时,第三声钟又响了。   紧接着,四路灰衣光头的年青僧人,俱都双手合什,个个自闪惊急,勿匆由寺门涌出来。   跛足道黯然一叹,望着简大娘,深沉的说:“今日之事,已难善了,稍时请大姐姐以在武林的高誉,先行婉言和解..   凌壮志觉得自己闯的祸,而要老辈人物出面担当,大是不该,何况,他自认并不错。   因而,未待跛足道说完,急上一就,供手躬身说:“志儿作事志儿当,怎敢劳诸位老前辈从中作难。”   话声甫落,穷书生和邋遢和尚,已将展伟明平放在地上,缓缓立起身来,同时望着跛足道等人说:“大明体内伤得不轻,至少要休养半月可复原。”   一直没讲话的郝老妪,立即沉声的说:“这样也好,要禅海大师来看看,别说我们无端杀了他们寺里的和尚。”   众人无言,一齐举目望向大佛寺的山门前。   只见灰衣僧人,已涌出百人之多,正开始分成剪形向松林这面走来,似是企图形成包围之势。   刁蛮淘气的万绿萍,娇哼一声,愤愤的说:“看他们来势凶凶,恐怕又要以多为胜,群打围殴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哼,那他们是自找麻烦,佛祖也保佑不了他们。”   穷书生见铁钩婆母女一唱一合,毫无息事宁人之意,不由提醒说:“目前切不可再意气用事,出手伤人,闹成不可收拾之局,延误他们去天山之行。”   叶小娟一听,立即懊恼的说:“现在展世兄掌伤如此沉重,势必不能同行了。”   说到展伟明,众人都不其然的看了一眼,黑脸发乌,双目紧闭,仰面侧卧在地上的展伟明。   凌壮志一想到方才三个中年僧人,不听劝阻,暗施杀手的狂妄行为,心中便不忍怒气上冲。   这时举目再看,数百僧人已在寺前雁形排开,其中,身披杏黄袈裟的中年僧人,拥着一位身披红袈裟,面带愠色的老和尚,正由山门内走出来。   老和尚双眉银髯,怀抱玉如意,步履稳健,目光炯炯,一直盯着这面的松林。   四名身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僧人,个个身材高大,俱都手持一根铁禅杖,气势汹汹,十分威猛。   凌壮志打量间,蓦闻跛足道人低声说:“简大姐姐,正中抱如意的老和尚,就是禅海大师,其余持禅杖的四人,俱是‘四空法师’的高足,其中以最右第一名的‘济清’性情最暴,功夫最厚,心胸也最狭小。   凌壮志立即注目细看,只见“济清僧”肩阔背厚,虎头燕额,两道浓眉,一双铃眼,狮鼻海口络腮胡,一望而知不是中原人氏。   济清僧,目光炯炯,满面怒容,雄纠纠的走在禅海大师的身后,手中持的那根铁禅杖,似乎也较其他三僧为重。   打量间,禅海老和尚率领着济清四人,已到了林前。   跛足道和简大娘,当先迎了过去。   凌壮志和宫紫云三人也立即跟在穷书生和铁钩婆几人的身后。   禅海老和尚一见跛足道和邋遢和尚以及简大娘等人,急忙停身,合什宣了声佛号,脸上愠色顿时全消,同时朗声说:“诸位道友,同莅寒寺,老纳因寺务所羁,故未亲至斋室相陪,倾闻本寺弟子三人,在此林内遭人击毙,不知是那位道友下的毒手?”   凌壮志不愿跛足道和简大娘从中为难,因而挺身上前两步,急拱双手,微一躬身,朗声说:“击毙宝刹三弟子的人,就是在下凌壮志!”   “凌壮志”三字出口,禅海大师和济清四人,以及数百僧人,面色同时一变,所有惊急的目光,一齐集中在凌壮志的身上。   禅海大师寿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不知本寺弟子,何事使小施主动怒!”   凌壮志直身回答说:“在下听到展世兄的怒喝,立即前来察看,发现贵寺十数位大师围功展世兄一人,在下虽曾一再高呼住手,贵寺大师非但不听劝止,且趁展世兄分神之际,暗施毒手,将展世兄击倒在地,喷吐鲜血,昏死过去,至今尚未醒来。”   说着,侧身举手,指了指身后数丈外的展伟明。   禅海大师早已看到平躺在地上,嘴角带血的展伟明,看情形伤势的确不轻,但寺内被击毙了三名四代弟子,也是极严重的大事情。   老和尚看到对方,俱是名震江湖,出名难惹的人物,尤其击毙三名弟子的人,又是震惊武林的凌壮志。讲打,倾全寺之力也不是对手,讲和,对全寺弟子又无法交代。   于是,心中一动,决意先问清曲直,再见机行事,于是,面色一沉,转首望着七八丈外的两列僧人,沉声问:“方才是那些在场?”   老和尚一问,灰衣僧人的行列中,立即战战兢兢的走出十数个面色苍白的僧人来,俱都双手合什,恭身肃立。   禅海大师不解的看了几人一眼接着沉声问:“正待向十数灰衣僧人说什么,十数僧人已同时惶声说了:“恭禀师祖,那位小施主,确曾连呼住手。”   禅海大师一听,两道霜眉立时蹙在一起了,他骤闻寺外有三名弟子被杀,便即撞钟聚众,慌急间,匆匆赶来,至于其中详情,尚无暇来得及细问。   这时才想起询问事发起因,因而怒声问:“你等为何擅自离寺,因为何事与那位展施主发生争执..   话未说完,满面怒容的济清僧,突然躬身沉声说:“是弟子命令他们前来扣留林中的马匹。”   跛足道人和简大娘等人听得十分不解,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禅海大师,立即注定济清僧,沉声问:“你为何要扣留诸位施主的马匹。”   济清僧毫不迟疑的怒声说:“彼等即将乘马北上,扰乱本寺先祖圣地‘金霞宫’,并大骂天山五位师叔祖,狂妄傲慢,自大息恃!”   简大娘等人一听,俱都愣了,彼此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说:“饭间在斋室谈的话,怎的被济清僧听去了。”   禅海大师惊异的“哟”了一声,面色立变,慈目不由看了跛足道、简大娘和凌壮志等人一眼,接着又对济清僧问:“这些事你怎的知道?”   济清僧继续怒声的说:“彼等饭后‘正风’‘正典’送茶去时,曾亲耳听见他们谈论此事。”   简大娘等人一听,恍然大悟,这时才想起,果有两名小沙弥前去送茶,只是那时众人并未注意,想不到一群老江湖,倒吃了两个小和尚的亏。   铁钩婆见济清僧态度蛮横,毫无尊长敬老之意,一口一个“彼等”,不由瞪眼怒声说:“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称这些人‘彼等’..   济清僧尚未等铁钩婆说完,浓眉一轩,环眼暴睁,注定铁钩婆怒声说:   “对待敌人,视同贼子,还谈什么尊敬!”   铁钩婆一听,顿时大怒,但她碍着破足道与禅海大师的交情,不愿先行动武,立即怒声说:“既然是敌对之人,视同贼子,我们志儿杀了你们三名弟子,也是理所当然。”   话声甫落,大佛寺的数百弟子,立即朗声宣了个“阿弥陀佛”。   禅海大师竭力避免双方动手,因而有意斥责济清僧压抑众怒,于是即对济清僧,沉声怒斥说:“这等大事为何不事先报于我知?”   济清僧似是凶性大发,已经不知礼数,竟然怒声反抗说:“掌门师尊西去天山,离寺之时,曾法谕弟子四人按日掌理寺务,今日弟子当值,有权处理此事。”   禅海大师顿时被说得面红耳赤,但为尊重掌门方丈的法谕,虽然已动黯念,但却不便发作。   跛足道人和简大娘一听,知道今日的事已难善了,但济清僧假公反上的行为,势必要教训一番。   凌壮志虽然也几番想纵身而出,痛惩济清,但听了穷书生的提醒,深恐误了行程,追不了展伟凤,因而,硬将胸间翻腾的怒火,强自压在心头。   邋遢和尚一向妒恶如仇,这时觑目看了一眼身后,竟由怀中掏出大酒罐来,又饮酒又吃肉。   铁钩婆再也耐不住心头怒火,不由厉声说:“丫头,你去砍他几剑,刹刹他的凶劲..”   说话之间,转首一看,顿时愣了。   跛足道人和凌壮志等人,也随着看身后,那里还有万绿萍的影子”。   这时,众人才知道,邋遢和尚为何作悠关,又喝酒又吃肉的原因,想是他早已发觉万绿萍隐身走了。   聪明的叶小娟灵智一动,急忙恭声应是,振腕撤剑,一阵清越龙吟,青光一闪,手横长剑,径向场中走去。   僧一见,狂性大作,不由仰天一阵厉笑,说:“如此正合我意,今天你们胜不了我手中的铁禅杖,不偿还我们大佛寺的三条人命,你们就休想离开此地。”   说话之间,闪身而出,立将沉重的铁禅杖横在手中。   禅海大师黯然一叹,即和其余三僧向后退去,同时,郑重警告说:“济清你一味蛮横,不识时势,你将悔之莫及。”   济清僧自恃臂力千斤,功力高过同侪,自出师以来,尚未逢过敌手,何曾将叶小娟放在眼里。   这时听禅海大师警告,再度哈哈大笑,傲然大声说:“浪得虚名,岂能吓人,不胜过我手中的铁禅杖,休想令我佩服。”   叶小娟知他指的是凌哥哥,芳心顿时大怒,不由一声冷笑,怒声说:“看你这份狂态,十足夜郎之徒,今日姑娘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永远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跛足道人深怕事体闹大,将来不但不能再来大佛寺盘恒,而且也不好意思再见“天山五子”。   这时见叶小娟,黛眉微蹙,娇靥凝霜,圆睁凤目,缓步向前逼去,虽仅撤出一剑,显然已动了真怒,她掌剑兼施济清定然吃亏,因而脱口说:“丫头站住。”   小娟闻声停步,不由转首望着师伯,众人也一齐茫然望着跛足道。   邋遢和尚立即大刺刺的沉声的说:“跛足,管她去,再不刹刹这秃头的凶劲,连我老人家也将不放在眼里了,看,满场百人,顶他神说着,就举起拿着狗肉的乌黑油手,指了指气势万丈,满面凶煞的济清僧。   跛足道眉头一皱,没理秃头,即对小娟,忧急的说:“不可伤他!”   济清僧何曾将叶小娟放在眼里,这时一听,顿时大怒,暴喝一声,飞身前扑,同时厉声说:“有本事就尽量施展出来,那个要你手下留情。”   厉喝声中,飞身扑至,手中粗如儿臂的铁禅杖,一招“横扫五岭”,挟着一阵慑人啸声,幻起一轮杖影,直向叶小娟纤纤细腰上扫去,声势威猛,十分骇人。   大佛寺数百僧人一见,俱都惊得变颜变色,神情不安,反而为叶小娟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但,看在凌壮志,宫紫云,和以杖震慑武林数十年的简大娘,却不觉哑照笑了。   叶小娟不敢违背师伯跛足道人的心意,因而怒气已消了大半,这时一见济清僧禅杖扫来,不由冷冷的笑了。   为了要济清知道,武功精绝,不在几分牛力,同时也要刹刹他傲气,要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因而,一看禅杖扫到,身形如电疾驰,白影一闪,恰好脱出杖影之外,禅杖擦身扫过,数白僧人,叶小娟反臂振剑一招,“倒打金钟”青驾剑闪电向铁禅杖的法端。   禅海大师一见,面色大变,不由脱口急呼:“济清小心!”   呼声未落,“叮”的一声金铁交鸣,济清僧的铁禅杖,速度骤增——   济清僧大吃一惊,暴喝一声,猛然蹲身,急忙刹住往前冲的身势,硬将扫出的铁禅杖横抽回来。   即使他应变得快,仍然肩头连幌,马步移动,涨得满脸通红。   济清僧不愧是大佛寺的翘楚,就在他马步不稳之际,大喝一声,趁势翻身,手中铁禅杖,一式“泰山压顶”,再向小娟当头劈下。   小娟一声冷叱娇躯腾空跃起,闪过禅杖,疾泻身形,直向济清身前落去。   用杖之人,最怕对方欺进,一经近身,长杖便无用武之地。   济清岂能让小娟近身,一声冷嘿,杖端点地,身形如电暴退——   小娟一见,凤目中冷芒电闪,足尖轻点地面,娇躯紧随济清后退的身形跟进,快如流矢。   紧接着,脱口一声娇叱:“济清纳命来——”   来字出口,青光一闪,一招“白蛇吐信”青鸳剑已点向济清僧喉间。   禅海大师再度惶声急呼:“姑娘剑下留情!”   跛足道也震耳大喝一声:“娟儿住手...”   小娟旨让济清知难而退,并无伤他之心,这时听到呼声,急刹冲势,撤剑点向他的手腕。   于是,急切间,疾松左手,猛榻右肩,右臂独立将铁禅杖挑起来,横向小娟的长剑上撞去。   铮然一声,火花飞溅济清僧踉跄退后数步,叶小娟藉力磐空跃起,飘然落在三丈以外。   “跛足道”知道再斗下去,叶小娟必杀济清无疑,因而急忙沉声说:“高低已见,娟儿回来!”   禅海大师早已看出,济清只是几分蛮力方才不是老友跛足道人适时制止,济清已横尸当地。   这时见跛足道召回小娟,也急忙沉声说:“济清,我以师叔之尊,命令你退下去。”   济清僧已经暴怒如狂,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那里还肯听禅海大师的喝止,于是暴睁的环眼,厉声说:“在弟子当值之日,死伤三名四代弟子,我有责任讨回这笔血债,弟子已向佛宣誓,要想今日之事息争,除非对方赔偿三条人命,或者日出西方和本寺的钟鼓自鸣,否则,弟子当以死力争,弟子抗上之罪,等事毕,弟子当自求处分,望师叔,不必增弟子的罪过。”   凌壮志见济清僧不可理喻,顿时大怒,不由怒声说:“娟妹回来,让愚兄试试他究竟有几分蛮力。”   说话之间,纵身而出,直落场内。   济清僧一见,仰天一声狂笑,傲然朗声说:“我济清今天斗的就是你凌壮志,你果真胜了我济清,再去本寺先祖圣地‘金霞宫’不迟。”   话声甫落,横杖向凌壮志奔来。   就在济清举步的同时,蓦然一声巨钟大响,就在钟鼓楼上响起,声荡山野,震耳欲聋。   济清僧惊得浑身一战,倏然止步,面色大变,数百僧人,俱都大惊失色,纷纷转首,一齐望向钟鼓楼。   “荒”然一声,第二击又响了。   钟声未落,鼓声又起“冬冬”之声,连续不绝。   禅海大师霜眉轩动即惊且怒,不知何人闹此恶作剧,居然胆敢乱击大佛寺的巨钟大鼓?   钟声,鼓声,交替互鸣,紧密乱急,无节无序,宛如“大佛寺”出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   禅海大师一定神,即将手中的玉如意,迎空一挥,怒声大喝:“速将钟楼围住,万万不可放走击鼓之人。”话声甫落,陷入惊惶中的数百僧人,蓦然一声呐喊,纷纷扑向钟鼓楼前,势如海啸潮水般涌去。   数十个披杏黄袈裟的中年僧人,早已飞身上侧殿和气势雄伟的大山门上。   济清四僧,也形成包围之势,分别飞至钟鼓楼四周附近的殿梁上和松树之上,神色惶急,横杖而立。   四僧凝目一看面色同时大变,脱口一声惊啊,险些跌下地来。   只见钟鼓楼内,钟鼓槌起,悬飞自动,交替互撞,那里有半个人影。   济清四僧这一惊非同小可,冷汗顿时流下来,不由同声高呼:“师叔快来,师叔快来。”   禅海大师,心知有异,大袖一挥,直飞山门之上,老和尚凝目一看,钟鼓楼内,也闹了个张嘴瞪眼,愣在当场。   老和尚虽是空门中人,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还不太信有神有鬼,可是这种奇异现象,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急忙一定心神,立即合什当胸,朗声宣了声佛号。   佛号一响,钟鼓楼内钟杆鼓槌,应声自坠,钟鼓同时止鸣。   这时,全寺数百僧人,个个面色苍白,俱都闪目惊急,一齐仰面望着钟鼓楼,任由冷汗滴滴下流。   禅海大师,闭目合什,竭力抑制杂乱情绪,心绪一净,灵台自明,觉得这正是制止济清的大好藉口。   心念已毕立即睁开双目,注定济清,肃容说:“你作事任性,违反佛心,佛祖亲临显圣,钟鼓楼果然自鸣,佛鸣慈悲,不但救了你自己,也救了大佛寺近百年来的声誉。”   说此一顿,突然沉容厉声问:“今日之事,你将如何处置?”   济清僧凶恶威猛,原就缺乏明智,加之亲见钟鼓自鸣,早已心胆惊赫,惶慌不知所以了。   这时,济清僧见禅海大师轩眉厉色,怒声责问,立即合什俯首,满面惶愧之色,急忙恭声说:“弟子愿意长跪佛祖座前,并请师叔厉责。”   话声甫落,气势巍峨,香烟潦绕的大雄宝殿中,蓦然又传出一声悠扬的铜磐声音。   禅海大师和济清四僧,心头猛然一震,面色同时大变——   只见香烟弥漫的佛前基龛上的铜磐边,无人跪立,木槌自击,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清脆鸣声。   在大殿的几个香火沙弥,俱都瞪大了眼晴,惊恐的望着自鸣的大铜磐,个个呆若木鸡。   不信白日会有神有鬼的禅海大师,也惊呆了。   老和尚一定惊魂,再度朗声宣了声“阿弥陀佛”。   佛号出口,木槌自落,铜磐鸣声立止。   禅海大师有些相信佛祖显灵了,不由举起手中的玉如意,向着全寺僧人一挥,同时怒声说:“还不快去向佛祖痛悔!”   话声甫落,数百僧人,如风涌进山门,齐向大殿台阶前涌去,每个僧人口中,连声低呼,“罪过,罪过。”   这时立在林前的跛足道人和简大娘以及凌壮志,宫紫云等人,虽知钟鼓自鸣是万绿萍闹的把戏,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闹大佛寺,总觉有些过份。   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如此,实在无法平息今日之事,看方才济清僧的气势万丈,大佛寺数百弟子的愤怒神情,谁敢预料是何结局。   这时见数百僧人,又风涌般的冲向山门,闹不清寺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声悠扬清脆的声音,径由大佛寺内飘了出来。   小娟稚气未脱,不由“噗嗤”笑了。   来人听得一心,俱都茫然不解的望着她,不知她为何发笑。   小娟微红着娇靥,含情看了凌壮志一眼,随即笑着说:“萍妹妹一定又去了大殿上槌磐去了。”   如此一说,众人恍然大悟,又纷纷转首,向大佛寺山门望去。   这时,立在钟鼓楼附近殿梁松树上的僧人和禅海大师以及济清僧四人,早已纵下地面,奔向大殿。   寺外的数百僧人仍分由三个寺门,向寺内急奔。   跛足道人首先沉不住气了,他忧急的望着铁钩婆,催促道:“老钩婆,还是你去把萍丫头拉回来吧。”   简大娘一听,立即正色的说:“使不得,那样不但无济无事,反而弄巧成拙,将事情闹大了。”   说着,回首看了一眼地上的展伟明,继续说:“目前必须迅速离开此地,将展伟明送到一个清静的地方治伤,让志儿他们先起程。”   穷书生颔首赞好,但他修眉一蹙,又有些担心的说:“可是,还不知道萍丫头什么时候闹完哩!”   话刚说完,身后松林深处,已传来一阵急速的衣袂破风声。   凌壮志首先发现,循声一看,双目一亮,顿时脱口低声说:“萍妹回来了。”   众人转首一望,只见一道纤细快速绿影,正由大佛寺正北墙角松林处,向着这面如飞驰来。   郝老妪凝目一看,轻哼一声,沉声说:“不是死丫头是谁,把人家闹得神鬼不安,她可乐了。”   众人凝目一看,果见娇小秀丽,活泼淘气的万绿萍,娇靥微笑,杏目闪辉,充满刁蛮得意的神气。   邋遢和尚看罢,双肩一耸,一缩秃头,无可奈何的慢声说:“哼,五十年后,又是一个铁钩婆。”   众人一听,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同时,脸上充满了兴奋神色的万绿萍,也驰至众人面前。   简大娘一见,当先敛笑,立即斥声说:“你这鬼丫头,怎可如此任性,佛门圣地也是随意胡闹的吗?你不怕老佛爷生气怪罪你?”   万绿萍可不怕简阿姨,鲜红的小嘴一嘟,立即忍笑分辩说:“是那个凶僧向他们佛祖宣誓嘛!”   穷书生接口催促说:“好了,好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尽快远离大佛寺吧。”   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展伟明,继续说:“此地距石门镇仅两天路程,我穷酸负责将大明送回去,老钩婆和宫丫头回金陵,志儿三人去休宁,跛脚两人去太平镇,简、郝两位老姐姐仍回玉露峰,现在事不宜迟,大家分头赶路,免得又节外生枝。”   穷书生说罢,俯身将展伟明托起来,展伟明那样粗壮的身体,平托在穷书生的两臂上,宛如绵球,看来毫不吃力。   跛足道眉头一皱,说:“我和秃头还是暂时留在此地的好!”   简大娘也接口说:“不错,大家这样一走了之,也不好,志儿和宫丫头他们可先走,我和僧道两位老弟,还要去见见禅海大师。”   穷书生欣然颔首说:“好,这样我就先走一步了。”   话声甫落,托着展伟明,直向西北林荫处如飞驰去。   穷书生生一走,简大娘立即望着宫紫云、铁钩婆、凌壮志、叶小娟、万绿萍等人,祥和的催促说:“你们也该上路啦!”   凌壮志一听,俊面上出现难色,不由依恋的看了宫紫云一眼。   宫紫云虽然也芳心依依,但她绝世风华的娇靥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神采来。   邋遢和尚,看在眼里,将酒罐往杯里一塞,立即翻着怪眼风趣的问:“小子,看你恋恋不舍的样子,可是舍不得离开宫丫头远去。”   如此一说,宫紫云和凌壮志,俱都满面飞红,而叶小娟和万绿萍却随着简大娘等人,格格的笑了。   邋遢和尚轻哼一声,又注定叶小娟和万绿萍,说:“你们也别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己黑,混球小子如果一个人去天山不带着你们,你俩恐怕还不如宫丫头沉得住气呢。”   这正说中了小娟和万绿萍的短处,两人立时被说得羞红了满面,直达耳后,但她俩人娇靥上的笑容却更浓了,只是没有那阵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了。   郝老妪首先敛笑,佯怒笑着说:“秃头,难怪孩子们都不喜欢你,没老没小的胡扯一气。”   说罢转首望着凌壮志,继续含笑沉声说:“把妻子交给老丈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此一说,简大娘,跛足道、邋遢和尚、铁钩婆再度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即使高雅的宫紫云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跛足道看了一眼,大佛寺空无一人的巍峨山门,立即催促说:“要走快走吧,诚如穷酸所说,再不走也许别生枝节。”   凌壮志当着这么多前辈的面前,自是不便同娇妻说几句离别前的关切情话,只得拱手一揖,恭声说:“诸位老前辈,珍重,志儿走说着躬身,深揖到地。   叶小娟、万绿萍也急忙向跛足道、简大娘等人万福。   凌壮志和小娟、万绿萍,又辞过宫紫云,才转身向乌骓等马走去。   原先预定万绿萍乘宫紫云的青鬃,如今展伟明因伤不能同行,万绿萍就骑展伟明留下来的枣红。   三人分别解开丝绳,登鞍上马,再度向简大娘,宫紫云,跛足道等人,举手高呼珍重,拔转马头,直向东北驰过。   凌壮志一马当先,小娟在左,绿萍在右,三马驰出数丈外,仍听到简大娘等人的关切叮嘱,“早去早回,少惹麻烦。”   奔上官道,红日已经偏西了,道上商旅行人,俱皆步覆匆匆,似是都急于赶至前面的客店上投宿。   凌壮志,白衫乌雅,黑白分明,仪表俊洒不凡。   叶小娟,素装雪驹,耀眼生辉,娇靥美如仙子。   万绿萍,绿裳红马,艳丽夺目,姿容娟秀如仙。   三人并骑在官道人,多少商旅为之驻足,多少目光充满了赞美羡慕。   真是“金童玉女马走如风,郎才女貌人间麟凤”,不知羡煞了多少沿途行人和少年游子。   到达休宁县城,已是万家灯火了。   街上华灯初上,行人正多,酒楼客店,正是上座的时候。   凌壮志进了一家豪华的大客店,要了一座幽静的独院。   酒席上,凌壮志有说有笑,似是无牵无挂,也显得格外飘逸潇洒。   但,冰雪聪明的叶小娟,和鬼精灵般的万绿萍,却看出凌哥哥眉宇间,不但伏着隐忧,而心里还似乎埋着心事。   叶小娟明眸一转,灵机一动,故意叹口气说:“据说天山高接霄汉,绵延数千里,终年冰雪不化,那样广阔的地区,我们到哪里去找‘金霞宫’呢?”   精灵万绿萍,早已看出凌哥哥闷闷的原因,其一,是与娇妻宫紫云,乍合又离别。其二,是一直仍想着悄然离去的飘萍女。   这时听小娟一说,故意柳眉一整、佯装惋惜的说:“原来有两个人去过金霞宫,可以带我们前去,一位是浑猛傻乎的展伟明,别一位就是青春艳美,光颜照人的飘萍女,可是如今,一位意外受伤,一位悄然离去..”   强自欢笑的凌壮志一听,俊面上立即掠上了一丝黯然神色,因而,未待万绿萍说完,立即脱口问:“燕姐姐好端端的不知为何悄然转回石门去了。”   叶小娟由于骑的是黄飞燕的座马,因而暗存感激之心,这时见凌壮志问起,立即似有所悟的说:“据大明兄对小妹讲,不知跛足前辈对燕姐姐说了什么话,燕姐姐便含着眼泪,悄悄的走了。”   凌壮志心中一阵黯然,他立时感到无比的痛苦,他觉得黄飞燕太可怜了,因而情不自禁的吟声说:“自古红颜多薄命,丽姿娇靥凄凉心,谁知弱女丧夫痛,半夜梦回忆故人,鲜衣彩裙从此绝,独坐妆台懒画眉,一旦憔容有笑靥,冷言讽语泪沾襟。”   低声吟罢,举杯一饮而尽。   叶小娟立即感慨的说:“燕姐姐的命实在太苦了。”   万绿萍原本想借机打趣凌壮志几句,没想到竟惹得凌哥哥因感触而低吟一首七绝怨诗。   那时再听了叶小娟的怜悯同情话,只得嗔声埋怨说:“和跛足、邋遢、大头爹他们这些怪老在一起,最好是他们没大没小,我们就没少没老,他们说东,我们就说西,他们叫打狗,我们偏骂鸡,千万别和他们生气!”   话未说完,叶小娟竟也忍不住“噗嗤”笑了。   凌壮志仍然感慨的说:“燕姐姐果真有萍妹这等豁达心胸,也不至于含着泪悄悄走了。”   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由于心情的苦闷不快,凌壮志自饮酒以来,第一次喝醉了。   小娟、绿萍俱都感到惶愧不安,远行的第一天,便让凌哥哥醉倒了,芳心都觉得没有尽到细心服侍和见机疏导,使凌哥哥快乐起来的责任。   服侍凌壮志睡好,两人就在凌壮志的床边和衣睡卧,以便照顾。   第二天,三人绝早上路,沿着西进宫道放马疾驰。   凌壮志精神飞采,谈笑自若,似是把昨夜的事忘了。   绿萍和小娟,有了昨夜的经验,对于“飘萍女”黄飞燕,绝口不谈。   三匹快马,疾进如飞,每日可驰数百里。   有时绝早上路,有时星夜兼程,每三日一小息,每六天一大息,沿途遇有名山胜景,也就在马上凭览一番。   万绿萍经常谈些“天山五子”独特的武功和江湖事迹,叶小娟则遂口讲解“奇门异数”和百阵奇妙的变化奥理。   日复一日,节节西进...   这天,飞马通过修水倒城,红日已经偏西了。   正西天边,隐约现出一线起伏山影,远远看来,绵延无根。   凌壮志紧扣马鞭,不时爱抚的摸一下乌骓飘飞耸起的马鬃,这时看到那片山影,左右望着绿萍、小娟,含笑问:“前面那是什么山?”   叶小娟毫不迟疑的笑着说:“那就是大湖山。”   万绿萍心中一动,神色微变,似乎想说什么。   凌壮志扔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娟妹说的不对吗?”   万绿萍摇摇头说:“小妹不是这个意思。”   叶小娟也发觉万绿萍的神色有异,因而接口问:“萍妹以前来过大湖山?”   万绿萍再度摇摇头说:“小妹没有去过,但在前年游黄鹤楼时,曾听以前的‘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谈过!”   凌壮志听得秀眉一蹙,顿时想起去卧虎庄时,万绿萍确曾谈过她们母女和阮自芳游黄鹤楼的事。   但阮自芳早被他掷刀穿胸而死,这时为了避免提起往事,自是不便多问阮自芳与大湖山有什么关系。   叶小娟不知底细,不由脱口问:“大湖山内可有什么名胜古迹?”   万绿萍整着柳眉说:“阮自芳在‘吕祖观’学艺九年,踏遍了整个大湖山区,据他说山上有王陵、古洞、碧天池等名胜...”   叶小娟最爱登山玩水,未待万绿萍说完,立即愉快的说:“那真太好了,我们明天可由山区通过,顺道游览,即能赏心悦目,忘却疲劳,又可增加阅历,不误时间。”   凌壮志一心西进,深恐节外生枝,延误了行程,竭力避免走大湖山区,因而秀眉一蹙,说:“那是邓崃派的支派延系地区,还是不经过山区的好。”   叶小娟嘴一嘟,立即不高兴的问:“为什么呢,凌哥哥?”   万绿萍立即不解的问:“凌哥哥在卧虎庄的事,娟姐姐不知道吗?”   叶小娟点点头,蹙着眉说:“我们不去‘吕祖观’就是了嘛!”   万绿萍是妹妹、不便与姐姐争执,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凌壮志也觉不便坚持,但却正色的说:“我们明日见机行事,顺道经过,也许安然无事。”   万绿萍和叶小娟一听,都笑了,但两人的笑,却迥然不同。   叶小娟是因为凌哥哥不再坚持,明日又可看到一些名胜古迹。   万绿萍笑的则是凌哥哥和小娟姐姐,都低估了邛崃派的秘密组织,加之凌壮志已是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俊洒人物。   所到之处,万人瞩目,纷相传过,争睹庐山真面目,“吕祖观”的道人焉能不知?   但是,凌哥哥既已答应由山区通过,她必须趁机介绍一下阮自芳的师父“风火真人”,让凌壮志和小娟两人,在心理上先有个准备。   于是,柳眉一展,笑着问:“凌哥哥和小娟姐,可曾听说过阮自芳的师父‘风火真人’的功力,和他在江湖上的声誉。”   凌壮志摇摇头,一双俊目,却询问的望着万绿萍。   叶小娟却急忙含首说:“我曾听母亲说过,说他是邛崃派现任掌门人的旁支师叔,为人阴沉,不苟言笑,性情极为孤傲,做事一向独行其是,除非江湖上有足以动他心弦的大事情,他绝少下山。”   凌壮志听得秀眉一整,立即不解的问:“他如此沉静,隔绝外界,岂不和他的道号‘风火’两字相左了吗?”   万绿萍一听“噗嗤”笑了,不由嗔声说:“道号叫‘风火’就应该是个‘火暴子’性子吗?”   凌壮志被问得无话可答,不由红着脸笑了。   叶小娟立即正色说:“有人说他中年的道号是‘玄真’后来传说他习成邛崃绝学‘风火功’后,他才自号‘风火真人’。”   万绿萍立即不屑的说:“有人说他根本不会‘风火功’是他藉眩邛崃绝学,震吓武林自增身价,让人另眼看他,即使他的弟子,也没见过他施展过这种‘风火绝学’。”   叶小娟再度正色的说:“据说‘风火真人’擅用双剑,由于平生尚无敌手,所以一直无机施展‘风火’绝学。”   话未说完,万绿萍突然发出一阵“格格”娇笑,同时笑着说:“风火真人是否真的会用火功,抑或是图穷毕现,就要看明天了。”   凌壮志和叶小娟听得同时一愣,齐声不解的问:“为什么?”   万绿萍继续笑着说:“小娟姐姐的鸳鸯,精绝无伦,‘风火真人’决不是对手,那是他势必被迫施展用火功了。”   叶小娟在双剑上,的确尚没遇到过劲敌,因而不免有些心动,但想到凌哥哥心急西进,只得改口说:“那老道在双剑上已有数十年的功力火候,我怎是人家的敌手,还是悄悄通过山区,顺道看看名胜,免得惹事生非。”   由于凌壮志没有任何表示,绿萍、小娟也趁机转变话题。   三马放蹄狂奔,大地如飞倒逝,正西天际宛如一线的大湖山,随着日落,逐渐呈现在眼前。   只见大湖山区,峰巅衔接,云山相连,一片浓绿叠影,一座数千户的大镇,紧紧依着山边。   为了便于明日目览名胜,三人决定宿在大镇上。   镇上街道宽大,左右两旁商店林立,灯火辉煌如画,各家商店,住满了商卖行旅,倒也十分热闹。   想是镇店位于山口,左右皆有高峰挟持之故,因而镇上的山风不但猛,气温也显得寒冷,镇民大多穿着棉衣。   由于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三人俱乘高头大马,个个风仪不凡,尤其服饰华丽,尚着长衫罗衣,因而一到街口,便惹得满街人众,纷纷交头接耳,相互低声私议,俱部停身驻足。   万绿萍一见,心知不妙,看看凌壮志,一双秀眉早已蹙在一起了。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就在进街不远的一家客栈门前下马来。   店伙拉马,接引入店,凌壮志仅要了一明两暗的洁静房间。   由于天气寒冷,起更十分,镇上已趋寂静,仅几家亮着灯火的酒楼茶肆中,尚不时传出欢笑叱喝之声。   凌壮志和小娟、绿萍,三人吃罢,也关门熄灯,上床相拥而卧。   整个镇店上,处处漆黑寒冷,唯独凌壮志上房内,温暖如春。   凌壮志倚坐在床角上,左揽绿萍,右拥小娟,听着她两人细细低谈,叙述所见所闻,感受着醉人的甜蜜。   但,阵阵温暖的发香,丝丝如兰的气息,扑面袭鼻,却令他不禁心旌摇摇,绮念时生,忍不住有些意马难按。   当着两位未来娇妻的面,怎好展露出丈夫的无畏雄风?虽然心里难耐,也只得装出一副君子之态来。   但他的双臂,却逐渐加力,将小娟、绿萍的娇小躯体,紧紧拥住,藉以减轻他心中的渴求。   小娟的感受是芳心甜甜的,虽然仍在轻声谈着她经历的奇异的故事,但她升满红霞的娇靥,却不自觉的贴在凌哥哥的肩头上。   因为,这是自她有知觉,有感受,脑际清醒时,所体会的最意乱情迷的一次,远较之在天都峰卧室,点晕穴道察看酥胸时,所感受的意味,恰恰是相反,那时是惶惊羞急,而此刻却是甜甜蜜蜜的,呼吸也感到有些窒息。   而依在凌壮志左臂下的绿萍,虽然与凌哥哥有过几次耳鬓斯磨,但那时的心情和感受,与此刻的情趣截然不同。   在卧虎庄前抱着凌弟弟越墙时,芳心狂跳,急促恍忽,除了羞急无措外,丝毫体会不出“妙”来。   在玉露峰“郡主冢”时,虽然情抱个郎,但却心情慌急,为凌哥哥伤势,充满了恐惧,哪里还谈得上情趣。   这时,室内昏黑,气温寒冷,卷缩在棉被内,倒卧在凌哥哥的怀抱里,真令芳心卜卜,香腮发烧,那线娟秀可爱的面庞,宛如熟透的大蜜桃。   小娟意乱情迷,故事讲得颠三倒四,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东是西。   绿萍芳心飘荡,神志恍忽,完全沉醉,在幸福里,早已无心听小娟的话,是否语无伦次。   心猿意马的凌壮志,反而被绿萍、小娟的如云秀发,刺得奇痒难耐,阵阵温香如玉的气息,直扑过来,他自觉自己的前额已见汗到了此刻,他既不敢推,也不敢躲,虽然艳福无边,但却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带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处逐渐走来,似是走向这面的窗前。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凝神望向身侧的前窗。   小娟、绿萍立被惊醒,不由仰面望着凌壮志,发现他凝神望着前窗,心知有事,绿萍当先撑臂坐了起来。   那阵慌张的脚步声,逐渐近了,同时,一线淡淡光亮,也径由雪白的窗纸上,逐渐透过来。   三人机警的相互看了一眼,断定来人手里尚提着一盏灯笼。   根据窗上的光亮逐渐增强,断定那人是向窗前走来无疑。   有人提灯过窗下,或经过房前,本不足为奇,但令人注意的是那人慌张的急促步子,似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和雪白窗纸上大亮,断定那人已来至窗前。   由于窗前的灯光照射,室内景物,清晰可见。   三人见提灯的那人,公然立在窗前,断定是店伙有急事前来相告,因见室内无灯,故而不敢出声惊动。   小娟靠近床边,立即掀被下来,向着凌壮志作了一个前去开门的手势,就待向外间走去。   就在小娟走向房门的同时,凌壮志双目突然一亮,脱口一声惊“咦”,一丝甜蜜香味,径由窗隙中飘了进来。   万绿萍的经验较广,甜香一入琼鼻,粉面倏将色变,急忙一推凌壮志,两人双双飞下床来。   同时急向小娟一挥,脱口急声说:“快闭住呼吸。”   说话之间,取下自己的精钢剑,顺手将小娟“鸳鸯剑”丢过去。   再看凌壮志,已拿起自己的“穹汉剑”推开后窗,飞身纵了出去。   立在窗外提灯的那人,想是听到凌壮志的惊“咦”和绿萍的呼声,竟不施展轻功,而转身飞步向前店奔去。   万绿萍和叶小娟感到有些不解,于是双双撒剑在手,径自打开前门,飞身纵了出去。   夜空黑暗,冷风潇潇,举目一看,只见前排房角处,凌壮志已将那提灯之人擒获,地上灯笼已熄,似是在低声追问那人的来历。   小娟一拉绿萍,两人并肩飞了过去。   走至近前一看,跪在凌壮志脚前讨命的那人,竟是方才接引三人进来的那个中年店伙。   绿萍柳眉一蹩,立即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迷惑的一指跪在地上的店伙,无可奈何的低声说:“我问他,他不说,只口口声声要我饶了他!”   万绿萍看了一眼地上已熄的灯笼,立即沉声的说:“让我来问!”   说着轻轻推开凌壮志,长剑一挥,剑尖抵在店伙的胸口上,同时怒声问:   “是谁指使你来燃放‘迷魂香’?快说!”   店伙浑身颤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籁籁的滚下来,由于剑尖抵在胸上,不能叩头,只是不停的抱拳拱手,同时哀求说:“姑娘,饶了小的吧,小的不知灯里有迷魂香!”   万绿萍知道不施辣手,店伙决不肯实说,于是柳眉一竖,厉声喝问:“是谁指使你来的?你再不说,可别怨姑娘杀了你!”   说话之间,玉腕微微一挺,剑尖立即透进棉衣里。   店伙想是感到肉痛,吓得放声大哭起来。   凌壮志断定店伙有难言之隐,即将万绿萍,阻止说:“他不谙武功,还是好言问他吧!”   万绿萍立即不以为然的说:“照你那样问他,一辈子也问不出真情来。”   她虽如此说,但却依言将剑撒回来。   这时左右店房内的客人,俱被哭声惊醒,不少武林人物,纷纷开门走了出来,相续沉声问:“什么事,大哭吵叫,扰人难睡!”   凌壮志三人本就心中不快,这时再听了这些含有责备意味的发问,不由暗冒怒火,因而循声怒目望去。   只见由左右客房内走出来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多是劲装疾服,但也有身着长衫的青年和罗衫少女。   就在三人分神之际,蓦然弓弦声响,一点黑影,挟着慑人啸声,径由西南房脊上,划空射来,直射在店伙的天灵穴。   凌壮志心中一惊,万绿萍脱口一声娇叱,长剑闪电挥去——   当——的一声清响,溅起两点火花,一粒大如龙眼的精钢弹子,立被万绿萍的长剑击飞。   但那颗精钢弹子横飞的方向,恰巧正立在数丈外的一个青衫儒巾的俊美少年射去。   青衫俊美少年,剑眉微微一轩,朱唇含笑,右手迎空一绕,中食二指,立将铁弹子挟住,看来毫不费事。   这时,早有几个热心武林侠士,恐喝一声纷纷纵起,飞身向发弹的房脊上追去。   凌壮志本待追去,因万绿萍用剑拨出的铁弹子,朝人射去,如不婉转致意,极可能造成误会,因而仍立原处没动。   这时细看青衫少年,约二十四五,生得剑眉朗目,胆鼻朱唇,眉宇间隐透英气,看来至少比自己大五六岁。   在青衫少年的身边,是位身穿乳黄罗衫长裙,腰悬一排玉环的绝色少女。   黄衣少女,身材瘦弱,峨眉明眸,雪白的娇靥上,嵌着一张鲜红欲滴的小口,乍然看来,几疑是小娟妹妹。   凌壮志打量间,青衫少年和黄衫少女,俱都面带微笑,神色谦和的走过来。   万绿萍很觉不好意思,樱唇挂着歉意的微笑,急忙将剑收回鞘内。   叶小娟的一双明眸,一直惊异的望着走来的黄衣少女,她也觉得这黄衣少女太像她了,几乎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   凌壮志见对方器字不凡,俱是俊品人物,因而有意相交,正待拱手相问,对方青衫少年,停身朗声笑着问:“请问阁下,可是名震宇内的凌小侠吗?”   凌壮志拱手还礼,含笑谦逊的说:“不敢,不敢,在下正是凌壮志,敢问兄台大名?”   青衫少年一听,果是凌壮志,精神不由一振,愈见兴奋之色,而跟在青衫少年身边的黄衣少女,娇靥红泛桃花也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   青衫少年,再度拱手愉快的含笑说:“在下钟明,亦为华山门人,敝师兄‘东云道长’,时常谈及小侠,在下心慕已久,渴望一见小侠风采,今夜不意在此相遇,诚乃天赐机缘,在下视为平生幸事。”   凌壮志一听“东云道长”,顿时想起在榆社县以西破庙内遇到的“华山三道”,因而愉快的朗声说:“原来是钟明兄,久仰,久仰,不知东云、东清、东惠三位道长,一向可好?”   钟明急忙谦逊致谢说:“托福!托福!愚师兄三人自榆社回山后,终日参研佛经,一直未再离观,在下下山时,三位师兄一再叮嘱,如遇小侠,务必代他们三个致意问候。”   凌壮志也急忙致谢说:“三位道长垂询盛情,在下铭感五内,钟兄回山时,务请代我问候。”   说此一顿,立即望着黄衣少女,谦谨的含笑问:“敢问这位姑娘是?..”   钟明见问,俊面上立即闪过一丝光彩,急忙举手一指微笑低垂首,略带羞笑的黄衣少女,介绍说:“这位既是在下的九师妹,汪丽莺姑娘。”   凌壮志急忙谦谨的含笑说:“原来是汪姑娘,失敬,失敬。”   黄衣少女汪丽莺,微红着香腮,轻展着娇笑,明眸注定凌壮志,急忙躬身福了一福,连声笑称“不敢。”   继而,明眸一转,注定绿萍、小娟,含笑要求说:“也请少侠介绍两位姐姐相识,以便称呼。”   凌壮志似有所悟的哑然一笑,急忙撤回肃手,依次将小娟、绿萍介绍给汪丽莺和钟明。   四人彼此见礼,再度叙述一番,跪在地上的店伙,早已停止了大哭,痴呆的望着三女两男,似是已忘了方才的惊险。   就在这时,追赶发铁弹子歹徒的几位侠士,已相继飞身驰回。   同时,店东和帐房先生,也急急赶来。   凌壮志一心关注是否追上那人,因而仅向慌张来至近前的店东挥了挥手,示意他将店伙带回去。   接着,面向几位纵落地面的劲装大汉,拱手朗声说:“诸位仗义援手,在下铭感五内,就此谢过了。”   