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剑飘香   第一章 惨遭诬陷   这不是梦,却有着梦样的清晰。   他仿佛进了一间巨宅围坐在大桌前,许多人频频向他敬酒,在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的情形下,他连连把盏……   巨宅主人慷慨十分,将他奉为上宾贵客。   在醇酒香肴、友谊的滋润下,他——宋磊自己也不知道干尽了多少杯底,饮啜了几斗香酝醇液……   他的眼睛红了,布上了几许红彩……   醉眼朦胧中,他仿佛在许多人的拥簇下,持杯狂饮,挥袖而舞,于是他眼前幻起了一个极清晰的影像。   他像是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粉红色的窗帘,浅绿色的石壁,布置得古色古香,幽雅迷人。   这是姑娘的香闺,女人的香房。   朦胧中,他那双模糊的眼睛,迷失在那诱人的床上。   一个半裸的少女,充满春意地斜卧在床上,眸光含郁在醉人的幻化里,她太惹火撩人。   那倩影像是真是假,是云是雾。   醉了,醉了。   那倩影像团烈火,诱惑着他剧喘狂跳。   再瞧那难忘的一眼——   天蓝色的蝉缕中,隐约可见那双浑圆的玉腿,好美,这倩影是属于他的,是他的未婚娇妻,他忘怀了面前的千百英雄,迎上前去,心底深处,狂呼着——梅,箫梅,你……   他手一松,“哗啦”一声,巨盏脱手而坠,倩影顿失,主人迅捷地上去扶住了他。   接着,耳边传来主人高昂的话声道:“诸位,贵客醉了,老朽亲自为他安顿,诸位请尽兴,老朽去去就来。”   于是他感觉到主人的双臂加了些力气,然后脚步在半自主之下,往前挪移,吵杂的人声渐渐和他远隔了。   其实,他并没有真醉到这种地步,而是十分希望能离开这热闹的场合和这些人,如今正好,他极需要静一静。   静!静!除了他和主人轻微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他被搀扶着缓缓举步,主人宅深院广,谁知道宾客宿处是在哪里,还有多远,可是他不必关心,反正总会到的。   他们停下来了,接着是启门声、再挪步、过门槛,终于到了。   怪!主人并没有扶他坐下,或是躺卧,仍然站着。   他剑眉微微一皱,刚要睁开眼睛,耳边已传来一个陌生的语调道:“大剑客,主人说你有满腹心事,所以才突然忘形松手打碎了那只夜光宝杯,现在请睁开眼来看看,看看你面前的这面镜子,它会现露你心中所想的事,并能告诉你一个解决办法!”   他闻声而惊,倏地睁目,酒醒了一半!   他记得十分清楚,是主人搀扶着自己,从大厅走到这里,中途没有停过,更没有换过人,否则以自己的功力来说,断无不知的道理!   可是如今说话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主人,这……这岂非怪事?   他立刻游目四顾,四处竟不见人踪,心头猛地一凛!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了那人的话声道:“大剑客不必找我,我就在这面巨镜背后,等大剑客你在镜中获得问题的解答后,我自会现身相见。”   他剑眉再以一皱,目光由不得往三尺外那面巨镜上一瞥,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直觉得这面镜子真大,大的好玩。   心念倏止,蓦地惊“咦”一声,目光又瞥向镜面!   这面巨镜,不只是大得好玩了,而是它有奇特的怪处。   镜宽足丈,长有丈四,在这间空无他物的房间内,它就像一只散发着一身奇光的怪兽,巨大、狰狞矗立在墙上!   这只不过一面雪亮的“青铜镜”,本该没有什么奇处,就是大了些,大到在任何人家,任何地方都罕见罢了。   他第一次向镜面偶然一瞥,就是这种印象。   但当他脸上掠过那丝微笑后,顿觉当目光由镜面上收转的刹那,很清楚的发现了一件令人骇凛的怪事端!   于是他才“咦”了一声,定睛再来看个仔细。   果然,那骇凛怪端的事,是事实,它就出现在面前。   人立镜前,按道理说,镜中反映出来的影子、形貌、举止和一切,除因对照左、右相反,其他该和本人完全一样才对。   可是这面巨大的“青铜镜”所映出来他的影子,竟是倒的,头下而脚上,直立着,简直像在“直竖蜻蜓”!   他深觉骇怪而不解,目光自然而然的更盯注在巨镜面上。   讵料盯注之后,事更怪了,在巨镜反映中倒立的他,忽然自动地旋转起来,愈转愈快,终于成了个旋飞的人轮,转无止境!   是酒的后劲发作,抑或是别有原因,他顿觉头痛欲裂,甩甩头,毫无用处,想闭眼,眼帘竟已不听支使,头更痛!痛!痛!痛!   他的眼花了,觉得身躯已和镜相合,在一道轮转飞旋,飞旋,飞旋得渐飞渐远,双目逐渐模糊,头脑昏沉,昏沉……   昏沉欲颓下,未婚娇妻的倩影突现心头,倩影庄严肃穆,如同磐石般牢稳地峙立着,使他抓住了心舵,跌坐下来,闭上双眼。   心气一静,万念不生,轮飞旋转的影子像烟雾般消失无踪,那倩影,也由浓而淡,由淡而冉冉隐去。   头痛已止,脑净心清,他感到全身无比的舒畅。   这时,耳边突又传来熟稔至极的话声道:“老头儿,放心了吧!”   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大和尚,我服了你。”   他闻声而悟,霍地睁开了眼,哪里有什么巨大铜镜,他依然坐在日必跌坐四个时辰的“蒲团”上面!   三年了,他机缘巧降,在十大门户保学的二十名年轻高手中,极幸运地被“天地双贤”选中,接受“圣佛”和“魔老”的考验。   如今,最后一次考验的“心魔幻境”,他也安然渡过,是否能够承接“圣佛”和“魔老”的衣钵,肩负起那无上的荣誉和重大使命,立刻就会知道了。   他抬起头来,恭敬而虔诚地看着云台上坐已十年的“双贤”,静待谕令。   云台上,右首是位干枯瘦小的老和尚,左边是个高大红面,满头银发和雪髯的老者,他们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半晌之后,老和尚有气无力地说道;“老衲恭贺施主安渡过这百次考验,施主所坐蒲团下有张柬帖,请取出来仔细看看。”   他恭应一声,果自蒲团下取出一张羊皮信柬,仔细详阅。   当看完而熟记所载时,老和尚又开口道:“施主看明白了?”   他颔首恭应,老和尚神色肃穆地又道:“施主如今已具天下莫敌的身手,盼莫忘怀所立的誓言。”   他诚挚而恭敬地答道:“弟子永记不忘。”   红面老者开口道:“宋磊,你错了,我们早已说好,你不是老夫和大和尚的徒儿,我们只是互有信约和交换条件的合作人,你代我们完成未了心愿,我们传你天下莫敌的绝技,懂吗?”   他,宋磊,无法答话,只好应个“懂”字。   红面老者又道:“我和大和尚不同,你莫忘记了祖籍还有位娇女等你回去,更别忘记你是‘泰山剑派’的弟子,必须全力以赴去完成的任务!”   宋磊恭应道:“晚辈都没忘记。”   红面老者嗯了一声道:“那很好,你可以走了,临行老夫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件,是所负任务要自己去完成,出得此门,下得此山,你就和老夫及大和尚再无牵连,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准来叩关!第二件,是三年相聚,佛说是‘缘’,在老夫这古今第一魔头看来,这却是‘孽’,不管是缘抑是孽,总该另有所赠,老夫昔日的那柄‘斩魂剑’你可以取走,老夫话已说完,别再烦我了!”   他话说完后,眼一闭,果然重归神定,不再开口。   宋磊再看那老和尚,老和尚慈眉更早已垂落,人定多时。   宋磊向云台上拜得三拜,“金壶”中捧取“斩魂剑”,转身而去。   已过“徐州”,宋磊转向去“泰山”的大路。   他早有计划,先过师门将三年来的一切遭遇禀陈恩师,然后就直接回家,“济南”府城内,不但二老盼望,相信未婚的妻子,也早在日夜念着自己了。   他不宿城镇,不住旅店,安步当车,日行于大道,夜宿于荒郊。   这夜初鼓,岔向了小路,计算着明天黄昏,能登临一别多年的“泰山”了,如今走的这条小路,他是熟悉到极点。   再二里,就是那座早已荒废了的山神庙,他决定就宿于庙中。   月华钩波,映影成双,无风,无声,一片寂静。   宋磊踏着高低不平的碎石小路,走近了山神庙。   当他左脚先右脚一步踏上庙前石阶的刹那,心头突生警兆,这情形,三年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那时他根本不懂“禅功”真谛。   三年经历,渡过种种魔难,心灵的感应早与身合,内、外功力的修为,使他能预知某些尚未发生的突变。   他缩回左脚,皱起剑眉,再行五里,就是“山下村”,那里他也熟悉,假如今夜这破败废置的山神庙中将有祸事,何不避它?!   转念间,腰悬的“斩魂剑”,呛地一声自动出鞘三寸,他双目中射出了寒光,临难而苟免,岂能完成那重有天大的使命!   他缓缓使“斩魂剑”归鞘,坦然举步走向庙中。   庙虽破败废置,但殿顶却完整无缺,因此今夜虽是明月高挂,庙中仍然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   殿内的宋磊,在沉暗漆黑下,反而微眯双目,从容地走到那残破的“拜垫”前,右掌微拂,垫上积灰飞扬,被他扫了个干净。   接着解下“斩魂剑”,坐在“拜垫”上面。   他这些动作,看来没有什么特殊,其实他是别有用意,并且是至善的用意,试想在伸手难见五指的殿内,他无物不见岂会这般从容!   他坐有刹那,突然冷哼出声,自言自语道:“怪事,难道这前一两天中,也有和我一样,不宿旅栈而住古庙的人吗?否则那片蛛网,又怎会残破,叫这只小蜘蛛费事呢?”   这是他第二次忍让,也是警告!   答复他这警告的,是一声低沉的怪吼!   他剑眉一挑,又开了口:“羊披虎皮,吓不住狼的,算了吧!”   是第三次警告和忍让了,也是最后一次。   讵料就在这话声刚刚停下以后,殿内梁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阴森狰狞的“骷髅头”,骷髅头双目冒着碧芒,白森森的牙齿间喷射出蓝色的彩雾,映着那碧目绿芒,胆小的早被吓的屁滚尿流了!   凌厉的怪吼,就发自骷髅口中,一声接着一声!   于是左边角落,又冒起一个骷髅头,冉冉由地面上升、上升,然后高悬空中,和先前的一个骷髅,平平排着!   古殿角,也有了动静,一颗骷髅头,似从墙中挤了出来,东一倒,西一歪的出现,然后这骷髅冉冉飞升,直到殿顶。   供桌下有了声音,咕噜噜滚出来一团碧火,不,是只碧绿的皮球,大如巨碗碗口,它在地上滚动有声,迅疾无伦!   那山神龛内,那殿门后面,殿柱下,整个殿堂内,在碧光绿球出现后,一只只骷髅头相继出现,终于无法计数它的数目。   接着全部骷髅头,飞般自四面八方疾扑那个滚动的碧光绿球,如那群龙抢珠,在整个殿内飞逐不已!   宋磊看也不看,动也不动,若无其事,是他的胆有天大,抑或是深信古语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之说?!   不过光球和这群骷髅,也极怪道,虽在殿中翻飞滚动,时东倏西,但却躲在距宋磊丈外的地方活动,它们似乎也不愿扰及无辜!   碧光绿球飞滚虽快,只是骷髅成群结党,实在太多了,最后骷髅群在挤、扑、咬、啃下,将一切路径阻塞,碧光绿球无法再动。   碧光绿球像是一块带肉的牛骨头,成群的骷髅,恰似一窝饿狗,你争我抢,白齿发出尖锐怪声,再加杂低吼,碧光绿球的惨哼,何异九幽地狱!   争抢间,碧光绿球冲开了一丝缝隙,于是疾滚而遁,巧的是,光球冲破的罗网,正对着宋磊,所以成群骷髅也飞扑上来!   就在光球已到宋磊脚际,大群骷髅飞临宋磊身前的刹那,宋磊倏忽撤出了“斩魂剑”,人未动,剑盘飞,光球、骷髅发出凛人心胆的惨号,也只片刻时间,就都静止于地上不能再动!   宋磊剑上,鲜血流滴如注,直待血滴干,他才将剑归鞘,缓缓站起,手探囊,接着向外连弹,随指射出数点星火照耀着窗纸。   然后梁上也起了火,殿中因数处火光照耀,已极明亮!   地上,哪里有什么碧绿火球,又哪里有成群骷髅,只有十数具头戴骷髅面具的残肢尸体,和一滩滩血水!   宋磊目光一扫将成烈火的庙殿,再看了地上的残碎群尸一眼,他竟长叹一声,自语般说道:“我警告过你们三次,你们却偏要找死,这能怪谁?”   话声中,他大踏步走出了山神庙,这场突发的变故,赶走了他的睡意,深夜无人,施展开夜行提纵轻功,飞射而行。   时将二鼓,山下村面前不远,他必欲穿村中长街而过,心头警兆又起,想一想,跺跺脚,多绕几里路,转奔泰山。   十天后的中午,他别师返里,重临山神庙,庙已化作了灰烬,他徘徊刹那,暗暗点头,殿中地上,不见半根枯骨。   他明白所料不错,有人知道他已怀具无上功力,所以在中途设伏,这人是谁,他没见过,但是他却知道这人的来历和姓名。   由此,宋磊不禁想起了拜别“圣佛”和“魔老”时,看过的那张皮柬,是他,一定是他,除了皮柬上写明的那人外,宋磊别无仇家。   其实那个人,也并非是宋磊的仇家,但是那人知道,谁能安然渡过双贤百阵考核,三年期满携“斩魂剑”下山,谁就将会对他不利,因此尽管宋磊和他素陌生平,更无仇恨,他也非想尽方法置宋磊于死地不可!   这一点,宋磊和他同样明白,只是宋磊没有想到,他发动的如此快,并且歹毒到欲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磊念头转过,一丝不祥的焦愁,深烙心田,对方隐于暗处,心狠手辣,兹后必有使自己难防的阴谋暗算,会一而再地不断发生!   只要自己活着一天,那人就不会放过自己,反之,自己也断然不会放过那人,这是一场非生即死绝无两全的拼搏。   宋磊不怕别的,只怕那人在计谋失败下,去对付自己的双亲和至爱的未婚妻子,虽说双亲及岳家都是武林一等高手,可是宋磊明白,就算两家的老人联手,也怕不是那人的敌手。   想到这里,宋磊有些急燥起来,立即登程往济南府赶,恨不得肋生双翼一飞而到,也好早早安心。   行行重行行,计算日程,若今夜再疾驰个通宵,次午就能到达济南,为此,在中午过后不久,就在“太平镇”上住了店,他吩咐店家,傍黑时候叫他,他要去拜望朋友,其实是白天无法施展轻身功夫,乐得小睡些时辰,夜间可全力疾行。   他傍黑前醒来,草草吃了点东西,算清店账而去。   太平镇是座大镇,傍晚时候,华灯初上,酒楼饭肆人出人进,宋磊步子够大,却不算快,他早有打算,出镇再加速不迟。   走到大街中间靠右,不远处就是此镇最有名的“杏花林酒楼”,他刚走到酒楼的门下,一人自门内奔出,直撞入他的胸怀!   宋磊身形微移,已避开这人,顺手一抄,将这人左臂抓个结实!   这人在双方即将相撞的刹那,呼叫一声,“哎呀”!当宋磊轻易闪开,并抓住这人左臂时,这人不由“咦”了一声。   这人惊咦一声后,目光向宋磊身上盯注,接着,这人脸上现露出十分高兴的笑容,立刻低声问道:“阁下可是泰山宋磊宋兄?!”   宋磊十分沉静,先不答话而看着这人,这人一袭蓝衫,年约三旬,貌相忠厚,双目含有神光,一看即知是位武林朋友。   宋磊在看清这人之后,才开口道:“尊驾是谁?”   这人左顾右盼向往来行人看了看,声调更低,道:“此处人多,不便说话,宋兄住在哪里,偕行一谈如何?”   宋磊想了想,道:“可以,请随在下来。”   于是宋磊在前,这人侧随身左,又回到了那家店房。   单间内,双方落座,待店家送上茶水去后,这人不待宋磊询问,探囊取出一物,放于桌上,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弟胡汉鼎,为南派太极门下第二弟子,这是敝门信物,宋兄过目。”   宋磊并不客气,取起桌上那面“太极令”,就灯下注视,不错,确是“南派太极门”的“太极令”!   宋磊将太极令递还胡汉鼎,道:“小弟正是宋磊,不知胡兄怎会相识?”   胡汉鼎道:“宋兄忘了,三年多前,宋兄随尊师前往敝派……”   宋磊恍然,带有歉意地说道:“胡兄莫怪罪,小弟实在眼拙。”   胡汉鼎似是心有急事,对宋磊已不相识一节,毫未挂怀,却问道:“宋兄是路过此镇,还是有心而至?”   宋磊听出话里有话,道:“小弟是路过……”   胡汉鼎接口道:“宋兄可有急事待办?”   宋磊摇摇头,胡汉鼎欣然又道: “这太好了,也是天意,小弟正感独力难支之时,恰好和宋兄相逢,看来是这淫贼的报应到了!”   宋磊愕然道:“淫贼?什么淫贼?”   胡汉鼎叹了口气道:“宋兄难道没有听说过,从‘沧、德’二州起,出了淫贼,不但奸杀妇女,并且掳劫焚掠,已有八名少女丧命?!”   宋磊剑眉一挑,道:“难道这淫贼现在此镇?!”   胡汉鼎颔首道:“正是,小弟追蹑其后,并已发现他今后将要作案的地方,那贼技艺高超,小弟正愁独力难敌,有了宋兄……”   宋磊接口道:“可知他落脚何处?”   胡汉鼎苦笑一声道: “不瞒宋兄说,小弟没敢追蹑过近,在他看中作案地方,留下暗记后,似已发现了小弟,所以……所以……”   宋磊一笑,安慰胡汉鼎道:“力不敌则暂避,是应该的,何况胡兄业已发现他今夜必去的地方,稍待人静时,小弟陪同前往就是!”   胡汉鼎道:“话是不错,但怕此贼看破小弟后,今夜未必在去,那就前功尽弃了,怪只怪小弟当时胆子不够壮,否则……”   宋磊又笑着接口道: “胡兄先别懊悔,去过以后再说如何?”   胡汉鼎点头道:“去是当然要去,希望这淫贼没有溜掉。”   宋磊为了安慰胡汉鼎,故意改变话题,从拜问南派太极掌门人陈宏大侠安好开始,谈及近几年来的武林变迁。   胡汉鼎十分健谈,涉猎的武林事情又多,宋磊听得津津有味。   蓦地,梆敲三更,胡汉鼎慌忙起座道:“谈笑中不觉辰光,三更了,我们要快些去才好。”   宋磊颔首,熄灯,掩门,客栈中早无声息,于是他俩飞身而去。   胡汉鼎识途,在前引导,转、盘、拐,到了北大街。   胡汉鼎遥指一条小巷,悄声道:“宋兄,就是这巷尾第三家!”   宋磊低嗯一声,才待向前,一条黑影疾如夜枭,自街头转过,宋磊急忙一拉胡汉鼎,闪身到一户人家的门洞深处躲起。   宋磊目注黑影,悄声问道:“胡兄,可是他?!”   胡汉鼎道:“夜深难以看清是否,最好追蹑其后,他若进入那户人家,自是淫贼,否则就是恰好路过的朋友了。”   宋磊点头微应,此时那条黑影已停步在小巷入口。   黑影首先左顾右盼了刹那,然后身形一闪,隐没巷中。   宋磊冷哼一声,道:“胡兄,大概不会错了,追!”   一声追,宋磊人已纵起,当胡汉鼎飞身而起时,宋磊却已早就迅捷进了小巷,那份轻灵和机警,令人叹服。   胡汉鼎落身巷中第三家大门前,宋磊早已相待,并迎上低声道:“胡兄,不会错了,他刚刚进去!”   胡汉鼎神色紧张地说道: “宋兄请到侧巷此宅后面相守,候我击掌为号,内外夹攻,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擒住这个淫徒!”   宋磊不待胡汉鼎话罢,人已闪进了侧巷,到达后面。   这户人家必然富有,不只占地够大,并有亭台楼阁。   在宅前,看不到里面有否灯光,后面,墙虽同样尺寸,但因那小楼靠后,因此从墙外只能看到半楼和楼窗。   窗映灯亮,楼中人尚未卧眠。   宋磊隐身另一户人家的矮墙下,正对着小楼后窗,目注不懈。   由小楼位置格局看来,它该是闺阁千金的香居,灯仍亮,人未眠,那业已潜进此宅的淫贼,十有八九会登临此楼!   宋磊正思忖而深以胡汉鼎尚未击掌为怪时,窗上映现出一个倩影。宋磊深知所料不虚,越发地小心留意!   窗内香闺中的这位佳人,大概是一时大意,忘怀了室内的灯光,竟缓缓褪去衣裙,窗映影,影半裸,宋磊剑眉一皱,垂下眼帘。   片刻后,宋磊突闻一丝异声,蓦地抬头!   窗影上,出现了凛人的奇变,一名大汉,右手持刀,左手紧捏住那半裸倩影的粉颈,正闪过窗前,退向一旁!   胡汉鼎尚未发号,宋磊却已不能再等,他不敢出声喝呼,唯恐那大汉在闻声后挟人为质,或断然行凶!   他自信功力盖世,若飞身破窗闯入香闺,那淫贼在闻声微一迟疑下,自己足能将其擒获,于是身形暴起,破窗而进!   讵料他冲撞进楼头后,室内竟无大汉踪迹!   他一楞,那半裸的美女,突然尖声高叫起来!   宋磊剑眉又是一皱,要向前询问那大汉何在,哪知半裸美女见宋磊当前,竟又尖声直叫,终于受不住突来的变故,惊吓得昏了过去。   宋磊诚恐这姑娘摔伤,无奈上去扶住了她,然后抱向牙床!   适时,本宅中人已被美女的尖叫声惊醒,一时灯笼火把油灯全亮,楼梯声动,门被撞开,两名持剑老者,闯了进来!   恰好此时宋磊刚扶美女躺在牙床,他上半身躬着尚未直立,耳听一声嘶喝,背后破空声到,宋磊身形飞旋,人已脱出剑锋到了墙角。   他这时已看清了两名老者,不由啊了一声!   两名老者右边的一位,手中剑斜对床帐银钓一顺,钓断帐垂,遮住了玉体横陈于牙床之上的美女!   左首老者,却手指宋磊怒目骂道:“淫贼,老夫若今夜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话声中,仗剑而上,直刺宋磊的“丹田”死穴!   右首老者,在斩落钓帐后,话都不说,剑走龙蛇,一剑七式,七朵银花压向了宋磊胸、肩、肋,及玉枕、太阳双穴!   宋磊知道这是误会,本待分辩,但因对方剑招凌厉,只好先为化解,然后再加之分说不迟,于是展开“慧佛禅步”,脱身而出!   他这种奇异的身法,使两名老者心惊色变,再次全力攻上!   后窗已碎,他本可纵身而逃,一因心中无愧,何逃之有,再者这两位老者,他都认识,不过他变了,因此两位老者没能认出他来。   当两名老者再次攻上时,宋磊忙摆手道:“这是一场误会,丁掌门人和陈大侠请暂住手!”   两名老者闻声而惊,但却真的停手未攻!   适时,由后窗外,飞身又进来了两名老者,一位是六旬年纪道长,另一位逢头散发,破衣草鞋,年约五十六七。   这两位宋磊也认识,道长是“华山”上清官的“玄涵”真人,散发者,竟是“穷家帮”北长老“公孙天健”!   这两位却还认识宋磊,一是“玄涵”和“公孙天健”与宋磊之师“泰山神剑”古冰寒交为莫逆,其二是,当年他俩对宋磊都曾垂青并时有所赐。   他俩见这淫贼竟是宋磊,不由骇然!   宋磊此时走步向前,恭敬一礼道:“晚辈宋磊,拜问安康!”   他报名宋磊,使另外两名老者,北派太极掌门、大侠丁泰,和南派太极长老陈铭,也记起了他的旧时模样!   这座巨宅,正是陈铭隐居之地,那牙床上尚在昏迷的美女,却非陈铭的千金,而是陈铭新婚未久的“如夫人”。   陈铭早年丧妻终未再娶,但因无子,却不过好友“碧云谷”主范悟天的盛情,由范代为介绍了这刘女姓,娶之为妾。   就为了这个缘故,丁泰、玄涵、公孙天健和介绍人范悟天,才于今宵会集陈府,只为老友新婚三朝而贺!   那知偏偏这巧,出了如此使人意料不到的奇变。   楼梯声动,楼中又多了位身材修长的雪衫老者,他正是本宅主人陈铭的好友,“碧云谷”主范悟天!   宋磊没见过此老,此老也没见过宋磊,不过当此老问明发生之事后,在经过刹那沉思下,却摇头道:“宋少侠不像恶徒。”他话锋顿住,目光一扫宋磊,对陈铭说道:“老弟,姑不论此事究竟怎样,愚兄认为不难澄清,不过此处不便谈话,下面如何?”   公孙天健快人快语,道:“对,哪有在弟妹房中争论此事的道理,来来来,咱们下面去办事,反正是真的假不得,是假也真不得!”   范悟天一点头,又对陈铭道:“老弟先瞧瞧尊夫人如何,我们去下面厅里等着。”话微停,先对宋磊道:“宋少侠先请!”   宋磊既然知道身已背嫌,苦笑—声,便先步下楼梯。   陈铭倒是十分豪放,他招呼丫环照料新人,自己陪诸友下楼。   楼下厅中,先献香茗,陈铭挥退仆人,闭上厅门,立刻对侍立在一旁心坦荡,面无愧,神态恭敬的宋磊道:“宋少侠,你该解释刚才的事情了吧?!”   宋磊恭应一声,遂将实情坦然说出。   陈铭听完了那番话后,突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宋少侠,你不会不知道老夫的身份吧?”   宋磊道:“晚辈知道,前辈是南派太极掌门的第二长老。”   陈铭嘿嘿两声,道:“那老夫可以告诉你,本派二弟子姓朱字玉,不叫胡汉鼎,并且本门弟子中,绝没有胡汉鼎其人!”   此言听入宋磊耳中,如雷轰顶,他傻在一旁!   范悟天双眉一皱,对陈铭道:“老弟可肯听愚兄一言?”   陈铭点着点头,道:“范兄请讲。”   范悟天道:“愚兄阅人多矣,怎么瞧宋少侠也不像个淫贼的样子,若贵派没有胡某此人,宋少侠又怎会这样说呢……”   陈铭急了,道:“范兄怎不相信小弟了,难道……”   范悟天摆手道:“别急,老弟的话不会错,但也认为宋少侠不可能胡言乱语,这其中是有人作好了圈套……”   公孙天健接口道:“使宋娃儿上当背恶名?!”   范悟天颔首道:“这种可能性极大!”   陈铭双目紧锁,道:“范兄,他就如此容易上当?”   范悟天冷静地说道:“老弟该听宋少侠说过,在酒楼乍遇,逆旅相谈时,那人曾经取出过贵派的信符,这不由宋少侠不上当的!”   陈铭有些不悦地说道:“那话他是说过,但谁能证明此事呢?”   范悟天不由语塞,摇摇头道:“这就难了。”   公孙天健这时接上话,问宋磊道:“宋娃儿,你是由何处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宋磊坦然答道:“晚辈由泰山来,去济南回家!”   公孙天健头一点道:“我有三年多没见你,你哪里去了?”   这三年内的事,是极端秘密,“圣佛”和“魔老”在选择人时,是只和各派掌门人接触,各派掌门并立有誓言,不得泄露!   因此宋磊这三年来的遭遇缘合,除泰山神剑古冰寒外,无人知晓。   如今公孙天健动问,宋磊按乃师的预嘱答道:“奉家师之谕,在泰山本门一石洞中,精研剑术心法。”   公孙天健嗯了一声,道:“这三年来,我老花子和玄涵杂毛,去过泰山四次,古老头也这样说,可见不错……”   陈铭忍不住接口道:“公孙兄,这不能证明今宵他没说谎!”   公孙天健道:“当然,不过举一反三,这娃儿不是个骗徒!”   陈铭冷哼一声道:“只怕未必!”   公孙天健没有再答话,又问宋磊道:“我老花子曾听古老头说,你早已订有婚约,对方是什么人呀?”   宋磊不解此时此刻何故提这件事,但他不能不答,道:“是南派太极第一长老萧怡水老人家的掌珠。”   陈铭闻言大悟,才待对公孙天健抗辩,公孙天健却抢先又道:“宋娃儿,吉期定在何时?”   宋磊道:“晚辈回去之后,不会超过一年半年之内就……”   陈铭接了话,道:“你先慢说自己的婚事,老夫可以大胆的告诉你,今宵之事,你要分解不清,南太极门中之女,无人下嫁!”   公孙天健两道浓眉一挑,道:“我说陈老弟,一个像宋娃儿这样出身的少年,未来妻室又是名满天下的武林美女,他会身犯淫行吗?”   陈铭很干脆地答道:“这很难说!”   范悟天此时摇着头道:“难!难!真难!我认为宋少侠无辜,可是陈老弟的疑心也没有错,我真希望有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玄涵真人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冷静地看着宋磊。   丁泰此时,也不知应该如何才好。   公孙天健苦思无策,频频摇头。   范悟天已声明过,他想不出澄清此事的妙策来。   陈铭一肚子火,是认定了宋磊即淫贼,淫贼即宋磊!   宋磊目光一扫面前的五位长者,对陈铭恭敬一礼道:“晚辈倒有个办法,但要先请陈长老恕过放肆,方敢直言。”   陈铭哼了一声道:“你就放肆点吧!”   宋磊正色坦然地说道:“可否请出夫人一问?”   不容陈铭答话,范悟天已欢然拍手道:“对对,只有这一个办法,老弟,你就去请请!”   陈铭想了想,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范悟天却接着又道:“为示公正,敢请陈老先别私下询问。”   陈铭含怒地嗯了声,转身登上楼阶。   下楼时,陈铭在前,她那刘姓的如夫人在后。   群侠纷纷起座相迎,怒极之下的陈铭,竟忘却了作主人的礼貌,不管一旁站立着的群侠,立刻用低沉而激动的声调问刘珍娘道:“珍娘,我必须问你一句话,你也必须实答,可懂?”   刘珍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徒步下楼阶,她就始终没能抬头来,她曾半裸着昏卧牙床,此时自然难免羞人答答。   因此陈铭话说完之后,她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答出话来。   陈铭目睹爱妾这般委屈的神态,疼在心里,当着群侠,又不便温慰,越发将宋磊恨入骨髓,手指宋磊温语问珍娘道:“珍娘,这个人你认识吧?刚才在楼上是……”   话没说完,珍娘微一仰颈,眉目把宋磊一扫,又低下头去接口道:“认识他。”   这三个字,低如蚊哼,此时厅内鸦雀无声,所以仍然听得清楚。   陈铭眼睛怒瞪着宋磊,又问道:“珍娘,刚才是……”   珍娘又瞥了宋磊一眼,这一眼,使坦然峙立于一旁的宋磊,心头像突被万钧万物挤压般,紧作一堆!   珍娘那眼神中,含涵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际象,是屈辱、是丑咎、是哀怨,并且还有些许愤慨。   宋磊百思不解,珍娘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看他,不过他已觉得有了变故,所以由不得剑眉皱了起来。   珍娘在瞥望他这一眼后,蓦地抬起头来,眉目变了,变作面对世仇冤家般的狰狞,紧咬贝齿,全身颤抖,手指宋磊,激动使她话声无法连接,道:“是……是他……他是……是……是恶贼。”   话出口,她一双柔荑捂在脸上,突然放声痛哭起来,接着一转身,谁都不顾地奔上楼去,哭声越发的响亮!   她那“恶贼”二字,谁都知道就是相等于“淫贼”!   群侠呆了,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宋磊这时脸色白成了“瓦上寒霜”,张着口,瞪着眼,头顶如遭五雷暴轰般,嗡嗡地直响,双足像根生地上,挪动不得,可是身躯却由急骤的颤栗,而变作东晃西摇的摆动!   “你纳命吧!”一声断喝,起自陈铭口中!   接着黑影飞扑,于是“嘭”地一声,宋磊先生被陈铭以反击的“太极散手”震飞到丈外,摔撞墙上!   血箭从宋磊口中喷出,恰正射到二次扑上欲置宋磊于死地的陈铭一头,陈铭双目被迷,但他那一对铁掌,已实生生又印在了宋磊的胸上!   陈铭只觉自己前胸一热,接着却听连声呼喝,双臂被人架起!   宋磊却在第二次胸受重击下,狂喷鲜血昏死地上!   陈铭眼被血迷,心却明白,提力挣扎被挟的双臂,并怒声喊道:“我要活活打死这个狗种,谁要拦我,谁就是我陈铭势不两立的冤家!”   “陈老二,宋娃儿已经连中两掌,口喷鲜血昏死地上,他没躲你的暴袭,连动也没动,我老花子认为你已打得够!”说话的是公孙天健。   陈铭怒哼道:“够!还早呢!”   公孙天健沉声道:“陈老二,你别忘了,宋娃儿就算是真淫贼,我们也只能将他擒交古老头儿处治,你我无权就这样活活打死他!”   陈铭厉声道:“还说无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公孙天健恼了,喝道:“陈老二你静下来听老花子说几句,不错,令爱妾直指过宋娃儿就是淫贼,此事听入众人之耳,都可以为证,可是宋娃儿那些话,你可曾找过证据?没有!你没有!你只是一个劲的不信!不信!宋娃儿为未来泰山一派掌门人。他的话你半点都不往深处想,心里信,令爱妾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若是由你一顿狠手,将宋娃儿打死,古冰寒要是问你可曾调查过他爱徒的话,试问你拿什么话来答对?古冰寒再问及我们,我们又拿什么话说,你只要能答复我这个问题,老花子抖手就走,发誓不再管这件事情,你说?”   陈铭答不出话来了,公孙天健说的是道理!   那玄涵真人,此时却已疾步到了宋磊身侧,在替宋磊把脉探伤。   公孙天健因怒而威,因威而蓬发扬起,又道:“陈老二,楼上当时情形,我们都没看到,当事人只有两个,一是令爱妾,一是宋娃儿,假如宋娃儿向古老头说,是令爱妾有意陷害,而古老头和你一样,也不查虚实就下手令爱妾的话,你又如何?!”   陈铭牙一咬,道:“你先松开我的双臂!”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松脱陈铭的双臂,陈铭立刻掏出汗巾,擦擦脸上的血,勉强睁开了两只眼睛。   然后他狠声地向昏死墙角的宋磊冷哼着,再转身对公孙天做:“公孙天健,你活了这么大,不是白活的,该明白是这小贼夜闯小妾的卧房,他还能有道理?”   公孙天健也毫不客气地说道:“陈铭,宋娃儿说过,他是为擒淫贼而来!”   陈铭冷笑着说道:“当真如此,淫贼现在哪里?小妾又怎会直指他就是淫贼?”公孙天健也冷笑着答道:“这很简单,我们一生中,还不知道追丢过多少歹徒恶贼呢,谁能保证每追必能擒获?再说,令爱妾直指宋娃儿就是淫贼,宋娃儿他却否认,我们不能尽听一面之辞!”   陈铭扬声道:“你刚才就曾说过,小妾是陷害他,小妾和他素陌生平,无仇无怨,我不知道怎会故意陷害这小贼?!”   公孙天健道:“我那只是比方,有时人在慌恐惶急之下,会错失的,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听说过有这大胆量的淫贼,敢破窗而入!”   一句“破窗而入”又使陈铭没了答辞。   玄涵此时突然声调沉重地开口道:“陈施主,不是贫道敢责难施主,施主那两掌是狠了一些,恐怕宋少侠已经很难再活过十天!”   公孙天健闻言变了脸色,抢步而前,探手摸在了宋磊的腕脉上!   半晌之后,公孙天健才收手而起,焦急地问玄涵真人道:“老杂毛,你看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吗?”   玄涵真人神色严肃地摇摇头道:“我认为他生机已绝!”   公孙天健性子直,脾气暴,闻言怒声道:“放屁,你该明白,陈家‘太极散手’有多狠多毒,假若你在毫无防备下挨上两掌,现在可还能够活着?!”   玄涵真人苦笑一声道:“不能,绝对不能!”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道:“是喽,可是宋娃儿还活着……”   玄涵真人不待公孙天健把话说完,上去撕开了宋磊的衣衫,露出整个胸瞠,手指宋磊伤处,道:“臭花子你自己瞧瞧这伤?!”   宋磊胸膛上,清楚的印着四只交叠的掌印。掌印色呈紫黑,尤其是那些指尖印子,已深陷凹下肉中!   这种伤痕,显然已非药石可医!   陈铭虽说愤恨宋磊至极,但当瞥目看清宋磊胸前伤势时,心中也不由得一寒,自己暴怒突下杀手,没想到果然断送了宋磊的生机!   讲事,陈铭无愧,讲情,他却明白自己是太狠了些,当宋磊尸体送上泰山去后,必将招致严重的后果。   何况陈铭还另有难以交待过去的人,一是胞兄陈宏,再就是宋磊未来的岳丈,本门中的第一长老箫怡水,其次是宋磊的父母了!   南派太极的掌门人,本是萧怡水,在二十年前,南派太极曾惹下一个强大的仇敌,几乎沦亡,幸有宋磊之父出面,极危转安,因此说来,宋家还是整个南派太极门户的恩人。也就为了当年这件事情,箫怡水才以“悔过”二字,传掌门之位与师弟陈宏,自任长老,并与宋家结为儿女姻亲。   如今陈铭在暴怒之下,将宋磊打成这般模样,这些关系人问及的时候,他的确是很难有圆满的答复。   陈铭也知道古冰寒外和内刚,宋磊一死,自此南派太极和泰山剑派之间,难免相绝,甚或可能导致流血惨变。   所以陈铭心中也乱作一堆,紧锁起眉头。   公孙天健此时竟双目赤红,头上青筋暴出,霍地转身面对陈铭道:“不含糊,太极散手果有生死由心威力,陈大侠,公孙天健自不度德量力,敢向陈大侠请教一句,对这娃儿还想怎样发落?”   陈铭没能答出话来,丁泰眼看事要闹僵,不能不解劝道:“公孙兄请镇静些,小弟认为陈兄他这是无心之失……”   公孙天健不理丁泰,道:“也许公孙天健刚才话没能够说得明白,我是在拜问陈大侠,是否如此处治过这娃儿,就算完了?”   陈铭低着头道:“陈铭盛怒之下,事已作了,若有何后果,陈铭自当就是。”   公孙天健狂笑一声道:“好说,现在这娃儿已气如游丝,公孙天健有心尽一切力量,先救他不死,敢问陈大侠对此可有异议?”   陈铭摇摇头道:“没有。”   公孙天健高声说了个“好”字,立刻出指封闭了宋磊的穴道,然后脱去外衣,将宋磊裹起抱于手上,掉头就走。   范悟天伸手相拦道:“公孙兄要去哪里?”   公孙天健道:“去找家清静店房,为此子尽些心力。”   范悟天眉头一皱道:“宋少侠伤势太重,若一搬动,恐怕……”   公孙天健苦笑一声道:“他命要大,就死不了,就算不幸死了,他若魂魄有知,相信也不会认为公孙天健带他离开此地是错!”   范悟天只好笑着劝道:“公孙兄你这何必,为宋少侠想……”   公孙天健接口道:“范兄若是有心,能和老花子一道去个地方,为此子以尽全力的话,老花子感同身受,否则请不必多说了。”   玄涵真人这时开口道:“花子,要走可就得快,这伤误不得。”   范悟天想了想道:“好,小弟先陪公孙兄—趟。”   于是范悟天和玄涵,向陈铭作别,而公孙天健却早已大步而去。   玄涵真人继之步出大厅,范悟天这才对陈铭道:“老弟忍一忍,万般事和为贵,我随去看看,回来还有话相商。”   陈铭此时业已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点头。   范悟天又转对丁泰道:“掌门人,我看你最好也去一趟,免得留个话柄儿在那花子手中,何况遇上机会,也许能代陈老弟解说一下。”   陈铭闻言,蓦地抬起头来,他又有些激动了,道:“范兄丁兄,你们说,我这次惹着谁来,没影子的来了这场横事,到头来反而我有了错,哼,非分个青白不行!”   范悟天目光追扫着背影刚刚消失的玄涵,低压声音道:“忍,听我的,先忍着,一切等我和丁掌门人回来再商量。”   陈铭仍有悻悻之色,范悟天却一拉丁泰,疾步追了出去。   公孙天健双手捧抱着宋磊飞射疾行,玄涵真人随于其后,范悟天和丁泰又隔了半箭路,他们奔向镇外。   范悟天边追边向丁泰道:“怪,这花子是要到什么地方?”   丁泰头一摇道:“公孙兄交遍天下,谁知道他去哪里。”   此时,公孙天健已转向镇外右侧,范悟天不由哦了一声道:“花子真会选地方,竟找上了‘静云庵’!”   丁泰随口问道:“范兄怎知镇外有家尼庵?”   范悟天没想到丁泰有此一问,微微一愣之后,道:“丁掌门人来时没有经过吗?”   丁泰摇头道:“我从镇前来的,此处是最后了。”   范悟天笑了笑,恰好已赶到了“静云庵”前。   公孙天健已经叩过山门,这当儿,从庵内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问道:“是哪位施主?”   公孙天健扬声答道:“老朽公孙天健,有急事拜访庵主。”   山门开了,一名年轻女尼出现,她对公孙天健深夜间带着这多人前来的事,丝毫不觉奇怪,向公孙天健合十笑道:“晚辈拜见您老人家,您就请自己去客堂吧,我请师父去。”   说着,她连门也不关,转身快步去了。   范悟天暗中点头,自忖着——原来这尼庵是花子的熟地方!   公孙天健也笑了笑,转对玄涵真人道:“老道,你关门。”   玄涵真人噗哧一声笑了,顺手关上了山门。   公孙天健对玄涵真人哼了一声,道:“笑个屁,秃子跟着月亮走,你沾了光别再自觉得不错。”   玄涵真人又是一笑道:“今日我才知道,你臭花子是有分寸的人,在尼庵里面,不再叫我杂毛,可是我却没这顾忌,你还是臭花子!”   公孙天健不再理他,大踏步捧抱着宋磊到了客堂。   一会儿,客堂门响,出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公孙天健先代诸人引见过庵主“慈云”后,立刻又道:“庵主,老朽有一好友之徒,被太极散手伤中肺腹,已危急一发,祈赐一静室,以便探伤调治。”   慈云庵主闻言立起,道:“请随贫尼来。”   公孙天健应了一声,转对玄涵及范、丁道:“大家请。”   慈云带路,竟直奔了她那庵主的禅房,公孙天健浓眉一扬,道:“庵主,你这份情谊,想我老花子今生难以答报了!”   慈云庵主微笑道:“公孙施主废话甚多。”   庵主静室禅房中,布置古雅而简单,慈云首先由墙角取出了一个五寸厚六尺直径的大蒲团,摆放当地,然后又取出四个小的,围摆在大的四周,并亲自点燃炭火,使室内顿觉温暖起来。   这动作,本极平常,但有心人看在眼中,却会记在心内。   范悟天,有心人也,他乍见慈云庵主时,已暗中留上了心,认为这老庵主一定是位武林高手。   但当面面相对时,范悟天知道自己错了,老庵主目光迟漫,老态毕现,只是因为出家人,能清心寡欲,比常人健康些罢了!   现在,范悟天却又起了疑心,这种不待吩咐就会按需要而设蒲团及放置方位看来,老庵主一定是武林中人了。   适时,公孙天健已轻轻地打开包着宋磊的长衫,抽抛一旁,将宋磊轻轻放在那大而软的蒲团上面。   慈云庵主恰在一旁,她立即俯身查看宋磊伤势,然后三指搭在宋磊腕脉之上,刹那之后,她收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是哪位施主如此心狠手辣,将这公子打成这个样儿,何仇何冤,罪过罪过。”   范悟天暗自心动,道:“原来庵主也是我道中人?!”   慈云庵主合十道:“施主料错事了,贫尼是普通人,但岐黄之术却略解一二,这是每个出家人必需的,因为此术可以结缘。”   这话很对,范悟天含笑而应。   适时,公孙天健满面肃穆的对玄涵、范、丁三人道:“花子有几句话要对三位说,我先声明,诸位愿不愿意,都和友谊无伤,大家来看,宋娃儿这伤,若不以‘真元归渡’施救,必死无疑,以我花子一身之力,恐难奏效,若诸友肯义助一臂,宋娃儿或能不死,今愿闻诸友一言!”   玄涵真人首先道:“臭花子,算我一个!”   公孙天健道:“你这话多余,我早算上你了!”   他俩相知之深,友情之笃,从这两句答对中已可证明。   范悟天早巳料到有这一着,“真元归渡”对施术者说来,是损伤甚大,设非至友,没人肯作这么大的牺牲!   可是范悟天绝不犹豫,继玄涵真人之后道:“小弟和丁掌门人,以武林同道之源来说,是义不容辞,只祈事后,公孙兄请能念陈铭弟事急失手,代向古掌门人处多多美言。”   丁泰也道:“对对,就当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场事情。”   讵料公孙天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竟老眼流下泪来!   他任凭泪滴胸前,幽幽长叹一声道:“错了,范兄你把我老花子看错了,陈老二没有错,下手狠些,情可以谅,我在陈府是故意相争,旨在能救宋娃儿不死……”   丁泰也叹出了憋在胸口的闷气,道:“原来如此,这就放心了。”   那知公孙天健头一摇,肃色道:“不是如此,花子我救宋娃儿不死,并非私心,而是怕宋娃儿就这样一死,无法证明这段奇特事!”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扫昏卧大蒲团上的宋磊,才接着说道:“宋娃儿就这样一死,那‘淫贼’的恶名,永也难脱,萧家父女,宋家二老,就不羞煞也难见人,而陈铭和古老头儿,今生也休想再能笑听天地,为此,花子才必须救他!”   慈云庵主时已跌坐她本来的禅坐地方,闻言道:“善哉,佛降慈悲,代佑施主。”   公孙天健竟又把头一摇道:“庵主,我救宋娃儿,未必是好心,如是今后查明他果是淫贼,必然会先人一步把他剥皮抽筋!”   范悟天颔首道:“公孙兄性情中人,如查明宋少侠遭诬呢?”   公孙天健哈哈两声狂笑道:“花子只要不死,那设谋的匹夫就算上天入地,花子也会迫他从龟壳中伸出头来,扎他们千刀万刀!”   范悟天拇指一伸道:“这才是大丈夫,公孙兄,佩服呀佩服。”   跌坐的慈云庵主,此时冷冷地说道:“施主们,救人吧!”   公孙天健脸上有了愧色,对其余三人道:“我花子掌贴宋娃儿丹田,渡以真元。”   丁泰道:“我来照顾后方!”   玄涵真人扫了范悟天一眼,道:“贫道真力恐怕不济,藏拙手,取双太阳穴。”   范悟天急忙摆手道:“真人可别客气,把‘三焦’留给我的话,我准误事,我不能比真人是童身苦修,为救人,真人该当仁不让!”   玄涵真人还要客气,公孙天健已沉声道:“牛鼻子你少啰嗦,事情就这个样子了,大家准备,真力缓吐由渐而深,自弱转强,快!”   众人颔首,公孙天健首将右掌心轻贴在宋磊的丹田穴上。   余者也纷纷作势各攻一处,目注公孙天健,待令动手。   公孙天健向众人点一点头,左手倏出,拍开了宋磊被封的穴道。   玄涵、丁泰、范悟天,都是当代无敌高手,宋磊穴道一开,不等公孙天健开口,大家立即施为!   宋磊本已奄奄一息,如今在四位武林名家的“真元归渡”   下,脸上渐渐有些湿润,继之额头现出些许汗痕。   再看四位武林长者,一个个闭目阖睛,静心蓄气,肃穆沉毅,如临大敌,那跌坐远处高台上的慈云庵主,看到这种情形,暗自颔首。   她不像那四位施术者,不但未曾闭目,并且注目当场丝毫不懈。   约隔顿饭光景,宋磊苍白的脸上,有了红霞。   慈云庵主看到这里,暗自放下悬心,才缓缓闭目养神。   整整一个时辰了,跌坐施术的四位武林长老,仍是一动不动。   慈云庵主又睁开了眼,慈眉紧锁,盯注着宋磊。   宋磊那张脸,已如熟透的苹果,好红!   公孙天健,此时衣衫尽湿,如落汤之鸡,脸色已有些苍白,看是很够疲倦了,不过他依然毫不退缩。   丁泰更相形见绌了,已喘了粗气。   玄涵掌抵“三焦”,极要所在,脸色也有些失常,但还从容。   范悟天内功竟在四人中最高,至今不现半点疲惫。   又过了顿饭光景,慈云庵主蓦生警兆,扬声道:“宋施主有些不对,公孙施主火速注意!”   语毕,公孙天健和玄涵、丁泰及范悟天,同时睁开了眼,八只眼睛紧盯在宋磊身上,刹那,公孙天健失色惊呼道:“诸位请立即收手,但请当心真气逆穴!”   于是四位武林长者,停止真气真元的归渡,小心而谨慎地缓缓收转真力,然后在彼此示意颔首下,撤掌而回。   这时,慈云庵主已跨下高台,走到宋磊面前,在公孙天健等人缓缓撤掌离开宋磊四处经穴后,慈云庵主立刻搭指在宋磊寸关之上。   刹那,慈云庵主神色大变,她连话都来不及说,慌不迭迅疾出指,一连点封了宋磊八处大穴   这突然的动作,使公孙天健等惊心动魄,立即问所以!   慈云庵主面色凝重,道:“事态已十分严重,四位所施‘真元归渡’,不但未能和宋施主真气相合,并且已冲毁一处经脉……”   公孙天健失色接口道:“这怎会,老朽明明觉得真元畅顺,毫无阻碍!”   慈云庵主只哼了一声,道:“目下无暇解释,老尼如今只请四位移步高台,容老尼尽过人事之后,再为详谈并找出这奇特变故吧!”   四人闻声而起,个个惶愕而登高台。   慈云庵主为救宋磊,不再有所顾忌,首先脱落肥大的法衣,接着跌坐小蒲团上,拍开宋磊穴道,十指如敲云鼓般在宋磊各经穴敲打起来,由缓而急,终至落指如同暴雨,使人惊惧其速。   高台上坐着的四个人,不由彼此瞠目互望,这种“敲穴过宫”疗疾的神术,若非怀具罕绝功力,无法办到,公孙天健和慈云庵主,可说是方外道义之交,他也只当慈云庵主只是佛法高深,却没想到庵主竟是武林中的一位奇人,功力武技看来高出自己多多。   此时,庵主落指已由疾渐缓,又刹那,倏然收手,并即重封了宋磊八处经穴,才慢慢起身,穿上法衣。   公孙天健首先步下高台,以焦急的口吻问道:“庵主,他……”   话没说完,慈云庵主己接口道:“这件事情好怪!”   公孙天健一楞,道:“怪?庵主,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慈云庵主道:“诸位的真元,丝毫不错是导入了宋施主的身上,但是竟没有发生应有的效力,并且生出和他本身真气的敌抵作用。”   公孙天健啊了一声道:“庵主,这种情形该有何后果?”   慈云庵主道:“轻则坐僵,重必惨死!”   范悟天皱眉道:“如此说来,宋少侠岂非……”   慈云庵主接口道:“怪就怪在这里,他并未坐僵,也没有惨死,不过结果却更惨更坏,四位合而一的真力,被导于‘玉枕’重穴,宋施主如今已是位不折不扣的‘痴人’了!”   一声“痴人”,公孙天健等四位武林高手,呆傻木立于当场。   半晌之后,玄涵真人首先问道:“慈云,可还有救?”   慈云庵主只看了玄涵真人一眼,没有答话,这情形十分简单,宋磊没救了,人是不会死,却会痴傻一世!    范悟天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请问庵主,照庵主的说法,似乎此次我等以‘真元归渡’救人,不但无功,反而害了宋少侠?”   慈云庵主道:“这话怎说,不过贫尼敢下断言,宋施主的伤,在当时是奇重,不知何故,如今等于业已痊愈,这就是贫尼说那‘怪’字的缘故!”   范悟天又道:“再烦问庵主一事,宋少侠本身的功力,是否因‘玉枕’穴重伤,人痴而武技功力也失去了呢?”   慈云庵主道:“武技和功力仍在,不过宋施主知否施展就成问题啦!”   范悟天摇着头,连称怪,怪的不通,怪的邪气。   公孙天健已然忧形于色,再听到范悟天迭声说怪不止,十分不悦,他不便直接给范悟天难堪,却转弯说不论这事多怪,怪的又有多么邪气,也不重要,目下是必须研究出个妥当办法,救治宋磊。   范悟天自然明白公孙天健话中含意,于是解释说,他所以认为怪和怪的邪性,正是为了要找出其中的缘故来。   丁泰也认为对,若找不出怪在何处,岂能对症下药?   慈云庵主冷眼旁观和静听,一言不发。   玄涵真人是双眉紧锁,看上去他正在苦思内情。   公孙天健如今是急病乱求医,没了准章程,只好问范悟天有何高见,范悟天似已业经熟思,立刻答道:“公孙兄,首先要说宋少侠本人所受的掌伤,陈铭那‘太极散手’,霸道的很,所以将宋少侠两掌震得肺腹移位,口喷鲜血……”   公孙天健不耐地说道:“这情形全当着面,何必再谈?”   范悟天一笑道:“有关系,公孙兄请听下去就知道了。”   公孙天健只好强按下烦燥,嗯了一声。   范悟天接着又道:“首先要请教诸兄及庵主下个判断,宋少侠所受的掌伤,是不是在不经医法下能够渐渐复原?”   丁泰接话道:“这怕没有办法吧!”   公孙天健也道:“那伤等于已经要了他的命。”   范悟天却独对玄涵真人道:“真人在宋少侠重伤昏死时,曾把其腕脉,因此要请真人说一句话,彼时宋少侠伤势到底如何?”   玄涵真人不能不答,道:“他那时真气虚浮,五脏移位,应该死于当场,可是他却能支持,人虽昏迷,伤虽奇重,却不会死!”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好,小弟总括诸兄之言,都认为那时宋少侠的伤势十分严重,已经绝非只凭调它而能自疗的了!”   说着,他目光扫向大家,无人提出异议。   于是范悟天微吁一声又道:“诸兄要看现在宋少侠的情形,肺腹重伤,已经好了,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真元归渡业已收效。”   丁泰先是点头嗯了一声,继之问道:“那他竟成残废又是……”   范悟天接口道:“就要说到这一点了,诸兄全是武林罕绝的高手,自然知道若真元未被导人经脉,并无法与宋少侠本体相合时,宋少侠非但伤势难愈,更将坐僵而殆,如今宋少侠竟失神智,已成痴狂,不是小弟脱嫌避责?实在这并非我们的过错……”   公孙天健接口道:“范兄似乎多此声明。”   范悟天只对着公孙天健一笑,道:“诸兄注意,我们真元归渡是已有成效,宋少侠的伤好了,但人之突然痴狂,岂不是件邪气事?”   众人无言,不过经过范悟天这样一解释,心头重责若释。   一旁静听的慈云庵主,突然念出一声佛号,道:“众施主,宋施主突然痴狂,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大家闻言,不由俱皆注目于庵主身上。   慈云庵主胸有成竹地接着说道:“当众施主以真元归渡的时候,若另外有人,本身功力绝高,暗中以真气阻塞宋施主血路,将诸施主归渡的真元,导向中枢,走‘玉枕’经穴,则宋施主脑部顿受重压,那时人就自然变成痴狂!”   此言出口,顿使四位武林名家瞠目失色!   丁泰首先开口道:“庵主,这……这话尽使人难以答对了!”   脾气暴燥的公孙天健,现在竟能沉住气一声不吭!   玄涵真人只以单手稽首,也不发一言。   范悟天在沉思刹那之后,微笑着说道:“丁兄不必为庵主这句话而不安,这是实情,小弟刚才也曾想到这个可能,但却没有说出。”   慈云庵主道:“范施主何故不加以说明呢?”   范晤天道:“原因十分简单,救助宋少侠的诸友,包括老朽,与宋少侠绝无仇恨,是说,以一人之力欲阻三人的真气畅通,在座诸兄及老朽,恐怕都办不到,所以老朽不敢妄测而陡乱人意。”   “妄测而陡乱人意”一语,是直言慈云庵主的不当了。   慈云庵主对范悟天的讽言,不置可否,只以冷面相待。   公孙天健是性情中人,宋磊突然痴狂,使他那“找出真正淫贼”的愿望成空,因之气愤伤怀两据心头。   玄涵真人较为冷静,稽首向庵主道:“庵主可有妙术?”   慈云庵主正色摇着头道:“贫尼无能为力。”   公孙天健听出端倪,道:“庵主,是不是有人可以治好他呢?”   慈云庵主善目一睁,道:“也许‘天地双贤’合力施为,或有机会!”   公孙天健猛一跺脚道:“哪里去找这两位贤人去?唉!”   丁泰冒失地接上句话道:“要找这两位奇客,并不困难。”   公孙天健欣然问道:“哪里去找?”   丁泰道:“公孙兄去问贵帮主,必有确实地址。”   公孙天健浓眉紧锁,一会儿,他突然面对慈云庵主,以坦诚而祈求的眼光盯牢庵主,以严肃郑重的语气道:“庵主可能答应一个要求?”   慈云庵主长叹一声道:“公孙施主,你会陡劳无功的!”   公孙天健刚毅地说道:“老朽活一天,就不灰心。”   慈云庵主双目含着深渊的智慧,看着公孙天健道:“施主莫非要以有生之年,为宋施主尽力尽心?”   公孙天健颔首道:“老朽只此一策,别无旁顾!”   慈云庵主又看了公孙天健一眼,道:“施主要贫尼作些什么?”   公孙天健道:“在老朽海角天涯去找双贤时,祈盼宋娃儿能受到妥善的照料和保护,老朽认为只有庵主可以托付……”   慈云庵主毅然摇头道:“公孙施主,恕贫尼不能!”   公孙天健“啊”了一声,慈云庵主已接着又道:“第一,此庵不便收留一位少年侠士,其二,贫尼明晨就要他往,归期难料,其三,另有合适而现成的人选……”   公孙天健立刻问道:“是谁?”   慈云庵主手指玄涵真人道:“庐山洞天福地,上清官更是清静至极,有玄涵真人护于宋施主左右,岂不是好?”   公孙天健看看玄涵一眼道:“老朽本来是有心约这牛鼻子陪我作天涯之游的,如今只好作罢,着他全心全力的照拂宋娃儿了。”   玄涵真人刚要答话,耳边突然传来如同蚊哼的“真气传音入密”的诘声,说——不惜使他羞恼,也不能答应,否则宋磊“淫贼”恶名,一世难脱,元凶必然漏网,而武林自此将永无宁日!   那“传音”的声调,如“元婴”吐声,听不出发自何处、何人口中,不过玄涵真人识货,顿即会心。   于是他郑重地对公孙天健道:“公孙兄,你我交成莫逆,遇事就算要玄涵这条性命,玄涵也绝不吝惜,但是这件事,却无能为力!”   慈云庵主却拒,公孙天健虽惊而不怒,如今玄涵真人推拒,他可火了,双目圆瞪,手指玄涵道:“你……你这话当真?”   玄涵真人稽首道:“恕我违命。”   公孙天健傻了,他绝没有想到,道义相交,生死与共数十年的知友,在最最紧要的关头,不肯伸出一臂,看着他痛苦沉沦!   “好呀!很好!”公孙天健似吼叫般喊出这四个字来,接着他哈哈狂笑着步向大蒲团上的宋磊,边走边道:“疾风识劲草,患难显宾朋,慷慨举盏有人共,犯险登难独自行,公孙天健,你交的好朋友!”   