说着,文静的深深的一揖。   在场的十数武林人物,俱已知道凌壮志的身份,大有受宠若惊之感,纷纷抱拳还礼,其中一个浑猛大汉,歉声说:“凌小侠,非常抱歉,那人轻功高我一筹,被他跑了。”   凌壮志立即歉和的一笑,说:“不是那人轻功高,而是阁下的地形不熟悉。”   浑猛大汉一听,不由高兴的笑了,接着笑声说:“人说凌小侠出身书香世家,能诗能赋,你说的这两句话,到底与我不同,我齐山豹听了,从心里感到舒服。”   话声一落,满院暴起一阵豪放的哈哈大笑,惊得其他房间的商旅住客,俱都探出头来。   十数武林人物,见已元事,笑罢说声“后会”,各自回房内。   凌壮志断定那人仍隐藏在镇的附近,于是,趁着众人回房间之际,既对钟明和汪丽莺,含笑说:“钟兄和汪姑娘,先回,小弟和萍妹、娟妹,再到附近走走,那人也该尚未远离。”   钟明觑目看了一眼进入各房的武林人物,立即机警的低声问:“小侠与邛崃门下可曾有过嫌隙?”   凌壮志和小娟、绿萍,三人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道:“钟兄怎知那人属于邛崃门下。”   钟明即将那粒铁弹子托在手中,郑重的说:“这粒‘斑纹’乃邛崃派的技艺之一,可用弓射,可用手发,一次可连珠五发,由于上面刻着斑纹,故而发射之时,啸声慑人,小侠请仔细看过。”   凌壮志低声应是,伸手将弹子接过,注目一看,龙眼大小的铁弹上,果然刻着许多纹路,心中暗赞钟明阅历丰富,口中却说:“钟兄说的不错,即是邛崃门人所为,小弟也不必去追查了。”   说此一顿,再度拱手谦逊说:“今夜天时已晚,明日有暇再与钟兄畅谈。”   钟明、汪丽莺,急忙还礼,同时说声“明天见”转身走回自己的房内。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并肩走回上房,反手关好房门,凌壮志立即悄声说:“走,我们去‘吕祖观’!”   绿萍、小娟正有此意,同时一颔首,三人再由后窗纵出。   出了大镇,已是山口,夜风尤为强劲,愈增寒意,满山满谷,到处响着飒飒响声,显得格外萧彪、凄冷。   凌壮志略微一辨方向,举手一指深处几座高峰,当先向前驰两白一黑,三道人影,飞腾纵跃,疾升飘掠,有时像飞丸弹射,有时似划地流星,有时像巨禽凌空。   深谷、横岭、绝壁、险峰、浓密茂林,怪石腾空,在凌壮志和小娟、绿萍的飞行下,都被抛在身后了。   愈深入山区愈黑暗,寒风已有些刺骨,虽然越过几座峰头,但尚未曾发现有雪。   三人又登上一座高峰,发现荒草及膝,俱是枯树,举目看去,残碑榻墓,破棺白渭,一片阴森凄凉景象。   叶小娟一直希望能够于前进中,顺便看一眼名胜古迹,明日也不需再走山区了,但一路上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王陵、古洞、碧天池。   这时看了这番景象,不由的失望的低声的说:“该不会是阮自芳说的什么‘王陵’吧?”   万绿萍也在皱眉游目,立即愤愤的说:“哼!定是阮自芳那恶贼在吹嘘骗人!”   凌壮志无心听她两人谈什么名胜古迹,径自举手一指正西,低声说:“那可能就是‘吕祖观’了。”   绿萍、小娟循着指向一看,只见前面一座峰巅浓荫中,果然露出一角殿脊,绿萍性急,立即催促说:“不管是不是,我们先过去看看。”   话音甫落,墓地中,蓦然传来一声深沉苍轻的吧息!   凌壮志三人同时一惊,脱口一声轻啊,倏然回身一看,只见风吹荒草动,枯木发枝声,一片破棺白骨,哪里有半个人影?   二十九   叶小娟看了一眼,阴森凄凄的荒凉墓,不由胆怯的向凌壮志靠近了些,同时惶急的悄声问:“凌哥哥,会不会是鬼?”   万绿萍当着满眼的破棺白骨,芳心早已有些寒意,这时一听小娟说“鬼”,不由立即打了一个冷战。   凌壮志虽然也有些惊疑,但他曾经见过万绿萍闹鬼的把戏,心情较为沉着,因而立即悄声说:“鬼魂要到夜半更深,万籁俱寂,犬不吠,鸡不鸣的时候才出来,这般时候,怎会有鬼?”   他虽然如此解释,但却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似是希望能确定这时是否已经夜半三更,而确定那声叹息是人抑或是鬼。   叶小娟仍然怯怯的问:“此地既没有山洞,也没有房屋,那里来的人叹息呢?”   凌壮志望着枯林深处的几座较为完整的青石巨冢,举手一指,悄声说:   “我们那到边去看看!”   于是,三人踏着荒草断碑,直向枯林深处走去。   就在三人前进的同时,那声深沉苍轻的叹息,就在深处那几座巨冢间再度传来。   凌壮志双目一亮,立即肯定的说:“这声叹息不但是人,而且是位功力精深的高手。”   说罢,衣袖微拂,身形直向数十丈外的几座巨冢处下落去。   万绿萍和小娟怕凌壮志有失,急忙飞身跟了过去。   三人来至巨冢近前荒草及腰,行动极为不便,巨冢竟有六座之多,俱是青石砌成,虽然已有坍塌之处,但在整体上,尚称完好。   为了便于观察,三人纵身飞上正中一座最大的巨冢上,游目一看,周围十数丈内,俱是残迹断碑,不知这些破棺中的白骨,是昔年随着王爷殉葬的妃宫女,抑或是山间樵夫猎户的墓地。   万绿萍一直想着老娘铁钩婆对她讲过的故事,只是她不敢说出来,这时看了眼前可怖的景象,不由惊悸的悄声说:“那声叹息,也许是僵尸!”   凌壮志和叶小娟一听“僵尸”不由浑身汗毛直竖。   万绿萍既惊悸又郑重的继续说:“我娘告诉我僵尸多年成精后,一旦遇着生人的阳刚之气,便会活起来,蹦蹦跳跳追人扑人,你用利剑砍他,他也不怕!”   小娟听得瞪大眼睛,惊俱的惶声问:“真的呀?”   万绿萍见小娟骇怕,她的胆子反而壮了些,于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宽慰的说:“不过对付僵尸有一种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我们拐着跑,因为僵尸只能直蹦真跳,嘴里不停的吱吱叫..”   话声未落,脚下突然发出一阵艰涩的吱吱响声。   万绿萍和小娟这一惊非同小可,尖呼一声,双双伸臂,急忙将凌壮志抱住。   凌壮志也惊得面色一变,虽然他仍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孩子,但他自觉是哥哥,比小娟和绿萍都大一两岁,他有责任保护她俩,因而,也急忙将小娟绿萍揽住。   惶急间,三人低头一看,只见脚下巨冢的底部石砖,已向内陷进了一个门形。   但,缓缓向内的冢门,这时又逐渐缓缓合上,那阵吱吱的声音,就是发自冢门的轴上。   凌壮志急忙一定神,断定冢内有人操纵坟门,想是听到了小娟绿萍的尖声惊呼,才将冢门合上。   于是,向着小娟、绿萍的手势、三人飘身落至冢前,凌壮志既双掌平贴门轴附近,默运“赤阳神功”双掌顿时通红如火,暗劲一吐,轰隆一声大响,冢门应声倒进坟内。   寒光闪处,绿萍、小娟已同时撤出长剑。   藉着剑光,三人向里一看,只见冢内空无一物,只有一道斜伸向下的阶梯。   凌壮志断定方才启动冢门的人,早已逃人斜伸的隧道内,于是,右掌暗蓄功力,当先进人冢内。   小娟、绿萍各仗长剑,紧紧跟在凌壮志的左右,阵阵阴冷气流,径由深处扑出来,三人断定冢内尚有其他出口或通风之处。   走下数十石阶,地势平坦,隧道宽约丈余,俱用石砖砌成,十分整齐,地上虽然有积尘,但无潮湿之气。   左右前后,支道甚多,不知通向何处,但根据隧道弯曲的形向,似是通向其它五个巨冢。   凌壮志一停身形立稳,凝神一听,立即听到右侧隧道内,隐隐有铁物磨地的声音,于是,双目一亮,脱口悄声说:“那人就在这边!”   说话之间,举手一指左侧的隧道,当先向深处走去。   就在三人向左扑进的同时,深处突然暴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声大喝:“恶道贼子,今夜仗剑前来可是要来杀我?”   我字出口,一道山崩海啸般的刚猛掌风,已经应声劈到。   凌壮志惊觉掌风来势风猛,不由大声警告绿萍、小娟说:“快闪开——?”   说话之间,立坠身形,右掌同时推出——   蓬然一声大响,积尘飞旋震荡,所有隧道中,立即掀起一阵嗡嗡如雷的响声。   小娟、绿萍早已贴壁站好,只震得灰尘扑面,衣袂飘飞。   隧道深处,隐约传来一声轻哼,接着一阵退步声和铮铮的铁链磨地声。   凌壮志发掌之后,蓄势而立,凝目向内一看,只见三丈以外的黑暗处,竟是一道粗如儿臂的铁栅栏。   一个高大修伟的人影,呆立在栅后,正以那精光如雷的眸子,惊异的看着这面。   小娟、绿萍,见栅栏中的那人没有再发掌,立即仗剑向凌壮志身前走来。   就在小娟、绿萍两人举步的同时,蓦闻那人庄肃的问道:“手持‘青怨剑’的那位姑娘,可是‘珠腕银笔’叶大侠的女公子,就是‘黛凤’张女侠的高足?”   凌壮志和万绿萍、小娟一听,同时心头一震,面色立变,脱口一声“啊”,凌壮志当当惊异的问:“敢问前辈,是哪一位,娟妹正是恩师的次女小娟?”   说着,即和绿萍、小娟,急忙向铁栅前走去。   铁栅内的那人,目光一亮,即兴奋又惊异的“噢”了一声,那双闪烁的目光,似是在刻意打量凌壮志和万绿萍小娟三人。   凌壮志急步前进中,也凝目细看栅内那人,发现竟是一位衣衫褴褛,霜发银髯,身材修伟的老人。   因而心中一动,再度恭声问:“敢问前辈是哪一位,为何被禁在此?”   说话之间,三人已到栅前。   这时藉着剑光,三人才发现那位老人方面大耳,霜眉丹眼,虽然面上生满了茸茸毫毛、但一望而知是一位详和正直的老人。   同时也发现在那人的尾骨上,扣着一条拇指粗细的连环钢索,直连身后墙角一方数千斤重的铸铁上。   那人见凌壮志再度发问,不由黯然一叹,说:“老花子,在此囚禁了至少已二十年了,江湖上恐怕早已将老化子的名姓淡忘了,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知道。”   凌壮志一听“老化子”,心头猛然一震,再看那人腰间破衣下,果然有一角金牌露出来,形式正和丐帮柳马两位长老的形式,一般无二,不由既惊疑又兴奋的问:“老前辈可是‘丹眼神杖’简老前辈。”   栅内老人一听,脱口一声惊“啊”,瞪大了眼睛,惊异的问:“小兄弟怎的认识老化子。”   凌壮志和小娟、绿萍,又惊又喜,又焦急,三人的确没想到真是“丹眼神杖”简尚义。   三人顾不得回答简长老的问话,齐声焦急的问:“老前辈,晚辈等如何才能救您老人家出来?”   简长老似是被凌壮志三人提醒,也不由急声说:“就用叶姑娘的‘青鸳剑’斩断铁栅铁索即可救我”。   由于铁栅粗如儿臂,凌壮志嫌又薄又短的青鸳剑削断铁栅费时,立即振腕去撤悬在腰间的穹汉剑。   呛嘟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光华大放,只照得栅栏周近毫发可见,穹汉剑已应声撤出鞘外。   凌壮志即运“青罡气”真力直透剑身,寒芒耀眼的穹汉剑,顿时变得青气蒙蒙。   紧接着,凌壮志振腕一挥,继而一绕,青芒闪处,沙沙连响,当郎连声,六根铁栅,应声断落地上。   简长老见了这等情势,已不知是惊是喜,只是呆呆的茫然望着扣剑进来的凌壮志。   凌壮志走进栅内,首先扣剑躬身,恭声说:“晚辈凌壮志参见简老前辈。”   简长老立时由迷惘中惊醒,急忙“啊”了一声,感慨的说:“小侠快不要折杀老花子了。”   说着,急忙一步,伸手去扶凌壮志。   但,他的腿一动,身后立即响起一阵铮铮的钢索磨地声。   同时,小娟、绿萍,也正扣剑向他施礼。   “丹眼神杖”简长老,一听身后钢索声,似乎想起什么,慌忙急声说:   “两位姑娘请免礼快请退至栅外,有凌小侠一人在此足矣?”   万绿萍和小娟,一见简长老的窘急神态,顿时会意,知道两人在旁有不便之处,于是急忙恭声应是,双双退至栅外,分别横剑,望着来时的人口处,佯作监视之势。   简长老一俟万绿萍、叶小娟退出,即对凌壮志,说一声:“小侠可用剑先将连体钢环削成两段,再将留在骨内的一段取出来。”   凌壮志恭声应是,急步绕至“丹眼神杖”简长老身后,藉着剑光一看,顿时义忿填胸。   只见那道粗如拇指的连环钢索的最后一环,紧紧锁在简长老的椎骨的最后一节的尾骨上。   二十年的漫长岁月,尾骨和坐骨之间,已被磨擦成一个肉洞。   凌壮志看罢,强抑心中怒火,忿声问:“听老前辈方才喝问晚辈等的口气,可是被‘吕祖观’的恶道‘凤火真人’禁固在此地?”   简长老见问,顿时双目冷电射闪,心头怒不可遏,但他仍强自压抑,沉声说:“正是那无耻的恶道...”   话未说完,凌壮志剑锋一挫,已将钢环切断,同时将另一截取出来。   简长老身获自由,立即迫不急待的躬身一揖,同时感激的说:“小侠大恩,后当重报,老花子在此先谢过了。”   凌壮志一见,慌得急忙单膝下跪,伸臂相扶,同时惶声说:“老前辈你...”话未说完,简长老已将凌壮志扶起来,同时急声说:“小侠快请起,老化子要先走一步了。”说罢,闪身飘出铁栅以外,身法那份轻灵,确属罕见,不愧是数十年前已誉满江湖的丐侠。   万绿萍和小娟,同时转过身来,恭声说:“晚辈今夜前来,也正要去找那妖道..”   简长老未待万绿和小娟说完,双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急忙一指远处另一道向右弯的遂道,望着急步走出来的凌壮志,急声说:“那条隧道内,在数月前,又被‘风火真人’送来一人,我老花子曾大声问过那人两次,问他是谁,那人都置之不理,因而我老花子便一直没问,请小侠和两位小姑娘,一起把那人救出来吧,我老花子确实不便和三位同行。”   说此一顿,又望着万绿萍,小娟两人说:“稍时再见,我老花子先走了。”   了字出口,直向出口处,如飞驰去。   绿萍、小娟,看了简长老衣不遮体的情形,知道他拒绝同去的原因,于是三人同时恭声说:“老前辈先行,晚辈事毕即去。”   但,那阵逐渐远去的的衣袂破风声,已经消失了。   凌壮志知道简长老已经出了王冢,急忙一指远处那道隧道,急声说:“我们快去将那人救出来,也好前去助简长老一臂之力。”   说罢,三人即向远处那道进口奔去。   来至近前,发现隧道微向下斜,逐渐右弯,似是极深。   三人仗剑,凌壮志在前,直向深处走去。   前进二十余丈,地势已变平坦,隧道内,通风不但良好,空气也较温暖,较之简长老的上层自是要好的多。   三人通过两道石门,仍未发现那人被囚的位置,像如此远的距离,简长老问他,自是不易听见。   万绿萍首先迟疑的说:“凌哥哥,恐怕是简长老不愿与我们同去,有意支配我们来此..”   凌壮志立即不以为然的说:“简老前辈,年高德隆,虽然禁固了二十年,但他的品德心性,必不会变得如此,他不要我们同去,已经两次见拒,自己不会再落个欺骗晚辈的话柄。”   万绿萍被说的粉面微红,立即低声应了声是。   叶小娟怕简长老,一人前去势单力孤,不是“风火真人”的敌手,因而提许说:“凌哥哥,我们可先去‘吕祖观’,待事完了,再和简长老前来。”   凌壮志略一沉思,觉得简长老的武功,对付“风火真人”虽不至取胜有裕,但也能保全性命无虑,因而摇摇头说:“俗话说‘救人如救火’我们不可半途而废。”   说罢,脚下立即加快了步子。   绿萍、小娟捂嘴而笑,相对看了一眼,似乎在说:“刚由云姊姊口里学会了‘救人如救火’这时就用来对付我们了。”   再进十数丈,迎面是座高大石门,石门半开,并未合上。   三人来至门前,凌壮志走上台阶,默运真力,用剑抵门,缓缓将已开的右扇石门向内推开。   凝目一看,门内范围广大,悬满了不同的大绒幕,有不少处缝隙,射出微弱的毫光来。   凌壮志回头看了一眼满面迷惑的万绿萍和小娟,似乎在说:“真没想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   叶小娟望着这门内许多的绒幕,毅然的说:“让我来问问他在什么地方?”   凌壮志知道师母就要出来了,即和万绿萍向后退了几步。   同时根据“风火真人”的企图,以及笼内放有被褥之事来看,风火真人自是不敢对黛凤女侠有所不规和凌辱,因而,宽心稍放。   绒幕启处,走在小娟身前的正是一身黛绿衣裙的“黛女侠”张云霞。   黛凤女侠较凌壮志想像的好多了,她那雍容脱俗的面庞上,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看来并未受什么大的折磨和痛苦。   凌壮志一见黛凤女侠,急上两步,拱手躬身道:“凌壮志叩见师母。”   黛凤女侠伸手一扶,感慨的说:“志儿,起来吧,这不是大礼参拜的时候。”   虽然如此说,但是凌壮志仍然叩了一个头。   万绿萍一俟凌壮志起来,也急忙向前见礼,但却被黛凤女侠扶住了,同时,亲切的说:“万姑娘快请起来,没想到你也来了。”   说罢,面色微沉,立即有些迫不急待的沉声说:“走吧,你们也随我去找那贼道吧?”   说罢,当先向门外走去。   叶小娟一直关心简长老,希望大家尽快赶去,因而焦急的说:“好,我们最好快些去,“丹眼神杖’简老前辈也去了。”   黛凤女侠好多年没听到“丹眼神杖”这个响亮的名字了,因而立即停身,惊异的望着小娟,沉声问:“你说什么?”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就是丐帮失踪二十年的简长老..”   黛凤女侠已经会意,不由急声问:“简长老已经去了哪里?”   万绿萍接口说:“他已去吕祖观找‘风火真人’去了。”   黛凤女侠尚以为简长老是和凌壮志三人同来,因而急声说:“那我们快去吧!”   说罢,当先向前驰去。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各杖宝剑,紧紧跟在黛凤女侠的身后。   通过两道石门,隧道逐渐上升,来至方才囚禁简长老的隧道处,小娟举手一指漆黑的深处,说:“简长老就囚禁在那边铁栅内。”   黛凤女侠听得一怔,急忙刹住身势,瞪大了风目,十分吃惊的问:“你说什么?”   凌壮志三人同时停身,由凌壮志解释说:“简长老也是由志儿、娟妹和萍妹意外发现他被贼道禁固在此。”   黛凤女侠凝目望着深处,十分惊异的问:“简长老在此,我怎的竟不知道。”   小娟立即接口道:“简长老说,他曾向您问话,您没回答他!”   黛风女侠似有所悟的说:“那准是我仍在昏迷中,还没有苏醒过来。”   凌壮志三人一听,十分不解,很想知道黛凤女侠是怎样被“风火真人”   设计掳到此地来的经过。   于是,小娟极为关心的问:“娘,您到底是怎样中了贼道的奸谋黛凤女侠一想到被掳来的经过,浑身便忍不住嗦嗦直抖,因而未待小娟说完,急忙一挥手,忿忿的说:“说来话长,我们先去找风火真人吧。”   说罢,由凌壮志在前引路,直向来时的冢门奔去。   四人飞身纵出家门,夜空依然漆黑,分不出是何时辰。   黛凤女侠看了家外,阴森州野的景象,也不禁蹙眉忍声说:“我一直认为这是吕祖观的地下隧道,没想到竟是一座荒废墓地。”   话声甫落,一声凄厉忿怒的哈哈狂笑,划空传来。   凌壮志循声转首一看,发现笑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显露落出几座巍峨殿脊的浓密茂林处。   万绿萍听出是“丹眼神杖”的忿忿狂笑,不由脱口说:“是简老前辈。”   黛凤女侠毅然颔首道:“走,我们赶快去吧。”   于是,四道快速人影,三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幻起三道掠地惊虹,直向笑声传来的浓阴之处如飞驰去。   四人飞驰中,渐闻松涛之声,知道那是一座松林。   黛凤女侠望着松林中的栉比屋影和巍峨殿脊,不由沉声说:“这贼道‘吕祖观’看来是不小。”   跟在凌壮志身旁飞驰的小娟,立即不解的问:“妈,你没有见过吕祖观?”   黛凤女侠轻哼一声,十分气恼的说:“那天我昏迷醒来,就已经关进那大铁笼里了。”   说话之间,已到林前,四人直奔林内。   进入林内,夜风阴寒,阵阵松涛中,不时传来一两声叱喝。   万绿萍一听,脱口急声说:“简老前辈和他们交手了。”   凌壮志虽然心急如焚,但与师母同行,又不便超前,只得耐着性,跟在女侠身后。   松林既茂且深,无径可循,根据林内的形势,断定前面不是吕祖观的正门。   再前进十数丈,前面林隙间已出现一角红墙,同时,呼呼的掌风,和身形飞旋带起的衣袂声,已清晰可闻。   凌壮志凝神一听,立即低声说:“师母,和简长老打斗的似乎不止一人。”   语声甫落,一声狂笑径由墙内传来。   “哈哈,我老花子一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风火真人,最好你们吕祖观的大小老道一齐来,哈哈...”   黛风女侠一听,气得脱口恨声说:“这真是一群无耻鼠辈!”   说话之间,已到墙前,四人同时飞身而上。   吕祖观的范围的确不小,一片绿瓦红砖,但凌壮志等人却无心细看观中的雄伟建筑,直奔打斗中的第二进大殿。   飞越两排房舍,已看到第二进大殿与第一进大殿之间的广院中,围满了两百多名灰袍老道,个个神情紧张,俱都手持长剑,将场中激烈打斗四人团团围在核心,乍然看来,宛如一座剑池刀山。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乍然一看场中激烈打斗的四人,眉头顿时蹙在一起了。   只见三个衣着不同的老道,六支翻飞手掌,正猛烈攻击中间一个白发银髯,身穿灰色道袍,足登白袜覆鞋的老道人,而竟没看到简长老。   三个围攻的老道中,一个身穿风火道袍,背插双剑,面颊瘦削,稀眉鼠眼,一望而知是“风火真人”。   另一个是黑道袍,四方脸,棕眉黄须,领后插一柄白鬃拂尘,根据衣着,另一个杏黄道袍的老道,似乎都不是吕祖观的道人。   黄袍道人,身背红葫芦,徒手未带兵刃,看他尖嘴猴腮,鹰眼钧鼻的象貌,即可断言也是一个阴鸷之辈。   三人虽然围攻一人,但被围攻的灰袍道人,仍然奋勇难当,攻守兼备。   凌壮志锐目敏锐,一俟场中白发银髯的灰袍老道人转过面来,立即认出就是“丹眼神杖”简尚义。   因而,双目一亮,举手一指场中,急声说:“师母,我们快下去,那位就是简长老。”   黛凤女侠少女时代曾见过红光满面,鹑衣竹杖的简长老,那时“丹眼神杖”简尚义,尚在中年。   这时听凌壮志一说,不由疑惑的望着场中,不解的问:“简长老在哪里?”   万绿萍艺高天真,淘气成性,这时也看清了那位灰袍老道就是简长老,不由“噗嗤”一笑,说“就是那个穿灰道袍的嘛!”   黛凤女侠对简长老依稀有些昔年印象,这时经过绿萍一指,果然是简尚义,但他却直觉得脱口问:“他什么时候逼人玄门,当了老道。”   小娟似有所悟的笑着说:“简长老被困二十年,破衣几不遮体,方才他坚持一人先来,大概就是为了先找个小道,‘借’套衣服穿嘛!”   黛凤女侠听小娟说得有趣,罩满寒霜的面庞上,也不禁现出一丝笑意。   由于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三人,手中各持一柄光芒四射的长剑,因而四人尚未到达中殿附近的房面,便被立在前殿后面的一群老道发现。   一人惊呼,齐声呐喊,纷纷挥动手中长剑,声震山野,直上夜空,寒光闪闪,眩人眼目,声势十分骇人。   围攻简长老的“凤火真人”和其余两个老道,骤吃一惊,大喝一声,同时拍出三掌各自暴退两丈——   简长老知有变故,也急忙飘身退至一边,转首一看,立即兴奋的高声大呼:“凌小侠来得正好!”   风火真人一听“凌小侠”面色顿时大变,脱口连声厉喝“涤弥涤漠,连珠铁弹,连珠铁弹——”   喝声甫落,立在中殿台阶上的两个中年老道,举剑一挥,数十老道纷纷转身,一齐扬弓拉弦——顿时,弓弦齐响,叟叟连声,无数黑点,挟着慑人啸声,宛如飞蝗过境般,漫空射来。   凌壮志一见铁弹,不由想起山下店伙燃灯焚香的事,心中顿时大怒,一声大喝,身形腾空而起——   身在空中,挺腰曲身,一式“大鹏栖枝”身变头下脚上,手中穹汉剑,幻起一轮剑影,直向发弹的数十道人扫去。   凌壮志身形飞扑中,连珠铁弹,如雨射至,遇上剑影,叮当连声,纷纷被剑击飞,不少铁弹回射向院中围立的道人。   院中道人,顿时大乱,东闪西躲,纷纷举剑封挡被击回的铁弹,惊呼嗥叫,纵跃鼠跳,乱成一片。   绿萍、小娟,挥长剑,已掩护着黛风女侠,逐渐脱离了铁弹范围。   简长老尚不知凌壮志年纪轻轻,已是轰动武林,震惊江湖的俊秀人物,这时看了凌壮志,凌空下击,挥剑封弹的惊人绝技,顿时愣就在他一愣之际,凌壮志已飞身扑至殿阶上,数十弹弓老道,早已逃回殿内和退下阶来,院中情形十分混乱。   简长老见多识广,善观气色,一见凌壮志面上的煞气,深怕他盛怒杀人,因而脱口高呼:“凌小侠不可伤残无幸,风火道人在此。”   凌壮志虽然满腹怒火,但群道纷纷逃避,自是不愿追扑杀人,这时一听简长老高呼,立即向阶下望来。   风火真人本是工于心计的人,趁机大声说:“贫道就是风火真人!”   站在风火真人身后不远,穿黄袍的两个老道,也立即撤出领后的拂尘和背上的葫芦,作着攻击之势。   简长老已视凌壮志为救命恩人,深怕他杀了风火真人,而树下邛崃强敌,因而急上两步,伸手一拦,急声说:“小侠且慢!”   凌壮志被拦得一愣,立即茫然停在当地。   刚刚纵落地面的黛凤女侠,立即不解的问:“简当家的为何拦他?”   简长老回头一看,尚依稀认得是黛凤女侠,双目一亮,立即惊喜的急声说:“你?你是霞姑娘?”   黛凤女侠听他仍然用二十多年前的称呼,雍容的面庞上立即泛起些微红晕,同时也混合着一丝沧桑微笑。   简长老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抱拳,含笑说:“不,不,你是叶大侠的夫人了。”   黛凤女侠一听“叶大侠”顿时想起亡夫,满腹的怒火和要杀风火真人的决心,完全被悲戚伤痛淹没了。   简长老善观气色,这时见黛凤女侠,神色数变,不由惊声的问:“不知叶夫人何事也赶来此地?”   同时,风火真人衡量当前形势,既没有黛凤女侠作人质便失去了仗持,今夜要想苟全活命,只有靠自己动用说词,见机挽回颓势,否则老命安然难保。   于是,眼珠一转,首先将双剑收入鞘内,立即沉声说:“穷道将女侠请来本观,旨在迫使凌壮志尽速前来了结杀我徒儿阮自芳之事..”   凌壮志见风火真人,避而不谈秘芨,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哼了一声。   风火真人,佯装未见,继续说:“由于观内不便留女侠居住,附近又无民屋,只得请女侠暂时委屈住在王墓内,本观弟子虽然俱食斋,但贫道却派专人下山,为女侠购买鱼肉。”   万绿萍看出“风火真人”在施“苦肉”阴谋,藉以减少小娟和凌壮志恨他之心,因而娇哼一声,沉声问:“既然要待徒报仇,何不派人去找我凌哥哥?”   风火真人曾见万绿萍和铁钩婆,同时,也听外间谈过万绿萍和凌壮志两人间的韵事,这时见绿萍插话斥问,不由冷冷一笑,但却含笑阿谀的说:“凌壮志行踪迷离飘忽不定,因而有神秘白衫少年和‘赤掌银衫化云龙’之称,以姑娘这等绝顶聪明之人,终日风尘仆仆踏遍了大江南北,尚且不知凌壮志身在何处,贫道年老昏庸,又怎能踩到他的行踪?”   万绿萍没想到风火真人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宣布她痴心寻找凌哥哥的事,不由又羞又气,娇靥通涨,顿时无言答对。   简长老听了风火真人的几句话,心头不禁一震,他虽然还不十分清楚凌壮志的惊人事迹,但却意会到凌壮志已是当代武林中的风云人物。   叶小娟觉得风火真人有意诿过,因而斥声说:“你应该事先传谏武林多门派,指定时间地点,邀我凌哥哥公然谈判,或决斗,或和解,怎可用卑鄙手段,将我母亲掳来,结果害得我们作儿女晚辈的终日寝不安枕,食不下咽。”   风火真人见紧张气氛缓和下来,宽心稍人,这时见小娟怒声斥责,不由强自哈哈一笑,说:“令师兄一身兼具‘四大恶魔’的绝世武功,深得令尊叶大侠的真传,出师未及两月,便已震惊江湖,试问当今武林,谁是他的敌手?”   简长老听了风火真人的话,顿时惊呆了,他虽然知道风火真人巧言令色,机智善变,但他确信风火真人尚不至吹虚到如此地步。”   因而又将惊异的目光去看俊面泛怒的凌壮志。   凌壮志早已看出风火真人不但狡狯阴毒,工于心计,而且生了一张簧舌利口,虽然有心出手惩治,但看见黛凤女侠黯然神伤的神色,一直不语的情形,又闹不清师母究竟是何心意。   尤其,被风火真人囚了二十多年的简长老,方才尚与风火真人打得难分难解,如今却又拦阻他向恶道下手,这的确把他闹糊涂了,他猜不透其中是否另有蹊跷。   万绿萍心中仍在生气,不由讥讽的怒声说:“既然自知不是凌哥哥敌手,为何不及时恭送女侠下山?”   风火真人冷冷一笑,扬眉沉声说:“俗话说‘擒虎容易纵虎难’在时机尚未成熟前,怎能让女侠下山。”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急上两步,厉声问:“你的时机要待何时才能成熟?”   风火真人听得面色一变,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但他却强自镇定冷冷的说:“现在时机已成熟,可惜让你捷足先登了。”   叶小娟心犹不安,立即怒声问:“难道我母亲让你无端囚禁数月,就这样罢了不行!”   风火真人,面现诡笑,目光闪动,突然仰面笑了。   叶小娟认为他有意讥嘲,芳心大怒,闪过黛凤女侠,纵身而出,青鸳剑一指风火真人的面门,怒声说:“你死在眼前尚且不知,还有心情讥笑别人。”   说此一顿,青鸳剑再度一指风火真人左右两肩上的黑红剑柄,厉声说:   “快些亮出你的双剑,否则可不要怨姑娘手辣心狠!”   风火真人乃一观之主,当着这多门人弟子面前,也不愿过份施弱,所谓“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何况他怕的是凌壮志,而不是叶小娟。”   这时见小娟逼他出剑,不由再度仰面一阵大笑,傲然朗声说:“叶姑娘如此咄咄逼人,贫道少不得要领教姑娘的家传绝学了,不过贫道有一点必须解释清楚,那就是贫道的大笑,不是讥嘲,而是说:黛凤女侠有你这么一位貌若天仙的亲生女儿来接她,对于贫道的强迫居留,女侠心里高兴,也许就不再追究了。”   说罢,诡谲的瞟了女侠一眼,再度仰面笑了。   立在小娟身后的黛凤女侠,一听“亲生女儿”四字,心头如遭雷击,面色顿时大变,上身一连幌了两幌,几乎昏倒在地。   凌壮志心中一惊,正等纵身过去相扶,蓦见娇靥凝霜的叶小娟,黛眉一挑,凤眼圆睁,毅然厉声说:“很好,姑娘就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普天之下,并非只有你风火真人,一人使用双剑。”   话声甫落,横时撤剑,呛啷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白鸳剑已撤出鞘外,双剑交挥,立即幻起一片彩霞。   原已缓和下来的情势,再度紧张起来,吕祖观所有的道人,早已神情惶慌,机警的纷纷退回原处。   风火真人,面如土色,目闪惊急,迟迟不敢拔剑。   就在这时,蓦闻黛凤女侠,沉声说:“娟儿退下来!”   叶小娟闻声回头,即惊异又茫然的望着面色苍白鬃角渗汗的黛凤女侠,十分不解的问:“妈,为什么?”   黛凤女侠强自压着心中的激动,极平静的沉声说:“他心痛爱徒之死,急欲找你凌哥哥,在他的立场来说,为达报仇的目的,并不算过份,如今我被囚禁数月,你们不必再追究,你凌哥哥杀死阮自芳的事,他们自此也一笔勾销。”   说此一顿,又注目风火真人,含意颇深的问:“我这样决定,你该满意了吧!”   风火真人一听,宛如得到大赦,急上两步一稽首的又装腔作势的喧了一声“无量佛”,面含得色的朗声说:“女侠睿智之见,贫道不敢不遵命。”   凌壮志已看出黛凤女侠必有什么隐密落在风火真人的手里,这个隐密,也许就在叶小娟的身上,否则黛凤女侠决不肯做如此大的牺牲和让步。这时见小娟娇靥凝霜,余怒未息,仍无退回之意,因而宽声说:“娟妹,师母如此决定,乃为顾大局,本息事宁人之旨,你大可不必再和风火真人生气。”   小娟见心爱的凌哥哥,也自甘忍辱退缩,芳心怒火愈炽,于是怒哼一声,面对凌壮志,倔强的说:“妈妈愿意和解,小妹自是不敢违背,如今妈妈已算是退出江湖的人,但她昔年双剑无敌的雅号,自然是该由小妹承当,如果风火真人,也要自诩双剑无敌,他就必须先胜过我手中的鸳鸯剑,否则,他自今夜起,便终生不准再佩双剑。”   风火真人一听,顿时大怒,只气得仰天一阵狂笑,接着厉声说:“好好好,今夜我们抛开所有问题不谈,贫道就与姑娘为争这天下‘双剑无敌’的绰号而战!”   说话之间,举手翻腕,呛啷连声中,两柄寒光闪射的百练精钢剑已撤出鞘外。   简长老一见,脱口急声说:“且慢!”   说着,急上数步,横身拦在小娟和风火真人之间。   风火真人,面色铁青,瞪眼厉声说:“哪个要你多管。”   简长老瞪眼大声说:“哪个要管你的鸟事?你将我老花子无端囚禁二十年,这件事我也暂且不谈,但是你攫去我的‘真经’必须在于叶姑娘交手之先交还。”   风火真人气的浑身只抖,不由厉声问;“你可认为我不是叶姑娘的对手?”   简长老立即不耐烦的说:“哪个管你死活,但必须先将真经还我!”   风火真人切齿恨声说:“好,还给你,我风火真人,天生无得道成仙之命,二十年来,一直勤炼不辍,依然是凡胎俗骨。”   说话之间,左手扣剑,右手已在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棕色皮书来忿忿丢给简长老。   凌壮志、万绿萍,黛凤女侠和小娟,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简长老的真经早在二十年前,便被风火真人攫去了,而风火真人至今仍是一个平凡老道,简长老也没有得道成仙,可见他那部真经并不是空、玄两门的正统秘芨。   四人心念间,简长老已打开真经看了一眼,立即仰面哈哈大笑,接着右手摆动着真经注定风火真人,笑着说:“风火真人,你妄自聪明一世,但却有糊涂的时候,真经中最精奥的一面,早已被我撕掉,你就是勤练一百年,你也休想得道成仙....哈哈..   说罢,又自仰面发出一阵直上夜空的爽朗大笑。   风火真人羞悔交加,暴怒如狂,厉喝一声,:“简老大纳命来——”   厉喝声中,挺剑就刺。   简长老似是早有准备,哈哈大笑中,早已暴退一丈。   叶小娟眼明手快,一声娇叱,振腕挺剑,右手的“青鸳剑”闪电点向风火真人的手腕,左手“白鸯剑”,幻起一道如银匹练,猛扫风火真人的中盘,双剑齐出,快如电掣,声势十分惊人,果然不愧是“双剑无敌黛凤女侠”的亲授传人。   风火真人在双剑上,也有数十年的修为,自然也非凡手,一声厉喝,左手撤剑疾封,右手长剑疾演“拨云见日”径刺小娟的面门,双剑痴如奔电,快如旋风,令人分不出是实是虚。   一声金铁的交鸣,溅起数点火星,两人身形同时跃退一丈。   简长老、凌壮志、黛凤女侠、万绿萍,以及其余老道,纷纷退至三丈以外。   “风火真人”眼布血丝,满脸杀气,怨毒的望着叶小娟,觑目看了一眼右手相碰的剑刃,切齿恨声说:“好,只要你能在我的剑下走过百招,我风火真人,便永远不用双剑!”   叶小娟黛眉如飞,娇靥罩煞,也觑目看了一眼相碰的“青鸳剑”见剑锋毫无损伤,宽心大放。   这时见风火真人限斗百招,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说:“与你交手,何须百招,三十招足以胜你。”   凌壮志和黛凤女侠一听,面色同时一变,知道小娟太小看风火真人了,对方双剑的一招,即已看出风火真人在对敌经验上要比小娟老到的多,何况双方用的,俱都是精钢百炼的利刃,在兵刃上不见得能占得了便宜。   风火真人一听,简直气疯了,仰天一声厉笑,说:“你如果能在三十招内胜我,我风火真人不需你动手,立即举剑自刎!”   刎自出口,飞身前扑,右手长剑,猛刺小娟的咽喉。   小娟一声娇哼,尚未出手,蓦闻凌壮志震耳一声大喝:“住手大喝声中,白影闪电,挟着一道耀眼的红光,已到了风火真人身前,横剑将风火真人的长剑架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风火真人大吃一惊,即使黛凤女侠,简长老以及吕祖观的所有老道,无不大感意外。   尤其风火真人,仰面望着殷红如火,红芒四射,热焰有些烤脸的穹汉剑,既惊急,又迷惑,心想,方才明明看他手持一柄眼光刺目的长剑,这时怎的会突然变得殷红如火?   而蓄势横剑的叶小娟,却看得恍然大悟,知道凌哥哥的意思,在暗示她必要时可运“赤阳神功”取胜。   凌壮志架开风火真人的长剑,立即退后三步,沉声说:“双方比武过招,难免不疏忽伤人,假设我师妹临战经验不够收手不及而伤了道长...”   风火真人顿时会意,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哈哈一笑,说:“那怨贫道剑术不精,怨不得别人,阁下和女侠以及简老大,尽可从容离去,任何人不得阻拦!”   凌壮志欣然应好,特意横时将穹汉剑归鞘。   风火真人怕的是他伤了叶小娟,黛凤女侠又不肯罢休,因而,也沉声说:   “假设贫道也收手不及..”   凌壮志双眉一轩,立即回答说:“那是娟妹‘咎由自取’也怨不得你!”   说罢,衣袖一抖,身形飘然后退,仍然落回黛凤女侠身侧。   风火真人欣然应好,目注小娟,再度一声暴喝:“贫道有礼了。”   了字出口,飞身前扑,挺剑再刺。   小娟有了凌哥哥的暗示,信心愈坚,这时见风火真人为了想占先机,三次抢先出手,决心刹刹对方的凶焰。   于是,一挨风火真人的招式用老,一声娇叱,闪身出剑,左剑封,右剑点,身形疾转如飞。   四剑交手,自是不同,时而匹练翻滚,时而剑影如山。   叶小娟剑似寒星下沥,时而幻起一片彩霞,但也无法伤及风火真人。   风火真人长于浑厚的内力,富于临敌经验,出招撤剑,沉着稳健。   小娟则以精华绝奥的剑术,轻灵的身法,以补经验的不足。   眨眼之间,十招过去了。   凌壮志看得秀眉紧蹙,黛凤女侠面色苍白,万绿萍已有些焦急不安了。   简长老不知小娟底细,觉得她既然敢说三十招足可战胜风火真人,自是有她制胜的把握,何况黛风女侠并没有任何表示,这时见小娟虽然攻多于守,剑势也极凌厉,但在他看来,似乎有些墨守成规而不能机变活用。   他虽然如此想,但他仍坚信小娟在最后几招上,有取胜的把握。   果然十招之后,小娟的双剑威势大增,剑趋活用,愈见凌厉。   但凌壮志和黛凤女侠看在眼里,却愈显不安了。   凌壮志看得出,照小娟这样打法,三十招内,绝难取胜。   而黛凤女侠详知自己的剑式,如换上她自己,风火真人也许会屈居下风,但,要想在三十招内,将在双剑上,已有数十年火候的风火真人击败,似乎也没有把握。   就在这一瞬间,小娟已尽占上风,但再有数个照面,便满三十招了,而风火真人狡狯的脸上,却挂上一丝轻蔑得意的微笑。   小娟原想在三十招内杀死“风火真人”,没想到再有几招就满三十招了。   继而一想,自己丧失了“双剑无敌”的雅号,自然不足轻重,而母亲和简长老就这样白白受辱,心实不甘。   尤其,像风火真人这等穿着道装,尽做些丧德害人的人,要让他活在世上,将来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蒙受其害。   心念至此,只有以凌哥哥的暗示试试。   于是,疾演三绝式,默运赤阳功,厉叱一声,双剑通红,左剑疾点风火真人的“璇玑”右剑反臂扫向风火真人的颈肩,剑式惊人,迅快无比。   风火真人一见,大吃一惊,面色立变,一声暴喝,疾演“双浆分水”,闪电疾封小娟双剑——   叮的一声轻响,溅起火星数点,风火真人的右剑,立被斩断。   红芒过处,暴起一声凄厉惊心的刺耳惨叫,风火真人的一颗瘦削人头,应声而落,一道如注鲜血,势如喷泉,激升八尺多高,那俱无头尸体,旋了几旋,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黛凤女侠和简长老看得顿时呆了,而挥剑杀人的叶小娟,也呆她虽然以“赤阳掌”击毙了卧虎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和太平镇的“铁弓玉环”晋宇田,深知赤阳掌的霸道,但却一直不知运剑而上,威力竟然如此厉害。   吕观祖的所有道人,个个张口瞪眼,俱都傻了。   两个穿黑袍黄袍的道人,踪影不见,也早已逃之夭夭。   一个中年女道,蓦然一声大喝,群道顿时惊醒,各挥长剑,齐喊杀声。   简长老一定神,大吼一声——“闭嘴——”   这声大吼,乃简长老运足数十年的浑厚内力而发,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声震殿瓦,耳鼓嗡嗡,历久不绝。   挥剑呐喊的群道,果然被震慑的静下来。   简长老威凌的游目看了全场一眼,厉色的沉声说:“比武之前,双方言妥,你们观主的话,余音仍在绕耳,难道你们作门人的弟子,就想反悔不成?”   说此一顿,举手一指群道,继续沉声说:“你们观主自诩双剑无敌,尚在叶姑娘剑下走不过三十招,贵派总坛的堂主,‘银拂道’和临县‘真武观主’明玄,尚且知难而退,悄悄溜走,试问你们谁是叶姑娘的对手,何况此地还有黛凤女侠、凌小侠和我老花子,难道你们要自己找死?”   群道一听,面面相观,悄悄一看,果然不见了穿黑道袍的”银拂道”和穿黄袍的“真武观主。”   风火真人的两个徒弟涤弥、涤漠,装出满脸的悲忿,但又露出不敢违背师命,显得莫可奈何之色。   丹眼神杖简长老,一见震赫发生作用,群道默默无声,即对凌壮志和黛凤女侠等人,沉声说:“我们走!”   走至出口,大袖一挥,身形腾空而起,当先向观外驰去。   黛凤女侠、凌壮志以及小娟、绿萍四人也同时起身,紧跟简长老身后,腾空飞向观外。   五人来至松林,凌壮志急忙一指正东,即对简长老恭声说:“晚辈等就宿在山口内的大镇上。”   于是五人尽展轻力,直向正东驰去。   这时,四更将尽,天将拂晓,霜重风寒。   五人默默飞驰,穿林翻岭,绕峰越谷,到达山口外的大镇上,东方天际已现出一线曙光。   凌壮志在前引导,当先纵上店房,五人仍由后窗进入,小娟立即将灯燃上。   五人虽然通霄未睡,但却毫不觉得疲惫,相反的,都俱感到无限的兴奋。   尤其凌壮志和叶小娟,一个找到了师母,一个找到了母亲,两人更是愉快已极。   五人依序就座,万绿萍即在棉壶内为各人倒了一杯尚有余热的茶。   简长老举杯饮了一口,立即感慨的说:“我老花子被囚二十年,今夜重获自由,确有隔世之感,设非小侠和两位姑娘,无意间听到我老花子的叹息进人王墓,我老花子恐怕要终生囚死在内,势必永无重见天界之日。”   黛凤女侠,心中尤为感慨,不由暗然说:“简当家的失踪之后,武林波动,江湖震惊,各派大都派出高手代为查寻,想不到竟被那个贼道不动声色的困在王墓里!”   凌壮志接口关切的问:“根据简老前辈,一向行动‘忠恕’,自行道江湖以来,从未重手伤人,多以善劝导,武林黑白两道的英雄豪杰,无不对老前辈的德行,加倍赞誉,不知老前辈昔年怎会被阴鸷的‘风火真人’所乘?”   简长老慨然一叹,说:“说来话长,总之,都是这本‘真经’害人。”   说着,顺手在怀里将那本薄薄的棕色皮书取出,轻哼一声,忿忿的丢在桌上,举手一指,继续说:“我老华子得到这本真经可说绝少有人知道,但在我觅地清修的途中,却遇到了‘风火真人’,这牛鼻子一见如故,坚请我老花子吃酒,酒至半酣,我老花子一高兴,嘿嘿..”   黛凤女侠立即笑道:“就将真情泄露了。”   简长老,急忙一摇皓首,自然解嘲的笑着说:“这等大事,我老花子再糊涂也不会随便说出来,只是我仅问了风火真人一句,哪一座名山最具灵气,什么地方最适合清修,那贼道便动了歪主意,趁我疏神之际,在酒壶嘴上暗弹迷药,将我老花子弄得酩叮大醉,一觉醒来,已被关进王墓的铁栅内了。”   叶小娟天真的问:“风火真人即将‘真经’攫去,为何不杀老前辈灭口?”   黛凤女侠眉头一皱,觉得小娟这话问得唐突,而凌壮志和万绿萍,却正感需要知道。   简长老毫不为意,祥和的一笑,说:“风火真人城府深沉,他断定我必是已将真经悟透之后,才会觅地清修,这贼道生怕他不能完全参悟,所以留下我一个活口,必要时向我请求指示。”   叶小娟仍想着“真经”撕去一页的问题,因而顽皮的笑着说:“老前辈将真经重要部分撕去一页,风火真人自是不能成仙了。”   简长老仰面哈哈一笑,接着笑着说:“我那是故意在他与你交手之先,气他一气,那里会真的撕掉一页,再说,我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将‘真经’攫去。”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看了一眼发白的前窗,继续说:“现在天已大亮,我老花子也该走了。”   说着,即由椅子上立起来,探手腰间,取出那金光闪闪的腰牌,肃容说:   “小侠和两位姑娘救命之恩,老花子无以为报,仅将这面金牌相赠,聊表感谢之情...”   话未说完,万绿萍“噗嗤”笑了,接着风趣的说:“你们丐帮的柳马两位长老,谨遵祖师遗命,跪在我凌哥哥的面前将‘七指神丐’的紫金牌相赠,我凌哥哥都不要,你想怎会要你老前辈这面金腰牌呢?”   “丹跟神杖”简长老一听,面色大变,心知有异,不由脱口急声说:“请姑娘把话说清楚,老花子愿恭聆其祥。”   凌壮志不愿扯得太多,因而面向万绿萍沉声说:“萍妹,多嘴,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黛凤女侠也急欲知道事情因果,因而也催促说:“萍姑娘既然随口说出来,就讲给简当家的听吧,不然,简当家的心里存个迷,也不好过!”   如此一说,简长老首先附声说:“好,女侠算是最了解我老花子了。”   于是,万绿萍只得将柳、马两位长老,直至目前,依然率领全帮弟子,不息不轰的四出寻找简长老的事,以及凌壮志在黄山绝壑中,巧进“七指神丐”仙逝洞的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最后,万绿萍笑着问:“老前辈你想‘神丐’的紫金牌凌哥哥都仍挂回‘神丐’法体的腰上,他会接受老前辈的金牌信符吗?”   简长老听罢,神情激动,即向凌壮志恭谨的颤声说:“小侠加于丐帮的大德隆恩,天高地厚,万死不足以言报,简尚义谨代表全帮长幼弟子敬向凌小侠大礼拜谢。”   说罢,仆跪在地,连连叩首。   凌壮志一见,惊惶失措,跪地相扶,同时惶声说:“老前辈如此折杀晚辈,反令晚辈徒增汗颜,无地自容。”   说着,急忙起身,代凌壮志谦逊几句。   万绿萍愧悔交集,十分难过,深悔不该多口。   简长老直身立起,但仍恭谨的说:“这等山高海深的大恩大德,理应叩谢。”   说着,即将桌上的“真经”取起来,肃容真诚的说:“这本‘真经’我老花子已经读过数百遍,并且勤练了二十多年,仍然是肉体凡胎,看来我老化子是没有这份得道成仙的福缘了,现在老化子不说赠送,就请小侠也拖暇练练吧。”   凌壮志立即恭声说:“老前辈被困二十年,无法参悟‘真经’上的精致玄奥,如今时日正多,老前辈切不可中辍、以免功亏一篑。”   简长老哈哈一笑,说:“这本真经,已经当众宣露,放在老化子身上,也不能自保,再说这本书的一字一句,我已背得滚瓜烂熟,小侠如不相信,老化子不妨背给你听听。”   说着,就要将真经交给凌壮志。   凌壮志自是不接,急忙谦恭的说:“晚辈怎敢不信老前辈的话。”   简长老趁机向前一步,诚恳的说:“既然相信,就请小侠收下,只算代老化子保管,一旦你参悟成功,我老化子再请你指点,咱们大家,都得道成仙。”   如此一说,黛凤女侠和万绿萍小娟,再也不忍笑了。   黛凤女侠见简长老言词风趣,“你就暂时收下,代他保管一段时间,实话说,真经放在他身上,也许真的会为武林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简长老一听,立即翘起拇指,赞声说:“女侠灼见,老花子佩服!”   凌壮志无奈,只好将“真经”接过,妥慎放在怀内,但他已暗暗决定,一俟天山事毕,即将真经秘密送回。   就在这时,门外已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心中一动,转首一看前窗,这才发觉天光已经大亮、整个客店中,已有了谈笑吆喝之声。   简长老似有所悟的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老花子必须走了,我早到总坛一天,他们早高兴一天。”   黛凤女侠立即起身说:“即是这样,我们也不强留你了,好在今后见面机会正多。”   说话之间,凌壮志、绿萍、小娟,跟着简长老走至外间。   万绿萍急走数步,抢先开了房门,但一个中年店伙,刚刚停步,正恭谨的立在门外。   店伙一见万绿萍开门,正待恭声问话,突然发现房中又多了一个方面大耳的灰袍老道,和一位雍容脱俗的中年女人,顿时愣了。   万绿萍知道店伙的来意,立即一挥手,催促说:“快送一桌酒菜来。”   店伙一定神,急忙恭声应是,转身急步走了。   简长老也走出房门,坚请女侠和凌壮志等人止步,道声珍重,径自向店前走去。   黛凤女侠,直到简长老的背影消失在前排客房的房角,才和凌壮志、万绿萍以及小娟走回桌前。   酒菜很快的送来了,黛凤女侠居中,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左右相陪。   “黛凤女侠”一直关心小娟在金陵失踪的真象和经过,于是,举杯饮了一口酒,关切的问:“小娟,你那天上街,一直未回,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怎的又遇到了绿萍姑娘和你凌哥哥?”   小娟也正关心黛凤女侠的失踪经过,因而半撒娇,半关切的说:“妈,娟儿的事说来话长,还是您老人家先说吧。”   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立即不解的问:“妈,听说您那天离开金陵时,曾接到一张纸条,可有这事?”   “黛凤女侠”见小娟关心自己,心里也极安慰,于是,放下手中的酒杯,点了点头,说:“有..”   凌壮志立即接口说:“师母,那上面是怎样写的?”   黛女侠想到当时情形,不禁有些伤感,沉声说:“很简单,只说要想知道爱女的下落,请来小丕渡口谈判。”   凌壮志一听,上面果然写着什么帮会,什么门派,愈加佩服宫师母“飞花女侠”有先见之明,因而不解的问:“师母去时,又怎会中了‘风火真人’的圈套?”   “黛凤女侠”神色渗淡的叙述着说:“说来我是命中注定有这场劫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我担心小娟的安危,结果明知道是个陷井,到了时候,也只得跳下去。”   小娟心里非常激动,风目中立即涌满了泪水,悲伤的呼了声“妈。”   黛凤女侠慈祥的看了小娟一眼,继续说:“那天我接到字条,立即走出金陵城,沿着秦淮河岸向南走,尚未到达小丕渡口,便有一个中年人立在岸上相迎,事后发现那个中年人,就是贼道‘风火真人’的大弟子涤弥。   当时涤弥引我走到一个生满芦苇的大河弯道,说他们的掌门人就在芦中的船上,我当时虽然有些迟疑,但仍跟他登上早已停在水边的一只小船,直向芦苇中划去。   那时,太阳已经西下,光线昏沉暗淡,到达芦中一艘大船上,舱内已燃起一盏红灯。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立即忿忿的齐声说:“他们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那盏灯内早已燃着迷香!”   黛凤女侠点了点头,继续说;“这也是我事后揣到的,当时船布置得极为雅静,正中小桌上,端正的放着一个小铜炉,一缕檀香,正由小铜炉内缭绕的升起来。”小娟,似有所悟的说:“迷香可能放在小铜炉的檀香内..”   黛凤女侠肯定的说:“迷香放在灯内也好,放在小铜炉内也好,总之,贼道知道我是一个久历江湖之人,对杂香异味,非常敏感,因而才以檀香混淆,减低迷香的气息。”   凌壮志、绿萍、小娟,俱都赞服的点了点头。   黛凤女侠继续说:“涤弥让我坐在小桌前,立即端来一盘果点和一杯香茶,但我都没有动它,稍顷,由舱内缓步走出一个老道,我第一眼便认出是邛崃派的风火真人。   风火真人一脸诡诈的神色,一看到我便哈哈笑了,当时我很生气,忿然结起,突然发现两腿有些酸软无力,心知不妙,严声怒骂贼道无耻。   由于又急又怒,心情不稳,愈增迷香的毒性发作,向前走出没几步,便栽倒在地上了,待我醒来,已被关在王墓中的大笼内。”   我睁开双眼,仍有些头昏目眩,久久才发现贼道风火真人一脸阴险得意之色,端坐在铁笼的外面。   贼道一见我醒来,立即阴刁的向我表示,只要志儿将‘四大恶魔武功录’交给他,不但将我恭送下山,志儿杀他徒弟阮自芳的事也一笔勾销。”   叶小娟一听,立即怒哼一声,忿忿的说:“这贼道的阴谋企图与恶道‘乌鹤’完全同出一辙!”   黛凤女侠双目一亮,顿时想起亡夫的切齿仇人,不由厉声的说:“这恶道怎样了?”   凌壮志本待将恶道“乌鹤”挟持小娟,向他要胁“四大恶魔武功录”的事叙述一遍,但小娟已抢先说了。   最后,小娟仍有余悸的说;“当时娟儿被萍妹妹斩断绳索,疾泻下坠的时候,真是吓得胆心俱裂,几乎晕死过去。”   黛凤女侠原本并不十分看重万绿萍,这时听说万绿萍不但救了小娟一次大劫,且在武功上似乎较小娟尤高,因而惊异的“噢”了一声,立即想起什么,注定万绿萍疑惑的问:“听说万姑娘的受艺恩师,是息隐衡山的女异人...”   万绿萍见黛凤女侠是亲近的长辈,加之有凌哥哥和小娟在场,不便再加隐瞒,因而欠身恭身说:“家师不是女性,是一位近百岁的老人。   黛凤女侠,凌壮志和小娟,三人听得同时一愣,不由齐声问:“怎么?   江湖上不是这样的传说呀?”   万绿萍笑着说:“那是因为萍儿是女孩子,因而一般人也联想到家师是女性,加之萍儿遵守师命,不必要时,不必谈起他老人家的名号,实在说,他老人家也没有什么绰号,法名和姓氏!”黛凤女侠再度轻“噢”了一声,颇感意外的问:“那位老前辈如此淡泊名利,足见是位世外高人,但你这身为弟子的,总该知道恩师是谁?”   万绿萍只得肃容说:“说来惭愧,萍儿确不知家师的真实姓氏,他老人家自称是‘无名叟’。”   凌壮志一听,浑身一战,脱口一声惊啊,同时恍然大悟道:“难怪萍妹知道冰果瑶浆,出自长白山,原来萍妹的恩师,就是‘无名叟’老前辈。”   黛凤女侠,立即不解的问:“怎么,志儿也认识那位异人?”   说话之间,店伙已来收拾残席。   凌壮志一俟店伙走后,立即将在衡山玉宫师母“飞花女侠”以及在破殿石壁上发现人形剑式,乾坤宝剑和穹汉剑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万绿萍听到乾坤八剑,立即感慨的说:“在我学满下山之前,家师确曾谈到他在中年时得到一套精奥剑法和一柄古剑的事,但他解释说,那不是师祖传授于他,而且忠于信守,所以不能私下自传,这时想来,可能就是凌哥哥的人形剑式和身上佩的这柄银剑。”   黛凤女侠缓缓点头,表示会意,但他的心里却一直挂念着远居衡山凌霄庵的“飞花女侠”宫绛玫。   这时,一俟万绿萍讲完,立即望着凌壮志,关切的问:“志儿,去衡山要怎样找‘凌霄庵’的‘飞花女侠’才比较容易。”   凌壮志知道黛凤女侠的心意,立即在桌上沾着茶水,一面将凌霄庵的位置和前去的路径画出来,一面详加解说。   叶小娟不由插言问:“妈,你可是要去找宫阿姨?”   黛凤女侠暗然点了点头,但对小娟肃容说:“你以后也要呼妈妈,不要呼阿姨。”   小娟恭谨的点了点头,继续问:“妈,您什么时候动身?”   黛凤女侠略一沉思,说:“今夜在此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动身。”   小娟与妈妈分别数月,自不愿就此离开,因而望着凌壮志,要求说:“凌哥哥,我们也在此多停一天吧!”   凌壮志自是满口应是,但黛凤女侠却似有所悟的说:“听你们的口气,似乎不是专程来大湖山,我一直还没有问你们,明日你们要去哪里?”   说罢,一双凤目,迷惑的望着小娟、绿萍、凌壮志。   依然是叶小娟把展伟凤被“琼瑶子”押回天山的事说了一遍,不周详的地方,由凌壮志再补充。   黛凤女侠与“琼瑶子”都是少女时代即已成名的侠女,因而,她一再叮嘱凌壮志不要意气用事。   如此一谈,不觉已正午了。   午后,又在隔室选了一间一明两暗的上房,让黛凤女侠休息,小娟是与母亲同住在一起。   由于昨夜通霄未睡,大家明日还要一早上路,因而天一入夜,便分别就寝了。   想到师仇已报,心愿亦了,失踪的张师母已安然归来了,心中不免有如释重负之感,不自觉的在被内伸了一个懒腰。   由于心情的松驰,顿时感到被内空虚,因而,国色天香,绝世风华的宫紫云的倩影,立即浮上他的脑海。   衡山洞府中的花烛之夜,新婚的甜蜜生活,两情融洽美满,小夫妻夜夜鱼水交欢,一幕一幕的掠过他的心头。   想到奇丽的缠绵之处,撩起他无限遐思奇念,他辗转反侧,愈加难眠了。   蓦然,他想到了简长老赠给他的“真经”,心想看看真经,也许有催眠作用。   于是推被坐起,即在内衣上的暗袋里,将那本棕色皮书取出。   就在此时,外间传来一阵轻灵的悄悄脚步声。   凌壮志心中一动,转首一看,万绿萍小巧玲珑的娇躯和那张娟丽秀美,含着妩媚甜笑的娇靥,已悄悄的呈现在室门前。   精灵的万绿萍,一见凌壮志正惊喜的望着她,立即将嫩如春葱似的食指,竖在鲜红欲滴的樱唇上,接着,指了指小娟和黛凤女侠的房间。   凌壮志这时多么希望万绿萍前来,于是,惊喜的掀开棉被,愉快的拍了拍身边。   人影闪处,香风袭面,万绿萍合着甜蜜的羞笑,飘然落在凌哥哥的身边,玲珑娇躯,立即被凌壮志揽进怀里。   万绿萍经常被凌哥哥揽着纤纤的细腰,和小娟三人偎在一起清谈,但她这时却忘了那一边已没有了叶小娟。   三十   万绿萍被凌哥哥幸福的揽在怀里,芳心有着说不出的甜蜜和快慰!   她紧紧倚着凌壮志的肩头,静静的望着那本尚未打开的棕色皮书,在喜悦甜蜜中,希望看看“真经”上的奥秘,如何才能得道成仙。   她时常羡慕那些修为有素,驻颜在术的前辈女侠,虽然已是有儿女的中年妇人,但看起来她们仍若二十七八岁。   同时她也一直幻想着,假设真的能够得道成仙,不但青春永驻,且可长生不老,千年万世都和凌哥哥生活在一起,那该多好!   但是,他依在凌哥哥的怀里,久久未见将“真经”翻开,同时她突然感到凌哥哥揽在她纤腰上的右臂,逐渐有力起来。   万绿萍心中不解,急忙抬头,蹙眉一看,不由惊得芳心狂跳,娇靥发烧,两片鲜红醉人的玲巧樱唇,不自觉的张开了。   她发现凌壮志剑眉微蹙,玉面绯红,朱唇轻展微笑,星目含情凝视,正注视着她微微张开有些娇喘的艳丽红唇。   这神情令她感到新鲜,同时也令她感到震骇,因为凌壮志从来没有用这种渴望火热的目光望着她过。   她似乎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因而情不由已的惶声问:   “凌..哥哥..你..你要作什么?”   凌壮志没有回答,而那张令她痴爱神迷的英俊脸庞,却正向她的娇靥上迎来。万绿萍一阵神迷意乱,心中一慌,撑臂就要坐起来。但,凌哥哥揽在她纤腰上的右臂,宛如一道钢架,令她丝毫不能移开。一阵令她战栗的快慰热流,疾如电闪的通过了她的心里,凌壮志那两片火热醉人的朱唇,已吻在她微微张开,轻轻喘息的樱口上。   她浑身酥软,再也没有一丝力量挣扎了。   她任由凌哥哥吻她的樱唇,鼻尖,眼睛,香腮..   由频频,轻轻,热烈,以至有力,令她在奇异的快慰颤抖中,感到奇痒难耐..   她的心,狂跳,血,奔腾,周身充满了火,她情不自禁的伸出玉臂,紧紧的抱住了凌哥哥。   两人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平衡,自然倒下了。   就在他们神志恍忽,意混情迷,翻身向枕上的同时,绿光一闪,奇凉如冰的“寒碧珠”恰好滑过万绿萍红热如火的香腮上。   万绿萍,悚然一惊,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所有的奇念,顿时全消了。   心惊之下,急忙握住凌壮志正在摸索的右手,立即附在凌壮志的耳畔,极羞涩的悄声问:“凌哥哥,你要?”   凌壮志根本不加思索,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万绿萍心中黯然一叹,立即将凌壮志的手松开了。   她知道,一阵暴风雨之后,她最喜爱,也最自豪的“奇门遁甲隐形术“就此终止,永远无法再施展了。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更深爱着的是她的凌哥哥。   她这时,可以拒绝凌哥哥作爱,但是,她怕伤了凌哥哥的自尊,而影响他们今后夫妻间一生的幸福和愉快。   心念及此,万绿萍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她要像任何一个贤惠妻子,服侍她最心爱的丈夫一样,温顺,体贴,给丈夫最大的满足。   就在这热情如火,裙带未解的一刹那,窗纸上蓦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弹指声。   凌壮志,万绿萍同时大吃一惊,倏然撑臂坐了起来。   两个转首一看,一个熟悉的螓首阴影,在月华如练的前窗上出现,那人正是叶小娟。   立在窗外的叶小娟,想是听到室内慌张动静,立声悄问:“凌哥哥,你们在作什么?”   凌壮志惊魂未定,愧悔无地,只觉喉间干涩,顿时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万绿萍虽然也吃了一惊,羞得粉面通红,但她却极快的恢复了平静,这时一听小娟发问,立即愉快的悄声说:“姐姐快来,我们正在看‘真经’,小妹去给你开门。”   说着,紧紧裙带,飘身跃至外间,急忙将房门打开了。   叶小娟冰雪聪明,先没听到凌哥哥回话,这时又没见他迎出来,知道他心中定然不快,于是急对开门的万绿萍,摇摇手说:“我在那边睡不着,忍不住过来看看,你们睡吧,我不进去了。”   万绿萍一听,顿时慌了,伸手拉住小娟的玉腕急忙说:“姐姐来的正好,凌哥哥正有一个结解不开,小妹也参悟不出来..”   说话之间,硬将小娟拉进房里来,顺手将房门关上。   叶小娟信疑参半,挽着绿萍走向内间,举目一看,凌壮志正侧首蹙眉,凝神沉思,看来真的有什么疑结解不开。   万绿萍见凌壮志拿着那本棕皮“真经”,煞有介事的坐在那里想,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因而笑着说:“别钻牛角尖了,娟姐姐来啦!”   凌壮志佯装一定神,立即笑着说:“娟妹来得正好,这句中的含意太深奥了。”   说着,挥了挥手中的棕皮书,但他的俊面,却没来由的红了。   叶小娟佯没有看见,顺势坐在凌壮志的身边,万绿萍点足上床,就坐在凌壮志的另一边,正经的说:“这一句中的含意博大精深,姐姐看应该如何解?”   叶小娟已看出凌壮志的神情大异往常,极不自然,但她不愿惹凌哥哥不快,因而风趣的笑着说:“以凌哥哥七步八斗之才,尚且无法参悟,小妹本质愚蠢,想必更难理解。”   凌壮志一见一向恬静寡言的小妹,这时突然风趣起来,以她话中有意,不禁俊面红了。   万绿萍急忙接口说:“乍然在中间读起,自是不易理解,我们还是重新由第一页看起吧。”   凌壮志和小娟,赞许的点了点头,三人就藉着前窗透进来的洁白月光,凝目细读,直读到三更过后。   三人中,凌壮志的悟性最高,其次是叶小娟和绿萍,但三人惨悟的结果则获得了一个相同的结论,那就是“真经”上记载的几篇奥妙口诀,俱是修心,养性,聚气,凝神的大道理。   这些妙诀只能令你延年益寿,多活一些年纪,并不能使你万世长生,永远不死,虽长至两百年后,仍脱不了撒手归西。   即使这样,小娟和绿萍已开心的不得了,在以后的未来的神仙生活中,双双抱着凌哥哥,和衣而睡,直到天明。   一阵客人的叫喝声和店伙的回应声,将凌壮志三人惊醒。   睁眼一看,天已亮了。   第一个感到焦急的是小娟,她深怕母亲“黛凤女侠”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而笑她舍下母亲,而离不开凌哥哥。   这时一看天已大亮了,不由慌急的说:“母亲恐怕早已起来了!”   说话之间,飘身下床,理了理有些蓬乱的秀发,急急奔出房去。   凌壮志发现这般时候还没有过去给师母请安,心中也极恐乱,这时发现小娟已走,不由焦急的说:“娟妹等等,我们一起去嘛!”   说话之间,即和万绿萍同时跃下床去,但是小娟,早已没有踪影。   凌壮志匆匆束着衣衫,万绿萍帮着他整理长袍..   蓦然,一声尖锐惊呼,径由隔壁房间传来,“凌哥哥——”   凌壮志一听,大吃一惊,心知不妙,不由脱口急声说:“萍妹不好,师母定是出事了。”   说话之间,挽起格外震惊的万绿萍,飞身纵出室外。   两人仓惶奔进隔壁房间,只见叶小娟,神情悲戚,泪流满面,颤抖的玉手,正捧着一张素笺。   凌壮志发现房内不见了“黛凤女侠”不由惶声问:“娟妹,师母呢?”   小娟流着泪,伤心的说:“母亲走了!”   说着,将手中的素笺交给凌壮志,立即坐在椅上哭起来。   凌壮志一听师母走了,惶急的心情,顿时放下了大半,惊异的“哦”了一声,急忙细看素笺上的留言。   留言大意是说,夜深更静,想到“飞花女侠”宫绛玫看破红尘遁身空门,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安和想念,既然无法入梦,不如星夜起程,免却天明加浓三个小儿女的依依之情。   最后,她又说,如果能买到一匹快马,她想先去金陵看看在家等待的宫紫云,并一再叮嘱壮志三人,前去天山“金霞宫”,不可失礼任性,造成不可收拾之局,徒僧老一辈人的困扰和不安。   万绿萍安慰了小娟几句,也立在凌壮志的身边看,看罢她首先宽声说:   “张前辈昨夜启程,旨在减轻我们晚辈的感情负担,这是她老人家设想周到,娟姐姐也不要难过了。”   小娟虽然止住了哭声,但手捧素笺的凌壮志,却仍立在那里发呆。他知道张师母为什么无法入睡,为什么要星夜启程,同时,他也早已断定张师母必会先去金陵。   因为,“黛凤女侠”对养乳了一年的宫紫云,仍有着极浓厚的感情,她们会面时,少不得要有抱头痛哭。   至于“黛凤女侠”前去凌霄庵,乃是念于当年一已之私,才害得“飞花女侠”宫绛玫远走恒山,遁入空门,她自觉愧对亡夫,“朱腕银笔”叶天良,和这位少女时代即已认识的同辈侠女宫绛玫。   凌壮志想到恩师的辈惨命运,宫师母的沧桑往事,张师母的姜凉遇境,星目中不禁滴下两滴泪水。   万绿萍见小娟不哭了,凌壮志又流泪,不由悄悄碰了他一下,故意催促说:“现在天光已大亮,我们也该上路了。”回到上房,早饭早已摆好。   三人匆匆吃罢了,缓步走出店来。   这时乌雅三马,早由店伙备好拉至店外。   三马一日两夜未见他闪的主人了,这时一见凌壮志和绿萍小娟走出来,俱都摇头摆尾,连声低嘶。   尤其是乌雅,更是欢愉异常,不停的启唇去咬凌壮志的衣角,同时冷不防的去吻凌壮志的俊面,十分惹人喜爱,三个拉马的店伙,也都忍不住笑了。   唯独绿萍小娟看到乌雅居然胆敢去吻他们常常以香腮擦磨的凌哥哥的俊面,不由同时生气的瞪了乌雅一眼。   凌壮志本待亲切的抚摸一下乌雅黑亮的长髦,这时看了二女含嗔神色,也缩手不敢。   于是三人相继上马,一拨马头,轻抖丝鞍,三马一声长嘶,放蹄如飞,沿着大湖山麓,直奔正西。   晨空如洗,空气清新,山色一片油绿,树上结着露珠,人马经过两夜休息,精神清爽马走如风。   自这天起,凌壮志、万绿萍、叶小娟,三人三骑,晓行夜宿,沿着西进官道,放马飞驰,一日数百里。   凌壮志有两位如花未婚妻同行,虽然遥遥万里,亦不觉得旅途寂寞。   万绿萍、叶小娟陪同自己心爱的夫婿西进,内心充满了幸福甜蜜,根本不知风霜之苦。   随着三人飞马西进,天气逐渐转冷,人民风俗也逐渐不同。   三人由赣入黔,经川北,过甘南,横越广大地区的青海省,再转奔甘新界的“玉门关”。   到达青海,已是冬天,气温寒冷,时降大雪。   当地的人们,大都是雪帽皮衣,长裤毡鞋,尤其是少女们,多穿红衣大袍,长裤皮靴,个个生得乌眉大眼,貌如春花,飞马奔驰,游牧打猎,泼辣娇丽,不输身躯修伟的七尺男儿。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三人为了不太惹人注意,每人也订制了一顶雪帽和一袭绵毛大风衣,愈显得男似金童,女似玉女。   乌雅三马,也各自配好一套暖套,为他们休息时或夜晚抵寒。   日复一日,飞马奔驰,这夭中午,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冒着凛风大雪,如飞驰出了玉门关,三人举目西看,只见山势绵延,风雪满天,一片洁白银装,正赶上每年腊月的大风雪。   凌壮志三人,就在关外大街上的一座大客店前停下马来。   店伙见凌壮志三人衣着华丽,均着汉服,腰间俱都系着长剑,一望而知是由关内来的武林人物,立即跑过来将马接过。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三人进入店内,立即选了一间暖房并要了一桌酒菜。   三人脱掉雪帽,大衣,抖掉上面的雪花,由绿萍在棉罐中倒了三杯红茶,首先端给凌壮志一杯。   凌壮志虽然剑眉微蹙,心事重重,但对这位娇小可人,善体人意的萍妹妹仍没有忘了说声“谢谢。”   赋性恬静的叶小娟,也不禁有些焦急的说:“根据沿途打听的结果,恐怕‘琼瑶子’前辈和那位展姑娘,走的是另一道路线,否则,怎的会没探出他们的行踪呢?”   凌壮志神色凝重的喝了一口热茶,没有应声。   万绿萍立即宽声说:“任何人赴天山金霞宫,都要走千佛洞和玉门关,稍时店伙送饭来,我们可问问他们,只要琼瑶子尚未过去,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话声甫落,房门上的棉帘已被高大的店伙掀开了。   紧接着,鱼贯的走进了四个手提饭篮的店伙。   就在店伙进房的同时,凌壮志和绿萍、小娟的目光不禁倏然一亮。   只见院中和其他房门前,竟立着不少雪帽皮衣,环眼狮鼻的彪形大汉,俱都目光炯炯的望着房里面。   凌壮志正在心烦,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但绿萍和小娟,却发觉这些人的怀意俱都不善。   她俩常听老一辈的人说:“入疆,进藏,七步一场。”   意即形容疆藏人民对陌生面孔的外客,常常藉故挑斗前进不出七步,便有人要向你打斗,虽然说得有些过份,但也由此足证边外人民的凶狠好斗。   四个店伙默默的摆着热气腾腾的酒菜,掀棉帘的高大店伙,依然掀着棉帘,似乎有意让院中的人向里看个清楚明白。   万绿萍看得有气,正等出声怒斥,蓦见小娟示了一个手势,接着向摆菜的四个店伙问:“请问四位,由此地赴‘金霞宫’如何走才最近?”   “金霞宫”三字一出口,四个店伙,面色同时一变!   掀着棉帘的高大店伙一听,倏然放下棉帘,急忙走进房内,面向凌壮志三人,一施礼,恭声问:“请问姑娘有什么事情?”   凌壮志三人看得一怔,心想“金霞宫”与这家客店莫非有什么牵连不成?”   叶小娟一定神,立即谦和的说:“我们三人特由中原赶来,前去‘金霞宫’拜见“乐瑶子’和‘琼瑶子’两位前辈,不知如何前去路程最近。”   高大店伙一听,继续恭谨的躬身问:“敢问姑娘与上述两位前辈,关系上是如何称呼?”   凌壮志一听,心中非常不快,觉得这些话由一个店伙问,已经逾越了身份,叶小娟的娇靥,也因而沉下来。   万绿萍却毫不迟疑的故意说:“跛足道人是我们叶姑娘的师伯,‘黛凤女侠’是我们相公的师母,贵派五子前辈与我们的关系,也就不用说了。”   高大店伙见万绿萍指破她的身份,脸上不但有了笑容,而且态度愈显得恭谨有礼,同时连连恭声应是。   这时,四个店伙已摆好了酒菜,相继走了出去。   在四个店伙掀帘之际,万绿萍觑目一看,发现立在院中的十数凶恶壮汉,俱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店伙,纷纷向前围去。   只见最先走出的店伙,举手指了指阴沉飘雪的天空,接着又伸出五个指头。   万绿萍尚未看完,弟四个店伙已将棉帘合上。   这时高大店伙已经在说:“...每年年前,总有这么一场大风雪,所有通向金霞宫的山口,在几天几夜之间,便封死了,所以小的奉劝三位,如无重要大事,还是明年春天再来吧。”   叶小娟立即正色的说:“这怎么可以呢,我们和‘琼瑶子’前辈在齐云山大佛寺分手时,约好我们星夜赶来...”   万绿萍心中一动,未待叶小娟说完,故意似有所悟的面向凌壮志轻声说:   “我看我们就在此店等候‘琼瑶子’前辈和凤姐姐吧,也许他们还没有到呢?”   高大店伙不虑万绿萍有计,不觉脱口急声说:“五师祖和展师叔早已过去两天了。”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一听,面色同时一变,不由脱口急声说:“她们怎的会比我们还快?”   高大店伙立即有些得意的恭声说:“五师祖和展师叔乘的是本驿站马,每六十里换一匹,日夜不息,逐站飞驰,急赶一日,行程可逾千里!”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俱都恍然大悟,天山派的势力远及甘青两地,甚至散布到绥远,陕西,难怪她们较他们三人早到。   心念间,蓦闻高大的店伙,恭声说:“三位果真急于进宫,必须星夜兼程,由此地奔‘沙尔湖’南岸,经亦善,至吐鲁番,将马存于‘达板城’,由嗒拉山口徒步进山,拂晓飞驰,日落前便可到达‘金霞宫’了。”   凌壮志一听,毅然应好,同时愉快的说:“承蒙指点路程,在下铭感五内,请转告养马的小二哥,上足草料,备马伺候,在下饭后即刻起程。”   高大店伙,恭声应是,也愉快的掀帘走了出去。   万绿萍趁着店伙掀帘的一瞬间,觑目一看,发现院中散立的十数彪形大汉,俱都不见了。   三人就桌吃饭,万绿萍即将店伙比划手势的事,告诉给凌壮志和小娟。   叶小娟略显惊异的悄声说:“的确没想到,这家大店竟真是由‘天山五子’的门人开设的!”   凌壮志似有所悟的说:“何止这一家,也许街上的几家都是呢!”   万绿萍有些不解的悄声说:“琼瑶子前辈既然有意刁难我们,为何不在经过此地时,交待这些店东几句?”   叶小娟黛眉一蹙,说:“也许她只是一时负气,并无真正伤害我们之心,如押着展姑娘,利用驿站马赶回天山,也许是怕大雪封山,也许是赶回‘金霞宫’过年,也许没想到我们会急急追来的这么快。”   凌壮志、万绿萍,俱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三人饭罢,重新计议了一次路线,并肩走出店来。   寒风凛烈,大雪飘飞,天空灰暗阴沉,凌壮志三人,沿着店伙指给的路线,放马飞驰,直奔沙尔湖。   由玉门关往西北,俱是绵延山区,极目远望,峰岭起伏,雪白如银,一望无际,往往飞驰半日不见一个大镇。   但,每经过一个镇店,便看到家家户户都在欢欢乐乐的准备迎接新年。   俗语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凌壮志和绿萍,小娟,虽然俱是不拘俗礼,不重年节的武林儿女,这时也不禁有些帐然之感。   因而,三人对“琼瑶子”的任性,刁难和大言挑战,愈加感到不满。   到达沙尔湖,已是初更时分,由于气温酷寒,实在不能星夜兼程,三人只得依旧晚宿早行。   愈向西,山势越险恶,道路愈加崎岖,加之雪密风大,冰滑,一连走了六日,方始赶到达板城!   三人在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来,看情形也是天山派的门下开设的店,店主听说凌壮志三人是“五子”极有渊源的中原朋友,招待十分周到。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的除夕夜了,街上十分热闹,在大雪飘飞中,到处响着鞭炮声和欢笑声。   凌壮志向店伙一打听,喀拉山口尚未封住,今天绝早有金霞宫的执事和高手们下来办年货。   小娟和绿萍,听到这个消息,也极高兴,否则,要等到明年春天开山,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白费了。   于是,三人将马匹寄在店中,在街上悄悄买了一些食物,出了达板城西关,直向喀拉山口驰去。   进入喀拉山,寒风强劲凛烈,雪片大愈鹅毛,漫旋飞舞着雪雾。   三人根据店伙说的山势,路径的方向,直奔西南,如飞驰去。   越过数道冰河和雪谷,山势愈形势险,一道道横亘无际的冰壁阻路,壁上奇滑如油。   凌壮志对叶小娟的轻功颇具信心,但对万绿萍的轻功更是深信不疑,因而三人飞升纵跃,尽走捷径。   三人由这个雪岭登上另一个雪峰,由这座冰崖,跃至另一个冰壁。   渐渐,山势愈登愈高,凛烈剪的寒风,卷起漫天雪雾冰屑,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厉啸。   三人的雪帽,被冰屑吹打的沙沙直响,三人的大衣被寒风吹卷得飞舞飘飘。   他们不时听到雪鹰的饥饿怒吼,有时在冰窝内会突然跑出一两只凶猛的雪鼠,向他们疯狂的猛攻。   但他们无暇和这些猛兽搏斗,总是几个起落就把他们摆脱了。   中午时分,三人已到了一片广大冰原,根据店伙所说的路线,三人已走了一半。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在一个雪丘下冰洞内停下来,吃了些食物,饮些雪水,然后闭目调息。   半个时辰之后,三个精神焕发,体力充足,并肩走出冰洞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西南,雪雾旋天,群峰隐现,宛如一道插天屏障,横亘在遥远的西天边。   万绿萍摇摇头,感慨的说:“天山五子,称雄边疆,声震中原,但住在这种冰天雪地,穷山孤水的冰洞里,又有什么意思!”   叶小娟也有同感的说:“那位展姑娘在这种地方学好武艺;我真佩服她那分无畏毅力。”   凌壮志根本无心听绿萍和小娟说些什么,他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在日落前到达金霞宫附近,找一个冰洞休息。   三人计议结果——加速前进。   一阵狂驰,三人已深入群峰之中。   山势愈走愈险,寒风愈吹愈厉,气温愈来愈冷,天空愈来愈昏暗,整个天山,除了慑人的风啸,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进入群峰,景象逐渐变迁,深谷中,已有了覆满白雪的苍松翠柏,绝峰上,已有了结满了坚冰的插天古木,在绝险的冰崖上,偶尔也看到一两株坚逾钢铁的稀世珍品一“紫竹”。   三人再绕过一座崎峰,眼前突然一亮,不禁同时一怔,急忙刹住飞驰的身形。   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雪峰供围的约有数千亩的大绿谷。   谷中苍松翠竹,挟杂着雪白如棉的梅树,虽然也在飘着大雪,但大部分已被四面供围的插天雪峰挡住了,气温也骤然回升,令人感到春的气息。   就在大绿谷的中央,雄侍着无数座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灯火光明如画的巍峨大宫殿。   凌壮志三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金霞宫”,由于天空已经黑暗,宫中灯光,愈显得耀眼生花。   细看“金霞宫”内,宫殿栉比,阁楼连绵,金砖璃瓦,美伦美焕,在明亮的灯光映射下,真是霞光万道,金芒闪烁。   这时,三座高大巍峨的宫门上,悬灯结彩,张贴着巨幅春联,第一座宫殿前,人声欢呼,炮竹震天,似是正举行除夕宴。   三座宫门前,放着六只高约近丈的巨型石狮,在宫前的广场上,有一根双人合抱,耸立半空的大旗杆。   旗杆的尖顶上,悬着一盏斗大红灯,灯下飘拂着一面八尺大锦旗,旗的中央绣着三个大字——金霞宫。   在金霞宫三字四周,绣着五种不同的兵器。   一柄金光闪闪的剑,两个鸳鸯子母铜胆,一支汉玉洞萧,一柄银丝拂尘,最下面一把描金折扇。   凌壮志三人都知道,金剑代表“东瑶子”,铜胆代表“清津子”,玉萧代表“玄灵子”,拂尘代表“虚幻子”,折扇代表“琼瑶子”。   天山五子,年事不一,兵器各异,但每个人都有一身独特而惊人的超绝武功。   凌壮志游目察看,发现金霞宫四周的高大红墙上,阁楼间,以及三座巍峨的宫门前,竟静悄悄的无人把守。   万绿萍看了这情形,不禁高兴的说:“这真是天赐良机,他们正在‘守岁’大摆除夕宴,我们正好进去救展姑娘。”   叶小娟急忙正色的说:“萍妹错了,金霞宫中看似无人防守,实则危机重重。”   说着,举手遥指极远处的最后一座宫殿,和正中央拱形的五座宫殿,继续说:“萍妹你看,在整个金殿宫近百座金碧辉煌的殿中,唯独中央的五座殿内漆黑,仅殿外悬着一些宫灯..”   万绿萍立即恍然大悟的接口说:“姐姐是说,那是金霞宫的机关总枢?”   叶小娟立即颔首说:“不错...”   凌壮志未待叶小娟说完,也似有所悟地说:“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天山五子’为了驱凶化吉,迎接天神,也该已将总枢关闭了。”   叶小娟立即赞许的说:“极有可能,但如何才能证实总枢已经关闭了呢?”   凌壮志和绿萍一听,俱都一愣,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除了进入中央五座宫殿察看,便是找一处可能有机关的地方试一试。   但是,一试之下,机关果然关闭还好,万一射出飞马,飞箭,引动警铃,岂不弄巧成拙?   心念间,蓦闻叶小娟正兴奋的压低声音说:“小妹想起一个好主意来了。”   凌壮志和万绿萍见小娟如此高兴,俱都以兴奋和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小娟娇靥的一笑,有些得意的说:“我们先至宫门外的广场前,找一株能够一览前殿的大树,偷看殿内的情形,如果展姑娘在场,便证明她没受处分,就请萍妹一展她的旷世绝学‘隐形术’在他们的大殿上留一张字条,表示凌哥哥已经来过了。”   凌壮志一听“隐形木”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冷战,这时,他才想起来,大湖山客栈中,自己一时冲动,险些破了萍妹的奇门绝学隐形术,此刻想来,仍不禁羞惭满面,额角渗汗。   想到当时万绿萍曾经握住他的手问他的心意,那时她已经想到了即将失去的“奇门绝学”,看来萍妹妹的确是一位贤德而体贴丈夫的好妻子。   心念至此,不由深情的看了一眼万绿萍。   而万绿萍却正感兴趣的望着叶小娼兴奋的问:“娟姐姐,我们在上面写什么呢?”   