哈哈哈……   呜呜呜……   豪气干云,悲歌洒血的慷慨英雄,如今仰颈对天,痛哭失声。   玄涵真人心如刀绞,泪盈双目,不由举步向前。   蓦地,传声又起,——任他去,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朝从他,异日他将悔恨而终,若真心爱护知友,何不悄悄相随其后?   玄涵真人闻言止步,此时公孙天健已俯身要捧抱宋磊。   慈云庵主扬声问道:“公孙施主何为?”   公孙天健没有回头,道:“抱他来的是我,我自当再抱他走!”   慈云庵主道:“如今宋施主内伤已愈,除痴呆而不识一切,难分善恶,不辨是非外,功力仍在,已可自由行动了!”   公孙天健仍然没有回头,道:“那很好,麻烦庵主代他解开被封的穴道吧。”   慈云庵主道:“这是当然,不过贫尼必须警告施主,宋施主今已痴狂,极易被人引诱为恶,况他一身功力未失,施主应该谨慎!”   公孙天健苦笑道:“多谢指点,万一他有朝一日反颜相向,那是老朽自取之祸,与人无忧,现在还是烦请庵主伸伸手吧!”   慈云庵主微吁一声,又道:“以贫尼之意,施主最好能以贵派绝妙手法,点了宋施主的要穴,以防万一不幸而横生难料的事端!”   公孙天健冷冷地说道:“老朽交友,只凭义信,恕难从命。”   慈云庵主似是无可奈何地又长叹一声,缓缓走到宋磊身前,道:“敢请公孙施主暂退几步,容贫尼解开宋磊施主的穴道?”   公孙天健皱眉道:“有此必要?”   慈云庵主正色道:“公孙施主,你若真以肝胆义气交友,浩然正义以对天地,现在就不该因所请遭拒而视贫尼等为路人!”   公孙天健本待有言,但转念之下,将话咽了下去,退向一旁。   慈云庵主这时背对众人而跌坐,面向宋磊,双掌一扬,连击了八掌在宋磊八处大穴之上,当最后一击拍下后,宋磊全身挪动了一下。   公孙天健大步而前,慈云庵主背对而挥手,沉声叱道:“站远些,别误了大事!”   慈云庵主的声调,竟如泰山般重,大将军般威凌,使公孙天健倏忽止步而退,竟没有说个“不”字出来。   慈云庵主这时双掌掌心迅捷地贴向宋磊两太阳穴,范悟天双眉蓦地紧锁一处,两眼快速地转个不停。   玄涵真人也正觉得慈云庵主行动怪端,耳边却又传到那隐于一旁的奇客传声道:“真人请代这老尼姑护法,若有人向前时,必须全力阻止,这对宋家娃儿关系至大,莫以等闲视之!”   玄涵真人几次听到传声,都想找出此人何在,此时自更注意,可是那声音太难捉摸,只好暗叹一声作罢。   第二章 鏖战子母谷   范悟天竟恰巧从旁开口,对丁泰道:“丁掌门人,不觉得庵主这个举动难解吗?”   丁泰点点头道:“小弟正感奇怪……”   话未说完,范悟天已接口道:“我也十分纳罕,来来来,我们走近些看看,也许这是庵主的一种罕绝手法,可以治好宋少侠呢。”   说着,他当先移步走向慈云庵主背后,丁泰随之而行。   公孙天健自被喝退,心中不甘,此时正比范悟天和丁泰快了一步,抢先凑近慈云庵主的背后。   玄涵真人怎能容他过来,横身拦在公孙天健的前面,无形中也将略后一步的范悟天和丁泰阻住。   公孙天健浓眉一挑,道:“真人意图何为?”   他俩知友半生,数十年来人前人后相称,不是这个叫花子,就是那个喊牛鼻,如今公孙天健竟客气地离了谱,以真人相称玄涵了。   玄涵真人深知公孙天健的性格,况得暗中高人指引,早将悲慨和怒火化净,所以毫不生气地正色道:“不让你花子走近庵主!”   他仍以花子称呼公孙天健,表示了他的友谊永存。   公孙天健此时正气怒头上,冷哼一声道:“真人莫开玩笑了,花子有名有姓,请今后彼此尊重些相称,至于真人相拦一节,怕是……”   话未说完,玄涵真人已想出了答案,接口道:“庵主医术极端高明,正以‘佛家’慧功相试宋少侠能否医治,所以贫道才相拦施主!”   “真人”相对“施主”,这遭两人生份多了。   公孙天健一听此言,盛怒骤减三分,不再向前,范悟天和丁泰,自然更没有非贴近不可的道理,于是全被玄涵真人阻住。   如今大家地位恰成了个“丫”字,宋磊、庵主玄涵和公孙天健,成一直线,范悟天及丁泰,左右两分。   大家都双睫不瞬地注意着慈云庵主,蓦地宋磊睁开了眼,双目中神光暴射。突然,庵主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贫尼无能!”   接着她那紧贴在宋磊双太阳穴上的双手,缓缓收了回来。   再看宋磊,双目中的神光,竟随着庵主收回去的双手,由足而淡,终于变作呆板,众人的希望消灭了,俱皆叹息出声。   慈云庵主似已累极,慢慢站起,转对公孙天健,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宋施主两处经穴已死,贫尼拼尽全力,仍然功亏一篑,这是天意,贫尼已感乏力,施主们,请恕不再接客了。”   这话是逐客,也是实情,大家都看得出来,现在庵主的面色是苍白而疲倦,于是公孙天健道了声谢,扶起宋磊,手牵手当先去了。   玄涵真人看了庵主一眼,似有言而终未开口,也稽首告辞。   丁泰和范悟天,客气地向庵主道过谢,最后别去。   哪知范悟天走未数步,突然停下回头对庵主道:“老朽心服庵主的高明医术,却更认为庵主也是我道中人,敢问然否?”   慈云庵主头一摇道:“幼时在脉穴气血方面下过功夫,又曾得一异僧授以药本,因此对以上诸疾,颇有心得。武技却是不通。”   范悟天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是看错了?”   慈云庵主一笑道:“看错的不只范施主,公孙大侠昔日也曾误会贫尼有身武技,并曾戏试,几乎杀了贫尼,才使他相信不疑。”   范悟天没有再开口,笑了笑,拱手别去。   从庵主禅室内步出,往小门走着,范悟天双目始终紧锁一处,在将到小门时,他突然对丁泰道:“丁掌门人,你可见过不解武技,而能施展上乘‘注脉按点经穴’的人?我觉得庵主似乎在隐藏什么。”   丁泰坦然答道:“这是可能的,家叔‘承仁公’从来不解武技,但独善‘金针过穴’挑脉奇术,认穴之准,虽武林高手难能!”   范悟天哦了一声,没有接话,双双迈步跨出了“静云庵”。   庵门紧随他俩的足跟,砰然一声关闭,似是自此即成陌路。   范悟天和丁泰立于庵门外左右顾盼,不禁愕然,他俩只和慈云庵主答对了几句,可是庵外业已失去了公孙天健和玄涵真人的踪影。   范悟天立即对丁泰道:“奇怪,他们怎会没了影子,丁掌门人请往左追,我走右路,谁若发现了他们,谁就长啸示知,快!”   丁泰一楞,道:“谷主还要追上公孙大侠?”   范悟天闻言始明白自己太过性急了些,遂接话道:“不该追上公孙兄,再代陈老弟加以解释吗?”   丁泰似觉有些奇怪地眨着眼睛道:“谷主莫非没听到公孙大侠对大家的声明?”   范悟天哦了一声,道:“声明?是那几句话?”   丁泰道:“公孙大侠并不怪罪陈铭弟,他之所以必救宋磊,志在能使宋磊活下去,进而问出真正的内情……”   范悟天急忙接口道:“是是,我只一心想要化解前怨,竟忘怀了公孙大侠所说的这几句话了,那我们就不必再追公孙大侠……”   丁泰头一点,接口道:“正是。”声调一落又起道:“谷主可还要回转陈府去?”   范悟天竟反问道:“掌门人你呢?”   丁泰喟吁一声道:“小弟认为已不便再去,谷主明白,这种事姑不论谁是谁非,总使主人尴尬,谷主身为介绍人自可例外……”   范悟天闻言,正中下怀,立刻道:“掌门人说的不错,小弟一个人回去好了,陈老弟设若问及掌门人,小弟会详细加以说明。”   于是丁泰谢过,拱手作别,回转他那“黄县”北派太极所在地了,看丁泰那个忧形于色的样子,他似乎十分懊悔此行为客。   范悟天目送丁泰远去,低头沉思久久,再抬头时,他并不向去陈府的路走,却走相反的方向,疾射而下。   黎明时刻,范悟天回到了陈府,他把离开陈府后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安慰了陈铭一番,告辞回去。   “泰山”十八盘侧那八家世居的猎户,皆在天光乍亮前起床,他们昨晚商妥,今天一天要为“冬粮”准备,开始每年一次的狩猎。   他们人人背弓带箭,匕首、长刀、钢钩、索绳俱全。   这八家猎户,杜大勇养着两条藏獒,如小豹般大,就算碰上了万山之王的“猛虎”,大黑小黑这两条异犬,也敢拼搏个生死。   他们仗着这两条异犬,小履危危收获甚多。   今天低云紧压在头上,黑边儿,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压得人喘不出气来,没有风,但却极冷。   皮索紧拴着大黑和小黑,人、犬口中都喷着热气,杜大勇那两道浓眉拴皱一堆,摇摇头,对另外七名大汉道:“老天爷若心好肯帮忙,这场大雪留在明天下,咱们就点把‘天火’敬他!”   王二狗子哼了一声道:“杜大哥别作梦了,天上的那个老小子,专门和咱们过不去,看吧,这场雪中午头下不来,我二狗子改名叫二猫!”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山东地带,二狗、二虎、大熊儿,是男孩子的小名,“猫”是女孩子的代表。   因此那李大个儿哈哈一笑接上了话:“干脆改叫‘二曼’!”   这话说笑了大家伙,二狗子牛眼一瞪,对李大个儿道:“成,我说‘高梁秆’,今天这雪要是下不来,我改叫‘二曼’也没有问题,不过要是下了雪,你可怎么说?”   李大个儿又一个哈哈道:“二曼,你说吧?”   二狗子不顾人笑道:“罚你给李嫂子洗那‘裹脚布’,并目不准关上门在家里洗,必须当着大家弟兄们的面洗个干净!”   李大个儿脸红了,他是个怕老婆的汉子,给自己“浑家”   洗“裹脚布”是平常事,不过他是偷偷摸摸洗的。   如今经二狗子挑亮了一嚷嚷,大伙儿又哈哈呵呵的一阵笑,李大个儿挂不住了,两手一插腰,呸了一声道:“放你的狗臭屁!”   二狗子嘻嘻地笑了,道:“别屈心,你说你洗过没有?”   李大个儿大踏步奔向二狗子,像要打架,突然一户人家的木窗被支了起来,传出一声“河东”吼道:“大个儿,别跟狗子兄弟过不去,替我洗‘裹脚布’又不是多丢人的事,干什么你不敢承认?”   这一下子好了,李大个儿成了李矮子,吭不出声来啦。   杜大勇生怕李大个子下不了台,扬声道:“兄弟们别再尽管打哈哈了,该走啦。”   于是大家伙不再说笑,开始打猎。   转上“第一盘”,迎面出现了个要饭的,这花子虽是一身棉衣,但却败絮外露,大冷的天,他硬还是穿着一双草鞋。   杜大勇他们别看人穷,可越是穷人才越能体恤穷人,立刻两大步迎上了花子道:“朋友,这种天你跑上泰山来干什么?”   说着,他已解下了腰问的皮酒囊,往花子面前一送又道:“喝上几口酒吧,可以暖暖肚,然后你顺这石阶儿下去,往右边一条小路上走,那里几户人家就是我们住的,随便哪一家都能暖暖身子,等我们回去再走。”   花子双目灼灼地看着杜大勇,笑了笑,接过酒囊儿灌了几口,物还原主儿以后,花子用衣角把嘴一擦道:“好酒……”   杜大勇也笑了笑,接口道:“别的没有,酒多着呢,朋友快去吧,喝着酒等我们好了。”   话说完,杜大勇转身要走,突然停步又道:“对啦,我叫杜大勇,朋友,就说我请你去好了。”   谁知花子笑嘻嘻地一摇头道:“杜老哥,你的好心我心领了,不过我事没办好,还不能接受你的好意,等我事完了准去打扰。”   杜大勇闻言一楞道:“朋友你还有事?在这种天气,泰山上面,你还有什么事能办?”   花子一笑道:“找人!”   听说是找人,杜大勇呆了一呆,想一想道:“泰山山区.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朋友你要找谁?”   花子仍然笑嘻嘻地说道:“上天梯后的‘剑庐’!”   一声“上天梯”,已使众猎户目光全盯在花子身上,接着“剑庐”二字说出口来,众猎户对花子改变了看法。   杜大勇这时才仔细地打量花子,只见花子不过二十出头,虽说赤足草鞋,但皮肤却十分白净,这冷的天,额头直冒热气。   杜大勇暗骂自己一声“瞎眼”,立刻更加恭敬地问道:“去‘剑庐’找哪一位?”   花子道:“拜望古大侠。”   杜大勇闻言越加恭敬了,道:“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花子头一摇道:“我没来过,可是有人指点过我路径,说从第十盘右,过那道独索桥后,再左行就会看到一块‘雪石’……”   杜大勇接口道:“对呀,你怎么又走了回来了?”   花子苦笑一声道:“过不去啦,桥断啦。”   杜大勇一楞道:“索子断啦?不会呀,牛膀根那吗罕(山东俗话,粗的意思)的铁索,好端端的怎么会断,怪!”   花子又苦笑了一声道:“说的是杜老哥,不过现在它的确是断了,所幸叫我遇上了你老哥,没有的说,请指点一下还有别的通路不?”   杜大勇道:“路是有,不过远多了也险多了,你从第五盘向左走,没路的时候,低头看看,脚下有五十六级天然石阶,平山崖而排立,每级约隔五尺,你要小心,一级级往下跳,背贴紧山壁,稍有不慎,那就会粉身碎骨,这是泰山有名的‘断肠崖’!”   花子点着头,脸上没有半丝畏惧神色。   社大勇越发知道所料不虚,突然悄声问道:“朋友,来自何处?”   花子坦然答道:“穷家帮!”   杜大勇笑了,道:“有位人称‘风雷神丐’的公孙大侠……”   花子接口道:“那是我恩师,这次我就是奉师命来的。”   杜大勇笑道:“这就对了,公孙老爷子最喜欢喝我杜大勇酿的酒,他老人家有几年没来泰山啦,请问少侠,老人家可好?”   花子点头道:“好的很,我代他老人家谢你了。”   杜大勇摆着手道:“这可不敢,少侠,你纵下到第二十五级时,距对崖只有二丈,举高临下,可以一跃而过,过崖上走就到。”   花子拱手谢道:“谢谢杜老哥,我事毕一定拜望,并要喝你的两杯好酒。”   杜大勇笑应,一再叮咛他来,并让花子先行一步走。   花子客气,坚欲礼让,于是一道前行,在第五盘口,彼此笑别。   杜大勇转向上去,花子高兴得顺路左行,直到悬崖停步。   崖前,花子俯身下窥,眉头一皱。   果如杜大勇所说,阶由天生,约隔数尺一级,凸出崖外不到三寸,而崖为孤形,中突两端内弯,下纵极难!   不过这并难不倒花子,花子一身罕绝功力,在“穷家帮”   第二代弟子中,为翘楚人物,武林中若提起“无影小神丐”更具威名!   小神丐所以皱眉的原因,是那石阶上的青苔,由青苔上他看出这一条险路,少说已有几年没人走了!   此崖与对崖,目下相间十五六丈,以他的功力和轻身之技,绝对无法飞纵过去,下跃时,若一个滑步失足,必死无疑!   险是险极,难也是难极,走还更是非走不可,小神丐首先作了应变准备,探手处,一根二尺五寸的“降魔棒”已取于左掌。   蓄气,提力,目光如炬,飞身而下!   戒备于先,小心于后,时时谨慎,他连下三级如履平地!   又三级,再三级,人到了悬崖凸出最突的部分!   他更加小心,现在低头俯视,根本看不到下面那级石阶的影子,因此他左手向后一探,降魔棒插进了石中有一尺挂零,好深的功力!   手紧握棒,身子微微外斜俯视,如今他看到了那级石阶。   人离那级石阶竟有八尺高,八尺高算不了什么,问题是由上而下,并且经过凸突岩石,那就十分困难了。   不过小神丐既然有“无影”之称,轻功自然极高,况又探看过落脚地方加倍小心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他再次提气蓄力,手腕轻抖,抽出了降魔棒,人也在这个时候离阶下纵,这次他是面壁下落,好意巧的心思。   他双足尖已安然踏在了那级石阶上,气势却仍未衰,他早已打定步数,当足尖踏在阶石上后,立即再起向下落一级!   哪知就在他双足足尖已实立于阶石上的刹那,—条赤影突自足下阶上腾起,小神丐大吃一惊,虽已应变,惜变生太快,他被赤影缠住了两腿!   接着,左腿深处,蓦觉一阵奇疼,中心顿失,人向悬崖坠去!   好个“无影小神丐”,人在疾骤滚坠下,方寸不乱,左手的降魔棒迅捷向踝际赤影上端一点,接着左臂猛甩,一道银丝从降魔棒中电射而出,直没入对崖壁石之内!   他那下坠的身体,在银丝垂直下,突然停顿在半空,然后向对崖岩上撞去,他背与石岩相碰,几乎震昏过去!   不!不是因这一震之威而昏,是因为腿踝伤痕而昏,小神丐明白,他不能昏过去,否则手一松必然直坠崖下而死。   可是伤处业已开始麻痒,左腿业难挪动,拼尽全力借一丝银线上拔,刚刚拔升半尺,手亦麻木起来,他不禁咬牙紧挽着降魔棒,耗得一时是一时。   头脑昏沉起来,双目已难开启,知道已临末路,但求生之念不绝!   适时,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怒喝:“在老夫脚下,岂容尔辈伤人,打!”   接着,小神丐觉得身前传来两股铁器撞响声,坠落和翻砸在岩石崖壁上的滚动声,然后倏觉自己一沉而起,就什么全不知道了。   醒来,天极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道身在何处,挣扎着想要坐起,始知四肢仍无力,很难由心挪动。   他想起了自己腿踝间的伤,不由用手去摸,突然手腕被人抓住,耳边传来了个慈祥的声音,道:“别动,好好静养。”   小神丐笑了笑,眼睛看着话声来路,道:“谢谢您老人家救了我,我腿上这伤,是被毒蛇咬的,很危险,还能活着真是没有想到。”   慈洋的话声道:“别说话,现在你最好是静养,再睡上一觉。”   小神丐摇摇头道:“我睡得好了,只是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您老人家可否点盏灯,至少我该认认您老人家的模样……”   慈祥的话声又起,道:“不行,非再过对时不能点灯,对时内你见了亮光不好,听老夫的话,还是调息一下,多静养才是。”   小神丐无奈,道:“那我只好遵命,只请老人家先赐示姓名。”   慈祥的声音道:“你来泰山找谁?”   小神丐闻言大喜,一面挣扎着想起来,一面说道:“晚辈卓不群,奉恩师谕令来叩拜……”   话没说完,古冰寒已接口道:“一切我都知道了,为了必须代你推宫过穴医那伤毒,脱落衣衫时发现令师信柬,我已仔细看过。”   卓不群放怀地噢了一声,道:“家师还有面谕,令晚辈陈禀盟伯之前,那些话十分紧要,家师说不只关系着宋师弟的生死……”   古冰寒再次接口道:“不群,你宋师弟的生死和未来种种变迁,不是今天就会发生的,反而是你较危险,必须休息!”   话声中,未等卓不群答言,二指倏出,封点了卓不群的穴道。   这是座天然的石洞,洞口外,一条草径,时值隆冬,青草早枯,徐露泥沙,不过这条小径已经人工修饰,铺着细细的黄沙。   正对洞三二丈,是一片石岩,岩高十数丈,右接峻岭,左连峰峦,无有进退的道路,有人若想自此出进,非具有高深的轻功不可。   石岩正对洞口的高处,凿雕着两个大字——剑庐!   字体仿“颜”,劲势万钧而含涵仁厚。   时为初更,洞口外,一列站着五名身着软毛皮劲衣的少年,人佩一剑,个个英挺俊逸,气质不凡。   在五名少年身前,站定一位黑发黑髯温文尔雅的儒老,望之年有四旬左右,实则已是古稀高龄的泰山剑派掌门人,古冰寒。   古冰寒目光扫向五名少年,道:“好了,就这几句话!”   五名少年躬身为应,古冰寒把头微微一点,踱进洞中。   古冰寒刚刚进去,立于最左首的少年已开口道:“师弟们就请即按恩师所谕而行。”   紧靠着发话少年的那个年轻人,应了一声道:“二师兄,刚刚恩师在,小弟不敢请问,不群大哥的伤怎样啦?”   二师兄,宋磊的师兄,姓夏字冬青,一身剑术,早得古冰寒神髓,曾和“小神丐”卓不群双双行侠,武林中人称之谓“人寰双小”。   此时他听到三师弟佟增壁问及好友,肃色道:“伤已无碍,不过那蛇毒十分厉害,必须将养三天才能活动。”   佟增壁点了点头,适时四师弟燕冲,五师弟冯祥和六师弟古水,与夏冬青打个招呼,纷纷离开洞口,消失于暗处。   夏冬青直等这三位师弟远去之后,才向佟增壁道:“三弟小心了,遇事莫忘恩师所嘱,从容应付!”   佟增壁嗯了一声,夏冬青身形突地拔起,隐于那石岩之上。   佟增壁长了副五短身材,乳名“小老虎”,果似“老虎”,精力充沛,剑术另走一路,专走阳刚猛勇,今夜被派守洞口门户。   深山五更鼓,但闻寺钟声!   古寺适时钟声鸣,一声一声,传幽谷、越万山,回音不绝。   佟增壁本在洞口小径上,缓步乍起,钟声乍起,他停步肃立,直待钟声音寂,立刻坐于洞口那石鼓上面。   他闭上了双眼,看似欲睡,实则心中正忖念着古冰寒所谕示的那些话,寺钟鸣,是僧侣们已罢晚课,天也正好二更!   二更天,岂不也正是恩师所说强敌来袭的时辰吗?因此他加倍小心,静神宁思,只待来敌现身一搏!   天气干冷、沉闷,长长的白天没下来雪,黑黑的深夜却突然有了些儿暖意,佟增壁久居泰山,知道这是大雪即降的兆头!   深夜飞雪,有利有弊,利在任凭来敌功力多深,轻身之技多高,只要落身小径上面,就休想瞒过佟增壁的耳目。   其弊是雪积刹那成冰,则滑不留足,佟增壁轻功差些,与人动手会十分不便,而失剑招分寸。   话虽这样说,却利多于弊,不过佟增壁为了小心,已将他那“寒铁剑”摘下,横担在双腿上,心神从容。   约隔顿饭光景,佟增壁蓦地听到一丝杂声,他动也没动,仍是紧闭着眼,真像是疲乏至极而正昏沉欲睡似的。   接着,他听到一个十分轻巧的脚步声,自小径西方渐渐逼近。   佟增壁暗自冷哼一声,心里念道——来吧,佟某人已候多时了!   岂料在他预计中,那夜袭人即将到达面前的当空,他又突然听到四面八方起了异声,声音微弱至极,他不由心头猛地一阵寒凛!   这么多高手,自己师兄弟五人恐将无法应付了!   心凛之下,他才待睁目起身对敌,蓦觉手背和脸颈一凉,恍然大悟,不禁暗笑自己忒成紧张,竟把降雪当成了来敌。   明白所以,警兆已起,佟增壁冷哼出声,挪步侧身,恰将五点寒星避过,怒目视处,一个玄衣蒙面的人物就立于丈外!   佟增壁瞥望了对方打空而钉于洞壁上的暗器一眼,发现竟是五根“龙松”的松针,剑眉一皱,冷笑一声道:“报名!”   玄衣夜行人因有连头的脸罩,只露着眼、鼻和口,不但看不到模样,也无法估计年龄,佟增壁只好在答对话语上来判断一切。   玄衣人开口,道:“有这个必要吗?”   佟增壁怒叱道:“少说废话,速报名姓和来意!”   玄衣人冷冷地说道:“老夫的名姓你不配听,至于来意……十分简单,古人说,登泰山而小天下,老夫要亲自领会一番!”   佟增壁哦了一声道:“你这来意不屈心吗?”   玄衣人哈哈一笑道:“屈己而非屈人,有何不可?”   佟增壁人直心直,不善答对,可是他却有十分老成的办法,对方既然以虚言搪塞,他也不再问,只是守于洞口耽耽监视不懈。   这一招高明得很,逼使对方先向他开口,玄衣人本想挑逗得佟增壁急上加怒,然后失和动手,诱佟增壁追击远离洞口,使同伴潜入洞内,如今却没了主意。   于是玄衣人急得发问道:“请教此处是个什么地方?”   佟增壁根本不理,状若未闻。   玄衣人露在外面的那对眼睛咕噜噜地一转,又说道:“朋友,老夫是在请教——”   话没说完,佟增壁这次接了话,道:“我不认识你,更没有你这种不敢现露本来面目的鬼祟朋友,识相些滚远点,少惹你家少爷!”   玄衣人哼了一声道:“孺子大胆,竟敢出言侮我!”   佟增壁又不理他了,但却戒备不懈!   玄衣人话声稍停即起,道:“老夫不信教训不了你!”   说着,玄衣人步步紧逼,佟增壁适时叱道:“你给我站住!”   玄衣人停步道:“怎么,有些怕了?”   佟增壁肃色扬声道:“你再若前进则必死,这是警告!”   玄衣人哈哈两声道:“老夫不信,世上有能杀我的人!”   说着,玄衣人甩开大步,又逼向近前。   佟增壁不再多言,撤出了掌握着的“寒铁剑”,横身阻住进路。   玄衣人嘿嘿一笑,道:“老夫久闻泰山剑术天下无敌,今宵正好领教一番,不过老夫丑话儿说在前面,动上手,老夫可不留情!”   佟增壁并不答话,“寒铁剑”式起一招“天罗地网”相待。   玄衣人再次停步,道:“怎不攻将上来?”   佟增壁静峙如同山岳,肃穆宁神,仍不答话。   玄衣人暗中一皱眉头,他看出佟增壁此时手、眼、步、心、法、神已六合归一,气势如云天长江,不可轻侮!   那招怪哉的“天罗地网”,当真是上齐于天,下进于地,中顾四方,休说是个人,就算蚊蝇恐亦难越雷池半步!   适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吹竹”之声,玄衣人心神一震,似乎吹竹声响是种厉哭的命令,逼使玄衣人非犯险闯难不可。   手是玄衣人双臂一震,一声金铁交呜脆响传出,玄衣人双手中已各多了只耀人眼花的精亮钢圈。   圈口大如海碗,外向半孤,成锯齿形状,齿牙尖锐而泛蓝芒,佟增壁心头一动,看出这是一对淬有剧毒的“子母离魂圈”!   别看佟增壁年才弱冠,但在“神剑”古冰寒教导下,非只功力已深,剑法高绝,更熟悉武林及江湖各种派别、人物及兵刃暗器。   乍睹淬青“子母离魂圈”,佟增壁虽是心头一动,瞬即恢复了沉着,并已打定应对之策,沉声喝道:“你是来自中条山?”   玄衣人冷哼一声道:“井底之蛙,哼!”   闻声知意,佟增壁冷叱道:“是大丈夫,就该敢报门户师承!”   玄衣人才待答话,吹竹之声又起,于是玄衣人嘿嘿一阵狞笑,滑步趋身而前,一扬左手毒圈道:“那就算老夫自中条山来的好了!”   话到,左手毒圈一招“神渔下网”,震击佟增壁左腕,右手毒圈带起一道线光,横扫向佟增壁的胸腹。   佟增壁冷哂出声,人未动,剑一沉,已使玄衣人左手青圈砸空,剑尖一斜,竟先玄衣人一步,刺向对方右手毒圈中空地方!   三招,不只是拿掏的恰到好处,分寸不失,厉害在剑尖竟敢套入敌圈之内,直刺玄衣人腕脉和小臂,并无个躲避处。   不过这奇异的进手招法,也有极大的破绽,将兵刃于敌方圈内,没被锁住,不能抽挺,则势将难逃敌方左手毒圈的一击!   果然,玄衣人右腕猛旋,已将佟增壁“寒铁剑”身紧紧锁住,左手毒圈,以闪电般疾暴击向佟增壁的头脸!   在此危急一发下,佟增壁非只不惊,反而冷哼一声,只见他右腕一绞,内力暴出,一声震鸣,竟将玄衣人震出了三步!   玄衣人乍觉右手毒圈如遭巨震,几乎把握不住,已知不好,错看轻视了佟增壁,再想应变已自不及,立被震退。   佟增壁不为已甚,身形微移又退守原处道:“适才我若是将抽震的劲力改为挺刺,此时恐怕你早就死了,识得厉害还不立刻退下去?”   玄衣人羞怒交加,恨声道:“妄想,你再接一招!”   话罢身动,双圈一碰,分击向佟增壁双肩井穴上。   佟增壁剑眉一挑,道:“这是你自找难看!”   “看”字出口,佟增壁“寒铁剑”看似只在身前虚处一划,哪知三划之威,非但将淬毒双圈各分东西,并将玄衣人再次迫退!   这次,佟增壁仍未乘机进袭,又退守向原处。   可是佟增壁却提出严重警告道:“事不过三,这是最后的警告!”   玄衣人奉有严谕,怎能退却,但在两次攻击下,业已试出真气内力竟敌不过佟增壁,因此玄衣人改变了战略。   当佟增壁再次发话警告他的时候,他已第三次扑上来,这次不用一招一式攻取,改为虚实兼施,展开了诡谲的圈法!   佟增壁以不变之“静”字,应万变的“动”字,以奇特的两招神剑,阻住了玄衣人的进袭,并突出“群蜂猬集”一招后,却无破解的办法,只好飞身后退暂避!   哪知佟增壁如今又再留情,“寒铁剑”剑进人进,仍是“群蜂猬集”一招,迅捷无与伦比地挑到了玄衣人的胸前!   玄衣人似早有防,在“寒铁剑”锋尚未及身前,已再次飞拔而起,倏忽退后了两丈,佟增壁得势不让,一声怒吼疾射追到!   玄衣人双圈飞展,和“寒铁剑”交抵一处,震响声和玄衣人被格退的身形,几乎是同时发生,由此可见玄衣人不是佟增壁的对手。   佟增壁格退玄衣人后,再次腾身而起,这遭玄衣人聪明多了,不待佟增壁扑到,已转向疾纵向外逃去!   讵料佟增壁身形竟非追击玄衣人,反而倒射回去,仍然守于洞口。   玄衣人傻了也恼了,他不惜故作真力不敌,连给了佟增壁三次便宜,旨在诱使佟增壁远离守区,哪知佟增壁竟不上当,气为之结。   气、恼、羞怒下,玄衣人不再藏拙,双圈一震,反身扑到,这次交搏,的确是各展精奥招法和施尽全力的拼斗了。   只见剑气如虹,剑花万朵,遮天地而盖四方,毒圈纵横,寒光线光闪飞,各攻对手之必救,各护己身之死穴!   所谓“将遇良才”,“平分春色”,半点不假。   他俩正奋战不休,四外远处突又传来叱喝和怒骂及兵刃交响声!   接着,约有十六七名玄衣蒙面人,将夏冬青、燕冲、冯祥和古水追迫回来,对方人多,又个个功夫了得,自然是占了上风。   若非夏冬青和古水这两柄剑威力无伦,架东救西接应燕冲与冯祥,恐怕冯、燕两个人早巳身受重伤了。   就这样,冯祥一条左臂已被鲜血染红,燕冲左肩稍后部位也衣衫碎裂,阴印出一道血痕,不过伤势却较冯祥轻些。   当夏冬青师兄弟被迫回“剑庐”洞口时,古水不禁怒满胸膛,在“泰山剑派”中,古水是最小的一个,却也是除宋磊外剑术最高的一个。   古冰寒爱子及媳早丧,膝下无人承欢,族中远房堂弟,却老来又得一子,就是古水,那堂弟已有五子三女,遂将古水承继古冰寒一房。   古水三龄到“剑庐”,古冰寒全心全力成就他,如今年仅十七,剑术却已深得古冰寒神髓,而轻功尤佳。   泰山剑派,有五式杀手绝招,古冰寒立有法规,门下弟子不论何人,设非遭遇了必死之难,或对付十恶不赦,绝不准施展五式杀手!   话虽是这样说,事实上却有出人,因为这五式杀手,并非人人学得,天赋、体魄、真力和悟性皆能超越他人,方始合格。   古冰寒门下六位弟子,能五式全会而精奥神化者,仅仅宋磊一人,夏冬青五得其二,古水却会了三招!   适才他们师兄弟,按古冰寒所谕五方隐伏阻敌,虽然杀伤了七八名来犯的玄衣蒙面人,但终于因为人手不足被迫退回来。   不过在时间上,业已超过了古冰寒吩咐及要求,此时退守洞口,已是完成了任务,也正因为如此,夏冬青和古水才没施展那五式杀手。   十七岁的古水,在师兄夏冬青相率下,和其余师兄们边战边退,退回了洞口,本就怒火难耐,恰好此时有两名玄衣蒙面人,一使“判官笔”,一为“金钩剑”,看出冯祥伤势够重,乘夏冬青飞步接应燕冲的当空,竟双双扑向冯样。   那使“判官笔”的玄衣人,身笔齐下,暴击冯祥头脸及前胸,用“金钩剑”的汉子,身形一矮,施展出“横扫千军”的招法。   一在前,一在后,他们是存心要将冯祥格击当场。   夏冬青已难回身救应冯祥,而另外四名玄衣人,却正全力缠攻住古水,冯祥一条左臂已无法出力,为护命不死,他采取了拼搏的办法!   身后的“金钩剑”,他竟不理,人往前方疾冲,一柄剑自下而上,以一招“倒星移斗”,斩向用“判官笔”的玄衣人!   这是存着与敌偕死的亡命心意,冯祥这招若是得手,使“判官笔”的玄衣人自是必死,但冯样也将被“金钩剑”斩成两段!   那用“判官笔”的玄衣人,突见冯祥存心拼命,吓了个魂亡胆丧,危急下,“判官笔”猛地凌空一甩,人向左方横飞躲过。   冯祥前面的敌人避开,当然可以从容应付身后这人,于是他霍地旋身,宝剑疾划出去,恰和“金钩剑”交抵一处。冯祥已是疲兵,又有重伤,力量自然差平日远甚,因之双剑互震,一声交鸣后,冯祥震得向右后方挪了两步!   此时,用“判官笔”的玄衣人却旋身追到,乘冯祥足下失稳,身形挪动的时候,震笔悄然封刺而下!   那柄“金钩剑”也在微顿后,仍以横扫之势攻到。   冯祥用剑格拒,并猛向侧避,人虽避过,但在脚步根本未稳下,经敌方两股兵刃力震后,摔倒地上。   他刚刚卧倒,“金钩剑”已斩向双足,“判官笔”到了头顶!   此时顾上则难顾下,只有以“十八翻滚”躲避死劫!   人刚滚离险境,却被地上碎石划人左臂伤处,蓦地一阵奇痛,全身难禁猛抖,就这呼吸间的迟延,钩剑、铁笔又到了中腹!   人到急险,发挥了潜能,冯祥猛踹双足,竟自平地箭射五尺,齐地撺飞,幸幸然又将一次厄运渡过。   可是他忘记了对方人多,平地箭射五尺,虽避过了这两名玄衣人的追击,但正好送向另外一名用钢刀的敌人身前。   这人猛下钢刀,砍向冯祥的头颈,这一刀又快又狠,冯祥在毫无所防和余力已尽下,势将身首异处。   适时,古水瞥目而见,不由热血沸腾,怒发冲冠!   他蓦地一声暴喝,只见寒光闪处,人已脱身四名敌手的包围,如神龙天降,飞射到了那使刀汉子的面前!   那使刀的玄衣人,一心认定冯祥必死,正狞笑出声,面前剑花突现,耳边听到同伴警告呼喝,尚未来得及应变,已被利剑贯胸而过,古水右足猛踢,踢飞残尸,左手一顺,将冯祥扶。起,道:“师兄请紧贴小弟背后,随小弟进退!”   话声中,原先对付冯祥的两名玄衣人和为救用刀汉子而扑来的另外三名敌者,已将古水和冯祥包围!   古水冷哼出声,目光一扫二师兄夏冬青,又瞥望了正与敌人杀成难分难解的三师兄一眼,扬声道:“二师兄,我们就这样打法?”   这句话夏冬青懂,答道:“师规森严,不容违犯!”   古水喊道: “恕小弟违命,甘领规法,要用‘天风五式’了!”   适时,燕冲突然一声痛吼,左大腿后方被敌人刺中!   此情此时,夏冬青也铁了心,扬声下令道:“用吧,愚兄承担一切后果,让这群鼠辈见识见识我‘泰山’一派的剑术!”   古水早就聚力提功相待,闻言道:“敢请二师兄护守冯、燕二兄,这群匹夫交给小弟,小弟若容彼辈超越半步,就不是泰山剑派门下弟子!”   好个古水,话声乍止,已人剑齐飞,“天风起兮”,夺神鬼之魄而极天地之二,人影顿失,剑华暴射,十丈地区皆在包罗之下。   “天风五式”,冯祥、燕冲虽未学到,却深知威力无伦,当古水身形起空,影自剑花中隐去后,在夏冬青接应下,已脱身会集。   那五名包围着古水的玄衣人也已看出不妙,更在各个应变抽身,只惜为时已晚,当剑花下压全力反抗下,呼出声声惨号!   剑花倏隐,古水依然立于当地,身围五名玄衣人,也看似没有挪动,但刹那后,尸体一具具扑地上,古水手中剑,正血滴埃尘。   这一招,使玄衣人群胆破魂亡,一个个木楞一旁作声不得。   此时,设若古水再展奇剑,怕不又会十死其半,可是古水并没有暴击突袭,只和众师兄会合一处,守在了“剑庐”洞口。   此时,玄衣人群似梦中醒来,突然,吹竹声起,玄衣人们不再迫攻,却变为远远包围,半孤形将夏冬青师兄弟们,围于洞外。   夏冬青剑眉挑处,神目射威,对佟增壁道:“佟师弟火速扶冯、燕两位师弟回去,立刻先代他们上药止血,记住不要惊动恩师!”   ’   佟增壁应声欲退,燕冲却道:“二师兄,留佟师兄在这里吧,小弟会扶五弟去上药,强敌人手众多,再分散人力恐怕更不能应……”   话未说完,夏冬青已肃道:“这是命令,去!”   燕冲不敢多言,恭应一声,和佟增壁及冯祥去了。   奇怪的是,这群玄衣人,竟没有攻袭和阻拦。   佟、冯、燕三人退回洞中后,夏冬青与古水,互守洞口五步左右,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玄衣强敌,他俩了无惧意。   双方干耗着,约有一杯热茶的时间,小径上传来了脚步声,石岩顶头白雪映影,首先映人眼中的是一对灯侍。   八名黄衣童子,各持一对灯笼,使小径上顿时明亮起来。   灯侍后面,一队只计十六名黄衣蒙面人物,再后,八名黄衣黄纱垂面的美女,最后一顶黄色镶着金边的软轿,轿垂重围看不见人。   八名黄衣童子,在洞口玄衣人群处停步,玄衣人群此时已恭敬而肃穆地分作两队,躬身而立。   软轿在十六名黄衣蒙面人物及八名美女侍下,落停正中。   软轿乍落,八名黄衣童子倏忽各震双臂,十六盏精亮灯笼,分向凿雕着“剑庐”二字的十丈岩峰及洞门口顶上的石壁飞去!   好手法,好功力,不论相隔岩峰抑或洞门上端的石壁,照黄衣童子的距离来说,皆在三丈以外,但两边的灯笼,不但深入石中丈许,并且排列整整齐齐,就算是一等一的书法家,也难写得这“一”字首尾平齐如木工划线!   当然,八名黄衣童子施出这手绝活,旨在对守于洞口的夏冬青和古水示威,进一步也正是没把“泰山剑派”看在眼中。   古水不能忍耐,对夏冬青道:“二哥,小弟要给鼠辈些颜色看看!”   夏冬青沉稳多了,一摇头道:“不必,正好省我们照灯烛!”   古水无奈,只好忍在心头,心中却早存着遇上机会还以颜色的心意。   因有十六盏灯笼在两侧高处照明,“剑庐”洞外十丈地方,已是亮如白昼,双方俱皆看得清楚。   适时,只见软轿围帘微启一线,传出一声“来人呀!”一名黄衣黄纱半掩粉面的美女款步向前。   软轿中人和那美女低语几句,只见那名美女连连颔首低应,接着倒退三步,再面对着夏冬青和古水走来。   在相隔丈二时,夏冬青已沉声叱道:“停步,不得再前。”   这名美女毫不理会,依然姗姗行进。   古水冷哼一声道:“再若前进一步,即断尔鬓金步摇!”   美女依旧不睬,又挪前一步!   古水沉哼声止,身已到达美女面前,寒光微闪,古水回至原处,但在美女莲足前半尺的地上,多了支斩断的翠玉金珠步摇!   接着,古水扬声喝道:“再作警告,若敢妄进半步,必死!”   这名美女虽然金步摇被斩断足前,但面色不改,只是有了怒意,瞥目瞪了古水一眼,俯身捡起金步摇说道:“小兄弟,你这算什么?”   古水冷冰冰地说道:“这算警告!”   美女黛眉一挑,道:“警告?你可知道我过来干什么吗?”   古水仍是没好气地说道:“我师兄业已喝令叫你停步,是你不理,我又唤止不准再前进一步,你仍然不听,斩你步摇已经很客气了!”   美女嗤笑一声道:“你当金步摇是被斩下来的?哼!若非我身奉教主爱谕,持柬拜会古掌门,不准动手的话,就凭你能……”   夏冬青听说对方持柬而拜,不肯失礼,遂不再缄默,接口道:“姑娘既是持有柬帖,请即交于在下,以便专为通报。”   美女这才瞥望夏冬青,并接话道:“大兄弟,你又是谁呀?”   夏冬青剑眉一皱,道:“姑娘请莫如此相称,在下乃泰山门中弟子!”   美女哦了一声道:“那好,就烦大兄弟你去向令师通报一声,说我们‘西域金剑’掌门人,率门下前来拜会令师。”   夏冬青嗯了一声,却没挪动,道:“请赐名帖!”   美女黛眉飞起,道:“怎么,非要那玩意儿不可吗?”   夏冬青冷冷地说道:“武林规矩如此!”   美女娇叹一声道:“不能改一改?”   夏冬青好耐性,摇头道:“千年礼数,岂能妄废?”   美女似乎无奈地又叹息一声,探手囊中,夏冬青和古水,认为美女必然是在取柬帖,哪知当她抽回手时,却仍然空无一物。   夏冬青还能沉静以待,古水已不耐烦,目光如电地在美女身上一转,以冰冷的语气极不客气地问道:“名帖何在?”   美女嫣然一笑,道:“名帖自然是有,不过我们‘西域’和你们中原的武林规矩不同,所以在没取名帖前,必须先解释清楚。”   夏冬青哦了一声道:“那……那就请教了。”   美女道:“你们武林的规矩,是持柬帖拜会才够礼貌,我们‘西域’恰恰相反,除非是和生死冤家订生死的约会,向不投柬!”   夏冬青已听出端倪,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过贵掌门当知‘入境问俗’,此处不是西域!”   美女不理会这一句话,道:“还有,我们‘西域’每当必须投帖的时候,那帖子就叫作‘索魂帖’,凡接帖之人,则必死无疑!”   这句话,更使古水怒上加恼,沉声道:“很好,我就是奉派今夜专接‘索魂帖’的人,只要尔辈自信我接帖必死,那就取出来吧!”   美女嫣然而笑,频频摇头道:“小兄弟你统共才活了几年,人世上的荣华富贵,你还没有享受点滴,我怎忍心把你杀死呢,对不?”   古水怒声道:“听清楚,你要不快些取出名帖,再不立刻离开此处,我师兄弟没这多闲工夫和你尽说空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美女噗哧一笑,道:“瞧,小兄弟你好大的火气呀,我可是一番好心,既然你们非要这‘索魂帖’不可,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声中,美女右手一松,掌中多了个东西!   夏冬青和古水,相距美女约有一丈,美女右手掌松处,果有东西,可是因为东西太小,相隔又不算是近,所以没法看得清楚!   古水就待向前,夏冬青却伸手拦住,道:“不可莽撞!”   接着,夏冬青震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索魂帖’?”   美女嗯了声道:“怎么,你敢轻视这‘帖子’?”   夏冬青剑眉一挑,道:“别说一张‘帖子’,就是你们来到此处的一批人,在下也没有看在眼中,来来来,你过来投递吧!”   美女一笑而前,但那摊向天空的右手掌,却仍然全力伸展着,好像在抵抗什么,好像是生怕掌中之物一握而碎似的!   这情形,诡谲怪异,夏冬青不由深生警惕,暗中提聚着他的功力。   适时,古水耳边突然传来细低但极清楚的话声,古水立即明白,是另有高人隐身暗中,以“传音人密”的功力对自己说话。   于是古水静心细听,话声道:“那女子手中所托东西,名为‘天昊蜂’,奇毒无比,飞扑如电,容其近前时,以天风五式斩杀!”   古水闻言不由大惊,因传声绝非严父,而自己师兄弟,除大师兄宋磊外,再无他人能以传声示谕,况师门不传之秘,更无人晓得。   如今这位传声示谕的高人,不但知道师门绝技“天风五式”,并能指令自己破除那女子手中毒物,虽说该是朋友,但却仍够惊心。   古水正沉思间,传声又起道——“不必多想,不许失神,斩杀毒蜂后,任你与对方如何答对,但要记住,最后约彼辈去子母谷!”   子母谷,更是除了古冰寒师徒外,再无他人知道的地方,不但谷名是古冰寒所起,就是那地方也是古冰寒无意中发觉的“天绝之地”!   先有斩杀毒蛇的谕示,后有指令前往子母谷的吩咐,古水安下了悬心,不论暗中这位高人是谁,必是师门知交无疑了。   转念至此,那名美女正好停下莲步,站在夏冬青身前。   美女此时正面含笑意,托掌向夏冬青胸前递送。   夏冬青正注目美女掌中之物,脸上露出了诧然之色。   那酥香手中托着的东西,大如秋蝉,色亦然,也有双翼,翼薄若无,只是像已死去,在玉掌中动也不动。   夏冬青虽然看不出这是何物.却不鲁莽,并且早巳提聚一身功力相待,这是他的细心和经验所得。   不过人家香手已递送到了面前,他没有办法干耗下去不接,只好真力传布左手五指之上,状极从容地去抓那香掌上的死东西!   蓦地,古水一声大喝,道:“师兄收手速退!”   夏冬青闻声而退,看着古水道:“师弟这是……”   古水不便明言,上步而前:“小弟说过,任是什么帖子,也由小弟来接取,不能叫人家耻笑小弟专讲空话,所以敢请师兄暂退。”   说着,古水已站于夏冬青和那美女当中。   夏冬青才待喝退古水,美女已经开口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   古水胸有成竹,冷冷一笑道:“废话少说,在我接取你这‘索魂帖’前,先警告你一声,中原武林的礼貌,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明白?”   美女哦了一声:“莫非小兄弟也有办法还一份帖子?”   古水冷冷地说道:“稍待自知,你献帖吧!”   美女有些迟疑,犹豫了起来。   突然,一声“吹竹”音响传到当场,那美女闻声蓦地全身一抖,花容顿变,但她仍然想了想才道:“小兄弟,我劝你别接……”   她说这话时的神态是十分肃穆、郑重。   这情形看在古水眼中,竟难理解,因之皱起了剑眉。   多巧,传声再次送来,道:“此女虽在魔道,却天良未泯,见你年幼,竟不忍加害,稍待你天风剑下,也当留八分人心,莫忘!”   古水懂了,嫩脸竟是一红!   他突然无故脸红,夏冬青立于身后,自是无法看见,那名美女可瞧了个清楚,真是怪煞,她竟也无缘无故地香颊泛红!   吹竹声又起,这次是一连两声,其音凄凉,闻之心悚!   这怪声,使古水剑眉飞挑而起,那美女却娇面倏转苍煞,银牙一咬,以极低的话声对古水道:“此物有毒,莫用手接!”   她说完这八个字后,声调突地高昂,厉喝道:“姑娘见你年幼无知,存了一份仁厚,哪知你却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你就接这帖子吧!”   话声乍止,美女突然将玉掌柔荑一挺,玉掌倏忽收回,那掌上的“天昊毒蜂”,顿似脱枷之虎,振翼扑奔古水!   古水一声冷哼,手中剑微扬暴甩,只见一片精光中,剑气布作无形天罗,“天昊毒蜂”恰在天罗之内,它只闪了一闪就没了影子!   接着,古水收剑归鞘,继之点点滴滴极为细碎的毒蜂残尸,由空坠落,飞散布洒在丈外地方   那美女先是惊诧地圆睁着双眸,刹那,容颜现出笑意,接着似是悟及自己的身份,故作恼怒地沉喝道:“好个大胆小狗,竟敢伤我神虫,姑娘今夜不能取你的性命,就枉称‘第一信使’了!”   说着,美女就待扑前动手,适时软轿中传来威严的话声,道:“第一信使归队!”   美女闻令,扬声道:“弟子遵谕!”   她一边答话,人却倒飞而起,落身队中原先排列的位置!   软轿中人,话锋一变,转向了古水,道:“娃儿报名!”   古水冷嗤一声道:“老儿你走出来答话!”   软轿中人并未恼怒反而哈哈两声道:“娃儿,你侥天之大幸,巧用‘天风五式’斩却老夫的‘索魂神帖’,莫当就已逃出死劫。”   古水成竹在胸,冷笑一声道:“井底之蛙,妄言天象,小爷告诉你这老儿一声,‘天昊毒峰’虽毒,我泰山剑派却人人破得!”   一声“天昊毒蜂”,使软轿中人半晌没有开口,更使那八名童儿,十六铁卫和八大信使,人人变色!   片刻之后,软轿中人才开口问道:“古冰寒是你什么人?”   古水沉声道:“是家父!”   软轿中传来一声嗟哦,继之道:“虎父无犬子,果然不错,老夫不愿以大欺小,以长凌幼,你最好立刻代老夫传话,请令尊出会!”   古水哼一声道:“这简单,但你必须报出名姓来历!”   软轿中人道:“老夫来自西域,适才老夫座下第一信使已经告诉过你们,如今你可以向令尊通报,就说老夫拜会了!”   古水道:“小可识浅,似乎没听说过贵派……”   软轿中人接口道:“现在你已经听到了!”   古水一笑,道:“不错,今日午,家父闲话家常,也曾对贵派希望深夜光临之事略加指示,因此我师兄弟才在此恭候大驾。”   软轿中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少侠说的好,少侠好辩才!”   自然,软轿中人无法相信古冰寒早获消息的这一件事。   夏冬青早想开口,但他却被师弟古水这样突然如得天助的措施所惊,错当古水是真的得到恩师某种指示,因之任由古水主答。   此时古水也哈哈一笑道:“尽管阁下不信,小可却是半字不虚,就因为家父早知贵派今夜降驾,所以另有妙法来接待贵派一行。”   软轿中人哦了一声道:“少侠之意,令尊如今不在剑庐?”   古水不答此问,道:“自古至今,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贵派突然驾临,家父不愿慢待,遂在此山最为幽静的‘子母谷’候驾。”   软轿中人惊愕出声,道:“这样说来,令尊好灵的消息呀!”   古水沉稳地答道:“这算不了什么。”   软轿中人沉默刹那后,突然问道:“少侠身旁何人?”   古水道:“二师兄夏冬青。”   软轿中人一笑道:“他身为师兄,怎不出头与老夫答对?”   古水冷冷一笑道:“小可即奉二师兄之令,代为答对!”   软轿中人仍不算完,道:“令师兄该不是哑巴?”   夏冬青好沉着,不气不恼,只笑了一笑。   古水却没好气地说道:“天下有可与言者,又有不可与言者,家师兄若是遇上不可与言的人,一向是指令小可代为应付的!”   俗语说;“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诚然!”   软轿中人出言侮人,不料反被古水所侮,还不得发火。   古水在话锋微顿后,接着说道:“小可敢问阁下,是随小可前往‘子母谷’与家父相会,抑或阁下立即领率贵派弟子就此回程呢?”   软轿中人哼了一声道:“少侠口舌式利,恐非是福,老夫既然率门下来到泰山,怎肯在未与令尊相会前离去?少侠你带路吧。”   古水淡然一笑,转对夏冬青道:“师兄,小弟去后,师兄若有差遣,就请令人去‘子母谷’召唤小弟,或放支黄烟信号示知亦可。”   夏冬青会心,接口道:“黄烟信号非有大事不施放,怎能妄用,我自有办法,师弟,陪来客去吧,但要记住,不得失礼失仪!”   古水从夏冬青这几句话中,也自会心,恭声应后,立即坦然无惧地大步通过玄衣人队,持灯童子,十六铁卫和八大信使。   他立于软轿前五步外,双拳一抱,朗朗说道:“恕先!”   接着,他侧转身来,缓步前行。   软轿中人,适时扬喝道:“起轿!”   软轿缓缓抬起,古水却突然止步,转身,再次抱拳,以坚决的口吻,客气的语句,不失分寸地对轿中人道:“本山素年清静,剑庐附近尤为优秀,昼有日,夜凭月,懒见灯火,阁下这个六盏灯笼……”   软轿中人不待古水话罢,已沉声道:“童子何在?取下灯来。”只见那八名童子,拔身而起,分投两厢,各取其二,将十六盏灯笼收回,古水转身,灯童随后,一队人渐行渐远去了。   夏冬青在目送古水等去后,立即转奔洞内,佟增壁已在石室内相待,夏冬青首先问受伤的两位师弟如何,继之说明要叩见古冰寒。   佟增壁恭敬答道:“两位师弟已经恩师疗治过伤处,现在石室静卧,恩师事后去了‘子母谷’,临行有谕,令我们严守此庐。”   夏冬青点点头,遂与佟增壁分守洞口内外不懈。   “子母谷”,夺天地造化,出世间神奇!   它位于山深处的一片盆地中,外有万仞高峰圈围,只一狭谷往来,进谷越行越窄,最后必须经过三十几丈的一段极狭窄路。   窄路只能平行三人,或单骑飞驰,走出窄路,迎面是座千尺绝壁,壁生青苔,滑不留手,虽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登临其上。   绝壁竟成孤形,左行或右行皆可,直路不通。   因之过了窄路,不论左或右走,都是在两边极峰下的孤弯深谷内,孤谷内弯,别无通路,活似大圈圈套着个小圈圈。   人进谷后,经过窄路,非要走上半里路,才能找到往里面去的路,仍是一条狭谷,约二十五六丈,走过后,则如桃花源中豁然开朗了。   就因为外有四山圈围环抱,内又有里层山峦似桃之核,若母之抱子,古冰寒发现之后,即命名谓“子母谷”。   泰山剑派在“泰山”开创,已百二十年之久,古冰寒发现此谷,也有三十年了,这三十多年,古冰寒将子谷内已建筑得美仑美奂。   古水在前带路,当步进母谷,行经那狭道窄路之前时,古水停步对软轿中人道:“前为狭谷窄路,只能独骑通行,敢请下轿。”   软轿中人尚未答话,十六铁卫列首席的壮汉转身对着软轿恭敬地说道:“属下讨令,先往一探。”   软轿中人叱斥道:“泰山剑派义侠天下,古掌门人方正之士,少侠磊落光明,言系狭谷,当然就是,你又探查的哪一门子?”   首席铁卫,马屁拍在马蹄之上,躬着身子,喏喏而退。   软轿中人接着轻声说道:“落轿启帘!’’   那第一信使立即打开轿帘,好个古水,竟适时转过身去,又面对谷径,看也不看那轿中人的模样。   这种磊落胸襟,大方的仪态,使步出轿中的那人频频含首,并在稍加沉急下,步向古水左侧道:“古少侠;我们平肩而行如何?”   古水身形微侧,斜半对着这人,道:“在下不敢失仪,若阁下无他疑惑的话,请容在下偏后半步,于右侧相距一步之地导行可好?”   轿中人,年六旬,清逸不群,黑发黑髯,髯长尺半,飘浮胸前,眉目慈祥,望之如道学宿儒,平易近人。   此时他微微一笑,转对手下一干人道:“尔等今后找到了目标,遇事处人,学学古少侠,以仁义信诚为先,不卑而守仪,君子之行也!”   语锋一顿,老者又转对古水道:“老夫久仪令尊神威和德格,惜山川相隔,天涯万里,识荆无由,但今日与少侠相会,已慰生平。”   古水恭敬地答道;“在下一碾骥耳,焉敢当阁下如此谬赞。”   声调方落,不待老者接话,立刻又道:“可以走了吗?”   这句话,封住了老者想说的一切言语,于是老者笑了一笑,似夸赞而实是别具用心地对古水道:“言多必失,少侠好聪明呀!”   古水半句不让,道:“门规森严,家法无情,在下师兄业将阁下驾临事报知家父,在下不敢使家父久盼侠驾,是故急急促行。”   老者哦了一声,刚要开口,古水却接着道:“若说‘言多必失’,似乎未必,凡我泰山一派弟子,无一不是‘话无不可人言’者!”   古水声明过后,双拳一抱,不再多说,坦步导行而前。   老者笑着,随行左侧俯前一步处,神态看似从容,其实他心中却在打着阵鼓,古水如此神俊不群,其父可知,此行怕是……   沉思间,三数十丈的狭谷窄路已过其半。   老者瞥目地形山势,心间一凛,暗付道:“好个凶险绝地的‘子母谷’呀,若在此地暗下埋伏,休说是人,就算飞鸟也难逃生!”   想及此名不由说道:“古少侠,这就是‘子母谷’?”   古水边行边答,道:“是的,这是‘子母谷’的‘母谷’!”   老者哦了一声道:“母谷已如此‘妙绝’,那子谷必更可观!”   古水暗中冷哼,有心说道:“诚如阁下所料,母谷虽险,险而不绝,虽一夫当关,仍能攻之,至于子谷,才算是绝险险绝之地呢!”   这话,老者年老成精,焉有不懂的道理,他淡然一笑,没有答话,似是根本没把这“子母谷”放在心上。   狭谷窄路过去了,老者及所率手下,在目睹里面子谷的形势后,禁不住变了颜色,那首席铁卫上步对老者道:“此间地静景幽,属下及四位信使敢请主人恩准逗留些时间,左右前后各处观赏一番。”   老者心里有数,却微作不悦之色道:“回程时不能观赏?”   古水笑着说道:“此处虽然够险,但这山川形势却是‘西域’所无,难怪贵属要各处走走,好在不会迷途,在下也代他们讨情了。”   古水这样说,加添了老者的疑心,立刻道:“并非老夫规严,实在失仪不得,你等若想游山观景,必须在会过令尊亲得示准方可。   话—顿,沉声向手下喝道:“整队启行,不得多言!”   于是那首席铁卫,怒目向古水一瞥,应声退下。   转过子谷环山,到达了子谷的谷口,古水道:“这是‘子母谷’的子谷了,入谷口处,仍须经过一条狭路,约二十几丈,家父就在谷中候驾。”   老者点了点头,道:“老夫理会得,请引路并代通报。”   古水应声即行,一队人穿走险路。   老者这次却转身对首席铁卫道:“信使随行,尔就在谷口候谕,免得失仪,不得擅自走动,不得大声喧哗,违者重责,小心了!”   首席铁卫立即欢声应诺,古水却道:“阁下该也叫贵属们全部进入子谷的,此谷经家父数十年心血建筑,奇景无边,失之可惜。”   那首席铁卫冷哼一声道:“多谢少侠的好心善意了,少侠先前说过,师门规严,家法无情,所幸今日之后,日后还来,谷内美景总能看到的。”   古水一笑,不多言,引老者及八名美女信使进了子谷。   乍进谷口,古水傻了!   古冰寒一袭蓝衫,已相迎来客于谷口内,身旁还多了两个人,其中与古冰寒肩平而立者,竟正是穷家帮中的长者,公孙天健。   另一人,那袭素衫已肮脏不堪,蓬头散发,一脸胡子,七长八短,双目直视,如傻似痴,古水依然认识,是大师兄宋磊。   突见宋磊,古水忘记了一切,高声喊着“大师兄”,并飞奔面前,哪知古冰寒却厉怒喝道:“古水站住!”   古水倏地站于当场,楞楞地看着古冰寒。   古冰寒哼了一声道:“面当贵客,竟这般失态,公孙盟叔驾在,也不向前叩拜,我日常的教训和你日长的年龄,都白耗了吗?”   古水急忙向前叩见公孙天健,公孙天健笑着扶起他来,道:“好孩子,咱们久没见了,我告诉你,你宋师兄如今已是个狂痴人,不能相认任何亲友,你见礼无妨,可别伤心或怪他认不得你!”   古水闻言大惊,转向古冰寒:“父亲,这……这是怎么回事?”   古冰寒老眼含泪,悲声道:“你公孙盟叔也刚带着磊儿来,详情还没有说完,总之,磊儿遭遇了意外,如今人痴了,还背上个淫贼的恶名!”   古水扬声喊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古冰寒怒喝道:“住口,事还没了,等贵客走后,为父会仔细探知一切,现在你给我紧闭上嘴巴,站在一边,别忘了盟叔的吩咐。”   古水应声道:“孩儿要和宋大哥谈谈,不信大哥认不得我了,也许孩儿能问出一切,祈求父亲恩准孩儿试上一试。   古冰寒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古水立刻奔向了宋磊。   第三章 装疯卖傻   古水怀着满头雾水,低声道:“宋大哥!大师兄……”   这是试探,也是表示自己的友善。   宋磊双目直视,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也没瞧见。   