叶小娟明眸一转,娇傻的笑着说:“我们就写‘中原凌壮志特来天山拜年!”..   说着,又以微询的目光,转首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秀眉一蹙,立即疑声说:“不好..这样未免有点恶作剧。”   万绿萍娇哼一声,满不在乎的说:’什么恶作剧,这样正好刹刹他们‘天山五子’的傲气!”   叶小娟立即附声说:“行,我们为的是要他们知难而退。”   凌壮志见绿萍、小娟都愿意,自是不便再反对,但他却正色的说:“在大佛寺分手时,跛足道人和简大娘等七位前辈都一再叮嘱我们谨慎行事,师母北上留话,也警告我们不可失礼任性,有鉴于此,小兄的意思是,如果你俩坚持要前去留字,可写‘晚辈凌壮志,特来向五位前辈拜年...”   话未说完,绿萍、小娟,同时颔首,毅然应好。   于是,三人展开灵巧功夫,轻纵缓飘,藉着苍松翠竹的掩护,径向宫门的广场边潜去。   “天山五子”非等闲人物,不但威震边疆,就是远至中原,提起“天山五子”,无不敬重三分,虽然凌壮志三人并无惧怕之心,但,能在事情未公然揭开之前,能作些手段,对五子的震赫作用,愈收事半功倍之效。   三人来至广场边沿的一株巨树前,仰首一扭,高绝八九丈枝叶茂密,伸张如盖,隐身其上,绝难发现。   叶小娟心细,首先绕树走了一圈,接着,又用纤指弹了弹树身,最后,望着凌壮志,悄声说:“凌哥哥先上!”   凌壮志微一颔首,腾空而起,直向树盖中隐去。   绿萍、小娟也分别飞身而上。   三人隐身枝叶中,俯身一看,只见宫内,当前一座庞然宫殿前,高阶广台,悬灯结彩,布置美仑美奂。   大殿三面分开,殿内灯光如画,近百桌酒席已经开始只见人影闪闪,杯影晃动,猜拳行令,和举杯欢笑之声,直达宫外。   凌壮志确没想到,占地面积数百亩的“金霞宫”,竟然拥有门人弟子,侍女仆妇,总计不下千人。   在大殿最后的正中,一道金碧辉煌的大绵屏前,横列五张金漆大椅,椅前一张长约近两丈的横桌,桌上已摆满了酒菜,五张大椅,显然是“天山五子”的宝座,但是,五张金漆大椅上竟空无一人。   由于殿中人多,久久才发现飘然若仙的“琼瑶子”,手里端着一只金质大酒杯,神情略显忧郁的跟在三个中年儒士和一个道人的身后,正在各桌间敬酒,似是在一年一度的除夕宴上,藉以表示“五子”对部属一年来的辛劳答谢。   走在当前的一人,年约四十五岁,方眉人鬓,面如古月,一双朗目,湛湛有神,五缕长须,垂在前胸,头上束着一方杏黄儒巾,身穿杏黄长袍,神采飘飘,有一种超然风范。   凌壮志断定这人就是天山派的掌门人“乐遥子”。   跟在“乐遥子”右侧的是身穿铁青长袍,面色泛黑,浓浓两怒长眉,一双虎目的“清津子”。   “清津子”年约四十二三岁,身材伟倏,额下短须威凌中透着和气,一望而知是个刚直人物。   左侧是一位身宽月白长衫,面如冠玉的“玄灵子”。   “玄灵子”三十五六岁,脸上无须,仅蓄有短短的八字胡,两道入鬓剑眉,一双寒明眸,挺直的胆鼻,削薄的朱唇,显示出就是一个心胸狭小,意气用事的高傲人物。   跟在雍容高贵,绝世风华的“琼瑶子”身旁的,是一身灰色道袍,身后插着一柄拂尘的“虚幻子”。   “虚幻子三十三四岁,但已蓄有六寸长的胡须,修眉,长目,泛黄的皮肤,肃穆中隐透仙风,是一位修为有素的道人。   凌壮志无心仔细打量“天山五子”的衣着像貌,他迫不及待的在一些少女中寻找展伟凤,但是,他失望了。   根据方才他第一眼看到“琼瑶子”的忧郁神色,心中便已感到有些不妙,这时见坐在靠近“五子”大椅近前的三桌少女,轻声燕语,燕瘦环肥,少女虽有二十几人,唯独没有展伟凤。   他断定展伟凤已遭禁闭,想到别人都是快快乐乐,兴高彩烈的过新年,而唯独展伟凤在黑暗的房子里,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受处分,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戚然之感,同时也恨“天山五子”太不通人情。   他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应该怨谁,这个冰凉的结果,究竟应该由谁负责?   想至最后,还是怨他凌壮志一人。   如果他在“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封刃晚宴上,不当众展露玉扇,也就不会被天山派的门人发现。   如果在黄山天都峰,不用玉扇杀人和击退“贯一道长”,便不会有“花花太岁”等人的兴师问罪。   心念至此,他觉得一切罪过,都应该由他凌壮志一人负责,因而他决心要救展伟凤解脱,甚至将金霞宫闹得天翻地覆,也要将展伟凤救出来。   叶小娟没见过展伟凤,这时见殿上有二十多名少女,不由望柳眉紧蹙,神色气愤的万绿萍,悄声问:“萍妹,那位展姑娘在大殿上吗?”   万绿萍没有问答,仅黯然摇了摇头。   叶小娟一见,毫不迟疑的说:“那一定是被监禁了,我们进去吧?”   凌壮志原定明天公然拜访,当面向五子评理,这时一听,因而不解的问:   “去哪里?”   叶小娟,举手一指金霞宫的深处,说:“去救展姑娘呀!”   万绿萍有些焦急的说:“我们怎知展姑娘姐姐关在何处?”   叶小娟果断的说:“我们进去嘛!”   凌壮志和万绿萍,同时应好,三人疾泻而下。   叶小娟深通易理,熟谙阵法,凌壮志和万绿萍,经过小娟数个月来的悉心讲解,大致也已了其中的生克变化。   三人下树,绕至金霞宫的右侧,直向宫后驰去。   三十一   凌壮志三人来至金霞宫后门,发现同样的悬灯结彩,光明如画,但也同样的静悄悄的无人把守。   三人正待向前潜去,发现正对后宫门的百丈以外,一片银如云棉的盛开梅花中,突出不少高大的石岩,个个形如崎形。   在雪花飘飞中,中央圆而空虚,正面隐约现出一座小型石碑坊,上面似是悬有匾额,一望而知是一座玄妙的阵势。   叶小娟看罢,心中一动,立即悄声说:“我们先到那边去看看!”   凌壮志也发现了那片梅林中的翠竹有异,形势和“太平镇”秦香苓花园中的怪石阵,虽不尽同,但极相似。   因而一颔首,当先向梅林前驰去。   绿萍、小娟,见凌哥哥剑眉紧锁,朱唇下弯,知道他既关心展伟凤的凄苦处境,又气恼“天山五子”的寡义无情。   前进中、三个俯目相看,不禁目光同时一亮——   只见那座小型石碑上,赫然刻着三个粗体字——惩戒院。   凌壮志一见,神情激动,第一个忍不住兴奋说:“可能在这里面了。”   说话之间,身形骤然加速。   尚未到达梅林,便有一阵梅花特有的淡雅芳香,随着寒风飘来。   来至石碑门前,发现阵内积雪极厚,地上飘落着不少梅花,翠竹纵横交错,看来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   三人停身门外,叶小娟细心的对凌壮志说:“这是一座“循生,环死,连锁阵”,见三横行,见六纵驰,遇苍回身,遇翠竹前进,切忌绕行环走!”   凌壮志迫切的希望奔进阵去,看看展伟凤是否被禁在里面,这时一俟小娟说完,立即颔首应了声是,急步奔进门内。   万绿萍一见,心中似乎想起什么,立即低声急呼:“凌哥哥回来。”   凌壮志闻声止步,折身纵回,不解的问:“萍妹什么事?”   万绿萍立即低声的说:“既然阵中是‘惩戒院’,这里监禁的决不止展姑娘一人,你必须耐心找寻。”   凌壮志急急的点头,连声应是,显得极为迫切着进去。   绿萍看在眼里,笑在心头,继续说:“小妹和娟姐姐,虽在阵外等候,但是金霞宫有人来,可无法进去通知。”   凌壮志急忙会意的说:“小兄晓得..”说话之间,转身就待离去。   叶小娟也似有所悟的叮咛说:“稍时见了展姑娘,千万不要说我和萍妹在外面待候。”   凌壮志心急如火,又说声晓得,飞身扑进阵内。   万绿萍和叶小娟,两人互看了一眼,口中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总感到有些酸溜溜的。   凌壮志飞身扑进阵内,游目一看,果然不错,翠竹有高有低,单双不一,翠竹成行,苍松横阻,心中愈加赞佩娟妹精通易理。按照小娟说的口诀前进,十分顺利,片刻已达中心。   中心一片盛开的梅树,有红有白,暗淡相间,在如锦的梅花中,建有数座石屋,一律圆窗石门,室内一片漆黑。   凌壮志一进石屋,心情激动,几乎忍不住呼出声来。   他不知见了展伟凤,应该呼姑娘或是像从前一样的呼姐姐。   想到她在“如归轩”酒楼上,巧装书生,痴情赠扇时的情形,直疑她是宁玉重生,但他看了她在石门黄飞燕府上见面时的娇态,又疑是玉嫱再世。   心念间,不觉已走至就近一座石屋前。   他不敢出声呼喊,怕惊动了监禁在其他石屋的人。   俯神一听,一片沉寂,他断定石屋无人。   于是,急步走至石屋的圆窗前,探首一看,地下除了铺有厚厚的一层干细软草外,再没有什么了。   凌壮志的确看呆了,仅铺有细划抵寒的确太残酷了。   想到展伟凤那等绝世风华的娇弱美人,竟被监禁在这等凄苦的地方、不知她能否受得下去。   心念至此、她真希望展伟凤不要监禁在这些石屋内,这时,他的心理,是矛盾的。   走至另一间石屋前、探首圆窗内一看,同样的空无一人,他又不禁有些慌了。   于是,急走奔至第三间石屋前,探首一看,一颗焦急的心,顿时激动的提到口腔来。   只见石屋的干草上,赫然盘膝坐着一个人。   ——头戴黄毛雪帽,身披黄绒白毛大氅,憔悴如梨花的娇靥上,挂着两行晶莹清泪,微合着凤目,紧蹙着黛眉,稍欠血色的两片樱唇,充满了委屈的微向下闭..   关怀、愤怒、痛心、激动,混合着复杂的情绪,令他忘了处身何地,转至门前,猛力一推,飞身扑了进去。   激动、惭愧,令他忍不住戚声呼一声“凤姐姐”,扑身抱住了展伟凤。   展伟凤听着金霞宫中,隐约传来的吹呼声和爆竹声,正在伤心的流泪,蓦闻砰的一声门响,黑影一闪,竟然飞身扑进一人。   大惊之下,倏睁凤目,当未娇叱,一声日夜围绕在心头的熟悉声音,立即送进了她的耳鼓。   同时,自己盘坐着娇躯,已被梦寐相思的心上人抱住了。   展伟凤藉门外的雪光一看,抱住自己的果然是心爱的凌弟弟,再也忍不住戚呼一声,“弟弟”,反臂抱住凌壮志,痛心的哭了。   凌壮志心如刀割,不由流着泪说:“姐姐,是小弟害了你!”   展伟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凌壮志哭,似是极怕再失去她心爱的弟弟。   但是,在一刹那,她的心,是温暖的,她所受的委屈,也一泄而尽,她觉得,只要在这凛烈大雪里的凄苦深夜,能够和心爱的凌弟弟,有片刻的相依,即使明日处死,她也死而瞑目含笑九泉下了。   凌壮志见展伟凤哭得伤心,自己也禁不住泪珠满襟,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展伟凤受尽委屈的心!   他举起洁白的袖口,深情的为展伟凤擦着香腮上的泪水,目光一直在梨花般的娇靥上闪来闪去,不由关心的戚声说:“姑娘你瘦多了。”   展伟凤微仰着娇靥,静静的让凌弟弟擦着她双颊上的泪水,她的心坎里,充满了幸福、甜意。   俗话说,只要知奴心,何怕娇大瘦!   展伟凤虽然较凌壮志大几岁,这时听了凌壮志的话,也不尽像温顺的小绵羊,满意而羞涩的点了点头。   两人深情的相对望了一阵,似是要渴慰一下久别想思的心。   呼一声,一阵寒风,挟着无数雪花,径由门外吹进室来。   凌壮志顿时惊觉,急忙起身将门关好,接着,回身坐在展伟凤的身边,深情的握住展伟风的玉手,关心的问:“姐姐,冷不冷?”   展伟风的内心,充满了暖意,她憔悴的娇靥上,不但泛起红晕,在她已经殷红的樱唇上,也现出了笑意。   她深情的摇了摇头,也关心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头上的白毛雪帽,和身上的银绒绵羊毛大风氅。   这时她才发现凌壮志比以前高多了,也成熟多了,再没有那份大孩子的稚气了,因而关切的问:“听说卧虎庄‘金刀毒燕’阮凌泰的小师妹,是你的师姐?”   凌壮志觉得这时无法向展伟凤解释,因而点点头,平静的说:“是的!”   展伟凤黛眉微微一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听大哥说,你们已经结了婚?”   凌壮志俊面略微一红,依然平静的说:“是的!”   展伟凤虽然早就知道凌壮志和宫紫云已经结过了婚,但这时由凌壮志的口里说出来,特别感到暗然神伤,不由自己幽幽的问:“她来了吗?”   凌壮志看了展伟凤的凄凌神色,也不由暗然说:“她留在金陵家中!”   展伟凤一听,顿时想起什么,因为她曾听傻傻的展伟明说过,宫紫云已经怀孕了。   心念至此,凤目一亮,正待说什么,蓦然,一声惊叱怒喝,径由金霞宫方向,隐约传来!   凌壮志一听,面色大变,倏然由地上立起来,机警的由窗口看向窗外。   展伟凤也大吃一惊,心知不妙,她断定金霞宫必是出了事,于是挺身跃起,不由焦急的问:“弟弟,你们来了多少人?”   凌壮志想起小娟的叮咛,立即回答说:“就小弟一人!”   展伟凤听得芳心一震,脱口一声惊啊,不由担心埋怨说:“弟弟,你怎的如此任性大胆,居然胆敢一人前来天山?”   凌壮志冷冷一笑,本待说几句豪语气话,但怕损及展伟凤的师门和她的自尊,因而改口说:“小弟前来,旨在向五位前辈评理要人,并不是前来天山金霞宫挑叫斗狠,有什么可怕之处!”   展伟凤一听“要人”二字,不由掉下两滴眼泪,她暗然摇了摇头,戚声说:“恐怕五位老人家不如弟弟所想的那样省事!”   说话之间,叱喝怒吼之声,愈听愈清楚了,极似官中的高手追出宫外。   凌壮志担心绿萍、小娟,不由焦急的说:“姐姐请稍待,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急步走向门前,伸手就要拉门!   人影一闪,香风袭面,展伟凤已将去路挡住,同时焦急的说:“弟弟千万不要出去,宫中已经出了事情,高手们正在搜查。”   凌壮志一听,心中愈加焦急,想到小娟、绿萍尚在阵外石碑坊等候,万一被宫中高手发现,两人势必吃亏。   但他已对展伟凤说明只他一人前来,这时又不便再说阵外还有小娟绿萍,于是焦急的说:“姐姐闪开,还是让小弟去看看!”   展伟凤十分焦急的说:“你这时千万不可和他们照面,他们人多,你一定吃亏,你今夜就在此地避一避,他们搜谷决不会来这里。”   凌壮志见展伟凤,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中甚是感动,自是不便再坚持出去,但他却不放心小娟两人,因而迟疑的说:“方才小弟还见他们在前殿大摆除夕宴,这是怎的?..。”   展伟凤一听,面色大变,不由吃惊的一问:“你去过了前殿?”   凌壮志点点头,有意让展伟凤知道她师父“琼瑶子”的心情,并不愉快,因而继续说:“那时令师和其他四位前辈正沿桌敬酒,令师神色看来十分忧...郁。”   话未说,一阵急速的衣袂之声,径由室外传来。   展伟凤心中一惊,急忙向窗外一看,只吓得花容失色,魂飞天外,慌得急忙转身,万分焦急的颤声说:“弟弟..我师父来了..怎..怎么办?”   凌壮志一听,知道再想开门已来不及了!   于是匆匆看了一眼后窗,急忙宽声说:“姐姐不要怕,小弟可由后窗出去!”   去字出口,身形已经跃起,白影一闪,凌壮志已毫无声息的纵了出去。   就在凌壮志飘声落地,闪身隐在一株大梅树后的同时,石屋前已传来一声慌张的推门声。   凌壮志立身之处,恰好可以看见室内的情形,石门开处,果然是展伟凤的师父“琼瑶子”。   只见琼瑶子,神色惊急,微泛怒意,失去血色的樱唇,微微颤抖,威凌的风目中闪烁着冷辉,右手持着玉扇,左手握着一大张红纸..   凌壮志尚未打量完,惊慌的展伟凤,已向琼瑶子盈盈下跪,同时恭声说:   “凤儿叩见师父,并给师父辞岁!”   琼瑶子炯炯的目光,看了室内一眼,神色略见缓和了的沉声说:“凌壮志可曾来过?”   展伟凤呼得娇躯一颤,面色立变,似是不敢欺瞒,于是,伏俯在地,用羞涩轻微的声音,回答说:“他已来过了。”   琼瑶子的面色一沉,再度沉声说:“他怎么说的?”   展伟凤略一迟疑,终于说:“他说要面见四位师伯和师父。”   琼瑶子十分气愤的问:“你对他怎么说?”   展伟凤毫不迟疑的说:“凤儿劝他尽快返回中原..”   琼瑶子神色一变,突然显得焦急的问:“他走了多少时候了?”   展伟凤深怕琼瑶子追赶凌壮志,因而迟疑的说:“凌壮志走后,凤儿曾闭目调息,方才听到宫中呐喊,凤儿才惊醒过来。”   琼瑶子沉哼一声,看了手中的一卷红纸,怒声问:“他可曾对你说,他已去过前宫?”   展伟凤一听,面色再变,久久说不出话来。   展伟凤一直伏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这时听到外面的叱喝呐喊声逐渐远了,因而不解的问:“请问师父,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琼瑶子哼了一声,愤愤的说:“你起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说着即将手中的一卷红纸打开了。   展伟凤恭声应是,伏身叩首,接着立起身来,抬头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一张大春联的红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墨笔大字——“晚辈凌壮志,特来向五位前辈拜年。”   展伟凤看罢,惊呀了一声,本能的退后半步,不由脱口急声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琼瑶子见问,美如天仙的面庞上,傲气尽失,不由慨然的一叹说:“天山五子数十年的声望,都被你的这位凌弟弟给扫光了。”   展伟凤一听,粉面通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琼瑶子看了看手中的红纸,继续说:“根据你说的时间,你大师伯判断的不错了,凌壮志必是趁‘除夕宴’开始不久,我和你四位师伯离位敬酒的时候,他趁机将这张红纸贴在大殿门内的银梁上..”   展伟凤听说贴在门内的横梁上,双目一亮,不由又惊又喜的说:“真的呀!”   琼瑶子见爱徒惊喜之色形于面上,知道她既震惊凌壮志的大胆,同时又为凌壮志有如此高绝的功力而欢喜。   展伟凤见恩师一双慈祥的目光,静静的注视在她的娇靥上,顿时惊觉失态,因而惶愧的急忙垂下头去。   琼瑶子虽知展伟凤的心愿,但佯装未曾看见,继续忧郁的说:“你大师伯,二师伯和四师伯对凌壮志的胆识,豪气,表面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他们心内却十分佩服。”   展伟凤立即忧急的说:“四师伯赋性高傲,极少服人,他老人家一定十分震惊,因而迁怒在凤儿身上..”   琼瑶子一听,凤目立时湿润了,黯然的点了点头,说:“你四师伯当时断定凌壮志并未走远,飞身追上宫门外,仰天怒吼,声言要在初六日的正午,将你凌迟处死..”   展伟凤一听,凤目中的泪水,顿时流下来。   琼瑶子黯然一叹,继续说:“岂知,就在你四师伯怒吼完毕的同时,不知凌壮志用什么手法,毫无声息的打来一根长约四寸的细竹枝,在这等大的风雪中,不偏不斜,恰射在你四师伯插在领口的玉萧声孔内!”   展伟凤听了这种神乎其神的神技,不禁瞪大了一双凤目,简直惊呆了,不由惊的脱口问:“真的呀?”   琼瑶子点点头,继续说:“当时你四师伯虽然十分震骇,但却格外震怒,决心提前至明天绝早将你处死..”   展伟凤一听,娇躯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惶得哭喊一声“师父”立即跪了下去。   琼瑶子一生仅收了展伟凤这么一个可爱的徒儿,自是心爱,于是伸手将展伟凤扶起来,也流着泪说:“你四师伯既然如此宣布,你大师伯自是不便更改,目前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凌壮志的身上。”说此一顿,似想起什么,突然焦急的问:“你方才说凌壮志已经下山了。”   展伟凤见问,心中十分为难,如果说凌壮志没有走,又怕师父命全宫的高手大举搜山..。”   琼瑶子已看出爱徒的心意,不由沉声的问:“他走时对你怎么说?是明晨绝早到宫前救你,还是今晚悄悄将你带走?”   展伟凤断定这时凌壮志已离开了“惩戒院”,加之想到明晨绝早就要处死,索性照实说:“师傅来时,凌弟弟刚走,既然他已听到四师伯的宣布,今夜自是不会再下山了..”   琼瑶子觉得奇怪,星眸一转,立即不解的问:“他来时,没对你说过这些事?”   展伟凤毫不迟疑的摇摇头,但她却羞涩的说:“也许他怕凤儿听了难过..”   话声未落,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   琼瑶子黛眉一蹙,展伟凤暗吃一惊,她怕凌弟弟以为恩师已经离去,又来此与她欢叙,因为她已看出凌弟弟的神色间,毫无一丝恐惧,对她的明晨处死,似乎已有了良好的对策。   心念未毕,室外风雪中,红影数闪,四个背插长剑,头带雪帽,身穿红衣的美丽少女,并肩立在门前。   四个红衣少女,一见“琼瑶子”立即伏跪在地,同时朗声说:“启禀五师祖,弟子等奉掌门祖师之命,立即将展伟凤押至前宫候命。”   琼瑶子一听,面色大变,不由颤声问:“可,可是要即时处死?”   四个少女,伏身叩头,朗声说:“弟子不知!”   琼瑶子也惊呆了,掌门师兄,命出如山,照此情形看来,爱徒展伟凤的性命,恐怕难保了。   凤心中又惊恐又惶急,早已泪如雨下,她这时唯一的希望是能再见一眼凌弟弟,此刻全宫的高手在搜谷,凌弟弟不知已藏在哪里?   继而一想,她完全绝望了,想到恩师亲自押解进宫,凌弟弟即使看到也不敢现身,看来今生想再看见凌弟弟,势比登天了。   琼瑶子望着泪人似的爱徒,也不禁掉下两滴眼泪。   蓦闻四个红衣少女,恭声催促说:“掌门祖师在殿上立候,请五师祖即时动身。”   琼瑶子默默点点头,当先走出门去。   展伟凤依恋的看了一眼这间凄凄冷冷,曾经和心爱的凌弟弟有过片刻温存的石屋,低着头,毅然走了出去。   一出石门,四个伏跪在地的红衣少女,同时恭声低呼:“展师叔!”   展伟凤痛苦的看了四个红衣少女一眼,强自平静的说:“你们请起来!”   四个少女,恭声应是,同时立起身来,四人立即形成田字,将展伟凤围在中间,紧跟着琼瑶子身后走去。   六人默默前进,各人想着各人的事情..   琼瑶子想到最多一个时辰后,由自己耗尽多年心血调教出来的唯一爱徒,便要凌迟处死,从此永诀了,这个悲惨的结局,应该由她琼瑶子自己负,想至伤心处,再度落下两滴清泪。   展伟凤微仰着娇靥,呆板的望着夜空,任由雪花飘落在她的香腮上。   她对凌弟弟前来救她的事,也失望了,因为她知道四位师伯都有一身高绝的武功。   同时,她也清楚金霞宫中有多少高手,凌弟弟虽然有盖世武功,要想在这些如云高手中将自己救走,在她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四个少女,不时觑目偷看展伟凤,她们觉得这位绝世风华的展师叔,为一个凌壮志违犯派规,太不值得。   她们觉得,师叔辈中,年青英俊,艺华精绝的有十多位,何必定要许给中原的凌壮志。   但,当她们想到掌门师祖和其余四位师祖每次谈到凌壮志,俱都神色忧郁,暗念焦急,她们又觉得凌壮志必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厉害人物。   六人心念间,左弯右转,不觉已距离阵口的石牌坊不远了。   阵外风雪尤大,但在满谷的雪光和宫中的灯光反映下,七八丈外,景物依然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石牌坊的石柱下,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琼瑶子一见,面色立变,惊得倏然停步,顿时愣了。   四个红衣少女,心知不妙,一声娇叱,同时翻腕,寒光闪处,四柄精钢长剑,同时撤出鞘外。   展伟凤定睛一看,也不禁愣了,她却没想到,缓缓走出的那人,竟是剑眉如飞,星目射电,俊面充满了杀气的凌壮志。   凌壮志方才听了琼瑶子和展伟凤的对话,暗气小娟和绿萍把事弄乱了,继而来了四少女,就要押展伟凤进宫处决,惊怒之下,决心出手拦劫。   为了便于得手后逃走,飞身跑到阵口等候,这时见琼瑶子等人吓呆,立即冷冷笑一声,躬身一揖,沉声说:“晚辈在此恭候前辈多时了!”   琼瑶子的确被凌壮志的胆识豪气给震住了,这时见他躬身一揖,知他不敢冒然下手,决心先将他震住。   于是一定神,轩眉视目,厉声问:“凌壮志你好大的胆子,隐身此处,拦阻去路,你欲意何为?”   凌壮志做然一笑说:“情势所迫,晚辈不得不冒险将展伟凤救走!”   展伟凤一听,双目落泪,立即低下头。   四个红衣少女,听说立在阵口,腰悬横剑的英挺俊美少年,就是展师叔心爱的凌壮志,俱都惊呆了。   琼瑶子见凌壮志要劫展伟凤,着实吃了一惊,凌壮志的武功,她在榆社破庙内曾经亲自领教过,也曾经见他用“身剑合一”追杀“大河教主”,她自觉不是凌壮志的对手。   凌壮志要劫展伟凤,这正是她内心希冀的事,但不能在她的手里劫走,因而灵智一动,佯装不解的问:“什么情势所迫?”   凌壮志见琼瑶子明知故问,立即根据琼瑶子方才说的话,沉声说:“玄灵子前辈曾当众宣布,明日处死展姐姐,并讥晚辈有本事,尽可公然抢救,为何现在来押展姐姐进宫。”   琼瑶子顿时语塞,久久才强横的说:“这是天山派的私事,你凌壮志有何权利过问?”   凌壮志见琼瑶子有些蛮不讲理,顿时想起浑汉展伟明的话,于是仰面哈哈一笑,愈加理直气壮的说:“展伟凤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是他的未婚夫婿,我凌壮志没有权利过问,试问谁有权利过问?”   琼瑶子一听,愣了!   展伟凤作梦也没想到凌壮志会当着恩师的面公然说是他的妻子,不由羞急垂手,红飞耳后!   琼瑶子原怕凌壮志不能将展伟凤收为妻室,这时听他如此一说,反而觉得她作师父的尚未答应,凌壮志居然敢如此表明,她又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冷冷的一笑,极不服气的沉声问:“凤儿何时与你彩聘,谁是你们的证人,何人作的主?”   凌壮志傲然一笑,也故意放肆的说:“我们是一见倾心,根本不需要证人..”   展伟凤一听,只气得啼笑皆非,虽然心里甜甜的,但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琼瑶子见凌壮志胡说,不由气得脱口厉声说:“一派儿语,还不闭嘴。”   凌壮志理也不理,继续朗声说:“至于何人作主,当然是展氏门中一家之主展伟明,前辈明知展世兄早已呼晚辈‘小妹夫’何必又明知故问。”   琼瑶子一听,顿时无言答对,只气得浑身微抖,久久才怒声说:“在家随父兄,在学从师父,现在应该由我作主!”   说着,回首向四个少女,沉声说:“我们走!”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不由厉声说:“今天有我凌壮志在此,便由不得任何人了!”   说话之间,剑眉飞扬,目闪冷辉,眉宇间立罩杀气,目光注定琼瑶子,含着冷笑,缓步逼进。   琼瑶子知道凌壮志要劫人,在这种性命交关的紧急情况下,凌壮志决不会手下留情,也许几招出手,便将自己击退。   心念至此,故意以辈份之尊,厉声问:“凌壮志,你莫非对我胆敢无礼不成?”   凌壮志看出琼瑶子已经厉色内荏,因而冷冷一笑,故意不应不理,逼进中,默运“赤阳神功”,两掌顿时通红。   琼瑶子看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惊得紧忙停身止步。   展伟凤一见,以为凌壮志已动了杀机,惊得惶声急呼:“凌弟弟,你要再向前一步,姐姐便立即举掌自毙。”   凌壮志信以为真,不由暗吃一惊,急忙停身,立即收了功力,但他却为难的说:“凤姐如随琼瑶子前辈回去,便等于进了枉死城!”   琼瑶子见爱徒一句话,逼得凌壮志立时屈服,因而胆气大壮,故意冷冷一笑,讥讽的说:“你凌壮志果真有那份救人豪气,就该明日绝早亲至前宫广场上,向本派掌门师兄据理要人,何必急在此时,作这趁机下手,有欠光明的行径..”   凌壮志未待琼瑶子说完,立即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待明日清晨,展姐姐死骨已经凉了。”   琼瑶子和展伟凤一听,身不由已的同时打了一个冷战!   但,琼瑶子灵机一动,决心以凌壮志的要胁,作为在“乐瑶子”四人面前要求改变明晨处死展伟凤的藉口。   于是,佯装异常愤怒的大声说:“你把‘天山五子’看成何等人,既已公然让你明晨前来,岂能在你未来之前处死展伟凤,做那食言背信,遗笑武林蠢事!”   凌壮志一听,宽心大放,以“天山五子”这等名满天下的人物,必然是“一言既出终身不变”,但他却故意再问了句“前辈可以担保?”   琼瑶子觉得凌壮志虽然年纪青青,但作起事来却十分厉害,因而怒哼一声,毫不迟疑的沉声说:“就以我项上的人头!”   凌壮志见目的已达,立即激动的躬身一揖,同时朗声说:“前辈隆情大德,晚辈终生感戴!。”   说罢,直身,即演一招“追魂踪幻”中的惊红步,白影一闪,顿时不见,立身之处,仅仅余下一圈旋转雪雾。   就在凌壮志以惊红身法离去的同时,远处金霞宫的方向,已传来数声焦急高呼:“五师妹,五师妹..”   琼瑶子见凌壮志闪身走了,不由吁了口长气,这时听了远处的高呼,再度吃了一惊,急对四个少女一挥手,急声说:“我们快走!”   说罢,当先向阵外驰去,四个仗剑少女一定神,拥着神色暗然的展伟凤,紧紧跟在琼瑶子的身后。   凌壮志闪身隐在一座石柱后,听到那声焦急高呼,着实吃了一惊,暗庆离开的恰是时候。   他虽然断定今夜决不会处死展伟凤,但他仍有些心里不安,因而他决心听听来人与琼瑶子说些什么。   于是,藉着松竹的掩护,轻巧的跟了下去。   只见大雪中数十道人影,纷纷刹住身势,其中当前一人,立即关切的急声问:“师妹怎的才来,可是发生了事情?”   凌壮志凝目一看,发现带着金霞宫数十高手赶来的那人竟是一身道装,手持佛尘的虚幻子。   只见琼瑶子,丧气的一挥手,暗然说:“见了大师兄我们再谈!”   虚幻子心知有异,但看到展伟凤已被押来,似是放心不少,于是点点头,即和琼瑶子并肩向前宫门驰去。   其余数十高手,在他们原就充满了惊愕的面孔上,又加了一层惊疑和迷惑,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宛如退潮的海水般,奔向后宫门。   凌壮志愣愣的立在一丛小花树后,直到“琼瑶子”等人,完全进入宫门,始望着光亮烛天的金霞宫,吁口长气,摇了摇头。   他帐然若失的转首去看石牌坊..   转首一看,双目一亮,险些呼出声来,绿萍、小娟正双双立在方才分手的地方。   想到她们的恶作剧,不由暗暗生气,正待斥责她们几句突然发现她们目光畏怕,神色有异,完全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凌壮志面色一变,心知不妙,飞身扑了过去,不由关切的问:“你们可听到什么消息?”   叶小娟胆惊的点点头,万绿萍的晶莹杏目中已旋动着泪水。   凌壮志一见,一颗心顿时提出了腔口,根据绿萍小娟两人的神情,一个不祥之感,闪电掠过他的心头——他不该过分相信琼瑶子。   心念至此,惊、怒、惶、急,不由以凄厉的目光看了一眼金霞官。   这时,风雪愈来愈大,凌壮志仰面看了一眼夜空,即向绿萍,小娟沉声说:“走,我们进去谈!”   说着,当先奔进石牌坊的“连锁阵”内。   三人一阵飞驰,瞬间已至监禁展伟凤的石室,凌壮志略一打量一眼周围形势,急步走了进去。   绿萍、小娟,看了石室内的凄凉情形,一双黛眉蹙得更紧了。   凌壮志余怒未息的一指室内的厚厚草垫,沉声说:“你们坐下来讲!”   说着,也气乎乎的坐在草垫上。   万绿萍见凌哥哥如此气恼,再和“金霞官”内的情形加以对照,芳心慌乱得更不敢说了。   叶小娟惶愧的看了一眼凌壮志,略显畏涩的说:“我知道萍妹在阵外等你,见你久未出来,断定你已找到展姑娘,我和萍妹觉得无聊,便决议进金霞宫内看看。   进入后宫,在一座偏殿内,发现桌上摆着不少的红纸和已经写好的春联还有四五枝大笔,尚浸在墨中。   绿萍和我心中一动,便提起笔来在一张大红纸上写了几个字..   凌壮志立即气虎虎的问:“是谁写的?”   如此一问,万绿萍的委屈的娇靥,顿时一红,接着低下头来。   凌壮志一看,颇感意外,他还真没想到万绿萍,尚能写出那么一笔好字,不由多看了万绿萍一眼。   叶小娟继续说:“萍妹写好,我俩立即在温墨的小炉上吹干,兴致冲冲的直奔前殿,到达前殿,‘天山五子’等人,正在酒兴正浓。   小妹怕他们发现,先行退至侧殿中的机关室内,萍妹便施展“隐形术”,将红纸悄悄贴在殿内横梁上。   红纸贴好,萍妹尚未来得及退出大殿,天山五子便发现了,整个大殿上顿时大乱。   ‘乐瑶子’尚称沉着,唯独领口上插着玉萧的“玄灵子”飞身冲出宫外,指天大骂,声言过了初五就要将展伟凤处死。   萍妹听了自然生气,就近折了一根竹枝插进他的萧孔里,“玄灵子”的确震骇万分,当时吓得面无人色。   但,当他惊魂甫定之后,愈加暴跳如雷,接着便当众宣布,明晨处死展伟凤,同时,大举搜谷。   萍妹一听,也吓呆了,不敢再继续闹下去,‘玄灵子’回至殿中,即向乐瑶子要求,如果想逼出凌壮志来,必须立刻处死展志凤。”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惊,倏然由地上跃起来,指着“金霞宫”方向,震耳厉声说:“他天山五子如果胆敢动一动展伟凤头上的一根青丝,我就要他们横尸山野,金霞变为瓦地!”   话声甫落,一阵沉闷肃煞的“冬冬”鼓声,径由金霞官方向,随风飘来!   凌壮志听得浑身一战!   万绿萍惊得悚然惊叫!   叶小娟倏然跃起,惶得脱口急声说:“不好,他们天山派的极刑就要开始了。”   三十二   凌壮志一听“极刑”二字,宛如当头骤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面色凄厉铁青,双目中冷电闪烁、眉宇间杀气尽露。   当他想到“琼瑶子”方才对他的保证,不由仰面发出一阵凄厉惊心的怒笑,声如裂帛,嗡嗡震耳,石室壁上的积尘,纷纷坠落。   绿萍、小娟一见,粉面大变,不由惊得惶声叫道:“凌哥哥,凌哥哥..”   急呼声中,双双握住凌壮志的两臂,不停的摇撼着,继续惶声说:“凌哥哥,冷静冷静,小妹有话说...”   凌壮志神情已近疯狂,那里还听她们说什么,厉声笑着说:“想不到名满天下‘琼瑶子’居然口出大言,欺骗后生,我就砍下她的人头,要她实践保证。”   证字出口,双肩微幌,挣脱绿萍、小娟,飞身纵出门外,尽展轻功,直向阵外疯狂飞去。   虽然,绿萍、小娟,在后面惶声急喊,但他的身形却丝毫不减。   凌壮志飞出阵外,举目一看,只见金霞宫前,火光殷红,直冲半天,把飘旋在空中的雪片,映照宛如桃花。   他虽然看不到宫前广场上的情形,但他相信至少有近百十火把照明。   那阵沉闷,肃刹的鼓声,依然沉重而缓慢的击着,这令凌壮志听进耳里,心中如同刀割。   焦急,暴怒,愤恨,痛绝,满腔的怒火,令他忍不住张口发出一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怒啸。   啸声激昂,愈吭愈高,响彻山野,直上云霄..   凌壮志一面飞驰,一面发啸,他藉发啸平抑心中的暴怒,也藉发啸通知“天山五子”,要他们知道他凌壮志就要到了。   啸声甫落,他已飞达金霞宫前,转首一看,广场上火把数百,宛如一片火海,近千道惊急的目光,一齐向他望来。   凌壮志绕过宫墙右角,直向广场上扑去——   飞扑中,只见中门前的广场上,横列五张金漆大椅,“天山五子”端坐其上,俱都满面怒容,隐透忧急的向他望着。   “天山五子”的身后,整齐的排列着近百男女高手,个个劲装疾服,俱都携有兵刃,神色惊急中,暗透杀气。   数百名金霞宫的弟子,每人各举一只火把,火势烈烈,噗噗有声,照得宫前广场上,光明如昼,针掉可拾!   举目远看,凌壮志的心头倏起杀机,只见广场尽头,耸入半空的高大旗杆下,赫然跪着展伟凤。   展伟凤的雪帽已被拿下,黄绒风氅也被取去,一匹三丈多长的雪白银绫,已套在展伟凤的玉颈上,在左右一丈五尺之处,分别肃立着四名红衣拿剑少女,他们双手,同时握着白绫的两端,只要“乐瑶子”一声令下,展伟凤便立即香消玉殒!   凌壮声看罢,心痛如割,眼目俱袭,厉喝一声:“琼瑶子纳命来——?   厉喝声中,身形如烟,直向神情木然坐在最末位上的琼瑶子扑去。   金霞宫中的数百弟子一见,俱都大惊失色,挥动手中火把,暴起一声如雷呐喊。   身穿月白长衫的“玄灵子”,顿时大怒,入髯剑眉一轩,震耳一声厉喝:   “好个狂妄小辈,胆敢如此无礼!”   厉喝声中,飞身纵起,翻腕撤出领口玉萧,直向凌壮志迎去。   “乐瑶子”一见,倏然立起,但他再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凌壮志早已恨透了这个平素高傲,自大自狂的玄灵子,若非他从中搬弄是非,怎会突然将展伟凤处死!   这时见玄灵子飞身迎来,宛如见着切齿仇人,杀机倏起,一声嘶哑厉喝:   “你先出来,你就先死!”   这时见玄灵子飞身迎来,疾坠身形,寒光电闪,“穹汉剑”已撤出鞘外。   就在他长剑出鞘的同时,玄灵子的玉萧,挟着一阵嗤嗤劲风,疾如奔电般,已点到了他的“天灵”盖前。   凌壮志神情如狂,灵智恍忽,一心想杀“玄灵子”泄愤,早已忘了跛足道等人的叮嘱。   这时见玄灵子的玉萧点来,身形一闪,玉萧擦耳点过,紧接着长剑反臂挥出,疾消玄灵子的腕!   玄灵子大吃一惊,没想到凌壮志如此大胆,出剑奇快,于是一声怒喝,撤招逾电,身形一闪,斜退一丈——   寒光闪处,嗤的一声,凌壮志的剑尖已将玄灵子宽大的衫袖划破!   玄灵子一声惊呼,面色立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凌壮志杀机已迷心智,岂肯让玄灵子退走,一声怒哼,疾演“追魂步”,玄灵子的身形尚未立稳,长剑已经扫到。   “乐瑶子”四人一见,大惊失色,同时厉声大喝:“住手——”   厉喝声中,轰的一声由椅上立起来。   数百弟子一见,脱口一声惊啊,俱都呆了。   玄灵子万没料到凌壮志的身法如此奇快,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大喝一声,玉萧急垂,运足功力,振臂封出。   凌壮志怒火高烧,每招功力均已运至七成,这时见玄灵子垂萧封出,怒哼一声,振腕疾挺,真力再加二成——   叮——的一声清响,暴起一声惊恐喊叫,一道白影挟着一阵锐啸,直射半空,玄灵子的玉萧已被击飞。   凌壮志剑眉一轩星目射电,再度一声厉喝:“纳命来——?   来字出声,急上一步,右腕一挺,闪电刺出,剑尖直奔玄灵子的小腹—   —   就在在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远处旗杆下,蓦然传来展伟凤痛心滴血的嘶哑长喊!   “凌弟弟不要——”   也就在展伟凤的哀叫响起的同时,凌壮志振剑刺出的右腕,突然被瞑瞑中的一双玉手拉偏了。   乐瑶子四人,早已惊得魂飞天外,心急之下,救人要紧,顾不得身份地位,怒喝一声,各挥兵刃,齐向场中扑来,但就在四人飞扑的同时“嗤”的一声轻响,凌壮志被拉偏的剑锋,已刺进玄灵子罩在袍外的长衫内,剑光直透身后,险些刺中腹肉,情势惊险万分。   玄灵子自忖必死,早已惊得面无人色,再度一声亡命大叫,飞身暴退三丈。   这时,乐瑶子四人恰巧扑到,虚幻子和清津子,伸手将浑身颤抖,两腿发软,额角已渗出冷汗的玄灵子扶住。   乐瑶子四人急忙俯首察看,发觉玄灵子并未受伤,俱都暗叫好险,尚以为凌壮志惧怕天山五子的威名,不敢骤下毒手。   早已惊得张口结舌的数百弟子,这时才透出一口气来,急烈挥动着火把,暴起一声如雷呐喊。   凌壮志横剑卓立,俊面铁青,眉宇间的杀气,直冲天庭,他并不是不想追杀玄灵子,而是被瞑瞑中的万绿萍接偏了,同时悄声对他提出跛足道等人的警告。   杀人本是暴怒冲动,神志迷糊的刹那,凌壮志经万绿萍暗中提醒,他的耳鼓里立即响起跛足道等人的沉痛叮嘱,杀机顿时全消了。   但,心中的怒火,依然烈烈高烧,这时见“乐瑶子”四个检视玄灵子的破衣处,不收轩眉怒声说:“在下念你与师门有旧,让你一次,下次再遇到在下,可不要怨在下无礼。”   琼瑶子觉得自己的徒儿不屑,又由自己引起这场大祸,自觉愧对四师兄,羞惭愤怒中,不由举手一指凌壮志,厉声说:“象你这等自大狂妄,不知尊长,不守礼数的狂生,居然也知道念及与你的师门关系..”   凌壮志一听,顿时想起她在惩戒院前提出的保证,这时,见她不但不知食言之羞,尚敢厚颜指责别人,不由勃然大怒,剑眉一轩,厉声说:“前辈可忘了你提出的保证?人头!我肩上的人头!”   说话之间,俊面上再露杀机,手横长剑,缓步向琼瑶子逼去。   琼瑶子见凌壮志神色凄厉,知道他又动了杀机,想到今夜的结局,天山派自此声威扫地,立即升起战死的决心。   于是,凄厉的一阵格格厉笑,缓缓取下描金褶扇,刷的一声张开了,紧紧咬着玉齿,恨声说:“凌壮志,人头在我的肩上,有本事你就亲自下手取。”   说话之间,娇靥铁青,也缓步向凌壮志迎去。   凌壮志误以为琼瑶子恼羞成怒,索性蛮不讲理,加之自恃,是展伟凤的师父,因而藉此向他要胁挟持,俞加心生反感,不由剑眉一轩,厉声说:“你道我不敢吗?”   话声甫落,跪在广场边沿的展伟凤,再度凄厉声呼:“求求你,求求你...”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顿时停住身形,琼瑶子看到爱徒随时可死,悲痛欲绝的神情,也不禁凤目蕴泪,停立当地。   乐瑶子一见展伟凤每次凄呼,对凌壮志均有极大的制止作用,因而心中一动,厉声说:“凌壮志,你如胆敢再放肆无礼,本人将立即下令将展伟凤处死?”   说话之间,手中金剑,剧烈颤动,作出就要掷出之势。   凌壮志一听,刚刚息落的怒火,再度高烧起来,剑眉一轩,仰天一阵厉笑。   就在这厉笑的同时,耳畔又响起万绿萍的紧张惶急声音,“乐瑶子如果掷剑,你势必无法兼顾,四个红衣少女只要一拉白绫,展姑娘必死无疑,你必须如此如此..”   凌壮志惊得倏然大笑,凄厉的转首看了一眼,已将白绫拉起来的四个少女,面色大变,心中又惊又怒,再度仰天笑了。   笑声凄厉,沙哑激昂,任何人听得出,在凌壮志的笑声里充满了愤怒和轻蔑!   “清津子”双手控胆,瞪眼厉声问:“凌壮志你可是笑我们不敢处死展伟凤?”   凌壮志早已有了万绿萍的警告和暗示,愈加有恃无恐,尤其恨透了天山五子,这时见问,不由厉声笑首说:“莫说你们不敢处死展伟凤,就是你们损她头上一根青丝,我就立刻焚毁金霞宫,杀尽你们天山门人!”   话声甫落,数百天山弟子同时暴起一声如雷怒吼!   乐瑶子一听,只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震耳一声怒喝:“好狂妄的后生,我就看看你如何焚毁金霞宫,如何杀尽本派门人!”   人字出口,金光闪动,叮出一声清响,手中金剑,奋力掷在雪地上。   就在乐瑶子的金剑触地的同时,四个手拉白绫的红衣少女,齐声娇叱,倏然转身,奋力就要拉紧白绫——   凌壮志一见,大吃一惊,勃然大怒,暴怒一声:“住手——”   暴喝声中,救人要紧,只得依照万绿萍的暗示,振臂扬腕,拇指扣紧中指,直向四个红衣少女,依序猛力弹出——   随着四声扣弹指甲的轻轻响声,正待拉紧白绫的四个红衣少女,相继娇哼,纷纷旋身,依序栽倒在雪地上。   “天山五子”一见,面面大变,金霞宫暴怒呐喊的数百弟子,完全惊呆了。   他们确没想到,失传数百年的“黄山老神仙”的震世绝学:“遥空弹指神功”,居然也在身具“四大恶魔”绝学的凌壮志的身上发现了。   就在这时,远处人影一幌,跪在雪地上的展伟风,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悲痛,噗通一声伏在地上,顿时晕死过去。   正在暗中赞万绿萍的凌壮志,大吃一惊,飞身扑了过去,他知道,如不及时救醒,展伟凤势必活活冻死。   飞身扑至近前,慌得顺手脱下自己的雪帽,大氅,立即将展伟凤扶好披上,并让她倚坐在旗杆上。   凌壮志不敢做得过分热情体贴,因为他知道,身边不但有个隐形的万绿萍,远处黑影处尚躲着一个叶小娟。   就在这时,耳畔又响起万绿萍的声音,:“你不能只救展姑娘一人,地上的四个少女不出片刻,也会香消玉殒。”   凌壮志一听,俊面通红,慌得急忙离开展伟凤,正等去解四个少女的穴道,又听万绿萍笑着说:“既然已经作了假,索性作假到底,你就作势表演一下至大至刚的‘铁袖神功’..”   凌壮志对这位习有“奇门遁甲隐形术”的爱妻万绿萍,只得俯首听从。   于是,肃容走至左边两个卧在雪地上的红衣少女身边,看也不看,做然拂袖一挥,转身向另两个少女身前走去。   金霞宫的数百弟子,个个看得茫然不解!   天山五子早已个个面色大变!   举目再看,就在凌壮志转身走至另两个红衣少女身前的同时,方才被凌壮志挥袖拂过的两个少女,相继一声惊呼,挺身跃了起来。   金霞宫数百弟子一见,顿时恍然大悟,立即暴起一片惊啊!   天山五子个个面色如纸,俱都神情黯然,不觉同时丧气的摇了摇头。   他们原想把凌壮志引出来,以清津子比暗器,玄灵子比内力,虚幻子比轻功,乐瑶子比剑术。   如今,玄灵子几个照面,便险些丧了性命,清津子的飞胆怎及得上凌壮志的绝世绝学“遥空弹指神功”?   尤其凌壮志的功力已到了挥袖拂穴的神化境地,还谈比什么浅肤的刚柔内力?   五子心念间,凌壮志已将另两个红衣少女救醒了。   四个少女一见凌壮志,惊呼一声,仓惶狂奔,如飞扑向天山五子。   蓦见“乐瑶子”修眉一挑,面色凄厉,急步走至金剑处,俯身拾起,接着注定凌壮志,振声厉喝:“凌壮志,你过来!”   玄灵子四人一见,面色大变,知道“乐瑶子”已起了拼死的决心,不由惶得同时急声说:“大师兄,使不得,为了天山派的千秋大业,你必须含辱忍耐!”   凌壮志心中高烧怒火,被万绿萍玩笑似的举措,闹得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了。   这时看了乐瑶子的凄厉神色,才发现自己完全违背了跛足道人诸前辈和师母“黛凤女侠”等人的意思,而把事情弄坏了。   就在他愧悔迟疑之际,又听耳畔的万绿萍悄声说:“凌哥哥快去,这时还不能客气,记住,小妹在此保护展姑娘,你必须随时向这面注意!”   万绿萍的话声甫落,那面又响起了乐瑶子的厉喝:“凌壮志,你过来!”   凌壮志见乐瑶子浑身剧烈颤抖,清津子四人惶急的围在他的左右,心里虽然深悔,但却傲然笑了。   于是,微展剑眉,朱唇哂着冷笑,仗剑缓步,从容的向前走去。   这时,金霞宫前,虽然有数百人众,但却静得毫无声息,近千道惊急、悲愤、惶恐的目光,一齐射在凌壮志的俊面上。   数百支火把的热烧,发出“噗噗”的声音,令人疑是数百人的紧张心跳声。   凌壮志走至“天山五子”身前一丈处,神色平静,微一躬身,以不卑不亢的声音问:“前辈呼唤,可是要与晚辈比剑!”   乐瑶子毅然颔首,厉声说:“不错!”   凌壮志淡淡一笑,正等说什么,蓦见一身道装,手持佛尘的“虚幻子”   微一稽首,朗声宣了一个“无量寿佛”。   清津子和琼瑶子,知道虚幻子插话的原因,必是想籍机缓和一下紧张的形势,让乐瑶子能够安静的想一想,再定取舍。   同时,两人已看出凌壮志救了展伟凤后,神情平静,怒火已消,俊面上已没有了方才的凄厉杀气,断定虚幻子必能以理说服。   虚幻子宣了一个佛号之后,立即平静的说:“处死本派犯规弟子展伟凤,早在小施主来天山之前,已经会议决定,是以必须执行!”   凌垃志蹙了蹙秀眉,没有答声。   虚幻子继续说:“至于一再提前执行死刑的原因,贫道不必重述,小施主必然自知..”凌壮志想到绿萍、小娟两人的恶作剧,不觉俊面一红,略一躬身歉声说:“那是晚辈幼稚之故!”   虚幻子赞许的点头继续说:“掌门师兄已经发令处死展伟凤,虽然五师妹曾经向小施主提出保证,但为时已晚,掌门师兄已无法收回成命..”   凌壮志诚恳会意的颔首应了个是,因而他想到坚持提前执行死刑的玄灵子。   心念间,觑目一看,发现玄灵子望着立身五张大椅后的过百高手中,暗暗作了一个手势,凌壮志虽然不懂,但已提高了警惕!   再看虚幻子,已经再度稽首,似是把话说完了,他仅听到“贫道言尽于此,尚望小施主三思。”两句,前面说些什么,他一字也没听进耳里。   于是,急忙一定神,只得面向乐瑶子,微一躬身说:“既然前辈诚意指导,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津子四人听得面色一变,似乎都感到有些意外,俱都以惊急的目光望着乐瑶子,希望再度慎重。   乐瑶子虽然看到师弟妹们的惶急情形,到了这时也不得不说:“凌壮志,以你小小年纪,便集各种旷古凌今的绝学于一身,将来必是武林的霸主,未来的异人..”   凌壮志急忙躬身谦逊的说:“前辈谬讲了。”   乐瑶子见凌壮志对他和“虚幻子”的态度,与对“玄灵子”和“琼瑶子”   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断定这必是因为三师弟的高傲任性,和五师妹信口提出的保证有关,因而对凌壮志的观念,略具好感。   于是,看了一眼,已经清醒,仍垂首跪在旗杆下的展伟风,略显沉痛的继续说:“以展伟凤所犯的严重错误,按照本门规律,男子应当斩首,女弟子应当律以绞刑!”   凌壮志再度躬身说:“恭请前辈重新恩典!”   乐瑶子神色肃穆,沉默不语,藉着抚髯之势,觑目看了一眼,金霞宫的数百弟子和师弟师妹。   虽然他已看出,由于凌壮志的突然改变态度,每个人的面上已没有了方才的恐惧,但每个人的目光中,却仍闪烁着忧郁的光辉。   于是,他缓慢的摇了摇头,深沉的说:“成命已出,无由更改,不过,听五师妹说,凤儿已由她的家兄做主,许配与你为妻..”凌壮志听说无由变更成命,先是一惊,这时一听口气转变,深觉机不可失,急忙躬身说:“不错,那是今年春天的事!”   乐瑶子微微颔首,放缓声音说:“凤儿的婚事,本门不与干预,她既是你的妻子,你当然有权将她带走..”   凌壮志没想到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心中一喜,急忙扣剑躬身说:“前辈隆情,晚辈没齿难忘!”   乐瑶子黯然一叹,但却毅然的说:“且慢,不过在带走你妻子前,你必须先胜过我手中的剑!”   话一出口,凌壮志心头一震,清津子四人面色大变,同时,也黯然低下了头,其余金霞宫中数百弟子,也俱都忧形于色!   凌壮志怎能看不出来,清津子四人和数百弟子必是也看出“乐瑶子”毫无取胜把握,因而俱都为乐瑶子的掌门尊严而忧急。   于是,心中一动,急忙恭声说:“前辈威震边疆,名扬四海,清誉满中原,一柄金剑无敌天下,晚辈亦用剑,乃是未艺初学,怎敢与前辈对手过招。”   乐瑶子一听,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声如龙啸虎吟,但充满了凄凉的意味!   一声笑罢,感慨的朗声说:“以你所怀绝技相比,本人可谓以莹光之火与盈月急辉,不过听五妹说,你在榆社城西破庙内,曾以‘身剑合一’追杀‘大河教主’邱铜川..”   凌壮志立即谦虚的说:“剑术入门小技,何劳前辈挂齿。”   天山五子听得面色一变,数百弟子中,不少人脱口一声轻啊。   因为,他们的掌门人“乐瑶子”于去年悟透“天山秘芨”习成了“身剑合一”后,曾严厉诫告所属门人,绝对不可泄露这项机密。   他们也曾亲见“乐瑶子”在宫前广场施展这种惊人绝学,无不叹为观止,俱都暗称天下第一。   但,今天,出自凌壮志的口里,却变成了“入门小技”怎不令他们震骇不已?   乐瑶子听得面色微微一变,立即缓慢的沉声说:“本人今夜于你较量的,就是剑术入门小技,身剑合一...   凌壮志大吃一惊,面色立变,不由震骇的脱口问:“前辈为何出此下策?”   乐瑶子戚然一笑,说:“据本门剑术秘芨上记载,双方以‘剑身合一’交手,并不一定两败俱伤,结果仍是剑术精湛,功力深厚的一方尤胜!”   凌壮志蹙眉沉思,心中不禁暗吃一惊,他却没有想到“乐瑶子”练成了“身剑合一”。   心念间,神色凝重的看了了一眼清津四人和金霞中的数百弟子,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发现他们个个神色暗然,大多灵敏的眼睛中含着泪光。   因而心中一动,断定乐瑶子有以死殉道的意思,也许他并不会“身剑合一”于是,剑眉一蹙,平静的问:“前辈意欲何种方式比试?”   乐瑶子戚然一笑,从容的说:“我两人各至百步以外,以背向对,由我二弟清津子大喝一声,我俩同时回身,立即施展‘身剑合一’....。”   凌壮志未待乐瑶子说完,故意摇摇了头说:“这样不好,以晚辈之意,就在平地上找一物,作为剑击的目标这样既无互伤危险,又可达到较技的目的!”   话声甫落,清津子四人,齐声赞好,同时玄灵子恭声要求说:“此法甚是公平,尚望掌门师兄采纳。”   乐瑶子修眉紧蹙,沉思不语。   凌壮志也趁机继续说:“再说,晚辈年幼,功力浅薄万一前辈失手,伤及晚辈事小,只怕影响前辈清誉事大,此事前辈不可不虑!”   清津四人不管凌壮志剑术果真不如乐瑶子,抑或是有意谦虚,他们都不赞成相对剑击,因而同声赞许的说:“此话有理,此话有理。”   说话之间,蓦见乐瑶子凝视远处的目光,突然一亮,面色立变。   凌壮志心中一惊,转首一看,顿时大怒——   只见一个手提单刀的劲装大汉,正藉着场外的云松翠竹掩护,悄悄向跪在旗杆下的展伟凤潜去。   于是剑眉一轩,震闻一声厉叫:“鼠辈找死——”   死字出口,举臂扣指,直向惊惶失措的提刀壮汉弹去——   就在凌壮志举臂弹指的同时,场外松树下的惊惶大汉,立即撤手丢刀,翻身栽倒在地。   紧接着,翻滚跳跃,凄厉哀号,杀猪般的痛苦喊叫。   天山五子一见,面以一变,金霞宫的数百弟子,立即掀起一阵骚乱,原本已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眨眼之间,翻滚跳跃的壮汉,已经面色如纸,声嘶力竭,再过片刻不救,必死无疑。   蓦见虚幻子一稽首,朗声宣了个佛号,焦急的要求说:“小施主胸襟如海,不可与此无耻之辈争气,请小施主看在贫道的份上,快去将他的穴道解开吧!”   凌壮志心中虽然暗自好笑,但表面上仍显得十分气恼,这时见虚幻子出来要求,只得强自一笑,故意朗声说:“前辈不必过虑,晚辈自是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何况他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去!..”   玄灵子一听,顿时惊得面色如纸!   虚幻子和清津子,忙不迭的齐声颔首应是,不约而同的也看了一服额角上已经见汗的玄灵子。   凌壮志继续说:“晚辈虽然以极霸道的‘分筋错骨’手法点了他的穴道,但晚辈点时,却极有分寸,他再滚几滚,便会使穴道自解!”   乐瑶子见多识广,琼瑶子聪慧心细,这次他俩清楚的细察凌壮志在弹指时,并未发现有指风破空声。   但是,悄悄潜去的那个二代弟子,却竟应指倒地,哀叫不止,实在猜不出这是一种什么弹指功?   尤其,以“遥空弹指神功”而施以“分筋错骨”的手法,确属罕见,的确是间所未闻的事。   心念未毕,场边翻滚的提刀壮汉,倏然跃起,厉喝一声,双手抱头,直向远处亡命逃走。眨眼已消失在黑暗中。   乐瑶子和琼瑶子看在眼里,虽然觉得有些神乎其技,但摆在面前,而且已是亲目所见,也不由的不信。   至于金霞宫的数百门人弟子,早已视凌壮志为天人,俱都希望他们的掌门人乐瑶子能够见机而退。   凌壮志再怕节外生枝,因而心中一动,立即面向乐瑶子沉声要求说:“请前辈即时下令,恢复展姐姐的自由,否则,晚辈无心与前辈比剑?”   乐瑶子毅然应好,即对跪在旗杆下的展伟凤高声说:“凤儿,你起来,并准许你在必要时以武力自卫。”   展伟凤看到刚才的情形,的确大吃一惊,同时他也惊觉到凌弟弟的武功,已达到传说中的超凡人圣的境地了。   这时听了乐瑶子的命令,立即伏身叩首,悲切戚然的站起来,乐瑶子深怕再有这种欠光明,有失派誉的事情发生,于是怒目转身,面向数百门人弟子,怒声说:“胆敢擅自行动者,杀勿赦!”   话声甫落,数百弟子立即朗声应是,只有玄灵子的白净面庞上,充满了羞愧神色和不安。   乐瑶子说罢,威凌的看了数百弟子一眼,接着面向凌壮志,沉声说:“我们至场边选择剑击的目标吧。”   说着,当先向场边走去。   凌壮志恭声应是,即和清津子、玄灵子、虚幻子、琼瑶子四人,紧紧跟在乐瑶子的身后。   金霞宫的数百弟子,高举着火把,也同时向场边移去。   展伟凤对场中的对话,早已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孤立的在旗秆下,格外紧张的目注凌壮志和乐瑶子等人。   她这时的心理,尤为矛盾,她既怕凌壮志失败而不能随他同去,又怕乐瑶子的技不如人,而失了师门的声誉。   由于心中的过份忧急,她也不自觉的转步跟了过去。   这时,寒风凛烈,大雪飞飘,情势有增无减,绿谷中已覆满了洁净白雪。   夜空如墨,大地如银,在雪光的照耀下,群峰耸立,清晰可见峰上千年巨松,隐隐现出无数斑斑点点,蔚为奇观。   乐瑶子来至场边中间,众人也纷纷停身,数百弟子仍围成一个半圆形。   展伟凤戴着凌壮志的雪帽,披着凌壮志的大氅,也悄悄的立在一株花树后,那双晶莹闪光辉的眸子,不时在凌壮志和五子的面容上,闪来闪去,显示出她内心的惶恐与焦急。   凌壮志手横“穹汉剑”,运目一看,只见眼前,俱是高仅及人的雪松,间有一两排青绿翠竹,确是一个施展“身剑合一”的好地方。   打量间,蓦闻乐瑶子略显谦和的说:“凌壮志,你是客,请你先选吧!   说着,举起手,从容的指了指由场边起直达远处雪峰下的虬枝雪松和翠竹。   凌壮志立即扣剑躬身说:“晚辈不敢,还是前辈先选!”   乐瑶子不再谦虑,毅然颔道,沉声说了个“好”,立即肃容凝目,左手持须,右手横剑,举目向远处看去。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静得除了火把的“噗噗嗤嗤”燃烧声,再闻不到其他声音。   金霞宫的数百门人弟子,个个神色惊急,俱都紧张激动,每个人的闪辉眸子,在燃烧的火把照耀下,显得如血殷红。   就在这时,蓦见乐瑶子,缓缓举起左手指着十数丈外的翠竹,有些激动的说:“本人就斩那一株青竹!”   凌壮志平静的一颔首,恭谨的低头应是。   乐瑶子,立即去虑凝神,暗聚功力,手中的三尺金剑,光芒逐渐增长,闪烁着耀眼金光。   蓦然,乐瑶子哼眉瞪眼,震耳一声喝,手挥金剑,飞身前扑,身形快如电掣,飞越云松上端,幻起一道金光匹练,直向那株翠竹扑去。   紧接着,金光过处,传来一阵喳喳声音,数十株翠竹,俱被挡腰削断,竹叶飞溅,竹枝四射——   金霞宫的数百弟子一见,齐挥火把,暴声喝好,声震山野,直上云霄。   清津四人看了这等声势,忧郁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展伟凤早就听说大师伯“乐瑶子”已习成了“身剑合一”的绝技,但她却没有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威势。   觑目一看凌弟弟,只见他秀眉微蹙,神色肃穆两片朱唇紧紧合闭,不知他是忍笑,抑或是愉心忧急。   因而,她顿时感到心中不安,内心十分焦急,不知凌弟弟的“身剑合一”   是否也有如此大的威力?   凌壮志表面神情严肃,但心里却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原以为乐瑶子果真习成了“御气飞剑”的入门绝学,“身剑合一”,这时看来,却是运足内力,尽展轻功,挥动着长剑去斩竹子!   所幸方才没应允与他相对剑击,否则乐瑶子准死无疑。   不过,以乐瑶子的剑术成就在当今武林中也许确占第一,他能练到这份境地,也的确难得可贵了。   心念未毕,乐瑶子已仗剑飞身驰回,他嘴角略哂微笑,多少带有些得意之色。   乐瑶子飞身驰回,扬腕收剑,接着略带傲态的提高声音问:“凌壮志,你选的是哪个目标?”   凌壮志神色平静,首先扣合,微一躬身,接着举手一指数丈外的一座雪峰巅顶,恭身说:“晚辈所选的是那株插天古木!”   话声甫落,全场暴起一片惊啊!   天山五子瞪大了眼睛,注定凌壮志神色平静的俊面,俱都呆了。   展伟凤一听,只气得纤手掩面,再也忍不住绝望的哭了,她断定心爱的凌弟弟,必是疯了。   就在全场震骇,惊疑参半的同时,蓦见凌壮志,轩眉一蹙朗声喝:“晚辈就此献丑了。”   了字出口,疾演太虚九剑中的“龙生九天”长剑幻起一道刺目寒光,身形腾空而上,跃直升九丈——   天山五子一定神,数百弟子齐抬头,展伟凤也停止了哭声,仰首上看!   就在众人抬头的同时,半空一片翻滚匹练中,蓦然剑光一变,一道宽约八尺的青蒙耀眼匹练,如同闪电般斜飞而下——   青蒙光华,挟着一阵隐隐剑啸,直射十丈以外的一片覆雪云松!   紧接着,青光过处,叶飞枝断,无数雪屑分溅两边,青蒙剑光,宛如一道经天而降的扑地惊红,带起一道飞溅雪雾,挟着隐隐啸声,直向百丈以外的梅林前射去。   就在青蒙剑光达到梅林前沿的同时,蓦然响起一阵慑人惊心的风雷声。   只见八尺青蒙剑光,突然缩小如带,顿时变得如火殷红,挟着那阵慑人惊心的风雪声,突然上升,直向远处高峰上的黑影射去。   金霞宫的数百弟子,只看得张口瞪眼,震惊得几乎闭息。   天山五子一见,面色大变,震骇得脱口惊呼:“御气飞剑!”   就在五人惊呼的同时,那道血红的剑光,已在峰顶上一绕而逝。   紧接着,全山一片漆黑,每个人的眼睛中,不停的飞旋着金花,每个人的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待等众人恢复视觉,凌壮志已经宝剑归鞘,俊面展笑,神色谦和的抱着已经因惊喜而晕厥的展伟凤,立在众人面前了。   天山五子首先发觉,正待惶声说什么,蓦见凌壮志,谦恭的一躬身,有礼的说:“晚辈冒昧登山,骚扰五位前辈过年,失礼之处,尚望五位前辈海涵,展姐姐已经昏厥,晚辈就此抱她下山,一同返回中原。”   琼瑶子见爱徒就要离去,不由心中一阵难过,顿时流下泪来,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戚声说:“且慢!”   说着,取下襟上的描金折扇,缓步走至凌壮志的身前,流着泪说:“自今以后,我将终生不下天山,这柄折扇,就请你代我传授给凤儿吧。”   说罢,将扇系在展伟凤的胸前,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凌壮志也不禁有些难过,因而,恭声说:“前辈勿悲伤,展姐姐此番离去,最多半年,晚辈中原事毕,必与展姐姐来天山,为五位前辈请安!”   琼瑶子玉手掩面,感激的点了点头,挥着一只玉手,哭声说:“你们快走吧..”   凌壮志黯然看了一眼天山五子,接着躬身说:“五位前辈珍重,晚辈就此告辞。”   说罢,转身,腾空而起,抱着昏睡中的展伟凤,直向来时的谷中,踏枝驰去,身法之快,逾流矢,眨眼已经消失在谷口峰角下。   乐瑶子,双目湿润,清津子,神情暗然,玄灵子,一脸愧色,虚幻子,庄重肃穆,琼瑶子,泪流满腮,金霞宫的数百弟子,依然惊魂未定,如痴如呆。   乐瑶子望着凌壮志消失的谷口,暗然的点了点头,感慨的赞声说:“天山派近千弟子中,凤儿是唯一独具慧眼的一个孩子!”   凌壮志抱着昏睡中的展伟凤,急急奔出谷口,几番回头,发现身后没有天山派的门人跟踪其后,才闪身躲在一个避风处,双目期待的望着谷口。   片刻过去了,但仍未见小娟绿萍的身影。   他不禁有些焦急了,看看怀中的展伟凤,黛眉微蹙,凤目合闭,玉颊泛着红晕,琼鼻气息均平,恰是熟睡中的美人!   因而心中一动,莫非她被绿萍点了“黑憩穴”不成?   有心将她救醒,又怕绿萍小娟两人不高兴,不解开穴道,这样抱着怎样驰回达板城。   心念间,探首再看谷口,依然冷清清,不时吹卷起一阵雪雾。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小娟、绿萍必定早已离谷,正在前面等候。   于是,展开轻功,迎着寒风大雪,沿着来时的冰壁雪岭,对正达板城的方向,狂驰如飞。   越过两道冰壁,雪谷,前面已是一片冰源。   举目前看,一片洁白冰雪,哪里有半个人影?   回头再看身后,雪丘起伏,飞旋着蒙蒙雪雾,依然没有小娟绿萍。   凌壮志看了这情形,十分气恼,暗暗焦急,只得抱着展伟凤,继续向前飞。   越过冰原,下面即是冰壁,于是飞身而下,就在落脚处不远,有一座大冰洞。   凌壮志心中一动,决心先救醒展伟凤,两人再一同驰回达板城,也许绿萍小娟正在客店中等候。   于是,抱着展伟凤,飞身纵进冰洞内。   冰洞深约两丈,里面十分洁净,凌壮志深怕绿萍事先隐身在冰洞内,他一面前进一面低声轻呼:“萍妹!萍妹!”   但,洞内除了嗡嗡的回音,毫无一丝反映。   他纵鼻一闻,果然有一丝幽香,因而心头一震,立即凝目细看,那里有绿萍的人影。   凌壮志俯首一闻怀中的展伟凤,那丝幽香,正是发自展伟凤的秀发上,他不由自己摇摇头,笑了。   心想,遇到这样一位妻子,来无声,去无影,真是令作丈夫的胆战心惊,万一遇上一位美如仙子的姑娘,忍不住要谈谈情,也许正在意混情迷之际,突然被打一巴掌,还不知妻子隐身在什么地方!   心念间,低头一看,展伟凤已睁开了眼睛,正神色茫然,旋动着两只明眸,似在竭力回忆错厥前发生的事情。   凌壮志心中一喜,立即亲切的低声问:“姐姐,你觉得怎样?”   说着,将展伟凤放下来。   展伟凤依着凌壮志的胸前,仍有些神志迷忽的问:“凌弟弟,我们不是在作梦?”   凌壮志愉快的一笑,立即摇了摇头。   展伟凤游目看了一眼冰洞,不解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凌壮志笑着说:“这是回达板城中途的一个冰洞。”   展伟凤心中一惊,不由戚声说:“我师父和我师伯他们呢?”   凌壮志立即笑着说:“他们当然在金霞宫。”   说着,取下展伟凤胸前的描金折扇,笑着说:“看,这不是‘琼瑶子’前辈赐给你的折扇吗?”   展伟凤一见折扇,顿时一阵心酸,不由抱住凌壮志,悲切的放声痛哭了。   凌壮志吃了一惊,慌得一面紧紧抱着她,一面焦急的问:“姐姐,你为什么哭?”   展伟凤痛心的哭着说:“从现在起,我将终生见不到恩师了。”   凌壮志又是一惊,不由急声问:“为什么?”   展伟凤哭着说:“他们被迫让我跟你同走,势必将我逐出门墙,永远不准回金霞宫了。”   凌壮志一听,不由哈哈笑了,接着风趣的笑着说:“姐姐现在已有了我这个爱你疼你的好弟弟,还想师父师伯作什么?难道你忘了‘妻以夫为天’的道理吗?”   伤心流泪的展伟凤,何等聪明,一听凌壮志的话,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样惨。   因而一喜,芳心又羞又甜,不由挂着满腮清泪,羞红着一张秀美娇靥,挥起粉拳,猛在凌弟弟的肩头上槌了一拳。   同时,深情轻睇,忍笑嗔声说:“人家难过的要死,你还好意思取笑开心!”   凌壮志哈哈一笑,故意说:“是你自己折磨自己嘛,你想,如果你将逐出天山门墙,‘琼瑶子’前辈还会把她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亲自系在你的衣襟上吗?”   展伟凤一听,芳心大喜,不由伸臂抱住凌壮志,同时仰起光颜如春般的绝美娇靥,张开鲜红欲滴樱唇,兴奋的笑着说:“弟弟,还是你说的有理。”   凌壮志被抱得心神一荡,那阵迷人的如兰气息,扑得他有些意乱神迷,他忍不住要俯首去吻那两片鲜艳醉人的樱唇。   蓦然,他的心头一震,顿时惊觉到习有“奇门遁甲隐形术”的万绿萍,令他本能的回头看看洞口。   但,洞外大雪飞飘,不时被寒风卷起一阵雪花,一切依然是静悄悄的。   展伟凤已看出亲爱的凌弟弟要吻她,但这时突然发现凌壮志机警神色,不由也吓了一跳,吃惊的急声问:“外面有人?”   说着,也惊异的运足目力看向洞口。   凌壮志顿觉失态立即笑着说:“我们到里面谈谈。”   说罢,揽着展伟凤的细腰,径自向深处走去,同时尚不停的频频回头。   展伟凤看得十分不解,不由嗔声说:“谁在外面嘛!”   凌壮志含糊的说:“外面风雪大很冷..”   展伟凤知道凌弟弟言不由衷,看他神色似是深怕外面有人,继而一想,恍然大悟,不由笑着问:“你可是听到有一种极似有人接近的声音。”   凌壮志急忙笑着说:“是的,总听到有人好似在向我们接近。”   展伟凤愉快的“格格”一笑说:“那是风吹雪屑的声音。”   说话之间,已到了洞底,竟是光滑的花石。   展伟凤首先依着石壁坐好,立即分开身上披着凌壮志的白绒大氅,深情的笑着说:“弟弟,坐下来。”   说着,娇不胜羞的拍了拍她的身边。   凌壮志愉快的一颔首,依势坐在展伟凤的身边,他知道展伟凤比他大几岁,自然有一咎对他这位大姐姐产生的依赖心!   同时他也体会到,少女的胆子是随着年龄俱增的,他觉得展伟凤就比绿萍小娟两人来的大方自然。   展伟凤一俟凌壮志坐好,亲切的握着凌壮志的手,感激的笑着说:“弟弟,你为了救我,披星戴月,风尘仆仆,遥遥万里,来到天山,你不会知道姐姐是多么的感激你!”   凌壮志立即正色的说:“姐姐怎的谦虚起来,诚如大明兄所说‘丈夫救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展伟凤一听,立即想起凌壮志在“惩戒院”前,面对恩师也如此说的事,不由羞得满面通红,立即忍笑嗔声说:“你怎傻呼呼的和大明哥一样的乱说。”   凌壮志佯装一愣,故意惶声说:“原来姐姐不喜欢我?”   展伟凤没有想到凌壮志竟会如此趁机淘气,不由羞得一头埋进凌壮志的怀里,撒娇似的嗔声说:“哪个说过喜欢你!”   凌壮志,见这位大姐姐,在害羞撒娇的时候,一如那些妹妹,同样的娇羞不胜,再也忍不住开心的笑了,不由信口吟声说:“大家碧秀贵千金,天下女儿一般心,撒娇羞笑郎知否,只缘君是心上人!”   展伟凤被凌壮志说中痒处,不由又羞又气,急抬螓首,展唇轻哼,同时娇笑嗔声说:“你真是个害死人的聪明书呆子!”   凌壮志知道展伟凤又想到暮春三月间,在“如归轩”酒楼上痴情赠扇的事,不由愉快的哈哈笑了。   展伟凤被凌壮志笑得粉面通红,但她也因而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雍容绝世,仪态万千的宫紫云。   于是,一俟凌壮志笑罢,立即忧心的问:“弟弟,你来时紫云妹妹知道吗?”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小弟这次急急赶来,还是她出的主意呢?”   展伟凤黛眉一场,不由惊喜的问:“真的呀,她怎的这么好?”   说此一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黛眉一蹙,再度忧郁的问:“她可赞成我们..”   凌壮志一听,顿时会意,因而未待她说完,立即笑着说:“她早就知道大明兄呼我‘小妹夫’了...”   展伟凤粉面一红,芳心也不禁暗暗感激自己的傻哥哥展伟明,但她仍有些不安,在心里幽声说:“唉,不知将来我是否能与紫云妹妹互敬互助,和睦相处,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凌壮志哈哈一笑,得意的笑着说:“你快不要为此忧虑,你是最大的姐姐,她们那个敢不依你..”   展伟凤一听“她们几个”不由惊得娇躯一战,面色立变,瞪大了一双凤目,惊异的问:“弟弟,你还有几个?”   凌壮志被问得一愣,不自觉得“啊”了一声,久久答不上话来。   展伟风星眸一转,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脱口急声问:“可是还有‘铁钩婆’老前辈的那个精灵女儿万绿萍?”   凌壮志一听,面色立变,顿时想起随时可能立在两人面前的万绿萍,他深怕展伟凤说出什么无心话,得罪了这位娇妻,影响以后的和睦,不由慌急声说:“姐姐我们快走吧,她们在店中等急了。”   说话之间,急忙立起,顺手将展伟凤拉起来,勿匆奔出冰洞,尚不时机警的看向左右。   展伟凤被凌壮志闹得心神十分不宁,不由嗔声问:“是谁还在店中等候嘛?”   凌壮志奔出洞外,发觉空气中并没有那丝异香,不由宽心大放,这时见问,不由笑着说:“就是我师母‘黛凤女侠’的亲生女儿叶小娟和‘铁钩婆’的唯一爱女万绿萍。”   展伟凤黛眉一整,不禁幽怨的说:“你们也早已行了花烛之礼?”   凌壮志不由哑然一笑,说:“这些事虽然不必隆重行礼,但也得由尊长主持,岂能乱了礼数?”   展伟凤听了,艳美的娇靥上,立时升上了两片红晕。   凌壮志一拉她的玉手,笑着说:“走,她们一定焦急的等我们回去。”   说罢,两人展开轻功,身形快如流矢,直向达板城的方向驰去。   两人挽手飞驰中,展伟凤开心的问了凌壮志一些别后的情形,凌壮志欣然的一一详述。   到达格拉山口,天光已经大亮,远近景物,在飞旋的大雪中,已隐约可见。   耸立山脚下的达板城,一片银白,西关和南关的雪道上,正有不少黑点幌动,想是急急赶进城里去拜年的人。   凌壮志挽着展伟凤,并肩飞驰,快如流星,两人直到距达板西关数百丈处,始改换步行。   进入西关,一片丰年景象,家家贴着鲜红的春联,户户门前堆着如银的瑞雪,街上俱是身穿新衣拜年人,在密集的炮竹声中,到处洋溢着欢笑声和恭喜声。   由于凌壮志在如此隆冬大雪的天气中,尚穿着薄薄的白绒银花公子衫,束着淡黄儒巾,腰悬一柄银剑,因而惹得不少人停足注目,刹那间两人身后已跟了不少雪衣雪帽,粗眉大眼的彪形大汉。   展伟凤一夜紧张,半夜飞驰,不想去理那些好斗的猛汉,凌壮志也就佯装没有看见。   那家豪华大客店,就在西关大街上,瞬间已到了店前。   只见店门半掩,七八个店伙正在门下赌钱。   凌壮志和展伟凤,径自走了进去。   其中一个矮健店伙一见,立即慌得急声叫着说:“展师叔来了,快给展师叔拜年!”   如此一喊,七八个店伙顾不得拿桌上的钱,纷纷爬下叩头,跟在凌壮志身后的一群猛汉,面色立变,一哄而散。   凌壮志早就知道这是金霞宫的门人开的店,因而并不觉得意外。   两人略加周旋,径向后院中走去。   展伟凤一见院中的红门,芳心不由一沉,想到绿萍、小娟尚在里面,心情立时凝成一个郁闷的结,她不知道如何和这两个小妹相处。   尤其,她的年龄大,多出她们四五岁,如果她们仍稚气未减,她这个大姐姐便是处处吃亏,事事依着她们..   心念未华,已经到了红院门前,只见凌壮志一脸兴奋的举起手来,急急的在门环上拍了两下。   门环一响,院中立即传来两声亲切愉快的欢呼:“凌哥哥回来了!”   呼声甫落,接着是一阵急促奔来的脚步声。   凌壮志一听,小娟绿萍果然先回来了,不由望着展伟凤愉快的笑一笑。   展伟凤听小娟、绿萍对凌壮志那那份亲密期待的声音,芳心直往下沉..   就在她心情下沉的同时,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接近,再度响起两声亲切期待的声音,急急的问:“凤姐姐也来了吗?”   凌壮志望着神情突变的展伟凤,朗声笑着说:“来了!”   话声甫落,红门呀然一声开了,容光焕发,重新整洗过的绿萍、小娟,同时含笑出现在门前。   绿萍、小娟,一见立在凌壮志身边,娇靥微红的展伟凤,立即惊喜的欢声说:“凤姐姐真来了,快给姐姐拜年!”   说话之间,绿萍小娟,双双下拜,竟真得拜起年来。   展伟凤明目旋泪,神情激动,慌得伸臂将绿萍小娟扶住同时,含着泪说:   “两位妹妹请起...   由于被这两位娇美的小妹妹闹得心情过份感动,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凌壮志看到这情景,最开心,不由哈哈笑着说:“拜了凤姐姐,就不拜凌哥哥了。”   绿萍小娟,同时忍笑咳声说:“给你拜年你也没有压岁钱!”   说罢,两人俱都愉快的笑了。   由于是大年初一,四人都在暖室内,围炉品茶聊天,并决定初三返回中原。   第二天,“金霞宫”设在达板城的驿站人员,已将展伟凤的雪帽,凤氅及马匹送过店来。   展伟凤一见,悲喜交加,从金霞宫派人送来衣物及马匹来看,断定“天山五子”依然承认她是“琼瑶子”的徒弟。   小娟、绿萍,自展伟凤回来,变得愈加活泼可爱,三人总是形影不离,夜晚宿在一间房里,凌壮志看了,表面赞许,心里却暗暗生气。   因为,他再不能象以前那样,右拥绿萍,右揽小娟,诗情画意的蜜蜜谈心。   第三天,吉星高照,达板城仍洋溢着新年的热潮。   凌壮志、展伟凤、小娟、绿萍,策马出了达板城,又开始了他们踏涉三关,遥遥万里的归途行程。   虽然,他们并没有重事在身,但他们却个个归心似箭,即使最爱游山玩水的叶小娟,也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们第一次远赴边疆,并急切的想念着那些可亲可近的长辈和宫紫云。   他们进“玉门关”走甘肃省,经陕西,奔湖北,一路行来,早行夜宿,诸事十分顺利。   这天,风和日丽,凌壮志、展伟凤、绿萍、小娟四人渡过了汉水,飞马直奔武昌。   凌壮志坐在马上,仰首望着高阔的蓝天,目注徐飞的片片白云,唇角不时掠过一丝快慰的微笑。   他计算一下路程,再有半月的时间,便可看到阔别多月的爱妻宫紫云了。   他一想到这位雍容脱俗,绝世风华的美丽娇妻,便情不自觉的叱喝一声,催马抖了抖鞭绳!   乌雅一声怒嘶,加速向前飞奔。   万绿萍看在眼里,不由向展伟凤和小娟嘟了嘟嘴。   小娟脱口“噗嗤”一笑,压低声音笑着说:“准是想起我姐姐了。”   展伟凤年龄较长,她一直保持大姐姐的风度,对凌弟弟处处体贴,对两个小妹妹事事依顺,但对三人的照拂,却不分轩至。   凌壮志不时仰天傻笑,她早已看到了,只是她较懂事故,佯装未曾看到,这时见小娟脱口说出来,不由微微一笑,也催马追了上去。   片刻已经追上,同时凌壮志俊面微红,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蓦见小娟凤目一亮,举手指着远方,清脆的高声问:“凌哥哥,那是什么地方?”   凌壮志、展伟凤、万绿萍三人同时抬头,循着小娟的指向一看,只见一道青葱山影,临江的一面,隐约现出一座耸立半空的三层楼阁。   万绿萍一见,首先抢着说:“那就是全国闻名的‘黄鹤楼’嘛!”   小娟一听,不由马上的兴奋吹呼起来:“太好了,我早就想一游黄鹤楼,妈妈总说那地方不好,人多口杂,容易生事,这次妈妈不在,我可不怕了!”   凌壮志也没有去过黄鹤楼,虽然有意前去一看,但又心急赶路,因而,一双星目,一直望着那座巍峨的楼影,沉默不语。   展伟凤去过不止一次,但每次都遇上一些煞风景的武林莽汉在楼上喝醉了酒,大打出手,或者联盟宴会,较技约斗。   但她不愿扫小娟的兴头,加之凌壮志也有一游的意思,因而没有出言阻止。   叶小娟见凌壮志依然默默飞驰,不由撒娇似的怨声说:“凌哥哥,你到底去不去嘛。”   凌壮志秀眉一蹙,未回答,绿萍已愉快的欢声说了:“黄鹤楼上真是太好了,三楼上不但有唐人崔景的诗,壁间尚题满了名人的词,意境不同,情趣各异,令人百读不厌!”   展伟凤见这一对小妹妹,一说一合,再也忍不住笑着说:“弟弟,我们去黄鹤楼玩半天吧。”   绿、小娟见展伟凤也如此说,知道凌哥哥不敢不答应,立即兴奋的欢声说:“还是凤姐姐好!”   说罢,两人当先一拨马头,径向黄鹤楼上驰去。   凌壮志和展伟凤,举目前看,只见黄鹤楼倚城耸立,巍峨在黄鹤楼上,建筑得美伦美焕,画梁飞檐,后连蛇山,面临汉江,与汉阳的“晴川阁”遥遥相对,果然不愧是全国闻名的胜地。   到达楼前,游人如织,俱是不远千里而来的游客。   凌壮志四人,只得策马向前,再看耸人半空的“黄鹤楼”,朱栋璃瓦,古色古香,气势端的不凡。   在精工雕刻的正面飞檐下,悬着一方黑漆大匾,上画三个金漆大字“黄鹤楼”,在左右朱漆梁上,尚悬着一对红木对联。   细读那对联是:“何时黄鹤重来,且共到金尊,绕洲者千年芳草。   但见白云飞去,更谁吹玉萧,落江城五月梅花。”   游览间,已到楼前,四人踏蹬下马,早有专饲骈马照管车辕的夫役将马接了过去。   凌壮志和展伟凤并肩在前,绿萍小娟两人紧跟在后,四人随着其他游客,直登三楼。   四人登上三楼,目光不禁一亮,只见楼上,四门大开外围朱漆雕花栅干,这时正午虽然已过,但楼上仍是满座,有的低吟浅酌,有的哼歌吟唱,形形色色好不热闹,不过大多数的游客,都在依栅远望,目览景色。   凌壮志先向酒保订了座,四人也随着游客走向栅前。   蓦闻小娟欢愉的低声说:“在这里!”   凌壮志转首一看,只见一方光滑如镜的大理石上,深深的刻着四行八段,用鲜红朱砂描过的工笔正楷字,正是唐人崔景吟诵的那首被天下骚客墨客,才子佳人们吟诵的“黄鹤楼赋”。   凌壮志出身书香世家,诗词歌赋,莫不体会精深,四书五经,更是研读可诵,对崔景这首名诗,自然也读得滚瓜熟悉,只是尚没有亲临其地,一览其词,而体会其意境而已!   这时一见大理石上的诗句,字体工整,鲜红醒目,不由轻声低吟:“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凌壮志低吟间,星目不时遥望汉阳一带的青葱树木,和芳草茂盛的鹦鹉洲,以及波浪滔滔的大江。   立在凌壮志身旁的叶小娟,看了“昔人已乘黄鹤去”的句子后,立即望着展伟凤,压低声音问:“姐姐,相传古时,有人在此乘驾黄鹤,白日飞升,因而得道成仙,不知这话可真?”   展伟凤淡雅一笑,说:“年代已久,无从考证,也许是以讹传讹话未说完,凌壮志笑而插言说:“齐东野语,姑妄听之,何必认真?”   说罢,四人依栅远望,景色如画,百里江流,一览人目,果然令人襟怀舒爽心神一畅!   游览完毕,人坐饮酒,小娟、绿萍的兴致仍浓,因而两人举杯饮酒,浅沾樱唇,一双明眸,不时游目楼下。   蓦然,万绿萍的精神一振,似乎想起什么,不由愉快的急声说:“小妹想起来了,距离此地不远,尚有一座香火极盛的宏伟尼院‘清风庵’,听说里面供奉菩萨,有求必应,签语极灵,现在时间尚早,我们饭后何不去求求签!”   凌壮志不愿再托时间,因而摇摇头说:“无缘无故,随意求签,神必厌之。”   万绿萍心切游玩,因而急不择言,不由脱口急声说:“谁说我们无缘无故,我们前去求签,就是要请菩萨告诉我们,云姐姐这一产是生女还是生男嘛!”   话一出口,才惊到自己还是一个未出闺的黄花少女,不由羞得粉面通红,急忙将头埋进玉手里,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   叶小娟虽然也羞得娇靥生红霞,但她却随声附和说:“是嘛,小妹也是边个意思嘛。”   