古水心中一痛,道:“大师兄,你还记得小师弟……”   宋磊冷冷地道:“谁是小师弟?”   古水一楞,道:“我呀,大师兄,你连我也忘了……”   宋磊怔怔地望着古水,似乎在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一点印象,那神情倒不像丝毫作假。   良久,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古水痛苦地道:“大师兄,你说谎……”   宋磊板着脸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古水道:“大师兄,以前咱们俩天天在一块玩,一块练功,你忘了有一次我掉在一个大坑里,你和冬青、燕冲哥,全都急忙下来救我,那时你都急哭了!”   宋磊缓缓地道:“冬青、燕冲是谁?”   古水伤情地道:“是咱们同师兄弟……”   宋磊道:“胡说,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古水含泪道:“大师兄,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宋磊道:“我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   公孙天健黯然地叹息一声,摇摇头道:“贤侄,他不会记得了。”   古冰寒看得更是伤情,几乎掉下泪来,但大敌当前,他强自忍着,面上虽然平静如昔,心中却如刀割。   古水说道:“师伯这怎么办?”   公孙天健苦笑道:“师伯也没法子。”   古冰寒一代名师,历经无数凶险困难,见过的,听见的,没有一次像今日一样使他激动难抑,若非当着外敌,他真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他长吸一口气,道;“水儿,这位是……”   老者嘿嘿地道:“老夫郑思地,世居西域!”   古冰寒哦一声道:“西域姓郑的不多,先生来自西域,莫非是金剑派氏一门……”倏地收口,目光凝注而视。   郑思地面色一沉,嘿嘿地道:“古兄果然多闻,老夫正是西域金剑派……”   古冰寒陡地一挥手,不准他继续说下去。   他冷声道:“西域一派与我泰山相距迢迢千里,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不会无事……”   郑思地哈哈笑道:“古兄好厉害……”   古冰寒道:“老夫这双眼睛没瞎……”   郑思地道:“古兄可愿听?”   古冰寒道:“好听的谁都愿意听,不好听的最好少讲。”   郑思地嘿嘿笑道:“我这话也许不会太顺耳。”   古冰寒道:“那便最好不要说!”   郑思地道:“老夫非说不可。”   古冰寒道:“我没逼你非说。”   郑思地冷冷地一笑道:“老夫亲来泰山有两个目的……”   公孙天健插嘴道:“我生性最讨厌那种谈条件的行为!”   郑思地在这一刻涵养极深,似乎不愿和公孙天健结下无谓之怨仇,仅冷冷地看他一眼,没加理会。   他嘿嘿地说道:“其一,泰山派素以剑技称绝中土,古兄是代表性人物,我金剑派身在西域,心在中原,时时都想以西域剑技压倒中原各派……”   古冰寒冷笑道:“这条路你行不通,中土人广物博,人才济济,凭西域派的剑术,要在中土立足已是难能了。”   郑思地道:“你见过本派剑法后,就不会说这话了。”   古冰寒道:“你怕会失望!”   郑思地面上一冷,道:“其二,老夫要将宋磊带走……”   古冰寒变色道:“凭什么?”   郑思地道:“凭西域金剑派的这几柄剑……”   古冰寒道:“宋磊和贵派风马牛不相及,一无怨,二无仇,先生口口声声要带他走,我请教,为什么?”   郑思地道:“那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古冰寒道:“他是我的徒弟,你也无权带他走……”   “哼!”郑思地道:“古兄,话不能说的太满,满则溢……”   古冰寒道:“宋磊就在那里,你有本事可以带他走!”   郑思地嘿嘿地道:“古兄不失为一个君子……”他转首道:“速请宋少侠出谷……”   那八名美女信使都是郑思地一手调教出来的高手,她们善于察颜观色,郑思地仅施个眼色,她们便能知他要干什么。   两个年青貌美的少女缓缓行了过来,站在宋磊的身边,宋磊直若未见,连正眼也不瞧她俩一眼。   左首那个信使笑道:“主人有令,请宋少侠先行出谷。”   宋磊冷冷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答话。   那少女银铃一笑道:“宋少侠有点累了,咱们姐妹扶他出去!”   那两个美丽信使也不征求宋磊的同意,两个同时伸手去抓宋磊的手臂,动作快得竟是出奇。   古冰寒神情一变,正要出手,衣袖忽被公孙天健扯了一下,心念一动,立刻默然不语。   宋磊的表现太出人意料了,他突然大叫一声,双手一挣,挥拳将那两个少女推翻在地上。   那两个少女神情一变,双双跃起身来。   郑思地变色道:“这种人会是白痴?只怕没人敢相信。”他嘿嘿地道:“宋少侠既然不愿去,你俩就割下他的头来!”   那两个少女应了一声,在叮然声中,各自抽出一柄精光闪闪的长剑,那长剑耀眼生辉,映出道道白光。   宋磊一语不说,木然盯在她俩身上。   古水抽出了自己长剑,道:“大师兄,接着!”   宋磊伸手一接,面对着她俩。   那两名女信使手持长剑,却不敢立刻进攻。   宋磊突然用剑指了指郑思地,道:“你……”   郑思地哈哈大笑,道:“我手下信使已够对付你。   古冰寒道:“你这两位信使只怕不是对手,最好你自己来。”   郑思地一怔道:“令徒这般高明?”   古冰寒道:“泰山派名声并非侥幸得来……”   郑思地道:“我再派二个信使,他如果能连败我手下四大信使,方见功力不弱,便值得我亲自出手。”   话语未落,另二个信使已握剑跃了过去。   四人身形一分,立刻将宋磊困在中间。   娇叱连声,四道剑光陡地直挥而下。   宋磊突然沉喝一声,举剑一拂,但闻数声轻响过后,四名信使的长剑俱飞向半空,而她们却都各自握着自己的虎口而退,血流了下来。   郑思地变色道:“怎么啦?”   他见宋磊一招之下震裂了四大信使的虎口,登时一骇,凭他的经验竟没看清宋磊那招是怎么使的。   他嘿嘿地道:“高明,高明,老夫倒要领教。”   古冰寒道:“先生准备车轮战……”   郑思地一拔长剑,道:“高明面前,岂能失之交臂。”   刷地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风卷残云般朝宋磊卷了过去,其势之快,端是江湖罕见。   而宋磊却慢吞吞地一招挥出,好像是一条老牛迈步。   宋磊凭那一手招式,竟将郑思地的攻势封住。   古冰寒以低沉的声调道:“怪,这孩子施展的算是什么剑法,其笨如牛,竟然能够抵挡住姓郑的攻势,并且能以守迫攻,真怪!”   公孙天健闻言注目,亦觉惑而骇然!   郑思地以气催剑,真力劲势虽金石难当,剑法之奇、之妙,尤为当代剑术之冠,行剑如大江流水,绵绵不绝!   可是“痴人”宋磊,“迷剑”凛人心胆,他只用三招如古冰寒所说的“笨牛”式子,“横扫千军”,“一心敬天”,“直贯日月”,见招破招遇式格式,任凭郑思地千变万化的攻袭,却难越雷池半步,更令郑思地手下一名貌美的信徒心仪深服!   至于郑思地,却越打越胆寒,越攻越凛骇!   他巧以花言,说动古冰寒和公孙天健,以手下信使代战,用意就不善,不过彼时他一心想试试宋磊是否真痴,别无他图。   当手下四名信使人人宝剑脱飞,个个虎口崩裂后,他改了心意,要以一身天下罕见、难有人敌的剑法,将宋磊斩杀而去后患!   谁料上阵之后,始知事出意料,他那第一招“卷云归山”,连古冰寒这位“神剑”,都没有看出是怀具杀手的狠招。   可是到了“痴人”宋磊手上,如“纸扎老虎”,一击即穿,不但无功,并且吃了个不大不小的苦头!   剑尖相抵,被人震坠,设非功力深厚,右腕必遭挫伤。   所以再攻时,他施展出那套自认百胜的剑法,并以真气内力透传剑身剑尖之上,他自己明白,不必扎实,三尺内已能洞穿金石!   谁能想到,“痴人”宋磊竟以平凡无比的普通招法,不只阻抵住了他这套凌厉的剑招,并且已使他无法收势罢手!   旁观的古冰寒,是当代剑术宗师,郑思地凌厉虚攻上的那一招,恰被别人视线所阻,古冰寒没能看出端倪,但当久战之后,古冰寒吃惊了。   他看出郑思地不但心怀叵测,有置宋磊于死地之决心,更看出宋磊的那三式平凡的招法,竟含蓄着一种怪道的牵引功力,迫使郑思地的剑法无法收转,于是越攻越快。   旁观者如此,当场的郑思地,在感觉上可就不然了。   当他攻出第八剑后,已发现惊心的奇变!   自己这柄宝剑,竟像是由宋磊掌握着一般,而自己这套世无人解的剑法,更像是偷自宋磊,一招一式都在宋磊脑海之中。   因此剑被牵引着按招而攻,停不得,收不能,否则宋磊的斩魂剑立即顺“空门”而进,将自己斩于剑下!   本来是郑思地仗剑而攻,直到现在,表面上看来仍是如此,可是事实上却大谬不然,每当郑思地剑起未落时,宋磊的斩魂剑恰指向郑思地的某处“空门”死穴,而这个地方,却又是郑思地将攻招法中的去路,于是乎,郑思地竟不能改招变式,只有仍按心中所想发招而攻,这样,双剑必然交抵,而牵引之力亦起,以因获果,前后互继,郑思地成了个被攻的对手!   这情形古冰寒自己看出,因之他深骇并愕诧!   他对宋磊怀具这样功力的原因非常清楚,这是获自二圣成全,但对一个已失性成为“痴人”的人,仍能不忘所学而可随时提聚奇功对付敌人一节,却骇然难解!   适时动手的形势又变了,二人由慢渐快,终于只见满空剑气劲势和寒光,看不见身形人影!   蓦地,传来一声郑思地一声闷哼,一条人影从剑气中脱出,横飞云天,经由高处落向地上,洒落滴滴赤红的鲜血!   古冰寒和公孙天健定睛时,耳边传到空中遁逃人的话声,道:“十信使听命,退!”   一声喊“退”,十名美女俱皆纵起,个个身法俊绝,迅疾无伦地追着前面的人影,飞驰出子母谷而去!   去的人不必问,是那“西域”的郑思地,因为宋磊仍然木然当地,斩魂剑已经归鞘,似是根本没有和人动手一样。   郑思地来得突然,走得更是仓忙,不过他留下了些东西,那沿途滴洒的鲜血和动手处地上的片片碎衫!   古冰寒想阻拦郑思地,业已无及,在看清一切情形之后,双眉不由一皱,和公孙天健交换了个眼色。   公孙天健明白古冰寒的心意,道:“这结局出我意料。”   古冰寒长眉依然深锁,道:“公孙贤弟,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公孙天健叹了口气道:“小弟也没了主意。”   古冰寒扫了木立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宋磊一眼,道:“万一磊儿被恶徒所欺,挟之为恶,那如何得了?”   公孙天健头一低,道: “这话那‘慈云庵主’早已料到了!”   古冰寒沉思了刹那之后,道:“防患未然,在没能找到二圣以前,我只有狠狠心,先把磊儿关在‘剑庐’的铁心石室内了。   公孙天健看了古冰寒一眼道:“目下只好这样办了!”   古冰寒眼睛看着远立不动的宋磊,道:“谁能叫他去呢?”   公孙天健道:“我和他走了这多路,认为他对我还能和平相处,不会防备,由我去和他说,也许会很容易办好这件事。”   古冰寒点头道:“那贤弟去吧,绕远点出子母谷去剑庐,愚兄命人抬送水儿,从剑庐后洞口先回去,别叫磊儿起疑。   公孙天健嗯了一声,步向宋磊。   古冰寒却奔向古水歇息处,暂离当场。   公孙天健在前,宋磊随行于后,出了子谷,转向母谷的狭路。   公孙天健心中十分不安,他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考虑到宋磊能够伤人这件事,如今迫得面对现实,难安而不忍。   剑庐铁心石室,他到过,那是古冰寒监禁门下的地方,石门厚为尺半,以“铁心石”所建,虽宝刀宝剑难攻。   宋磊若被关禁室内,除非自己和古冰寒能找到二圣,否则今生今世,宋磊恐怕再也没有生出石室的希望。   但若不把宋磊关起来,遇上失性痴态发作的时候,自己实在毫无能力阻止,防患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公孙天健步履不决,大有最好走到剑庐才妙的心意。   正感苦思无策下,耳边传声又到了,这次暗中人未语先笑,噗哧的笑声,使沉思中的公孙天健吓了一跳!   他突地停步,转身回顾,身后只有痴人宋磊,四外再无旁人!   他想了想,提聚真力也以传声开口道:“阁下是谁?”.   暗中传声道:“该算是老朋友了。”   公孙天健聆声知人,道:“原来是阁下,不错,是老朋友!”   暗中传声道:“公孙大侠,何故心事重重,可能一谈?”   公孙天健已在暗地里留心,闻声倏地四顾,四外仍然无人!   传声又起,道:“你找不到我的,除非我愿意现身!”   公孙天健扬声道:“朋友你骗不了老朽,武林中任是罕绝一等的高手,若以真气传声,最远也仅十二三丈,如今两侧高峰插天……”   传声接了话,道:“可曾听说过,昔日残绝‘淫魔’一战?远在里外,淫魔以传声召众阻敌,淫魔小巫耳,何况是我!”   公孙天健傻了,语为之一塞。   不错,传声人所说的当年这段事件,是真的,今以例彼,难道暗中以传声和自己时时谈话的这人,功力还高过那大恶魔?   此事不由不信,因为两侧峭壁,前后无人,传声者要不是隐身峰顶,可又在什么地方藏着呢?   公孙天健信了,也服了,道:“朋友有事相告?”   传声反问道:“你没有心事要说吗?”   公孙天健道:“有,事关宋娃儿,因为他失性而痴,敌视所有的人,是因似得奇授,身怀无敌之技,迫使他恩师只有禁……”   传声人接口道:“此事我知道了,容易解决!”   公孙天健听说容易解决,不由大喜道:“老朽请教高明?”   传声道:“凡是痴人,无一不善音韵,况宋磊天性深厚,疾因遭人暗算,虽说失性,一灵尚在,诱以音律,必收奇效。”   公孙天健皱眉道:“难道能以音律代替言语?!”   传声道:“为何不可?归后不妨以供佛金铃相试,并自定规律,或三声是令其止,两声是令其动,预料是该可以办到的!”   公孙天健想了想又道:“老朽多谢指点,自宋娃儿出事,老朽护之同行后,数蒙阁下预示先机,此情永铭,所憾者惟未识荆……”   传声再次接口道:“时机未至,至则自能相见!”   公孙天健道:“此处无人,老朽立誓不向他人谈及……”   传声哈哈一笑道:“公孙大侠忘记隔墙有耳的古训了,再会!”   这人说走就走,一声“再会”后,任由公孙天健再说什么,也得不到回答,公孙天健无奈下,惆怅前行。   进剑庐,直人铁心石室,室中桌椅床等应有皆有,公孙天健坐于椅上,指着那软床,示意宋磊落坐。   宋磊大概因和公孙天健同行已久,不但会听他的话,并且也懂得他的意思,立刻楞楞地坐在床上。   适才经过洞口,无人防守,公孙天健已知这是古冰寒传过谕令,所以坐定之后,他缓缓站起,先在室内踱步刹那,然后才踱了出去,用意不外使宋磊安心。   当他步出石室卮,立刻疾步走向古冰寒静修处,古冰寒已在相候,见面不待公孙天健开口,立即问道:“贤弟将石门关妥了?”   公孙天健先是一楞,继之恍悟古冰寒此问的由来,不由叹息出声,关禁心爱的门徒,又在本无过咎之下,难怪古冰寒不忍自己下手。   古冰寒见公孙天健没有答话,又问一句道:“究竟如何?”   公孙天健道:“门没关,也许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古冰寒哦了一声道:“贤弟有何长策?”   公孙天健逐将暗中传声指点事,详说一遍。   古冰寒双眉展舒,欣然起身道:“金铃现成,我们立刻一试。”   于是他召来佟增壁,取到金铃,公孙天健持铃即行,古冰寒悄立铁心室外,静听佳音,并暗为爱徒祈祷。   铃声响,咚哨悦耳!   铃声频,一遍一遍!   一盏热茶转冷,一刻时辰耗过,室中人唇焦舌干,室外人心急腿酸,终于上苍不负苦心人,事情办好了!   一声金铃,行!两声金铃,坐,三声金铃,卧,一串金铃声响,止、退!事虽已弄明白,公孙天健却累得汗流不已!   三声铃动,宋磊立即倒身卧于床上,公孙天健替他脱去鞋袜,盖好棉被,拍了拍宋磊的肩头,方始缓步而无力地走出石室。   二老室外相会,手握手,臂碰臂,谊深情厚。   静修石房设酒,小神丐才得机而叩拜了恩师,公孙天健示其归卧,然后紧掩房门,二老自斟自饮,秘密商谈。   公孙天健重述宋磊事件的始末,这次十分详尽。   古冰寒在旁听时,停杯不饮,细心思量,他立刻明白爱徒遭诬的原因了,爱徒不该被二圣选中,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就是。   古冰寒暗骂那隐身的“大魔头”消息太灵通了,因乎此,古冰寒进而恍悟所谓“郑思地”来自何处了!   可惜想明白已晚,否则必然将那老儿追回严词一切。   二圣所谕,虽有不得泄露之示,但今非昔比,爱徒已遭暗算而失性,况公孙天健乃坦爽忠诚的知友,古冰寒遂将往事说出。   公孙天健闻言如梦方醒,这才知道宋磊身怀奇绝功力的来处,自然也明白了他在陈府所受重伤,若得休息则能复原,不必代疗。   若早知如此,宋磊又怎会中人暗算而失性呢,因之公孙天健越想越后悔,更坚定非找出这元凶不可的意念。   二老同有所惑,奇怪陈府那位如夫人的指证,当然,人有错失的可能,偶尔看错了人,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因此古冰寒又询问了公孙天健一遍,对当时陈夫人指证等情,问得十分详细,公孙天健也回答得清清楚楚。   古冰寒不由得双目深锁道:“如此说来,陈夫人不是误指了。”   公孙天健早有所惑,颔首道:“小弟也不相信那是误指。”   古冰寒沉思有顷,道:“看来这是早有妥善安排的阴谋,一方面有人假冒太极门下,一方面又有人矫扮作磊儿的模样……”   公孙天健接口道:“小弟也曾如此想过,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才叫陈夫人无从分别真假宋磊,不过有件事情小弟却百思难解!”   古冰寒道:“什么事?”   公孙天健道:“磊儿事发后,受伤前说的经过情形。”   古冰寒哦了一声道:“是哪一部分?”   公孙天健道:“磊儿说,他守于后墙外,那自称太极门下的鼠辈在宅前,磊儿目睹一名大汉,执刀威逼陈夫人,影由纸窗映出……”   古冰寒双目神光突盛,道:“此事的确可疑!”   公孙天健仰颈干了杯中酒,边斟边道:“小弟相信,磊儿在后窗墙外所见是实,否则磊儿断无那般莽撞,飞身破窗进入楼中之理。”   古冰寒嗯了一声道:“贤弟可知道陈夫人的出身来历?”   公孙天健摇摇头道:“不清楚,只知道介绍人是范谷主悟天!”   古冰寒点点道:“范谷主是当代杰出的高手,其武技及德性,不容置疑,他所介绍的姑娘,那就不会是来历不明的家世了。”   公孙天健似乎看法有点不同,道:“恐怕未必!”   古冰寒扫了公孙天健一眼道:“贤弟该忘怀那件往事了?”   公孙天健一楞,不解的问道:“往事?哪件往事呀?!”   古冰寒知道推测错误,立刻变更话题道:“不谈那些陈滥的事了,贤弟,你对磊儿的事情,有什么安排?”   公孙天健道:“这要看古兄了,小弟是想留磊儿在此,自己一个人去找‘二圣’,既然磊儿已得二圣成全,二圣隐处古兄该知……”   话没说完,古冰寒已接口道:“说来贤弟不信,磊儿这三年中,究在何处与二圣习技,愚兄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二圣隐居哪里……”   公孙天健慨然接口道:“不要紧,小弟踏遍山川,发誓也要找到二圣!”   古冰寒感激地说道:“贤弟的情谊,愚兄无话可言,不过愚兄既然已经知道此事,找寻二圣就是愚兄的责任了,贤弟你……”   公孙天健头一摇,道: “小弟的心志已决,谁也难以阻拦!”   古冰寒一笑道:“贤弟莫急,愚兄另有大事拜请帮忙。”   公孙天健道:“古兄尽管吩咐就是。”   古冰寒道:“也许是因为贤弟始终维护磊儿,所以磊儿就愿和你相处,愚兄想,仍将磊儿托交贤弟照拂,免生其他意外。”   公孙天健略加沉思,道:“可以,小弟如今有金铃在手,自信更能照顾磊儿,况海角天涯,若能找到二圣,有磊儿在侧,求治方便。”   事谈妥了,并决定住上一天,次晨动身。   公孙天健和爱徒小神丐卓不群,住于一室,古冰寒亲自陪同安置,当古冰寒独返静室时,心中不禁涌出一丝愧歉和不安。   宋磊是他的爱徒,人既已重回泰山,断无再托烦他人代为照拂的道理,现在仍将宋磊托于公孙天健,是不情之请。   可是古冰寒为了某一重大的原因,别无选择余地,而这重大的原因,目下又不能说出,心中自然对公孙天健升起歉然之感。   卓不群与恩师同榻,话匣子打开,说个没完。   最要紧的,是一再要求乃师带他同行。   他说的话,遇上有要跑腿的事,他可以办,保险办得快捷而妥当,他并有自信,和失性的宋磊,会成为好友。   公孙天健喜爱这个宝贝徒弟,再加上卓不群的话有些道理,于是在沉思片刻后,答应了这个要求。   此时,古冰寒也没有安歇,唤来古水,父子密谈。   次日,大家愉快地渡过,宋磊在金铃示令下,非但行止有序,并且也不过份远避自己的恩师了。   傍晚时,广室炉火正红,温暖如春,公孙天健和古冰寒在炉火右侧一角品茗低语,似谈大事。   佟增壁奉命守洞口不在室内,燕冲和冯祥,伤势虽已无碍,仍须将养,时正用药,由夏冬青照料。   所以围火谈笑着的是古水、卓不群和木坐一旁的宋磊。   古水坐在宋磊右侧,卓不群又在古水之左,二小正谈些武技方面的事,由拳掌而及各种兵刃。   突然,久不开口的宋磊,拍了古水肩头一下,宋磊位于古水左方,这轻拍的一掌,正打中古水伤处。   古水不由哎哟一声,使角落中的二老慌忙惶然起立注目!   哪知宋磊却瞪着无神的双目,道:“你喊叫什么?”   古水忍着痛楚,摇着头道:“大哥,没什么,没什么!”   宋磊剑眉紧锁,道:“大哥?谁是你大哥?你大哥在哪里?”   古水天性忠厚仁慈,这句平淡的话,却使他双目红涩,终于流下了泪,宋磊痴傻地摇摇头道:“你哭啦,是谁欺负你的?”   话—顿,宋磊看见古水肩间包扎的药布,啊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谁伤了你?!”   古水越发忍不住悲伤了,哭难言语,只好连连摇头!   宋磊直怔地扬声道:“我看看,我看看!”   他要看什么,没人知道!   “水侄儿,别慌张,慢慢地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离开那里,千万别再和他答对,别再哭,我接应你!”   不料这时宋磊却又扬声对古水道:“我看看,我看看!”   古水似是别具慧心,一指肩胸伤处道:“大哥要看我的伤?”   宋磊楞怔地点头,道:“对,我要看伤,大哥,哪来的大哥,谁是你大哥,叫他来,我也看看,看看,快呀,我要看你的伤!”   宋磊的言语,业已有些颠三倒四了。   可是古水反而另有看法,捂着伤处道:“你就是我大哥,我的大师兄,你要承认,承认是我的大哥,我才能叫你看我受伤的地方。”   宋磊怒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古水道:“你若不是我大哥,我这伤又为什么给你看?!”   宋磊双眉又紧皱在一起,道:“不是你大哥,就不能看你的伤,这……哦!对了,大哥是哥哥,你的伤当然要给他看,对不对?”   古水立刻答道:“对对,不是我大哥,当然就不能看!”   宋磊似是懂了而举动却更傻地点头,像自语般道:“我不是大哥,就不能看,那我不看,不看。”   古水试探地说道:“你可以作我大哥呀,作了大哥岂不是就能看了,何况你有个大哥的气派,我也愿意有你这么一位大哥!”   宋磊笑了,露着牙齿傻笑,道:“我可以作你的大哥,对呀,我为什么不能作你的大哥呢,大哥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作次大哥!”   古水道:“不能空作大哥,我喊你大哥的时候,你要答应,并且也不能你呀你的叫我,要叫我兄弟,要不谁知道你是大哥呀?”   宋磊又笑了,一拍手道:“对对对,我就叫你兄弟,兄弟。”   古水暗中欣慰至极,道:“大哥,你可要看我这伤?”   宋磊点头道:“要看,我要看。”   古水改正他的话道:“大哥今后和我说话,每句话前面,都要先说兄弟两个字,好叫别人知道大哥是大哥,兄弟是兄弟。”   这种改正的话,要听到个没失心性的好人耳中,一定会把古水当作疯狂傻子看待,但对宋磊而言,却恰到好处。   果然,宋磊头一点,道:“兄弟,我要看看。”   古水高兴得难忍笑意,旁观的二老和卓不群,也暗自点头。   于是古水脱落衣袖,露出来受伤的肩胸。   宋磊伸手捏断了药布,哼了一声道:“兄弟,是谁伤了你,兄弟,你对大哥说,兄弟,我要找他,兄弟,找到他也这样把他打伤!”   一段话,说了四个兄弟,叫人哭笑不得。   古水怎能实说,这伤就是宋磊的剑伤,只好撒个谎道:“天太黑,看不清楚人。”   宋磊道:“兄弟,名字,兄弟,那个人的名字!   古水急慌之下,不加思索地说道:“叫郑思地!”   宋磊一连念着“郑思地”三个字,久久始停。   接着,宋磊指着那业已封口的剑伤道:“兄弟,大哥记住郑思地了,兄弟,大哥记性不好,有好多事都记不得了,兄弟,这个名字大哥不会忘。”   古水称谢道:“多谢大哥。”   伤已封口,不包扎也没什么关系,古水遂穿好了衣服。   突然,宋磊开口问道:“兄弟这是剑伤?!”   古水点点头,没有答话。   宋磊又问道:“兄弟,你用什么杀人?!”   “杀人”这两个字,竟使古水一楞,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宋磊言下所指之意,含着微笑说道:“小弟用剑!”   宋磊霍地站道:“兄弟,大哥教你剑法,兄弟,你拿剑来!”   这出人意外的变故,震惊住了古水,就是二老也不由楞了一楞,宋磊此时又突然回身,挥手对众人道:“你们出去!”   古冰寒心头一动,道:“你是要我们出去之后,才教你兄弟?”   宋磊露齿一笑,傻样儿令人伤心,道:“我又不是你们的大哥,你们就非出去不可,我兄弟学会了以后,人们再想伤他,很难很难!”   古冰寒微微一笑,却悄对公孙天健道:“这事成吗?”   公孙天健摇摇头道:“危险,万一磊儿,一剑在手,突又失性……”   他俩话语虽轻,古水已然听到,接口道:“孩儿不怕。”   宋磊嘻嘻一笑道:“兄弟,对,学剑要不怕,兄弟能不怕,大哥我就教兄弟最厉害的剑法,兄弟再碰上郑思地,只要一剑就杀了他!”   古水笑应着取过剑来,公孙天健和古冰寒,招呼了卓不群,离开广室,虽说能放心,但又怎能放心得下,因此都站在甬道上。   广室石门已闭,闭时,卓不群故意留一隙缝,以便万一时接应。   奇怪,广室内久久没有声息,甬道上的二老不禁提心吊胆!   一会儿,有了声音,渐渐,声音高昂起来,有双剑互抵金铁的响声,有话声,有笑声,约顿饭始停。   古水重启石门,二老及卓不群步入,只见宋磊又像先前一样,木瞪着双睛,注视炉火,痴呆傻想。   古水不待询问,已愉快无比地开口道:“大哥传了我十二招罕奇的剑法,真叫高明,不知道大哥是从什么地方学的,敢说天下无人能敌!”   二老闻言,互望一眼,会心颔首,只有他俩明白这奇剑的出处。   时刚初鼓,睡眠尚早,二老遂安心地重又谈起适才未完的事。   卓不群今夜忒乖巧,一言不发,不论出了什么事,好像全都对他无关似的,只是时时注意着宋磊。   炉火渐渐势萎,卓不群自动加添上木柴,然后用那长长的铁“通条”,钩泄着炉火底层的灰烬,使炉火强盛。   “通条”在炉火中多时,尖端业已烧红,他这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来,猛不丁的一转身,喊了声“师父”。   手中尖端赤红并爆着细微火星的通条,因为一转的关系,赤红的尖端,竟横里扫向了一帝呆坐直楞的宋磊。   宋磊根本不知道闪避,眼看左手腕就要被通条扫上,古水眼尖手快,一声惊呼,右手倏出抓住了通条的上端。   卓不群这才发觉此事,脸一红,将通条放于铁架上面。   公孙天健不由哼了一声,道:“毛手毛脚,你有什么事?”   卓不群尴尬地一摇头,道:“这一吓,把要说的话给吓忘了。”   这情形十分平常,有时一个人在突然想起来件事情,将要说出的时候,若被中断后,有可能再也想不起是要说什么了。   公孙天健听爱徒这样回答,怒瞪了卓不群一眼,重又坐下,古冰寒更没往心里去,因为这是十分平常的意外。   黎明,低云紧压着泰山山顶,老天冷着一张“晚娘面孔”,连半丝热气都没有,对天下人就像她那前房的儿子似的!   心情沉重的公孙天健和卓不群师徒,相伴失去本性业已痴呆的宋磊,在古冰寒师徒父子恭送下,到达了“铁索桥”头。   中断的铁索已被古冰寒修妥装置好了,二老在桥体分别,宋磊在铃声引导下,足踏铁索,稳如平地,翩然而过。   公孙天健一行三人的影子淡了,古冰寒挥手处,古水肃色而前,古冰寒头一点,古水悄然飞上索桥,疾身而去。   接着,古冰寒吩咐夏冬青,道:“昨夜我话已说清,你们要严守门户,我相信强敌必在中途劫杀你们公孙叔,不会再照顾这人去楼空的地方,话虽如此,你们也要特别小心!’,   夏冬青受命,恭应连声。   古冰寒再次挥手,飞渡索桥,追下古水去了。   前两天,天阴无雪,干冷,昨日,鹅毛大雪纷飞,一宿过去,结为坚冰,人行其上,稍为大意,就会一滑而仆。   公孙天健师徒和宋磊,虽说都有一身罕奇功力,除非足下始终提着力道,否则也难免有失足之危。   因之前行不快,还没下十八盘。   古冰寒师徒,在片刻之后,已追及了公孙天健,古冰寒示意古水,绕行另外一条冰道,路远些,但居高临下便于发觉敌踪。   泰山自中峰而下已没有险道,公孙天健师徒的脚步加快,再转过前面山环,就是直过山下的宽敞山径了。   离山环转角处还有十数丈时,公孙天健示意卓不群,卓不群微一点头,提起真气内力,飞射而前。   当卓不群身形即将消失在转环山角处时,蓦地听到背后的宋磊一声惊喊,不由沉身收势,回头查看!   适时,只见宋磊仰着对天,正飞般滑向山崖边沿!   这痴人,失足摔倒时,虽发声惊呼,顺势滑行间,却觉得十分好玩,他竟手舞足蹈哈哈嘻嘻大笑起来。   冰上滑行其疾如电,刹那已临到崖沿,下面是百丈绝壑,人若滑落于下,势将被山石刺穿肺腹,焉有命在!   公孙天健大惊失色,飞步而追,但是痴人滑行于先,公孙天健急迫已迟,若想救应及时,难以办到。   卓不群闻声停步回顾,恰恰凑巧,立即点足飞奔到正溜滑狂笑拍手欢呼的宋磊,右臂一舒,抓住了宋磊肩头,硬生生止住进势。   岂料宋磊竟不知感激,反而一咕噜从雪地上爬起来,一拳打在了卓不群肩头上,狂叫道:“你想害我,想害我!”   卓不群哭笑不得,肩头被打得很痛,面对个痴人,分说无用,只好把头一摇,不还手也不开口。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震,卓不群注目处,知道声音起自山环转角后,究竟是什么事,却看不清楚。   巨震怪响,卓不群身形一闪,到了山环转角地方,定睛看时,只吓得他神色陡变,骇然口呆!   原来转过山环之后,就是向左弧弯的半山腰凸的斜道,这段凸出的弧形斜道,全长约为箭远。   就在他不顾危险于绝崖冰坡山道上,阻住了痴人宋磊滑行的时候,这箭远的一段凸弧形斜道,竟突然崩坍了五丈的一大段,假如他不是去救宋磊,此时已经随着坍落的斜道,直坠壑底了!   谁说善恶天无报,谁说上苍没眼睛,卓不群救人也等于是自救,如今目睹变故,焉能不骇然色变。   公孙天健也到了面前,他左手紧握着宋磊的右臂,生怕这个痴人又作出怪异而出人意外的事来。   看清一切后的公孙天健,也不禁替爱徒庆幸。隐于离山道十数丈高的古冰寒父子,对适才这一声巨震崩响,也听了个清楚,只可惜是无法看清一切。   古水才待想禀陈乃父,悄悄掩下一探,古冰寒突然手指山道下面,压低了声音,很快说道;“速退,他们上来了!”   “他们”自然是指着公孙天健一行,公孙天健因为业已无法带着个痴人走过崩塌的山道,只有绕路自山顶过去。   古冰寒父子知道公孙天健师徒及宋磊平安无事,立即避开,仍在背后隐身追蹑,并暗加保护。   公孙天健和古冰寒商妥在黎明动身的原因,是要在傍晚前好走下泰山,到山脚下的小镇上歇足。   如今经这场变故,恐怕很难按时出山,所以在绕过了这段塌路后,加快了脚步,但更加谨慎。   中午时候,坐歇于早经计划好的途中山亭内。   山亭不知何年建造,但仍然十分坚固,亭中条石地,业已崩碎败破,亭内的石桌石凳,也各有损坏地方。   不过仍能避雨,供游客累时歇足。   公孙天健师徒,身上带着酒袋水囊和干粮,取出来饮用。   苦了古冰寒师徒,只好远远藏在露天处,吃着干粮喝着冷水。   公孙天健急于赶路,吃喝很快,卓不群善解师意,胡乱用过,可是痴人宋磊就不然了,时间在他来说,已毫无价值。   更糟的是,他并不自己动手吃喝,逼得卓不群要哄骗着他就食。   好不容易把这顿不带热气的午饭吃过,收拾了一下就要动身,山道不远处,来了一对担柴汉子。   两个樵夫,担柴不多,所以行走够快,刹那到了山亭外边。   山行遇樵,就像游湖遇渔是同样平常,所以公孙天健没有多想,可是小神丐卓不群却暗中留了心意!   这两个樵夫,年纪都在五十上下,也都是全身黄瘦而结实,肩横扁担,竟也是一色的乌黑杂有些许金星!   此时卓不群业已站起,公孙天健一心在照拂痴人宋磊,宋磊稳坐如故,傻傻地看着天,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因为卓不群人已站起,并且是要走出山亭,所以恰恰和这两名人已到了亭阶上的樵夫,面面相对。   一对面,卓不群越发动了疑念,原来这两名樵夫,模样儿也相同。   山亭石阶共有五级,卓不群站在亭门口,那两名樵夫,正将柴担放落地上,拍拍手,伸伸腰,拾阶进亭。   卓不群心中一动,故意迈步下阶,亭门不宽,可容二人并肩走进,两名樵夫是平行相靠而走,卓不群快步插过他们的中间。   相隔极近,卓不群的动作快而突然,势必彼此相撞一处,哪知就在三人即将相撞的刹那,左面的樵夫,蓦地伸手压在卓不群肩上!   这看似轻轻的一压,不但卓不群寸步难移,并觉有如担万斤重物般,几乎被生生压坐到地上!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卓不群立刻明白自己所疑不假,这两名樵夫果是身怀罕奇武技的高手。   卓不群人虽年轻,经验却多,向不吃亏,刚刚受制于对方,那是因为只顾相试对方虚实,忘记自保。   如今在突觉肩头重压似山之下,右掌倏自胸腹间上提外拨,五指虚屈,当掌沿将握对方压于自己肩头的左手时,五指暴然弹下!   这是招杀手,更是穷家帮名震武林的绝活,名为“五通弹震指”,那樵夫似乎深知这一招的厉害,嘿嘿一笑收回左臂。   卓不群双目一眺,有心使乃师知警,怒声道: “你敢打人?”   一声怒喝,公孙天健专注于宋磊身上的双目,移向了亭门。   那左面的樵夫,又一声嘿嘿道:“小兄弟,你说话可要问问良心,你横冲直撞地撞人,我好心扶你一把,你怎么能说我是打人呢?”   卓不群没理找理,哼了一声道:“我撞上你没有?”   左面的樵夫仍是嘿嘿笑着,道:“我不扶你不就撞上了吗?”   公孙天健注意过两名樵夫后,不由暗暗皱了下眉头,目光一扫宋磊,宋磊呆痴如前,遂对卓不群叱道:“不群退下!”   卓不群闻声而退,重回亭内道:“您老人家不知道……”   话没说完,公孙天健挥手接口道:“住口,站于一旁!   卓不群恭听着,站到了宋磊身侧。   公孙天健改了笑容,对两名樵夫拱手道:“老朽代小徒陪罪。”   仍然是左首樵夫开口,道:“这倒不必,其实……”   他话没说完,右首的樵夫突然冷着那张脸接口道:“老二,咱们不能像别人一样,人家够份,咱们也得够朋友,干脆点告诉人家咱们想干什么!”   这人一开口,说明了他是老大,右手的樵夫是老二,话虽然冷,可是业已表现出他的爽直。   于是老二嗯了一声,转向公孙天健道:“阁下是公孙大侠吧?”   公孙天健依然含笑拱手道:“不错,老朽公孙天健,两位?”   老二接口道:“我们是亲兄弟哥儿两个,姓卜,有人称呼我们哥儿们叫‘生死双樵’,没见过公孙大侠,所以彼此不熟。”   “生死双樵”的名儿使公孙天健寒自心底升起,不错,从前大家没机会见面,可是公孙天健对这个名儿,却不陌生。   他目光在“生死双樵”身上一转,道:“老朽久仰二位侠名。”   公孙天健有多高的经验,话就说到这里,没了下文。   这情形,是迫令双樵表明心迹。   双樵老二,卜无惧,嘿嘿一笑道:“公孙大侠,我们卜家哥儿们虽被称为双樵,可不是采樵维生,更不会跑到泰山来砍柴取木!”   公孙天健是个老江湖,老的已成了精,焉会不懂生死双樵的意思,但在这一刻他不能懂,只有装糊涂。   他哈哈一笑道:“二位侠名遍传千里,老朽能与二位相识……”   右首的老大嘿嘿地道:“公孙大侠,你错了,我们这些邪魔外道,不成气候的东西,怎敢和大侠你论交,那样只怕辱没了你。”  ’   公孙天健暗中一凛,道:“卜兄弟,言重了。”   右首老大卜大勇冷冷地道:“咱们兄弟不想高攀,只有一事相求!”   公孙天健道:“江湖朋友,理应援手,二位有何困难,尽管吩咐,老朽能力所及,定不使二位失望!”   这是场面话,江湖只要是耍得开的英雄,不论何时何地,决不给自己道上朋友丢人,姜是老的辣,公孙天健这一答话,面面俱到,漂亮极了。   但他虽知道自己能暂时应付一下,只怕卜氏兄弟不会那么容易打发,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生死双樵既然来了,几句场面话不会打发了的。   果如所料,左边老二卜无惧哼了一声道:“公孙大侠,你也太小看我兄弟了,我兄弟不会为区区数百两之数向你公孙大侠开口,更不会为这些许小事惹上侠名扬播四海的公孙神丐!”   公孙天健哦了一声,眉头皱了一下,道:“这么说是另有所求了!”   卜无惧冷冷地道:“不错。”   公孙天健双目一寒,凝视在生死双樵卜氏兄弟脸上,他——公孙天健不愧是位武林宿耆,炯炯目光中含威蓄严,竟逼得卜氏兄弟身子一震。   他沉声道:“请说——”   卜大勇道:“我兄弟说出来,公孙大侠怕不答应。”   公孙天健回首朝宋磊看了一眼,只见他抬头凝望着蓝天白云,对这里的情况直若未觉,一个人呆立出神。   他轻笑一声道:“那不必说了。”   卜大勇似乎一愣,绝没料到公孙天健有此一答,一时无语以对,沉思良久,他才嘿嘿冷笑道:“我兄弟如果不说出来,回去难以交待!”   公孙天健深吸口气,道: “生死双樵原来是婆婆妈妈之徒!”   生死双樵卜氏兄弟闻言神情陡然一变,他们在江湖上虽无善名,却以力雄著称,尤其是干脆磊落,素不拖泥带水,今日遭公孙天健一骂,同时怒火翻涌。   卜无惧吼道:“公孙大侠,你小看我兄弟!”   公孙天健道:“言重了。”   卜大勇愤愤地道:“好,公孙大侠你听着,我兄弟今日前来,别无所求,只请公孙大侠能将宋磊少侠交我兄弟!”   小神丐卓不群忍不住了,闻言叫道:“放屁,宋磊大哥岂能交给你们!”   公孙天健双目一瞪,寒芒一闪,不怒而威,叱道:“站一边去,这里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小神丐卓不群也知道自己太多嘴了,但实在忍不过这口怒气,才插上一言,他吓得一低头,立刻退了二步。   卜大勇适时地道:“公孙大侠,宋磊少侠交不交给我们全凭你一句话,我兄弟天胆也不敢勉强,不过这事弄砸了,可对你不利。”   这是威胁的口吻,谁都听出话语不善。   公孙天健神情冷肃地道:“这问题多余。”   卜大勇一怔道:“为什么?”   公孙天健道:“我的答复你们早该知道了。”   卜大勇眉头一锁,斜睨了宋磊一眼,道:“这事你最好考虑,路上带着他这么一个白痴之人,不方便的地方太多了,我兄弟这话并不危言耸听!”   公孙天健淡淡地道:“二位好意老朽心领了,请吧,我们还要上路!”   卜无惧哼一声道:“你也不交待一下,仅凭这句话,我兄弟就会开溜!”   这口吻太峻太冷了,连那丁点儿的友善都不存在了。   公孙天健一愣道:“二位的意思?”   卜大勇道:“你不说句话,我兄弟无法回复敝上!”   公孙天健哈哈大笑道:“生死双樵,雄力无穷,江湖上,独霸一方,怎么突然委身投靠于人庇护,哈哈,二位,这事难令人相信。”   卜大勇窘迫地道:“我兄弟学疏才浅,与敝上差的太远!”   公孙天健踏前半步道:“贵主人是谁?”   卜大勇变色道:“恕难奉告。”   公孙天健怒声道:“贵主人当真是个狂人,仅派你们两块料,就想将宋磊带走,生死双樵,不是我小看你们,在我公孙天健面前,凭你们还不配……”   这一席话,可将生死双樵卜氏兄弟骂个狗血淋头,听起来不痛不痒,可是那股劲蛮不是味道,生死双樵以为凭自己哥俩儿的那块金字招牌,公孙天健多少得卖点交情,哪想到绕了半天弯,人家根本没将他们哥儿放在眼里。   卜无惧吼道:“公孙天健,你瞧不起人!”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老朽生平没有瞧不起任何人,但今天,二位太令人泄气,没有—个地方能给瞧得起……”   他—挥手,继续道:“麻烦二位回去,告诉贵主人,宋磊人在老朽这里,他和宋磊若有过节,或是师门间的恩怨,那么,请贵主人当面说清,只要是说的有理,说的得当,我——公孙天健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当然会给他满意的答复。”   不卑不亢,气态悠闲,那沉凝的神情令人折服。   卜大勇拱手道:“好,有你公孙天健一句话,我兄弟自然会将阁下的交待回复敝上,不过……”   公孙天健不悦地道:“二位还有吩咐?”   卜大勇嘿嘿地道:“刚才,阁下将我兄弟奚落个够,也骂了个痛快,我哥俩儿若再不表示点自己的意思,江湖上只怕再无哥儿们立脚的地方,阁下一定了解这意思,我哥俩儿这张脸怕没地方搁……”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是表示态度的时候了。   公孙天健寒着脸道:“当然,你们已表示的够明白了,二位,老朽看的明白,你们哥俩儿无非是想找点场面!”   卜无惧嘿嘿地道:“不错。”   公孙天健一挺胸脯,道:“老朽师徒就站在你们的面前,二位要怎么样,我师徒皱皱眉,伸伸舌头,就算栽了。”   硬碰硬——干上了。   卜无惧大袖一挥,道:“嘿,公孙大侠,我卜无惧首先讨教。”   公孙天健双眉一锁,道:“恕老朽不和你动手。”   卜无惧傻了,他吹胡子瞪眼,干生气,人家根本不和他一般见识,这比杀他娘的头都要难过,就好像挨了一记闷心棍,痛在心里,苦在脸上。   他吼道:“为什么?”   公孙天健慢条斯理地道:“我不想说,怕你受不了。”   卜无惧哼了一声道:“说,我卜老二,一十三岁投师学艺,历经场面千百次,什么事没见过……”   这话甚是狂傲,满不再乎。   公孙天健道:“你一定要老朽说了,老朽只好言明了。”   他冷声道:“你卜老二只是个武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朽如果和你动手,赢你也不光彩……”   “你……”   卜无惧闻言大怒,一肚子怒火翻涌了上来,因为公孙天健刺激的太深,虽然气得脸红脖子粗,底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目寒光暴射,怒瞪着公孙天健。   良久,他才吼道:“老小子,你羞辱我!”   公孙天健道:“生死双樵’江湖凶煞,有谁敢侮辱你?”   卜无惧道:“你……”   他那全身衣袍随着话声,像刚出笼的馒头,隆隆地鼓了起来,狠毒、愤怒的眼光紧紧逼在公孙天健的脸上。   公孙若无其事,反而是轻松地望着远处。   而卜无惧却在等待这千载难逢的一瞬间,预备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机会难再,他似乎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顿时一撩手掌。   适时,卜大勇道:“老二,慢着。”   卜无惧一怔道:“老大,他给咱们的难堪还不够!”   卜大勇深沉地道:“不错,他给咱们哥儿的教训,咱们哥儿没齿难忘,有朝一时,定有所报,但今日,我们哥儿俩却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找这个场面!”   卜无惧摇头道:“我宁可一拼也不让它瓦全!”   卜大勇冷笑道:“你一定要送死,我这个老大也管不了你。”   卜老二一呆,没料到老大会在这时说出这种话。   他诧异地道:“老大,什么意思?”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你老哥较你不知道高明多少倍,怪不得江湖上都说生死双樵,一个是老狐狸,一个是火霹雷,刚才若不是你老大适时阻着你,现在……”   底下的话不用说,大家也了解是怎么回事。   卜大勇拱拱手道:“公孙大侠,我们哥儿俩已将话说在前头,宋磊少侠交不交给我们哥儿俩全凭阁下一句话,话已传到,我们哥儿俩回去复命……”   他嘿嘿地道:“不过有件事差点忘了向大侠你禀告!”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什么事?”   卜大勇道:“这一路上,我们哥儿把守的是第一关,下面有多少关口,连我们哥儿都不清楚,公孙天健带着宋磊少侠能否一一通过,全凭你们的运气了。”   公孙天健呵呵地道:“多谢关照。”   卜大勇挥手道:“老二,咱们走!”   卜无惧忿忿地道:“这样就算了?”   卜大勇道:“不算又能怎么样?”   卜无惧一呆道:“老大,你疯了。”   卜大勇道:“我没疯,老二,你多想想就会明白了!”   卜无惧是个武夫,不用脑筋,但他要听老大的话,没的说,一拧身,朝来路行去。   临行他怨毒地道:“老东西,咱们这个仇是结定了。”   公孙天健道:“我师徒随时恭候!”   卜大勇转身欲行之际,深深地盯了公孙天健一眼,一扯卜无惧,两个人瞬快而去,刹时不见。   卓不群愕愕地道:“师父,他们怎么不战而退!”   公孙天健淡淡地道:“卜老大生性善疑,没把握的仗从来不打,他见我愈来愈轻松,认为我定有极厉害的杀手,所以在虚实没弄清楚之前,他不愿意动手。”   卓不群悻悻地道:“就这样让他们跑掉了?”   公孙天健道:“你不要不服气,生死双樵在江湖的名气并不比我们师徒差,若真论起实力,我们师徒不会高明多少!”   卓不群道:“师父刚才有意避免动手!”   公孙天健道:“并不是师父怕事,而是此次任务重大!”   第四章 误入圈套   他语重心长地瞥了宋磊一眼,宋磊恍若未闻,一个人在玩着石子,那种旁若无人的样子,令人有种孤独和无知之感。   宋磊玩石子的手法甚是怪异,抛掷间,居然没用丝毫腕力,而是用掌心的一股无形的力弹射出去的,那些坚硬的鹅卵石在他掌心中一滚之后,飞起在空中的一刹那,通通化作一蓬石粉飘落,洒在草叶间,白灰一片。   这浑厚而令人震悚的功力,立刻震慑住公孙天健师徒,他们被宋磊的高深功力吸引住了。   卓不群摇头道:“乖乖,宋磊大哥的功力真行。”   公孙天健嗯了一声道:“这似乎不是古老儿教的功夫……”   卓不群一怔道:“什么?这不是古师伯……”   公孙天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不淡这个……”   他有意避开话题,不愿和小神丐谈这件事。   宋磊抛掷着石子没有一点厌烦之感,他突然叫了一声道:“打!”   那个“打”字极短极轻,手中石子一弹而去,笃笃数声,那颗石子忽然碎成六小块,块块像钉子钉在一棵古松上。   卓不群道:“好手法。”   公孙天健道:“你仔细看看那六小块石子嵌在松树上还有什么?”   卓不群大悚道:“大黄蜂——”   公孙天健道:“这孩子的功夫太杂太绝了,碎石贯蜂,这手法颇像苗疆的追蝶捕蜂,可是比那个好像还要高明……”   卓不群轻叹道:“可惜……”   公孙天健一怔道:“可惜什么?”   卓不群眨眨眼道:“没有什么?”   公孙天健道:“说,你心里一定有什么。”   卓不群苦丧着脸道:“宋磊大哥有这么好的武功,可惜他变成这个样子,不然,凭他的武功,江湖上谁不惧他三分……”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道:“武功好,人品要更好,如果宋磊真干了那件事,为师倒宁可他永远白痴下去,不然……”   他指的什么事,卓不群当然晓得。   卓不群道:“师父,宋磊大哥不是那种人……”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   卓不群一呆道:“这……”   他挺挺胸脯,大声道:“我保证他不会……”   远处陡闻一声冷笑道:“谁保证你们师徒能活到明天……”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黄袍,头戴羽冠的道人,此道满面苍白,目光深沉清冷,两条眉毛斜斜低低,与他的长形脸颇不相称。   在他身后跟着那两个去而复归的卜氏双樵。生死双樵已够难缠了,再加上这么一个怪异道人,公孙师徒今日是流年不利了。   卓不群大吼道:“什么人?这样没礼貌……”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在大人面前学大人样!”   卓不群不示弱地道:“呸,你这杂毛!”   公孙天健叱道:“不得无礼。”   他转首道:“道长仙乡何处?恕老朽眼拙……”   那道人冷冷地道:“化子,你连本道长都不识,还在江湖上充字号!”   卓不群呸声道:“杂毛,对我师父太不礼貌……”   那道人翻了一下白眼,道:“小化子,老化子没把你教训好,待本道长给你点颜色,也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道人真不含糊,手法快得难以形容,神奇的一抓,手指已扣住了小神丐卓不群的手腕。   剧烈一颤,卓不群额上已滴下了汗珠。   他吼道:“杂毛,你以大欺小……”   那道人冷笑道:“这是教训……”   公孙天健神情不变,道:“道长好手法,“追云博浪”,这是崆峒派的绝活。”   他身子微微上前,继续道:“道长教训的好,来,来,我俩亲热亲热……”   他右手轻松地拍了出去,部位和手法堪称—绝,那道人没料到公孙天健的攻势这般快速,身子欲闪,肩上已被拍了一掌。   那一下看似很轻,实暗含真力,那道人只觉骨痛欲裂,抓住卓不群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卓不群趁势推出一拳,道:“杂毛,你看拳……”   那道人全神贯注在公孙天健身上,也没料到卓不群在这情形下还有能力偷袭,只觉身上—痛,步履一个踉跄,这一拳虽不会要他的命,也够他瞧的。   他怒嘿一声道:“小化子,你们师徒串通……”   他有意追赶卓不群,报回这一拳之仇,奈何公孙天健站在他的面前,使他根本不敢分神追击卓不群。   卓不群不示弱地道:“杂毛,你放心,我小化子一个人已够对付你了,要不是我师父不准我乱来,我早给你点颜色了。”   那道人愤愤地道:“老化子,你怎么说?”   公孙天健哈哈地道:“小化子不懂事,你就饶他吧,俗语说的好,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道长,依老化子之见,这拳你白挨了。”   那道人双目红了,脖子也粗了,脸红脖子粗,这话听不进去,只气得呲牙瞪眼,怨毒地瞪着小化子。   他霍地朝公孙天健一挥手道:“什么话?我老道这拳白挨了?”   公孙天健道:“不白挨你能怎么样?”   他横了心,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对方找的是渣子,讲破了嘴,人家也不会罢手回去。   那道人几乎气绝地上,差点没倒下去。   他叫道:“好呀,公孙天健,江湖上都说你化子是个人物,今日一见,闻名不如见面,令人失望得很,怪不得小叫化子胆大包天,不将本道长放在眼里呢,原来有你给他撑腰,好,好,我三绝道长今日倒要讨教……”   卓不群在旁边叫道:“三绝道长,呸,小心我化子叫你一绝也不绝。”   三绝道长转首道:“大勇——”   卜大勇颇畏惧地道:“道长请指示。”   三绝道长道:“主人吩咐过,今日你们兄弟由本道使唤……”   卜大勇道:“主人没有提起过……”   三绝道人哼声道:“你这是抗命,本道人会将贵兄弟的意思转上去……”   生死双樵在黑道中素有枭雄之称,但对三绝道人口中所说的主人,似乎颇为畏惧,两人神情微变,面现惶恐之色。   卜大勇惶悚地道:“道长言重了,您请吩咐……”   三绝道人哼了一声道:“那小化子太可恶,你给我抓来。”   卜大勇道:“这是小事,我给道长擒下……”   话语未落,卜无惧已跃身扑上过去,道:“老大,这事由我来。”   卓不群大叫道:“谁来都一样,我小化子不在乎……”   小神丐卓不群年岁虽小,江湖上的历练可不少,他嘴里说的轻描淡写,暗中却时时警惕自己,他知道今日遇上了高手。   卜无惧以力称雄,外门功夫为其特长,举手投足,横劈如闪,碎可裂石,他双目布着寒霜,仿佛仇人见面,一语不发,挥手就是一掌。   卓不群一移身子,道:“这一掌落空!”   他晓得自己的缺点,也了解对方的特长,为了不使自己落下风,他只有先挑起对方的怒火。   卜无惧脾气暴燥,性若烈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卓不群奚落,早已恨达极点,现在他千载难逢中找到了机会,焉会手下留情。   不错,卓不群真有两把刷子,一点也不含糊,像个浮荡的影子,跳跃在卜无惧那攻出一掌的空隙间。   他非常灵活地避开了卜无惧那致命的一击。   身子一个飘闪,卓不群借机会攻了一招。   两个人身手都不弱,攻守各有擅长。   三绝道人面色随着他们的攻守而沉凝,他由卓不群的身手上已有了七八分的了解,公孙天健师徒的武功并非想像中那么简单。   他冷冷地道:“化子,你我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本道人不愿在武技上大动干戈,今日的情形非常明显,三对二,在情势上你们师徒是落了下风,为了减少双方不必要的流血,化子,你听我劝一句!”   公孙天健嗯了一声道:“道长错了,我们是三对三!”   三绝道人瞥了宋磊一眼,哈哈大笑道:“你指宋磊,哈哈,化子,有等于无,一个白痴的武人,敌友很难分得清楚,真正交手的时候,也许反会帮助我们呢。”   这道人观察人微,仔细分析,说得条理分明,丝毫不含混牵强,公孙天健听得心中一沉,手心沁汗,对方说的正是他担心的事情。   公孙天健道:“道长言差了,宋少侠人虽有点呆痴,但对敌友仍分得清楚,咱们真动起手来,他一定站在我这边……”   三绝道人冷笑道:“公孙天健,你又何必自我陶醉,宋磊是个怎么样的情形,我们心里有数,本道人今日只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择善而……”   公孙天健道:“道长,你不会强人所难吧!”   三绝道人神情微变,道:“在某些方面本道人要强制执行!”   公孙天健道:“道长是指宋少侠!”   三绝道人道:“不瞒你化子说,宋少侠是我们主人特意邀请的人,眼下各路皆有相邀的英雄,敝主人是一片善意……”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道:“贵主人的好意,我化子代宋少侠心领!”   三绝道人说:“化子,你不识相!”   