展伟凤见这两个小妹妹如此贪玩,觉得时间尚早,前去随喜一会也无妨事,但她生怕绿萍小娟赞她是好姐姐,而埋怨凌弟弟,因而只是樱唇微笑,深情的望着凌弟弟,给他应允的启示。   凌壮志一听小娟的话,早已心动,这时再经展伟凤暗中示意,立即欣然应允,同时风趣的笑着说:“稍对两位贤妹也向菩萨求一支灵签,看看你们跟着凌哥哥是受罪,还是享福。”   小娟、绿萍娇靥再度一张,同时一耸琼鼻,娇哼一声,忍笑嗔声说:“你只敢期负妹妹..”   以下的话虽然没说,显然是说凌壮志怕展伟凤。   展伟凤是大姐,不便反唇相讥,仅自然大方的一笑,而凌壮志却开心的哈哈大笑了。   如此一笑,顿时惹得全楼游客回首,纷纷向他们注目。   展伟凤芳心一惊,唯恐生事,立即催说:“时间已经不早,要去我们也该走了。”   凌壮志颔首应好,立即招来酒保,付过酒资,四人径自走下楼。   四人不须询问“清风庵”位在何处,只要跟着径向山凹一座茂密大松林缓步走去的游客前进便找到了。   由于凌壮志急于要知宫紫云这一次生的是女是男,因而他意兴旋飞的比谁走得都快。   小娟、绿萍,看在眼里,不时悄悄作个鬼脸。   前行约百丈,即是茂密松林内,现出一座大庵院,红砖绿瓦,红阁楼台,三座大殿,气势昂然,善男信女前去进香者,络绎不绝。   四人进入茂林,随在其他的善男信女之后,登阶走进高大宏伟的壮丽大山门。   举目前看,大雄宝殿,辉煌庄严,广台石围高阶前的巨鼎内,正缭绕飘飞着浓淡不一的香烟,清脆悦耳的铜铁声,不由由大雄宝殿内传出来,拥挤的善男信女,正在焚香叩头,顶札诚拜。   凌壮志、展伟凤、绿萍、小娟,四人一见,立被殿前肃穆庄严的气氛感染了,虔诚之心,油然而生。   于是,四人分别买了一份柱香,随在人后,沿着甬道,直趋大殿。   登上广台,肃容细观大殿,只见殿内香烟弥漫,青灯高悬,正中神像是尊全身贴金,高约五丈的“南海菩萨观士音”。   左侧神供奉的是济公神师,右侧神龛供奉的是关圣君,两厢供奉的是十八罗汉。   在正右宠大神龛的右侧,跪着一个灰布僧衣的端庄尼姑,一手合什,一手缓慢有序的轻击着木鱼。   在神龛的左侧,肃然立着一位慈眉善目,面色红润,身穿灰布僧袍的老尼姑。   肃立的老尼姑,双手合什,腕挂念珠,满面慈祥的含着微笑,目注顶礼虔拜的善男信女,似是暗暗为他们祝福。   凌壮志四人,一见老尼姑那分超绝尘凡的神貌,便不禁肃然起敬,同时,也看出老尼姑是位修为极深的佛门信徒。   四人走进大殿,分别上香,一一叩头。   肃立在神龛左面的慈祥尼姑,一见跪在蒲团上虔拜的凌壮志,目光一亮,面色立变,急忙闭目,无声的宣了一声佛号。   但,凌壮志四人,神情肃穆,心意虔诚,个个恳切祈祷,俱都目不斜视,因而均未发觉老尼姑的神色有异。   拜过了济公禅师和关帝圣君以及十八罗汉之后,再回到庞大神龛前,那位慈祥的老尼姑已经不见了,而代替的是一位神色祥和的中年尼姑。   凌壮志四人虽然已经发觉,但由于内心尊敬,因而并未注意,尚以为该轮到那位老尼姑用斋,或者休息。   四人决定由年岁最小的先求,于是万绿萍,立即跪在签筒前,默默祷告一番,应手抽出一支来。   其次是小娟,再其次是凌壮志,最后才是展伟凤。   四个人各记个人的签首,走至“解禅处”,分别要了自己的签语。   于是,四人怀着不安的情绪,略显激动的心情,急切的要看看神对他们怎么说,他们都渴望知道自己的吉凶祸福和命运,四人看罢,在他们虔诚肃穆而略带急切的面庞上,俱都展露出欢欣而信服愉快的笑容。   绿萍的签语是:“福禄得安康,荣华保吉昌。   所得皆逐意,千里共兰香。”   是一道吉签。再看小娟的签语,是大吉:“碧玉池中开白莲,庄严色相自天然,生来骨格超凡俗,正是人间第一仙。”   展伟凤也是一道吉签:“大难祸患自不同,千山万水走蚊龙;贵人垂手来相接,红日照耀正当空。”   四人争相看罢,唯独凌壮志的签不拿出来。   绿萍、小娟、展伟凤,芳心一震,但都惊异的看着凌壮志。   但见他朗目闪辉,秀眉微挑,神彩飞扬,朱唇展笑,背负着双手,一副自满自得神色,知道他的签必是最好。   展伟凤自是不便说要看,绿萍小娟当着这多川流不息的善男信女,也不便强索,因而,六支晶莹明亮,澄彻如秋水的眸子,齐盯在凌壮志的俊面上。   凌壮志面对三位美若仙子,貌如春花的未婚娇妻,虽然身为丈夫,当着满殿的善男信女,也不禁被看得面红耳赤。   于是,自嘲的一笑,微红着俊面,有些仙讪不好意思的将签语拿出来。   绿萍眼尖,一眼便看清了字头,不由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吃惊的说:   “啊,上上大吉签!”   展伟凤和小娟一听,比自己抽中的上上大吉签还高兴,不由同时惊喜的说:“真的呀!”   说着,急看凌壮志手中的签语,只见上面说的是:“东西南北任君行,花开花落结子成;   一向前途无难事,夫妻百岁喜相逢!”   绿萍、小娟、展伟凤看到最末一句时,俱都忍不住娇靥微红,但他们的芳心深处,更多的是感激神明的保佑和高兴。   三女抬起头来,羞红着娇靥,深情的望着凌壮志,见他光彩满面,十分得意,三女不禁相视笑了。   因为,他们看出,凌壮志真正神气的原因不是“夫妻百岁”,而是那句“花开花落结子成”。   俗语说:“有子事足”,有了儿子似乎一切都满足了。   由于四人抽的签都十分灵验,心中格外高兴,丢下二两香油钱,索兴再至庵中随喜一番。   清风庵范围极大,占地约有千亩,青石铺地,巨屋连云,经阁楼台,高直耸立,回绕曲间,花影扶疏,景致绝美,气象壮丽,令人不舍离去。   沿着长道回间,一面游览着壁上“观音得道”的连环图画,一面讲着观音菩萨如何成仙的故事。   信步前进,随意而谈,不觉已入了后庵内院,凌壮志这才惊觉到,除了他们四人外,再也没有其他香客了。   游目一看,俱经阁静室,只见前面一片花树,盛开着一色素黄大花,围绕着一座粉壁幽静的小院。   凌壮志四人一看,知道这是庵中重地,深入至此,实在有些失礼,心念间,四人正等转身,蓦见凌壮志的双目一亮,面色立变,脱口一声惊“噫”,同时急声说:“你们快看!”   绿萍、小娟、展伟凤同时一惊,闻声回头——   只见前面那片花树间,一个身穿灰僧衣,头戴灰帽的妙龄尼姑,正神色忧郁,行色匆匆的向着幽静小院的门前走去。   妙龄尼姑,年约十八九岁,瓜子形的脸庞,肤如凝脂,一双剪水双眼,明若秋水,两道斜飞的秀眉,隐透着傲气。   但是,这时她那张已失去光彩的惟粹的面庞上,却充满了忧郁。   万绿萍一见妙龄尼姑,花容失色,脱口一声惊啊,顿时呆了。   凌壮志断定不会错了,立即高声疾呼:“小师父,请留步!”   远处花树间的尼姑,一见凌壮志,先是一呆,接着面色大变,戚呼一声,飞身奔进小院内。   凌壮志神情如狂,不由激动的连声高呼:“站住!站住!请站住!”   高呼声中,腾空而起,身形疾如流矢,直向小院门前扑去——   就在凌壮志腾空跃起的同时,一声庄严肃穆,内力充足的“阿弥陀佛”   声径由院中传来。   紧接着,灰影一闪,那位慈祥的老尼姑,双手合什,已肃立在门前了。   三十三   凌壮志飞扑中,听到了那声中气充沛,宛如西天梵音的庄严佛号,不禁当头棒喝,几近疯狂的神志,立被惊醒了。   这时一见宝相庄严,神色肃穆的老尼姑,立身挡在门问,心中一惊急刹身势,倏然停身在门外。   同时,他也恍然大悟,方才老尼姑在大殿上,何以突然不见了,想必是前来通知秦香菩,到她的静室去听候面谕。   不过,他作梦都没有想到受尽玉山少主薛鹏辉羞辱的秦香菩,在悲忿之余,竟来清风庵落发当了尼姑。   如果不是曾经救过她的万绿萍肯定的说出来,以及秦香夸自己戚呼一声,飞身逃进院内,他决不会相信。   心念未毕,摹见尼姑双手合什,微一颔首,肃容朗声说:“四位远道而来,虔诚上香,吾佛必然得福,贫尼‘悟梵’因事羁身,不便招待,请四位即去前面斋室待茶吧。”   说罢,一双慈目,祥和的看了一眼,神色惶慌,急步走向院门的万绿萍、小娟,展伟观之后,一双慈目,随即合上了。   凌壮志见老尼姑“悟梵”师太,合什垂目挡在门问,不敢失礼硬闯,于是心中一动,急忙拱手,深深的一揖,同时恭声说:“晚辈凌壮志倾闻,太平镇秦员外爱女秦香菩,前来贵庵请求剃度,晚辈等特来见她一面。”   “悟梵师太,”慈眉一整,再度宣了一声佛号,依然微垂双目,肃容合什说:“小施主方才看到的本庵弟子,‘慧空’确是祝发不久的秦香苓,不过,小施主方由天山赶回,不知由何人口中得知绝大机密?”   凌壮志见悟梵师太开口便说出他的行踪,心中不由暗吃一惊,他想,也许是秦香苓将他的衣着、像貌和行踪告诉给了悟梵师太。   这时见老师太,问他由何人口中得到这项绝大机密,一时说不出是谁来,顿时无言答对。   急步走至凌壮志身侧的万绿萍,早已断定秦香苓必然已征得跛足道人的同意,否则,秦香苓也决不敢落发为尼。   这时见凌壮志神色迟疑,因而心中一动,急忙恭声说:“晚辈等是接获‘踱足道’老前辈的急谏,才飞马赶来贵庵,请老师太恩允一见..”   万绿萍的话声未落,“悟梵”师太微合的慈目中,立即射出两道冷芒。   但她的目光之后,神色恢复祥和,接着微微点头,平静的说:“小施主和三位姑娘一入大殿,贫尼便断定是我那玩世不恭,游戏风尘,不知上进的破足师弟走露了消息..”   凌壮志四人见“悟梵”师在呼“跛足道”为师弟,俱都大吃一惊,慌得四人纷纷伏身叩头,急忙报名请安。   “悟梵”师太似是为了阻止四个小儿女的要求进见秦香苓,因而故意肃立不动,仅合什还礼,朗声说:“贫尼担当不起,四位快请起。”   凌壮志知道悟梵师太的来历后,更不敢有丝毫失礼和冒犯,但他心中一动,决心跪地要求,于是,伏身在地,恭声要求说:“请老前辈念晚辈四人热忱及星夜兼程赶来的一番苦心,准许见秦姑娘一面...。”   悟梵师太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宣了声佛号,严肃的说:“她祝发业已两月,受戒法号为“‘慧空’...”   万绿萍三人见凌壮志仍然伏跪在地,自是不敢起来,这时未待悟梵师太说完,急忙恭声说:“老前辈请放心,晚辈等见‘慧空’小师傅后,即刻离庵,绝不羁延,至于以前的事,晚辈等也绝口不谈。”   悟梵师太见凌壮志四人伏跪不起,显得十分为难,微蹙着慈眉,久久才迟疑着说:“慧空祝发,未满百日,依规不准接见俗客..”   凌壮志四人知道悟梵师太的决心已经动摇,因而急忙颔首要求说:“恭请老前辈格外俯允!”   悟梵师太略一迟疑,催促说:“你们四人先起来。”   凌壮志急忙恭声说:“老前辈允后,晚辈等始敢起来。”   悟梵师太慨然的一叹,无可奈何的说:“你四人起来吧,我答应你们就是!”   凌壮志四人一听,忙不迭的恭声应是,叩首立起,立即肃容说:“在未见‘慧空’之前,你们必须答应不哭喊,不交谈,不接近至门前一丈以内...”   凌壮志四人根本没想到有没有把握作得到,仍然是连连颔首,恭声应是。   悟梵师太看在眼里,突然对凌壮志提高声音,正色问:“凌壮志,你自信有此超常情的定力吗?”   凌壮志被问得心头一震,不由愣愣的望着老师太,久久答不上话来。   他这时才发现,稍时见了身世悲惨,因他一时嘻戏而害得她丧失一生幸福的秦香苓,能否控制得住自己激动奔放的情感,他实在毫无一丝把握。   继而一想,如不爽快答应,悟梵师太决不允许见秦香苓,因而毅然恭声说:“晚辈有此定力!”   悟梵帅太深深的看了凌壮志一眼,也毅然颔道说:“你们四人可在此稍待!”   说罢,转身向院内走去。   凌壮志、展伟凤、小娟、绿萍急忙应是,躬身自送。   一俟师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簇青竹后,叶小娟立即压低声音说:“真没想到这位秦姑娘,竟是如此的想不开!”   凌壮志一听,心中愈加难过,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万绿萍暗然一叹,立即含意颇深的说:“遇此有逾禽兽的不贤夫婿薛鹏辉,实令秦姑娘痛心,她事先已违父母,事后又遭蹂躏,岂能以残谢之花,再事别人,而错上加错。”   展伟凤看出凌壮志的神色很难看,故意附和着说:“萍妹说得极是,秦姑娘遁入空门,终日诵经拜佛,也许能忘却以往的烦恼,而得到真正的解脱!”   小娟心地晶莹,不由暗然摇摇头,同情的说:“秦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正在难过的凌壮志一听,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仰首望天,无声一叹,他这时才真正尝到最不快乐的苦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径由院内传来。   凌壮志循声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光头小沙尼,正向门内急步走来。   小沙尼来至凌壮志四人身前,施礼恭声说:“四位施主请进!”   说罢,合什立于一侧。   凌壮志礼貌的颔首应是,既和绿萍、小娟、展伟凤,径向门中走去。   进入中门,四人都不禁茫然一愣!   只见左厢房,门窗紧闭,正中禅房竹帘绒垂,两个青衣小沙尼,每人手中拉着一根金色卷帘低绳,相对肃立,整个院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凌壮志游目一春,院中除了几盆素花,再没什么了,那位慈祥的‘悟梵’老师太不知去了何处,抑或就在禅房中....   心念间,俯目前看,只见深垂的帘竹内,隐约透出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青衣人影,那人身旁的小圆架上,似是放着一盘檀香,丝丝香烟,弥漫眼前。   凌壮志星目湿润,心情激动,缓步向帘前走去,他断定帘内盘坐的人影,必然就是秦香苓。   随着步子的前进,他的心情逐渐感伤激动,他已忘了悟梵师太的告诫,他只想进入室内,向香苓说些什么,如何表示他对她今天的结果表达他内心的痛苦和懊恼。   前进间,蓦闻跟在身后的展伟凤,轻微的咳了一声。   凌壮志,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距离竹帘仅余一丈了,于是悚然一惊,急忙停身止步。   就在凌壮志停身立稳的同时,两个小沙尼,已缓缓的拉动绒绳,竹帘随之徐徐上升。   凌壮志神情激动,万分痛苦,瞪着一双湿润的星目,一瞬不瞬的望着徐徐卷起的竹帘...   随着竹帘的卷起,门内五尺处,首先出现一座厚厚的黄绫蒲团,在蒲团左边,果然是一盘轻烟袅袅的檀香。   接着一袭肥大的僧衣,完全掩盖了白袜云鞋,一双春葱似的玉手,相对伸张,掌心向天。   最后,那张夫如凝脂的秀丽面庞也随之现出来,正是苦命可怜的秦香苓。   凌壮志一阵心痛,顿时滚落下两滴泪珠,秦香苓那蓬长而乌黑的如云秀发,已经不见了,代替的是一顶瓜皮形的灰色僧帽,覆在她的头上。   她紧紧合着双目,面色苍白,樱唇显明的缺乏血色,嘴角下弯,微微颤动,两道微向上飞的秀眉已蹙在了一起。   凌壮志目不转睛的望着秦香苓,任由两行热泪流下来。他想到第一次看到秦香苓的时候,那时她又是多么的快乐。   想到她引自己进入怪石阵时,那时,她又是多么天真。   想到马鞍山下与薛鹏辉交手时,为了他的安危,秦香苓曾不顾一切的毅然投剑,那时她又是多么的痴情!   想到自己在忿怒时,尚当着宫姊姊、薛鹏辉,以及丫头唤春,而讥她是再醇之妇,那时自己又该是多么的愚蠢。   凌壮志心念至此,愧悔交集,已是泪下如雨——   他认为秦香苓今天的悲惨结局,完全是他凌壮志一错再错造成的,他至少应该负行为失检之责。   想至痛心之处,他不自觉的移步向门前走去..   早已立身在他左右的绿萍,小娟,俱都双目含泪,神色凄然,这时见凌壮志移步走去,不由急得伸臂将他拉住。   绿萍、小娟一拉,凌壮志的情绪愈加激动,再也忍不住痛苦的戚呼:   “苓....妹,你...何苦要如此折磨你自己...”   凌壮志呼声一起,盘膝端坐的秦香苓,再也控制不住稳藏在内心的悲痛和委曲,只见她酥胸剧烈起伏,眼睑一阵颤动,两行清泪,像决堤的江河,径由细长而浓的睫缝中涌出来,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在衣襟上。   凌壮志心痛如割,不由再度戚呼一声:“苓妹....”   苓妹两字出口,秦香苓泪盈满眶的亮莹杏目,艰涩的睁开了,同时神色痛绝,樱唇启合,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这时,一声铮然严肃的佛号,径由左厢房内传出:“阿弥陀佛!”   佛号一响,“涮”的一声,两个青衣小沙尼,双手一松,竹垂帘应声而下,两个小沙尼也急忙并肩挡在门前。   凌壮志悲忿填胸,顿时大怒,正待挣脱绿萍、小娟,蓦见悟梵师太已由厢房内走出来,同时肃容问:“凌壮志,难道你忘了答应贫尼的三个条件了吗?”   凌壮志一见悟梵师太,立即痛苦的大声问:“老前辈,您不觉得这样作太残酷了吗?”悟梵师太,立即合什宣了个佛号,接着连声说了两声罪过,慈祥的说:“凌壮志,你果真有爱护秦香苓之心,就该助她建立超脱尘凡的坚强意志,令她忘却所遭遇的悲痛和不幸,岂能在她不贞不孝之后,又摇动了她诵经面佛的圣洁志节,现在时刻已经不早,快些出庵去吧。”   凌壮志听得悚然一惊,想到秦香苓已经祝发受戒,并非带发修行,自己在此苦声哀求,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愈增秦香苓的痛苦和自己本身的罪过。   但他仍忍无可忍的问:“可知晚辈等,今后可否再来看她?”   悟梵师太本待严格拒绝,但她略一迟疑,接着肃容说:“有必须要见她的重大事情,当然可以来!”   凌壮志一听,知道要想再见到秦香苓也不可能了,因而情不自禁的又多看了一眼竹帘内的秦香苓。   一看之下,心痛如割,他隐约看见坐在蒲团上的秦香苓,玉手掩面,深深垂首,上身剧烈的颤动着,她正强抑着内心的凄苦,暗暗忍声痛哭。   注目间,又听悟梵师太,再度催促说:“红日已经西下,四位请离庵吧!”   凌壮志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黯然一叹,面向悟梵师太,毅然深深一揖,即和小娟三人,告辞走出院来。   绿萍、小娟,展伟凤,俱都心情沉重,默默跟在凌壮志的身后,她们深悔不该到“清风庵”来求签。   来至前殿,香客果然寥寥无几了,大殿上已燃起无数青灯,散发着蒙蒙光辉,香烟缭绕,直达殿外。   走出殿门,西天已布满了如火晚霞,远处已经暗下来,但矗立在黄鹤矶上的黄鹤楼,却灯火通明,光亮如昼。   四人走回黄鹤楼下,由于心情不佳,已无心情再登楼用膳,拉来马匹,登鞍上马直向武昌城策马驰去。   四人由黄鹤楼往前看,灯火万点,光亮烛天的武昌城,就在眼前了。   一进城门,即见熙熙攘攘的行人,在灯火辉煌,琅琳满目的宽大街道上,来往的拥挤着,正是晚市兴隆的时候。   凌壮志四人,策马徐行,目光不时注意两街的酒楼客店。   来至一座客店门前,凌壮志方自停马,蓦闻身后的展伟凤,脱口一声娇叱:“小叫化好规矩——”   凌壮志闻声回头,只见展伟凤,粉面凝霜,玉臂疾挥,手中马鞭,挟着一阵破风啸声,径向一个神色惶急,十分精灵,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叫化抽去——   万绿萍知道凌壮志与丐帮的密切关系,因而抢先挡止说:“姊姊不要打——”   打字出口,展伟凤疾沉玉腕,马鞭一顿,小叫化身形一闪,马鞭梢险抽在小叫化的脸上。   凌壮志正在心情懊恼之际,看了这情形,不由沉声问:“姊姊,怎么回事。”   展伟凤立即微红着娇靥,有些不好意思的忍笑说:“他一直立在马后,鬼鬼祟祟的瞅来瞅去...。”   小叫化未待展伟凤说完,立即委曲的分辩说:“弟子一直跟在马后,是等凌爷爷和万奶奶选中客店后,再进店请安,因为不认识这位脾气大的姑奶奶,所以...”   “多看了两眼”尚未出口,绿萍、小娟,俱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展伟凤的娇靥更红了,立即有些歉意的笑着说:“你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凌壮志淡淡一笑,说:“进店再谈吧!”   前来接马的几个店伙,本待怒声吆喝小叫化几句,但看了小叫化的不凡身手,吓得也不敢吭声了。   凌壮志四人将马交给了店伙,即命小叫化在身后跟着,径向店中走去。   要了一处幽静独院,即在小厅上坐下来。   小叫化一俟凌壮志四人坐稳,立即躬身下拜,同时恭声说:“丐帮第九分舵,第三代弟子张化龙,叩见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   凌壮志肃手令他起来,同时含笑问:“小兄弟是怎样识得在下和万姑娘的?”   小叫化张化龙,见凌壮志呼他“小兄弟”不由慌得恭声说:“凌爷爷是我们丐帮的‘殊荣大恩人’,上自帮主,下至白衣,遇到凌爷爷都应下跪...”   凌壮志听得暗吃一惊,面色立变,内心极感不安的急声问:“这是何人规定?”   小叫化张化龙,立即拱手躬身,肃立恭声说:“奉本帮修仙二十年,突然归来的老帮主的命令。”   凌壮志知道说的是“丹眼神杖”简长老,根据小叫化的口气,简长老似乎没有公开宣布被“风火真人”禁固的事。   简长老一生行事,特重忠恕,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以重手伤人,看来这二十年的地狱生活,他也将含混的忍过去了。   由于内心的尊敬,深怕小娟,绿萍露出大湖山的口风来,物地向两个人施了一个眼色,接着和声问:“贵帮三位长老,近半年来,诸事可好?”   小叫化张化龙,立即恭声说:“托凌爷爷的宏福,三位老人家,身体壮健,诸事随心。”   凌壮志对“凌爷爷”三字,听来十分刺耳,但他知道,要想叫张化龙改变称呼,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心念间,蓦闻万绿萍笑着问:“你是怎的认得我的嘛?是柳马两位长辈对你们说的吗?”   张化龙应了个是,继续恭声说:“每年三月初三日,是我们丐帮在‘太子庙’集会的一天,今年集会,较诸往年,尤为盛大隆重,不但各地支舵总舵的首领舵主要亲自到场,就是武林各大门派,以及江湖重要帮会,也要派出地位尊隆的代表,前去观礼参加盛典。”   凌壮志惊异的“噢”了一声,不由看了一眼凝神静听的展伟凤三人。又听张化龙继续说:“因为今年的盛会,不但要祝贺本帮修仙归来的老帮主,同时也是新帮主的任职大典。”   凌壮志双目一亮,不由惊喜的问:“贵帮新任帮主,可是尉迟大侠少英?”   小叫化张化龙,立即恭声说:“正是本帮的代帮主。”   凌壮志早已有意结识这位丐帮的后起英杰,只是苦无机会,这时不由心中一动,立即望着展伟凤和绿萍、小娟,不解的问:“今天是几月初几了?”   由于终日骋驰,时而星夜兼程,对于正确的日子,展伟凤三人也有些记不清了,因而一愣,不由相视笑了。   小叫化张化龙,急忙恭声问:“回禀凌爷爷,今天已是三月初一凌壮志一惊,不由焦急的说:“那不是仅余一天时间了吗?”   张化龙急忙恭声说:“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如饭后即刻动身,星夜兼程,明日酉时可达‘太子庙’,仍可及时赶上大典前夕的盛大宴会。”   如此一说,凌壮志的心,顿时被说动了,正待说什么,蓦见展伟凤轻咳一声,蹙眉施了一个阻止的眼神。   凌壮志灵智一动,顿时大悟,想到简长老颁发的那项命令,觉得这个典礼绝对去不得。   尤其在盛宴开始,宾主言欢畅饮之际,自己贸然到场,上自帮主简长老至各分舵的首领,均要降阶跪迎,那时不但自己惶恐不安,心神不定,就是各大门派的长老,代表,也将因这等隆重大礼,而感到尴尬和不解。   精灵的小叫化张化龙,先见凌壮志神色见喜,这时又见凌壮志蹩眉沉思,知道有了推却之意,因而急声说:“早在一个月之前,老帮主归来的第三天总坛即命甘、陕、川、黔、豫各地总分舵,下令所属弟子,注意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的行踪消息,并将凌爷爷和万姑奶奶,叶姑奶奶的衣着,马匹,身高,佩剑详细转告给各地总分舵,直到二月十五日,各舵首领前赴太子庙,才将各要口守候的弟子撤离。”   说此一顿,微一躬身,继续说:“弟子就是派在本城西关的一人,所以方才在街上讨乞,一见凌爷爷和万奶奶,弟子便跟了过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不解的问:“沿途很少看到贵帮的弟兄,想是都去了太子庙,你为何没去?”   张化龙立即肃容躬身说:“因为小的奉命在家师赴会期间,暂代本地总舵的职务。”   话一出口,凌壮志、展伟凤、绿萍、小娟,不禁同时动容,俱都忍不住刻意的细看张化龙。   一看之下,四人同吃一惊,只见张化龙,浓眉人鬓,肤如古铜,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似晓星,虽然鼻子并不太挺,双唇也不朱红,但却有一个丰满的天庭。   四人看罢,不由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说:张化龙如能别投名师,不难出人头地,大放异彩。   凌壮志看了展伟凤等人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一件尚未交待的大事,因而两道闪烁的目光,一直盯视在张化龙泥垢斑斑的脸上。   他要暗暗察看张化龙的眉宇,看他是否有个光明磊落的心胸,而断定这件大事,能否藉他的手去完成。   张化龙被凌壮志看得心跳发慌,不自觉得低下了头。   凌壮志看了一阵,觉得张化龙不但心地磊落,面带忠厚,而且是一个可造之材,于是,坚毅的沉声说:“张化龙...”   张化龙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这时听凌壮志呼唤,慌得急忙拱手躬身,朗声说:“弟子在!”   凌壮志继续肃容的说:“今晚在此相遇,深觉与你有缘,现在趁机授你三招掌法,你可愿学?”   张化龙一听,惊喜欲狂,冬的一声跪在地上,同时叩首伏地,激动的恭声说:“谢谢爷爷栽培!”   展伟凤和绿萍、小娟,误以为凌壮志想将“赤阳神君”霸道无比,冠绝武林的赤阳掌,传给张化龙。   因而三人俱都瞪大了一双凤目,十分吃惊的望着凌壮志,深恐他对张化龙认识不够深刻,以至将来为害武林。   凌壮志已看出展伟凤三人的心意,特地向张化龙说:“我这三招掌法,是我本人由实际经验中体会心得,一直尚未定名,贵帮各技,均冠‘龙虎’二字,我就为这三招掌法命名为‘龙虎三绝掌’。”   张化龙伏地静听,连声应是。   展伟凤三人一听,俱都暗暗为张化龙有此福缘而庆幸。   凌壮志继续说:“但你必须遵守三件规定!”   张化龙立即恭声说:“弟子恭听凌爷爷明示!”   凌壮志略一沉思,肃容说:“第一,不可以此三掌取胜于尊长,但是逮捕叛逆者不受限。”   张化龙急忙恭声应是。   凌壮志继续说:“第二,平素不可随意展露在兄弟间炫耀,但在交忖重大任务或公平较技时以及克敌不支时,不受此限。”   说此一顿,一俟张化龙恭声应是后,继续说:“第三,今晚之事,除三位长老和新任帮主外,任何人不得说出。”   说罢,肃容沉声问:“张化龙,这三个条件,你能否一一作到?”   张化龙俯伏在地,恭谨朗声说:“弟子谨遵戒谕,如有违犯,神圣共殛。”   凌壮志一听,欣然赞许,满意的说:“很好,你起来!”   说着首先由椅上立起来。   张化龙叩首起身,恭谨的肃立一侧。   展伟凤三人一见,知道凌壮志要开始讲授招式,于是急忙将椅凳移开。   凌壮志立身厅中,一面讲解口诀,一面缓慢的表演掌势,接着轻喝一声,身形旋转如飞,刹那间掌影如山,风声呼呼,劲气充满小厅。   张化龙凝神目注,细心默记,展伟凤和绿萍小娟,三人也在旁静心观看,细察着这三招精绝掌法的动作变化。   一声轻喝,凌壮志疾收掌势,飘然退出圈外,含笑说:“张化龙,你演一遍看看。”   张化龙的确聪慧过人,他首先缓慢的演了一次,以便凌壮志再加指点,接着全力施展开来,声势也极惊人,虽然没有凌壮志那等威猛的凌厉,但已领悟到其中的精要,和三招连环变化的技巧。   张化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今晚福星高照,遇到了凌壮志,学会了三招精绝的掌法。   这时凌壮志走进室内,急忙兴奋的将座椅摆好。   展伟凤和绿萍、小娟,三人看了一眼内室的门帘,也猜不透凌壮志走进内室有什么事情。   转瞬间,门帘一闪,凌壮志已拿着一个密封的纸包,含笑走了出来,接着,对张化龙说:“这个小纸包,是我送给贵帮‘丹眼神杖’简长老的礼物,你必须在无人时,亲自交给简长老本人...”   张化龙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急声说:“凌爷爷不是要亲自去赴会吗?”   凌壮志一笑说:“由此至太子庙,要经咸宁,过岳阳沿洞庭湖下,再奔浣江,路程远达千里以上,虽然星夜兼程,明日傍晚仍不能赶达...”   张化龙立即焦急的解释说:“本帮老帮主,动员数省弟子,日夜守在关口要道上,为的就是请凌爷爷前去参加这次盛典...”   凌壮志未待张化龙说完,立即感激的说:“简长老的盛情,我已心领,因为金陵尚有急事待办,必须星夜赶回金陵去...。”   张化龙再度焦急的说:“只怕老帮主不信弟子的话。”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摆动着手中的密封纸包,笑着说:“我在这里面已写清楚了。”   说着顺势将手中的纸包交给张化龙,再度叮嘱,说:“这个小包必须贴身收好,千万不得失落。”   张化龙一看这情形,知道已无法再说动凌壮志前去,只得将纸包接过来贴身藏好,接着恭声说:“请问凌爷爷和三位姑奶奶何时起程,弟子也好前来送行。”   凌壮志立即笑着说:“你现在重任在身,不可随意走动,明晨我走时,你不必再来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张化龙见凌壮志说得严重,心中愈加谨慎,只得伏地叩首、辞过凌壮志,神情依依的走出院外。   万绿萍一俟张化龙走后,首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凌哥哥,你那个纸包内,可是简长老的那本‘真经’?”   凌壮志立即点点头,笑着悦:“不错,这件事办妥后,愚兄所有的心愿已了,再无任何牵挂了。”   说罢,扳着手指头,继续说:“师父的身世也澄清了,两位师母也会面了,凤姊、萍妹俱都安好,娟妹也找到了,切齿师仇已雪报,如今,只待返回九华紫芝崖,告愿恩师在天之灵了。   说到最后,神色黯然,叶小娟的凤目也有些湿润了。   展伟凤一见,急忙把话题拉回来,不安的问:“弟弟,你把这等重大的事交给张化龙去办,不觉得太轻率了吗?”   凌壮志无可奈何的说:“小弟慎重想过,只此一途是上策。”   万绿萍和叶小娟已背熟悉了“真经”上记载的口诀,没有真经,同样的可以口述给宫紫云她们,但她俩俱都担心张化龙会在途中不慎遗失了。   因而万绿萍忧郁的说:“万一张化龙不慎遗失了怎么办?”   凌垃志颇有信心的说:“张化龙聪慧过人,机智不输我们,你们尽可放心。”   小娟却不以为然的说:“万一遇上寻仇斗狠的怎么办?”   凌壮志哈哈一笑,说:“所以我才授他三招掌法嘛。”   小娟一听,娇靥一红,想到那三招凌壮志威力刚猛的掌法,虽时下一流高手,亦不易将张化龙制服,因而觉得方才的那一问,实在多余。   万绿萍有意为小娟解窘,立即转变话题说:“由天山到此地,我们一直放马疾驰,小妹想自明日起改水路,沿江而下,直达金陵,也好让马匹休息几日。”   展伟凤一听,自是不便反对,但却附和着说:“这样也好,凌弟弟和娟妹,萍妹由水路先行,我去石门看过大明哥哥和燕姐姐后,再火速赶往金陵。”   一听到燕姐姐,凌壮志的双目顿时一亮,他的俊面上的光彩,却如昙花一现,接着是黯然和愁苦。   他感激那位个性爽朗,光颜照人的大姐姐给他的那份真挚的友谊和爱护。   但,他知道燕姐姐的心是纯洁的,光明的,而他自己,也自信没有任何私情。   他十分同情黄飞燕的凄凉命运,更为她在齐云山下悄悄离去而感到难过,这几个月来,不知她活得是否快乐?   想到赵府那座大宅院,仅她一个人主持,虽然有不少门丁,侍女和仆妇,但她膝下无儿无女,未来的命运,终归是可怜和孤独的。   心念间,不自觉的慨然摇头,黯然一叹!   就在他摇头慨叹的同时,蓦闻展伟凤,忍笑嗔声问:“弟弟,你是怎的了?你看我们这样决定可好?”凌壮志一定神,急急颔首,忙不迭的答说:   “很好,很好!”   绿萍、小娟,知道凌壮志对她们的话,根本没听进耳里,不由格格的笑了。   展伟凤看了凌壮志的傻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却不敢说什么,因为黄飞燕不是未出阁的少女,而是一个艳美无俦的青春寡妇。   一句话说错了,不但惹得凌弟弟震怒和绿萍、小娟的心情,也许极严重的伤害了燕姐姐的自尊和清白。   因而,她轻睇娇嗔的看了一眼俊面微红,神情发窘的凌壮志,也随着绿萍、小娟,伴装愉快的格格笑了。   凌壮志被笑得再也忍不住了,只得不好意思的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决定的嘛。”   绿萍、小娟一听,同时提高声音笑着说:“我们决定一齐去看大明哥和燕姐姐。”   凌壮志心中一喜,故意理直气壮的正色的说:“所以我说很好嘛!”   展伟凤三人,互看了一眼,再度格格的笑了。   第三天的下午,天空阴沉,布满了灰云,挟着寒意的凉风,不时吹向飞马疾驰的官道上的凌壮志四人。   位在皖赣交界的石门镇,就在正东的天际下,现出一点黑影。   凌壮志一马当先,闪辉的星目,一直盯视着那点逐渐向前迎来的黑影,由他闪烁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迫切和激动。   这时,在他的脑海里,一直飘浮着黄飞燕的艳丽影子,同时,他也幻想着乍然见面时,黄飞燕的惊喜与她那光颜明媚爽朗亲切的笑容。   那两道修长的黛眉,明如剪水的双眸,琼鼻下那张鲜红菱形的樱口,形如鹅蛋的丰腴玉颊,以及黄飞燕丰满成熟的娇躯...   他却觉得这位大姐姐,任怎么看也不象是个青春守寡的命,但是她的的确确是位薄命文君。   石门镇的浓荫绿影,随着乌雅四马的如飞狂奔,已经清晰可见了。   展伟凤的娇靥上,较之凌壮志尤为焦急,她不但有久别乍聚之喜,也有死后复生之悲,她渴望看到大明哥,燕姐姐,同时,她也急切的希望看到她的五位如花似玉的嫂夫人。   万绿萍在玉山麓和黄山莲花谷,已见过黄飞燕不少次,当时她隐形暗中,对黄飞燕因惊吓而投入凌哥哥的怀抱里的一幕,俱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时望着横在前面的石门镇,她突然感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她怕黄飞燕知道在玉山北麓的事,稍时两人见面,也许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小娟的心地晶莹,她从不去想黄飞燕与凌哥哥间是否有私情,她只知黄飞燕将马给她赴金霞宫的盛情。   石门镇是座大镇,人口密集,不下千户,俨如一座小城。   看看将至镇口,四马仍然狂奔如飞,吓得路人纷纷让路。   凌壮志和小娟、绿萍,虽然俱都紧收丝疆,但飞奔的乌骓四马,似是不听指挥,仍然昂然竖鬃,放蹄疾奔,不停的发着怒嘶。   展伟凤心中一动,不由焦急的笑着说:“这四个畜牲都是赵家的,它们比人还急!”   凌壮志和小娟、绿萍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暗暗感激“飘萍女”   黄飞燕的这份深厚友情。   赵府就在西街居中,在行人惊呼吆喝中,眨眼之间己到门前。   坐在赵府楼下的空家们,早已闻声跑了出来,这时一见凌壮志四人到达,纷纷兴奋的向前拉马。   凌壮志含笑称谢,当先跃下马来,乌骓四马,仍然神情激昂,不停的摆动着身躯,震耳欢嘶。   赵兴赵旺赶紧招呼凌壮志和展伟凤三人,其余家丁大声吹喝纷纷拉住马匹,顿时惹得不少街人驻足围看。   其中一个家丁,早已飞身奔进宅内,同时,连声欢呼:“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展伟凤恨不得插翅飞进宅内,理也不理家丁们恭声阿谀,拉着绿萍、小娟,径向门内匆匆走去。   凌壮志是客,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不能失礼地对赵兴赵旺等人,寒喧两句,也急步跟在展伟凤三人身后。   绕过巨大迎壁,即是宽广庭院,那座十阶堂皇大厅,依然是那么雄伟落寞,一切是静悄悄的。   四人急步登上大厅,那个报讯的家丁,已神情兴奋的由厅后跑出来,恭声立在一侧,欢声笑着说:“主母和五位夫人已经晓得了。”   话声甫落,一阵杂乱的惊喜欢呼声,径由厅后远处传来:“凤妹妹真的回来了?”   “...谢天谢地..”   “不知小姐比以前胖了还是瘦了...”   莺声燕语,挟杂着急促的奔步声,乱成一片。   展伟凤一听,不由激动的欢声说:“燕姐姐和我嫂嫂她们都来了。”   说话之间,飞奔出厅后屏风,直向后宅门楼下奔去。   由于俱是女人声音,凌壮志无法分出那一个声音是黄飞燕,但他根据展伟凤的话,断定黄飞燕必在其中。   四人刚刚到达后宅门楼下,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女侍,首先冲出门来,一见展伟凤,齐声欢呼:“小姐真的回来了!”   虽然她们一窝风似的拥向展伟凤和小娟、绿萍,但那些俏丽的侍女们,却仍不时转首瞟一眼立在一丈外的凌壮志。   紧接着,是五个云发高挽,体态婀娜的青春美妇,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身淡紫衣裙的黄飞燕,急步走了出来。   黄飞燕峨眉淡扫,薄施脂粉,凤目微微下陷,粉靥稍泛黄,原本鲜红的樱唇,这时已没有了艳丽光彩,显然大病过一场!   凌壮志一见,顿时愣了,心中一阵难过,不觉星目发涩,黄飞燕,似是没想到还有个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因为方才传话的侍女,仅说是展伟凤。   这时一见英挺俊朗,儒雅飘逸的凌弟弟,也立在门外,不由惊得倏然立在当地,在这一刹那,她分不出是悲是喜。   但是,晶莹的珠泪,在她那双微显深陷的凤目中,却簌簌的滚下来。   五位婀娜多姿的青春少妇,一见被侍女围在中间的展伟凤,同时欢呼一声“妹妹”飞身扑了过去,对于黄飞燕倏然停身,根本没注意。   凌壮志强自忍住旋动的眼泪,拱手一揖,同时恭身说:“燕姐姐可好?”   话一出口,哭得像泪人的展伟凤才惊觉得还有凌弟弟和绿萍、小娟,因而急忙一定神,含泪笑着说:“大嫂你们别尽管我...”   话未说完,突然发现燕姐姐望着凌弟弟流泪,心中一动,正待招呼,黄飞燕已戚呼一声:“妹妹”扑身将她抱住。   黄飞燕抱住展伟凤之后,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   展伟凤即惶恐,又不解,也陪着燕姐姐哭个不停。   五个青春少妇,俱都心里明白,知道黄飞燕受得委屈。无法抱着凌壮志哭诉,只得抱住受难归来的凤妹妹尽情一哭。   绿萍、小娟,也不禁呆了,两人看了如大病初愈的黄飞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样丰满,爽朗的大美人,竟惟悴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身穿藏青衣裙的美丽少妇,觑目看了一眼黯然垂首的凌壮志,故意念意颇深的宽声说:“燕姐姐,你也不要伤心了,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难过的,正该打起精神来招待客人才是!”   展伟凤只知燕姐姐和凌弟弟曾经双骑赴玉山去救秦香苓,至于齐云山下,悄悄离去的事,绿萍、小娟都没说,所以她也不知道。   这时见燕姐姐如此伤心委屈伤心,断定这其中必定又牵扯上多情心软的凌弟弟,否则,个性爽朗的燕姐姐怎会如此呢?   于是,觑目看了一眼,黯然神伤的凌壮志,心中一动,即趁众人纷言劝解之际,急忙悄声说:“姐姐,你再哭,别人也要哭了。”   黄飞燕一听,顿时会意,知道她说的是凌弟弟,于是点点头,急忙举袖拭泪。   绿萍、小娟俱都冰雪聪明的人,立即裣袄还礼,同时悲声说:“小妹拜见燕姐姐!”   说着,就要盈盈下跪。   黄飞燕急忙将绿萍、小娟扶住,想到玉山北麓的事,黄飞燕果然有些不好意思,仅轻轻的说了声:“两位妹妹请起。”   接着,微红着的娇靥,面向凌壮志,亲切的介绍说:“弟弟,这是五位大明嫂。”   