公孙天健冷笑道:“三绝,你这是逼人……”   三绝道人嘿嘿地道:“不错,本道是逼你化子,今日宋磊交给本道长便罢,不然沿路之上,全是拦截之人,化子,你过了这关,过不了那关,何苦玩命?”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生命值几何?道义价无穷!”   三绝道人皱眉道:“这么说阁下是不答应了?”   公孙天健道:“我化子本来就没答应!”   三绝道人嘿地一声道:“我三绝今日是瞎了眼睛,跟你这头顽牛谈交情,嘿嘿,老化子,你知道这后果……”   公孙天健道:“我化子不怕威胁!”   三绝道人道:“咱们讲的交情已经不存在了,化子你接招。”   崆峒派的散手江湖闻名,三绝道人更是这方面的翘楚,招式一展,立刻挥洒着攻了过来。   公孙天健道:“我化子便讨教几招。”   一展身形,迫手攻拒,变招快速,快逾疾电。   卜大勇斜睨了卓不群一眼,道:“道长,速战速决,我来助你。”   他根本不是真正在征求三绝道人的同意,虚拳一晃,照着公孙天健兜胸便是一拳,攻的甚是时候。   拳风威裂,几可碎石。   公孙天健冷叱道:“想不到卜老大也会这一招。”   这个穷家帮的长老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低于帮主,一身功力更是罕见,一层身手,毫不逊色。   三绝道人道:“对付你这种人不必讲手段。”   这是遮羞遁辞,闻者嗤鼻,见者羞愤。   二对一,这比数已超了公平,姜是老的辣,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公孙天健丝毫不惧,虽不能取胜,一时之间也不至于落败。   宋磊双目通红,状若喷火,一语不发而至。   卜无惧寒心地叫道:“老大,快救我!”   他的块头强壮,个子也相当高,可是在宋磊手中像个小鸡,动弹的余地都没有,更谈不上挣扎了。   卜大勇心寒胆裂地道:“老二,什么事?”   他顾不得再对付公孙天健,急忙跃身迎去。   三绝道人怒道:“先毁了老化子再说——”   卜大勇惶悚地道:“不行,老二不行了。”   三绝道人吼道:“死了个卜老二算什么?”   卜大勇闻言心中不禁一寒,他此刻根本顾不得三绝道人的命令,招式一展,朝宋磊攻去。   宋磊在某方面显得太过呆痴,在武技方面显得却那么突出,他将卜无惧的身子朝前一送,正好阻挡在卜大勇的身前。   而卜大勇那双手掌已若电光石火般击了出去。   这一掌若击在卜无惧身上,卜老二这条命便差不多要向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因为这一掌击出的部分正是致命之处。   卜无惧寒声地叫道:“老大是我——”   卜大勇面色一变,心头慌悚,凭藉以往拼搏的经验,硬是将那击出的手撤了回来,顺手一扶卜老二。   哧地一声,他虽然搀扶的相当迅速,但宋磊这一拳是太大太强了,卜无惧还是重重地摔了一跤,跌得鼻青眼肿,头昏眼花。   卜老大寒声道:“怎么样?老二?”   卜无惧咕哝了一声道:“老大,我……”   底下的话未说出来,宋磊已像道旋风扑了过来,一脚踢向卜无惧,伸手快速地朝卜大勇抓来。   卜大勇心寒胆裂地道:“老二,扯乎——”   他是个极富心计,而绝不吃眼前亏的识时务者,情形不佳,别无选择,不撒腿像兔子跑,还赖在这里挨熊揍,天底下的傻葫芦,他还不愿干呢。   溜的像孙子,一溜烟,一阵风,身形转了转,拔腿奔出了数丈,宋磊也怪,既不追,亦不赶,目光缓缓地落在三绝道人身上。   卜老二趁这机会,忍着痛,呲着牙,咧着嘴,一拐一个哆嗦,含着怨毒的目光溜了过去。   卓不群大笑道:“宋少侠,你真行!”   宋磊面无表情,冷厉地瞅在三绝道人身上。   三绝道人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地步,江湖闻名的生死双樵竟会临时抽腿,撒下他溜之大吉,还会有这种怪事。   他胆裂地道:“化子,咱们谈个条件。”   公孙天健冷笑道:“道长认输?”   这话带着刺儿,比刀子戳在他心口窝上还痛,三绝道人忍不了,受不了,一挺腰干儿,鼻子里哼一声。   他冷笑道:“化子,你看错人了。”   公孙天健不屑地道:“逞强没有用,你的帮手全跑了。”   他一拳捣出,攻的是三绝道人小腹,这地方是武家之忌,攻其必救之处,三绝道人一个掠身,急急退了数尺。   他运气欠佳,退的地方正是宋磊站立的位置,宋磊忽然一掌拍来,霍地击在三绝道人肩头上。   “啊呀!”   三绝道人在出其不意下挨了那沉重的一掌,他啊呀一声惨叫,抱着肩膀退过一边,额上汗珠直流。   他寒声地道:“宋磊——”   宋磊呆呆地道:“你……”   说完这话忽一转身,奔回原地坐了下来。   三绝道人怨毒地道:“化子,你不要脸!”   公孙大健冷冷地道:“怎么不要脸……”   三绝道人道:“用这种手段使宋磊偷袭!”   公孙天健冷声道:“宋磊是个没有智能的武士,一切意志全凭自己,别人指挥不了他,他也不听一切指挥……”   三绝道人嘿嘿地道:“这个仇人我三绝必报!”   公孙天健道:“你可记在我化子身上。”   三绝道人道:“那当然,这条路你休想太太平平过去!”   卓不群吼道:“宋大哥,再给他点颜色!”   这话真有效,三绝道人寒心地一个转身,拔腿欲跑,偷偷地一瞥宋磊,只见他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行动,长吁口气,那颗心总算放下了。   公孙天健挥手道:“你请吧,我化子不会打落水狗!”   说完一转身对卓不群道:“咱们离开这里!”   他那种凝重的神情使小神丐心中一凉,匆匆忙忙地略略一整衣衫,随着公孙天健踏上苍茫的路途。   人在苍茫中又显得有点太凄凉……   古冰寒是个智者,智者千虑,亦有一失,他看准宋磊这趟下山定有变故,所以,他和古水暗中追赶,希望能从宋磊身上查出个蛛丝马迹。   不错,生死双樵,卜氏兄弟的刁难,三绝道人的撒泼,他们父子全了如指掌,奈何他们所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当然,他们所要找的是代表性人物,生死双樵寄人篱下,仅是个小人物,三绝道人虽然有点门道,可是那样会打草惊蛇。   古水到底是个年青人,立刻有点沉不住气,他蠢蠢欲动,一见父亲始终不见诸行动,不禁道:“爹,咱们难道还要耗下去?”   古冰寒道:“当然,咱要查的是那个主谋之人,如今出现的仅是些小人物,如果现在咱们……”   话语未落,他的目光在各处流瞥了一下。   古水道:“那个人如果一直不出现呢?”   古冰寒道:“不会,他手下一一败退后,他不出马也不行了。”   古水道:“爹,孩儿怕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古冰寒道:“惨害你宋大哥的是个极用心机,智高一等的厉害人物,怕你虽然思之再三,也想不出这个人……”   古水远远一望,道:“爹,公孙师伯和宋大哥已启程了。”   古冰寒淡淡道:“不要太接近,先死双樵落荒而逃,三绝道人受伤而归,这证明老化子自保有余,对方定会派更厉害的对手……”   他突然冷冷地道: “朋友,请出来吧,古冰寒恭候多时了。”   “嘿嘿……”   这声沉冷森寒,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泰山山腰的丛林里,声若冷冰,森森无情。   笑声微敛,人影亦现。   一个身穿白袍,面色青白的怪客已昂然立在石笋尖上,在他身后跟着白衣童子。   古冰寒一震,忖道:“是他——”   跃身一移,古水已沉喝道:“什么人?竟在泰山撒野!”   “嘿嘿……”   那白袍怪客嘿嘿一笑道:“古冰寒有子如此,也是可自豪了。”   古水叱道:“你是谁?竟敢直呼我父之名!”   古冰寒道:“水儿——”   古水躬身道:“爹——”   古冰寒道:“这位是白化冰,江湖上称为白衣童子就是他。”   白化冰嘿嘿地道:“古冰寒,你倒还记得我?”   古冰寒大笑道:“老夫怎敢将白兄忘了,当年在潍县仙家庄,阁下夜袭吴善人,奸淫吴之妻女,老夫念天地之仁,剑底留了情,饶了你一命,想不到事隔多年,你竟敢跑到泰山!”   白化冰道:“古冰寒,我白化冰没敢稍忘你的大恩,不错,当年你是饶我姓白的一次,不过那不丢人,当年是我武功不如你,现在……嘿嘿……古冰寒,姓白的已不是吴下阿蒙了!”   古冰寒道:“凭你一个人还没那么大的道行!”   白化冰道:“我和手下索命童子对付你们师徒如何?”   古冰寒冷声道:“不堪一击!”   白化冰一怔,旋即冷笑道:“古冰寒,你不要使诈……”   古冰寒道:“老夫素不说谎话。”   白化冰沉思道:“我进步,你也许更进步,古冰寒,这话我信了。”   古冰寒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快滚尸   白化冰摇头道:“你不需要赶我走,我亦不会走,古冰寒,我白化冰不行,也许有人行,这个你要赶也赶不走!”   古冰寒心底一沉,道:“谁?”   白化冰道:“吴风!”   古冰寒眉宇一锁,道:“那个江湖浪人……”   话语未落,一个话声已响道:“古老头,我吴风可没得罪你。”   陡然一声大笑,一道人影自一棵苍松飘落下来。   吴风,满脸虬须,单眼皮,扁鼻子,那张嘴,厚唇四方脸,长得那副德性,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偏是鬼人多作怪,穿得一身花花绿绿,不伦不类,不男不女。   古水寒道:“江湖败类,作恶多端,你已得罪我了。”   吴风冷声道:“哟,古冰寒,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人生来一张皮,死了是堆泥,你跟我差不了多少!”   古冰寒冷冷地道:“至少老夫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吴风嘿地一声道:“古老头,你是以侠义自居,白道高手,那好,算我吴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你请吧,我吴风活的好端端地站在你古大侠身前,你可以替江湖除害,替那些无辜的人报仇,然后,江湖上都谈论你古大侠的侠义!”   古冰寒闻言色变,一股热血冲了上来。   古水道:“滚一边去,少爷改日再找你。”   吴风把眼一瞪,道:“小杂种,你老子都不敢这样吹胡子瞪眼,你倒凶起来了,站远点,当心我扭断你的脖子!”   古水喝道:“放屁——”   他转首道:“爹,我不能忍!”   古冰寒道:“孩子,忍如百兵之王,你要忍耐!”   吴风笑道:“现场教导起来,古老头,我佩服!”   古冰寒道:“吴风,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泰山!”   吴风双眼一翻,道:“你猜对啦。”   古冰寒道:“什么事?”   吴风道:“给阁下报信。”   古冰寒一怔道:“报什么信?”   吴风道:“请你识相点,宋磊已是敝主人看上的人材,希望阁下自今日起,不准再跟在他后面讨厌,否则……”   说到这里,他忽然大笑起来。   古冰寒冷叱道:“吴风,贵主人这要求过份,宋磊是老夫首徒,他的一切应由老夫作主,烦你回复贵主人,宋磊的行止由老夫来作决定!”   吴风道:“你不答应?”   古冰寒道:“干什么答应?”   吴风冷笑道:“这拳头会带给你满嘴的答应!”   他缓缓地举起了斗大的手掌,在空中猛地一个屈缩,偌大的拳头捏得紧紧,在古冰寒面前晃了一下。   古冰寒笑道:“这是威胁!”   吴风冷冷地道:“也可以这么说。”   古冰寒道:“老夫不吃这一套!”   吴风沉冷地道:“你立刻会见颜色。”   古冰寒道:“老夫站在你吴风的面前不及三尺,你吴风伸手便可打在老夫的身上,老夫不会皱一下眉头,你请出手!”   白化冰厉声道:“吴兄,你还等什么?先给他点苦头!”   吴风眼珠子随白化冰的话声一转,他忽地一个转头,面上呈现着一种怪异的神情,朝白化冰道:“白兄,这场该让给你。”   白化冰一呆道:“这……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吴风大方地道:“我不计较,白兄与古老头结怨在先,旧仇新恨,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你尽量下手,我给你压阵!”   白化冰心中直淌冷汗,苦笑道:“哪里,哪里,吴兄还是你来,我和古老头潍县结仇的事可以慢慢算,那点鸡毛蒜皮小事,不算什么!”   “哼!”吴风哼了一声道:“白兄真够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化冰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大伙都是自己人!”   吴风面上掠过一丝冷霜,双目冷悚地凝视古冰寒脸上,一甩衣袖双手突然举了起来。   他怒道:“古老头,你抗拒敝主人的旨意,就是跟敝主人过不去,我吴风今日便会会你这泰山主人!”   他继续说道:“咱们都不要客气,各往死命的地方招呼!”   古冰寒道:“你执意如此,老夫多讲无益!”   古水上前道:“爹,这姓吴的交给我!”   吴风冷笑道:“你对付那几个白衣小童也许绰绰有余,要想和我这样身手的人动手,只有送死……”   古水呸了一声道:“我不信!”   他年少气盛,一语不发,扬手一掌拍来。   吴风右手轻轻一推,道:“你可以问问古老头,我说的是真是假!”   他还真有点功夫,轻轻一推,一股浑厚的大力,从他那只掌心微吐的手指间流泻出来,迎向古水的攻式。   古水身形一个踉跄,骇忖道:“好强劲的力道!”   他只觉一道无形的力道撞击在自己身上,浑身一颤,气血随着一阵翻涌,双唇翕动,一道鲜血涌了出来。   鲜红的血自唇角流下,滴在他的胸前……。   古冰寒心弦一震,道:“水儿,你怎么样?”   古水叹声道:“爹,没什么!”   白化冰嘿嘿地道:“吴兄好功力,若非吴兄手下留情,你这小子只怕连喘气的份儿都没有了,嘿嘿,嘿嘿……”   吴风冷然地道:“白兄过奖!”   古冰寒愤愤地道:“小孩子和你何仇何恨?你下重手。”   吴风冷然道:“冲着他那不礼貌的样子,就死有余辜!”   古冰寒道:“以大压小,犹逞口舌!”   他自归隐泰山以来,鲜有动手机会,今日一见爱子身受重伤,愤怒无比,不禁气得发丝俱动,蓄势待击——   吴风冷冷地道:“古老头子手下有功夫,尽可替你宝贝儿子报仇!”   古冰寒道:“当然——”   他身形微动,左手以缓慢的,几乎是推动不前的速度,朝吴风的胸前拍来。   吴风神态一变,道:“古老头,这是真功夫!”   休小看古冰寒那缓慢的去势,这正是兵家静而动、动而速的道理,愈看似缓慢,愈是快速,愈是危险,随时都有生命之忧。   古冰寒面若止水,平静地道:“吴朋友果然识货!”   吴风面上那种轻狂之色刹那间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一层严森的凝重,他沉嘿一声,身上衣袍隆隆鼓起,发丝根根直竖起来。   手掌以前推的架势迎了前去。   两只手掌都是那么缓慢,慢得能令人窒息过去。   白化冰抹了抹额上汗渍,忖道:“他们这是以命相搏!”   显然,连这个旁观的人都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场上的两大高手谁也不敢稍失毫厘,在这一搏生死,非死不可的情况下,谁都清楚那后果是什么。   吴风突然长吼一声道:“古老头,看招。”   在这沉凝的修养功夫上,他倒底还差一截,一个沉不住气,忽然撩起那缓慢的手掌,一变而为快速无比,直朝古冰寒身上劈来。   古冰寒笑道:“我接这招试试。”   他蓄势而待,迎着对方的掌影,缓缓挥去。   “砰!”   两股无形的大力在空中一触,砰地一声大响,风沙四扬,青草连根拔起,旋飞在半空之中。   两道人影随着这声大响分了开来。   吴风喘声道:“古老儿,有你的!”   他额上汗珠像豆子,颗颗滴了下来。   而那干黄的双唇里有股血水流了下来,显而易见,双方在这场拼斗里,他已受了相当重的内伤。   身上衣衫缕缕的碎裂开来,随风而扬。   古冰寒苦笑道:“吴风,你也不错。”   他手掌缓缓举了起来,继续道:“你再接我一掌!”   他只不过是额上淌汗,衣衫碎裂,发丝微乱而已,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掌上,他是占了上风。   吴风神情一变,道: “好,古老头,你只要有这个力量,我吴风接了!”   古冰寒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风冷冷地道:“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   古冰寒大笑道:“你以为我没力量再发一招!”   吴风道:“也许是的!”   古冰寒哼声道:“你看错老夫了。”   他不再客气,一提真力,那蓄集在掌心的力道随着他挥洒出的手掌,照着吴风切下去。   吴风惨笑道:“好掌力。”   他颇为意外地急忙运劲挥掌迎去,但那股劲凝而不聚,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不尽力而为,勉力一试。   聚集仅有的功力,拼命迎送过去。   砰然声中,吴风的身子像个冬瓜似的滚在了一边,一连数口鲜血,喷洒在草泥间,染红一大片……。   而古冰寒终究压不住翻腾在胸口的那股气血,一张口,哇地吐出一口血雨,身形一晃,颓然地坐地上。   古水颤声道:“爹——”   古冰寒摇摇头道:“别打扰我!”   他凝坐在草地上,双腿盘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上达于天,下行于地,以数十年的功力给自己疗伤。   这一刻最危险,稍一分神便会功亏一篑。   古水立刻凝神地站在其父的身边,保护父亲的安全。   白化冰眼珠子直转,道:“吴兄,你怎么啦?”   吴风喘了数口气,道:“扶我离开这里!”   白化冰嘿嘿地道:“你伤的怎么样?”   吴风摇头道:“很重,已伤了内腑!”   白化冰嗯了一声道:“这伤不轻,依我看……”他嘿嘿一笑道:“吴兄,你不如留在这里!”   吴风全身一震,颤道:“你说什么?”   白化冰嘿嘿地道:“像你这样的废物,留着一点用处也没有,依小弟之见,不如将你一剑杀了,还减少你的痛苦!”   吴风怒道:“你敢!”   白化冰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古冰寒父子是否能活过今天,全看我白化冰的恩典,杀了你,有谁知道!”   吴风一颤道:“当心主人!”   白化冰道:“你错了,我只要把杀你的事记在古冰寒的头上,再杀了古冰寒父子,将他们父子的尸首献给主人,那时主人会怎么奖励我!”   吴风吼道:“白化冰,我今日才看清了你……”   白化冰笑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吴风哼声道:“白化冰,今日你若杀了我,我那几个生死兄弟一定不会放过你,那时,嘿嘿,你才知道……”   白化冰道:“这话我不信,你那些兄弟若寻来这里,我便将这案子栽在古冰寒头上,你那帮子弟兄也许会感激我替你报仇,而听我的指挥呢!”   吴风气结地道:“你……”他喘了口气,道:“白化冰,你我无仇无恨,为何置我于死地?”   白化冰沉思道:“这道理容易懂,只因为阁下平日在主人面前太神气活现,没将一般兄弟放在眼里,所以……”   吴风长叹道:“你这是争宠!”   白化冰道:“当然,无毒不丈夫,杀了你我才有进身的机会。”   他招招手道:“给我拿剑来。”   一个白衣童子应诺一声,立刻捧上一柄长剑。   白化冰一抖长剑,道:“念在同事份上,吴风,让你选择个死法!”   吴风长叹道:“给我一剑解决!”   白化冰嘿嘿地道:“我真不忍心杀你,奈何各为前程……”   一抖长剑,波浪般的剑花在空中幻起一道光芒。   陡然,古水沉声道:“白化冰,住手。”   白化冰嘿嘿地道:“古小子,你难道还要救他?”   古水坚声道:“不错,你这种手段杀人,不算英雄!”   白化冰嘿嘿地道:“你不要忘了,他刚才差点置你于死地!”   古水道:“这我不管,大丈夫要死也要死在光明正大的方法下。”   白化冰道:“我这方法不正大光明吗?”   古水道:“当然,一个没有抵抗力的人,你杀了他也不光荣!”   白化冰道:“古小子,你管的事太多了,劝你一句,自扫门前雪,你们父子能否活过今日全看老子的高兴呢!”   古水一抽长剑,道:“白化冰,你要动他一根汗毛,我便杀了你。”   白化冰哈哈大笑道:“你有种!”   古水道:“理之所至,可天下无惧。”   白化冰道:“好,你试试看。”   他一抖长剑,斜斜一层,直挑吴风的胸口。   古水跃身过去,道:“白化冰,你心太狠!”   古水在古冰寒薰陶下,拳脚功夫虽未达登峰造极之地步,但在剑术方面却有独到之处,泰山派素以剑术著称,古水得其父真传六七,江湖上一般剑手无一堪与匹敌,遂使古水在派中颇有名望。   他一运长剑,剑刃于是化一道白光,疾快地刺向白化冰的身后,所攻之处,正是白化冰必救之处。   白化冰没料到古水的剑术已达人剑合一的地步,话到剑到,逼使他无暇再刺杀吴风,返身挥剑抗拒。   吴风喘声道:“古小子,我吴风感谢你拔刀相助!”   古水挥出一剑道:“我古水救你并不希冀你来感激我,我只是看不惯白化冰的无情手段,你不要谢我,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吴风道:“我还是感激不尽!”   古水冷冷地道:“你要真感激我,就快快离开这里!”   白化冰嘿嘿地道:“今日他要能离开这里,我白化冰便不用混了。”   这个老东西手底下的功夫还真不弱,几招之后,已摸清古水的剑路,一招平反,竟逼得古水连退数步。   跃身一进,剑光直往古水的臂上削去。   嘶地一声,血肉一裂,古水只觉痛人心脾,他坚强无比,一咬牙关,数剑直劈,逼退白化冰数步。   白化冰嘿嘿地道:“你还逞强到几时?”   古水道:“只要我古水活着,你休想杀人!”   白化冰道:“古水,令尊的命与吴风的命孰重孰轻?”   古水一震,道:“当然是家父重!”   白化冰道:“这不结了,你救得了吴风,救不了令尊!”   古水怔怔地道:“这话怎么解?”   白化冰道:“你如果再死缠不休,我便命索命童子惨杀令尊,此刻令尊正在紧要关头,只轻轻一点,令尊便会走火人魔,伤重而死,那时……”   古水大骇道:“你白化冰敢指使他们!”   白化冰道:“我白化冰什么事不敢做!”   只听一个冰冷的话声道:“白化冰,你吹牛!”   声若幽灵,重似金钟,无影无踪,虚无难见。   白化冰身子一现,道:“谁?你是谁?”   那声音道:“你若知道我是谁?怕不早溜了。”   白化冰壮胆道:“别吹了,我白化冰不信啊!”   那声音冷笑道:“好,你瞧我来了。”   那话声一断,一道人影冉冉飘落在地上。   白化冰定睛一瞧,登时魂飞魄散,面色苍白,眼睛无神,适才的威风尽失,仿佛遇上煞星似的。   古水一见这飘落的人影不觉一怔,只见这人长得颇为和气,面貌不凡,自然而然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这人朝白化冰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道:“你刚才说什么?”   白化冰尴尬地笑道:“没……没说什么。”   那人冷笑道:“你不敢承认了。”   白化冰苦笑道:“范谷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行船……”   那和善的老者嗯了一声道:“你要我饶了你?”   白化冰道:“请范谷主高抬贵手。”   那老者道:“也好,我范悟天也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样好了,你得罪了古少侠,原本该死,现在我罚你向古少侠认罪赔不是,我便饶恕你……”   他自通姓名,姓范名悟天,古水再痴也知道眼前此人是谁,他是个晚辈,连忙上前恭身道:“范师伯——”   范悟天哈哈一笑道:“古师侄,你爹没事吧?”   古水道:“不过受了点内伤,此刻正在疗伤。”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只要没事,我便放心了。”   他瞪了白化冰一眼,道:“还站在那边干什么?不快道歉!”   白化冰上前道:“古少侠请恕刚才冒昧之罪,我……”   古水面色一红,急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范悟天挥手道:“滚,下次再碰到我手里……”   白化冰连声道:“是,是……”   他仿佛十分畏惧这位碧云谷谷主范悟天,匆匆忙忙地带着他手下那四个白衣童子准备离去。   吴风嘿嘿地道:“白化冰,这段梁子算不清了。”   白化冰道:“记在我头上好了,我白化冰不在乎……”   “嗯!”吴风答道:“但愿你能活得日子长些……”   白化冰道:“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也死不了……”   吴风道:“不错,白化冰,你今天算说了句人话。”   白化冰冷冷地道:“我白化冰讲话一向如此,能惹事就不怕事。”   吴风道:“你切记,主人那方面……”   白化冰神情微变,道:“实情实报好了,白化冰以带罪之身,任凭主人惩处,今天的事至少没差错。”   吴风叱道:“怎么没出差错,这场面……”   白化冰嘿嘿地道:“吴兄,你不要忘了,咱们目的是什么?”   吴风道:“有理,你滚!”   范悟天此刻把眼一瞪,道:“说,贵主人的目的是什么?”   白化冰神情变色道:“这……”   范悟天道:“你俩如果不说出来,今日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吴风道:“碧云谷主范老先生,江湖上素以仁慈著称,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吧……”   这话厉害,扣住了范悟天。   范悟天冷笑道:“那要看人,如果一个初陷泥淖的人,我会拉他一把,救他一次,而二位,无一不是恶事做尽,丧心病狂之徒,对这种恶人,我还能再饶恕吗?”   吴风一呆,道:“这么说江湖上传言不灵了……”   范悟天道:“我姓范的也是人,做事多少以人做标准……”   他语声一顿,道:“二位,该说的话,不说也不行,不该说的话,你想说也说不出来,范悟天不管二位,说不说全在二位……”   白化冰道:“不说呢?”   范悟天道:“还是那句老话,不要活着离开这里……”   吴风道:“范谷主,你知道我们说了会怎么样?”   范悟天道:“这我倒不知道。”   吴风道:“敝主人有令,泄其密者——死——”   范悟天道:“这是你们的事……”   吴风道:“在下宁可死在你手里,也不轻言一字。”   范悟天道:“好吴风,果然是条汉子……”他一转头道:“你呢……”   白化冰叱道:“我……”   范悟天道:“你也想硬充好汉吗?”   白化冰道:“我也勉强学步,但也不甘束手……”   范悟天道:“好个白化冰,果然是个狡猾人物,既不愿泄漏贵主人的秘密,还要想从我手下逃生,哈哈,只怕没那么容易罗……”   白化冰寒声道:“范谷主要强人所难?”   范悟天道:“为天下苍生,为江湖永靖,我范悟天纵有对不起江湖朋友的地方,也是人见人谅,白化冰,你这‘强人所难’四个字在这里是不妥的……”   白化冰道:“范谷主,你真要杀我……”   范悟天一怔道:“你和吴风欺我生死好友古冰寒父子,已是罪该万死,休说杀一个白化冰,杀十个白化冰又能怎么样?”   白化冰嘿嘿地道:“范谷主,白化冰不过是个马前小卒,不值一提,杀了一个白化冰,还会有第二个白化冰,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古水此刻上前道:“范师伯——”   范悟天道:“什么事?”   古水道:“饶了他们吧……”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你爹不碍事……”   古水道:“爹还在疗伤……”   范悟天道:“以他的功力,这一刻该功德圆满了……”   古水移首朝古冰寒一望,只见父亲盘坐如昔,面上一片汗水,不似有什么变化,不禁放心不少……   范悟天道:“令尊难道伤的很重……”   吴风冷冷地道:“只怕伤的不轻……”   白化冰道:“他要有个不测,你姓吴的首先倒霉!”   吴风冷冷地道:“范谷主真够朋友……”   范悟天道:“当然,古冰寒和我是生死之交……”   他面色忽然一变道:“贤侄……”   古水一震道:“请师伯指示……   范悟天道:“令尊像是中了毒……”   古水浑身一颤,回头道:“范师伯,不会呀!”   但当他回头的刹那,他的面色立刻变的苍白,只见古冰寒在这一刻,面上浮现一片青气,鼻心中沁出了血汗,那额上汗珠颗颗滴下……”   古水身形一跃,叫道:“爹——”   范悟天动作快速,一把抓了他的手臂,道:“你不想要你爹活着了!”   古水慌乱地道:“范师伯,这怎么办?”   范悟天道:“你先不要急,范师伯要先弄清楚他中的什么毒。”   古水道:“一切请范师伯作主,小侄已没了主意。”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我先问问吴风。”他面上一片凛光,道:“吴风!”   吴风冷冷笑道:“范谷主莫非疑心我吴风下毒……”   范悟天道:“舍你外,我找不出第二个人。”   吴风冷冰地道:“范谷主认为吴某人会玩毒……”   范悟天道:“你吴风好杀抢夺,什么事都干过,下毒伤人本极平常的很,古冰寒的毒伤恐的只有一个人知道中的什么毒……”   吴风正色道:“在下决不是隐瞒范谷主,更瞒不过范谷主,今日古冰寒中毒之事,确与在下无关。”   范悟天道:“吴风,今日你不承认怕要吃足苦头……”   吴风大声道:“你杀了吴某人,也无法承认。”   范悟天道:“杀了你,古冰寒便不再追究了吗?哼,吴风,这事不会就此罢手的,你身后主使者是谁?谁又命你惨害古冰寒,今日你不说清楚,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古水此刻喊叫一声道:“范师伯,我爹——”   在这刹那间,古淡寒的神情已较先前大不相同,面色铁青,嘴唇惨白,虽然盘膝坐在地上不言不动,那神情显然已危险万分。   范悟天急声道:“不能再迟疑了,我必须把那上升的毒气阻隔!”   他手指连点数点,指指点向古冰寒头上七处重穴,古冰寒身躯一颤,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人已往后倒去。   此刻古冰寒正以无上的内功疗伤,忽受外力戳点脉穴,不是最危险之举,稍一失慎便会走火人魔,这道理原本简单,谁都晓得个中道理。   古水大叫道:“范师伯,使不得——”   范悟天凝重地道:“我若不冒险一试,令尊是会当场毒发身死——”   古水道:“但我爹正在……”   范悟天道:“已经不碍事了,他虽然喷了一口血,对他那逆流的气血反而有所助益,此刻血脉暂时受制,那上升流转剧毒暂时不会再乱窜了。”   古水道:“范师伯,这是什么毒?”   范悟天在古冰寒面上凝神地瞧了一眼,道:“好像是苗疆的粉红蜂毒……”   古水惊道:“粉红蜂毒……”   范悟天猛地一个回身,道:“白化冰,你给老夫回来。”   白化冰嘿嘿地道:“范谷主,你这是何苦?古冰寒中毒已深……”   他踏出的步子一收,再次转了过来。   范悟天冷哼道:“不错,他身上的毒是可害死十个人,不过他这身毒是你们给他弄的,白化冰,你可知道解蜂毒最好的药是什么?”   白化冰道:“我不知道!”   范悟天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白化冰—呆道:“这……”   范悟天道:“我知老古所中之毒乃是苗疆粉红蜂毒,解此毒是最好用粉红蜂之蜜,调酒饮之,其毒自解!”   第五章 凶手初现   白化冰道:“这我也听过,不过此毒……”   范悟天道:“老夫要请你们二位帮个小忙!”   他手掌突扬,两道白光疾快地射向白化冰和吴风身上,他俩似乎没料到范悟天会有这招,欲加闪避,已是不及,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吴风怒声道:“堂堂的范谷主也会暗算!”   范悟天冷冷地道:“这是不得已——”   吴风道:“好托辞!”   范悟天道:“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本谷主为了不忍见老古这样死去,唯有请二位帮个忙了。”   古水闻言,大受感动,想到其父临危有此好友,不禁激动地眼泪跃跃欲落,他生性坚强,立即将那欲坠的泪水忍了回去。   他感激地道:“范师伯,你太好了。”   白化冰冷冷地道:“范谷主,你在我们身上放了什么?”   范悟天道:“老夫不善用毒,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勉强学步,略微施了点手脚,不过你们放心,我这毒不会毒过粉红蜂毒,只是会使二位……”   白化冰紧张地道:“怎么样?”   范悟天道:“你们自己看看臂膀便知!”   吴风和白化冰闻言大震,急忙各自撕了衣袖,往自己臂上望去,只见一个针眼大的小洞一片黑紫,虽然不痛不痒可也难过无比。   白化冰恨声道:“这毒……”   范悟天道:“限你们两个在七日内去南疆采取粉红蜂蜜,七日内不回来,这毒便会开始发作,十日内必死,回来愈晚愈厉害,你自己看着办。”   吴风怒叫道:“姓范的,你太绝!”   范悟天挥手道:“去吧,七日后我在白石坡等你们,我的老友需要那蜂蜜解毒,希望你们快去快回!”   白化冰叫道:“范谷主,我认清你了。”   范悟天道:“为朋友,我不在乎你们说什么。”   他冷冷地瞥了古水一眼,道:“孩子,咱们也走吧!”   古水含泪道:“咱们去哪里?”   范悟天道:“哪里能给令尊治病,咱们便去哪里。”   古水道:“好,我跟着你,范师伯……”   范悟天道:“我背着令尊,你跟着我!”   他背起古冰寒,回头冷冷地瞪了吴风和白化冰一眼,挥挥手,直朝前行去。   古水急忙跟了过去。   两个人影渐失,愈去愈远……   七日的时光不短也不长,在这七天里范悟天所表现的,无一不使古水恨不能立刻死在范悟天的面前,以图报他那知遇之恩,及报答他对父亲的爱护和照顾。   七天中,古冰寒身上的毒伤更加沉重,身上滚烫如沸,面色一片青紫,那神情当真是令人害怕。   古水焦急地道:“范师伯,他们会不会不回来?”   范悟冷笑道:“谅他们不敢,他们不会不要自己的性命!”   古水道:“范师伯,你看我父亲还有救吗?”   范悟天道:“也许还有希望!”   古水道:“万一他们不来?”   范悟天道:“令尊只有等死!”   古水痛苦地道:“范师伯,我要去碰碰机会!”   范悟天道:“你要去南疆?”   古水嗯了一声道:“相信自己总比相信别人要靠得住,我为家父之病,宁可死在南疆,也不放弃这仅有的希望!”   范悟天苦笑道:“孩子,在时间上也太晚了,等你回来之时,令尊只怕已化为一滩血水了,那时你叫我怎么向你交待!”   古水哑然一声长叹,伏在古寒冰的身上呜咽起来……   范悟天的目光陡然一闪,嘴上挂着一丝浅笑……   他的身躯像幽灵消失在这栋黑黝黝的屋子里。   路上风尘仆仆,历数日夜不眠不休,两人在疲惫中终于赶回来了,他俩为了自己那一缕残命,只有听命范悟天的摆布和指使。   吴风双目似要喷火,吼道:“他妈的,那姓范的不是人!”   白化冰道:“只要解了咱们身上之毒,再设法报仇!”   吴风叹道:“能和范悟天对抗的,只有咱们的主人!”   白化冰道:“咱们去求他!”   吴风摇头道:“太难了,那个主人见首不见尾,有谁见过他的真面目?你要找他,他未必见你,不找他,他反而找上你!”   白化冰道:“对!”   话声说完,目光已遥遥地望着一道人影。   那人—身黑衣黑衫,连脸也罩了一层黑巾,他冷煞地站在地上,那双目光冷利若刃,不禁令人寒颤!   白化冰颤声道:“吴兄,你瞧!”   吴风一震道:“主人!”   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物给予他俩的感受,比范悟天犹要难缠至极,两人急忙奔了过去,躬身站在一边。   白化冰道:“主人!”   那黑衣人挥手道:“范悟天给你们的苦头不少吧?”   白化冰惊声道:“您老已经知道了?”   那黑衣人冷冷地道:“天下的事有几件我不晓得!”   白化冰苦笑道:“我俩一路上受的气太多了,请您老……”   那人冷笑道:“给你俩报仇是吗?嘿嘿,这太容易了。”   白化冰道:“真的!”   那人道:“范悟天不是叫你们去南疆采粉红蜂蜜吗?”   白化冰道:“不错,我们去南疆鸠摩涂老巫婆那要了一筒!”   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个青色竹筒,交给了那个神秘人物手里,那人轻轻一启筒盖,鼻子闻了一闻。   他冷然地道:“我加点东西在里面,你们想这后果将如何?”   白化冰道:“那一定会将范悟天气杀!”   那人嘿嘿地道:“不错,你们的仇也报了。”   他—启筒盖,放进少许白粉,轻轻摇了摇又还给了白化冰,做得干净利落,不露丝毫痕迹。   白化冰激动地道:“多谢主人!”   那人挥手道:“去吧,快给姓范的送去,免得他疑心!”   他像一个幻化的幽灵,人已消逝而去。   古水伏在古冰寒身上呜咽了许久,眼泪不知道流下了多少,朦朦胧胧中,他竟然睡着了。   一只温暖的手伏在他的肩头上,他霍然而醒了。   那熟悉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道:“孩子,你该盖点东西!”   古水惊醒道:“范师伯,我睡着了。”   “嗯”范悟天嗯了一声道:“他们还没来!”   范悟天道:“不要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话语刚落,他的身子若灵狸样跃了起来。   古水低声道:“范师伯,有人……”   范悟天道:“我去瞧瞧!”   范悟天道:“不要动,咱们要弄清楚他们是谁再说!”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渐渐现出两个人影。   古水道:“是白化冰!”   范悟天道:“范师伯没骗你,他们果然回来了。”   白化冰奔了过来,道:“范谷主,请开门,我们回来了。”   古水一跃而起,道:“我去开门!”   范悟天道:“小心暗袭!”   那大门呀地一声启开,数点寒星像空中闪过的疾电,飞快而难以描摹地朝古水身上射来。   古水一怔,身子倒翻而出。   范悟天大袖一挥,道:“白化冰,你该死!”   一股大力,浑厚无比,将那疾射而至的数点寒星,悉数卷上门,呼然声中,全部钉在门里。   白化冰一怔,道:“范谷主,我该死!”   古水惊魂甫定,道:“姓白的,你好狠!”   白化冰冷冷地道:“古小子,你还不配我使用暗器,刚才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估计错误也不会有这种后果了……”   范悟天冷冷地道:“你以为是老夫开门?”   白化冰道:“不错,我以为是你开门!”   范悟天冷冷地道:“白化冰,你要暗算老夫,得想点别的花样,这点伎俩,我没放在心上。姓白的,你们找的东西呢?”   白化冰道:“在这里。”   范悟天道:“给我!”   白化冰道:“没这么容易,我们身上之毒,你们还没解呢。”   范悟天冷笑道:“这你放心,我姓范的言出必行,定不会失信。”   手指轻轻一弹,两粒药丸同时向吴风和白化冰弹了过去,他手法绝妙,白化冰和吴风急忙伸手接去。   白化冰望着手中药丸,道:“这不会有问题吧。”   范悟天道:“我范悟天胸襟光明磊落,不会留下什么板眼!”   白化冰解下身上竹筒,道:“粉红蜂蜜在这筒里,咱们是两不相欠,日后江湖上再清算这笔账,那时范谷主别怪小弟没说清楚。”   范悟天大笑道:“我随时恭候二位大驾!”   白化冰和吴风同时一拱手,道:“咱们后会有期!”   两人身形一拧,像两片树叶样飘飞而去。   古水道:“范师伯,这蜜……”   范悟天将筒盖一启,闻了闻,道:“不会有错了,你快用酒调和给令尊服下!”   古水哪敢怠慢,急忙拿着竹筒转身奔去。   范悟天望着古水的身影,嘿嘿地道:“古冰寒做梦也不会料到会有这般下场吧……”   目光冷峻地在古冰寒身上一瞥,只见这位一代泰山派掌门如今变得面目全非,生死不分,那样地可怜。   古水端了一只饭碗奔来,道:“范师伯,已调好了。”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给令尊服下吧。”   古水急忙启开古冰寒的双唇,将那碗蜜喂了下去。   范悟天道:“等我打通他那封闭了的穴道!”   他陡然一掌抵在古冰寒的命门穴上,一股内力源源地朝古冰寒穴道冲去,古冰寒闷哼一声,身子也随之一连串轻微地抖颤。   没多久,古冰寒已启开了双目。   那层层的紫气也逐渐退去。   古水激动地道:“范——”   古冰寒突然大手一挥,道:“出去——”   古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朝自己身上推来,使得他直朝门外冲去,砰地一声,他人已将那门板撞碎,摔在大门外。   黑黝黝的天空,冷风呼啸,天边仅有几颗稀疏的小星,大地间仿佛仅剩他一个人,孤独无援……   古水只想哭,眼泪籁籁地滚落下来。   他爬起来欲想奔去,范悟天已寒着脸走来。   他哀伤地道:“范师伯——”   这是唯一可依靠的亲人,不觉伏在范悟天的肩上,痛哭起来。   范悟天沉痛地道:“令尊已疯了!”   古水一怔道:“什么?我爹疯了……”   范悟天道:“令尊是疯在白化冰的蜂蜜上!”   古水恨声道:“白化冰,吴风,我决不饶他们!”   范悟天长叹道:“也是我太大意,没检查那蜜是否另做了手脚,以致于有这种不幸发生,咳,孩子,范师伯与你一样的悲伤和难过!”   古水惨声道:“范师伯,我去看看我爹!”   范悟天道:“不用了,令尊既然不愿见你,你何必去惹他生气呢,我看这几日你还是暂时避避他!”   古水道:“不,我一定要见见他……”   他陡然跃起身来,直往堂屋里奔去。   范悟天叹声道:“孩子,你何苦?”   古水立刻怔住了,看看他父亲曾睡过七日七夜的床上,此刻已空空无物,古冰寒已像幽灵突然消逝,不知去向!   他说道:“范师伯,我爹呢?”   范悟天道:“刚才还在!”他满头雾水道:“一定是跑了,孩子,他神智不清!”   古水寒声道:“范师伯,这怎么办?”   范悟天道:“你往东,我往西,咱们快追……”   古水应了一声,身形一拔,深夜中直驰而去。   范悟天阴沉地一笑,踏进了屋里,大门倏然掩上。   如果古水此刻突然转回来,他可能听到下面的对白:“古老,你醒了。”   “范谷主,你太绝了。”   “嘿嘿,我不得已,古老,泰山派的剑谱永不会落在外人手中。”   “古老,别固执,你该明白,你此刻身不由己。”   “不错,你在我身上连放两种毒,使我武功没了,使我神智也不清了,但你的面目却露出来了。”   “古老,除了你,没人知道!”   “范谷主,我会将你的丑恶揭开!”   “古老,太难了,三天后,你和令徒宋磊一样了。”   “宋磊也是你下的手?”   “不错,我不过先发制人,古老,你明白。”   “范谷主,这为什么?”   “古老,只因我不喜欢别人的武功高过我,令徒得到‘圣佛’‘魔老’的亲传武功,使我寝食难安,不得已,只有让他痴呆一辈子……”   “那你该罢手了,宋磊已成痴人,你还要干什么?”   “古老,我还想探求点别的武功呀,宋磊得自‘圣佛’‘魔老’的教诲,武功当然高不可测,我唯有将他所学的武功揣摸出来,才能与‘圣佛’‘魔老’并驾齐驱。”   “好,范谷主,说起来你是……”   “不准你说。”   “你要堵住我嘴除非杀了我!”   “嘿嘿,古老,杀你太容易了,只是还没到时候,我将你送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让你……”   “水儿会救我!”   “嘿嘿,令郎对我感恩,此时听我的!”   “你……”   “嘿嘿……”   屋中的话声戛然而逝,如果古水此刻恰好将这段话听进耳中,他不立刻气死才怪,他哪里会想到他所敬仰爱慕的范师伯竟会是个禽兽不如的狂夫,他又哪能想到惨害其大师兄与父亲的凶手,居然是他所最尊重的人……   这许多的事情古水哪里会预料到,他此刻还盲目地朝前奔着,寻找他那已疯的父亲……   寒夜的羽翼已褪,空中又飘起了雨珠,颗颗豆大般的雨珠敲在地面上,卟卟作响,这阵雨来的快,收的也快,刹那间雨过天晴。   一点昏黄的光影自那座残颓的庙宇中透了出来,月光下,宋磊像尊石坐在那里,小神丐卓不群和公孙天健似乎抵不过旅途的劳顿,倒在地上呼呼而睡。   这座土地庙年代久远,断垣残瓦,珠网密布,朱漆剥落,已无当年香火鼎盛的样子。   宋磊似乎不觉得寒气袭人,也不觉得丝毫劳累,一个人空空茫茫地追思在自己的园地里,这世上与他已无太大的关系   突然,夜空里响起一缕低回幽怨的箫声,那箫声凄凉哀伤,幽远怡人,任何人听在耳,都会染上一缕幽伤……   宋磊那茫然的目光突然一亮,身子依依地站了起来,这一缕空洞的箫声似乎给了他某种行动的启示,他竟朝着箫声行去。   但那箫声飘忽不定,他始终捉摸不透,似在左方,似在右方,东西不分,南北亦杳,使他进退维谷……   宋磊人虽呆痴,感应上却聪敏已极,他突然一个跃身朝前方奔去,挥手打出一掌,卟地一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那人哼了一声道:“姓宋的,果然是你。”   宋磊茫无所觉地站在地上,望着那个人……   那人身穿一袭灰衫,头发些许灰白,双目在开合之间,有一股威严射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根箫,非常凝神地注视着宋磊。   那人看了一会,继续道:“错不了,昨夜你也是这个样子,夺去了七十条无辜的性命,宋磊,我胡一贯今日要跟你评评理!”   宋磊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胡一贯道:“你杀了人难道忘了?”   宋磊道:“我杀了人,我杀人了,哈哈……”   胡一贯冷冷地道:“你虽然装得很像,我胡一贯却认清了你,宋磊,别人不知道你是装疯,我却知道……”   宋磊怒道:“滚!滚!”   他身子一冲而来,抡起手掌便打。   胡一贯的武功居然不可忽视,宋磊那几下快攻,他竟能一一招架,甚至还会抽冷子攻上—招。   宋磊哈哈大笑道:“好玩,好玩!”   他似乎兴趣颇高,攻势陡地加速,一招紧似一招,逼得胡一贯只有喘气的份,再也无还手之力。   胡一贯急声道:“宋磊,你杀了我好了。”   宋磊茫茫地道:“杀你,杀你!”   胡一贯道:“不错,杀了我,便没证人了。”   宋磊叫道:“杀,杀,杀……”   他像一头野兽似疯狂,突然抓住胡一贯的双手,照着胡一贯的脸上掴了一掌,这一掌沉重有力,打得胡一贯眼冒金星,嘴吐鲜血。   胡一贯说道:“不错,王夫人昨夜就是这样被你打死的!”   宋磊身子一顿,道:“我打死人了……”   他突然轻轻一笑道:“打死人怪好玩的!”   胡—贯怒道:“打死人还好玩,这话也只有你宋磊说得出来。”   突听一声沉喝道:“磊儿,停手。”   宋磊仿佛觉得这声沉喝的沉重有力,威不可拒,急忙松了胡一贯,一个人站在夜影里怔怔出神。   胡一贯抹了抹嘴上的血渍,道:“公孙先生,这是你亲眼看见的……”   公孙天健寒着脸,道:“胡朋友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怎么会和一个丧失心智的人缠斗,这事传出去……”   胡一贯冷笑道:“公孙先生好利的嘴,不问根由,而下断论,这事若公诉江湖,公孙先生只怕于理无据!”   公孙天健一怔道:“胡朋友的意思……”   胡一贯冷冷地道:“宋磊昨夜在‘寒石村’连伤七十二条人命!”   公孙天健一怔道:“谁说的?”   胡一贯道:“我亲眼看见!”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胡朋友,这话你要负责,你该明白,害一个人和杀死一个人都是损人不利己的,我公孙天健敢保证宋磊昨夜没有杀人!”   胡一贯道:“只怕你的保证不发生什么效用……”   公孙天健一怔道:“为什么?”   胡—贯道:“看见宋磊在‘寒石村’杀人者,并不是我胡某一个人,我胡某人不足采信,其余的人又当何解呢?”   公孙天健一呆道:“有这种事?”   胡一贯道:“千真万确,决无一丝作假!”   公孙天健道:“胡朋友,我请教……”   胡一贯道:“请说,请说。”   公孙天健道:“我们一路东行,行踪极为隐密,不知道阁下怎么找来这里?又怎么知道我们藏在土地庙……”   胡一贯道:“不瞒你说,胡某人并不知道你们躲在这里,我只是用箫声想引出宋磊!”   公孙天健道:“什么?箫声……”   胡—贯道:“昨夜宋磊冲进‘寒石村’时,我曾听见一缕箫声隐隐地扩散在空中,当他击杀七十二条生命,冲出我等的拦截,这些动作似乎都与那箫声有关,所以今夜我冒险一试,果然应验!”   公孙天健道:“谁吹的箫声?”   胡一贯道:“我也不晓得……”   公孙天健道:“这事很奇怪,昨夜宋磊一直跟着我,几乎没有机会离开我身边,何以会去‘寒石村’杀伤七十二条生命,胡朋友,这不可能!”   胡—贯道:“公孙先生,这事你纵是说破了嘴,也无人会相信。”   公孙天健冷笑道:“难道我说的话当放屁?”   胡一贯冷笑道:“这是七十二条人命,并非是儿戏!”   公孙天健道:“你打算怎么样?”   胡一贯道:“江湖人自然管江湖事,咱们都是终年在江湖上打滚的人,这件事最好由江湖上公决……”   公孙天健道:“老夫岂会怕你!”   胡一贯冷笑道:“这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追究那七十二条人命的凶手,公孙先生,你不同意我这说法?”   公孙天健道:“当然,杀人偿命,这事当然要追究到底!”   胡一贯道:“这不结了,此事澄清了对宋磊有好无坏!”   他陡然一甩右手,一道蓝色的焰火冲天而去。   公孙天健面色一变,道:“你干什么?”   胡一贯道:“不瞒公孙先生,昨夜各派拦截宋磊的弟子,大半已去各处搜索宋磊,我们是以焰火为号,谁发现了宋少侠,谁就发号通知!”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想不到这事牵涉这么多人!”   胡一贯道:“人命关天,我们不能不慎重!”   公孙天健冷笑道:“好说辞。对一个没有神智的人,正好有个借口!”   胡一贯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   公孙天健道:“我怕胡朋友被人利用!”   话语间,从各处已传来数声长啸,数道人影朝这里直扑而来。   黑暗中,这些人风驰电闪般一泻而落,全是年青辈的少年弟子,公孙天健环目一扫,竟无一人认识。   他暗暗一叹,道:“这几位都是昨夜拦击宋磊的?”   胡一贯道:“不错,他们俱同在下拦截宋少侠!”   公孙天健嗯了一声道:“各位请看个真切,那位宋磊可是他?”   数十道目光刹那间全投落在宋磊身上,宋磊好像木偶,不言不语,傻里傻气竟在踢着石头,那景像倒也可怜。   一个年青人道:“不用看了,是他无疑。”   公孙天健正色道:“没有错误?”   四下的人同时道:“决无错误!”   公孙夫健长长一叹道:“众口铄金,百口莫辩,宋磊呀!宋磊呀!你真是多灾多难……”他苦苦一笑,继续道:“各位,这事非同儿戏,你们……”   先前那个年轻人又道:“前辈何必再管闲事,依我们……”   公孙天健怒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年轻人道:“这种人危害江湖太大,留着是个祸患,依我们各家的意思,将他早日除去,以免再妄杀无辜!”   公孙天健浑身一颤,道:“你们要杀他?”   那青年人道:“这是唯一解决之道!”   公孙天健道:“青年人,少年头前看到老,得留人处且留人,何必那么杀气腾腾!”   那年轻人双目一扫,道:“前辈,这话你也许说错了,好人不长命,祸患一千年,像宋磊这样的人,活着是祸,死了是福,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公孙天健道:“好辩才,青年人,你是武当派第几代弟子?”   那青年人神情微变道:“前辈果然好眼力,在下是武当派弟子刘海。”   公孙天健道:“刘朋友,是非本在一线,好恶也在一念,你隐藏自己,不显露武当的门户,凭这点,你已在做坏事。”   刘海冷冷地道:“前辈,难道穷家帮都在显耀自己吗?我刘海禀承祖训,行善不求名,行道不谋利,远小人,亲君子,行道江湖,不背信,不背义,凭这点,我无可惧!”   侃侃而谈,顺理成章,一副好说辞。   公孙天健道:“我友有此新秀,确令人兴奋,但愿你言行一致!”   刘海道:“前辈放心,武当弟子决不失信!”   胡一贯道:“公孙先生,宋磊可否交给我等?”   公孙天健道:“你们准备把他怎么样?”   胡一贯道:“别无他图,只要他永不再残害无辜!”   公孙天健长叹道:“他也许被别人陷害!”   胡一贯道:“这不可能,我胡某人如果看错了,尚有话说,如果说连武当、少林、崆峒……弟子全看错,那决不可能!”   公孙天健道:“你说过一句话!”   胡一贯一怔,道:“请公孙先生指教!”   公孙天健道:“出事当晚你曾听过一阵箫声,这话是你说的?”   胡一贯道:“我是说过!”   刘海道:“我们拦截之时的确有种怪声!”   公孙天健道:“那么胡朋友可以断定为箫声?”   胡一贯一怔道:“这……”   公孙天健道:“如果那声音真为箫声,那吹箫之人也许与此案更有关联,你们所要追究的应从那方面多下点功夫!”   胡一贯哼了一声,道:“我们追查凶手为首要工作,眼下凶手已现,我们还等待什么?”   一个面貌冷肃的青年跨步而出,道:“胡兄说的对,先将凶手正法!”   他跃跃欲试,满脸凶狠之色。   公孙天健道:“朋友贵姓?不觉太鲁莽了?”   那青年道:“在下吴亥,无门无派,阁下管的闲事似乎多了点!”   公孙天健道:“年轻人,不要这样冲动,此事起于误会,杀错了人,我要请教,你们将何以向泰山派交待?”   吴亥道:“这你请放心,泰山派出了这种逆徒已经够窝囊了,如果古冰寒晓得我们替他清理门户,只怕会感激不尽。”   公孙天健道:“如果我阻止呢?”   胡一贯冷冷地道:“只怕要引起各派对穷家帮的不满!”   公孙天健道:“我能不管?”   刘海道:“前辈一而再,再而三地替宋磊卖命求情,这份仁义确实令人感兴奋,奈何宋磊闯下了令人不齿的大祸,自从宋磊奸淫人妻,江湖上已为他惋惜不已,如今他又干下七十二命的大案来,对你对泰山派都不好!”   公孙天健长叹道:“你要我怎么办?”   刘海道:“前辈只要悄悄地走了,什么事都能决了。”   公孙天健苦笑道:“不行,这办不到!”   刘海苦脸说道:“前辈这是给晚辈的难题!”   吴亥嘿嘿地道:“他一定要管也行,除非他有种!”   公孙天健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胡一贯嘿嘿地道:“不瞒公孙先生,我们为办事顺利已将令徒卓少侠先制住了,这件事若不能成,对令徒……”   公孙天健怒声道:“好呀,你们倒先动手了。”   陡听卓不群一声大叫道:“吴亥,你以为偷袭成功了,哈哈,我卓不群如果能遭你暗算,亦不用在江湖上跑了!”   吴亥一呆道:“好呀,那一招没点中你?”   卓不群跃身而来,道:“差得远呢!”   刘海乘机圆场,道:“前辈!好在令徒没有受伤,这事不要扩大,只请……”   公孙天健道:“我不能不顾一个没有神智的人!”   刘海道:“你不可能管他一辈子,前辈,他随时有杀人的可能,也随时有其他的危险,你如果一再地护着他,恐怕会损伤你那清高的声誉!”   公孙天健叹道:“如果撒手一走,岂不受天下人耻笑?”   刘海摇头正色道:“前辈,你当晓得‘大义灭亲’这四个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江湖上如果晓得前辈大义当前万事不顾的精神,只有赞佩和叹服!”   公孙天健惨声道:“刘朋友,你很会说话。”   刘海急忙道:“哪里,前辈捧场!”   公孙天健道:“我怕刘朋友被人利用了!”   刘海一愣道:“受人利用,那不容易!”   公孙天健道:“惨害宋磊之人为江湖上仅见之厉害人物,目前我虽尚未查出他是何人,但诸位今日所加在宋磊身上的罪名正是那人的布局!”   胡一贯道:“这是题外的事,我们不谈这个!”   公孙天健寒声道:“胡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一贯道:“没别的,只求凶手速速就法。”   吴亥也乘机叫道:“对,咱们没时间和那老东西干耗!”   公孙天健怒声道:“吴朋友是以名家自居,严正家法了?”   吴亥道:“当然,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公孙天健道:“很好,各位都是名家之后,一定有名家的风度,你们要处置宋磊,我不反对,但须按江湖规矩行事。”   吴亥叫道:“对付这种人按什么江湖规矩!”   公孙天健道:“谁要不遵守规矩,休怪公孙天健不留丝毫情分!”   他朝卓不群瞥了一眼,道:“有谁敢违背规矩,你尽量下重手!”   卓不群道:“好,师父。”   这场面可摆上了,公孙天健在情、理、法三方面全顾到了,如果再有异议,那便是故意挑剔了。   吴亥道:“咱们也有规矩!”   公孙天健道:“什么规矩?”   吴亥道:“任何门派遇上这种事,受刑者决无抵抗之意,受刑者若有抗意,既可攻,人可诛,各位认为如何?”   胡一贯道:“不错,吴兄说的完全正确。”   吴亥得意地道:“宋磊不反抗便罢,反抗我们便可联手攻之!”   公孙天健道:“你是什么派?什么帮?凭什么要宋磊遵守你的规矩?宋磊和你扯不上半点关系!你是哪门子英雄好汉,以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吴亥一呆道:“这……”他面上羞红,道:“江湖败类,谁都可诛!”   公孙天健道:“吴亥,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好过宋磊多少?”   吴亥怒声道:“老化子,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那一套已不灵光了,今日宋磊要敢稍有抗意,我立刻命他们搏杀!”   公孙天健道:“原来你是他们的首领!”   刘海声明道:“晚辈和他们是普通朋友,并不受他的命令!”   公孙天健道:“我知道,武当名门正派,不会和他们为伍!”   刘海道:“多谢老前辈对我武当这样维护!”   胡一贯怒道:“刘兄,你来时怎么说!”   刘海道:“我说决不放过那凶手,但要将事情先弄明白!”   胡一贯道:“这还不明白吗?”   刘海道:“宋磊丧失神智决不会假,你曾提过箫声的事,我也觉得那箫声有点怪异,如果箫声能驱使一个失去神智的人杀人,那么真正凶手便不该是宋磊!”   胡一贯道:“那该是谁?”   刘海道:“吹箫的人!”   胡一贯变色道:“我不以为然!”   刘海道:“我还记得胡兄曾用箫声将宋磊引出土地庙,那么胡兄一定懂得箫的原理,其中之谜已不难自解!”   胡一贯道:“我还不明白!”   刘海道:“只怕胡兄是跟我装糊涂!”   吴亥叫道:“刘兄,你不帮忙请在一边!”   刘海道:“我现在是在分析这件事,我们不放过凶手,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吴兄,你说对不对?”   吴亥道:“对个屁,你在抽后腿!”   胡一贯道:“咱们顾不了许多了,先干掉他!”   吴亥大笑道:“这哪里需要咱们动手,交给他们!”   那个“他们”说的非常含混,听在耳中非常顺耳,他仰天一声长啸,那啸声传出老远,远处,响起一片蹄声,直朝这里奔来。   蹄声由远而近,瞬息奔至,许多穿官服的官兵跨骑涌来,将这群江湖人物层层困在中间。   刘海变色道:“官兵——”   吴亥笑道:“天子令下谁敢不从……”他高声道:“宋磊惨害寒石村七十二条生命,官府追拿正急,咱们将宋磊交给官府,岂不就了了一段公案?”   胡一贯道:“不错,那老化子再凶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话声甚高,字字句句全飘进了公孙天健的耳中。   卓不群嚷道:“好呀,原来你们是官府的狗腿子!”   吴亥面色羞红道:“什么狗腿子?这是给官府服务!”   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均都自视甚高,不论黑白两道,均不愿与官府人物相往来,若道上朋友替官方做事,则不论黑白两道,均不耻为伍而远之,这是自古沿传下来的不成文规矩,流传至今,每人遵守。   公孙天健不屑地道:“你认为依杖官家力量便能奈何我化子!”   吴亥嘿嘿地道:“你误会了,官家只不过是捉拿凶手,你我俱为无辜之良民,谁也不敢为难我们,况且这区区几个官兵怎会放在你的眼里!”   公孙天健冷笑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总算没在江湖上白混!”   吴亥道:“论资格,你是江湖上的前辈,论历练,你更是前辈中的前辈,我吴亥讨教的地方还多呢,不过你亦一定了解到一件不容忽略的事实,和官府作对,对穷家帮有百害而无一益,我相信你不会不念大义!”   “哼——”公孙天健道:“这是威胁——”   吴亥道:“不敢,我这是自不量力!”   公孙天健道:“你很聪明,却很刁钻!”   吴亥道:“哪里,哪里。”   公孙天健道:“吴亥,这些官兵只能欺压老百姓,在我们眼里无非是酒囊饭袋,我化子不愿多开杀戒,叫他们滚……”   吴亥嘿嘿地道:“这不容易!”   公孙天健瞪眼道:“什么不容易?你难道逼我动手?”   吴亥干笑道:“公孙先生,江湖上帮会的力量虽然在民间有极大的影响力,但自古迄今,没有哪一个帮派和官家作对,这说明官家势力雄厚,举国之兵,消灭一个小小帮派,易如反掌,你是明白人……”   公孙天键道:“我不在乎!”   吴亥道:“不错,你是不在乎,穷家帮呢?也不在乎吗?”   公孙天健刹时呆住了,不错,你个人是不在乎少许官兵,但穷家帮不能不在乎,大江南北,南七北六,穷家帮弟子可说是遍布天下,若真和官兵作对,己方之伤亡将更大于官方,况且自己也不能起兵造反,若为此事而陷穷家帮于万劫不复之地,自己岂不成了列代祖宗的罪人。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吴亥,你厉害。”   吴亥嘿嘿地道:“在你老前辈面前,我还差得远呢。”   他善于见风转舵,威逼利诱,一见情势好转,大有不用一兵一卒之势,口语间亦改了不少。   公孙天健道:“吴亥,你准备把他怎么样?”   这是指宋磊,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指的是谁。   吴亥斜睨了宋磊一眼,道:“他惨杀寒石村七十二条人命,自有官府判案定刑,以维国法,至于咱们都是江湖人,不好干预这件事。”   公孙天健道:“如果这事真的这样办理,我化子只有屈服,决无怨言,只怕有人另有意图,假借官府力量!”   吴亥面色微变,道:“这是什么话?”   公孙天健道:“你敢保证?”   吴亥道:“当然,我有什么不敢!”   公孙天健冷声道:“你如果有了保证,再出了差错,我穷家帮弟子必以全帮之力追杀于你,那时休怪我化子没事先交代!”   吴亥全身一颤,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胡一贯道:“对呀,我们……”   公孙天健把眼一瞪道:“胡朋友,咱们另有场子!”   胡一贯一怔道:“我俩除了这件恐怕没什么过节吧?”   公孙天健道:“稍微有那么一点!”   胡一贯变色道:“什么事?”   公孙天健正色道:“我要请阁下说明一下关于那箫声指引的事!”   胡一贯寒着脸道:“在下没义务解释!”   公孙天健道:“好,胡朋友,你请走路,咱们后会有期!”   胡一贯道:“你想留下大爷也不容易……”他转头道:“吴兄,咱们可以交差了。”   吴亥道:“公孙先生,宋少侠可交给在下?”   公孙天健挥手道:“你们请,只要他跟你们走!”   吴亥朝那群官兵道:“杀人要犯宋磊在这里,你们可以带走!”   那一群官兵平日狐假虎威惯了,此刻一见宋磊傻呆呆地站在地上发楞,一声叱喝,群涌而上。   宋磊双肩一扬,叱道:“该死。”   拳脚一展,砰砰数声,将那些涌过去的官兵全数击倒在地上,他仿佛不费吹灰之力,直打得那几个官兵鼻青眼肿,弃盔丢甲,惊惧地退在一旁。   吴亥变色道:“公孙先生,宋磊不听命受缚,刻意反抗,这同杀人造反,要处死刑,你何不制止……”   公孙天健冷笑道:“我化子容你们带他走已经是客气了,你们还妄想要我化子帮忙,哼,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吴亥道:“公孙先生何不成全在下?”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各凭本事,宋磊若敌不过你们,自然会跟你们走。”   吴亥道:“好!各凭本事,公孙先生,在下要施展了。”   公孙天健道:“请!”   吴亥转头道:“胡兄,请吧。”   刘海沉声道:“吴兄,武家讲究的是光明磊落,如果阁下要施展低劣手段,我刘海首先不答应……”   吴亥冷冷地道:“刘兄,放聪明点,这事你惹不起……”   刘海淡淡地道:“何以见得?”   吴亥冷声道:“武当派在武林中虽然执武学之牛耳,但天下之土皆属王土,武当山在王上土内,你不会冒险将数千年留下来的武当山夷为平地吧!”   刘海身子一挺道:“一人作事一人当,这与武当山无涉。”   吴亥哼声道:“我可不这么想,宋磊若不归案,武当也难卸其责。”   刘海恨恨地道:“你是无赖!”   吴亥道:“利害关系已经禀明,是坏是好,全看你自己。”   刘海冷冷地道:“我刘海宁为玉碎……”   公孙天健急声道:“年轻人,不可鲁莽!”   刘海低声道:“是。”   公孙天健挥手道:“去吧,管不了的事不要管,当心连累!”   刘海怒声道:“我最恨这种仗势小人!”   吴亥沉声道:“刘兄,你说什么?”   刘海道:“仗势小人,我不耻!”   吴亥吼道:“姓刘的,你这是骂我!”   刘海道:“不错,我骂的是你。”   吴亥道:“我会报复!”   刘海道:“好,吴亥,咱们两人不谈宋磊的事,只谈我俩私人的这点恩怨,现在我要向你讨教几招。”   正大光明地耍手段,正是英雄本色。   吴亥道:“你认为我怕你?”   刘海微笑道:“不,我只是想请教一番!”   吴亥深沉地道:“抱歉,今日恕难奉陪。”   刘海大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他扬声大笑,拍着腰间长剑,狂笑而去。   吴亥面色苍白,全身气得一阵颤抖,他没想到刘海会在此时此刻反目挑战,更没想到刘海会羞辱他。   他沉声道:“刘朋友,你留步。”   刘海霍地转身,道:“我刘海已准备接招!”   吴亥摇头道:“不是今天!”   刘海道:“你摆下道来,在下随时奉陪。”   吴亥道:“七日后,我吴亥定会找你。”   刘海跃身而去,道:“刘某人七日后恭候大驾!”   身影一闪,消失不见,快速已极,确属少见。   吴亥朝宋磊瞥了一眼道:“胡兄,咱们也不需要再等了!”   胡一贯道:“你的意思……”   吴亥摆了个手势道:“这是唯一制胜之道!”   胡一贯嗯了一声道:“看我的……”   他身子一个旋转,挥袖撒出一蓬黄雾,朝四处漫去。   公孙天健失声道:“唐门香芋……”   他的话声和他的身子同时飘落,卓不群在一怔之间已被公孙天健摔了出去,而那层黄雾,飘散已远,将宋磊罩在那片黄雾中。   胡一贯大笑道:“公孙先生,你真识货!”   卓不群叫道:“师父,他们用这种方法……”   公孙天健道:“那黄雾有毒……”   第六章 身陷囹圄   卓不群那欲扑出的身子闻声立刻站定在地上。   宋磊茫然站在那蓬黄雾中,根本不知道那蓬黄雾的作用,怔怔地发愣。   他身子一个摇晃,道:“好香……”   吴亥道:“宋朋友,你躺着吧。”   宋磊嗅进那黄雾之后,身子随着一晃,他此刻神志不清,不知黄雾含毒,一闻黄雾奇香,连着又嗅了几口。   ‘咚’的一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吴亥挥手道:“带走。”   那一群官兵蜂涌而上,架着宋磊前去交差。   卓不群叫道:“留下他!”   吴亥嘿嘿地道:“卓朋友,太晚了。”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道:“这方法真不高明。”   吴亥面色微红,道:“为了速战速决,只有这样……”他客气地道:“公孙先生,我告退了!”   公孙天健道:“不送!下次你不要犯在我手里。”   吴亥嘿嘿地道:“当然,我会避着点!”   一跃身形,和胡一贯两人双双移身而去。   卓不群跺脚道:“师父……”   公孙天健长叹道:“孩子,师父并不怕事,而是不愿意替穷家帮招来无谓的灾祸,否则凭吴亥,他敢这样狂妄吗?”   卓不群道:“宋大哥怎么办?”   公孙天健道:“咱们可以救他脱逃。”   卓不群道:“这不容易!”   公孙天健冷声道:“咱们穷家帮中人才济济,要救宋磊不会是太困难的事。”   卓不群道:“我奇怪,那胡一贯……”   公孙天健道:“咱们先捉姓胡的!”   七分酒意,三分清醒。   身微凉意,浓郁酒情,他摇摇晃晃像醉了。   一路上,他哼哼唱唱,一摇一嘟囔,那样子像酒鬼。   先别说他是酒鬼,他还没全醉呢。   喏,一路上,斜着那双布满红彩的色眼,瞧着张家的大娘,李家的大嫂,东家的二姑,西家的三凤,哟,那副唬劲,像他奶奶的七天没闻过肉味。   酒能乱性,性乱人便狂了。   他酒意一浓,唱道:“小佳人,今年一十八,至今还没找婆家……”   唱至半段,他眼睛可呆了。   瞧吧,自东边转出个破化子,破化子没啥看头,能看的还是那破花子身边的一个蓝布大褂的小姑娘。   这姑娘长的皮白肉嫩,黑乌乌的头毛,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小嘴长的更是厚薄适中,一笑一颦,那股味儿真让他销魂。   怪的是那位大姑娘斜斜的眉儿一翅,斜睨着眸珠,朝这醉鬼有意无意地瞄,嘿嘿嚷了一声。   他的魂儿差点出了窍,全身骨头都轻了四两。   他别无疾,只嗜好酒色。   酒意一涌,他上前道:“喂,前面的老哥,你等等……”   那化子带着那个大姑娘停下身来,道:“大爷,什么事?”   醉鬼嘿嘿地道:“这大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那化子喝地一声道:“她是俺的掌上明珠!”   他眉头一扬,道:“明珠?这玩意挺值钱的。”   那化子笑道:“当然,俺穷了一辈子,就指望在她身上发点洋财。”   醉汉巴掌一拍,道:“你要多少钱?”   化子一愣道:“干什么?”   他含混地道:“你这颗明珠值多少?”   那化子道:“你要买?”   他嗯了一声道;“我要买个小老婆。”   那化子双眉一皱道:“不多不少,一百两!”   醉汉脑中一清,道:“什么?她值一百两,你不是穷疯了。”   那化子嘿地一声道:“你懂个屁,俺可漫天要价,你可就地还钱呀。”   醉汉一想不错,伸了五根指头,道:“我给你这么多……”   化子道:“五十两呀!”   醉汉一摇头道:“不,五两!”   那化子一瞪眼,道:“去你妈的,俺这女儿又白又嫩,长的又好,只值五两银子,呸,你他奶奶的醉鬼,哪里会出个好价钱。”   他瞪眼道:“谁说醉了?”   那化子突然一笑道:“喂,醉鬼,俺不跟你穷泡了,俺再去卖!”   他招手道:“她是我的……”   摇摇一晃,扑过来便朝她一抓。   那少女怪异的身手一闪,羞涩地退向一边。   那化子道:“银凤,咱们走,少理这醉鬼!”   他们父女闪避着这个醉意颇浓的汉子朝一个巷子里走去,那醉鬼嘴里不干不净地穷追不舍。   四下无人,空荡荡的。   化子突然一个躬身,道:“银凤,没错,咱们找对了。”   那少女道:“爹,咱们在这里下手。”   那化子嗯了一声,自背上抽出一个大麻袋,这时候,醉鬼一摇三摆,踉踉跄跄地追进了这条死巷里。   他嘿嘿地道:“原来你在这里,太美了,给我亲亲!”   那少女双目一寒,道:“你死到临头!”   她转身上前,右掌一翻,迅快地撩掌劈来。   醉鬼斜身一退,面上一冷,道:“果然是你穷家帮的,我早看出来。”   他那醉态陡然一消,变得沉稳勇健,适才那种醉态一丝不存,凭这场沉凝的气势已同不凡。   那化子道:“姓胡的你装得好像!”   醉鬼冷冷一笑道:“你更不错,能演得逼真!”   化子道:“胡爷,咱们的公孙老请你!”   醉鬼一震,道:“公孙天健请我,嘿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化子道:“你赏脸,请跟我化子去一趟。”   那醉鬼冷笑道:“凭你们两个……”   那化子摇头道:“不,凭这死巷有进无出。”   醉鬼哈哈大笑道:“你能留人?”   那化子道:“岂敢,在必要的时候,只有得罪。   醉鬼瞪眼道:“我胡一贯不信邪,你们两个尽管来。”   化子道:“胡朋友,那样太伤感情!”   胡一贯尖声道:“难道要我自动跟你们走不可?”   化子笑道:“化子感激不尽。”   胡一贯呸了一声道:“办不到。”   化子寒脸道:“胡朋友太不给面子了。”   胡一贯道:“给你们面子,呸,少丢人。”   化子冷笑道:“胡朋友,得罪了。”   胡一贯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脚底下突然一紧,一个身子倏地朝地上栽去,栽了个狗吃屎。   他恨怒道:“你——”   少女上前两巴掌,打得又脆又响,也打得他嘴不敢言,他知道再下去还有苦头吃。   化子拍拍他,道:“胡朋友,委屈点!”   大麻袋一装,他人已跟着被抬了起来,化子背着就走。   沿着石阶下去,一路上都是崎岖的石子路……   转过了一道石壁,迎面是个旋转扶摇直上的山洞。   黑暗的洞底,墨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山风呼烈,刮得像要裂开洞壁。   突然一道光亮划了过来,照明了这个洞底的神秘。   垂直的钟乳石,奇形怪状,一大群黑翼斜展的蝙蝠,此刻缩在洞顶上,那一点亮光刺激得它们不敢蠢动。   一根、二根、三根……无数根的松油火把将这黑洞照得像是白日世界,黑暗的阴影刹那而去。   无数的乞丐,不分男女老幼,自旋转而上的梯阶缓缓而下,各持把松油火炬,分立在洞底两旁。   一大口油锅架在当中,锅里油烫沸滚,底下柴多火大,刹那间,油烟袅袅,薰的眼泪直流。   咚的一声鼓响——   “一根绿杖行天下,白日黑夜总不分。”   “穷人自有穷人福,剩菜残肴我来品。”   “红砖绿瓦沿门钵,多少一点挨着给。”   “最怕恶狗仗人欺,挥起绿杖抡一顿。”   穷家帮子弟高声俱唱,各自托钵中拿出乞来的剩菜残肴,倒进那口大油锅里,这是穷家帮聚会时的大锅菜,传说这种菜口味绝佳,要什么味有什么味,是为穷家帮不传之秘,品尝的人无不赞不绝口。   那一大锅剩菜残肴经油一炸,香味四溢,缭绕洞中,然后那些化子沿着那口油锅高声齐唱讨饭歌……   只听一人唱道:“请公孙长老上香——”   但见公孙长老身穿七十二补钉的长老服,手捧三柱信香,由十几个德高望重的化子簇护而来。   穷神爷的灵位早已恭请多时,公孙天健恭恭敬敬地跪下,嘴中念念有词,而洞中的群雄更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上香完毕,公孙天健手捧乞钵,在那大锅里挖了一碗神仙肴,伸手抓着便吃,四下传来一声欢呼,俱跃身抢着挖锅里的饭肴,饥不择食地狼吞虎咽,仿佛数日没吃东西一样,那情景好是热闹。   化子争食,穷家帮的特色。   愈食愈有味,愈争愈好吃。   卓不群在人丛中突然叫道:“押上胡一贯!”   一口大麻袋的口子一启,胡一贯被摔了出来,卓不群在他身上踢了两下,胡一贯跃身而立。   他环目一扫,俱是穷家帮的弟子,心中一寒,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活动一下筋骨,傲然地站在地上。   他朝公孙天健一瞪眼,道:“公孙先生,你叫大爷来有什么事情?”   公孙天健道:“请阁下驾临北派穷帮重地,要向阁下讨教几桩事情!”   胡一贯道:“什么事?”   公孙天健道:“关于箫声诱引宋磊……”   胡一贯变色道:“没什么好说的!”   公孙天健道:“在这里不说亦不行。”   胡一贯怒声道:“你要怎么样?”   公孙天健道:“我要查出毒杀宋磊的凶手是谁!你是唯一线索……”   胡一贯道:“你白费力气,我不会告诉你……”   公孙天健道:“胡朋友,这里不是耍狠的地方,我这是好言相询,如果你真不说……”   卓不群吼道;“师父,他不说我就用油锅炸他!”   胡一贯颤声道:“你敢!”   卓不群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太多了,死了正是报应……”他说着卷起袖子走了过来。   胡一贯面上掠过一倏悚忧之色,唇颤肉动,但他独是嘴硬,妄逞一时之勇,他愤怒地道:“卓不群,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卓不群冷哂道:“咱们机会均等,目前你先落下风!”   他抓起一块钵里的肥肉,朝大油锅中一掷,喳地一声,立刻炸成干黄,森冷地一瞪眼,道:“胡朋友,这滋味不好受!”   胡一贯大寒道:“你……你……”   卓不群哼了一声:“你的肉不会比钢硬……”他一招手道:“把他抬进去。”   两个青年化子一跃而来,提起胡一贯朝油锅送去。   滚滚黄油,热灼袭人。   胡一贯大骇道:“卓不群,你停下!”   卓不群冷声道:“我姓卓的心狠手辣,对付你这种人根本不会留情。”   他大叫一声道:“给我炸!”   那两个化子还真听话,立刻又走前两步。   那股热劲又随风吹来,胡一贯没料到卓不群竟无动于衷,硬要自已活活炸油而死……   他恐怖地叫道:“放下我,放下我……”   卓不群哼哼地道:“放下你,嘴又硬了。”   胡一贯叫道:“卓少侠,请留情!”   他在武林中虽然也是个角色,可是当他面临生死扶择的一刹时,他不禁对自己的生命留恋不已,他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惨死,更不想在这种情形被世界遗弃。   卓不群道:“你后悔了?”   胡一贯道:“你问一句,我说一句!”   卓不群嗯了一声道:“这多干脆,刚才那英雄劲,哪里去了?”   胡一贯面上羞红,想起自已的那个爱人,所以他想活下去。   活下去就得受点屈辱,受点窝囊气……   胡一贯苦涩地道:“卓朋友,你不要挖苦人了。”   卓不群一拍手,道:“好,咱们谈正经的!”   掌音一落,那两个化子一刹身子,将胡一贯抛在地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各自跃回原地。   穷家帮在江湖上势力很大,门下弟子遍及大江南北,他们虽然身披穷家帮衫,但他们的志却不穷,所谓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侮,今日胡一贯若能视死如归,显出英雄本色,他们也许回念他一代英雄,而放他归去,哪知胡一贯表现得太差劲了。   所以那两个化子没瞧他一眼,仿佛根本没有他的存在,那种轻蔑的神情令胡一贯心中一痛,往昔的英雄岁月全在此刻断送了……   他想再硬起来,但却怕死。   卓不群道:“胡朋友,我请问……”   胡一贯道:“在人屋檐下谁敢不低头,我有问必答。”   公孙天健立刻道:“胡朋友,我化子带着宋磊夜行昼伏,舍近求远,知道我行踪的只有本帮弟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胡一贯冷笑道:“说起来是贵帮之耻!”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轰地一声大叫……   无数的人愤愤地吼着:“咱们穷家帮没有干丢人的事,他胡说!”   卓不群上前道:“胡朋友,你说话要负责!”   胡一贯道:“当然,没有的事我不敢乱讲!”   公孙天健双目一寒,利若锋剑,瞪在胡一贯的脸上,使他血肉惧颤,吓得心底里直淌冷汗。   公孙天健沉声道:“讲下去。”   胡一贯寒声道:“你们的行踪,全是贵帮弟子提供给我们!”   场中同声叫道:“谁?哪一个该死的!”   胡一贯道:“赖二狗子!”   “赖二狗子,那个该死的……”底下有人吼着。   卓不群道:“赖二狗子何在?”   立刻有人叫:“没来,没来。”   卓不群道:“欺师灭祖,如同叛帮,快传赖二狗子!”   “是!”   刹那间有人奔出洞外,放出穷家帮独有的暗号,这种暗号传法迅速,半日间便可传出百里,赖二狗子若在附近,刹那便会赶来。   公孙天健面色沉凝道:“开堂!”   公孙天健道:“我公孙天健身为穷家帮北宗长老,专掌巡查各地本门弟子有无劣迹,今日来到北派弟州六分堂,竟出了这种事,岂能罢手而去!”   卓不群道:“赖二狗子未必真的叛帮,咱们总得先弄清楚!”   公孙天健道:“当然,不过姓胡的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当儿戏,赖二狗子并非名人高士,不过是个三四流小角色,而姓胡的旁人不说,单单提起他来,岂会无因?”   “对,对!”底下有人附合。   公孙天健转头道:“你执法——”   一个中年化子上前恭身道:“弟子孙阿七恭听令谕……”   公孙天健道:“设堂执刑!”   阿七速声道:“是。”   他立刻退了下去,吩咐准备执刑事宜。   刹那,四个执刑的化子站立在孙阿七的身旁,每人手中各持牛耳尖刀一把,面色冷寒地望着洞外。   传令的信号发出半个时辰后——   “远远的山底下有人叫着,“弟子赖二狗子告进!”   吼声远远传来,显然来人尚在山底下,但那声音由远而近,赖二狗子奔行甚速,迅速来至洞外。   他喘声道:“弟子赖二狗子参见公孙长老!”   双手合捧在上,头低低地望着双足,缓缓行了进来。   耳边有人叫道:“跪下——”   赖二狗子似乎一愣,闻言立刻双膝跪在当地,偷偷地瞥了旁边一眼,只见执法孙阿七寒脸而立。   他的魂儿不禁差点飞出窍外,急忙低下身来。   孙阿七道:“捻香——”   赖二狗子身子一颤,抬头道:“孙执法,这是干什么?”   原来穷家帮的帮规森严,不论何人,若做出违背帮规的事,就要捻香起誓,以候执法询案。   孙阿七冷冷地道:“捻香——”   赖二狗子想再问,一见孙阿七那张脸像冰渣子一样的冰冷,心底里就是一阵哆嗦,吓得将要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哪敢抗命,立刻上前捻了三根香捧在手中。   孙阿七道:“起誓!”   赖二狗子急忙跪在祖师爷神像面前,抖颤不已。   孙阿七道:“赖二狗子,你不知罪吗?”   赖二狗子道:“弟子何罪?”   孙阿七道:“欺师灭祖!”   赖二狗子大叫道:“冤枉……”   孙阿七道:“有人证,哪会冤枉!”   赖二狗子道:“执法在上,我赖二狗子要死个明白情愿,活要活个漂亮俐落,你说我欺师灭祖,还有人证,我请问,是怎么样的一桩事,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案?”他咽了一下口涎,道:“孙执法,你总要交待明白才是!”   孙阿七哼了一声道:“你看看这个人可会认识吗?”   赖二狗子道:“哪一个?”   他头一转立刻瞥见胡一贯站在当地,不觉一楞,面色微微一变,道:“是你!”   胡一贯嘿嘿地道:“人生若浮舟,咱们又见面了。”   孙阿七道:“赖二狗子,你知罪?”   赖二狗子道:“不知罪!”   孙阿七道:“你泄漏公孙长老的行踪,而毁了宋磊!”   赖二狗子一呆道:“什么?我泄漏?”   孙阿七道:“怎么?难道不是你!”   赖二狗子怒目瞪着胡一贯,道:“一定是你!”   胡一贯道:“不错,是我告诉贵门的长老!”   赖二狗子道:“我上当了!”   胡一贯道:“江湖险诈百出,你太幼稚了。”   赖二狗子叫道:“好小子,你原来不是公孙长老的朋友……”   胡一贯道:“谁说不是,我们不是在一块……”   赖二狗子长长一叹,道:“孙执法,我知罪……”   孙阿七道:“你可以申诉!”   赖二狗子惨声道:“我该死,轻易泄了底!”   孙阿七道:“你说个本来因由,罪有轻重,我好依情量刑……”   赖二狗子叹道:“前几日传说公孙长老要莅临本地,弟子奉命联络恭迎事宜,不想无意碰上姓胡的,他能言善道,硬说是公孙长老新收的弟子,他吹牛说公孙长老要他来这里相会,只要找着化子便能带他见到长老,我赖二狗子倒霉,以为他真是长老新收弟子,不禁将公孙长老的行踪泄了出去……”   孙阿七道:“你说的全是真话?”   赖二狗子道:“句句是真,字字是实。”   孙阿七道:“该死,该死!”   赖二狗子面色苍白道:“我是该死,我是该死!”   孙阿七道:“你在江湖上也非一年,仅凭对方几句花言巧语便将你骗得死心塌地,轻易泄漏了公孙长老的行迹,这罪可不轻啊!”   他一昂首问道:“胡朋友,赖二狗子说的可有出入?”   胡一贯道:“不错,我是骗了他。”   孙阿七道:“你更该死!”   胡—贯道:“抱歉,在下并不是你们穷家帮的弟子,不受你们那套规矩。”这话不假,穷家帮是无权过问。   孙阿七哼了一声,道:“赖二狗子因一时嘴快,轻泄本帮机密,而造成了不可收拾之损失,使宋磊失落官方,于情于理,本执法无法诉量刑情!”   赖二狗子急声道:“孙执法,请宣布,我该死!”   孙阿七道:“泄漏本帮机密事宜,有两种刑罚,其一,是为‘死罚’;其二是为‘逐出门墙’。依本执法看,应将赖二狗子开除本帮,永不准再返穷家帮。”   赖二狗子闻言如遭雷击,轰地一声,道:“我宁死也不离开穷家帮。”   逐出帮外,刑大若死,同道不理,同门不理,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处,赖二狗子伤心痛绝,陡然朝洞口奔去。   孙阿七叫道:“赖二狗子,回来!”   赖二狗子果然又自洞外奔了回来,不过头上开了个大洞,血不停地流,一直流到脚跟……   他惨叫道:“我宁可死,也不离开穷家帮!”   孙阿七面色惨变,道:“好,赖二狗子,我成全你。”   赖二狗子欢呼一声,倒在地上死去。   胡一贯看得心中一酸,不禁有丝悔意……   公孙天健一瞪眼,道:“胡朋友,谁告诉你用箫声将宋磊引出来?”   这是关键,公孙天健不能不郑重地追根究底。   胡一贯道:“这……”他突然一声大叫道:“我……”   一根铜针自那化子中射了过来,手法奇准,正射在胡一贯的胸上,那一针贯穿而过,血液汩汨而流。   公孙天健叫道:“封住洞口!”   卓不群嚷道:“哪一个?”   吆喝声此起彼落,举在空中的火炬陡然一黑,深深黝黝的大洞中一片黑,黑的使人敌友不分!   公孙天健目光如炬,挥手一招,道:“朋友,哪里跑!”   但那人身手太高了,公孙天健的一招重击竟然拦截不下,身子像一溜烟,在人丛中一闪,已跃出了洞外,直奔而去。   那人一身化子褴褛,步形快速,飘身而跃。   公孙天健尾随追去,道:“朋友,留下来。”   对方的身形太快了,公孙天健与对方的距离愈来愈远,黯然地奔了回来,他唯一可寻的线索骤然而断,胡一贯已断了最后一口气。   卓不群急声道:“师父……”   公孙天健惨声道:“对方太可怕了,不但机智功夫在我之上,连每处小地方都毁灭得一丝无存,我们追查的一根线,再也无法连接起来!”   卓不群道:“怎么办?”   公孙天健道:“立刻派各路弟子查凶手是谁,怎么会混进会堂而茫然无知……”他朝卓不群又道:“你去找大师伯,想办法和他联络。”   卓不群道:“师父,你呢?”   公孙天健道:“我要挑选十个能力较强的弟子,去救宋磊……”   卓不群大惊道:“劫牢——”   公孙天健道:“唯有这个方法才能将来人再引出来……”   卓不群道:“师父,我……”   公孙天健道:“你的任务更重,速去速回。”   卓不群应了声,拱拱手,一转身直奔山下。   三更半夜,西边牢房里突然多出一点光影,掌灯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狱吏,跟在身后的是四个健壮武林人物,当中的便是吴亥。   吴亥问道:“康老头,宋磊还安静?”   那康老头嗯了两声道:“那个傻蛋,一天到晚坐在那里发楞,不吵不闹,还真乖,不过有点奇怪,他也不吃不喝!”   吴亥哈地一笑道:“那不是给你省了饭菜了。”   康老头哈哈大笑,笑声干涩,连着咳嗽起来,人老了,不中用,笑这几声便喘个不停。   吴亥在这西牢里大致略略—瞥,转进另一个通道,粗有人臂的铁栅挡住了进路,但见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孤独地坐在那里。   他仿佛没看见这些人,痴痴呆呆地凝视着远方!   吴亥摇头道:“没想到泰山派古冰寒的大弟子会变成这副德性。”   康老头似乎一震,道:“什么?他是古冰寒的弟子?”   吴亥一怔道:“康老头,你怎么知道古冰寒这个人!”   康老头干笑道:“别捧我了,我哪会认识人家,刚才还是你说的!”   吴亥嘿嘿地道:“泰山派古冰寒岂会认识你这看牢的狱卒!”   狱卒,这字眼使康老头心中一痛,那老迈的身躯有些微抖,佝偻的身子更加佝偻,他干笑:“是!是!”   吴亥道:“看紧点,别让他溜了。”   康老头连声道:“当然,我康老头照顾的人有哪一个逃跑?”   这不是吹嘘的,自康老头看管西牢以来,西牢里历年来没出过一点差错,这也许是康老头有着过人的机警,也许康老头对看管人犯另有一套本领……”   吴亥嗯了一声道:“辛苦点,老康,跑了人我要究罪。”   这是叮咛,也是责任,康老头明白后果,吴亥亦晓得这是官面文章,在老康手里,跑不了半只苍蝇。   吴亥投下最后一瞥,领着人离开了。   自有一番虚套,康老头直送到大门外……   回过头,康老头笑了,嘴一开道:“朋友,古冰寒是你的师父?”   宋磊茫然道:“古冰寒,古冰寒是谁?”   这话绝了,康老头一怔,道:“原来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   宋磊道:“你是谁?”   康老头道:“姓康,叫老头。”   宋磊沉思道:“康老头,好名字。”   康老头一瞪眼道:“宋磊也不差!”   手一伸,陡然一掌朝宋磊抓了过来,此刻双方隔着一道铁栅,但康老头的手刚好可以触及宋磊身上。   这一抓快狠兼俱,劲力十足。   宋磊对这反应似乎有着特殊的本能,身子一躬,平空退了半尺,欺身上前,反拍康老头的手腕。   康老头一咦,道:“好变招。”   他的背不再佝偻,直起身子,急忙缩手,双目那无神的眼珠子,突然暴射出一道光芒,冷厉地注视在宋磊身上。   宋磊吼道:“打呀!”   康老头道:“你爱打架,我陪你打个够劲!”   拿出一串钥匙,放开了牢门,一移身,进去了。   宋磊凝身而立,双目戒惧地盯着康老头。   一个跃身,双手交叉一分,迅快扑了过来。   康老头偏移,道:“好呀,你真行。”   两人都是攻快打快,手法各逞高明,互不分上下。   康老头咦声道:“泰山派古冰寒不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宋磊愈斗愈强,攻势凛利,居然逼退了康老头。   而康老头虽未尽全功,却也十分吃力,奈何宋磊年青力足,一招一式都含隐着一股真力,强大无比。   双方难分难解,宋磊攻势不懈。   这时,传来击壁之声,康老头身子一退,跳到圈外,朝宋磊一拱手,道:“停停!”   宋磊逼过来,道:“不打了?”   康老头哼声道:“我有事,下次再奉陪!”   他跃身退出栅门外,将那栅门关上。   宋磊扑地一声坐在地上,一个人背着双手。   康老头在一块石板上轻轻一推,一道石门露了出来。   一个蓬头散发的中年汉子站在门中,举步跨了出来。   他瞪眼道:“他是干什么的?”   康老头道:“泰山派古冰寒的弟子宋磊!”   那汉子哼声道:“屁,泰山派不过有几手破剑法,十年前古冰寒的剑法我已领教过了,也不过如此,他徒弟……   “呸!——”   康老头哼哼地道:“狂书生汪平的功夫天下第一,呸,别吹牛了,咱们如果真是武功第一,也不会被逼在这里度日如年了。”   汪平一震道:“咱们练好武功再找那怪客较量!”   康老头道:“太难了,你我武功不会再进步多少!”   汪平吼道:“胡说,你泄气我可不泄气!”   康老头道:“别再逞强,十年中咱们在这里偷学了武林大牢的各派各家的武功不少,结果进步多少?想你比我明白!”   汪平一颤道:“老康,你认为我俩该怎么办?”   康老头道:“没别的方法,只有找人代为报仇!”   汪平嘿嘿地道:“江湖上比咱们高明的不会有多少,况且高明的也不会替咱们报此奇辱之仇,我看你愈老愈糊涂了。”   康老头冷声道:“汪平,你我兄弟多年,我对你这种臭脾气太了解了,不错,江湖上比我俩高明的是没几个,但眼下这个傻小子的确比我俩高明!”   汪平道:“你别把泰山派看得那么高,他不过……”   康老头道:“你何不试试!”   汪平嚷道:“好呀,老康,你怎么会叫我去和一个后生小辈动手,那小子那副傻样儿,值得我动手?”   康老头道:“值得,太值得了。”   汪平一楞道:“在我手中,他能接下几招?”   康老头道:“这字眼得改改,你该说在他手中能拼多少招。”   嘿!汪平提了一口气,身上衣衫差点气裂了。   他吼道:“老康,你狡猾,逼我动手。”   康老头摇头道:“我是要你试试,往昔,咱们败在那人手中,并非真是武功不如人,而是那个臭脾气害了我们,使我们目空一切,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结果我们败得奇惨!”   汪平道:“少提那件丢人的事。”   康老头道:“我要提,那是个好教训,汪平,我俩让人家打败后,连再踏出江湖的勇气都没有,躲在这牢房中做个老而可怜的狱卒,为的是什么?为的要偷学几招这牢房中各派的武学,结果,那虚幻的影子碎了,关在这里的并不比我们高明多少,而我们……”   汪平痛苦地道:“老康,别说了,你要我干什么?”   康老头道:“你和宋磊先试试几招!”   汪平道:“这何苦,赢了不光彩,输了丢人!”   康老头正色的一摇头,道:“不然,赢了不可喜,输了才有希望,汪平,你试试这小子比我们那个仇家的武功哪个强!”   汪平大笑道:“他不可能和我们的仇人相提并论!”   康老头哼声道:“你太任性也太痴狂!”   汪平道:“老康,他不过是个孩子!”   康老头怒声道:“孩子怎么样!他比你行。”   汪平不服地道:“不要替他吹嘘,我把他打扁给你瞧瞧。”   康老头道:“好,这样才不愧是关洛力士汪平!”   汪平道:“开开门。”  ’   康老头道:“门没关,当心,他不好惹。”   汪平冷笑道:“老康,我汪平不会被你吓倒……”   他跃身钻进了铁栅,在宋磊面前凝身立定。   宋磊道:“你是谁?”   汪平道:“我叫汪平,你当心,我要揍人!”   宋磊双眉一扬,道:“你要打架?”   汪平道:“不错,没事活动筋骨……”   宋磊道:“好。”   他说打就打,一丝也不留情,掌影一抡,照着汪平的左肩上拍了下来,手劲之大,把汪平吓了一跳。   汪平道:“老康,他真行。”   康老头道:“这是拼命,并不是玩耍!”   汪平道:“小心,我反击了。”   他不再轻视宋磊是个孩子,一展拳脚,借势而上,汪平素来以神力为雄,拳劲之厚,威裂金石。   宋磊更不差,进退丝毫不乱。   数十招一过,汪平额上汗珠滚滚,并渐渐喘息。   而宋磊却仿佛力道用之不竭,反较前更雄勇。   这种以力制力的招式,一丝也不能取巧,两方功力更不能差距甚远,否则一招失手,命丧当场。   汪平寒心地道:“老康,我罢手。”   康老头道:“你认栽!”   汪平抽空跃出圈外,收手,喘声道:“这是我平生第二次认栽!”   康老头失笑道:“比那仇家如何?”   汪平道:“相差无几。”   康老头道:“好,咱们带他去和那仇家比划比划!”   汪平道:“他会去么?”   康老头道:“你别忘了,他是个傻小子!”   汪平道:“傻小子更不好交待,凭我们两个找这么一个傻小子做替身,胜了固然可喜,万一败了……”   康老头道:“你懂个屁,胜了那仇家便倒下去了,我俩十年的怨气便可以出了,失败呢,只不过死了个宋磊,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汪平道:“这招狠!”   康老头道:“我不能再等了,眼前机会难再!”   汪平道:“你要放了他?”   康老头道:“当然,难道你要我当一辈子狱卒?”   汪平一呆道:“这……”   康老头的目光忽然一闪,冷笑道:“又有不怕死的来了。”   汪平一动身影,道:“劫牢!”   康老头大喜道:“天降我机会!”   他忽然挥手将那灯火打熄了,大牢中一片黑暗……   屋顶上传来一阵低嘘,人影接着斜纵而落。   康老头移身,道:“朋友,留点神!”   抖手一道白光朝那黑影身上射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谓,那道白光一闪而没,落在对方手中。   康老头心神一震,忖道:“好手法。”   一个话声响了过来道:“朋友,我们不会为难你,只请放了在下的朋友!”   康老头眉头一皱道:“阁下找的是那一位?”   暗中那人道:“一个姓宋的!”   康老头一震,道:“这里没有姓宋的!”   那暗中话声一冷道:“朋友,这西牢里我已问遍了,除了你这里,我那朋友不会再在别的地方,你也许不信,这消息还是贵朋友提供的呢。”   康老头一怔道:“吴亥……”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认识他么?”   康老头沉思道:“那更不会错了,吴亥倒说了老实话。”   康老头嘿嘿地道:“朋友,吴大人现在何处?”   那人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康老头道:“只要吴大人一句话,我立刻放人。”   那人嗯了一声道:“这么说吴亥的话显有份量?”   康老头道:“不瞒阁下,吴大人是西牢的主宰!”   那人道:“很好,你请放人!”   康老头道:“放人?”   那人冷冷地道:“立刻将姓宋的放出来。”   康老头大笑道“凭什么?”   那人道:“凭吴亥的一条命!”   康老头哈哈两声道:“吴亥真的落在你的手中?”   那人冷冷地道:“朋友,咱们都是在江湖上玩刀耍枪的汉子,说的话比刀削下来的还快,难道你还怕我讹你?”   康老头道:“这难说,咱们非亲非故,无情无交,你要骗我,有谁对证,朋友,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那人哼声道:“你是靠手底下两把刷子?”   康老头道:“货真价实,不怕货比货!”   那人冷冷地道:“好,你瞧着!”   那话声一落,黑暗中涌出十几个黑影,这十几个人全是黑布包头,仅露出两双眼睛,手里每人剑出鞘,刀上肩,将康老头困在中间。   康老头场面见多了,眉头一皱,道:“这就是你叫我瞧着的法宝?”   室中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蒙面人冷冷一声,悄悄地站在那里。   他冷冷地道:“这还不够么?”   康老头大笑道:“凭这点人手,还吓不倒我老头!“   那人冷笑道:“只怕未必,目前西牢的牢房十之八九已掌握在我手中,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这些犯人全数放出,那时你有三头六臂,也难以个个追回……”   康老头心弦一颤,道:“好手段!”   那灰袍人冷冷地道:“我一念之仁,不愿将这许多身犯国法的江湖败类放出去,但条件只要阁下放出姓宋的……”   康老头嘿嘿地道:“好个一念之仁,朋友,你的心太好了。”   那人笑道:“我放人犯,抄家问斩,这罪不轻呀!”   康老头大声道:“奈我何!”   那人冷声道:“好倔强的朋友,你太不给面子了!”   此刻,一个黑衣人突然朝那灰袍人移去,在他耳朵根上轻轻地那么叽哩咕嘟,那灰袍人的双目倏地一冷。   康老头心中一沉,忖道:“此人好利的目光!”   那人寒声道:“朋友,东庄庙会押宝的康二麻子,跟阁下不会没有一点关系吧!”   康老头变色道:“那个畜牲,跟我无关!”   那人哼声道:“庙会上押宝讹财,纠众伤人,处处打出你康四爷的牌子,招摇过市,骗吃骗喝,这会跟你无关?”   康老头道:“我管不了,我不管!”   那人道:“听说他是你康家的唯一传宗命根子!”   康老头道:“不错,以前确是这样,现在已不希罕!”   康老头道:“没什么可谈的,我奉国命在这里看守牢房,别无所求,只求个平安无事,你这样纠众劫牢……”   那人道:“康二麻子押室出了人命,漏子捅得很大,只要你康四爷一句话,我担保这件案子压下去!”   康老头嘿嘿地道:“好意心领,我没兴趣!”   那人怒声道:“你不识时务!”   康老头道:“也许我不识时务,可是你想要在我手中劫走半个人,嘿嘿,劫牢的朋友,怕没那么容易!”   那人哦了一声道:“康二麻子这条命……”   康老头道:“有姓宋的在我手中,你也不敢奈何他!”   那人佩服道:“高招,高招。”   康老头道:“你要劫牢,还要向那些江洋大盗学学,劫牢讲究速度,准确位置,而你,嘿嘿,连人还没弄清在什么地方就打草惊蛇,未免太招摇了。”   那人一怔说:“阁下好利的一双眸子,居然知道我非歹人……”   康老头道:“几十年的经验,使我分辨出一个毛贼与……”   那人道:“只怕我们有点不同!”   康老头嘿嘿地道:“没什么?”   他突然一旋身,手法快速地朝旁边一个黑衣汉子抓去,那手法太高明,黑衣汉子闪避的身法不谓不快,但还是让他抓了一把。   面上黑布一落,身上衣衫也给撕下一大块来。   康老头嘿嘿地道:“原来是穷家帮的!”   那被抓的汉子欲掩饰自己的行藏,反而露了出来,他急闪隐在黑暗中,可是康老头已一目了然。   那灰袍人道:“康四爷,果然高明!”   康老头道:“江湖上劫狱的英雄我见多了,没有一个我认不出来的朋友,立刻劝贵手下别放了那些囚犯,否则,你们穷家帮,负不了这个责任!”   那人嗯了一声道:“不错,康四爷我要请教!”   康老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倒是很干脆,也很豪爽,果然是个人物。   那人道:“凭你这样身手,委身西牢不会无因吧?”   康老头道:“这……”   那人冷冷地道:“是闪避仇家,还是淬练一种厉害武功?”   康老头嘿嘿地道:“两桩都不是!”   那人哼了一声道:“只怕无人相信!”   他的身影犹若一道虚幻的幻灵,迅快无比地抢了过来,手一抬,一缕指影在那挥洒的掌影中点了过来。   康老头道:“好个‘无名指’!”   移身换位,跃身而起,手一抖,腕一摆,反手一招,打的部位正是那人的肩头,出手之快,令人乍舌。   男队反身拒招,道:“康四爷,关洛道上双雄康磊和汪平……”   康老头道:“我不认识!”   那人哼了一声道:“明眼人里何必假话!”   康老头道:“信不信由你。”   那人身形一退,道:“康四爷,你不要忘了,我们是穷家帮的!”   第七章 获救出狱   康老头怔道:“穷家帮的怎么样?”   那人道:“穷家帮的消息天下之最,你虽否认,穷家帮也会有个证明,那时,只怕你康四爷再也待不下去了!”   康老头一震道:“你要干什么?”   那灰袍人一把扯下自己的头布,道:“我要将当年阁下突然退隐的公案再查究一番!”   接着继续道:“我化子公孙天健,暂时告退!”   康老头颤声道:“你不是要找姓宋的么?”   公孙天健道:“康爷要留下宋磊,我化子能奈何……”   康老头嘿嘿地道:“阁下公开露脸,当然没将康某人放在眼里。”   公孙天健道:“宋磊不过是个痴人,你拥有他,只有害他!”   康老头哼声道:“他是囚犯,我康老头无权释放!”   公孙天健道:“我化子这是劫狱,并不求释放!”   康老头道:“你自己瞧吧,只要他在,你带走!”   公孙天健一挥手道:“不用了,谅康四爷不会没有一个交待,如果康四爷真不将我化子放在眼里,我化子只有……”   康四爷紧张的道:“你要干什么?”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我化子只有在关洛第一雄之家门拜访!”   康老头变色道:“你敢——”   公孙天健转身道:“我化子没有不敢做的事,希望你在明日日落之前能给我一点关于宋磊的消息,否则……”   他一挥手,那十几个黑衣人纵身移形,同时隐去。   康老头急声道:“慢点——”   公孙天健晃身而去,道:“有话明日再说吧。”   话落,人逝,这座黑牢里又像往常一样死寂。   那股黑暗,始终罩在这里……   黑暗的西牢已静悄悄的再无人声,穷家帮的人手在公孙天健的率领下,已撤走无遗。   康老头茫然地望着那一片黑暗,转身移向一边。   一道石板启开,淡淡黄光透了出来。   汪平坐在里面道:“他们已退了吗?”   康老头哼哼两声道:“当然退了,我可没有你的福气,在这里凉快。”   他们转身进了里面,一眼瞥见宋磊躺在地上。   汪平道:“是什么人?”   康老头道:“化子帮——”   汪平一呆道:“难道这姓宋的是穷家帮弟子……”   康老头道:“有可能!”   汪平道:“他们怎么会不战而退!”   康老头呸了一声道:“那个公孙天健居然要我明天日落之前,把宋磊放出来。”   汪平眉头一皱,道:“这老化子不好惹,老康,咱们有了麻烦……”   康老头冷笑道:“你怕了?”   汪平吼道:“滚你的,我汪平怕过谁?”   康老头道:“穷家帮弟子遍布天下,你我行迹只怕逃不过他们的眼光,宋磊对我俩的价值,只是替咱们出口鸟气,我在考虑这样做值不值得?”   汪平道:“当然值得,祸已惹了,不干亦不行。”   康老头道:“问题是这个呆子!”   汪平一呆道:“对呀!咱们怎么带他走……”   这问题蛮严重的,宋磊是个无知的痴人,路上行走,难免不生事故,他俩虽可防范,但穷家帮的眼线众多,要一一避过追踪只怕难上加难。   康老头沉思道:“这难办……”   汪平一拍手道:“雇辆车送他上路!”   “嗯,好主意。”康老头道:“这倒是个方法。”   汪平嘿嘿地道:“这叫孩子他娘提尿布,当心手抓屎!”   康老头道:“你认为他是草包?”   汪平道:“我怕到时失灵!”   康老头不悦地道:“别不放心,我康老头没干过失算的买卖!”   话语间,宋磊突然由地上站了起来,他仿佛是非常烦燥一样,大叫一声,突然扬拳朝壁上击去。   “咚——”地一声,响起一连串回音。   石屑溅扬,石屋里摇晃不已。   康老头乍舌道:“汪平,你瞧瞧人家这一下,要多高明有多高明,一抬手,一投足,都是力道的表现,你我素以力雄著称,和他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汪平一摸头道:“看不出这小子蛮力不少。”   康老头哼声道:“什么蛮力,这是功夫。”   汪平嘿嘿地道:“仅靠一点力气,并不一定能打!”   康老头愤声道:“汪平,你这老小子如果瞧不起他,干脆撒手一走,我康老头赌注下定了,一切行情看涨!”   汪平道:“老朋友,生气了?”   康老头嘻嘻地道:“岂敢,你汪平的气有谁敢生?”   宋磊似乎有一股难以抑制的亢奋,朝着石壁挥出一掌后,一移身,挥洒成一道掌影,在石壁上连着三掌。   咚咚咚——这三掌力道更大,掌掌相连。力猛震荡,石室里回荡着一片嗡嗡之声,震得人心悸狂跳不已。   汪平寒心地道:“康老头,他有点不对劲!”   康老头嗯了一声道:“我看得出……”   凝神一听,陡觉外面传来一连串步履之声。   他低声道:“这莽夫引来人了。”   汪平道:“这石屋隐密无比,谁能找到……”   “哼”,康老头冷声道:“懂个屁,宋磊这连番挥掌,定会招来他人猜测,反正咱们在这里已待不下去了,汪平,我们——”   汪平道:“立刻动身!”   康老头道:“不错,不然咱们要安然引退怕不容易……”   突然,那道石门缓缓而起,两道人影悄然立在门口。   这变化确实令他俩大吃一惊,这石屋隐密异常,进出开启,只有他俩知道隐密所在,哪知此刻居然有人启开了那道密门,怎会不令他们惊颜色变。   站在门口的是个两撮羊胡子的矮汉子,一双目光,炯炯有神,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外功夫有相当火候。   另一个则站在这矮汉子的身后,由于光影较暗,无法看清他的脸貌,但论身材较前首之人高出将近半个头。   康老头极力保持镇定,嘿嘿地道:“原来是刘三爷,请进,请进。”   刘三爷一步跨了进来道:“正要打扰!”   他倒蛮不在乎,伸头朝屋中直打量。   康老头嘿嘿地道:“三爷,还有一位朋友,怎么不请一块进来。”   屋外那个人突然道:“不必,不必。”   森冷的口吻,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活着的人。   汪平嘿地一声道:“怎么?还有过门不入的?”   他自手中陡地挥出一道长鞭,迅快无比地朝门外那个人的身上卷去,手法之快,令人乍舌。   那人手一扬道:“汪平,这回回鞭太硬了。”   手法更是罕闻罕见,两根手指巧妙地夹住那呼啸过来的鞭梢子,再—个挣扯,啪地一声,整个半截鞭梢子全断了下来。   汪平收鞭一震,道:“朋友,好力道。”   康老头哈哈两声道:“刘三爷,高人当前,怎不给我引见,引见!”   刘三爷嘿嘿地道:“我这位朋友怕生,免了,免了。”   康老头不悦地道:“三爷太见外了。”   刘三爷道:“哪里,哪里,咱们是自家兄弟,莫怪,莫怪。”   这位刘三爷是西牢护守,原和康老头称兄道弟,平日无酒无肉时,便来找康老头吃喝一顿。平常处的蛮好!   