凌壮志急上两步,拱手深深一揖,同时,恭声说:“小弟,凌壮志,参见五位嫂夫人。”   五个艳丽少妇,同时裣袄,娇声含笑说:“弟弟不要多礼,快请花厅上坐。”   于是,一群侍女,拥着凌壮志,大明五嫂和黄飞燕拥着绿萍、小娟、展伟凤,一齐登阶入门楼。   绕过屏门,即是天庭,凌壮志目不斜视,径自入花厅。   蓦闻身后一个侍女,恭声说:“相公请上坐!”   凌壮志回身一看,发现除了一群花枝招展的侍女外,黄飞燕和小娟、绿萍、展伟凤他们俱都不见了。继而一想,恍然大悟,她们抱头一阵啼哭,必是先去内宅梳洗去了。   于是,坐在首席大椅上,反而觉得轻松多了。   一个俏丽侍女,急忙捧过一杯香茶来,其余十数侍女,有事的悄悄离去,无事的一旁肃立。   凌壮志见这久时间仍未看到浑汉展伟明,因而不解的问:“你们的展大爷没在府上吗?”   其中一个俏丽侍女,微一躬身说:“回禀相公,大爷出去打猎了,最近三五天,可能不会回来。”   凌壮志听了,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之感,继而想到展伟明在大佛寺被击伤的事,因而含糊的问:“去年七八月问,听说展世兄曾经一度贵体欠安,不知卧床多久?”   另一个侍女抢先恭声说:“那次病得不轻,直到年底才起床行动..”   另一位较年长的侍女,突然含意颇深的插言说:“大爷的病虽重,但比起我家主母来,仍轻多了。”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不由吃惊的:“赵夫人怎么了?...”   较年长的侍女,继续说:“那天深夜,我家主母冒着大风雨,徒步跑回家来,终日躲在楼上痛哭,几天不进饭食...。”   凌壮志心中一阵难过,不自觉的关切的问:“为什么?”   较年长的侍女,盯了俊面有些关切的凌壮志一眼,摇摇了头说:“主母的事,小婢不知。”   凌壮志立即不解的问“那你怎知赵夫人终日在楼上哭?”   另外一个侍女,急忙解释说:“小慧妹妹,就是我家主母的贴身“丫头。”   凌壮志惊异的“噢”了声,不觉刻意的看了一眼小慧,同时,他猜不透小慧这时为何没进去侍候黄飞燕。   由于天空多云,加之院中俱是有棚天庭的,因而酉时不到,花厅内已经黑暗了,几个侍女,立即将厅内、两厢以及天庭走廊上的数十纱灯,全都燃起来,顿时光明大放。   就在这时,厅后突然传来一阵环佩轻响。   凌壮志知道黄飞燕她们来了,急忙由椅上立起。   随着环佩叮当轻响的接近,四个提着纱灯的俏丽侍女,当先走进厅中,随即分别立在两边。   紧跟着,刻意打扮过的黄飞燕,轻绽微笑,挽着绿萍、小娟和大明五嫂,展伟凤等人,同时走进厅来。   凌壮志发觉重画峨眉,薄施脂粉的黄飞燕,虽然不如大佛寺见面时那等娇艳,但较之方才院门前,已是改头换面。   于是,文静的拱手一揖,恭谨的呼了声:“姐姐。”   黄飞燕似乎经过大明五嫂和展伟凤的疏导,心情已经爽朗起来,于是,大方的一颔首,笑着说:“弟弟,让你久等了。”   大明五嫂中的一人,立即爽快的笑着说:“自家姊弟,何必再俗礼客套。”   接着是一片愉快的欢笑声。   酒筵摆好,依席就座,大家欢叙别情,由展伟凤和小娟谈天山“金霞宫”   的事,由大明五嫂谈展伟凤被琼瑶子押走后的情形,唯独没提黄飞燕生了一场重病的事情。   饮酒间,大家有说有笑,气氛似是极为愉快。   凌壮志不时注意黄飞燕的心情,同时也暗察绿萍和小娟的反应。   他发觉黄飞燕有说有笑,但在她的憔悴面上,不时掠过一丝幽怨,而绿萍和小娟的神情,则一直都极自然。   展伟凤似是对凌壮志的神色注意了,这令凌壮志感到非常不安。   由于别情叙来话长,这席酒饭,直到三更,方始结束。   凌壮志目送大明五嫂拥着黄飞燕,展伟凤、绿萍、小娟等人走后,也即随侍女进入厢房休息。   左厢房内布置得十分高雅,壁上挂有古画,窗前置有盆花,丝丝花香弥漫房间,扑鼻而来。   进入内室一看,绒毡铺地,一座落地古铜烛台,燃着一双粗如儿臂的红烛,满室行辉。   凌壮志走进内室,挥手遣走侍女,立即熄掉红灯,和衣倒在床上,但他心情沉闷,转辗难以入睡。   他有脑海里,一直飘浮着黄飞燕神情哀怨的样子。   同时,他由初来石门镇,第一次见到黄飞燕起,直到今晚酒席结束时止,他认为黄飞燕的不快乐,跛足道老前辈应该全负责。   因为,黄飞燕是由齐云山归来后,才变得如此落寞。   他一遍一遍的想着,他觉得对秦香苓和装鬼扮魂的万绿萍,以及痛遭师门责难的展伟凤,他都应负责,唯独对黄飞燕,他自觉没有错。   心念间,不觉已经更深人静,若大的赵府没有一丝声音。   天庭和廊下的纱灯,不知何时全熄了,一片蒙蒙的月光,映射在后窗上,夜空也不知何时晴了。   既然无法入睡,凌壮志索性翻身下床,走至后窗前,轻轻拉开窗门,立即射进一蓬暗淡月华。   寒意颇浓的夜风,吹来更浓的花香。   举目一看,掩至后窗一半的矮松那面,竟是一座内宅花园。   一勾暗淡的弯月,洒着微弱的光辉,映得小花园内朦朦胧胧,宛如罩上一层淡淡的雾。   小花园内植满了鲜花,左右各有一座高大的巨石,居中有一池青荷,在青荷池的中央,建有一座精美的八角小亭,三座朱漆回桥,分别由不同的方向通至亭上。   蓦然,凌壮志的浑身一战,星目倏然一亮,他发现八角的雕栏上,倚柱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正仰首望着浮云掩住的弯月。   那人,显然就是大病初愈的黄飞燕。   凌壮志心中一惊,不由焦急的暗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抬头一看,三更已经过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飞身纵至池边,他要不顾一切嫌疑的劝她回去。   越过一片花圃,飞身纵至池边,沿着回桥,急步向八角亭上奔去。   仰首望月的黄飞燕,顿时惊觉有人,首先举袖拭干了香腮上的泪水,转首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神情惶急的凌弟弟,不由呆了。   接着一定心神,立即惶急不安的悄声问:“弟弟,这时候你怎的还不睡?”   说话之间,急忙立起身来,一脸关切之色的望着凌壮志。   凌壮志既关心,又气忿,来至近前,也不客气的叱声问:“姐姐为何不说你自己?”   黄飞燕见凌壮志大声发话,毫无顾忌,惊得粉面大变!   她深怕仆妇侍女听见,更怕万绿萍就隐身立在他们身边,因而机警的看了一眼左右,极为焦急的说:“弟弟,你怎的如此大胆,此地比不得玉山!”   一提玉山,凌壮志的俊面不由一红,加之看了黄飞燕的惊惶之色,想到她是赵府的守寡主母,心中也不禁有些悔不该来了。   但他关心黄飞燕的身体,不能任由她这么摧残自己,同时,他也自信自己的行为是光明磊落的,因而正色的说:“怕什么?”   黄飞燕幽幽的悄声说:“你不怕萍妹妹?”   凌壮志的确心头一震,但他立即想到大湖山客店的一幕,因而毫不迟疑的说:“姐姐放心,萍妹不但是一个懂礼识大体的人,同时她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决不会处处在暗中监视小弟。”   黄飞燕觉得凌壮志的话非常有力,假设万绿萍真的隐形暗中偷窥,闻了这话,也不得不悄悄的离开了。   但想到跛足道对他的警告,她不自觉的深深一叹,黯然摇了摇头。   凌壮志立即宽慰的说:“姐姐不能过份摧残自己,也不要把别人的话,一直放在心上!”   黄飞燕一听,立即落下两滴珠泪,哀怨的说:“弟弟,你必须知道‘人言可畏’呀!”   凌壮志一听,愈加生气,不由秀眉一轩,沉声说:“小弟尊敬姐姐,姐姐爱护小弟,这是顺乎自然的人情..”   黄飞燕黯然一叹,微红着娇靥,幽幽的说:“可是跛足道老前辈,却说是爱!”   凌壮志立即不服的说:“如果是爱,这也是至真、至善、至诚的爱,决没有逾越规范的私情。”   黄飞燕委曲的说:“可是跛足道老前辈则认为这种至真、至善、至诚的爱,舍却兄弟姐姐之外,在平辈中,都是潜伏心灵深处的情愫!”   凌壮志听得吃了一惊,不由惊异的啊了一声,不自禁的压低声音问:“他老人家还说什么?”   黄飞燕幽幽的说:“他说,这种至真、至善、至诚的爱,在日积月累之下,它会逐渐升华,在两个人的心灵中,终有激昂,澎湃,像一匹脱了疆的野马...。”   说至此处,声音颤抖,娇靥绯红,缓缓的低下头去,继续说:“老前辈说,到了那时,就会逾越规范而不自知了。”   凌壮志紧蹙着秀眉,掌心中渗着汗水,继续沉声说:“他老人家还说什么?”   黄飞燕流着泪说:“他说,如果姐姐真爱护你关切你希望你成为一个顶大立地的奇人,就应该及时离开你,永远不要再见你..   说至此处,已是泪如雨下,她抽噎着继续说:“当时姐姐坚决否认私下喜欢你,但是跛足道老前辈却肯定要我回家来静静的想一想...”   凌壮志原来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对燕姐姐除了尊敬绝对没有一丝私情的心胸,这时听了跛足道对黄飞燕的一番微妙、玄奥的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作错了而不自觉?   因而,目光呆滞的望着一池青荷,缓缓颔首,茫然说:“跛足道老前辈,学究渊搏,他老人家对我们说的都是深奥玄理之学,小弟这时听得也有些糊涂了。”   黄飞燕玉手掩面,流着泪说:“破足道老前辈还说,我回到这想一想自然会明白,但我却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因此大病一场,险些不起。”   凌壮志一听“大病一场”,顿时想起前来小亭的目的,于是仰首看了一眼夜空,急忙催促说:“姐姐大病初愈,现在夜已极深,快些回房休息吧!”   黄飞燕轻颔螓首,举袖拭泪,接着幽幽的说:“跛足道老前辈的话,希望弟弟能够参悟出他的道理,姐姐愚昧,这一生恐怕也解不开了。”   说罢,轻拭着眼泪,黯然走上回桥,回身低声问:“明日可否多留一天?”   凌壮志立即婉言说:“小弟必须尽快赶回金陵,一俟事毕,再来看望姐姐。”   黄飞燕幽怨的点点头,黯然转身,缓步走去了。   凌壮志立在小亭上,目送黄飞燕伶仃身影,在寒凉的夜风中,朦朦的月华下,消失在翠竹掩映的小红门内,才转身飞越花园,进入室内。   掩好后窗,倒身床上,仔细参详跛足道老前辈的话,但想了好久,依然理不出它的玄道理本,这也许是当局者迷吧!   一阵莺声娇笑,将昏昏入睡的凌壮志惊醒了。   睁眼一看,已是朝阳满窗,急忙翻身下床,只见两个侍女早已恭立门外。   匆匆梳洗完毕,急步走出门外,只见容光焕发的黄飞燕和娇美如花的大明五嫂,正陪着绿萍、小娟、展伟凤围着餐桌又说又笑。   凌壮志看得非常不解,他弄不清黄飞燕为何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爽朗欢笑,和昨夜小亭上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早餐桌上、在黄飞燕的娇靥上,看不出一丝忧愁,大明五嫂,更不时发出阵阵娇笑,绿萍、小娟、展伟凤,也显得十分快乐,只有凌壮志呆了。   他愣愣的望着黄飞燕,又愣愣的望着展伟凤。   大明五嫂中的一人,“噗嗤”一笑,风趣的大声说:“傻弟弟,凤妹妹已将你的儿子送给燕姐姐了。”   凌壮志听得心头一震,不由脱口一声惊啊。   小娟神秘的看了一眼娇靥通红的展伟凤,立即笑着解释说;“不是金陵家中姐姐生的儿子,是凤姐姐将来生的儿子!”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兴奋的连声赞好,继而一顿,急忙改口说:   “只要燕姐姐不嫌弃,要几个给几个!”   话声甫落,堂厅内,立即掀起一片愉快的欢笑声,即使一群侍女,也忍不住来个掩口葫芦。   辰时刚过,凌壮志四人,辞过黄飞燕和大明五嫂,怀着愉快的心情,飞马驰出了石门镇,沿着宽大官道,直奔金陵。   凌壮志想起早餐席上的事,仍忍不住笑着说:“这件事凤姐姐作得最圆满最好。”   展伟凤娇靥一红,忍笑嗔声说:“都是大明五嫂出的点子,没得到你的同意,我怎的敢担保一定...”   以下“会生儿子”的话,尚未出口,已是红悄耳后,羞于启齿。   凌壮和绿萍、小娟俱都忍不住愉快的笑了,尤其凌壮志笑得格外得意。   蓦离展伟凤,暗然一叹:“燕姐姐十六岁以轻功成名,十八岁嫁给赵永荣,结婚不到两年,二十岁便做了薄命的寡妇,如今才二十四岁,要守多少年才守到八十岁的老婆婆!”   万绿萍首先敛笑,叹息说:“燕姐姐实在太苦命太可怜了。”   凌壮志心中一阵伤感,俊面上的笑容尽逝。   小娟峨眉一蹙,突然看了凌壮志一眼,迷惑的说:“上次谈起燕姐姐的时候,凌哥哥说燕姐姐已三十多岁了嘛!”   展伟凤望着凌壮志,十分惊异的问:“你听谁说的?”   凌壮志俊面一红,久久才讪讪的说:“小弟是因为赵府的家丁侍女都呼她主母,所以才猜想燕姐姐的年龄大概有三十岁了。”   展伟凤“噗嗤”笑了,风趣的说:“当主母的一定要三十多岁才有资格?”   凌壮志顿时语塞,俊面更红,但绿萍、小娟、展伟凤却笑得更清脆,更响亮了。   一连数月,马不停蹄,庞然雄伟的金陵城,在烛天灯光中,透出数座高耸半空的巍峨的城楼。   凌壮志神彩奕奕,星目闪辉,俊面上不时掠过一丝兴奋的急切的笑意。   他幻想着爱妻宫紫云大腹便便的体态,同时也幻想着小夫妻别后的惊喜,快慰和甜蜜!   展伟凤坐在飞奔的马上,蹙眉望着金陵城的阴影,他的心,像夜空一样深沉,像马奔的蹄声一样乱...   她虽然没见过宫紫云,但却久闻宫紫云的美艳和武功,她唯一担心的是如何和这位雍容高贵,武功高绝的妹妹融合相处。   小娟的心情,有忧有喜,她非常高兴见到云姐姐,她也担心母亲“黛凤侠女”尚未从恒山回来。   万绿萍心情兴奋,娇靥生辉,她不但期望着看看将属于自己一部分的家,更急切的看到自己的老娘“铁钩婆”。   太平盛世的金陵,富丽豪华,旖旅奢糜,街上笙歌不夜,秦淮河畔,画航连云,更是骚人雅士们,探胜留芳的消魂去处。   这时,华灯初上,行人熙攘,尚未到达西关大街,便听到街上宣嚣的人声,和笙弦歌唱。   凌壮志四人,策马急行,俱都无心看一眼街上热闹的夜景,凌壮志一马在前,急拨马头,直奔后街。   进入后街,俱是官宦住宅,宛如进入另一个境界,除了偶尔通过马匹车轿外,一切是宁静的。   两街俱是堂皇的门楼,俱都悬着漆有红字的大红纱灯,三五个男仆,静静的坐在门下,低声交谈着。   蓦然小娟举手指着前面一座高大门楼,兴奋的说:“那就是了!”   展伟凤和绿萍,循着指向一看,只见前面一座五级高阶的黑漆大门楼,粉墙灰瓦,石狮守门左右各有两排拴马桩。   两人都有些看呆了,如非是悬在门楼下的两盏大纱灯上,一面用朱漆写着“凌”,一面写着“天心堂”,她们一定认为是那位公卿御吏的府第。   打量间已到门前,凌壮志当先跳下马来,即对展伟凤三人,兴奋的笑着说:“到家了,下来吧!”   展伟凤三人,娇笑应好,同时飘身跃下马来。   这时,正坐在门下低声聊天的男仆,一见凌壮志,顿时想起老管家凌富交代的事,于是,慌急飞步迎出来,同时欢声说:“少爷回来了。”   凌壮志回身一看,发现两个男仆俱是陌生的面孔,知是他走后雇用的,但他毫不迟疑的吩咐说:“快把马拉到后面刷洗,它们已两天没有充分休息了。”   两个男仆分别拉着马匹,同时恭声应是。   凌壮志虽然急切的希望奔进内宅去,但看了绿萍、小娟、展伟凤,俱都翘首上看,左顾右盼,因而不便急急催促,也趁机看了一眼门前。   门前石狮,俱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两扇黑漆大门,也擦拭的和两个金光闪闪的兽环一般的光亮。   门上过年时张贴的春联,仍极鲜明,上联是“忠厚传家久”,下联是“诗书续世杰”横批是“万象更新”,笔力浑厚中隐透秀气。   万绿萍也写得一手好字,举目一看,即对拉马的男仆笑着问:“这对春联是谁写的?”   接马男仆,立即躬身回答说:“是我家少夫人!”   绿萍、小娟、展伟凤三人的目光同时一亮,不由齐声说:“真没想到云姐姐尚写得一手好字!”   凌壮志也是一惊,但他也不好意思说不知,却得意的说:“她还抚得一手好琴呢。”   展伟凤三人,俱都不知觉的吃惊说:“真的呀!”   说话之间,俱都不知觉的走进门楼!   穿过屏门即是庭院,已燃满了明亮朱纱灯..   展伟凤和绿萍、小娟,正新奇的打量着花厅内,蓦然传来一阵强而有力的婴儿啼声。   凌壮志听得一愣,万绿萍脱口一声欢呼:“云姐姐生了!”   欢呼声中,四人同时向花厅扑去——   就在这时,花厅内人影一闪,蓝布大挂黑长裙,鸡皮老脸小眼睛的“铁钩婆”,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迎了出来。   铁钩婆一见凌壮志四人,不由惊喜的骂着说:“你们这些鬼东西,怎的才回来。”   万绿萍兴奋的呼了声“娘”,飞身扑了过去。   由于过度的激动,凌壮已忘了向铁钩婆行礼,只见他两手兴奋的分开包着婴儿的小缎被,惊喜的望着里面白胖的婴儿。   说也奇怪,正在啼哭的婴儿,见凌壮志突然笑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象一对小星星。   万绿萍立即兴奋的问:“是云姐姐生的吗?”   铁钩婆小眼一瞪,忍着慈祥的欢笑,骂声说:“不是宫丫头生的,老娘会这么卖力的抱他。”   绿萍、小娟和展伟凤和闻声围过来的侍女仆妇们都笑了。   铁钩婆得意的笑着说:“这个小东西呀,长大了又是一个害人精!”   展伟凤不由笑着说:“是位千金?”   铁钩婆一听,立即沉着脸,忍笑不屑的说:“哪个要千金,我们这个是万金!”   凌壮志一听,是“儿子”,顿时喜得心花怒放不由抬起头来,愣愣的笑着问:“生了多久了?”   铁钩婆一听,立即埋怨说:“你们也不早回来一天,昨天才为小家伙祝过满月!”   凌壮志心里一惊,不由惊异的说:“那不是九个月就生了吗!”   铁钩婆一听,立即笑骂道:“你这傻爪‘七活八不活’,九个月生的象秤砣嘛!”   话声甫落,全厅再度掀起一阵欢笑。   就在这时,蓦闻一个仆妇急忙说:“老夫人和少夫人来了。”   凌壮志四人一闻老夫人,乍然之间都愣了。   厅上突然一静,一阵轻微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清晰传来。   凌壮志一闻这阵极熟悉的环佩声,心中一喜,星目突然一亮,正等飞身扑去,立在翠屏两侧的侍女仆妇们,已经躬身失礼了。   紧接着,是国色天香,环佩叮当,紫衣紫裙绝艳无双的宫紫云,微微挽扶着雍容脱俗,一身黛绿衣裙的黛凤女侠。   凌壮志一见,恍然大悟,原来中年的师母,已变成“老”夫人了,心中一喜,急忙扑伏在地,叩首恭声说:“志儿叩请师母金安。”   小娟早已欢呼一声,飞身扑去。万绿萍、展伟凤也并肩下拜,恭声请安。   “黛凤女侠”亲切的作了一个扶起的手势,同时慈祥的笑着说:“你们都辛苦了,快请起来。”   说罢,一双凤目特别盯着叩首立起的展伟凤,祥和的问:“这位可是展姑娘?”   展伟凤微垂螓首,再度一福,恭声回答说:“正是凤儿!”   雍容华贵的宫紫云,早已注意了眉似远山,面似芙蓉的展伟凤,这时急步向前,盈盈下拜,同时欢声说:“小妹宫紫云,拜见凤姐姐!”   展伟凤一见,宛如茫茫大海中攀上一艘大船,一颗飘溢的心,顿时稳定下来,于是慌忙回拜,同时双手相扶,激动的说:“妹妹分娩不久,千万不要劳累!”   如此一说,宫紫云艳美无双的娇靥上,立时飞上两片红云,趁立起之势,不由深情的觑目瞟了一眼一直绽着朱唇傻笑的凌弟弟。   一俟宫紫云立起,小娟、绿萍又齐向云姐姐见礼,接着仆妇侍女,又拜见少夫人和未来的三位主母。   花厅上,喜气洋洋,笑声不绝。   凌壮志趁众人欢叙时,仔细偷看爱妻宫紫云,他发现爱妻分娩后,娇躯丰满,颜容光润,较之怀孕前,更美更动人了。   展伟凤,细看宫紫云,不但身段优美,艳丽倾城,仅那份雍容华贵的气质,即是一群小妹妹所不及的。   尤其,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是她最美丽,最动人之处。   众人叙礼已罢依席落座,仆妇侍女们,分别送上果点香茶,一个清秀标致的乳娘,也把婴儿由铁钩婆的怀里抱走了。   凌壮志兴奋的看了一眼抱走的小家伙,根本还不自觉得自己已经作了父亲,但他的心里对爱妻,怀着无限的感激。   因为凌氏门中,自此有后,香烟有了接续,宫紫云应该是凌门的大功臣。   他看了娇美含笑的宫紫云一眼,但却面向黛凤女侠,欠身恭声问:“请问师母,小东西满月那天,不知可曾起过名字?”   黛凤女侠立即详和的笑着说:“听说你和云儿早已决定了名字,生男叫承萍,生女叫亚绿...。”   凌壮志未待侠女说完,立即恭声应了个是,同时含笑瞟了一眼万绿萍。   万绿萍顿时会意,不由娇靥一红,感激的看了一眼宫紫云,内心十分高兴,但却天真的笑着说:“这个名字好吗?不太好吧?”   铁钩婆不知底细,立即瞪着小眼,沉声说:“承萍怎么不好,我老婆子赞成这个名字。”   万绿萍满心高兴,但不得不推辞谦虚,没想到老妈妈却一些也不客气,羞红着娇靥,正待说老妈妈几句,黛凤女侠和宫紫云已齐声笑着说:“我们也喜欢这个名字。”   展伟凤和叶小娟,也似有所悟的同声说:“我们也赞成这个名字。”   铁钩婆望着爱女,小眼一瞪,愈加理直气壮的说:“怎么样,须知好名字人人喜欢哩!”   万绿萍见老妈妈那份得理不让人的神气劲,只气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众人一见,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了。   铁钩婆见大家都赞好,唯独女儿反对,眨了眨小眼,愣了一愣,顿时恍然大悟,正待说什么,群侍女已将晚筵送来了。   众人重新落座,一面饮酒,一面由小娟、绿萍和展伟凤分别述说去天山金霞宫的经过。   凌壮志悬念着黛凤女侠前去恒山见飞花女侠的结果,因而一俟小娟三人说完,立即迫不及待的问:“师母前去恒山,可曾见到了宫师母?”   宫紫云一听,立即黯然低下了头。   黛凤女侠看了宫紫云一眼,强自含笑说:“你宫师母很好,她听说云儿怀了孕,特地催我早些赶回来照顾。”   说此一顿,特别含笑望了一眼铁钩婆,继续笑着说:“我急急的赶回来,家里早已有了万婆婆。”   铁钩婆眯着小眼,得意的笑了一笑。   黛凤女侠突然神色一黯,继续说:“三月二十三,是你师父的诞辰生日,你宫师母决定为你师父在佛前诵经四十九天....”   黛凤女侠不愿这悲戚的气氛笼罩到席宴间来,因而继续说:“我们深怕你们不能如期回来,所以今天老凌富去定了些纸钱,预备明天到郊外,面向九华上,遥祭一番...”。   凌壮志立即毅然说:“不,志儿在离开恩师灵墓时,曾跪在恩师的墓前宣誓,志儿一俟报完师仇,找到师母和娟姐姐,便即返回九华山紫芝崖,告慰恩师在天之灵,现在,距离二十三日尚有八天,前去九华山,时间足足有余。”   黛凤女侠也久想跪在亡夫的墓前痛哭忏悔,因而颔首说:“这样更好,我们就决定明天起程。”   话声甫落,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男仆们的惊恐吆喝,接着是一阵杂乱的哈哈怪笑。   凌壮志等人一听,双目俱都精光发亮,纷纷离座,急步向街门走去。   三十四   凌壮志,宫紫云以及绿萍,小娟,展伟凤,紧紧跟在“黛凤女侠”和铁钩婆的身后,匆匆向屏门迎去。   铁钩婆一听那阵杂乱的怪笑,断定来的不止一人,因而瞪着一双小眼,肯定的笑着说:“一定是那几个老怪物都来了!”   话声甫落,跟着那阵怪笑,六七个蓬头散发,咧嘴龇牙,高低不等的老叫化,径由屏内涌了进来。   凌壮志等人定眼一看,七个衣衫不整,胖瘦不一,令你分不出僧道俗丐的七个油泥人的人,正是武林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四大怪杰和丐帮三老。   七个人虽然杂乱无章,显得有些慌慌张张,但绝没有一个人超越丐帮失踪十年的老帮主“丹眼神杖”。   “丹眼神杖”简长老,已换了一件十分陈旧,但仅有两个补丁的宽大灰长衫,红光满面,挂着祥笑,一人当先走在前面。   跛足道、矮脚翁、邋遢和尚、穷书生,以及手拿打狗棒的柳、马两位长老,紧紧跟在简长老的身后。   这些人一见面,依序见礼,彼此宣寒,有的呼干爹,有的呼师伯,有的呼前辈,有的大叫老虔婆,嘻嘻哈哈,彼此招呼,一座宁静的庭院,顿时乱成一片。   立在厅廊上观看的仆妇侍女们,何曾见过这等蓬头油脸,怪声笑骂的老叫化子,因而俱都看呆了。   大头矮脚翁,首先看了一眼风华绝世的宫紫云,接着大声嚷着说:“怎么样?在齐云山玉露峰,我大头一看宫丫头的腰身就不像,你们看,还是我大头有眼光...。”   宫紫云知道这位老怪的说话含意,因而羞红了娇靥绯红,急忙举袖,垂首退至铁钩婆的身后。   铁钩婆小眼一瞪,笑声骂道:“你大头真是个睁着两眼的大瞎子,告诉你,我的小外孙都已度过满月了。”   如此一说,跛足道和穷书生等人,乍然间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俱都惊异的愣了。   大头矮脚翁一听“我的小外孙”,大眼不由瞄了一眼万绿萍的小腹,迷惑的望着铁钩婆,吃惊的问:“老妈妈,你是说我的干女儿也生了个...”   话未说完,众人都哄然笑了,万绿萍只气得娇靥通红,跺着脚直呼:“干爹,真是的!”   正待众人神情愉快,哈哈欢笑之际,蓦闻花厅上突然响起一片娇呼惊叫。   众人听得一愣,急忙遁声一看,只见立在花厅上的几个侍女,俱都吓得粉面苍白,正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定睛再看,一直未发现的邋遢和尚,不知何时趁众人欢叙之时,飞身进入花厅正坐在桌边,大吃大喝起来。   黛凤女侠高雅的一笑,急忙肃容的说:“诸位如此晚才到,想必早已饿了,快请上厅坐!”   跛足道人哈哈一笑,风趣的说:“我们从洞庭湖坐船沿江驰来,直达下关,晕船晕的早已饱了,只有秃头一个人的胃口还好。”   说话之时,众人齐步登阶。   凌壮志和绿萍、小娟、展伟凤几人一听,才知道跛足道人都去了太子庙,他们由洞庭湖出湖口,沿江而下,日夜不停,自是比他们乘马快的多!   众人进入花厅,邋遢和尚只得笑哈哈的起来重新入座。   侍女们纷纷忙着为长老七人满酒送菜,但他们看这些武林怪杰的衣着神色,手脚都忍不住打哆嗦。   邋遢和尚望着宫紫云,咧嘴一笑,说:“丫头,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把你的小东西抱出来,让这些佛爷道爷化子爷们看一看,是象你宫丫头,还是象混蛋小子。”   话声甫落,铁钩婆立即瞪着小眼,反对说:“那怎么可以,你们这些怪爷爷都是蟆蛤老鼠黑烟贼,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的,把我们承萍吓坏了,那还了得。”   跛足道人等人,见铁钩婆把他们说得一分钱不值,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只笑得声震厅瓦,灯火摇曳,仆妇侍女们俱都惊得变颜变色。   “丹眼神杖”简长老,首先叙笑,也风趣的笑着说:“我们这些大头,长毛,黑花脸最好还是不要看,小公子精灵过人,万一吓哭了,你们这些爷爷的油脸上也不好看!”   说罢,众人再度愉快的笑了。   万绿萍一直想着秦香苓落发为尼的事,因而,一俟众人敛笑,立即望着跛足道,有些不高兴的问:“老前辈为何允许秦姑娘去‘清风庵’落发?”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两人一听,面色突然一变,脱口一声“啊”不由愣愣的同时沉声问:“你们怎的知道?”   说话之间,两人四道惊异的目光,同时看了一眼神色暗然的凌壮志和小娟。   小娟急忙解释说:“我们三月初一那天,游过黄鹤楼,去清风庵求签,在随喜时,无意间发现了已落发的秦姑娘...”   说着,即将那天向“悟梵”师太要求与秦香苓会面的事,扼要的说了一遍。   穷书生和大头矮脚翁,都是见过秦香苓的人,因而也齐声埋怨跛足道和邋遢和尚两人不该答应这件事。   邋遢和尚神色黔然默默的饮酒,这位一向游戏风尘,嘻笑人间的怪杰,似乎也为心爱的干女儿落发而伤感。   跛足道暗然一叹,说:“这件事,我和秃头一直不赞成,秦老夫人一生烧香拜佛,觉得女儿既然落得如此悲惨结果,坚持要女儿落发为尼,也许能求得解脱。   邋遢和尚放下酒杯,也暗然的说:“苓丫头的苦命,早在她拜跛足道为师认我干爹的时候就注定了。”   黛凤女侠,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   邋遢和尚戚然的一笑说:“你们想,拜老道为师父,认和尚为干爹,身为干女儿的女弟子,能不继承我和跛足道的衣钵去当尼姑吗?”   话虽说的风趣,但却充满了悲伤意味,因而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戚然难过。   黛凤女侠也颇有感触的暗然一叹说:“人人都说遁入空门,虔诚拜佛,把身心都献给菩萨合可忘了一切烦恼,可是,我这次前去恒山‘凌霄庵’去拜望我那苦命的玫姐姐,二十年不见她的发眉都白了,可见忘却忧苦,抛弃情愁,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未说完,宫紫云已轻垂螓首,珠泪偷弹,凌壮志也星目旋泪,神色黯然了。   大头矮脚翁见席间的气氛太苦闷了,立即嚷着说:“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了,现在还是由老大谈正经的吧!”   简长老立即点头含笑连声应喏。   凌壮志和宫紫云不知简长老有什么事,因而同时惊异的抬起头来。   简长老肃穆的说:“老化子由大湖客栈转回‘太子庙’即接到黄山弟子们的报告,据说小侠当初在黄山莲花谷交给恶道‘乌鹤’的那本黄皮书,并不是昔年‘四大恶魔’同著的武功录。”   凌壮志并不感到惊异,仅不解的问:“这件事外间怎的知道。”   简长老继续说:“因为恶道的三个弟子,在收尸时曾在‘乌鹤’的怀里发现了这本黄皮书,所以才传出了这个消息!”   凌壮志并不重视的说:“天下群豪无人不恨‘乌鹤’,既使知道是假,也是无伤大雅的事。”   穷书生立即正色的说:“可是一些贪婪之徒,妄想学成绝世武功之辈,却在积极暗踩你九华山学艺时的洞府....。”   话未说完,凌壮志的面色大变,宫紫云、叶小娟,俱都关心父亲的灵墓,因而只惊得花容失色,神情发呆。   黛凤女侠不由焦急的说:“这该怎么办?”   简长老肃容说:“这件事我和柳、马二弟商议的结果一面派出大批的精干弟子伪装成樵猎夫户,潜伏在九华山区,一面暗散布谎言,说凌小侠的师仇已报,要在叶大侠灵墓附近守制一年...”   黛凤女侠立即感激的说:“简当家的,这要我谢你了!”   简、柳、马三位长老同时肃容的说:“女侠不要如此说,凌小侠对本帮恩高比天,这些小事辱蒙女侠致谢,徒增老化子汗颜..   柳长老接着歉然的说:“那天在黄山莲花谷,是我化子一时疏忽,虽然已将恶道的鹤氅掀开,但没有去搜恶道的怀....。”   邋遢和尚接口沉声说:“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混小子的去向不知,我秃头也以为那本黄皮书,已被混小子拣起来了。”   凌壮志立即懊悔的说:“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因为当时一心想着娟妹安危下落。”   简长老继续说:“当时这个谣言传出后,的确收到一时之效,但不久,江湖上就传出凌小侠已赴天山救展姑娘的消息了。”   展伟凤不安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和宫紫云,面向简长老,恭声问:“请问简老前辈,现在那些人怎样了?”   简长老霜眉一蹙,迟疑的说:“据潜伏在九华山区的弟子回报,近来前去游山玩水的武林豪客,的确不少,至于他们是否都是为了‘四大恶魔’手著的秘芨而去,当然不敢断言,因为时值幕春三月正是寻幽挥胜的季节,但这些人中却有不少人有所常现象...”   凌壮志立即不安的问:“不知他们怎样的反常?”   大头矮脚翁按口爽快的说:“这很简单,正常的人,神情悠闲,反常的人隐透紧张,别人都游览胜迹,进庙烧香,他们却鬼鬼祟祟,躲躲藏藏。”   马长老也接口说:“最令人可疑的是别人登山望远,他们却专找深渊飞崖...”   凌壮志一听“飞崖”,再也坐不住了,不由望着黛凤女侠,焦急的说:   “师母,我们就今夜动身吧!”   黛凤女侠知道“四大恶魔”的武功录仍放在亡夫叶天良的尸身上,自是更不焦急,因而立即颔首说:“既然情势如此急迫,我们就今夜启程吧!”   跛足道人不由急声说:“你们原本决定去哪里?”   黛凤女侠即将预定在三月二十三日遥祭亡夫叶天良,后由凌壮志决定前去华山前奠祭的事说了出来。   简长老立即赞同的说:“既然如此决定,事不宜迟,愈早动身愈好。”   说罢,转首又对马长老催促说:“三弟,你辛苦一趟,速去金陵舵上,要他们即刻备七匹快马来,我们在西关街口外等候。”   马长老急忙起身,应了声是,匆匆走出厅外。就在这时,白发苍苍,精神奕奕的老凌富也由街上回来了。老凌富听说小主人回来了,自是万分高兴,这时看了花厅上乱糟糟的一大堆老化子,不由愣了。   黛凤女侠一见,立即催促说:“老凌富,香烛纸马和僧道都不必订了,快去通知马厩备马...”老凌富见黛凤女侠等人,个个神色慌急,乍然间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因而愣了一愣,应了声是,转身急步走去。穷书生一向深思远虑,看了这情形,立即关切的说:“承萍如不带去,家里不能不留个人!”   黛凤女侠和凌壮志,宫紫云等人,俱被提醒了。   铁钩婆,一挥手,爽朗的说:“你们都放心去吧,承萍晚上睡觉我抱着他。”   跛足道颔首应了个好,接着催促说:“要动身就快些准备,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径和简长老、矮脚翁等人,匆匆走向厅外。   黛凤女侠颔首应是,即率展伟凤、宫紫云、小娟、绿萍等人送至阶下,由凌壮志继续送向门外。   凌壮志一直关心简长老的那本“真经”于是趁机恭声说:“简老前辈来时可曾见到武昌的张化龙?”   简长老急忙谦和的笑着说:“我们就是听到他传去的火信,才知小侠由天山回来了,是以典礼一结束便雇船赶来了。”   邋遢和尚,立即瞪着眼沉声说:“你这混蛋小子,白白辜负了简老大,柳老二和马老三的一番美意,派出数省弟子等你,结果你硬是不去!”   凌壮志俊面一红,立即谦声说:“志儿实在心急三月二十三日华山恭祭恩师的事。”   大头矮脚翁接口沉声说:“简老大真正的意思是让武林各派的掌门代表和长老,知道你小子是人家丐帮的‘殊荣大恩人’....”   简长老立即哈哈一笑,说:“你大头如此一说,小侠必然更以为不去的对了。”   大头矮脚翁翻着对眼解释说:“可是武林各帮各派的知道你们丐帮全帮弟子都是混蛋小子的效命者,这种‘震赫作用’不能不让混蛋小子知道呀!”   柳长老急忙肃容说:“凌小侠加于本帮的隆恩,深可比海,这些小事,乃本帮份内之事,又何必定要使小侠知道!”   大头矮脚翁一听,气得怪眼一瞪,久久答不上话来。   恰在这时,已至门外,跛足道一挥手,立即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   要打架争斗活动老骨头,到郊外去拼,别在这里吵得人家四邻八舍都不安。”   如此一说,简长老等人都笑了。   凌壮志趁机躬身一揖,朗声说:“诸位前辈先行,志儿和师母随后即到。”   简长老和柳长老,同时拱手还礼,跛足道四老仅挥挥手算了。   凌壮志虽心想跑进内宅看看小东西和爱妻整理行装,但跛足道等人尚未拐过街口,他仍不敢进去。   就在邋遢和尚六人嘻嘻哈哈的拐向街的同时,老凌富和四个男仆,已将乌骓,青鬃,黄鉴,枣红,赛雪,棕花等马,由侧门那面拉出来。   凌壮志仅看了一眼鞍明镫亮,刷洗的鬃毛泛光的六匹快马一眼,向着恭谨含笑的老凌富挥了挥手,转身向内宅奔去。   花厅上一群侍女已将残肴撤去,正在忙着擦试桌椅,一看凌壮志匆匆走进厅来,纷纷施礼,齐声低呼:“少爷。”凌壮志亲切的颔首一笑,他虽然一直没看到俏丫头唤春出来,但他却不敢问,他想,必是在秦香苓由玉山救回时,便回太平镇去了。   心念间,匆匆走进内院,发现天庭楼檐走廊上,燃满了纱灯,三座雕栏朱楼上,也是光明大放,侍女仆妇们,跑上奔下,忙得十分紧张。   凌壮志仰首一看三面朱楼,急步走向宫紫云的楼前。   就在他刚刚登上楼阶的同时,绝世风华,御掉环佩的宫紫云,腰悬宝剑,已由楼上走下来。   凌壮志星目一亮,含着亲热的微笑,急步迎了过去。   宫紫云娇靥一红,深情的睇了一眼凌壮志,急忙悄悄的指了指左侧房间。   凌壮志以为小娟绿萍在里面,哪里把她们放在心上,伸出两手,展着欢笑,继续向宫紫云迎去。   就在这时,左侧门帘一闪,结束停当的‘黛凤女侠’已由房内走出来。   凌壮志心中一慌,俊面微红,急忙垂首恭声说:“回禀师母,六位前辈已走了。”   宫紫云也微红着娇靥肃立在一旁。   黛凤女侠是过来人,对小夫妻久别重逢,难以抑制的情绪,自是心里清楚,但她对小儿女不知的事,仍不得不说。   因而,神色肃穆,但却平静的警告说:“云儿分娩尚未满四十五天,你可不能随便到她的楼上去。”   如此一说,小夫妻俩人的脸更红了,凌壮志急忙垂首,恭声应是。   黛凤女侠满意的点点头,平静的说:“小娟他们都下来了,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走出门外。   凌壮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娇靥上红晕仍未退去的宫紫云,两人并肩跟在黛凤女侠的身后。   这时,绿萍、小娟、展伟凤,俱都重新梳洗了一番,正和“铁钩婆”在天庭愉快的交谈。   于是,黛凤女侠和凌壮志,宫紫云等人,在铁钩婆的率领下一群仆妇侍女恭送下,一齐走出街门来。   走出街门外,老凌富等人拉着六匹健马,正欢愉的在门前打转,个个昂首竖耳,俱都低嘶连声。   黛凤女侠停步转身,面向铁钩婆亲切的说:“老姐姐,家中一切都拜托您了。”   铁钩婆爽朗的一笑说:“老妹子,放心吧!”   黛凤女侠亲切的笑一笑,即和凌壮志、宫紫云、小娟、绿萍、展伟凤,相继上马,再向含笑立在门阶上的铁钩婆挥挥手,径向街口驰去。   到达前街,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大多是些章台走马的王孙公子和前去秦淮泛舟的骚人墨客,以及逛夜市的游人。   一出西关街口,六人立即放马疾驰。   前进数箭之地,即见跛足道和丐帮三老,俱都安坐马上,正集在路边一块草地上等候。   尚未到达近前,早见跛足道和简长老,挥动着油手,大声说:“你们走在前头!”   黛凤女侠愉快的应了个喏,即和凌壮志等人,飞马而过,跛足道和简长老七人,则迤拉着跟在数十丈后。   前后十三匹快马,狂驰如飞,蹄声如雷,沿着长江南岸,直奔芜湖。   第三天的绝早,众人已飞马绕过青阳城。   举目前看,九华山区一团浓雾,往日青葱郁绿,绵延无边的巍峨山势,完全被浓重的云雾吞噬了。   高达万仞,雄伟挺秀的紫芝崖,已分不出它的正确位置。   凌壮志坐在飞旋的乌骓马上,心情激动星目旋泪,想到自去年叩别恩师的灵墓起,以至今天,往事一幕一幕的闪过他的脑海。   回忆当时走出洞口的刹那间,心绪紊乱,茫茫不知何处,何曾想到诸事如愿的今天?   他总觉这是冥冥中必有恩师的英灵在保着他,否则怎会如此顺利?   凌壮志一想到恩师为他增长功力,以致真气枯竭而死的情形,他星目中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滚下来。   心念间,觑目偷看师母,早已泪满盈眶,旋滚欲落。   再看宫紫云和小娟的香腮上,也早已流下了两行晶莹泪水。   展伟凤、万绿萍虽然没有流泪,但她们的神色却隐透着悲戚。   已经跟在马后不远的跛足道、大头翁,以及丐帮三老等人,也俱都目注九华山,神色肃穆而黯然。   十三匹快马,片刻之间已达九华山东北麓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人口不多,约有数十户人家,多是樵夫和猎户,仅有一座小客栈专门接待上山进香的香客。   众人将马匹寄在店中,紧接着匆匆走出镇来。   镇外雾尤浓,七八丈外,景物已难分辩。   众人一出镇口,立即展开轻功,直向一座怪石杂林的斜岭上驰去。   由于跛足道等人不知紫芝崖的确实位置,因而命凌壮志当先带路。   凌壮志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上紫芝崖,但,他必须一同前进。   众人登上斜岭,直向山区深处驰去,同时,每个人都提高了警觉注意可能遇到的可疑人物。   登绝壁,越深谷,连绕过数座高峰,距离高接霄汉的紫芝崖,已经不远了。   