康老头冷笑道:“刘三爷可真聪明,居然找来这里!”   刘三爷哈哈两声道:“罪过,罪过,刚才听说有人劫牢,我刘三爷平日承你瞧得起,给吃给喝,特地跑来看看……”   康老头连忙拱手道:“好意心领,好意心领!”   刘三爷道:“哪里的话,这是我的职责!”   这真是棋逢对手,各显神通,你奸我滑,看看姜是谁的辣。   他目光故意在宋磊向上一停,又停留在汪平身上。   康老头道:“劫贼已去,我这里稳如泰山。”   刘三爷道:“当然,只差了个宋磊!”   康老头面色一变道:“三爷,你精明过甚,当心精过了头!”   刘三爷嘿嘿地道:“老康,你干的什么买卖,别以为无人知晓!”康老头哈哈一声道:“三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兄弟我干的这一行,还不是替囚犯捎个信,送点货,逢年过节赚点跑腿子钱,老哥你,我逢年过节哪一次没孝敬……”   刘三爷道:“老哥,那是点门面,你不再乎,我不希罕,念在咱们弟兄的交情上,我请康老哥你帮个忙!”   康老头道:“成,要多少尽管说,我老康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留下的棺材本,还带不到土里去……”   这话不含糊,耍的可漂亮,听来还真舒服。   刘三爷瞪眼,吹胡子,脸亦变了猪肝色。   他嘿了一声道:“老康,我一不借,二不要,只请你说句话。”   康老头道:“那简单,兄弟我,不论红白喜事,吉祥话,丧门话,样样俱精,不知道老哥你要办的是什么事?”   刘三爷给他戏耍了个够,说正经的,谈了半天,还说靠不上边,刘三爷拂袖而怒,眉毛差点皱在一起。   他冷笑道:“老康,别再耍了,我们兄弟少来这套。”   康老头道:“三爷,这话我不懂!”   刘三爷道:“听不懂,没关系,只要你说句话。”   康老头道:“说什么?三爷,你把我给弄糊涂了。”   刘三爷道:“别糊涂,正事没谈呢。”他瞥了门外那个汉子一眼,只见那人仿佛根本没有瞧见一样,头歪在一边。   他继续道:“老康,你先瞧瞧这个。”   在他手里拿着一张银票,在空中扬了一下。   康老头一呆道:“银票!”   刘三爷道:“不错,这银票上面额不少,够你混一辈子……”   康老头咋舌道:“我的妈呀,你在哪里弄来的?”   刘三爷嘿嘿地道:“这银票的数目可以全数给你,但有个条件。”   康老头道:“什么条件?”   刘三爷道:“请阁下立刻放了宋磊!”   康老头伸舌道:“想不到宋磊有这么高的身价!”   汪平道:“别干,老康。”   康老头笑道:“三爷,抱歉!”   刘三爷神情一冷道:“康老哥,这是回绝?”   康老头道:“我抱歉,这有违国法!”   刘三爷愤愤地道:“你私捎信息,偷放人犯,这难道不违法,康老哥,你那套伎俩我清楚,只要虚非一通,有谁晓得!”   康老头摇头道:“这有违良心!”   刘三爷大笑道:“良心!哈哈,良心值多少钱?老哥,你丧心失道的事干多了,今日怎么突然也讲起良心了!”   康老头道:“三爷,一句话,我不干!”   门边的那个神秘人物一声冷笑,道:“三爷,这是人家不领情……”   刘三爷冷笑道:“谅他不敢,我不信他……”   汪平挥手道:“滚,刘三,你有多远爬多远,这儿轮不到你……”   刘三爷哼哈一声道:“汪平,这几年你藏在这里,没出过漏子,全是兄弟我的帮忙和照应,否则,哼,你再多长个脑袋……”   汪平怒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开染坊了,刘三,凭你那块料,还不配跟我说话,要不是看在老康的情面上……”   站在门边的那个人嘿嘿地道:“听见没有,人家不买账!”   刘三爷怒笑道:“我给他点颜色,让他看看我刘三爷的厉害!”他怒冲冲地瞪汪平一眼,诡异地道:“汪平,你过来。”   康老头一摆手道:“刘三爷,何苦?”   刘三爷一皱眉头道:“这事不同,我不能塌这个室!”   康老头嗯了一声道:“看我面子!”   门边那个人冷冷地道:“刘三,问问他,他的面子值多少钱?”   康老头一呆道:“朋友,这话难听!”   那人嘿嘿地道:“难听!你把耳朵塞起来!”   康老头道:“朋友,你我无冤无仇,听口气,你对我颇有微词,我康老头也许有什么地方开罪江湖上各路朋友,如果有,你请原谅,看在事隔多年,能放手且放手,如果没有,今日便请包涵,改日,姓康的定有所报!”   好一套场面话,不卑不亢,适当有力,对方虽是老江湖,也不能不对康老头另眼相看,佩服不已。   那人嘿嘿地道:“谈不上,谈不上!”   康老头道:“朋友是瞧不起姓康的!”   那人沉思道:“请阁下收起银票,立刻放人!”   康老头苦笑道:“朋友,那是强人所难,过份了点!”   那人道:“康朋友,宋磊不过是个痴人,与你,不沾亲,不沾故,你护着,坏处多,好处少,况且还有这么多的银两,何乐不为……”   这话有道理,说者有心,听者有理,奈何康老头不会为区区数千两之数折腰,他不是个普通狱卒。   康老头道:“朋友,你误会了!”   那人嗯了一声道:“你是嫌少?没关系,我再加二千两!”   汪平道:“老康,告诉他,咱们不在乎这点!”   康老头嗯了一声道:“朋友,我要请教!”   那人道:“只要问的有理,我会告诉你。”   康老头道:“你花这么大的代价,只求放一个白痴之人,这不会是无事生事,有钱没地方化吧?咱们都是终年在江湖上翻滚的人,你不说个明白,我姓康的不会放人!”   那人沉思一会儿,道:“你真要知道?”   康老头道:“当然,否则我问你干什么?”   那人道:“为了买他这条命!”   康老头一咋舌道:“朋友,区区一条人命,不值这么多银子……”   那人哼声道:“如果他死了,再多亦行!”   康老头道:“你和他有仇?”   那人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恕我暂不奉告。”   康老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人身子一颤道:“你知道什么?”   康老头嘿嘿地道:“咱们心里明白。”   那人不悦地道:“朋友,题外的话不要多谈,我要的是人。”   康老头道:“请包涵,宋磊不能跟你走!”   那人道:“你扣留宋磊,定有所图!”   康老头道:“当然,不然我们兄弟干什么每日躲在这里。”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指望宋磊给你们报那耻辱!”   康老头和汪平同时一震,两人面色同时惨变。   汪平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你不会不懂,还要我说明白么?说出来会更难堪,聪明点,该保留的还是保留的好!”   康老头循声道:“你是谁?”   那人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你问的太幼稚。”   康老头吼道:“朋友,你对我兄弟摸的这样清楚,而我兄弟却连你是谁也不知道,说出去,我兄弟这个脸丢不起!”   那人道:“你们已窝囊惯了,还死要脸干什么?”   康老头上前道:“朋友,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那人狂笑道: “你不配!”他停了半晌,双目寒光一涌,道:“你真想知道?”   康老头道:“当然,你是——”   那人阴冷地道:“有死无生……”四个字,却简明有力,但森冷无情,像冰渣子一样,令人心寒胆颤,不由你不哆嗦,寒心!汪平道:“朋友,少吓唬,没人在乎!”   那人道:“我不问,你们问问刘三!”   刘三爷急忙道:“当然,杀人易如反掌,举手之间!”   汪平哼了一声道:“刘三,这话说给别人也许可以,对我!哼!”   刘三爷道:“谷主,听见没有,人家还没将咱们放在眼里呢,嘿嘿,看情形,不露两手是不行了!”   那被称谷主的哼了一声道:“要我露两手,哼,只怕他们不是对手。”   康老头道:“汪平,这位谷主好狂妄呀。”   汪平大笑道:“他只会吹!”   那位谷主闻言冷哼一声,突然移身从门外跨了进来,如果说那是大踏步倒不如说是飘来的恰当,因为他的双腿都没弯一下,人已进屋里,那份轻灵快速,当真像个飘忽的幽灵,仅这一手功夫,已可脾睨江湖了。   康老头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仿佛是罩上一层寒霜。   他忖道:“对方不是吹嘘,果然有两下子!”   双方行近了,仔细朝这位神秘谷主凝神望去,只见这位人物头上戴着一顶宽边大毡帽,帽沿压得甚低,使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但那双凛利的眼睛,却令人寒颤。   那人朝汪平一瞪眼,道:“汪平,你说什么?”   汪平冷笑道:“我说阁下只会吹!”   那人嘿了一声道:“这一手不是吹的,汪平,你接招。”   话声一落,汪平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丝冷风袭来,他应变甚速,晃身欲避,但那厚厚的嘴唇上还是重重地挨了一下,两片嘴唇立刻肿了起来。   汪平一抹,手上沾了一丝鲜血,他吼道:“你!”   那谷主冷冷道:“这是给你教训,也告诉你,这不是吹的!”   汪平上前道:“朋友,好手法,我讨教!”   他不愧是老江湖了,挨了那一掌虽说忿怒难忍,但一念之间,他便能压制下自己那股怨气,静心地向这位神秘人物请教。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配!”   汪平嘿嘿地道:“朋友,你这是辱……”   那人道:“我轻视你,你应有先见之明。   汪平冷声道:“我这是按规矩领教,阁下也应以江湖规矩!”   那人道:“江湖规矩是人订的,有时候需要修改……”   汪平道:“朋友,你是不愿还是不屑?”   那人冷冷地道:“两者兼而有之,我武功较怪,出手便要伤人,不瞒你说,这几年来我出手五次,五个人全死在我手里。”   汪平不屑地道:“那是因为你心狠手辣!”   那人笑道:“不错,我也许有点过份,所以你最好识相。”   汪平道:“朋友,咱们北方人有个北方味,宁给打死,也不让人家吓死,你有多少能耐请施展出来,我汪平……”   那人轻轻地叹口气道:“你这是找死,动手之前,我有条件!”   汪平道:“除了宋磊外,我汪平这条命你随时可取。”   那人道:“你要是败了,宋磊便交给我!”   康老头哈哈大笑道:“我兄弟败下阵来,生命都不保了,那时谁还有本事管宋磊的死活,朋友,你放心,我兄弟这条命……”   那人道:“你们要同时出手?”   康老头道:“面对高明,我康老头也有点技痒,况且我和汪平数十年之交情,当然不能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刘三爷道:“老康,你下场,我奉陪!”   康老头道:“行,咱们正好叙叙。”   谁知那人一抬头道:“刘三,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刘三爷似乎对这个人非常畏惧,急忙拱手而下。   他退回一边,道:“是,谷主。”   那人目光一瞥康老头道:“咱们动手立分生死,二位尽管下手。”   康老头道:“你放心,我兄弟不是菩萨转世,没那份慈悲心肠,不过,朋友,你以一对二,似乎吃亏了点,如果你觉得我们太占便宜,朋友,别客气,请刘三爷上来!”   那人道:“这次你们要尽全力,否则你们报仇的机会便没有了。”   康老头和汪平一震,面色同时一变,两人互相凝视了一眼,汪平凝重地道:“你说什么?”   那人冷声道:“二位不是要找一个人报仇吗?机会难再,如果你们合力不敌于我,这辈子你们便休想再报仇了。”   康老头颤声道:“朋友,你是谁?”   那人冷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一仗是否能胜!”   康老头低声道:“汪平,别问了,咱们赢了自然有资格问下去,如果不幸败了,咱们也别想报仇了。他没骗我们!”   汪平道:“老康,我要弄清楚!”   康老头道:“办不到,他不会说。”   那人嘿嘿地道:“老康,你还有点眼光,动手吧。”   康老头霍地抽出一柄刀来,道:“汪平,别再犹疑了,他根本不会放过我们!”   那人大笑道:“好呀,老康,你总算看出来了。”   康老头道:“你这点伎俩根本瞒不了我,你先以银票试我,再以生命相胁,妄想要不费一招一式诱我兄弟上钩!”   那人厉声道:“老康,你非死不可了,我不能再留下你!”   康老头道:“你本来就没打算放了我兄弟,朋友,咱们都是缸里打滚的汉子,如果我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混了!”   那人嘿嘿地道:“不错,朋友,准备好了吗?”   汪平拱手道:“不劳过问,我兄弟已准备好了。”   那人道:“怎么不展出兵刃?”   康老头道:“朋友,二敌一,已够丢人了,如果再要我兄弟抽刀子,玩刀剑,嘿嘿,朋友,我兄弟的脸皮还没有那样厚。”   那人嗯了一声道:“朋友,我不是小视二位,赤手空拳,你们更不是敌手,如果要想扯平,最好不要客气!”   老康看了汪平一眼,道:“汪平,咱们也不用客气了,今夜是拼命!”   汪平道:“好,老康,咱们恭敬不如从命!”   他回身跃走,随手拿了一柄长刀,闪闪生光。   那个人冷笑道:“老康,你呢?”   老康冷冷地道:“我太老了,已不中用,用什么武器也不顺手,这双老拳勉强还能凑合,今日就用这双手和阁下较量较量。”   刃队点头道:“你不愧是关洛道上的一把手,在这方面比汪平强多了。”他缓缓地一扯那顶大毡帽,露出自己的脸来。   康老头颤声道:“你是——”   那人哼声道:“你要敢胡说八道,我立刻杀你!”他微微一笑道:“动手吧,机会难再,也可了却你们一桩心愿。”   汪平面色苍白地道:“好,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刀刃在空中一现,玩出条条耀目的银光,长刀一展,一片寒光带着一丝冷气朝着那人身上劈去。   康老头晃身一拳击出,道:“汪平,加点力!”   这两大高手虽然年迈力衰,但当年却都是关洛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年纪虽大,手脚却极干净利落,这一联手,那功力还真不弱。   谁知道这个人在他们两大高手的夹击下,疾快地朝空中笔直跃去,说险真险,贴着刀沿挨着擦过,而老康那一拳打的部位正是人身死穴之一,那人突然一掌划来,将老康那致命的一击拨过一边,手法快速之极。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人家一招未展,避过两人的攻击,仅这份沉稳轻灵,为江湖罕见。   康老头道:“朋友,好身法,再接过一拳试试。”   拳劲威烈,发若宏雷,一拳直捣,走的是正锋。   那人咦了一声道:“过三拳!”   这拳法有个名堂,叫三不过,一拳紧,二拳稳,第三拳则狠,平常一般人休说三拳,关洛道上,康老头施展以来,还没有人接过第三拳。   过三拳,顾名思义,便知道这三拳难敌。   康老头一拳捣去,道:“朋友,好眼光,请接拳。”   汪平乘机挥刀,道:“老康有三拳,我汪平也有三刀!”   汪平的刀法自成一格,并不与一般刀路相似,一刀下去,似直似弯,似劈似斩,使人不易摸清路子,他借机挥刀,攻的正是时候。   那人功夫再高,本领再大,要轻松地避过他俩这样严密的攻击,凭心而论,不太容易。   好在他久经大敌,大小阵仗见多了,经验丰富,在这刻不容缓的刹那,他立刻下了最快的果断。   他沉声道:“老康,我接一掌试试。”   他放弃后面的反击,身子倏忽一转,溜在左侧,手一抵,以掌代拳,不偏不倚地正好挡过那一拳。   “砰!”   这—拳劲力雄厚,以他这样高深的功力,居然也气血翻涌,身形跄踉,可见康老头这三拳果然名不虚传。   但汪平那快速的一刀在对方一溜转的刹那落了空。   汪平得理不饶人,身形一封而去。   他冷笑道:“你接他一拳,也要接我一刀!”   一拳好挨,一刀难受,那个人精得像兔子,他可不会傻到用身子去挡刀刃,一跃身,飘退三尺。   他冷冷地道:“汪平,咱们机会均等!”   汪平道:“当然,不过你不敢硬接!”   他正在追击的刹那,斜侧里一剑飞来,逼得汪平不得不停身一跃,双目像喷火样的瞪了刘三爷一眼。   他怒声道:“刘三,你这是偷袭!”   刘三爷嘿嘿地道:“我看不过二打一!”   汪平哼声道:“这条件是贵朋友自己要求的,我兄弟并不想占这个便宜,刘三,你破坏了规矩,判他败了!”   那人冷漠地道:“刘三,他说的不错,你坏了规矩。”   刘三爷急声道:“谷主,我……”   那人不悦地道:“你给我丢人,我不能因为你而失去了机会。”   他突然跃身而来,一抬手,刘三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一掌拍得神乎其技,居然没人看出他是怎么出手的。   刘三爷颤声道:“谷主,你……”   那人冷冷地道:“这是教训,我没表示,你出什么手。”   刘三爷又吐了口鲜血道:“是,是……”   康老头看得义忿填胸,吼道:“朋友,你手段太毒。”   那人嘿嘿地道:“你错了,这是教训!”   康老头挥拳而上,道:“朋友,我不平!”   那人突然伸手抓来,居然抓住康老头的左手。   他冷煞地道:“老康,这条手臂太多余了。”   劲力一涌,竟将老康的手臂给扭断了。   康老头痛彻心脾,道:“朋友,你太狠!”   汪平没料到变化这么快,他看得目眦欲裂,挥刀朝那人身后直劈而落,刀法快得难以形容。   那人哼一声道:“妄想——”   足下怪异的一跃,居然跃在汪平那握刀的手腕上,汪平一声大叫,那握着的长刀斜空而去。   那柄跃飞的大刀巧就巧在这里,居然正正当当的直朝傻愣愣坐在那里出神的宋磊身上飞去,这一刀快速已极,眼看那一刀便戳在宋磊身上。   康老头变色道:“宋磊,小心!”   宋磊在这危险无比的刹那,显示出他那与众不同的功力,一张嘴,将那柄直飞过来的长刀硬是咬住了刀尖,刀刃及刀柄平直地停在空中。   康老头忍住痛苦,叫道:“好功夫。”   宋磊含刀而来,张口将刀吐落地上,目光呆直地凝视在那人身上,但目光里布满着一层杀意。   他冷冷地道:“你杀我!”   那人心中一寒道:“宋兄,你误会,我怎么会杀你。”   宋磊叫道:“你杀我,你杀我!”   康老头急声道:“对啦,宋磊,他要杀你。”   宋磊目中的凶光愈来愈盛,愈来愈令人恐怖,那人一退身子,威惧地盯着宋磊,他知道这个痴人一怒便不可收拾,所以他严阵以待!   宋磊茫然道:“杀我,我是谁?”   康老头道:“你叫宋磊,是千古英雄!”   宋磊道:“我叫宋磊,千古英雄!”   他一指那谷主道:“他是谁?”   康老头道:“他要杀你,你要留意!”   那人大吼道:“宋磊,少听他的,我是你朋友!”   宋磊叫道:“让一边,你刚才杀我!”   他突然一抓那柄长刀,照着那人的身上斩去,他手法古怪,刀路和手法不是同一路子,令人摸不清他的底细。   那人急叫道:“宋磊,你停停!”   宋磊道:“杀你,杀你。”   那人武功好,经验足,但被宋磊这轻描淡写的几下逼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刷刷几下,背上一凉,一道衣衫已被刀刃划了下来。   他边跑边叫道:“宋磊,宋磊!”   脚下一移,立刻退到门口。   宋磊追踪而至,叫道:“杀,杀!”   他刀法怪异,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高明,这位神秘谷主想不到自己连番受挫竟没还手机会。   他呼叫道:“宋磊,我是古水的朋友!”   宋磊一呆道:“我兄弟在哪里?”   那人道:“跟我来——”   宋磊道:“带我去。”   康老头见状大悚,道:“宋磊,莫去,莫去。”   他忍着臂伤扑了过来,抓住宋磊的衣角,谁知他用力太大,正好撞到伤处,痛得他叫了一声居然晕了过去。   宋磊一抓他那受伤的手臂,呆了呆道:“断断……”   汪平吼道:“是他弄断的,是他……”   宋磊目中仿佛染上一蓬凄迷而愤怒的薄雾,呆直地盯在那人身上,那人被这种令他寒惧的目光一盯,登时大寒,不禁倒退了好几步。   宋磊道:“你赔他手臂,你赔他手臂……”   那人苦笑道:“宋磊别理他,咱们找你兄弟古水!”   汪平道:“宋磊,别上当,他要害你。”   那人目中凶光一涌,道:“汪平,闭上你的臭嘴!”   汪平怒道:“休想,除非我……”   那人冷漠地一笑,手一挥道:“除非你死,是吗?”   一道光影迅速地从他袖里飞了出来,照着汪平的咽喉上射了过来,这手法高绝,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发自何处。   谁知宋磊的刀有意无意地在空中挥了一下,那道光影全数落击在刀刃上,叮叮两声,掉在地上。   第八章 被人利用   两根牛毛样的小针闪闪生光,并呈现黑紫色。   显然这两根针上含有剧毒。   汪平颤道:“子午无魂针……”他恐怖地道:“你是……”   那人沉声道:“住嘴,你只要敢说出来,我立刻杀你!”   宋磊却喜孜孜地道:“这是绣花针!”   他低身拾起,汪平大叫道:“宋磊,沾不得!”   宋磊若无其事地夹在指缝间道:“喂,你赔他手臂!”   那人笑道:“宋磊,一条手臂能值多少钱,只要找着你兄弟!”   宋磊茫然地道:“我兄弟在哪里?”   那人道:“你跟我去,便能见着古水兄弟。”   宋磊道:“好!”   话声一落,突然伸手将那人的左肩抓住,道:“你快赔他条手臂,我们立刻上路。”   那人只觉一股大力硬生生地压在自己肩上,他运劲相抗,谁知抗力愈大,对方的劲力愈大,他没料到宋磊功力如此深厚,暗中不禁一骇。   他一掌斜劈,道:“宋磊,你放手。”   这一掌攻的正是宋磊的小腹之处,若被击中,定难忍受,宋磊人虽有点含糊呆痴,但在武学上的超然成就,已使他产生一种自然的反应,小腹一缩,微退半步,对方那瞬快的一掌正好劈在空处。   宋磊道:“你打我,你打我!”   他手上那两根小针突然朝那人臂上戳去,那人哎呀一声,面色刹那间变得恐怖苍白。   但额上并无丝毫汗迹,倒是令人奇怪。   宋磊挥手在他脸上一抓,道:“你不要脸,要害我!”   刹那间,一张人皮面具被宋磊撕了下来,露出那人原来的面目,只见这人长的甚是壮伟,嘴唇上蓄着短髭,两只眼睛也甚是有神。   汪平叫道:“邵云,是你!”   邵云嘿嘿地道:“不错,关洛道上的无名小卒!”   原来这人当年也是关洛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一手剑法在关洛道上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汪平能一眼看出他来。   汪平怒道:“好,想不到你要害我兄弟!”   邵云忍着痛,道:“宋磊,你好毒!”   汪平道:“你中了自己的子午无魂针,子不过午,午不过子,邵云,还不快服解药!”   邵云惨声道:“我身不由己,没有解药……”   他转身朝外面奔去,身子倒是快速无比。   宋磊追踪而下,道:“喂,我兄弟在哪里?”   沉沉的夜色里,寒雾如水。   天上无星无月,一蓬夜雾弥漫着整个大地。   茫茫的雾影里,两道人影,一前—后,追逐着。   前面的喘叫道:“师父,救救我!”   后面追踪的道:“喂,我兄弟在哪里?”   前面的似乎已精力不济,一个踉跄,差点倒下。   但他还是挣扎着,不停地跑着!   突然,自那白雾之中像幽灵样地浮现出一个人影,黑幽幽的站在那里,给人—种威不可犯的感觉。   一声冷哼道:“邵云,我告诉你不准带人来这里!”   邵云颤声道:“我!我!”   也许路跑得太多了,上气不接下气,一个跟斗倒在地上,面上一片青气,额上汗珠浮现,颗颗滚下来。   那人影道:“有话怎么不说!”   邵云颤声道:“师父,你给我的子午无魂针,宋磊把它戳在我左臂上,我没解药,所以……”   那被称为师父的哼了一声道:“没出息!”   邵云苦涩地道:“师父,救我!”   那人影哼了一声道:“办的事呢?”   邵云低声道:“宋磊已来了。”   此刻宋磊已追踪而来,一定身形,抓起邵云道:“我兄弟在哪里?”   邵云吓得不敢说话,直朝那人影使眼色。   那人影哈哈一笑道:“宋贤侄……”   宋磊一楞道:“你叫我?谁是你的宋贤侄!”   那人嘿嘿地道:“宋磊,你怎么这么快忘了,我姓范,叫悟天,人称碧云谷谷主,令师古冰寒和我是莫逆之交!”   宋磊道:“我不认识你!”   范悟天长叹道:“可怜的孩子,那一场火灾使你忘记了自己,唉!孩子,我俩时时刻刻都在想法救你,可是……”   宋磊呆痴地道:“你讲什么?”   范悟天道:“孩子,我讲的话你不会懂!”   宋磊楞头楞脑地道:“我兄弟呢?”   范悟天道:“你兄弟已给人杀了。”   宋磊一震道:“谁?谁?”   范悟天道:“这事要慢慢谈,来,先进屋里!”   宋磊道:“一定是郑思地!”   范悟天一拉他手臂,道:“屋里暖和点,跟我来。”   推开门,一股暖气迎来,宋磊朝屋里一瞥,只见这里甚是淡雅,他傻头傻脑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眼瞥见屋中一个华服老人,他问道:“你是谁?”   那老人神色微变道:“老夫郑——”   范悟天急忙道:“郑兄,千万别妄动!”   宋磊问道:“你是郑思地?”   那华服老人正要答是,范悟天急忙上前道:“宋磊,他姓郑不错,但不是你要找的那个郑思地。”   宋磊道:“郑思地在哪里?”   范悟天道:“这个人飘忽不定,要慢慢打听!”   他拍了一下手掌,道:“给宋少侠献茶!”   一个汉子急忙端上一杯茶,范悟天低声道:“你可下了药?”   那汉子轻声道:“这是最厉害的。”   范悟天嗯了一声,挥挥手,茶已送至宋磊面前。   宋磊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过没多久,一仰而倒。   华服老人道:“毒死了。”   范悟天哈哈大笑道:“郑兄,毒死他太可惜了,我不过放了点蒙汗药。”   郑思地道:“这种人留着太可怕了,要斩草除根!”   范悟天嘿嘿地道:“郑兄,你眼光太短!”   郑思地一怔道:“这话怎讲?”   范悟天道,“宋磊已得圣佛、魔老的真传,武功之高,我敢说连咱们的主人都未必是其敌手,这种人留着固然可怕,但杀之则太可惜……”   郑思地道:“杀之永绝后患!”   范悟天道:“郑兄,如果他是个正常的人,你说这话决不为过,但如今他是个没有智力的废人,这种人不可怕,难成气候,何须怕他!”   郑思地不解地道:“留着他能干什么?”   范悟天道:“用处大了,起码可以让江湖上天翻地覆!”   郑思地道,“老夫不懂!”   范悟天道:“你当然不懂,宋磊在咱们手中就像是个玩偶,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而江湖会将这种种的事情记在泰山派头上!”   郑思地嘿嘿地道:“我懂了!”   范悟天道:“你现在懂了还不太迟,咱们先下第一步棋!”   郑思地道:“干什么?”   范晤天道:“明日是西南省首屈一指的鬼姑子嫁女之日,各路英雄前往道贺的不计其数,许多人是礼到人不到,明日咱们叫宋磊将那些贺礼给劫下来。”郑思地道:“鬼姑子嫁女,这排场不小,送贺礼者不在少数,我西域也接了一张帖子,范兄,这事会闹大!”   范悟天道:“这正是我俩希望的!”   郑思地道:“劫礼之后,鬼姑子不会放过咱们!”   范悟天道:“有谁知道这件事?宋磊无智力,他不说没人知道,况且,这事对主人的计划有百利无一害!”   话落,面上突然现出一片凝重之色。   郑思地道:“这么晚了会是谁?”   砰地一声,大门陡然被一股大力震了开来。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昂然立在门口。   范悟天和郑思地一楞,同时躬身一礼。   那少女道:“令主听说宋磊已抓到?”   范悟天道:“不错,宋磊在这儿!”   白衣少女道;“令主要范谷主设法将宋磊的武功研究出来,并录成册,因为‘圣佛’、‘魔老’的武功自成一派,如果不彻底了解,令主还是不愿公开踏出江湖!”   范悟天道:“在下才疏学浅,怕不容易!”   白衣少女道:“令主也有交待,如果你无法逼他施展,令主便亲自考验一下,不过这要极端隐密!”   范悟天道:“请回复令主,范悟天三天后带宋磊去见令主!”   白衣少女道:“好!”   字音在空中拖了很久,当声音一逝,人亦不见。   郑思地诧异地道:“你为什么要三天后?”   范悟天道:“为了劫取鬼姑子的贺礼!”   郑思地道:“只怕不是!”   范悟天一怔道:“郑兄是什么意思?”   郑思地嘿嘿地道:“范兄,一定要我讲说么?”   范悟天道:“最好讲明白!”   郑思地道:“范兄是要先揣摸一下宋磊的武功!”   范悟天面色一沉,旋即一笑道:“郑兄真是有心人!”他低声道:“郑兄,我难道还会忘了你!”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却苦了邵云,他在地上呻吟不已,范悟天直若不见,一直笑得前仰后合,才丢了一包药来。   邵云连忙吞下解药,面上却有了一股子恨意……   “金龙”镖局的镖旗展现在太阳底下。   趟子手一路叫着,镖车沿路行着。   金龙镖局是江湖上闻名三大镖局之一,信用好、武功好是金龙镖局的主因,说亦奇怪,金龙保的镖路上从没出过差错。   局主姓韩名光,四十七八岁,一柄练子锤,神出鬼没,鲜有敌手,二局主姓顾名武,使一手好剑法,三局主姓杨名龙,一刀在手,万人不敌。   本来寻常的镖局只要打着金龙的镖旗便行了,但今日不同,江湖上各路英雄豪杰送给鬼姑子的贺礼全托金龙镖局送往西南鬼姑子,所以三位局主全出马了。   沿路上,始终没出过漏子。   这并不是江湖上对金龙镖局有什么默契,而是三位局主的武功的确不含糊,何况,这趟镖是西南鬼姑子的东西,谁会去惹这种祸。   况且,劫镖后得罪的不是鬼姑子一个人,而是整个江湖道上的送礼朋友,再不识相,也没人找这个碴子。   而三位局主并不担心有人会来劫镖,他们三人尽出的原意不过是想在西南鬼姑子那里拜认—下。   金龙西行,路上无事。   说无事,也不尽然,三局主杨龙有所感地道:“局主,你瞧前面!”   大局主韩光道:“什么事?”   他是个非常沉稳的练家子,凝神朝前一望,只见大路当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衫的青年,双目呆直地望着远方。   杨龙道:“这个人不寻常!”   韩光道:“劫镖的花样虽多,却没有这样干的!”   杨龙道:“也许这次例外!”   赵子平前面叱喝,要对方站开,那青年却似若无闻,依然我行我素,凝立不动,这情景连韩光也看出不对劲了,显然对方是在找碴子。   他朝杨龙一使眼色,道:“你去看看!”   杨龙道;“好!”   跃马斜行,一道冲向前面。   他一拱手道:“朋友,请教!”   那青年道:“我兄弟是你们杀的……”   杨龙一怔道:“你说什么?”   那青年叫道:“还我兄弟的命!”   他身形一动,一拳将杨龙击倒地上,手法之快,不禁将所有局里的人给震慑住了,以杨龙的身手在人家手中未出一招,这份功力太不可思议了。   杨龙吐了一口鲜血,颤道:“局主!”   韩光跃身而来,道;“朋友,手下留情!”   那青年冷冷地道:“我兄弟呢?”   他移身直行,拳脚间连伤七八个趟子手,韩光看得大骇,一掌斜撩,照着那青年的身上劈去。   他说道:“朋友,手下留情!”   那人大声道:“怎么没我兄弟?”   他身法之快,无人能拦得住,冲过镖车,一掌将镖车击碎,那份功夫,真是令人咋舌。   韩光追踪道:“朋友,你冲着韩某人!”   语音一落,那青年一指韩光,道:“一定是你!”   韩光一楞道:“是个疯子!”   他只觉胸口一痛,一股浑厚的劲力击在胸前,差点痛死在地上,嘴一张,一连吐出好几口鲜血……   金龙镖局的局主韩光和三局主杨龙在一招之下败下阵来,这在金龙镖局创局以来是从未有过的事。   局主韩光和三局主杨龙历经各种场面不下百余次,什么样身手的人都见过,但从没见过这样高绝身手的人。   以对方这等罕见罕闻的身手,决非一般劫镖者可比,如是观之,对方单独一人,硬砸金龙镖局的招牌,显然是有所为而来,不是劫镖便是报仇。   第九章 巧遇知音   二局主顾武沉声道:“朋友,你太绝了点!”   韩光急声道:“顾二弟,慢来!”   顾武吼道:“我跟这贼子拼了。”   韩光长叹道:“顾武,我这个老哥的武功如何?结果呢?我在人家手里没走过一招便受了伤,你上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招之下受伤而退,何必呢?拼也是白拼!”   一席话说得顾武哑口无言,不错,对方虽然是个年青人,但那身武功比老年人犹胜几筹,大局主绝对不是对手了,自己上去又能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跟大局主、三局主一样,受伤丢人显眼。   顾武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不管镖了?”   韩光道:“先叫弟兄们闪开,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顾武道:“那么办,金龙镖局的招牌……”   韩光苦笑道:“顾二弟,你真以为金龙镖局是靠咱们自己闯出来的?错了,想咱们三个人连一趟镖也保不住。”   顾武一呆道:“这还有原因!”   韩光道:“当然,若无原因,金龙镖局还会太太平平地到今天?”   顾武道:“韩大哥,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韩光长叹道:“金龙镖局每年都纳了保护金……”   顾武一楞道:“什么?保护金……”   韩光道:“不错,当初咱们开张那日,我便缴纳了五年的保护费,在前五年中果然一帆风顺,没出过碴子。”   顾武道:“可是今天咱们出了事!”   韩光道:“错就错在我太大意了,我见五年内没出过一点漏子,认为金龙镖局在江湖上已树立了威名,结果,通知我缴费时,我没理会!”   顾武道:“韩大哥,你错了。”   韩光道:“我知道错了,但有什么办法呢?你要知道保护费昂贵,如果我们再继续缴下去,仅够我们糊口!”   顾武道:“对方是谁?这简直是敲诈!”   韩光道:“对方是谁无人知晓,只知道每到缴纳保护费时,便有人来接触,这个人神秘无比,他收取保护费的方法也很特殊,先和你约好地方,再来收取!”   顾武道:“韩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引狼入室,何必当初,既有当初,这保护费便应该继续交纳。”韩光道:“我也是这样想,但那保护费昂贵!”   顾武面上一凝道:“韩大哥,这个人会不会是对方?”   韩光苦笑道:“目前很难断定……”   话语间,那个青年已将金龙镖局的金龙旗一撕而碎,地面上一片冷肃,三辆镖车中有两辆被他击碎。   一盒盒,一包包的贺礼散落一地,金龙镖局的三位局主眼睁睁地看着他砸车毁旗,但有什么办法呢?   那青年最后一拂袖,起身欲走。   杨龙忍着伤痛,道:“朋友,留下名!”   那青年充耳不闻,低着头缓缓而行。   杨龙吼道:“好贼子,我跟你拼了!”   顾武道:“你歇歇,我去。”   他—长身,已到了那青年的身后,道:“朋友,不留个姓名,便想走么?”   他的手法迅快无比地搭在那青年的肩上,运劲压下。   那青年猛一回头,道:“你是谁?”   他两眼发直,一副茫然的样子,但他的手法却快速无比,一抓顾武的手,身子随着一矮——   轻轻的,顾武的身子直被摔了出去。   顾武摔的不轻,道:“你是谁?”   那青年突然一笑道:“宋磊!”   顾武一惊道:“宋磊!”   他彷佛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但—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宋磊再也不看他一眼,迈开步子一跨而去。   顾武忍着痛,道:“宋朋友,慢点!”   宋磊头也不回一下,愈行愈速。   韩光道:“顾二弟你先回来!”   顾武道:“韩大哥,如果让这小贼走了,咱们日后怎么向江湖上交待,金龙镖局还能再在镖行里混下去么?”   赣光长叹道:“刀口上讨生活总是七分险事,顾二弟,你真还想再干这一行?不是我泄气,今天这跟斗栽定了,往后再无人敢相信咱们了……”   宋磊离去已远,终于消失不见。   顾武焦声道:“大哥,再不拦截咱们再无机会!”   韩光道:“你追也是白追,追上又能怎么样?”   顾武一呆,楞在一边,不错,追上又能怎么样?自己这身武功虽也不俗,但和人家一此,差的还是太远,韩光到底是老江湖,一句话问的顾武楞在一边。   良久,顾武长叹道:“韩大哥,你看怎么办?”   韩光道:“依愚兄之见,不妨放长线钩大鱼……”   顾武道:“怎么办?”   韩光道:“咱们先放他一马,回去立刻通知鬼姑子,再在这地面上逐一清查,好在我俩和这里的江四爷都很熟,以他的耳目,这砸我们金龙镖局的青年不难查出来。”   顾武道:“如果他不是这里人氏……”   韩光一笑道:“这更容易了,如果他是生面孔,江四爷更有办法追查出来。”   顾武道:“韩大哥,我的意思是如果对方只是独行独往,暗中追踪而来,他来是阵风,去是阵风,那时你在哪里去找他!”   韩光道:“顾二弟,以你的脚程,加上一匹健骑,我问你,半日间你能行多少路……”   顾武一怔道:“半日时光,快马加鞭,也不过百里……”   韩光笑道:“这不结了,江四爷能在半个时辰内知道三百里内的动态,不论三教九流,南山北岳的好汉,谁不知他……”   顾武道:“真想不到江四爷有这么灵的办法。”   韩光道:“江湖上什么人物都有,江四爷是以下五门起家,黑道上的地下头目,虽不过问江湖事,但江湖上的事,他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顾武道:“韩大哥,听你的,咱们去见江四爷!”   韩光道:“再通知鬼姑子,看看他的意思。”   金龙镖局在大局主韩光的指挥下,重新收拾残局,摘下金龙镖旗,垂头丧气地暂时找个地方落了脚。   金龙镖局给人拆了招牌,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所谓兔死狐悲,其余各家干镖行生意的无不战战兢兢……   江四爷听完了金龙镖局遭人砸了招牌的经过,他那满脸肥胖的皮肉不禁颤抖了几下,两道浓厚的眉毛皱得像是锁在一起,没有一点舒展的意思。   江四爷深深地吸了一口大烟,长长的烟斗平伸在半空中,然后他闷声不吭地在屋子里踱着方步。   这情形急坏了在座的金龙镖局的各位局主。   韩光焦声道:“四爷……”   江四爷没答腔,嘴里只:“嗯,嗯。”   韩光道:“四爷,怎么样?”   江四爷像是相当凝重,始终不发一言。   这样子急煞了心直口快的杨龙,他大声道:“韩大哥,我看咱们只有另谋高明了。”   韩光连使眼色道:“杨三弟!江四爷会有交待。”   江四爷一回头道:“韩兄!”   韩光精神一振道:“四爷,你尽管吩附!”   江四爷道:“我看这事不简单。”   韩光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   江四爷道:“他不为财,也不为别的,而只是给金龙镖局拆了那块招牌,这情形特殊,我想了半天,也猜不出此人的居心到底干什么?”   韩光道:“四爷,你要指教!”   江四爷道:“韩兄,在这块地面上,我四爷不是吹的,不论案子大小,偷、盗、劫、抢,你只要说出地方,什么样的人下的手,我都有办法将这个人找出来……”   韩光急忙道:“当然,当然,四爷德高望重……”   江四爷苦笑道:“只有贵局这件事我感到棘手。”   韩光一呆道:“四爷,你要多照顾!”   江四爷道:“以对方的武功,能将三位当家全折腾了半天,凭这手武功,已非这里的各路人物所能办到的。如果我判断无误,韩兄,这是外地人干的!”   韩光道:“四爷,你看怎么办?”   江四爷道:“韩兄,可曾和人有仇?”   韩光苦涩地道:“四爷,你是在行的,干我们这行生意的,谁会去得罪人,不瞒你说,干镖行靠人见面之情,见人先招呼,逢人得奉承,我韩光虽然对江湖朋友难免有所失礼,但大致上还没结过梁子!”   江四爷嗯了一声道:“好费解的案子。”   韩光道:“四爷,无论如何你请帮忙。”   江四爷道:“无论什么事,我必须先把对方弄清楚,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然,咱们落在人家手掌心里!”   韩光道:“是,是。”   江四爷道:“鬼姑子的传人萧一剑什么时候可到?”   韩光道:“萧少侠是来护镖的,我已快鸽传信,通知他这里出了事,如果没有意外,他明日将会赶来!”   江四爷道:“好!萧少侠拳剑无双,武功甚高,如果有他帮忙,这事便好解决了,我想鬼姑子传人定有交待!”   韩光突然道:“四爷!”   江四爷嗯了一声道:“请说!”   韩光道:“我忽然有种感觉!”   江四爷一怔道:“什么感觉?”   韩光道:“我觉得对方并不是真正对付我们!”   江四爷凝重地道:“何以见得?”   韩光道:“如果此人真正是对付我们,他不会……”   江四爷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韩光寒颤地道:“我不敢说!”   江四爷嘿嘿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韩光道:“也许这人是针对鬼姑子!”   江四爷一拍手道:“我也是这样猜想,金龙镖局的字号在江湖上虽然小有名气,但得罪的决不会是如此高手,你这一说正是我所怀疑的……”   顾武插嘴道:“如果是对付鬼姑子,为什么拿我们出气?”   江四爷一笑道:“怪只怪你们保了这趟镖!”   顾武道:“我们保的镖并没错呀,干这一行的有生意总不能往外推!”   江四爷嗯了一声道:“这人也太大胆了,砸破了镖车,毁了西南武林各路英雄的贺礼,不但没把鬼姑子放在眼里,而且连西南武林朋友也不放在眼里,仅这份狂劲已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了。”   顾武道:“四爷,你得探探对方的身份!”   江四爷道:“当然,这种人物总得见识见识!”他语声一顿道:“那青年可说过什么?”   韩光道:“自称宋磊!”   江四爷道:“有名有姓好办多了,我相信不难打听出来!”   突然,屋外响起数声叩门声。   江四爷道:“我的人回来了,一定有了消息!”   他大声道:“进来!”   大门一启,一个汉子跨了进来,这个汉子长的很是威武,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他手一拱道:“四爷!”   江四爷道:“伍靖,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   伍靖道:“西关上快马传来消息,劫镖人已查了出来。”   江四爷道:“什么人。”   伍靖道:“宋磊!”   江四爷道:“废话,我们早就知道是宋磊。”   伍靖道:“四爷,还有下情——”   江四爷道:“说!”   伍靖道:“宋磊是泰山派古冰寒的徒弟——”   江四爷一怔道:“泰山派?古冰寒为人正派,素以名门自居,教出的子弟怎会干这种事,伍靖,你没查错?”   伍靖道:“千真万确,确是泰山派弟子。”   江四爷转头望了韩光一眼,道:“韩兄,贵局可和泰山派有过梁子?”   韩光正色道:“没有过,金龙镖局和泰山派素无纠葛……”   江四爷道:“这太费解了,泰山派会劫镖……”   伍靖道:“四爷,还有下文!”   江四爷一怔道:“还有下文?”   伍靖道:“据传来消息,宋磊是个痴人!”   一语惊四座,江四爷和金龙镖局的三位局主全是一震,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是听错了。   韩光道:“伍兄,这不会错?”   伍靖道:“在下以头担保,决不会错。”   江四爷道:“这问题太大了。”   韩光一怔道:“四爷你看出来了……”   江四爷道:“如果宋磊真是个白痴,一切行为自然不会是自己的意思,那么他的身后一定是另有其人!”   韩光诧异地道:“你是说古冰寒……”   江四爷道:“也有可能,也不可能!”   顾武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楞楞地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四爷,这是怎么回事?”   江四爷在这方面是比较多才,他淡淡一笑道:“古冰寒是泰山派掌门,声誉颇佳,人亦正派,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似乎不可能驱使他徒弟干这种事,但人心不古,难猜难测,他也许另有居心……”   伍靖插嘴道:“四爷,你不知道,古冰寒在前半月也失踪了……”   江四爷一怔道:“什么?他失踪了!”   伍靖道:“不错,听说泰山派已几乎瓦解!”   江四爷皱眉道:“这事太棘手了,我本来以为亲上泰山寻访古冰寒,一切事情便能有个解释,现在,连这条线索也似乎断了!”   他转身问道:“伍靖——”   伍靖道:“四爷,你尽管问!”   江四爷道:“宋磊落脚的地方……”   伍晴道:“这个我也要转告四爷,宋磊已是白痴,证明无讹,但和他在一起的却有好几个人……”   江四爷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伍靖苦笑道:“四爷不瞒你说,这些人都是生面孔!’’   江四爷不悦地道:“不会无名无姓吧?”   伍靖道:“四爷,他们都易了容……”   江四爷道: “总算有了眉目,将宋磊身旁的人擒下一个,自能水落石出,伍靖,他们落脚的地方……”   伍靖道:“在杜万里那里!”   江四爷一震道:“杜万里,那个善恶不分的怪老头……”   伍靖道:“杜万里似乎怕人家知道这件事,四处派人守卫,不准有人接近他的住宅,四爷,我看这事不简单!”   江四爷道:“杜万里如果要和姓江的过不去,他也没好受的!”   韩光急忙站起来道:“四爷,为了金龙镖局的事,让你趟这混水!”   江四爷一摆手道:“咱们交情不错,理应帮忙!”   韩光道:“四爷的豪迈令人感动!”   江四爷道:“不过我必须等鬼姑子的门人到了才能动手。”   伍靖道:“为什么?”   江四爷道:“想我江四爷的声望,杜万里也许会卖一个交情,但若动起手来,我一个人是难敌四拳……”   韩光道:“四爷,我们……”   江四爷道:“人多反而会弄砸了,目前你们也不适合露面……”   说着转身,人已走了出去。   年青、潇洒、俊逸的少年侠士萧一剑,带着鬼姑子的书信,终于赶到金龙镖局出事的地方。他年少持重,显有大将之风,细心地勘察过出事地之后,提出了许多问题,韩光自然一板一眼,不添一针,不减一线地将经过说了出来。   当然,江四爷也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萧一剑沉思道:“韩兄——”   韩光急忙道:“萧少侠,你请吩附!”   萧—剑道:“韩兄,贵局保了这趟镖,事已出了,追悔也不及,请听在下一言相劝,立刻将贵局的人手解散回局!”   韩光一怔道:“萧少侠,镖虽然没失,但金龙镖局……”   萧一剑道:“这已够幸运了,韩兄,别不满足。”   韩光一呆道:“萧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一剑道:“难道韩兄非逼我说出来。”   韩光道:“当然,否则我韩光首先不服!”   萧一剑一叹道:“韩兄,对方只和贵局开了个玩笑,可说是很客气了,否则他要是再将三位局主毁了一两个,那时贵局更没话向江湖交待了。”   韩光道: “那只怪我们学艺不精,但镖局并没损坏丝毫。”   萧一剑一笑道:“不错,韩兄听我劝,立刻回头!”   顾武道:“不,萧朋友,金龙镖局这个跟斗栽不起,我们武功虽然不行,但总要向江湖做一交待!”   萧一剑道:“怎么交待?顾兄?”   顾武一怔道:“这——”   萧一剑道:“是要对方公开道歉?还是杀以泄愤?”   顾武道:“至少我们要尽全力找回这个面子。”   萧一剑道:“顾兄,以对方这样的武功,你有几分把握?”   顾武楞楞地道:“我……”   萧一剑长叹道:“不瞒各位,对方的武功只怕在家师之上!”   江四爷道:“萧少侠,不要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威风!”   萧一剑道:“不,这是实情!”   韩光感叹的道:“这么说无人能和他对敌了?”   萧一剑苦笑道:“这也不尽然,不过像这种武功的人并不太多!”   韩光道:“萧兄叫在下立刻遣散弟兄是什么意思?”   萧一剑说道:“韩兄,刀头舔血,耍刀玩命,这非长久之道,我是直心肠的人,有话便直说出来,听我劝,韩兄,立刻收手,方能保你晚年……”   韩光一震道:“你要我解散镖局?”   萧一剑道:“韩兄认为镖局还能再继续么?”   韩光道:“不错,金龙镖局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萧一剑道:“那你还不乘此收山。”   韩光道:“可是各路英雄给令师送的礼?”   萧一剑道:“这个韩兄尽可放心,区区财物损失能算什么?只要这件事情能圆满解决而不沾血腥,已是万幸了。”   韩光道:“萧少侠的仁义令在下感激!”   萧一剑淡淡地道:“韩兄,答应在下!”   韩光叹道:“不怕萧少侠见笑,韩光早已厌了,若不是为了糊口,谁愿意干这一行,好,萧少侠,在下立刻解散金龙镖局,永远不再谈武事!”   他突然一怔道:“萧少侠,你和江四爷——”   萧一剑道:“我和江四爷要去会会这位姓宋的狂人——”   江四爷道:“咱们先去见杜万里!”   杜万里,黑白不分,善恶不辨,江湖上叫他万里杜,剑在手,横行无忌,半生无大志,只喜酒色。   杜万里那里是日夜醇酒美人,香裙迎风,半醉语无羞,江湖上提起他,好此道者,无不结纳。   夜已深,霜亦寒。   月隐白云底,山黑影无形。   杜家庄数十户人家已人了睡乡,偶尔数声犬吠敲碎了夜的宁静,在这静静的夜里,两条人影仿佛是飘荡的杨絮,朝这方坠落。   身灵脚轻,一荡而至。   左边的人一招手道:“四爷,哪一家——”   右边的低声道:“杜万里妻妾无数,这杜家庄数十户人家几乎和他全有关系,谁知道今夜他又睡在哪个女人的肚子上!”   左边的道:“四爷,今夜先瞧你的!”   右边的道:“据手下所报,他今夜是在七夫人的地方过夜!”   突然,一只大黄狗自暗影中窜了出来,冲着左边的那人冲了过去。   左边的冷笑道:“畜牲,不要太过份!”   脚一抬,砰的一声,正好踢在那只大黄狗的肚子上,那只大黄狗汪汪两声,倒在地上无声无音。   右边的道:“萧少侠,这边来。”   他似乎对杜家庄的地势熟悉异常,转了两个弯,走进了一条长胡同,最后停留在一扇红漆大门前。   此刻,右边的低声道:“不会错了,七夫人准在这里。”   左边的道:“四爷,咱们这是不速之客……”   两人互相一招手,那灵快的身形箭矢一样跃上去,迅快地在墙头上一站,略略地一瞥。   一个翻身,跃进了院中。   这大院中假山小桥,亭榭栏杆,布置不俗,两人仔细地一扫,直朝右边的那间屋子窗前跃去。   窗中,一缕灯光昏黄地射出窗外,静悄悄的,似乎人已进入睡乡,孤零零的一盏灯,颇有凄凉之感。   左边的低声道:“四爷,这难办……”   右边的一怔道:“怎么讲?”   左边的道:“咱们这是来探探虚实,三更半夜,不好打扰!”   右边的道:“只要找着杜万里,这事便有眉目。”   说话间,屋内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话声道:“是唐迪么?快进来,我七夫人已等你半夜了!”   说着,那窗子轻轻地推了开来,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影,那身影在窗前一映,竟是赤露着身子,窗前的两人看了一呆,急忙将目光瞥向别处。   那女人轻笑道:“唐迪,你还跟老娘躲迷藏,少来这一套,老娘生平只有一样不好,晚上没床头人决睡不着!”   她那洁白浑圆的手掌倏忽之间,朝着窗外抓来。   怪就怪在这里,那一抓正好抓向左边的那个人身上,这七夫人虽然是个女流,但武功却不俗,那一抓又快又疾,居然不给对方有缓气的机会。   左边那个人手一伸,反切七夫人的腕脉之处。   七夫人呀地一声道:“唐迪,你似乎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她变招迅速,急忙一缩手掌身子斜斜一掠。   那一掠,像乳燕穿帘,自窗内飘了出来。   而她的身上不知何时已披上一件长衫。   她凝神一望道:“你们是谁?”   右边的人轻轻一笑道:“七夫人,久违了。”   那少妇哎了一声道:“江四爷,你不是来捉奸的吧。”   江四爷道:“这是哪里话,老夫和萧少侠……”   七夫人道:“找我家的老头!”   江四爷嘿嘿地道:“杜爷在么?”   七夫人哼了一声道:“他不知躲在哪里,你问我,我问谁?”   江四爷一拱手道:“那么打扰!”   七夫人眉头一怔道:“四爷,你这一走岂不坑死我了。”   江四爷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七夫人哼了一声道:“我七夫人在杜家庄名声不太好,这不能怪我,哪个娘儿不爱俏,杜老头知道能奈我何……”   江四爷道:“这是你们家务事,跟我没关系。”   七夫人道:“不幸的是今夜给四爷撞见了。”   江四爷道:“老夫决不说出一字!”   七夫人面色一变,冷冷地道:“谁敢保证?”   江四爷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是儿戏!”   七夫人冷声道:“鬼话,这话只能哄哄孩子!”   江四爷微怒道:“你说怎么办呢?”   七夫人嘿嘿地道:“简单,只要四爷立个保单!”   江四爷道:“办不到!”   七夫人道:“你知道这后果……”   江四爷一瞥左边的人道:“萧少侠,这是威胁!”   萧一剑冷笑道:“四爷,她还不够格!”   七夫人突然一笑道:“这么说,萧朋友是要看看我的段数了?”   萧一剑道:“你有本事尽可使出来。”   七夫人道:“好,咱们女人天生是个弱者,谈本事没什么!论功夫不如你,但有一样天生的本钱却强过你。”   萧一剑道:“我不懂!”   七夫人道:“当你懂了以后已后悔莫及了。”   她真是个火辣辣的尤物,话语一落,将自己身上的长衫已脱了下来,露出那令人夺魂的玉肤。   两个乳峰一颤一晃,望之有点喘不过气来。   江四爷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七夫人道:“你不明白?”   江四爷道:“你留点面子,别这样丢人!”   七夫人道:“我本来就是个残花败柳、水性杨花的人,这辈子在色字头上玩过刀,还怕丢人么?哈,四爷,你精明一辈子,今夜你怕要走眼了……”   江四爷转过身道:“你这样让杜万里知道了……”   七夫人道:“他!哼,还得听老娘的呢!”   萧一剑一移身道:“四爷,咱们少理她!”   七夫人突然冷笑道:“你们敢走一步,我立刻要你们好看。”   萧一剑道:“我不怕你耍赖!”   七夫人道:“我希望你走走看!”   萧一剑道:“苦肉计我见多了,四爷,咱们……”   江四爷凝重地道:“萧少侠,咱们是冲锋陷阵,抽不回腿。”   萧一剑冷笑道:“四爷,她的手段你还看不出来?”   江四爷苦涩地道:“这一招太绝太毒了。”   七夫人道:“二位,咱们谈条件吧。”   江四爷道:“阴沟里翻船,你想干什么?”   七夫人道:“无他,只请二位帮个小忙!”   江四爷道:“什么忙?”   七夫人道:“给我把三夫人和五夫人干掉!”   江四爷一楞道:“你要我俩杀人?”   七夫人道:“以二位的身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江四爷大笑道:“好呀,醋海生波,杀人绝患,这一手着实高明呀,夫人,可惜你看错人了,我们不会听从阁下的指使!”   他朝萧一剑使眼色,道:“萧少侠,最毒妇人心,此言看来真不假。”   七夫人寒着脸道:“二位是不帮忙了?”   江四爷道:“恕难照办!”   七夫人道:“那你不要怪我无情……”她冷涩地道:“这结果立可分晓——”   她将那件跌落的长衫扯得粉碎,双臂挡着双峰,面靥上表示出一种极端痛苦之色,那样子当真动人。   江四爷变色道:“萧少侠,退——”   七夫人道:“太晚了!”她放声凄厉地叫道:“救命呀!救命呀——”   沉沉的夜色里,突然响起这声动人心魄的呼叫,刹那响遍了左邻右舍,杜家庄数十户人家在杜万里的教诲下,全都武艺不凡,响声一起,立刻响起了人声。   江四爷惨声道:“她手段好毒,咱们快退!”   萧一剑冷笑道:“咱们别理她,让她赖不上我们!”   七夫人接着又呼道:“强奸呀!强奸呀!”   这话难听,但呼声却直穿四野,历久不衰。   陡然,一声冷笑道:“朋友,请留步!”   江四爷和萧一剑一停身影,回身望去。   空寂的黑夜,此时已站满了人影,杜万里满面寒霜,一脸怒意,双目如剑,直直地瞪着江四爷。   杜万里道:“四爷,你干这种事?”   江四爷道:“杜爷,这是尊夫人玩的小手法,我江某人虽然不才,也不会看上这种不知羞耻的人。”   七夫人闻言大叫道:“好呀,杜老头,你老婆让人家欺负了,绿帽子戴上了,结果,人家还骂我不知羞耻,杜老头,你要再不给我作主,我不要活了。”   杜万里怒发直竖,道:“夫人,先不要嚷,我自会处理。”   他瞪眼道:“四爷,还有哪一位是谁?”   江四爷道:“他是鬼姑子门徒萧一剑!”   萧一剑道:“在下奉家师之命来拜访杜爷!”   杜万里哼了一声道:“鬼姑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少来这一套。”   萧一剑冷冷地道:“有一个人却和杜爷大有关系。”   杜万里一怔道:“谁?”   萧一剑道:“宋磊!”   杜万里嘿嘿地道:“不错,宋磊在我这里。”   远处响起一个朗朗语声,道:“万恶淫为首,江四爷和萧少侠只怕要洗刷也不容易了。”话声一落,两个中年人疾快行了过来。   江四爷一笑道:“原来是范谷主和郑朋友!”   范悟天道:“四爷,听说你找宋磊?”   江四爷道:“宋磊砸了金龙镖局……”   范悟天道:“四爷,这话不能乱说。”   江四爷道:“金龙镖局三位局主亲自受挫,败在他手里!”   范悟天道:“四爷可知道一件事情……”   江四爷一怔道:“什么事?”   范悟天道:“宋磊是个痴人……”   江四爷道:“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总是件难以令人相信的事。”   范悟天道: “四爷,宋磊和金龙镖局无怨无仇,他不会……”   江四爷道:“宋磊也许不会和金龙镖局过不去,但他身后的人……”   范悟天忧色地道:“四爷,你说什么?”   江四爷沉声道:“宋磊是个无知的人,但他身后……”   范晤天道:“江四爷,你这是跟谁说话,范悟天在江湖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谅你也有个耳闻,如果嘴里不干不净,休怪我……”   江四爷道: “范谷主,我江某人怎敢和你范谷主过不去,既然范谷主一味好强出头,我要请教,范谷主不会……”   范悟天道:“四爷,你尽管说!”   江四爷道:“宋磊砸毁金龙镖局的事,范谷主可晓得这件事?”   范悟天道:“四爷,有件事我也要说明……”   江四爷笑道:“范谷主,在下洗耳恭听。”   范悟天道:“宋磊是个无意识的人,他的好恶全凭自己一时的喜乐哀痛,无人能对他这种行为负责。”   江四爷冷笑道:“范谷主,你这是往外推!”   范悟天冷声道:“四爷,你错了,我所以强自出头,全看在古冰寒的面子上……”   萧一剑道:“范前辈,可否请宋磊出来?”   范悟天道:“你要见他……”   萧一剑道:“我要看看他是真痴还是假痴!”   范悟天道:“你不信老夫的话?”   萧一剑道:“人心隔肚皮,很难令人相信!”   范悟天怒道:“小伙子,这话会招来横祸!”   萧一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范谷主,在下不怕。”   范悟天道:“好,萧朋友,令师对老夫也要客气三分!”   萧—剑道:“家师也许十分推崇范谷主,奈何今夜范谷主所表现的太令人伤心了!”   范悟天哼道:“鬼姑子的徒弟会是个淫徒?”   萧一剑变色道:“范谷主,你要慎言!”   杜万里一指七夫人,道:“众目之下,你还要耍赖!”   萧—剑道:“尊夫人虽然颇有姿色,但却称不上天仙,在下虽然不才,也不会看上她这样的货色!”   这话听进杜万里和七夫人的耳中,真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七夫人大吼大叫,要死要活。   杜万里双目如铃,吼道:“小贼,我跟你拼了!”   一拳直捣,劲力雄猛。   萧一剑移身一退,道:“姓杜的,我让你并不是怕你!”   杜万里随身跟进,道:“你不要让,尽可出手!”   双掌有若幽灵样地朝萧一剑身上的死穴击来。   萧一剑道:“杜朋友,得罪了。”   横拳直截,反挥过去。   “砰!”的一声,杜万里身子连着退了七八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刹那变黄,那一拳挨的不轻。   范悟天变色道:“好功力,萧少侠,本谷主差点走眼!”   他朝郑思地一挥手,道:“郑兄,你看萧少侠的武功较鬼姑子如何?”   郑思地嘿嘿地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谷主道:“请宋磊对付他!”   郑思地道:“他杀了姓萧的,咱们就可以找个借口!”   杜万里伤心地道:“郑思地,你给我报仇呀!”   郑思地冷冷地道:“杜万里,我的名字是你叫的!”   杜万里道:“是,是。”   陡然,一声大叫道:“谁是郑思地?”   宋磊有若天神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目光虽然有点异样,但却始终落在郑思地的身上。   范悟天笑道:“这里没有郑思地!”   宋磊呆呆地道:“郑思地伤我兄弟,我要杀他!”   郑思地闻言大寒,苍白着脸退到范悟天的身边。   江四爷忍不住了,道:“郑兄,你不敢承认?”   郑思地面上微白,道:“谁不敢承认!”   宋磊一跃而来,指着郑思地问道:“你是郑思地?”   郑思地道:“是我!”   宋磊对“郑思地”这三个字似乎特别熟悉,一听郑思地承认了,他像头猛虎直冲过来。   郑思地寒心地道:“你疯了。”   范悟天道:“他本来就不正常么。”   宋磊的手法太快了,不知用了什么招式,竟将郑思地的手臂扭在一边,大叫道:“还我兄弟的手臂,还我兄弟的手臂!”   郑思地痛声道:“我不认识你兄弟!”   宋磊道:“古水,古水……”   郑思地挣扎道:“范兄,快助小弟!”   范悟天道:“郑兄勿怕,我助你。”   他轻轻地移到宋磊身后,道:“宋磊,他是自己人呀!”   宋磊茫然地道:“什么自己人?”   范悟天嘿嘿地道:“他是你的朋友!”   他的手缓缓举起,轻轻往宋磊的身上点去。   此刻宋磊瞪着郑思地,扭着他的手不放,根本不知道身后范悟天欲置他于死地,所以他还叫道:“我没朋友,我没朋友!”   范悟天借这机会,手势陡地加速许多。   肃一剑陡然叫道:“宋磊,小心!”   可惜他的呼声太慢了,宋磊已闷喝一声倒在地上。   郑思地奸笑道:“范兄,多谢援手!”   范悟天奸笑道:“哪里,哪里。”   萧一剑冷笑道:“好个碧云谷谷主,居然下这样重手!”   范悟天冷笑道:“你放心,这一手要不了他的命,本谷主只是不愿见他再伤人而已,否则,本谷主何必出手!”   萧一剑道:“谷主曾说过他是个痴人!”   范悟天道:“不错呀。”   萧一剑道:“以谷主这种身份,用这种手段,未免太……”   范悟天变色道:“萧朋友,看样子咱们已水火不容了!”   萧一剑道:“那要看谷主怎么想了。”   范悟天道:“萧朋友,今夜只怕无法让你走了。”   萧一剑道:“在下也知道走不了。”   范悟天道:“很好,萧兄,你看着办吧。”   郑思地突然道:“四爷,萧朋友,你看这是什么?”   掌心之中陡然多了一个小管筒,江四爷和萧一剑尚在一怔神间,一蓬黄烟已随着郑思地的手势挥来。   萧一剑惊声道:“迷烟…”   他虽然精明无比,也没料到郑思地会使出这样低劣的手段,身形一个踉跄,鼻子里已吸进了了不少。   江四爷咳嗽道:“萧大侠,快退!”   他身子一斜,人已晕倒在地上。   萧一剑功力虽深,似乎也禁不住这毒烟的偷袭,身子摇摇欲坠,缓缓地摔倒在地上。   杜万里冲过来,道:“范谷主,干掉他俩!”   范悟天道:“不,他俩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把他们押进地牢。”   杜万里道:“是!”他一探手,几个健汉过来,继续道:“押下去。”   郑思地道:“范兄,这事要闹大了。”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咱俩立刻将这里整理一下,任何人问起,都说没人来过,为了不能泄漏我的身份,只有……”   他朝郑思地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匆匆而去。   湿淋淋的石洞,伸手难见五指。   一道大铁门将这洞口封死,外面还加了一把锁。   一门之隔却成两个世界。   萧一剑的身子微微挪移了一下,目光缓缓地启开,在这洞中轻轻一扫,首先映进眼帘的是宋磊。   宋磊呆呆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地一语不发。   萧一剑一触江四爷,道:“四爷,你醒醒。”   江四爷一跃而起,道:“老弟,你真以为那迷烟会使咱们上当?”   萧—剑道:“我知道你闭住了气,但郑思地却以为我们着了道儿……”   他转身到宋磊身边坐下,道:“宋朋友——”   宋磊仿佛未闻一样,理也不理他一下。   江四爷道:“萧老弟,他是傻蛋!”   萧一剑心中一动,道:“四爷,在下有事相求!”   江四爷一怔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何必还跟我客气!”   萧一剑道:“我想请四爷先睡一觉!”   他的手指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形下一指点出,江四爷根本所料不及,一字未出,人已睡在地上。   萧一剑凝神笑了一笑,道:“宋兄——”   宋磊呆里呆气,不开腔也不答话。   萧—剑道:“宋兄,别跟我再装哑了,别人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萧一剑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自己人何必再装。”   宋磊道:“你说什么?”   萧—剑道:“宋兄,你是受命装痴,我是受命和你联系……”   宋磊的身子似乎是一震,跌坐地上依然没有动静。   萧一剑道:‘圣佛’‘魔老’有谕,命我转告你。”   宋磊手中陡然抖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圣佛”两字,他像是有意在那里把玩,也像是要引起萧一剑的注意。   萧一剑眼早已看清楚那块玉牌。   他轻声一笑道:“原来宋兄是不相信我是你的联络人。”   他自腰上也解下一块同样颜色大小的玉牌,在宋磊眼前一晃,只不过玉牌上刻着“魔老”两字。   宋磊低声道:“萧兄已知道这一切了?”   萧一剑道:“在下奉二老之命,特来传话!”   宋磊道:“为了继续保守我的身份,萧兄可否用传音入密……”   萧一剑道:“不需要,偷听的人已听不见了!”   他手一扬,一通白影倏地自他袖里射了出来,黑暗中响起一声惨呃,刹那声嘶力竭,再无动静。   宋磊道:“‘圣佛’要我装痴作呆,本极机密!”   萧一剑道:“情况有了变化,‘魔老’要我来助你!”   宋磊笑道:“这许多日子以来我像个没理智的人,不但骗过了范悟天,甚至连我师父,公孙天健,及许多朋友,都骗得他们好苦,居然还有人为我受伤!”   萧一剑道:“这一切‘圣佛’‘魔老’都清楚,范悟天的毒计及地狱门要图霸武林的事,他俩都一清二楚!”   宋磊嗯了一声道:“你来帮我什么?”   萧一剑道:“此次地狱门令主已决心把‘圣佛’‘魔老’的武功研究出来,他们的目标放在你身上,‘圣佛’‘魔老’为要早日揭开地狱门令主的真面目,派我伺机行事!”   宋磊眉宇一皱道:“我相信一个人能办到!”   萧—剑道:“你要有这种想法将大错特错了,地狱门令主在江湖上神出鬼没,连‘圣佛”‘魔老’都无法查出他的来历,你妄想……”   宋磊道:“令主什么时候来此?”   萧一剑道:“听说明日便可到达!”   宋磊道:“这次不能再让他跑了!”   他突然一挥手道:“快睡下,有人来了。”   他又变成那种呆痴如愚的样子,静静地没有一丝动静,而萧一剑躺在地上也没有清醒的样子。   脚步愈来愈近……   渐渐地,那轻微的步履声愈来愈近,走至跟前。   宋磊和萧一剑的话声随着这个渐近的步履声而终止。   萧一剑朝宋磊使了个眼色,人又躺在地上静止不动。   第十章 撕开假面   洞中很黑,伸手难见五指。   但在这两个年青高手的眼中,无异如同白昼。   那铁门的锁似乎被缓缓启开,一股清风自那启开的门缝中吹了进采,宋磊仿佛未觉一样,呆坐不语。   迅快而敏捷地闪进一道人影,这人身材纤细,眸若幽星,完全是一位少妇,她在宋磊面前一凝,嘴角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宋磊稳若泰山,视若无睹。   但在他心里却暗中一震,没料到来的会是她。   她机警的一移身影,在萧一剑和江四爷的鼻端一听,满意地笑了笑,再站到宋磊的面前朝他凝视。   手掌一撩,轻轻举了一下。   洞外,似乎有好几个人一齐闪了进来,这几个年岁都有七八十岁之多,长发披肩,胡须满腮,但步履间绝无半点年迈力衰之态。   进来的一共是四个年岁较大的老者,目光在宋磊的面上一凝,立刻将目光转向那位少妇。   那位少妇轻声道:“不会错了,宋磊的武功已尽得‘圣佛’‘魔老’的真传,一招一式,都是天地间罕见罕闻的绝招,咱们只要逼他全数施展出来,再摘录下来,那么对咱们重振骷髅门的声威将更有助益。”   一个话声自左边那老人嘴里出来,道:“七夫人,宋磊真是白痴?”   七夫人冷冷一笑道:“寒三公,凭你往昔江湖上的声名,也许能罩住几个人,但是这次,你似乎是多此一问,我七夫人打听的事情,决不会差错!”   寒三公道:“当然,这次全亏了你……”   语气甚冷,颇有不满之意。   七夫人鼻子里冷冷一哼,未再理会。   隔了一会儿,七夫人道:“怎么点龙笔还不来?”她轻轻转头问道:“李四公,点龙笔你邀请了么?   李四公道:“老夫已通知他了,谅他不会不来。”   七夫人道:“这等大事岂能误了,你要知道地狱门令主已火速东来,大约明日可到,咱们今夜若不能将宋磊这身武学给揣摸出来,要再下手便不容易了!”   李四公道:“当然,当然,不过‘圣佛’‘魔老’的武功博大精奥,咱们几个是否能迫宋磊一招一式施展开来,殊难预料!”   七夫人道:“这我已有办法,先给他吃一种药,使他精力充沛,非活动筋骨不能罢休,你们四个一进手,他一定会反手相击,那时,不等于是‘圣佛’‘魔老’的武功传给了我们骷髅门?!”   她的理解力甚强,一席话说得其余人无话可说。   倏然,洞外传来一个话声道:“点龙笔告进!”   一个身穿黑衫头戴小毡帽的汉子一跃而至,他脱下了毡帽,目光在洞中略略一溜,立刻解下腰中的笔筒。   七夫人寒着脸道:“你怎么这么晚?”   点龙笔道:“路上遇了麻烦,所以晚了片刻!”   他急忙又拿出砚墨,寻一块平坦的石板,铺上一张白纸,一支毛笔在空中一挥,凝重地道:“咱们这是黑中摸瞎,无光无亮,我点龙笔虽然在绘画彩墨上有几分天才,但这夜中作画,黑里抹笔的本领到底还差的太远,况且对方武功高绝,若是使的太快,我能否牢记心中,抓住重点,实在很难预料!”   七夫人冷笑道:“哪里,哪里,你点龙笔又何须那么客套,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事物只要在你眼前瞄过,你便能立刻将它描绘出来,而且绘画之精,维妙维肖,绝无半分差异,这次借重阁下!”   点龙笔轻笑道:“七夫人太夸奖了,只怕这次要令你失望了。”   七夫人—怔道:“为什么?”   点龙笔轻道:“我这支秃笔虽有画龙点睛的本领,但武功却平常稀松,宋磊武功盖世,他施的招式博大精奥,我能否理解描绘,非常值得怀疑……”   七夫人道:“这倒是实情!”她焦急地道:“这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罢手而归!”   点龙笔道:“方法倒有!”   七夫人道:“什么方法?”   点龙笔道:“由于时间太短促,咱们最好是将他带回师门!”   七夫人道:“这太难了,范悟天已经够难缠了,再加上一个郑思地,咱们人手虽然不少,但要带他离开这里只怕不易!”   点龙笔嘿嘿地道:“夫人,平日你素以机智著称,今夜你怎么反而……”   七夫人淡淡地道:“点龙笔,有何妙策,何不直接说出来?”   点龙笔道:“他不是个白痴么?咱们只要弄点药物,让他暂时失去知觉,再用银色马车把他运回师门……”   七夫人道:“运回师门干什么?”   点龙笔哈哈大笑道:“夫人,你真不懂?”   七夫人道:“当然不懂!”   点龙笔道:“夫人,骷髅门的中兴全在此一举。”   寒三公插嘴道:“这一说老夫也糊涂了。”   七夫人道:“我更不理解了。”   点龙笔道:“宋磊落在咱们手中,无异是金牌在握,咱们扣押人质,还怕‘圣佛’‘魔老’不再现江湖!”   七夫人一震道:“你要逼这两个大人物再出江湖?”   点龙笔道:“当然,这两个老东西再出江湖咱们才有戏唱呀。”   七夫人寒着脸道:“点龙笔,你真要把骷髅门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点龙笔道:“夫人,此言差矣,在下在髓髅门中虽然辈低武劣,可是这份机智却不会低于任何人,我所以要将那两个武林大人物引出来,全是为了骷髅门!”   七夫人冷笑道:“你这话鬼才相信,‘圣佛’‘魔老’武功天下之最,骷髅门人才凋零,纵然全门加上,也难抵挡‘圣佛’‘魔老’一招半式,咱们数载苦心经营,全会栽在你这套鬼计划上……”   点龙笔笑道:“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七夫人道:“你说说,我为什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点龙笔道:“我要‘圣佛’‘魔老’出来,并不是和他俩过不去,而是要他俩给咱们骷髅门训练门下弟子!”   七夫人道:“鬼话,‘圣佛’‘魔老’会听你摆布,哈哈,点龙笔,这话只有三岁童子会相信,你少来骗人!”   点龙笔道:“夫人,我有话说。”   七夫人道:“说呀,嘴巴长在你嘴上,没人不叫你说话。”   点龙笔道:“夫人,‘圣佛’‘魔老’的武功堪称当世第一人,咱们骷髅门集全门弟子也不是他俩中任何一人的敌手,但是,夫人,你不要忘了,目前宋磊在咱们手中!”   七夫人冷笑道:“该说宋磊在范悟天的手中。”   点龙笔道:“不!只要把宋磊带回骷髅门,他便是咱们的人质。”   七夫人道:“你扔下人质,能怎么样呢?”   点龙笔道:“夫人,你应知‘爱屋及乌’四个字,宋磊是‘圣佛’‘魔老’的唯一传人,他们难道会看着他死去?”   七夫人神色一动道:“你继续说下去。”   点龙笔得意地道:“那个时候,我们便和这两大奇人谈条件了。”   寒三公道:“谈什么条件?”   点龙笔道:“两条路,一条是拿武功秘笈换宋磊的生命,另一条是要他俩留在骷髅门十年,传骷髅门弟子武功,一佛一魔的武功何等玄奥,我相信十年以后,江湖上非骷髅门莫属,到那时,夫人便会相信我点龙笔的能耐了!”   七夫人面色一缓,道:“你认为行得通?”   点龙笔道:“当然,这事决不会有差错。”   七夫人道:“这事太难了,我虽然能设法降服杜万里,使他不起疑心,但范悟天这个人太厉害了,他太难缠了!”   点龙笔道:“笑话,咱们大伙一块走,管他姓范的……”   七夫人道:“你要我立刻走?”   点龙笔道:“此事已刻不容缓,只有这条路行得通。”   七夫人道:“好,我再冒一次险!”她立刻道:“准备离开了,各位设法掩护我,我和宋磊先去一步,如果有谁阻拦,格杀勿论!”   令出如山,她立刻展开了行动,拉着宋磊行去。   宋磊喝道:“你干什么?”   他故意像是不懂的样子,瞪着双目不动。   七夫人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焦急异常,面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容,但宋磊的脸上冰冷的没有一丝笑容,寒凉的像块冰……   那四个黑衣人在点龙笔的指挥下,急忙朝洞外行去。   骷髅门的人匆匆离开这里,硬要拉着宋磊!   缺???   砰地一声重击,震得茶几上的杯子直跳了起来!   杜万里寒着脸,瞪着眼,忿忿地吹胡子。   范悟天冷冷地道:“杜兄,你气也没用,咱们刚才看到的全是事实,谁也不会想到尊夫人会是骷髅门的高手。”   杜万里狠声道:“范谷主,你看怎么办?”‘   范悟天嘿嘿地道:“这事还是你自己决定,我不好表示意见!”   杜万离里道:“追上这贱人,立刻鞭尸!”   范悟天道:“有你一句话,这事便好办了。”   杜万里一怔道:“范谷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嘿嘿地道:“我怕杜兄念夫妻之情而……”   杜万里呸了一声道:“这种婊子货,根本不值得我爱!”   范悟天道:“那好,他们还没走出杜家庄,咱们追上去。”   杜万里道:“全凭范谷主作主。”   “嗯,”范悟天道:“这事我早有了安排,在尊夫人还没动手之前,我已经打听出她的来历了,所以事先我已埋伏了人手!”   杜万里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范悟天道:“我知道你会冲动,容易打草惊蛇,况且我们明明知道她是十年前骷髅门的高手,但在无凭无据下,也不能贸然而动!”   杜万里道:“好可恶,她居然隐瞒我杜万里!”   范悟天道:“杜庄主!”   杜万里道:“范谷主,你尽管吩咐,我听命!”   范悟天道:“你立刻召集人手,将村头和村后围起来!”   杜万里道:“这事交给我。”   范悟天道:“你要记住,一有情况立刻告诉我!”   “当然——”   他身形轻闪,横步跨了出去。   范悟天转首道:“郑兄——”   郑思地道:“范兄,有何指教?”   范悟天道:“骷髅门涉足咱俩的秘密了,这事如果让他们露出去,咱们休想再在中原武林立足!”   郑思地道:“我知道这事很严重!”   范悟天道:“为了自身的安全,我们必须心狠手辣!”   郑思地道:“你是说杀之灭口?”   范悟天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么?”   郑思地一呆道:“没有!”低声又道:“杜家庄的人对我们的事?”   范悟天嘿嘿地道:“这更简单,只要在村前村后的两口井里放点毒药,我相信半里之内的杜家村将无一活口!”   郑思地寒声道:“范兄,你高明!”   范悟天道:“你也不差呀!”   在这两大高手的眼里,杀人儿戏,根本不当一回事,数十条人命,有若草芥不值一文。   两人相视一笑,肩头微晃,人已消逝而去。   借着灰黑的夜色,一行人朝村前小路行去。   路上,七夫人不停地叮咛,道:“要小心了,过了村头便没事了。”   点龙笔道:“这里有没有暗哨?”   七夫人道:“有,一个姓吴的!”   点龙笔道:“最好设法解决掉!”   七夫人道:“当然,留下他,咱们的行踪便会全露了。”   陡地,一个话声道:“前面请留步!”   七夫人变色道:“怪了,这里不该有岗哨!”   点龙笔冷笑道:“只怕你忘了!”   七夫人道:“不要紧张,我自有主张!”她高声道:“是谁?”   暗影中一个话声道:“在下杜之中!”   七夫人道:“我是庄主夫人!”   杜之中道:“夫人,这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   七夫人道;“杜庄主不放心你们,要我来看看!”   她挥了下手势,身形微闪,人已朝前行去。   天色太暗,她仅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黑暗之中,至于对方长的什么样子,她根本看不清楚。   那人道:“夫人,只你一个人?”   七夫人道:“是一个人!”   杜之中道:“夫人不觉太寂寞了?”   七夫人心中一动道:“是孤寂点,那有什么办法呢?”   杜之中道:“夫人,我杜之中伴伴你!”   他人随话声,迅快地已至七夫人跟前。   七夫人心念闪电,忖道:“你这是找死!”   她身子朝前迎去,道:“你不怕庄主知道?”   杜之中哈哈大笑道:“杜万里妻妾无数,人老色衰,有何可惧!”   七夫人道:“当心他撕烂了你的嘴!”   杜之中突然伸手朝她手腕抓来,手法快速至极。   她微微一惊道:“你怎么这样色急,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左掌横切,居然是点向对方的死穴,这一手快狠兼俱,闪避不易,她认为这一招足可制对方于死地。   那晓得杜之中哈哈一笑道:“骷髅门的散手毕竟不凡!”   七夫人大惊道:“你是谁?”   杜之中道:“怎么你真的连我的话声都听不出来?”   七夫人神色惨变,颤道:“你……你是……”   那人冷笑道:“难得你还想到我杜万里是你的丈夫!”   七夫人道:“你要干什么!”   杜万里怒声道:“我要看看你要干什么?”   七夫人喘声道:“姓杜的,不要逼人太甚!”   杜万里嘿嘿地道:“夫人,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夫君!”   七夫人道:“你若真念夫妻之情就该放过我!”   杜万里冷冷地道:“我放你,谁放我,夫人,别太讲交情!”   七夫人狠声道:“你要怎么样?”   杜万里冷笑道:“我要你把宋磊交出来。”   七夫人道:“姓杜的,你知道,这不可能!”   杜万里哈哈大笑道:“贱人,你能带走他么?”   七夫人道:“我相信能!”   杜万里不屑地道:“你也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老七,我杜万里轻易不会栽跟斗,尤其在女人面前,更不会丢人!”   七夫人道:“老杜,不要太嚣张,我不在乎!”   杜万里冷声道:“当然,但你把姓杜的估计得太低了,你应当晓得我杜万里也有几下子,不然还能在这道上混么?”   七夫人道:“这点我承认,可是今夜……”   杜万里冷冷地道:“你在炫耀骷髅门的力量是么?夫人,这一招只怕你拨错了算盘珠子,你知道杜家庄有多少实力!”   七夫人语音冷煞地哼了一声,一股杀机布满眉宇,那种苍白而令人恐怖的样子,令人怀疑她是个女流。   她嘿嘿地道:“单凭你老杜,我没放在眼里……”   杜万里道:“夫人,贵门的朋友还不一起请出来……”   七夫人道:“老杜果然有两下子,打听的倒很清楚!”   杜万里道:“知妾莫若夫,你是什么样的料子,我早就清楚了。”   七夫人羞怒地道:“你可恶……”   远处适时响起点龙笔的话声道:“杜兄,你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呀!”   杜万里嘿嘿地道:“送给阁下了,你去怜香惜玉吧……”   点龙笔洒脱地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七夫人杏眼圆睁怒道:“点龙笔,你占我的便宜!”   点龙笔道:“这是杜兄的一片好意,自古英雄配美人,宝剑赠侠士,在下自信还配得上你……”   杜万里冷笑道:“朋友,不要臭美……”点龙笔哈哈大笑道:“老杜,现在她是我的人了,有什么事,我点龙笔一力承担,自现在开始,你不准再有轻妄的举动!”   七夫人恨声道:“点龙笔,回骷髅门咱们再算帐!”   点龙笔笑道:“夫人,天赐良缘,你还怕羞么!”   杜万里双目喷火道:“点龙笔,今夜你休想逃命!”   点龙笔笑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杜庄主,你看着办吧。”   杜万里道:“贱人,你这是引狼入室!”   七夫人道:“老东西,老娘和你一无情,二无意,以往的一笔勾销,今夜,你若念夫妻之情,就放我一马,不然,我骷髅门只有力拼!”   杜万里大笑道:“放了你?”   七夫人道:“我说过,那是咱们夫妻间的一点情份!”   杜万里恨声道:“虚情假意!你叛我,夺我的人,仅这桩罪名,我已不能饶你,否则,我杜万里日后怎能活着!’’   七夫人冷笑道:“说来说去,你还要动手?”   杜万里道:“当然,我总不能看着我老婆跟别人跑!”   点龙笔笑道:“原来你吃这个醋!”   杜万里哼声道:“做人好作,绿帽子难戴!”   点龙笔道:“杜庄主,这口气你还是咽了吧。”   杜万里杀机盈眉地道:“骷髅门今夜来了多少人?”   七夫人道:“六七个,这还不够么?”   杜万里道:“我为贵门惋惜!”   七夫人一怔道:“什么意思?”   杜万里变色道:“自今夜始,贵门将在江湖上真正灭门了!”   七夫人变色道:“你要全部戮杀?”   杜万里道:“目前为止,我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   点龙笔嘿嘿地道:“杜庄主,凭阁下一个要想留我们?”   杜万里冷声道:“不瞒各位,村前村后,所有的路全封死了,除非各位愿意束手听令,否则,你们将无一活口……”   七夫人恨声道:“你好狠的手段!”   杜万里道:“你也不差呀,居然敢叛我。”   七夫人眸珠微转,道:“杜老头……”   杜万里道:“有屁快放,我没那时间跟你磨蹭!”   七夫人道:“我怀疑,以你老杜的能耐,似乎不会晓得今夜的事,可是,今夜你显然早已晓得我的行动……”   杜万里冷冷地道:“你瞧不起我!”   七夫人道:“你混身上下,有哪块骨头能让人瞧上?”   杜万里气得全身一颤道:“贱人,你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七夫人道:“老杜,我的问题你还没答复!”   杜万里道:“这很重要?”   七夫人道:“当然,我想证实一件事情!”   杜万里道:“什么事?”   七夫人道:“我想看看我的丈夫到底是不是真脓包!”   杜万里面色刹那间显得一片苍白,一丝丝汗珠自额上现出来,可见他心中是何等的忿怒和幽怨!   他长叹道:“说实话,这是范谷主发现的!”   他这一声长叹,无形中发出自己心里落寞的感叹,这个人虽然时正时邪,但生平决不撒谎,七夫人晓得他的个性,所以一问便知道内情了。   七夫人冷冷地道:“我想你也不会那么有心,因为你最大意!”   杜万里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俩休想走掉一个!”   七夫人道:“杜老头,凭杜家庄的人手,要想拦截我俩,只怕白送人命!”   杜万里含笑道:“贱人,你太小看杜家庄了,这些人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平时无事倒看不出什么,一旦有了事故,他们都有极好的武功底子!”   七夫人道:“在我们高手之前,碍手碍脚,帮不了大忙!”   杜万里道:“你要试试真假?”   七夫人道:“当然,否则怎能显示出杜家庄的威风!”   杜万里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们!”   七夫人—怔道:“什么事?”   杜万里道:“范谷主和郑思地今夜都出动了!”   七夫人变色道:“一代宗师岂会听你摆布!”   杜万里嘿嘿地道:“利害之下,他不会袖手!”   七夫人冷冷地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杜万里道:“当然,我们……”   底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一个冷冷的话声道:“杜庄主,你的话未免太多了!”   杜万里颤声道:“是,是!”   面色刹那苍白,双唇上下直颤。   黑暗中,但见郑思地寒着脸朝这里行来,淡淡地在七夫人面上一扫,冷煞地一笑,道:“你就是骷髅门的花玉夫人?”   七夫人道:“如假包换!”   郑思地嘿嘿地道:“夫人,你只有一条活命的机会!”   七夫人一怔道:“什么机会!”   郑思地道:“解散骷髅门归顺地狱门!”   七夫人变色道:“你是黑暗之邪?”   郑思地冷冷地道:“不许胡说!”   七夫人颤声道:“郑朋友,你不会强人所难!”   郑思地冷冷地道:“黑暗之邪的隐密你已知道,如果你不愿归顺,你会知道那神的力量,他能要你立刻死去!”   七夫人大笑道:“我不在乎!”   郑思地道:“你敢抗命?”   点龙笔吼道:“郑朋友,你对在下的妻子客气点!”   郑思笔哈哈笑道:“老杜的破草鞋,你拿了当宝!”   点龙笔怒道:“你找死!”   他身形一跃而出,右拳朝郑思地的胸前捣来。   郑思地道:“我便接你一掌试试!”   他身子微挫,一掌当顶,硬拆了对方那沉重的一拳,对方却是罕见罕闻的高手,一招下来,两人的身形俱是一晃,暗诧对方的武功。   点龙笔嘿嘿地道:“好功力。”   郑思地嘿嘿地道:“你也不错,不过火候差点!”   揉身一跃,霍地朝点龙笔冲了过来。   点龙笔叫道:“夫人,你还不快走!”   七夫人一怔道:“走?哪里去?”   点龙笔道:“我挡住姓郑的,你带着宋磊冲出去!”   七夫人心念一转,忖道:“不错呀,只要能把宋磊押走,一切事都解决了!”   她立刻朝那四位长老道:“各位,掩护着我!”   话语未落,杜万里已叫道:“贱人,你今夜想走么?”   但见这庄里庄外全是青巾包头、手持火把、斜插长剑的大汉,人影汹涌,刹那间将这里里外困住。   七夫人变色道:“惨了,休想再走!”   郑思地嘿嘿地道,“花玉夫人,你还不束手!”   点龙笔道:“去你的!”   这一句“去你的”立刻招来无穷杀机,郑思地神情一变,五指舒展,陡然朝点龙笔的心口处抓去o   “咽!”   点龙笔的身子一个踉跄,歪歪斜斜地跌出七八步,他痛苦地在地上一直翻滚,一把撕裂了胸前衣衫!   五根青黑的指印深深地印在他前胸,那指痕宛然,情景凄惨,立刻将场中的人全震慑住了。   七夫人颤声道:“鬼手!”   郑思地嘿嘿地道:“不错,这正是我们西域夺命慑魂的鬼手!”   点龙笔喘吼道:“郑思地,这一手高明!”   郑思地猛声道:“我要你们骷髅门晓得鬼手的厉害!”   他一转身道:“寒三公可在?”   寒三公跨步而出,冷冷地道:“郑朋友,老夫正想请教!”   郑思地道:“令郎寒小杰前日羞辱我手下童子,今日……”   寒三公发丝直竖,道:“原来小杰的伤是你干的!”   郑思地道:“那是小意思!”   寒三公道:“郑朋友,老夫要领教!”   郑思地道:“请呀,我在等着呢!”   寒三公道:“好,老夫便斗斗你的鬼手!”   他身形微低,一溜掌影掀起一股狂劲挥了出去。   郑思地一怔道:“这不像是骷髅门的武功!”   他武功虽然高绝无比,但面对这样强大的掌劲,也不敢稍存丝毫大意,一个斜移,五指箕张而出——   寒三公移退半步,瞬快的一变招——   郑思地大笑道:“寒三公,你上当了!”   寒三公的确上当了,他变招不及,对方那幽灵似的指爪,以难以形容的快速挥了过来。   “呃!”惨叫一声,震荡遍野!   七夫人颤声道:“寒三公!”   寒三公嘴唇淌血,颤声道:“我不行了!”   七夫人道:“你再支持一下!”   寒三公喘声道:“告诉小杰,杀我者郑思地……”   七夫人道:“我——定告诉他……”   陡地,一个话声道:“郑思地,郑思地!”   郑思地一怔道:“谁叫老夫!”   他一回头之时,不禁胆破心裂,黑暗里,只见宋磊有若铁塔样瞪着双目朝他一步一步行来。   宋磊道:“郑思地,你杀我兄弟!”   郑思地叫道:“误会,误会!”   宋磊道:“古水是你打伤的?”   郑思地寒声道:“没有,没有!”   宋磊冷声道:“拿命来!”   郑思地颤狂地道:“范兄,范兄!”   四野空寂,哪有范悟天的影子。   郑思地吼道:“宋磊,不要逼人太甚!”   宋磊道:“你伤我兄弟!”   他此刻那冰冷的表情,真使人不寒而栗,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今日若不将郑思地先摆平,骷髅门今夜将无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郑思地寒心地道:“范兄,快救小弟!”   他眼睛轻轻一瞄,已瞥见范悟天潇洒飘逸缓缓行来,他知道范悟天机智百出定有办法将宋磊制服。   范悟天道:“郑兄,你这是干什么……”   郑思地道:“范兄,你知道小弟不是他对手!”   范悟天道:“只怕我救不了你。”   郑思地一怔道:“为什么?”   范悟天道:“一个脑筋有问题的人,认定一件事情,永远不会更改,现在他认定你是杀古水的人,谁想左右他都不可能,最好的办法,你暂时避一避……”   郑思地道:“你这是给我出洋相!”   宋磊一挥手道:“郑思地,你过来。”   郑思地道:“宋朋友,你认错人了。”   宋磊道:“是你,是你。”   他的手掌随着话声举了起来,掌心中泛出一道白光,郑思地看得心中大寒,急忙运劲布满全身。   郑思地若涩地道:“范兄,把他拉走!”   范悟天道:“只怕他不听我的!”   他移身上前,伸手欲拉宋磊的手腕。   宋磊回头道:“滚开!”   手掌往上一翻,迅疾无比地将范悟天推了出去。   郑思地低声道:“范兄,我要用鬼手!”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除此而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郑思地摇头道:“我确实想不出有更好的招式能打败他!”   范悟天道:“加油吧,他虽然是个白痴,手底却一点也不痴。”   郑思地道:“我想请范兄稍加援手!”   范悟天漠然地:“不可能,以我们的身份不可能对付!”   郑思地嘿嘿地道:“好吧,我只有舍命一拼了!”   他眼中凶光一闪,面上刹那之间涌起一片激烈的杀意,这种令人寒心的狰狞,令人毛骨悚然。   他略略朝前一踏,道:“宋磊!”   宋磊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吼,有些略略分神,郑思地是个老奸巨滑的人,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大吼一声,五指迅快地擒了出去。   范悟天面色微变地道:“郑兄,他是个痴人!”   宋磊一掌切来,道:“打!”   郑思地这狠快无比的一击,神秘无比,而所攻击的部位也正是宋磊足以制死的地方。   西域鬼手绝技,与我国大力鹰爪功有些相似,中人身体,定然无救,不过这门功夫颇不易练,会者甚少。   “呃!”   宋磊那瞬快的一切,简直使人看不清他是怎么施展的,只听郑思地一声惨呃,人已摔了出去。   范悟天一呆道:“郑兄!”   郑思地颤声道:“他破了我的鬼手功!”   武家练武最忌功破,文家习字最忌垄断,郑思地的武功被破了,自今而后,英雄再无用武之地了。   范悟天道:“不会吧,郑兄!”   郑思地身子陡地跃了起来,道:“范兄,咱们后会有期,宋磊这段梁子,我誓在必报,现在我必须赶回西域,用我们西域的土方法,把失败的功力再凝聚起来!”   范悟天道:“你可以求求令主!”   郑思地惨声道:“不要太天真,令主不会念情!”   范悟天道:“不见得!”   郑思地惨声道:“我太了解他了,黑暗之邪是不讲感情的!”   他一回头,狠狠地瞪了宋磊一眼,一个人蹒跚行去,迅快地消逝在黑夜里。   夜色渐渐灰白,大地有点凄凉——   碧云谷主范悟天似乎有着太多的感触,望着郑思地逝去的身影,居然有丝悲愤的感叹,从他心中发抒出来。   七夫人道:“范谷主,你也要赶尽杀绝么?”   范悟天哈哈一笑道:“你觉得呢?”   七夫人道:“骷髅门虽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平日所见所闻,都知道碧云谷谷主范悟天仁义四方,侠名远播!”   范悟天道:“哪里,哪里。”   七夫人道:“今日我派已损伤几人,无再战之力,范谷主能给我一条路,我花玉夫人当感激不尽……”   范悟天沉思道:“这——”   杜万里吼道:“谷主,你可不能放了这贱人,她会不择手段!”   七夫人怒道:“老东西,我花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杜万里哼声道:“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范悟天一扬手道:“花玉,我给你一个机会!”   七夫人道:“多谢范谷主!”   范悟天道:“不过只有这一次,下次我不再客气了。”   七夫人连声道:“是,是!”   杜万里急声道:“范谷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道:“一念之仁!”   话语间,七夫人已带着手下匆匆朝黑暗中奔去。   杜万里冷冷地道:“范谷主,你该知道这一念之仁将造成我杜万里多少恨事,你更应该知道你给杜家庄留下太多祸患!”   范悟天冷笑道:“你放屁!”   杜万里一怔道:“什么?”   范悟天道:“刚才在暗中我已施了手脚,在她身上洒了剧毒,不出七个时辰,她的脸手将会化水而死!”   杜万里一呆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范悟天嘿嘿地道:“告诉你有什么用!”   他一抬头陡然一怔,道:“令主驾到——”   黑沉沉的夜色中,但见数盏昏黄的灯影朝这里行来,这一片灯影映在那些人身上,有些使人毛骨悚然!   四个白衣少女前导,八个大汉扛着一顶软轿,那软轿上以幕为帘,看不清里面躺的是什么人。   另有二个童子跟随,这人排场不小,居然还有七八个配剑执刀的少年左右分立,那气派的确够堂皇的。   杜万里低声道:“真是他——”   范悟天恭身道:“欢迎令主光临!”   软轿里响起一个话声,道:“范悟天,免礼——”   范悟天借机上前道:“令主可是接到那封信?”那软轿上的人道:“我要看看宋磊!”   范悟天道:“在下已将宋磊带来此地,希望令主——”   软轿上的人道:“你说他已是白痴?”   范悟天道:“这决错不了,在下和玄涵真人、公孙天健等人救治他内伤时,暗中使出一股力道毁了他的‘天经’,此刻的宋磊已非昔日!”   那人冷声道:“你有把握?”   范悟天一怔道:“当然——”   那人哼了一声道:“‘圣佛’‘魔老’武功之最,两大高手教导出来的弟子岂会比你差劲,范悟天,凡事不要太自信,万一你失手!”   范悟天道:“是,令主!”   令主道:“他人呢?”   范悟天一指宋磊,道:“宋磊——”令主讲道:“长的一表人才,若能收归门下……”他竟然道:“过来——”   这本藏于软轿的神秘令主,居然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力,宋磊是个白痴,竟然直往前行去。   那八个大汉立刻放下软轿,停守在轿的四周。   而那幕帘低垂,使人看不见里面那位令主的神貌。   范悟天道:“令主,他是个白痴——”   令主道:“我要看看他!”   一双手自那幕帘中伸了出来,在夜影里,那双手出奇的苍白,伤佛是一块白玉一样,令人惊诧不已。   范悟天道:“令主,你——”   令主道:“宋磊,把你的手伸过来。”   宋磊茫然地望着远方,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   范悟天上前道:“宋贤侄,令主要给你诊脉!”   他轻轻地把宋磊的手抬起来,那双手倏地抓住了宋磊的腕脉,宋磊突然一运劲,道:“你!”   令主的手一缩,冷冷笑道:“范悟天,你干的好事!”   范悟天一怔道:“令主,有什么不对?”   令主冷声道:“亏你还是我的使者之一,我多少年教导你,全让你一个人弄砸了,唉,我真没想到你!”   范悟天慌乱地道:“令主,我……”   令主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范悟天道:“我不明白哪里做错了。”   令主道:“你说宋磊是个白痴?”   范悟天怔怔地道:“不错呀,许多江湖高手都证明过!”   那令主道:“范悟天,你有眼无珠!”   范悟天一怔,道:“令主,他……”   那令主冷笑道:“他一切正常,‘天经’无损,我敢说宋磊是个正常的人,他之所以装痴,嘿嘿,只怕是那两个老东西的意思呢!”   范悟天颤声道:“不会,不会!”   他目光陡然落在宋磊身上,宋磊冷漠地朝他一笑。   范悟天心神一颤,道:“宋磊——”   那令主适时地道:“他还要跟我斗下去,现在想装蒜!”   范悟天道:“我不信!”   那令主道:“你要证明一下我所言非虚,你只要在他‘天’‘地’之间拧一把,他的原形便显出来了!”   范悟天道:“好,我试试!”   他的手指又若利刃照着宋磊的“天”“地”二大脉穴戳了下去,此刻范悟天心中半信半疑,用劲十足手法之快,俱为上乘,手下丝毫不留情份。   宋磊的身子一个旋转,将那一招攻式化解。   他面上一寒道:“让一边去!”   但他那令人目眩的身手一展,范悟天连着退了七八步,一招快攻,逼得他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范悟天一呆道:“宋磊,你……”   宋磊冷笑道:“范谷主,承蒙阁下恩赐良多,这笔帐我会还的!”   范悟天呆呆地道:“原来你是装痴!”   宋磊冷冷地道:“为了找出陷害我的凶手,为了证明我两位恩师所说的武林凶神,为了替江湖上找出那个专门暗算人的坏东西,我……宋磊,这一路上只有装到底!”   范悟天面若死灰,道:“阁下这份修养的确令人佩服!”   宋磊道:“至少你的假面目自己露出来了!”   范悟天冷冷地道:“在令主面前,你没有撒野的地方!”   宋磊道:“不瞒范谷主说,我装痴装傻到今天,唯一能促使我继续装下去的理由,便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地狱门门主,被武林上称为邪恶之神的神秘人物……”   那令主哈哈地道:“好,你总算如愿以偿了!”   宋磊道:“阁下何不大大方方地以真面目示人?”   令主冷笑:“武林中除了‘圣佛’‘魔老’以外,无人能看见我,今天我让你看一双手已是天大的恩赐!”   宋磊冷笑道:“除了‘圣佛’‘魔老’之外,我相信也能!”   令主道:“宋磊,你会失望!”   宋磊道:“不会,我要见的人没有能躲开!”   令主道:“宋磊,念你一身武功练来不易,如果你能归顺地狱门,这浩浩江湖,将有一半的权利是属于你的。”   宋磊道:“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它是属于大家的,令主,这主意说不动我的心呢!”   令主道:“宋磊,你的武功也许不含糊,但你武功再高,也没有‘权’这玩意有用,只要你掌握了‘权’,要什么有什么,名利双收,何不……”   宋磊冷冷地道:“我要请问阁下,目前你有多少权?”   那令主大笑道:“江湖上南七北六,一十三派,我至少已控制大半,我要他们生,他们不会死,我要他们死,他们也不敢生,这就是我的权!”   宋磊道:“太荒谬!”   令主怒道:“你说什么?”   宋磊冷笑道:“拿人生死作威胁的是暴人,无人佩服!”   令主道:“你是顽石!”   宋磊道:“点不透是不是?令主,你的权已快没有了!”   令主一怔道:“什么?”   宋磊道:“因为我宋磊秉承两位恩师的亲授,要解救目前各派的痛苦,说句逆耳的话,我俩永远是敌对的!”   令主嗯了一声道:“不错,我俩永远不会站在一条线上!”   宋磊道:“首先我必须揭开你的真面目!”   令主冷笑道:“你永远也办不到!”他突然说道:“范悟天,把两边的两位朋友请出来!”   范悟天道:“是!”   他手一抬,两道寒星有若迅电般射了过来。   他沉声道:“朋友,令主有请!”   远处响起了一个笑声道:“范谷主,好快的手法。”   两道人影自左右分跃而落,正是萧一剑和江四爷。   范悟天冷声道:“二位也来趟这混水?”   萧一剑道:“面当高明,在下怎会失之交臂?”   宋磊道:“萧兄,请你在这里掠阵,在下要请这位令主!”   萧一剑道:“错不了,我看准了!”   令主道:“这里我不欢迎他俩,范悟天,给我撵出去!”   范悟天道:“好!”   他身形一展,迅快地朝萧一剑和江四爷扑来。   萧一剑道:“谷主,你这不是太欺负人了?”   范悟天道:“令主有命,你们退出去!”   碧云谷谷主范悟天的武功确实令人不可思议,虽然是以一敌二,依然把萧一剑和江四爷赶到一边。   宋磊跃身道:“令主,我要硬请阁下!”   那令主笑道:“你只要能逼我出来,我便解散地狱门!”   宋磊道:“我不信!”   他挥手一记劈空掌,暗含隔山打牛功夫,照着那软轿的幕帘击了过去。   一股浩大的劲力如山般地撞去。   幕帘里一声冷笑,那双洁白的手掌伸了出来。   宋磊借机上前,道:“给我出来。”   他一扯低垂的幕帘,目光朝里面望去。   忽闻一声冷哼道:“宋磊,你是敢见我的第一人!”   一道冰寒的劲道无情地涌了过来。   而宋磊在此刻却楞楞地发了直,直到寒气袭体,他才惊觉地晃身退了出去。   宋磊久经大敌,应变迅速,整个身子像一片落叶,轻轻地飘落在一边,避过这神绝的一招,但,他人虽避过了一掌之危,可是,人却骇楞在当地,怔怔出神。如今能令这位一路上装痴作傻的少年侠士骇楞的,非这位邪恶之神地狱门令主有何超凡人圣的武功,而是那软轿里的地狱门令主,根本没有这个人,仅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当时情形的写照……   但,软轿中那双洁白玉手却又千真万确的是只人手,不但是只人手,而且与常人无异地自由活动。   一只断手,居然可以自由活动,岂非怪事?   不但可以自由活动,还可以发招袭人,听起来有点像神话,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决无半点吹嘘……   第十一章 舍身救友   宋磊楞了一楞道:“地狱门令主,何必装鬼吓人?”   软轿里响起冷哼一声道:“宋磊,你能装痴作傻,欺骗本门主上当,我也能扮鬼吓你,你要看看我是谁?只怕不容易了!”   宋磊冷笑道:“机会均等,我一定能逼你现形!”地狱门令主冷笑道:“宋磊,你枉费心机,‘圣佛’‘魔老’白化一番心血,他们愈要我归隐山林,我愈要再出江湖!”   宋磊冷冷地道:“地狱门令主,当年的誓约……”   地狱门令主哼声道:“那誓约已解,再无人能约束我!”   宋磊不屑地道:“订下的盟约岂可随意取消?”   地狱门令主哼声道:“当年‘圣佛’‘魔老’两个老不死的曾说过,只要我不以真面目出现,便不受那约束限制!”   宋磊道:“江湖上只知道你有千面人之称,知道你真姓名的少之又少,但,你不要以为‘圣佛’‘魔老’不出江湖,便没有人制服你,要知道……”   地狱门令主吼道:“他们告诉你,我……”   宋磊冷冷地道:“这你且放心,‘圣佛’‘魔老’都是一代宗师,言出法随,他们虽然传我武功,却不愿提起这件事!”   地狱门令主笑道:“这也是誓约的一部分!”   宋磊道:“朋友,如果你聪明,立刻回返山林,否则,对你没有多大好处,至少我宋磊不会饶过你!”   地狱门令主叱道:“胡说,我这次以地狱门令主的身份出现,便是要领袖武林,凭你这个毛孩子,就想拿话吓住我?”   宋磊道:“我不吓你,你可以堂堂正正地试试。”   地狱门令主道:“宋磊,我要是出手,你早没命了。”   宋磊大笑道:“你真会往脸上贴金!”   地狱门令主道:“但目前我还不想叫你死,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宋磊一怔道:“利用价值?”   地狱门令主道:“不错,我要借你那张破嘴,广为江湖上宣传,那时,本门主的声誉当可日益兴隆,自为各派所尊崇!”   宋磊冷笑道:“出乎你意料,我连提也不提!”   地狱门令主道:“你会提,因为这事关系你至深!”   宋磊微愕道:“何以见得?”   地狱门令主道:“江湖上俱知道你是个淫贼,不论走到哪里,哪里便会驱逐你,唾弃你,那时,你会痛苦,你曾为自己的清白辩白,而在辩白过程中,你自然非攻击我不可,因为唯有我能证明你的无辜!”   宋磊全身一颤,道:“这全是你设计的?”   地狱门令主道:“我要陷害你,举手之间……”   宋磊道:“这还不够么?你陷我不义,师门不归,亲离友散,宋磊二字,已是淫夫之名,江湖之大,哪里是我立足的地方?”   地狱门令主道:“我有办法还你清白!”   宋磊哼了一声道:“一张白纸染上污点,能再清白么?”   地狱门令主道:“人是两片嘴,好坏全由你,你要归顺本令主,你的清白全可洗刷,不但如此,江湖上还会尊敬你!”   宋磊怒道:“你要我听你的?”   地狱门令主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宋磊冷声道:“以阁下这种蛇蝎心肠,不会无因而发吧?”   地狱门令主道:“当然,那两个老不死给我受的气太多了,我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比他们差,最好的办法便是争取你!”   