由于一路驰来,人影绝迹,俱都怀疑丐帮弟子的报告是否确实,但根据丐帮的严厉帮现判断,也许是众人入山太早了,那些可疑的人物,尚未开始活动。   众人如飞前进中,蓦见凌壮志双目一亮,脱口一声厉喝:“什么人?”   厉喝声中,身形逾电,直向远处的浓雾中扑去——   黛凤女侠等人,心中一惊,知道凌壮志已发现前面有人,于是齐声叱喝,纷纷跃起,直向凌壮志扑去的浓雾中追去。   宫紫云、展伟凤、小娟、绿萍,俱是以轻功见长的人,叱声中,宛如四支云燕,已闪电扑向左右。   简长老和跛足道等人追扑中,发现前面峰角下,果然有一白一黄两道快速人影,正频频回头,仓慌飞奔。   再看凌壮志,宛如划空流矢,正飞身越过对方头上,径向两人身前落去。   宫紫云和小娟在左,展伟凤和万绿萍在右,立将四面堵死。   前方一白一黄两道快速人影,一见凌空落下的凌壮志,惊呼一声,折身向东狂奔。   宫紫云和小娟,同时一声娇叱,光华一闪,一阵龙吟,宝剑同时撤出鞘外。   对方两人一见,面色一变,转身再向西奔去。   展伟凤,万绿萍,早已撤剑在手,振腕一挥,同时娇叱,分向奔来的两人迎去。   万绿萍眼尖,凝目一看奔来的两人不由惊得倏然停身,脱口急呼:“啊!   老贼薛雄虎!”   紧跟而来的跛足道和邋遢和尚一听,顿时大喝一声,飞身扑至,定眼一看,果是玉山寨主薛雄虎和狗子薛鹏辉。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跛足道和邋遢和尚,想起被蹂躏而羞愤落发的秦香苓,不由震耳一声厉喝:“无耻老狗,小畜牲,还不纳命来——”   厉喝声中,飞身跃起,同以“苍鹰搏兔”之势,伸张双掌,十指如钩,径向惊惶万状的薛雄虎和薛鹏辉凌空扑去。   简长老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由于他在中年时期曾与薛雄虎有过几面之识,加上他的菩萨心肠,不由脱口急呼:“二位住手,我老叫化子有话说!”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虽然杀机已起,但他俩人非常尊敬简老大,只得闻声收势,飘然落地,同时不解的望着简长老和黛凤女侠等人。   老贼薛雄虎父子,一见凌壮志,顿时惊得魂飞天外,这时再看了黛凤女侠和四大怪,完全吓呆了。   薛鹏辉是惊弓之鸟,那张白净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老贼神色惊恐,目光不定,似是竭力镇定自己。   简长老停身立稳,正待发话,大头矮脚翁一挥手,说:“简老大,你少为这两个小狗讲情吧,你被关了二十年,见天日还没有几天,还不清楚江湖上的变迁,跛足、秃头险些被他们父子用火烧死,秦香苓也被他们父子糟踏后羞愤的进了清风庵,你说这件事你要不要管?”   简长老惊异的“噢”了一声,寿目看了一眼剑眉如飞,俊面铁青的凌壮志和娇靥笼霜怒而横剑的宫紫云等人,顿时默默无言。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见简长老不语,倏然转身,再向薛雄虎父了逼去,同时,切齿的恨声说:“薛雄虎,你们可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禅语,在玉山虽然被你们侥幸逃脱了,但今天仍免不了一死..”   说话之间,双臂微圈,四支油手,弯曲如钩,发出了“格格”的响声。   老贼薛雄虎和薛鹏辉,面色如土,汗下如雨,浑身不停的剧烈颤抖,两人惊恐的缓步向身后退去。   就在这时,蓦见万绿萍杏目一亮,恭身急呼:“两位老前辈住手!”   跛足道和邋遢和尚,正待飞身扑捉老贼父子,又听万绿萍出声阻止,不由怪眼一瞪,懊恼的问:“你丫头又有什么事?”   万绿萍迷惑的急声说:“晚辈在玉山后寨救秦姑娘时曾经废了薛鹏辉的一身武功,这时看他功力恢复,必是遇到高手相救!”   如此一说,跛足道和凌壮志俱被提醒了,邋遢和尚立即朝着薛雄虎厉声问:“薛雄虎,是谁为你的狗子恢复的功力?”   薛雄虎想到儿子的奇遇,似是胆气大增,于是精神一振,冷冷一笑,说:   “大难不死,又遇奇缘,反而增强了功力,据那位奇人说,小犬命大,乃是洪福齐天之人...”   邋遢和尚一听,顿时大怒,震耳一声暴喝:“我秃头到要看看你的儿子的命还能活几个时辰?”   暴喝声中,飞身前扑,伸张着双臂,猛向狗子薛鹏辉抓去。   薛鹏辉一见,心胆俱裂,厉嗥一声,转身狂奔。   就在他转身起步的同时,邋遢和尚已飞身扑至,两支坚逾钢钩的油手,已将他的头颅抱住。   老贼薛雄虎没想到话未说完,邋遢和尚已经动手,不由暴喝一声,飞身前扑——   人影闪处,跛足道已挡住老贼的去路,同时大喝一声:“你死在须臾,尚关心儿子的生死!”   死字出口,右掌猛力劈出,直切老贼的面门。   薛雄虎怎敢与跛足道交手,心中一惊,急坠身形,飞身暴退两丈。   就在老贼飞身暴退的同时,只见邋遢和尚两手抱着薛鹏辉的头颅,仰天发出一阵慑人的厉笑。   紧接着,切齿瞪眼,两手猛挤,薛鹏辉一声尖锐刺耳的杀猪惨嚎,叭的一声轻响,血浆四射,盖骨横飞,一颗头颅,硬被邋遢和尚挤碎了。   老贼薛雄虎一见,惊怒交加,神情如狂,仰首发出一声直冲云上的凄厉长啸。   众人心中一惊,而色同时一变,知道老贼在向同伙报警。   跛足道一声暴喝,飞身前扑,右掌猛劈薛雄虎的面门。   老贼薛雄虎,面色凄厉,双目血红,怪嗥一声,疯狂反扑。   跛足道朗声哈哈一笑说:“薛雄虎,你胆敢和我老人家动手,今天你应该死而无憾了。”   说话之间,身形一旋,闪过猛扑过来的薛雄虎,劈出的右掌,趁势反臂一招“倒打金钟”闪电击向老贼的后背。   砰的一响,闷哼一声,薛雄虎踉跄数步,双手抱胸,张口喷出一道鲜血,仆地晕死过去。   跛足道有个怪癖,对击倒击晕或失去抵抗力的人,从不再施煞手,这时见薛雄虎吐血晕倒,才知中了这老贼的奸计。   心地宽厚的简长老,也知道跛足道人的这个贯例,因而面向柳长老,肃容说:“二弟,给他一颗‘补血丹’!”   柳长老恭声应了个是,即在怀中取出一个小铜壶,沉着的倒出一粒赤色药丸来,觑目看了一眼全场,发现众人确无异议后,才急步向仆在地上的薛雄虎走去。   同时他愈加证实,自己的简大哥在四大怪杰和黛凤女侠等人的心目中,仍是一个被尊敬的人物。   至于凌壮志和宫紫云等人,自是不便插言多说什么。   心念间,心至薛雄虎的身边,捏开他的牙关,即将那颗药丸放在他的口里。   大头矮脚翁一见,立即嚷着说:“现在老贼死不了啦,我们是在此地等他们的那位奇人呢?还是继续前进?”   邋遢和尚立即不以为然的沉声说:“听这老贼胡说,天下那里来的那多么奇人,真是奇人还会鬼鬼祟祟的跑到此地来找‘四大恶魔’的秘芨?”   万绿萍立即忧郁的说:“根据薛鹏辉的功力被恢复,那人虽不是什么奇人异士,至少也有一身绝高的武功和深厚的内力。”   邋遢和尚双眼一瞪,立即斥声说:“得了吧,鬼丫头,别尽在这里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睁开眼看看,除了混蛋小子和你们几个丫头,那一个没有一身绝高的武功和数十年的精深内功,如果那人果真不畏不惧,早就该出来了,何必等到这时候还不见人影。”   万绿萍被邋遢和尚抢白得娇靥一红,顿时无言答对,但在场的几个人,俱都提高了警惕。   邋遢和尚向着神色迟疑的凌壮志,一挥手,催促说:“混蛋小子,等那个奇人家伙来了,由我秃头一人应付。”   凌壮志何曾把什么奇人放在心上,只是他怕那人隐身暗中,发现了紫芝飞崖的隐秘位置。   这时见邋遢和尚催促,黛凤女侠颌首,于是转身向紫芝峰驰去。   简长老等人再不敢大意,前进中游目四顾,俱都暗凝功力,虽然邋遢和尚说得轻松,但万绿萍的话也极有道理。   宫紫云、展伟凤、小娟、绿萍四个人,仍然仗剑飞行。   到达紫芝峰下,众人凝目搜索了一番附近,发现确无可疑之处,才纷纷跃起,直向峰上升去。   峰腰以上,光线逐渐明亮,断定东方已升起了朝阳。   渐渐,峰势奇恶,绝险已极。   宫紫云和小娟四人,不得不将剑收入鞘内。蓦然,众人的目光同时一亮,发现已升出了云雾之上。   游目一看,仅西面遥遥相对的妙莲峰,露出一截数丈高的郁绿峰巅,其余诸峰,尽被笼罩在浓烟里,天宇晴朗,云际相接,一望千里,尽是云海。   仰首看紫芝峰巅,至少尚有百丈。   丐帮三老和四大怪杰,仅略知凌壮志习艺在九华山,即使黛凤女侠,也不知朱腕银笔叶大侠的灵墓究在何处。   大头矮脚翁,仰首看了看仍在腾跃上升的凌壮志,摇摇大头,感慨的说:   “我那叶老弟,也真有本事,残废着四肢,还能找到这处天然的奇险的洞府修练功夫,我大头确佩服!”   邋遢和尚哼了一声,傲然的沉声说:“莫说那些贪婪之徒峰登不上来,找不到这处天险位置,就是我秃头知道在紫芝崖上,如没有混蛋小子带路,我也不知究在何处?”   如此一说,忧心如焚的黛凤女侠和宫紫云叶小娟,顿时宽心了不少。   抬头再看,发现数十丈上的凌壮志,正悬垂在突出峰外的一根粗如儿臂的绿藤上向他们挥手。   众人一看,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是一处斜斜伸出峰外七八丈的一座绝险飞崖,飞崖下面疏疏密密的垂着无数悬空粗藤。   黛凤女侠等人,凝目细看,发现飞崖下面没有洞口,断定在向西的那里面。   众人看了,这等崎绝的天险,也不禁暗透紧张,首先觉得毫无把握飞渡的是柳马两位长老。   攀升至飞崖下,立有丝清凉异香随风扑来。   众人停身立稳,发现凌壮志握着悬垂的绿藤两手交互前移,两脚垂直悬空,已到了飞崖的边沿。   蓦见凌壮志身形悬空,向众人,大声说:“诸位前辈可照晚辈方式攀过来,上面七八尺之处即是家师的灵墓洞府,诸位用‘云里翻身’或‘壁虎功’皆可进入。”   黛凤女侠,心情激动,恨不得即刻过去,不由含着泪,关切的问:“志儿,你悬身的上方就是洞口吗?”   凌壮志急忙含首说:“是的,但左右宽仅三尺,如不翻跃准确,极易掉下崖去。”   大头矮脚翁,略显紧张的摇摇头,感慨的说:“像这等天险崎绝之处,若非剑仙者流谁能找到此地。”   丐帮三老,穷书生,以及邋遢和尚,跛足道,俱都赞同的点点头。   黛凤女侠宫紫云,小娟三人,听了大头矮脚翁的话,也都十分放心。   蓦见凌壮志恭声说:“请诸位前辈记住晚辈现在的位置,志儿要上去了。”   了字出口,曲肘挺身,一个“云里筋斗”白影一闪,已翻向飞崖的断面,看来宛如一只白猿,动作十分优美、熟练。   邋遢和尚和柳马两位长老,情不由已的喝了个好。   就在柳长老三人彩声出口的同时,垂藤飞崖的断面那面,突然传来一声凌壮志的忿怒大喝。   黛凤女侠,丐帮三老,以及四大怪杰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同时打了个冷颤,面色大变。   一声娇叱,紫影电闪,宫紫云关心凌壮志的安危,当先飞身扑向垂藤间,玉手交替握垂藤,眨眼之间,已至崖边。   紧接着,绿萍、小娟、展伟凤纷纷握住垂藤,争先向崖边荡去。   黛凤女侠一见,面色再变,不由惶声急呼:“你们不要争先上,展姑娘先,其次是绿萍,最后是小娟。”   说话之间,宫紫云已挺身翻上了飞崖的那一面。   展伟凤三人听了女侠的规定,极快顺利的翻上了飞崖的断面。   黛凤女侠即关心一群小女儿们的安危,又关心亡夫的灵墓和秘芨,因而,一看小娟翻上了飞崖后,立即飞身扑向垂藤间。   简长老和跛足道人等,虽然也都万分焦急,但处在这等天险之处,仅能容一个人过去,空有一身绝艺,却无用武之地。   他们望着交互握着的垂藤,身体空荡的黛凤女侠,看那焦急心慌的神色,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飞崖断面的那一面,已隐约传来一两声金铁交鸣的声音。   简长老等人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似乎做梦都没想到这等隐秘之地,居然有人能找到,而且早已隐身在里面了。   黛凤女侠翻上了崖断面后,紧接着丐帮三老和四大怪杰。   众人进入宽仅三尺,高约近丈的洞口后,发现洞内范围极大,是一座四丈方圆,内有第二洞口,形同一个葫芦形的双层石洞。   宫紫云和小娟、绿萍、展伟凤,手横长剑,俱都堵在第二座圆形洞口前,正神情紧张的望着里面。   黛凤女侠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已进洞内,而这时,急旋的破风声和金铁击石声正由洞内传来。   简长老和跛足道,穷书生等人,飞步奔了过去,几乎是同时急声问:“丫头,里面是什么人?”   宫紫云闻声回头,惶急的回答说:“是大河教主邱铜川!”   大头矮脚翁一听,怪眼一翻,怒声说:“这个老水怪掉进枯井里还没有死吗?”   说话之间,众人已至洞前,举目向内看,只见正中一座以青石砌成的圆形石墓上,正立着一个骨瘦如柴,身穿黑衫,手横一根蛇头杖的阴森怪人,果然是大河教主邱铜川。   邱铜川发髯如银,无风自动,一双大眼,光明如灯,正凶残紧张的盯着手横“穹汉剑”的凌壮志,似是有欲搏斗。   凌壮志剑眉如飞,俊面铁青,他怒目盯着邱铜川,久久不敢前扑,看他欲痛又止的情形,似是有所顾忌。   黛凤女侠,粉面苍白,悲痛的立在一边,面对亡夫的灵墓而不能放声痛哭,她这时内心的痛苦,决非局外人所知。   简长老等人看罢,不知凌壮志为何不冲上石墓搏杀!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凌壮志必是崇敬恩师,而不敢踏向灵墓,同时,也怕邱铜川的鲜血,由石缝中漏下,又沾污了恩师的尸体。   就在这时,蓦间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越众向前,笑声说:“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原来是你这老水贼邱铜川,有骨气的滚出来,和我秃头大战三百回,何必站在人家的坟头上称英雄。”   邱铜川一言不发,仅不屑的望着邋遢和尚,沉哼了一声。   大头矮脚翁断定邱铜川已看出凌壮志的顾忌,因而一直立在石墓上不下来,于是灵智一动,仰面哈哈一笑说:“老水贼,你一生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害苦了黄河两岸的善良百姓,我们四人虽然早想杀你除害,可惜没有一人会水功,如今,你自投罗网已成了瓮中之鳖,可谓是天理报应,我大头劝你,识相些,快上来和我们秃头放手一搏,你胜了算你命大,我们决不再为难你,否则,你是自己找死,那时便悔之不及了。”   邱铜川仅冷冷一笑,动也不动。   大头矮脚翁见邱铜川,不理不睬,看来毫不生气,他胸有成竹的一笑,即向立在洞口的万绿萍漫不经心的一招手沉声说:“丫头,你过来。”   万绿萍不知何事,翻腕收剑,急步走至矮脚翁的身边。   老水怪邱铜川,闹不清大头鬼搞什么把戏,瞪着两只铃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万绿萍和矮脚翁。   他的神色非常慌急,同时也充满了迷惑,但他对手横宝剑,畜势待发的凌壮志,仍极注意。   大头矮脚翁一俟万绿萍立稳,立即沉声说:“丫头,把你的绝活施展一下,给这老鳖看看。”   如此一说,全洞所有的人的目光,俱都集中在万绿萍的身上。   因为在场的人,除了简长老和展伟凤外,大都知道万绿萍习有“奇门遁甲”中的神奇绝学隐身术,但是任何人没有亲眼看着她将身形隐去,因则,每个人都以惊异好奇的目光望着她。   万绿萍娇靥微红,略现难色,但看了一眼悲忿焦急的凌壮志,杏目一闭,双袖一拂,众人的两眼一花,立在矮脚翁身边的万绿萍,顿时不见了。   黛凤女侠,小娟等人,虽然心中有所准备,这时看了也不禁面色一变。   简长老和展伟凤,立时看呆了。   老水怪邱铜川,何曾见过这等神奇绝学,顿时愣了,紧接着,双目一亮,暴喝一声,飞舞起手中蛇头杖,立即护住前后左右。   到那时,杖影如山,劲力呼呼,只见杖影不见人影。   矮脚翁一见,极为得意的哈哈笑了,同时笑着说:“老鳖贼,别紧张,我干女儿还立在原地。”   邱铜川那里肯听,将一柄蛇头杖,仍然飞舞成一团杖影,将周身防护得密不透风。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讥嘲的笑着问:“老水鳖,即使你的内功天下第一,这样施展下去,仍免不了真气枯竭,活活的累死在此地..”   话音未落,如林杖影中,突然暴起一声震耳厉喝:“鼠辈,老夫和你们拼了!”   厉喝声中,飞舞着一团杖影,挟着一阵轻风,直向洞口的邋遢和尚等人,凌空扑下,声势惊人,猛不可当。   邋遢和尚,跛足道,以及穷书生,简长老等人,俱都拥在洞口,似未料到邱铜川有些一招,加之对方凌空而下,应声而倒,骤然间俱都无法还招。   宫紫云、小娟、以及展伟凤,三人虽然手持长剑,但身立于前有跛足道等人,同样的无法施展。   邱铜川何等人物,足尖一点地面,再度大喝声,飞舞蛇头杖,趁势向崖边洞口扑去。   万幸柳长老立在崖边洞外,闻声探首一看,大吃一惊,面色立变,暴喝一声:“老贼那里走!”   暴喝声中,运足功力,手中打狗棒,一式“横扫千军”猛向飞扑而出的邱铜川拦腰扫去。   大河教主邱铜川,领导黑道数十年,各派掌门尚且未曾看在眼里,怎会将丐帮的柳长老放在心上。   这时见柳长老一棒扫来,顿时大怒,手中蛇头杖,疾演神针定海,企图将柳长老奋力震开,便可一跃下崖。   铮的一声轻响,接着一声闷哼,柳长老虽然运足功力,但仍被震得一连后退了三步,踉跄的身形,险些跌下崖去。   就在这相接一击的瞬间,一声娇叱,紫影一闪,宫紫云已仗剑拦在崖边洞口前。   紧接着,一声娇叱,飞身扑前,玉腕一振,疾演太虚九剑,挟着一片翻滚匹练,径向邱铜川卷去。   大河教主邱铜川早在榆社破庙内,即见过宫紫云以太虚九剑,连杀“大河五虎”的骇人声势。   这时见宫紫云挥剑杀来,心中又惊又急,加之一冲未曾跃下飞崖,方寸不由大乱,但他仍奋起余威,厉喝一声,蛇杖猛力击去。   紧跟而出的凌壮志,深怕宫紫云产后虚弱,不是邱铜川的对手,不由高声疾呼:“姐姐快退下!”   下字方自出口,身形尚未前扑,蓦见金铁一声轻响,溅起数点火花,邱铜川的蛇形杖已应声而断。   邱铜川大吃一惊,面色大变,趁势一声“狮子吼”低头躬身,猛向宫紫云的小腹撞击。   宫紫云作梦也没想到邱铜川会以头撞她小腹,一声娇叱,长剑猛扫而出,身形本能的向后飞退。   邱铜川不愧老奸巨滑,久经大战的老贼,这时,见宫紫云飞身后退,趁着躬身猛撞的冲势,身形一斜,足尖一点,快如脱兔般已到了崖边。   众人一见,心知要糟,不由齐声吆喝。   就在众人慌急,邱铜川身形已到崖边的同时,蓦见洞外人影一闪,脱口一声大喝:“最后一关还有俺马老三!”   三字一出口,手中的打狗棒顺势一招“松下扫雪”猛击斜飞而出的邱铜川。   蓬的一声大响,一声凄厉的惨嚎,邱铜川的横飞身躯,直向崖外射去。   简长老,跛足道等人急步奔出洞外,低头一看,一点黑影,挟着一声悠长的惨嚎,翻翻滚滚已坠入百丈下的云雾中了。   邱铜川的身影已消失了。但他那声刺耳尖嚎,仍在云上飘荡着...   凌壮志无心去看邱铜川坠下万丈飞崖的情形,折身奔进洞内石墓前,他满面泪痕,惶急的绕着石墓察看,发现石墓和他下山时,丝毫未曾改变,因而宽心大放。   黛凤女侠和紫云、小娟等人也急急的奔来,女侠一见绕墓察看的凌壮志,立即含泪的戚声问:“志儿,这里面埋葬的可是你师父?”   凌壮志流泪应声是,接着屈膝在墓侧。   黛凤女侠,满腔悲痛,急步扑至近前,双手抱墓,放声痛哭,缓缓跪了下去,埋藏在心中二十年的伤痛悔恨,尽在痛哭中发泄出来。   宫紫云最为悲伤,想到自己在襁褓中坎坷遭遇,想到母亲飞花女侠的落发为尼,不禁悲从中来掩面大哭,抚墓跪在一侧。   叶小娟依着宫紫云下跪,也将娇靥埋进一双玉手内,哭得悲切切,展伟凤、万绿萍也泪痕满面,依跪在紫云小娟之后。   凌壮志想到恩师五年殷殷授艺,谆谆教导,和为栽培自己而真力枯竭气绝的情形,不由目注自己亲手砌成的石墓,悲痛欲绝,泪如雨下。   这时,丐帮三老,四大怪杰,七人已闻声奔来。   七人看了黛凤女侠等人的悲伤情形,想到石墓中躺着自己的好友,俱都摇头悲叹,泫然落泪。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分立在墓前左右,一个合什,一个稽首,立即朗诵起经来,令人分不出,他俩是唱是哭。   柳马两位长老,即将背在身后的香烛纸钱解下来,柳长老将香交给简长老,立即燃起白烛,马长老就在墓前焚化纸钱。   简长老立在中央,穷书生和大头翁分立在两边,三人同时焚香公祭默默致哀。   一座清爽静寂,隔绝尘烟,高达万仞之上的飞崖洞府,顿时之间,烟雾缭缭纸灰飞扬,烛光摇曳中,挟杂着哭声诵经声,整个洞府内,充满了哀伤气氛。   凌壮志痴呆的望着石墓,泪下如雨,他已听不到师母黛凤女侠和爱妻宫紫云等人的痛哭声,他的思想,完全沉沦在往事中..   他似是看到仰面倒在石墓内的恩师叶天良,那身褴褛衣衫满脸的胡须,残断的四肢,精光闪射的双目,还有那本“四大恶魔”手著秘芨。   一想到那本秘芨,他不由想到丐帮弟子的报告和外界的摇传,以及打下飞崖的“大河教主”邱铜川。   他想到未来秘芨关系重大,以及整个武林的安危祸福,不由流着泪悚然的惶声说:“师父,志儿安然回来了,以及在您老人家的英灵保佑下,拜见了两位师母找到了娟姊娟妹,‘金刀毒燕’‘铁弓玉环’以及‘乌鹤’恶道‘金艳娘’均已先后授首,如今最令志儿不安的是那本秘芨...”   凌壮志说至此处,不由机警的看了一眼全洞的人。   邋遢和尚和跛足道,神情肃穆,正在合目诵经,简长老上香已毕,和穷书生正在劝慰哀痛欲绝的黛凤女侠。   柳马二位长老,正将两包纸钱焚化,大头翁和绿萍展伟凤正宽声劝哭声嘶哑的宫紫云和小娟。   凌壮志见无人注意他的言语,因而流着泪机警的继续说:“如今,宵小蠢动,暗踩志儿学艺的洞府...那本秘芨,志儿已遵嘱放在您老人家指定的地方,祈望您老人家,英灵护佑,不要落入那些野心勃勃,狂徒之手。”   祈祷完毕,发现洞中已没有了哭声,黛凤女侠和爱妻宫紫云等人,均已立起身来,邋遢和尚和跛足道两人,也诵完了经,正围着黛凤女侠,谈论事情。   蓦闻邋遢和尚嚷着说:“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哭也没用,烧过了香纸,念过了经,他升他的极乐世界,我们回我们的阳世人间,从现在起,大家都应该节哀保重。”   又见大头翁,大头一幌,笑着说:“秃头的话最豁达,即然想得开,我们就走吧,免得在此见景生悲,望墓落泪。”   说此一顿,突然瞪着凌壮志,大声说:“你小子也别尽在那里穷祷告,大家商量点正经事,也该走啦。”   凌壮志一听,举袖拭泪,随之立起,径向众人走去。   前进中,觑目一看,发现爱妻宫紫云和小娟,俱都将一双秋水般的明亮凤目,哭得又红又肿。   走至近前,只见黛凤女侠,正在举袖拭泪,同时不安的说:“如今情势如此紧张,叫我怎能放得下心,今天如非及时赶到,先夫岂不要被那老贼控墓曝尸。”   穷书生立即慎重的说:“老贼邱铜川,水功绝伦,他被志儿追击跃下深井内,自然不会淹死,不过待他逃出井来,大河教已经瓦解,据我判断,他必是悄悄南下之际,巧遇薛雄虎父子,薛鹏辉必是仗着老贼的深厚功力,打通了生死玄关,恢复了一身功力,三人潜来九华山,暗踩全山洞府,邱铜川武功高超,自是能找到此地来,至于其他人等,恐难登至如此绝险之处。”   黛凤女侠未待穷书生讲完,立即摇头说:“照此情形,我目前仍不能回金陵,邱铜川能找到此地,别的人自然也能。”   大头翁,立即不以为然的说:“这倒不见得,试问当今武林,除了一派宗师的掌门,长老们,有几人的功力及得上老水怪邱铜川?”   凌壮志见黛凤女侠要守在洞中,暂时不再转回金陵,也不禁慌了,于是,一看大头翁话落,立即恭声说:“此处为一处天然绝险之处,设非功力精深的高手绝难登上峰来,而且胆气不足,路径不熟悉,也不易进来,如果将洞口齐着边洞堵死,再将飞崖的垂藤折断,除非剑仙,绝难进入洞来。”   如此一说,丐帮三老和跛足道等人,齐声赞好。   黛凤女侠依旧不以为然的说:“斩断的长藤,总有生长的时候...”   凌壮志急忙插言说:“志儿每年春秋两季,均要前来亲祭恩师,那时再斩不迟。”   简长老等人也怕黛凤女侠坚持不走,立即趁势欢声说:“如此甚好,大家就此动起手来。”   说罢,三老四怪,凌壮志,立即在洞内搬运石块,并催促黛凤女侠和宫紫云四人先行离开。   黛凤女侠本待坚持留在洞内,但看了这等形势,和忧心如焚泫然欲泣的小娟和紫云,只得黯然的一叹,无可奈何的对宫紫云说:“云儿,我们先下去吧。”   说罢,当先向洞口走去,宫紫云、展伟凤、绿萍、小娟紧紧跟在女侠的身后。   黛凤女侠等人一走,简长老等人立即将洞口用石块封起来,最后由凌壮志一人,将飞崖下的垂藤,逐一斩除。   诸事完毕,在简长老等人的宽言催促下,黛凤女侠和凌壮志,才怀着依依悲切的心情,径向峰下走去。   片刻已达峰下,山区中,云雾仍重,方才晕厥在草地上的薛雄虎,这时已经不见了。   众人无心去想他是被饥饿的野兽衔走了,抑或是苏醒逃走了。   山区中,虽然光线仍然昏暗,但已听到樵夫的歌声和猎人的吆喝。   众人沿着来时的路径,展开轻功,直向山外驰去。   到达小镇,天已近午,为了让黛凤女侠和宫紫云等人,尽快的忘掉哀伤,简长老等人,也决定再去一趟金陵。   一行十三匹快马,驰出小镇,直奔东北。   这条路线,和凌壮志去年下山的路线,几乎是相同的,这在凌壮志的心中,触景忆旧,有着太多的感触。   他回顾巍峨的九华山势,云雾大部散去,嶙峋峻拔,浓郁翠黛的紫芝峰巅,已清晰可见,想到恩师孤寂冰冷的躺在石墓里,星目中顿时流下泪来。   宫紫云、叶小娟看见凌壮志流泪,两人的凤目也红了。   邋遢和尚和大头翁一见,互递了一个眼神,立即笑嘻嘻的哈哈笑骂起来,刹那间,气氛为之一变。   气氛一变,大家谈南论北,逐渐有说有笑。   到达去年凌壮志击毙三个老道的宏福镇,已是子夜三更了。   十三匹快马,洞着宽大黑暗的街道,奔驰如飞。   “如归轩”酒楼,这时令凌壮志一生难忘,与绿萍,伟凤定情的地方,已经是门窗紧闭,店伙,酒保已进入了梦乡。   凌壮志坐在飞驰的马上,情不自禁的仰首看了一眼漆黑的如归轩楼上。   往事,像闪电般一幕一幕的掠过他的心头....   他想到了红光满面,神色详和的晋德大师和霜眉入须,身躯修伟的“雷霆拐”萧子清...   同时,他也想到了万绿萍和展伟凤,以及当时的情形!   就在他仰首上看,往事涌现的一瞬间,乌骓已驰出十数丈了。   他转首去看万绿萍和展伟凤,两人也正含情脉脉,凤目闪辉的望着他,显然他们两人,也正沉沦在往事的回忆里。   天光黎明,晓风徐吹,田野一片油绿,清凉的空气中,不时飘过一阵清草和泥土的气息。   众人一夜飞驰,决议到前面大镇上休息两个时辰。   举目前看,尘土弥漫半天,一里外的前面,似是有不少快马疾驰,看情形,似乎也是赶了一宵的夜路。   蓦闻乌骓昂首一声长嘶,其余十二匹快马,俱都狂驰如飞。   一阵飞驰,距离前面的滚滚扬尘,已经不远了,同时在飞扬的尘烟中,已能隐约看见,那是六匹高头大马和一群身穿不同颜色的女人。   追至二三十丈处,乌骓突然连声欢嘶,顿时不听指挥,越过黛凤女侠和跛足道人,宛如疯狂般,猛向前面的六骑冲去——   前面的六匹快马似是吃一惊,纷纷窜向路边,马上的男女,俱都忍不住怒喝娇叱。   旦骓势如奔电般冲进马群,突然慢了下来。   凌壮志勒马游目一看,惊喜欲狂,脱口欢呼:“展世兄,大明嫂!”   正在勒马怒喝,准备开口大骂的浑汉展伟明一听,蓦然兴奋的哈哈大笑,同时,也不解的高声嚷着问:“我的小妹夫,你怎么走了十多天的才到这里?”   大明嫂也纷纷欢声问:“凌弟弟,我那凤妹妹和萍妹呢?”   话声甫落,黛凤女侠等人已到,纷纷勒马,齐声招呼。   浑汉展伟明一见,乍然间,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大明五嫂,早已在马上,向着这些老前辈福了福。   邋遢和尚和大头翁,同时笑着问:“大傻小子,你们星夜赶路,可是要去金陵看你们的老妹子?”   展伟明一听,顿时想起赶来的目的,立即煞有介事的大声说:“俺回到石门镇,听说老妹子跟着小妹夫一起来了,心里很是着急,所以便带了俺的五个黄脸婆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话未说完,众人哄然笑了,只震得群马骚动,低嘶连声,所幸天色黎明,官道上无行人,否则,岂不惊世骇俗。   展伟凤一向对傻哥哥的话不太介意,这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禁娇靥绯红。   大明五嫂,更是又羞又气,但对这位憨傻浑猛的爱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跛足道被大明一说,倒提醒了他一件大事,立即笑着对黛凤女侠说:“师妹,如今诸事完,这件事倒真的早办了早了却你一件心事。”   黛凤女侠愉快的颔首说:“小妹早已有了妥善的准备,办完了这件大喜事,我还得带他们几人去看我那恒山落发的姐姐。”   如此一说,小娟四人俱都含羞带笑的低下了头。   凌壮志和宫紫云,听说即将同去恒山,两人都兴奋的笑了,除了拜见飞花女侠是他最关心的事,另一件事使他们想往的便是凌霄庵后,翠绿谷中,他们曾经渡过新婚之夜的花烛洞府。   邋遢和尚和大头翁,早已高兴的嚷着说:“我秃头大头,正感城镇无处可去,无人可聊,这次不但有混蛋小子的一顿喜酒可喝,还可再看一番黄河以北各地的宜人景色。”   简长老一听,也愉快的接口说:“你们三个老化子,俱是飞花女侠的昔年故人,此番也正好前去问候拜访,顺便视察一下北方各地的分舵...”   跛足道和穷书生,同时赞好,接着愉快的说:“既然如此,大家就快些赶路吧,办完了这件大喜事,大家也正好北上。”   黛凤女侠立即笑着说:“志儿他们的事,早已准备就绪,伟凤、绿萍、小娟的新房都由万老姐姐布置好了,我们大可不必替他们小儿女的事心急!”   如此一说,众人再度爽朗的欢笑了。   绿萍、小娟、展伟凤一直羞的没有抬头。   凌壮志是有了儿子的父亲作新郎,看来似乎毫不紧张,但任何人看得出,他早已乐得心花怒放。   于是,大头翁一声吆喝,十九匹快马奔驰如飞,沿着宽大的官道,浩浩荡荡,迤拉长达数十丈。   但见人沐春风,马走如龙,蹄声如雷,欢嘶连声,扬起一道滚滚土龙,极为行人注目。   越过繁昌,再奔芜湖,绕过东梁山,前面已是当涂城了。   这时,正是夏末秋初,遍地油绿,正是家民忙碌,贸易兴隆之际,因而,田野间,人影幛幛,官道上行人络绎。   蓦见马道上大头翁,双目一亮,举手一指高大的城墙以西的一方草地上,大声嚷道:“你们看,那里在搞什么鬼名堂?”   众人循着他的指向一看,只见离开官道数十丈外,依着城墙一片草地上,正围着数百人看热闹。   根据每个人脸上紧张表情,不是江湖贼斗,便是仇杀尸首。   众人急于赶路,故而无心过去一看究竟,大家瞟了一眼,继续向前疾驰。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围观的人,立即掀起一阵惊恐啊声。   紧接着,响起一个中气充沛的老妇声音:“你们这些该死的鼠辈,只会以多为胜。”   凌壮志看了那个凌空纤影,星目一亮,万绿萍听了那老妇的声音,脱口急呼:“啊,三阿姨!”   急呼声中,拨马奔下,径向围观的人群冲去。   万绿萍如此一嚷,四大怪杰恍然大悟,一声怪嗥,放马如飞,直奔草地!   凌壮志虽然看清凌空的黄影是谁,但他不敢吭声,同时,他也弄不清“铁棒槌”郝老妪,怎会和她发生误会?   心念间,已经拨转马头,随着黛凤女侠、宫紫云等人,驰下官道,径向草地上的人群冲去。   这时围观的人群,一见又来了一阵马匹,和七八个奇形怪状的叫花子和十数位青年英俊,美貌如花的少男少女,俱都吆喝一声,纷纷让开了一个缺口。   围观的人一闪开,小娟的凤目倏然一亮,脱口娇呼:“妈,那个穿黄衣的少女是汪丽莺姑娘!”   黛凤女侠听了这个名字,心中不禁一动,凝目一看,粉面大变,顿时愣了,但她坐下的宝马,却继续向前驰去。   只见场中十数粗眉大眼的彪形大汉,个个手持兵刃,俱都满脸凶气,正围着一个青衫俊美少年,和一个乳黄罗衣长裙的少女,黄衣少女身材瘦弱,明眸皓齿,雪白的娇靥上嵌着一张鲜红樱口,乍然看来,就是叶小娟的第二化身。   就在黛凤女侠心情惶慌,神志紊乱的打量之际,蓦见已经奔至的万绿萍,高兴的欢呼:“大阿姨,三阿姨!”   娇呼声中,飞身下马,向神色慈祥,满面含笑的简大娘,郝老妪扑去。   同时,场中的青衫少年和黄衣少女,一见乌骓上的凌壮志,双目一亮,齐声欢呼:“凌小侠来得正好。”   说话之间,各持宝剑,即向这面迎来。   围观的众人,一见奔来的马上人物,俱是场中少女的朋友,纷纷将包围的圈子扩大了准备着大看热闹。   在场中,手持兵刃的十数彪形大汉,一见马上奔来的四大怪杰,简直看到了阎王爷,个个惊得面色如土,俱都吓得魂飞天外,闪动着一双惊急凶睛,欲战不敢,欲跑不能,只是战战兢兢的立在场中等死。   这时简大娘,郝老妪,已和跃下马来的黛凤女侠,简长老等人欢声叙旧,凌壮志则忙着引见华山派的后起之秀钟明及汪丽莺。   跛足道、大头翁、邋遢和尚和穷书生,八道凌厉目光,宛如八柄利剑,分别射在十数彪形大汉身上。   四人轻轻勒住座马,缓慢的滚下马鞍,眉宇间笼满了杀气,微卷着双臂,钩曲着十指,一步一步向场中走去。   十数彪形凶汉,个个汗下如雨,浑身打哆嗦,那等凶猛的大汉,望着缓步走来的四大怪杰,俱都像耗子看见猫似的,围观的人群中,不少黑道中的恶枭这时也纷纷的悄悄溜走了。   就在这时,蓦闻寒宣完毕的简长老,高声疾呼:“四位老弟请住手!”   跛足道四人,俱极尊敬简长老,闻声同时止步,俱都茫然回首,望着简长老,不解的问:“你的菩萨心肠又动了是不是?”   简长老爽朗的哈哈一笑,说:“我老化子不是为了这几个江湖朋友,而是为了四位老弟!”   跛足道四人听了一愣,不由迷惑的说:“什么,为我们?”   简长老颔首,笑着说:“不错,你们四人俱是必须到场的前辈,怎好带着两手血腥去吃凌小侠的喜酒。”   如此一说八跛足道四人深觉有理,因而不禁有些迟疑。柳长老机不可失,立即注视十数个吓傻的彪形大汉,瞪眼厉声说:“尔等还不快滚,难道真的在此等死?”   如此一骂,十数凶汉如梦初醒,纷纷转身鼠窜,眨眼之间,消失在前面一座松林之间。   围观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也就一哄而散。   跛足道四人,对逃命的十数凶汉,看也不看一眼,径向简大娘,郝老妪走去。   大头翁,首先抢着问:“大姐姐一向深居简出,今天什么风,把你和三妹吹到此地?”   简大娘满面慈祥的低声笑说:“三妹十分想念二妹,特地邀我一同去金陵,路经此地,恰巧遇上那些恶棍欺辱那位汪姑娘,正好你们也来了。”   由于简大娘说话特地的压低声音,跛足道四人才发现黛凤女侠,粉面苍白,神情有些激动,拉着那位汪姑娘的手,极关切的详尽的问她事情。”   凌壮志和展伟凤和那个身穿青衫的少年,以及宫紫云等人,俱都聚精会神的围在附近听。   跛足道一见汪丽莺酷肖叶小娟的容貌,心中突然似有所悟,不由急步走了过去。   蓦闻黛凤女侠,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汪姑娘的故乡即是立煜城,我有一位故人,昔年是振兴镖局的总镖头汪安宏,姑娘可识...”   黛凤女侠的话尚未说完,汪丽莺立即恭福,恭声说:“那是晚辈家父!”   黛凤女侠一听,面色更显得难看。   凌壮志一看这情形,心中早已明白,不由急忙恭声说:“师母,此地非谈话之所,请师母进城稍息,再问汪姑娘不迟..”   黛凤女侠似是没听见凌壮志说什么,双目闪着泪花,痛苦的去看跛足道。   跛足道神情肃穆,看了一眼立在女侠身后,神情茫然紧张的叶小娟,即向黛凤女侠点了点头。   黛凤女侠略一迟疑,毅然一转首,指着汪丽莺,面向叶小娟,流着泪说:   “娟儿,这位汪姑娘就是你的亲胞妹!”   叶小娟一心把黛凤女侠视为亲生的母亲!这时怎经得起如此巨大的转变的打击,不由连声戚呼:“不,不...我不要这是事实...”   戚呼声中,扑在黛凤女侠的怀里,放声哭了。   简大娘和郝老妪,宽慰的说:“娟儿,这本是一件大喜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说此一顿,目光远视,似是在回想着往事,跛足道继续说:“十八年前的一天,你妈在九华山区寻找你失踪将近两年的义父突然发现山麓有人打斗,奔至近前一看,竟是一伙强盗要截你父母押迭的镖车,你妈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强盗溃散逃命,那时,你母亲已因打斗震动胎气,由你妈将你母亲抱至一处山洞,生下一女,就是你,你父亲无以为报,便将你送给你妈作了义女。”   叶小娟一听,万分感激之余放声痛哭,将黛凤女侠抱得更紧了。   汪丽莺一听,原来黛凤女侠竟是她父母的恩人,立即盈盈下跪,拜了四拜,钟明是汪丽莺的未婚夫,也跪在地上叩了四叩。   黛凤女侠只得伸出一只手来,将汪丽莺扶起。   邋遢和尚和大头翁等人一见,顿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同时笑着说:“混蛋小子,真是福星高照,半路里又认了一门亲戚了。”   说此一顿,即对钟明和汪丽莺,风趣的笑着说:“看你两人的情况,必然也是一对小夫妻,还不快上前拜见你们的小姐夫!”   说着,举手指了指凌壮志。   如此一说,黛凤女侠也忍不住笑了,小娟只羞得红飞耳后,抱着妈妈不放手,她的芳心深处,分不出是苦,是悲,是喜,是甜。   黛凤女侠立即笑着说:“四月十七日是志儿他们两人的吉期,你们就和我们一同前去金陵。”   简大良立即愉快的说:“他们两人徒步,我们两人也没有马匹,你们先走,我们跟后紧追!”   邋遢和尚首先说好,同时大声嚷道:“既然如此,后天我们金陵见。”   于是,众人纷纷上马,相继驰上官道,向着简大娘呼声后会,立即放马如飞。   众人快马飞驰中,对方才的事,俱都暗称奇迹,黛凤女侠心情尤为轻松,总算了却存在心中十八年的大心事。   一连三日,早行夜宿,这天午后,在红日西坠,彩霞漫天中,众人策马进了金陵外的西关大街口。   大街上,行人熙攘,车马拥挤,往来川流不息,虽然众人浩浩荡荡,但并未惹人注意。   进入后街不久,便为立在门阶上聊天的几个男仆发现,立即奔下阶来,俱都含笑肃立,准备接马匹。   由于马匹太多,到达门前,纷纷下马,各自拴好自己的马匹。   黛凤女侠已是凌家主母,立即肃容请进。   简长老和跛足道等人与黛凤女侠走在前头,凌壮志和展伟明居中,宫紫云和小娟、绿萍、展伟凤,陪着大明五嫂走在最后。   众人一进屏门,所有人的目光,不禁同时一亮,俱都忍不住齐声欢呼:   “大师....”   只见鸡皮鹤发,老脸绽笑的铁钩婆,正陪着神色慈祥,满面红光,少林寺的当代高僧晋德大师,同时由厅内走来。   黛凤女侠等人,急步向前,热情寒喧凌壮志和宫紫云等人纷纷大礼拜见。   德高望重的晋德大师,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的老友,尤其失踪多年的简尚义也在场,老和尚只喜得连声低喧佛号,不停的只说:“善哉”!   一向嘻笑叫骂的邋遢和尚、大头翁,一看众人寒喧完毕,立即大声嚷着说:“老虔婆,快叫她们拿酒来!”   一群仆妇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俱都胆子大了,闻声早已忙碌起来。   酒宴一连开了两大桌,老一辈的坐在一起,凌壮志等晚辈同坐第二桌。   于是,在纱灯齐燃,光明大放如昼的灯光下,杯觥交错,欢笑呼干,老一辈那桌上,最热闹。   一群伶俐侍女,斟酒上菜,忙个不暇,俱都累得香鬓见汗了。   这席酒,宾主尽欢,只吃到更深夜半,黛凤女侠率领着宫紫云等人进内休息。   凌壮志将晋德大师,丐帮三老,以及四大怪杰,展伟明等人,一一送入两厢休息后,他才深深的吁了口气。   他今夜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了熏熏醉意,脚下像踏着软软的棉花,感到有些飘飘的。   进入中院屏门,一切是静悄悄的,抬头一看,三面高楼的窗前,俱都射着极微弱的灯光,大家早已就寝了。   他孤立在院中,仰首看着高楼,不禁愣了,这时他才发觉,人人都已拥被入睡,只有他凌壮志一人尚无安身之处。   蓦然,他的星目一亮,面带喜容,似是恍然大悟,双肩略一动,飞身纵上正楼,悄悄推开廊门,蹑足走了进去。   一阵熟悉而令他神迷的淡淡幽香,立即迎面扑来,他的绮念高涨,忍不住意马心猿,他久已压抑的威武潜力,突然间冲出了他的丹田。   悄悄推开室帘一看,国色天香,绝世风华的宫紫云,正由罗幛内将首探出来,一双寒潭秋水般的明亮凤目,正惊急的望着他,同时撑臂坐起,惶急的悄声说:“弟弟,你怎的如此大胆,你不怕妈妈听到?”   凌壮志涎脸一笑,蹑足走至床前,附在宫紫云的耳边,兴奋的悄声说:   “小弟知道,今夜已满四十五天了!”   宫紫云一听,只羞得娇靥绯红,直达耳后,含嗔睇了一眼,闪身躲进帏内去了。   凌壮志愉快的一笑,扬腕震熄了香灯,脱履扑进帏内,重温那醉人的交欢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