宋磊道:“听来颇令人动心,可惜,宋磊不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地狱门令主道:“宋磊,我是个最乐观的人,说出来的话决不更改,决定的事也不曾反悔,在那两个老不死没有闭眼睛之前,我一定要你听我的!”   宋磊冷冷地道:“只怕你办不到!”   地狱门令主淡声道:“我怕你受不了。”   宋磊道:“咱们这不是斗口,阁下似乎也该显点本事!”   地狱门令主道:“跟你毛孩子动手太丢人了!”   宋磊怒声道:“不要卖老,这年头老的不吃香!”   地狱门令主道:“好,给你点颜色看看!”   话声一落,场中陡然响起一声惨嚎,但见江四爷摇摇晃晃地退了下来,嘴中血直流,一张脸刹那变得苍白悚恐,一跟斗摔在地正中。  ’   他惨声道:“毒!”   宋磊沉声道:“范谷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一怔道:“你说什么?”   宋磊冷笑道:“江湖上素以仁义侠士自居,以急公好义为名的范谷主,今日居然会施出这种手段对付江四爷,哈哈,传开江湖,只怕无人能信!”   范悟天道:“去你的,宋磊,你看清楚了没有?”   宋磊一怔道:“不是你?”   地狱门令主在软轿中嘿嘿不停冷笑,笑声刺耳。   宋磊道:“阁下觉得很好笑?”   地狱门令主道:“当然,对付江四爷,只不过是我耍的一项小手段而已,这表示我随意出手伤人,任何人亦无法逃避!”   宋磊冷笑道:“我不信!”   地狱门令主道:“你要试试?”   宋磊道:“当然,否则我不会相信。”   地狱门令主道:“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无关紧要,本门主今日前来,主要目的是邀请阁下归顺本门,共霸江湖!”   宋磊大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   地狱门令主道:“当然,本门主不是小视天下英雄,舍阁下还没有一个放在本门主眼里,可见本门主是何等看重你!”   宋磊冷冷地道:“这话不怕范谷主难过?”   地狱门令主道:“老范对本门主毕恭毕敬,本门主要他死,他决不敢活着,不信你可以问问他自己!”   宋磊一转头道:“范谷主,这话当真?”   任何人都感觉得出宋磊这话有种挑拨的意味。   谁知道久闻天下,名震遐迩的范大谷主,听了地狱门令主的话后,不但没有显出丝毫不悦之色,竟而肃默庄重地低下头去,恭身一礼。   他低声朝宋磊道:“当真……”   宋磊意外地道:“范谷主,这好像不是你的本意!”   范悟天大声道:“我范悟天身为地狱门弟子,终身听从门主的旨令,宋磊,你我已是水火不容,仇深似海,这些多余的话,你似乎问过了份!”   宋磊道:“以你的罪行,死有余辜!”   范悟天道:“宋磊,逼人不能过份!”   萧一剑突然面带戚色地冲了过来,挥剑朝软轿冲去。   宋磊一震道:“萧兄,冷静点!”   萧一剑像疯了一样,吼道:“宋兄,你瞧瞧江四爷,他死的好惨!”   宋磊扭头一瞧,心神俱寒,但见江四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满脸青紫色,双目睁得像铜铃似地瞪着远方。   那种死状,的确令人心寒。   宋磊长叹道:“萧兄,你要留意!”   软轿里的地狱门令主道:“萧一剑,你只要敢过来,本门主立刻要你命丧当场,否则,本门主就不再踏进江湖一步!”   萧一剑吼道:“恶魔,我非看看你是谁!”   一剑朝幕帘中挑了过去,冷寒的剑光化起一道寒光。   剑光一闪,软轿中迅快地挥出一道掌影。   长剑陡然一断,仿佛击在铁器上一样,倏然而逝。   萧一剑寒声道:“再接我一招。”   他将手中那半截短剑朝前—送,化作一道寒光,照着软轿中疾快射去,这招变化快速,快得令人目眩。   地狱门令主冷笑道:“你找死!”   那半截短剑直没轿中,一道阴风起自软轿中!   萧一剑混身一颤,刹那间脸色苍白。   他颤声道:“恶魔,你出来!”   宋磊神情一变,道:“萧兄,快退后!”   萧一剑道:“不!我要跟他拼命!”   宋磊焦色道:“萧兄,你是否感觉身子发冷?”   萧一剑点头道:“不错,我是有点冷!”   宋磊道:“四肢可有麻痹感觉?”   萧一剑在鬼姑子教诲熏陶下,武林所见所闻自是较常人为深,一听宋磊问他四肢的感觉,顿知事态严重,急忙运功一周,试行百脉七十二穴。   他神情惨然一变,道:“宋兄,我的四肢!”   宋磊道:“你已中了鬼手!”   萧一剑一颤道:“什么?鬼手?”   地狱门绝技鬼手,为江湖秘道中最难练的一门毒功,这种功夫练时须以死人作靶,手穿尸体,指破尸脑,吸取尸毒,再用百毒浸体,淬练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虑,故正派人物不屑练之,秘道高手不敢尝试,唯恐走火入魔!   宋磊道:“地狱门的鬼手功,天下闻名!”   地狱门令主哈哈一笑道:“宋磊,你真有眼光!”   宋磊冷笑道:“对于邪魔外道的伎俩,我听多了,阁下对付一个和你无怨无仇的人,施出这种手段,未免太过份了。”   地狱门令主道:“他口口声声骂我恶,我为了自保,当然出手要狠点,否则,我死在他手中!”   宋磊道:“阁下若真是自保,自是无可厚非,奈何阁下武功高过萧兄太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阁下也未免太会为自己辩白了!”   地狱门令主冷冰地道:“他中掌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宋磊道:“阁下的鬼手发时无影,仅有一股冷风!”   地狱门令主道:“虽是一道冷风,却是中毒已深!”   宋磊一震道:“他是否还有救?”   地狱门令主道:“除非有人能通他身上七经八脉,再……”   宋磊上前道:“萧兄,请过来!”   萧一剑恐怖地道:“宋兄不要碰我!”   宋磊一怔道:“为什么?”   萧—剑道:“江湖上只知道鬼手毒功中身无救,殊不知中了鬼手毒功的人,是毒力传延的媒介,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相信你也会与我一样!”   宋磊寒声道:“有这种事?”   地狱门令主狞笑道:“萧一剑,你更活不成了,我苦心计划的一条毒针,让你给破坏了,嘿嘿,姓萧的,我要你死!”   萧一剑冷声道:“你的毒计我早看穿了!”   地狱门令主道:“宋磊,你这位朋友顷刻间便会全身溃烂呼叫而死,这种痛苦决非一般人所能忍受,你是泰山派的大弟子,也是‘圣佛’‘魔老’两大武林宗师的传人,你身为忠义之士,自命为白道人物,你不会眼看着贵友这样惨死吧?”   一席话说得宋磊冷汗直流,肝胆俱寒……   萧一剑吼道:“宋兄,不要理我!”   宋磊惨声道:“他说的对,我不能看着你死……”   萧一剑叫道:“这是诡计,他要你死!”   宋磊苦笑道:“萧兄,谁叫咱们自命为真英雄、真豪杰呢?谁又叫咱们身为白道上的侠士呢,我们既然秉承了上代白道的伟业,自然该为咱们的事业留一个楷模,明知道是个陷阱,我们也要跳下去。”   萧一剑肃然地道:“宋兄,你让我敬佩!”   宋磊摇头道:“你不要感激我,我只不过是替白道树面镜子。”   萧一剑道:“那你更不要管我了,我也要尽一己之力,替武林中保留一份元气,宁可让我烂死,我也不能牺牲了你!”   宋磊道:“萧兄,这是什么话?”   萧一剑道:“牺牲了你,保全了我,孰重孰轻!”   宋磊道:“昔者有为道而丧生者,有为仁义而丧生者,也有为了爱而丧生者,不论前者后者,都有一个目的,今日我决心救你,这是殉道……”   萧一剑道:“我宁死不要你救!”   地狱门令主叱道:“别再假惺惺了,宋磊,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   宋磊道:“阁下这话怎解?”   地狱门令主道:“本门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宋磊道:“什么办法?”   地狱门令主道:“只要二位愿意归顺本门,本门主立刻……”   宋磊怒笑道:“地狱门令主,阁下真不含糊呀!”   地狱门令主道:“这么说你是拒绝?”   宋磊道:“当然,与魔鬼妥协,岂不找死?”   地狱门令主道:“好吧,宋磊,你眼看着你的朋友死吧,他将全身溃烂,呼嚎而死,那时,宋磊你要抢救怕也不及了!”   宋磊道:“罢了,阁下要怎么样?”   地狱门令主道:“本门主要先废掉阁下武功,才能相信你……”   宋磊道:“你未免欺人太甚……”   地狱门令主道:“这是原则,我必须坚持……”   宋磊道:“废了我武功后,你是否给萧少侠解药?”   地狱门令主道:“当然,本门主言出必随,决不反悔!”   宋磊道:“好,我信得过你!”   萧一剑叫道:“宋兄,你要三思!”   宋磊道:“牺牲我的武功,换你一条命,这个值得!”   萧一剑语重心长地道:“与虎谋皮,只怕失之!”   宋磊叹道:“宁可信他一次!”   地狱门令主道:“宋磊,你还有意见么?”   宋磊道:“阁下尽可动手,在下决不反悔!”   地狱门令主嗯了一声道:“范悟天!”   范悟天急忙道:“弟子在!”   地狱门令主道:“你去点他‘志堂’‘华盖’‘天督’三穴,再锁他五经八脉,手法轻重合一,决不可伤了他性命!”   范悟天道:“门主,三穴五经八脉齐锁,只怕他活不过……”   地狱门令主道:“人之全身七经八脉,七十二穴,上为天宫,下为地府,择一而伤,定然必亡,现在你由志堂而至天督,穴道血液虽阻,却决不会损伤生命,再锁了五经八脉,使他四肢不灵,武功自然而失!”   范悟天道:“弟子愚蠢,当谨记教诲!”   他朝前行去嘿嘿地道:“宋磊,这是你自愿的!”   宋磊道:“我被你利用的还不够么?范谷主,你最好手法重点,否则,江湖上,你的狐狸尾巴便会露出来了。”   范悟天道:“当然,当然,最好能看着你死,不然我寝食难安,有若芒刺在背……”   宋磊道:“你果然聪明,手下不必留情!”   范悟天陡然伸手朝宋磊身上点去,手法快速,拍过之处,正是地狱门令主所说之各个穴脉……   宋磊凝立不动,双目有若寒利的两颗夜星,那么沉冷而有力地凝视着范悟天,对那挥洒进来的指掌视若无睹,任他拍打下来。   范悟天沉笑道:“宋磊,你还真行!”   他嘴里说得虽硬,但以他那么深厚的道行,居然被宋磊的目光瞧得有点寒颤,挥洒出的指掌决无平时那样干净利落。   但指掌全点落在宋磊身上指定的穴道和脉络,而他只不过是混身一连串的颤抖,依然站立当地,并没有半丝畏惧或恐慌,这正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范悟天狞笑道:“当然,我给他解毒之药!”   地狱门令主道:“当然,咱们地狱门岂可失信于人!”   范悟天哈哈两声道:“门主,你真是信人!”   他两指一捏那药丸,立刻跃身到萧一剑面前,非常客气地道:“萧朋友,恭喜你!”   萧一剑冷冷地道:“喜从何来?”   范悟天道:“宋磊一身武功换来你的一条命,岂不是喜事?”   萧一剑哼声道:“我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范悟天不屑地道:“少假心假意,这个乖少卖!”   萧一剑恨声道:“范悟天,我必杀你!”   范悟天冷冷地道:“只怕你机会不大!”   他将药丸送了过去,又道:“拿去,这是你的命根子!”   萧一剑道:“在下用不着!”   宋磊暴怒道:“萧兄,我以全身武功换来这颗药丸,为的就是能解去鬼手之毒,没想到你居然不接受我的好意!”   萧一剑眼里噙着泪,道:“恩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救了我,失去了武功,我心难安,更难忍,宁可陪你一死,也不愿偷生!”   宋磊摇头道:“你真蠢,萧朋友,你好令人失望!”   萧一剑苦涩地道:“恩兄,我们生非同时,死可同日!”   宋磊叱道:“你要真感谢我,立刻服下那颗药!”   萧一剑道:“好,我听你的!”   他伸手抓起那颗药丸子,朝嘴里放了进去。   嘴一合,咽进了肚中。   范悟天冷笑道:“我以为你真不吃呢。”   萧—剑呸了一声道:“如果是你的药丸子,我连看也不看一眼!”   范悟天道:“换了我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心肠!”   萧一剑道:“姓范的,咱们好戏在后头,走着瞧!”   范悟天嘿嘿地道:“萧朋友,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萧一剑略略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范悟天道:“这道理简单,我姓范的身份既然给你知道了,决不会让你把这消息带往江湖朋友的耳朵里!”   萧一剑道:“你要杀我?”   范悟天道:“当然,这是唯一自保的方法!”   宋磊微怒道:“萧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言下之意,问的是萧一剑毒伤!   萧一剑道:“这药丸子还真灵,吃下去硬是好了大半!”   地狱门令主冷冷地道:“本门主的解药天下之最……”   宋磊道:“萧兄,你可以走了!”   萧一剑一怔道:“你呢?”   宋磊道:“我!我还有事和这位大门主商谈呢!”   萧一剑道:“不,我们两个一块走!”   宋磊苦笑道:“地狱门能放了你,已是天大的面子了,况且人家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处置我呢?”   地狱门令主嘿嘿地道:“宋磊,你有先见之明!”   宋磊不屑地道:“对你,我确是很了解!”   萧一剑道:“宋兄,在下和你共进退!”   宋磊怒道:“你真蠢,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也不会轻言承诺了,萧兄,咱们面对的是个恶魔,他会再放过我么?”   萧一剑道:“我尽一己之力和他们……”   宋磊叱道:“糊涂,你要再不走,我便击杀你!”   范悟天大笑道:“宋磊,你还有那份本事吗?”   满脸却是不屑之意,那种态度非一个武人所能忍受。   但宋磊在涵养这方面,的确有着过人的功夫,他忍住了,仅是抿抿嘴唇,微微笑了一笑,那情景是多么的凄凉,多么的感伤……   他长叹道:“我是再没这个本事了!”   如果不是英雄末路,一个武人,会说出这样悲惨心酸的话么?   萧一剑惨声道:“宋大哥,我害惨了你!”   自古英雄皆寂寞,萧一剑是个武人,也唯有武人才了解这种凄惨悲凉的心境,所以他悲伤,他难过!   宋磊苦笑道:“萧兄,这不怪你,你既然知道我为了什么,那么你更不该再犹豫,应该立刻走到远远的地方,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我,辜负我这番好意!”   萧一剑道:“好,宋大哥,我听你的!”   宋磊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萧一剑道:“宋大哥,可有要我办的事?”   宋磊道:“请通知泰山派,告诉他们我已死了!”   萧一剑一楞道:“为什么?”   宋磊惨声道:“我手无缚鸡之力,生与死何异!”   萧一剑大叫道:“宋大哥,我必为你报仇!”   范悟天笑道:“只怕枉费心机!”   宋磊冷冷地道:“范谷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道:“你要他走,我这一关首先得通过!”   宋磊怒道:“你这是刁难!”   范悟天道:“我不能留一个活口,让他在江湖上胡说八道。”   宋磊道:“你要杀他?”   范悟天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宋磊道:“你不后悔?”   范悟天道:“笑话,我范某人做事什么时候后悔过。”   宋磊朝那软轿一指,道:“地狱门令主,你怎么说?”   地狱门令主道:“你说呢?”   宋磊怒声道:“一门之主竟也会背信!”   萧—剑忿忿地道:“我早说过和魔鬼打交道无异是引火自焚!”   地狱门令主道:“我何时背信?”   宋磊道:“你刚才怎么讲的?”   地狱门令主道:“拿你武功换他生命!”   宋磊道:“如今他生命有了问题!”   地狱门令主道:“那非本门主的意思,我以解药解其致命之毒,也已守住自己的承诺,其他的,我不再插手!”   宋磊冷笑道:“原来是你们串通好的,一个送解药,一个又杀他,地狱门令主,你的心思确够令人心寒了。”   地狱门令主嘿嘿地道:“你现在才发觉未免太迟了。”   宋磊道:“是太迟了!不过……”   地狱门令主道:“你骂我背信弃义?”   宋磊怒笑道:“哪种字眼都不足形容你!”   地狱门令主哈哈大笑道:“宋磊,你尽量骂吧!”   宋磊朝萧一剑道:“萧兄,你自己看着办吧,对方要置你我于死地,我相信和他们讲尽了好话,他们也不会轻易地放了我们!”   萧一剑道:“宋大哥,你放心,我和他们一拼!”   宋磊道:“只怕你力有不足!”   萧一剑吼道:“姓范的,你来吧,我也让你知道姓萧的并不好惹。”   范悟天道:“你要早点死,太简单了。”   宋磊一移身,道:“范谷主——”   范悟天冷冷地道:“宋磊,你已救不了他!”   宋磊道:“我劝阁下放手!”   范悟天大笑道:“到口的东西,你会吐出来么?”   宋磊道:“那要看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刺呢?”   范悟天道:“是刺我也要吞了它!”   宋磊哼声道:“范谷主,你会后悔!”   范悟天道:“让一边去,你已是昨日之叶,不堪一击!”   宋磊道:“范谷主,你可要一试?”   范悟天大笑道:“你功力已废,不堪一击!”   宋磊道:“但凭胸中一口热血,也足以匹敌!”   范悟天大笑道:“好,我就杀了姓萧的,看你宋磊有本事救他。”   移身一晃,瞬快无比地穿过宋磊的身边,照着萧一剑扑去。   萧一剑挥手相拒,但脸色在刹那间大变。   那鬼手毒劲虽退,但伤势未愈,力已不迨,难聚全劲,一动真力,陡觉伤处痛苦骨折,冷汗直流。   范悟天嘿嘿地道:“萧朋友,看拳。”   拳威劲足,威裂金石,一击而上,石可成粉。   萧一剑惨声道:“宋大哥,我去了!”   他自知力拼不敌,双拳拼命扫了出去,欲和对方同归于尽,但死犹不忘宋磊,招呼一下拳掌齐举。   陡然,一个有力的话声道:“萧兄,你真这么不惜自己这美好的生命?”   萧一剑一抬头道:“宋大哥,你……”   宋磊的手有若电光石火般挥了出去,硬把范悟天攻来的一招化去。   范悟天身子一震,连着退了七八步。   他满面骇异地道:“你!”   宋磊道:“你不解是么?”   范悟天大声道:“你的武功……”   地狱门主哼了一声道:“老范,你怎么点他穴道?”   范悟天颤声道:“我明明点了他三大穴,而且还锁住了他的脉络!”   地狱门令主哼声道:“只怕你没使劲!”   范悟天颤声道:“不会,不会!”   宋磊冷笑道:“地狱门令主,你似乎不该再责备哪一个,范谷主的确是点了我的穴道和脉络,只是你们忘了一件事。”   地狱门令主道:“什么事?”   宋磊道:“万事‘诚’为先,你们缺乏了诚意。”   地狱门令主道:“本门主不信你有通天之能,范悟天的功夫不能说独一无二,但也是一派宗师了,他用的手法俱属上乘,我不信你能化了!”   宋磊道:“不错,范谷主的每一指都点在我的穴道上,我的脉络也被封死,在一般正常情况下,我决救不了自己!”   地狱门令主道:“可是你毕竟救了自己!”   宋磊道:“这全怪你自己失信,我本来不存希望,但一见你俩串通好来逼杀萧朋友,我认为你背信,我当然没有必要再守这个信,所以我施出了‘魔老’教我的撞穴法!”   地狱门令主略微激动地道:“撞穴法?”   宋磊道:“这门功夫是专门给自己解穴启封的一种死里回生功夫,今日如果不是你跟范悟天杀萧一剑,我决不用这种功,夫化解自己被封死的穴道,所以说救我的该是你!”   地狱门令主嘿嘿地道:“宋磊,今夜我算认识你了。”   宋磊道:“咱们是黑白两条路,永远不会走到一条路口。”   地狱门令主道:“也许是我太轻看你了,刚才应该让范悟天敲毁你的死穴,因为留下你,于本门主百害无一利!”   宋磊哈哈地道:“太晚了。”   地狱门令主道:“不错,是太晚了,不过本门要想杀害一个人,那个人纵有通天之能也活不过本门主所限的时刻!”   宋磊道:“我请问,门主准备什么时候杀害我呢?”   地狱门令主道:“这要看情形,如果你一直不上路,本门主觉得唯有杀死你才是根本之道,那时便是你死亡之期!”   宋磊大笑道:“令主,你高明!”   地狱门令主道:“哪里,哪里。”   宋磊道:“令主,‘圣佛’‘魔老’的武技已全传给了我,我要以他们的武技维护武林的安宁,而阁下三番五次掀动江湖血腥,这事只怕……”   地狱门令主道:“你要我退隐……”   宋磊道:“唯有这样才能保全你的生命!”   地狱门令主哼声道:“宋磊,你那点武技还吓不倒我,武林间早巳传出‘圣佛’‘魔老’不再过问江湖事,所以本门主并不怕什么人来干涉,你只要认为自己足可以和本门主对抗,那么,本门主将很乐意和你斗斗!”   宋磊道:“这是你的规矩?”   地狱门令主道:“不错,自今日起,地狱门将重现江湖,如果阁下敢和本门弟子过不去,宋磊,那时休怪本门主!”   宋磊道:“贵门弟子如果为恶江湖,休怪我不客气!”   地狱门令主道:“咱们走着瞧!”   在一声轻响之下,那抬轿的汉子同时抬起了软轿,在众人开道吆喝中,缓缓而去。范悟天一转身,道:“宋磊,咱们后会有期!”   宋磊道:“范谷主,请等一等!”   范悟天一怔道:“什么事?”   宋磊道:“今日我暂且饶你一次,下次别犯在我手里!”   萧一剑嘿嘿地道:“宋大哥,不能放了他!”   宋磊道:“以他的所作所为,死有余辜,但念在昔日他与家师的一段旧情,今日,我必须饶了他!”   范悟天叱道:“宋磊,少卖这个交情!”   宋磊道:“你不信?”   范悟天道:“当然,以我的武功决不会差你太多!”   宋磊道:“阁下何不试试自己的第三节肋骨!”   范悟天运劲一试,面色一变,道:“你……”   宋磊道:“在那一招里,我已留了情,如果我尽全力暗中一震,你那几根肋骨将全断了,范谷主,善恶仅在一念,往昔你的善名怕要全付诸流水!”   范悟天怒声道:“你暗中下手?”   宋磊道:“我这是给你一点教训,希望你不要再害人!”   范悟天道:“今日所赐,定有所报!”   宋磊道:“你暗中伤我,差点使我真成了痴人,范谷主,我如果要报仇的话,阁下有两条命也完了!”   范悟天呸了一声道:“咱们走着瞧!”   转身一跃身子,立刻又跌在地面上,捂着肋骨仿佛十分痛苦,额上竟然滚下了颗颗的汗珠。   宋磊道:“不要再妄动真力,休息七日伤处自愈!”   范悟天哼了一声,晃着身子蹒跚而去。   萧一剑恨道:“宋大哥,你为什么放了他?”   宋磊轻叹道:“说穿了不值钱,还不是为了一个情!”   萧一剑苦笑道:“恐怕原因不会这样简单!”   宋磊摇头道:“萧兄,你认为他真是范悟天?”   萧一剑怔道:“怎么,他难道不是?”   宋磊道:“是不是我也不敢确定,但据‘魔老’所知,范悟天耳朵里有颗红痣,据我暗中查看,此人根本没有!”   萧一剑道:“也许……”   宋磊道:“我不杀他的原因正是在此,当初我秉承了‘天地双贤’未完的心愿,必须将这数十年武林中动荡混乱的谜底揭开,所以……”   萧一剑瞪大眼睛道:“你……”   宋磊挥手道:“咱们以后再谈!”   两道人影拖在地上,又长又远,渐渐远去……   江湖上的信息传得最快,宋磊力对地狱门令主的事立刻被渲染得有点神化,但江湖上却给宋磊加上“淫徒”两字,他永远抬不起头来!   当然,这事最出力的还是碧云谷主范悟天,他以武林前辈的姿态,几乎跑遍了十门八家,将宋磊说得几乎一文不值!   但在宋磊力斗地狱门令主之后的次日,穷家帮北派长老公孙天健却遇上了棘手的事情,他接获宋磊由痴而恢复正常的消息后,在他所管辖的地区里,一连发生数件极不寻常的事情,这几件事深深使他头痛!   其一,宋磊是淫徒的流言,已遍传整个江湖。   其二,宋磊的未婚妻萧怡水之女,已因自己的未婚夫是个淫徒而留书出走,言明要削发苦修!   其三,碧云谷谷主范悟天已遍传绿林要声讨宋磊!   这几件事接踵而来,使这个素以善名远播的大侠丐都失了主张,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几件事!   是日,公孙天健正在烦恼异常没有主张之时,突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的屋子!   他惧然一悚,道:“谁?”   但见这人满面油垢,发丝散乱,那情景有若土地庙里的泥化子,可是这人眉清目秀,根本不是本地人!   那青年哑声道:“公孙师伯!”   公孙天健一震道:“古水——”   古水颤声道:“师伯,请救我爹。”   公孙天健道:“令尊怎么样?”   古水一跃身子奔出屋外,刹那间抱进一个满面无色,双目已垂的老人,公孙天健只觉心中一酸,上前道:“古兄!”   昔日泰山派掌门古冰寒是何等的威凛有神,数日之隔,竟变得奄奄一息,仅剩一口余丝……   公孙天健忍着悲痛,道:“水儿,你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古水道:“他……”   当下他将古冰寒受侮之事简略地提了一提。   公孙天健—试脉门,道:“令尊伤重甚深!”   古水道:“还有救么?”   公孙天健道:“很难说,但也要试一试,否则继续让伤势恶化下去,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难挽回令尊之命!”   古水热泪满面,道:“公孙师伯,请你加施援手!”   公孙天健道:“水儿,令尊和我最是要好,我岂会坐视不理!”   古水感动地道:“多谢师伯!”   公孙天健道:“我要用金针过穴法试试能不能解去令尊之毒!”   他一拍手道,“孩儿——”   小神丐卓不群一闪而入,道:“师父!”   他一眼瞥见屋中情形,登时一怔,年青人到底是年青人,一把抓住了古水,又摇又叫又笑……   公孙天健道:“带古水去洗个澡换换衣服。”   小神丐卓不群道:“好!”   古水苦涩地道:“公孙师伯,我爹……”   公孙天健道:“交给我好了,如果我救不好他,你爹……”   底下的话没说下去,不用说,古水也知道公孙天健心里想说些什么,他心中直酸,泪珠直流!   卓不群善观言察色,一拉古水往屋外奔去。   刹那间,这间破屋四周有若面临大敌似的,整个化子帮的弟子严守在屋外每一个地方,不准轻易放人进来。   公孙天健是武林的大行家,一看泰山派神剑古冰寒那种奄奄待毙的样子,他知道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力,能否救活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七分人力,三分天意,他只有略尽人事了。   他自一个瓶中倒出一根细小的银针,点上一盏油灯,将银针在油灯灯芯上略略一烧,全身陡然一运劲,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真力,立刻透满针尖。   公孙天健自言自语道:“这一针下去能否有效,连我自己都没把握!”   他的手倏地朝古冰寒身上“命门穴”戳下,这一招又快又疾,眼看那一针将戳进“命门穴”里。   突然,古冰寒的身子一动,一只手迅快无比地抓住了公孙天健的那只戳下的手腕,银针再也下不去半寸。   公孙天健变色道:“你是谁?”   古冰寒跃身而起,道:“好个公孙天健,果然不愧是北派长老,眼力神力的确不同,居然能看出区区!”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道:“朋友,你戴的那张人皮面具不够惟妙惟肖,古水也许哭昏了头,没有注意你的特征,否则你恐怕连这里还没摸到便现了原形!”   那人哈哈大笑道:“公孙兄,刚才那一针能要人命!”   公孙天健道:“我如果不戳你的‘命门穴’,你恐怕还会装死下去。”   那人嘿地一声道:“那不尽然,见了你后,区区也许……”   公孙天健沉声道:“朋友,你借古冰寒之名,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干笑道:“区区也是奉命办事!”   公孙天健头一扬道:“奉谁的命?办什么事?”   那人道:“当今天下,十门八派中以丐帮势力最大,地分南北,南北二派弟子数万,本门门主为求统一天下!”   公孙天健道:“贵门主是谁?”   那人道:“地狱门!”   公孙天健怒道:“滚,邪魔外道也妄想统一天下!”   那人怒道:“公孙天健,你别给你脸你不要!”   公孙天健怒道:“朋友,先说说你自己,你是谁?”   那人扯下人面具,道:“在下胡汉鼎!”   公孙天健道:“胡汉鼎!”   那人道:“不错,在下胡汉鼎乃济南人氏!”   公孙天健沉声道:“有个人你定认识!”   胡汉鼎道:“在下游交天下,朋友无数,你指的是哪一个?”   公孙天健道:“宋磊!”   胡汉鼎道:“那个浑徒,在下久仰已久!”   公孙天健冷笑道:“老化子认为宋磊之被说为淫徒,与阁下大有关系,如果我料的不错,阁下便是设计害他的那人!”   胡汉鼎道:“无怪乎丐帮能称雄天下,无往不利,连这种事情都能打听得一字不漏,你料着了!”   公孙天健道:“只要擒下你,宋磊的冤屈便可真象大白!”   胡汉鼎冷笑道:“公孙先生,你自身难保,还能擒下我么?”   公孙天健道:“胡朋友,我老化子在江湖上数十寒暑岂会怕你这老孩子的威胁,胡朋友,你这套我不在乎!”   胡汉鼎面上一凝道:“老化子,在下这次是代表一派的发言人,为了减少双方的不愉快,我希望你能三思而行!”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胡朋友这是威逼!”   胡汉鼎道:“可以这么说!”   公孙天健暴怒道:“我化子素不受人要挟,胡朋友,你看错人了!”   胡汉鼎道:“在下是代表地狱门和你谈判!”   公孙天健怒道:“谈什么?你说。”   胡汉鼎道:“本门欲和贵帮结为兄弟!”   公孙天健大笑道:“笑话,笑话。”   胡汉鼎道:“这不是笑话,丐帮虽大,却形同散沙,如果和本门结盟后,本门主当策划一切,定使贵帮独霸武林!”   第十二章 无月楼风波   公孙天健吼道:“胡朋友,你滚吧,本化子不和你一般见识!”   胡汉鼎道:“太晚了,你要我滚也不容易!”   公孙天健道:“你要怎么样?”   胡汉鼎道:“不给你点颜色看,你也许不知道本门的厉害!”   话声一落,他一拍手,道:“贵帮弟子将会像如此样地尽诛而死!”   但闻砰地一声重响,那屋门倏地被人重重踢了回来,数个化子被人用一根长矛活活钉穿在一起,直朝屋里倒下。   公孙天健目嘴欲裂,道:“这………”   他仔细定神一瞧,这些死去的弟子全是自己授命严守屋外、不准轻离半步的门下弟子,登时心颤发乱,一股血气涌了上来。   他吼道:“姓胡的,你过份!”   胡汉鼎阴笑道:“这只是小手段,阁下如果执意不加入本门,北派丐帮只怕从此被铲除殆尽,斯时休怪在下!”   公孙天健吼道:“好,胡汉鼎,我先杀你!”   胡汉鼎摇手道:“公孙先生,你先思虑再三!”   公孙天健双目通红,道:“你杀我弟子,我还要再思虑什么?”   他盛怒难抑之下,挥掌一招攻了过去。   正门北派弟子中以公孙天健的辈份最尊,武功也最好,一掌劈下,集数十年的功力,那股劲力当然是非同小可,威裂金石。   但胡汉鼎仿佛也不简单,硬是将这沉重的一击化解开来,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公孙天健虽然在暴怒之下,也知道自己遇上了劲敌,立刻收敛心神,凝气归一。他精神一振,道:“胡朋友果然有两下子。”   胡汉鼎道:“哪里,哪里,你也不错。”   公孙天健道:“你再接我一掌!”   他一低身子,一抡拳影有若电光石火样击了出去。   胡漠鼎一震道:“破玉拳!”   突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道:“公孙兄,不能拼!”   对方的身子更令公孙天健震骇,以他击出的快速,这人竟能轻易地把他那击出的拳掌硬拉了回去,仅这种功力已属武林罕见。   他双目一瞪道:“范兄!”   范悟天一瞪道:“公孙兄,拼不得!”   公孙天健道:“为什么拼不得?”   范悟天道:“眼下贵派弟子已因公孙兄一句话而损伤不少,如果你再拼下去,贵派弟子将不知又要死亡多少!”   公孙天健一楞道:“难道你要我投降!”   范悟天道:“不,我决没这个意思,不过……”   公孙天健道:“你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苦笑道:“公孙兄对小弟误会颇深,既然你执意要拼,本谷主也不敢相拦,不过贵派的损失将相当惨重!”   公孙天健道:“怎么样惨法?”   范悟天道:“公孙兄可否移驾前去一观!”   公孙天健怒道:“去哪里?”   范悟天道:“王家胡同呀!”   公孙天健神情惨然一变,王家胡同是北派丐帮的大本营,那里门中弟子千计,范悟天一提那个地方,公孙天健的心情便像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   他惨声道:“范兄,你出卖了我!”   范悟天道:“不!我想帮助你!”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移身朝屋外跨去,直往王家大胡同行去。夕阳带着无限娇柔渐渐归于黯淡!   江湖上提起王家大胡同无不联想到这是北派穷家帮的发祥地,这里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所以王家大胡同之名可与北京的天桥媲美!   但有一点与天桥不同的是这里凡是在混混糊口的,全是在行的“丐帮”,若非是穷家帮弟子,则休想在这大胡同里立住脚跟。   休看这仅是一条胡同,它的繁华并不亚于一条大街,举凡各种货摊子应有尽有,只要能说出名的东西,在这里全能买到!   尤其是入夜,华灯初上之后,这里便显得与众不同了,人潮不断,杂耍全出笼,凭着这些的确吸引了不少人,但最引人的还是这里的无月楼!   无月楼,天上无月星隐诲,人间无月星自灭!   这五月楼最出名的是这里有位红莲姑娘,不但人长的漂亮,歌词琴赋,更是绝倒古今。提起红莲,使人立刻又想到她妹妹白藕,红莲白藕原是一家人,但白藕人虽小她姊姊二岁,可是琴剑书画,似有凌驾其姊之上之势,姊妹俩将无月楼发扬光大,远近知名!   多少王孙公子、巨贾富少、风流剑士俱不惜巨金重聘欲一亲芳泽,奈何无月楼素有个不太近情理的规矩,无月楼中无月妓,但闻歌声几时有,无月楼女非青楼,在这里,你宝剑搁在脑袋上,金银堆满了山,也休想她姊妹陪你一宿,她们卖歌不卖身,这规矩真出了名!   因此白藕红莲成了北派弟子的偶像,王家大胡同也以她姊妹为豪,似乎无月楼成了王家大胡同的金字招牌。   公孙天健不是痴人,一踏进王家大胡同便觉得情形有了异样,平常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今日竟显得冷冷清清,仿佛凝结着一股说不出、看不见的愁云!   他的步子才迈进胡同口,两个身穿化子衣衫的汉子已朝他拥来,但当他俩看见公孙天健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时,他俩都刹住了身形!   公孙天健招手道:“燕子李三!”   燕子李三,这名子挺响,在九流中,他是盗中之盗,一身功夫软硬皆行,手上盗物的本领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终因年岁渐长,金盆洗手,与那一行撕断了线!   燕子李三上前道:“长老,你总算到了。”   他是按门中辈份称呼,公孙天健虽是一派之长老,他却不分年长辈份,愈是自由随便愈是轻松!   他嗯了一声道:“李三,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燕子李三道:“无月楼发生了……”   公孙天健心弦一震,道:“无月楼怎么样?”   胡汉鼎冷冷地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范悟天嘿嘿地道:“公孙兄,别急,别急,这事并非完全不能改变!”   公孙天健怒冲冲地瞪了胡汉鼎一眼,道:“五月楼若有什么问题,你姓胡的休想溜掉!”   胡汉鼎冷笑道:“只怕去了无月楼,阁下便改变主意了。”   公孙天健虽然愤怒达到了极点,但他终究是个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始终表现出持重而不轻率,鼻子里仅是冷冷一哼,迈步朝前行去。   无月楼雕梁画栋,绿瓦红墙,琉璃光闪,但这些已引不起这位风尘化子的注意,他注意的倒是五月楼发生了什么事。   五月楼的王媒婆已是铁青了脸,翻直了眼,傻傻楞楞地坐在石阶上,恐悸和畏惧地望着天边!   公孙天健道:“王媒婆!”   王媒婆王大嫂似乎已吓破了那颗胆,叫了一声,一点动静也没有,整个魂儿仿佛溜出了七窃!   公孙天健登楼而上,叫道:“叶三贵!”   叶三贵是五月楼的楼主,在王家大胡同里干生意买卖当中,唯一不是穷家帮的,他虽不是化子帮的一份子,但他吃的却是这行饭。   叶三贵跨步而出道:“长老,不得了了!”   然后瞪眼道:“红莲、白藕全着了邪!”   公孙天健一怔道:“着邪?”   胡汉鼎冷笑道:“邪门的地方还多呢,这要看你怎么处置这件事?”   公孙天健道:“对付两个女孩子,不觉得太丢人!”   胡汉鼎冷笑道:“本门有个规矩,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公孙天健道:“败类!”他一挥手道:“三贵,带我去看她们!”   叶三贵急着一摇手,道:“长老,千万使不得!”   公孙天健道:“为什么?”   叶三贵道:“红莲、白藕两位姑娘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全身剥的精光,在房间里……”   公孙天健一呆道:“什么?”   虽然他年岁已近半百,江湖上怪事见多了,但当他一听两位大姑娘赤裸裸的没穿衣服,不觉脸上一热,居然还羞红了半边脸!   叶三贵道:“没穿衣服!”   公孙天健苦声道:“为什么?”   叶三贵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公孙天健道:“立刻命人把她俩的衣衫穿起来。”   叶三贵道:“我们试过了,她俩仿佛着了魔似的,穿什么就撕什么,几次派人,不但没用,而且……”   公孙天健道:“哪有这种事!”   叶三贵道:“还有更令人惊异的呢,她俩力大无穷!”   公孙天健双目一瞪,道:“你敢骗我?”   叶三贵道:“这是什么话,我叶三贵!”他咽了口气,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公孙天健哼声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去!”   叶三贵道:“长老,我瞧这里……”   公孙天健冷笑道:“叶三贵,在我面前有什么话不能说!”   叶三贵道:“公孙长老,你如果仔细瞧瞧,这王家大胡同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点不一样,好像……”   公孙天健心弦一震,道:“什么?”   叶三贵道:“他们好像都中了毒!”   公孙天健心弦一震,王家大胡同是北派穷家帮的发祥地,派中重要人物大多在这里主持生意上的来往,如今这大胡同千把百人全中了毒,北派的重地岂不整个瓦解,他一想登时就觉事态的严重,眉宇顿时锁在一处。   公孙天健道:“什么毒?”   叶三贵道:“我哪里会知道!”   公孙天健当机立断地道:“传沙立生!”   叶三贵一楞道:“沙立生?”   公孙天健嗯了一声道:“沙立生善解百毒,江湖上除了唐门老祖宗的毒功天下最行外,沙立生可说是他唯一可堪匹敌的!”   北派公孙长老在这一地带颇有一点势力,话才传出去,立刻有人将沙立生从别处请来了。   沙立生乱须乱发,一副乱糊糊的个性,但他那双寒利的目刃却较常人为异,白珠子多于黑珠子,一看便知是位精明能干之士。   沙立生嘿嘿地道:“公孙长老,有何吩附?”   公孙天健道:“据闻这条胡同的人全都中了毒!”   沙立生似乎一震,道:“有这种事?”   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一个中年化子,试试脉,翻翻眼皮,面色随着一变,双目立刻射出两道凶厉的光芒。   公孙天健心底一沉,道:“怎么样?”   沙立生道:“好毒的手段。”   公孙天健道:“什么毒?”   沙立生凝重地道:“这是绝迹江湖卅年的‘落魂沙’!”   公孙天健面色顿变,道:“落魂沙!”   沙立生道:“‘落魂沙’又叫‘粒粒死’,这种毒沙只要数粒丢在河里或井中,便可毒死所有饮用河水或井水的人,不过毒性发作较慢,先全身剧痒,而后……”   “嘿嘿”胡汉鼎一声冷笑道:“真不简单,贵帮中还有人能认出这东西!”   沙立生双目一瞪道:“你是谁?”   胡汉鼎冷冷地道:“在下胡汉鼎,地狱门!”   沙立生冷声道:“别认为‘落魂沙’是天下最毒的东西,在我眼中,这点小技没什么了不起,不过……”   胡汉鼎冷冷地道:“朋友,少吹牛,你有本事就解给我看看!”   沙立生一呆道:“这……”   公孙天健悄声道:“老沙,你是否可以?”   沙立生一摇头道:“公孙长老,不瞒你说,解方我有,但药物难求!”   公孙天健道:“只要有方子便好办!”   沙立生摇头道:“太难了,这里面有一味药材非常稀有!”   公孙天健道:“什么东西?”   沙立生道:“乌拉山巅的百灵草!”   公孙天健一怔道:“乌拉山的百灵草,这东西难找呀!”   沙立生道:“症结便在这里,我无法解毒!”   胡汉鼎道:“公孙长老,咱们可以谈谈了!”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你说吧!”   胡汉鼎道:“本门与贵帮只要结盟!”   范悟天嘿嘿地道:“公孙兄,大局为重,不可意气!”   公孙天健大笑一声,豪迈地道:“我们虽是一群叫化子,但是我们却有一身硬骨头,不怕凌辱,不畏艰难,生值几何?死又能何?北派弟子纵然死光,也不会和你们……”   胡汉鼎冷哼道:“你真要硬干下去?”   公孙天健道:“有本事尽量使出来。”   范悟天道:“公孙兄,你这是何苦?”   公孙天健寒着脸道:“范谷主,你的事江湖上已传闻开来了,咱们是好朋友,自今而后,你我各奔前程,从此再无交情可言!”   范悟天道:“传言未必是实!”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今天我看见的不会有假吧,范谷主,数十年的名声毁在你一念之间,你不觉得太可惜?”   范悟天道:“人各有志,咱们不谈这些!”他话声一转道:“念在老朋友份上,公孙兄还请三思!”   公孙天健哼声道:“你要我把穷家帮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范悟天道:“错了,和地狱门结盟并不是叫贵派拱手让人,以贵派的实力,再加上地狱门的雄力,我相信……”   公孙天健道:“谢谢,我们天生穷命,没福销受。”   范悟天面色一沉道:“这里千百条人命!”   公孙天健哼声道:“我们认命!”   范悟天嘿嘿地道:“公孙兄执意如此,本谷主也没办法,不过……”   胡汉鼎道:“范谷主,和这种顽石不点头的人已无话可说,他宁愿天下的叫化子死光,咱们难道还要替他掉泪!”   公孙天健沉声道:“姓胡的,你休走!”   胡汉鼎道:“你还想留下我?”   公孙天健道:“不错,这里的人全中毒和你不无关系。”   胡汉鼎道:“也许有那么丁点儿关系,不过你留不下我!”   公孙天健冷笑道:“为什么?”   胡汉鼎道:“你只要对我稍有不利,我敢说这里将有大半人七孔流血而死,这话我决非是故作神秘,事实确实如此!”   公孙天健哦了一声道:“我倒要试试你有什么办法!”   范悟天道:“公孙兄,你不后悔?”   公孙天健哈哈大笑道:“我生平做过几件后悔的事?”   沙立生陡然一移身,道:“长老,我有话说!”   公孙天健一看善解百毒的沙立生这般凝重,心里不禁吓了一跳,低声道:“你尽量说。”   沙立生道:“放姓胡的走!”   公孙天健道:“可有理由?”   沙立生道:“他并非在说狂话,江湖上都知道‘落魂沙’是天下最毒之一,但还有一样比它更毒的东西!”   公孙天健一震道:“什么东西?”   沙立生道:“催命鼓!”   公孙天健道:“‘催命鼓’有什么毒?”   沙立生道:“催命鼓本身并不毒,但中了‘落魂沙’剧毒的人,一听催命鼓的鼓声,情形便不同了,正如胡汉鼎说的,这条大胡同的人都会毛孔流血而死!”   公孙天健寒声道:“你没法子破解?”   沙立生摇头道:“仅有一法,毁其鼓,但难上加难!”   公孙天健一怔道:“为什么?”   沙立生道:“所谓‘催命鼓’仅是一面小鼓,大如拳头,施毒之人若在这条胡同中,将这面小鼓藏在什么地方,任我们翻破了地,也无法找到这面鼓!”   公孙天健的心情陡地往下沉,他没想到对方当真恶毒地不给化子帮半分反击的机会,他公孙天健纵有万丈雄心,也不能不为北派精英作一打算了。   他惨声道:“好绝毒的手段!”   胡汉鼎嘿嘿地道:“不绝,不绝,至少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公孙天健沉声道:“胡朋友,假如我要硬拼到底?”   胡汉鼎冷笑道:“你不会,也没那个机会!”   公孙天健冷声道:“我不信。”   范悟天低声道:“老朋友,不是我吓你,你只要真正硬拼,这里将遍地人尸,全都先中毒而死,留下你,嘿嘿……”   公孙天健双目如火,扬声道:“老朋友,你真够朋友呀!”   当他听见自己数十年相交的老朋友竟会说出令人心碎的话时,他那颗侠义之心不禁片片撕碎了,他愤恨也悲怆,不禁仰天大笑,直笑得身颤肉晃!   “哇”——地一声,公孙天健一启口,一道血水喷了出来。   沙立生上前道:“长老,你……”   范悟天上前挥手道:“老友,你干什么?”   这轻轻的一拍使公孙天健的神智一清,立刻抑制住自己那种激动的情绪,双目却愈来愈寒。   他哼了一声道:“范谷主,你请站远点!”   他一招手又道:“沙立生——”   沙立生寒声道:“长老,你请吩咐!”   公孙天健道:“立刻召集本派弟子在无月楼前集合!”   沙立生一呆道:“干什么?”   公孙天健惨声道:“解散北派!”   沙立生颤抖地道:“不行,长老,这非儿戏!”   公孙天健沉声道:“难道咱们丐帮只为了苟且偷生而加进地狱门?”   沙立生道:“解散北派便能有济于事么?”   公孙天健苦涩地道:“江湖上有个规矩,散帮解派者,不论有何深仇大恨,自此一笔勾销,好在他们冲着我来,只要我不死,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们!”   沙立生道:“长老,你想的太天真,他们会给解药?”   公孙天健道:“我相信他们还有点义气!”   胡汉鼎冷冷地道:“你妄想!”   公孙大健怒道:“你要赶尽杀绝?”   胡汉鼎道:“门主有令,如果北派化子帮不欲加盟,则即日起江湖上再无一个叫化子,在下奉命办事,得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   公孙天健道:“你对付的只是北派!”   胡汉鼎道:“目前是的。”   公孙天健道:“你对付的仅限于化子帮弟子,在本帮中若非本派弟子,自然不在对付之列了?”   胡汉鼎点头道:“不错。”   公孙天健立刻又道:“好!胡朋友,在下只有一事相求,希望阁下立刻答复,否则老夫今日拼了北派全部弟子!”   胡汉鼎嘿嘿地道,“什么事?”   公孙天健道:“在本胡同中不是北派弟子者,请你立刻给他们解毒药,地狱门江湖一毒,我相信还不会毒到绝无人性!”   胡汉鼎沉冷道:“这……”   公孙天健发丝一直,吼道:“怎么?不答应么?”   胡汉鼎道:“在下照办!”   公孙天健道:“好,咱们无月楼里谈!”   他一转身子和沙立生直往无月楼行去。   无月楼窗明几静,绿色窗帘,绿色屏风,摆设幽雅,静中透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的确是个好地方。   公孙天健坐定道:“胡朋友,红莲、白藕可也是阁下施的手法?”   胡汉鼎哈哈笑道:“不瞒长老你,那非本人之意!”   公孙天健一怔道:“那是谁的意思?”   胡汉鼎道:“是这位范谷主!”   范悟天一震道:“老胡,你……”   胡汉鼎笑道:“大丈夫敢做敢当,何必畏首畏尾!”   公孙天健扬了一扬,道:“有这种事?”   范悟天干笑道:“老胡胡说八道,公孙兄,千万……”   胡汉鼎道:“这事你否认也不行了,门主要我挑明的!”   公孙天健发丝直竖,沉声道:“范谷主,我真没想到你会没出息到近乎无耻的地步,红莲、白藕和你何仇何怨,你使这种手段!”   范悟天道:“无他,公孙兄,只为爱!”   公孙天健一呆道:“爱!”   范悟天道:“不错,五月楼的红莲、白藕,天下绝色无双,我范悟天虽然雄霸一方,谷中藏有姿色的美女也不在少数,但和贵派这两位天仙样的大美人一比,那又差得不知多少倍,为了爱,我只好略略施了点小手段!”   公孙天健淡淡地道:“小手段?差点没要了她们的命!”   范悟天道:“不要紧张,我不会要她俩死!”   公孙天健道:“你施了什么毒?”   范悟天道:“我不过在她们身上略略施了点小玩意,使她俩身上奇痒难止,直到服下本谷主的解药为止!”   公孙天健怒道:“立刻给她俩解药!”   范悟天道:“有条件!”   公孙天健道:“说吧,我化子流年不利,才碰上你们这批凶神……”   范悟天道:“把她俩送给我!”   公孙天健哂道:“如果不呢?”   范悟天嘿嘿地道:“只怕你作不了主。”   公孙天健大笑道:“我不信你范谷主能带她们走!”   范悟天道:“错了,老朋友,我不会硬抢更不会硬夺,我只有一点必须向你说明,她俩这种怪痒若不经我解救,只怕会痒死为止,还有,这种怪痒不容易根除,非经常服用本谷主配药不可!”   公孙天健仰声道:“好手段,好手段!”   他一拍手道:“王媒婆,快把她们带来,见见这位大恩客!”   王媒婆吓得直发抖,急忙奔了过去,没多久,两个蓬头散发的美艳少女,身上仅披了一点衣褛,面上皆显露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痛苦!   她俩的手已被布条细扎在背后,那情景真惨,当真是花枝招摇,谁也不会相信无月楼的两朵含苞待放的艳花人在倾刻间变的这样子。   白藕颤声道:“痒死了,痒死了!”   红莲颤声道:“长老,求你救救我俩!”   公孙天健惨声道:“你们该求这位范谷主,他看上你们!”   红莲颤声道:“范大谷主,请你饶了我姐妹!”   范悟天大笑道:“当然,当然,本谷主岂能不知怜香惜玉!”   他忽然挥挥手,道:“快服下——”   两点黑影有若电光石火样朝着红莲、白藕两人的嘴中射去,她俩一启齿,急忙将那两颗丸子吞进腹中。   说灵真灵,白藕、红莲吞那两颗丸子之后,身上剧痒立刻消止,她俩长长地喘了口气,面上那种痛苦之色渐渐减退。   公孙天健道:“王媒婆,解开她们的手!”   王媒婆见手下两棵摇钱树突然好了,心中真是像花一般的怒放,立刻动手解开了她们两个的手脚。   白藕喘声道:“范谷主!”   范悟天嘿嘿地道:“什么事?”   白藕道:“你解救我姐妹危困,这般大恩大德,我姊妹没齿难忘,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才是?”   范悟天嘿嘿地道:“不用,不用。”   红莲一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们两派穷家帮素有例规,受人恩惠,点滴必报,我姊妹自知怪痒难医,而你,一颗药丸便解救了我们,这般情义可非寻常!”   胡汉鼎笑道:“要报答太容易了,事后侍候范谷主时多尽点力……”   白藕一笑道:“那是自然——”   范悟天道:“你们姊妹自现在起已是我的人了,我要带你们回碧云谷,那时你们才知道本谷主是何等有趣!”   红莲微微一笑道:“谷主,我姊妹想略尽奴婢之意!”   范悟天道:“怎么样?”   红莲道:“奴请谷主聆听一曲!”   范悟天道:“只怕公孙兄不答应!”   公孙天健道:“她们的事,我绝不过问!”   白藕道:“拿琴来——”   立刻有叶三贵派人捧出一具七弦琴,白藕手持七弦琴,调弄数声,调出一曲不知名的小曲,红莲迈步起舞,婆娑中,姿色神清,瞧在眼中,有若置身仙境!   突然,那七弦琴愈调愈快,音调奔扬——   红莲低声道:“范谷主,你留意!”   她飘忽的身形刹那间直朝范悟天的身上冲去。   而白藕手中的七弦琴在一声断响中,数点寒星照着范悟天的身上射去,这变化太快,快得出人意料——   公孙天健吼道:“住手——”   范悟天一声断喝道:“你们找死——”   他大袖一拂,一道劲气朝着冲来的红莲身子推去。   另一只手丝毫不闲,对射来的寒星推去。   红莲叫道:“你!”   她的身子在一股劲浪的冲刺下,叭地摔在地上,双唇一启,一股血液淤着嘴角流将下来。   白藕颤声道:“妹妹——”   红莲苦笑道:“咱们没报着仇——”   范悟天此刻长袍隆隆而起,身上似乎中了一下暗器,他寒着脸,瞪着眼,怒冲冲地盯着公孙天健。   他沉喝道:“公孙兄,你真会教导!”   公孙天健冷笑道:“阁下施毒,她们用智,这是公平的较量!”   范悟天嘿嘿地道:“那毒针又怎么解释!”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她们姊妹会武的事,我恨本就不知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七弦琴毒钉的事,只有问她们自己!”   范悟天哼声道:“鬼才相信!”   白藕突然奔进来,道:“你不要冤枉公孙长老,我姊妹的武功是跟一个客人学的。公孙长老真不知道我俩会武功。”   范悟天道:“什么人?”   白藕道:“你管不着——”   范悟天伸手朝白藕抓去道:“那钉上的毒叫什么?”   公孙天健一挥手道:“阁下是棉花店失火!”   红莲颤声道:“范谷主,我姊妹恨只恨武功不够,让你又逃了过去,但那毒钉是一个客人自制的,听说连他自己都没有解药!”   范悟天变色道:“有这种事?”   红莲道:“千真万确,希望能毒死你!”   范悟天的身子抖了一抖,虽然不相信那毒钉有这般历害,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刻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防止毒性发作。   范悟天嘿嘿地道:“红莲,我非将你凌辱处死不可!”   红莲道:“我姊妹受你的凌辱已经够了,那阵怪痒差点没要了我们的命,你以为我们真还希罕自己的生命么?只不过是为了报仇,我姊妹才暂时应付你一下!”   范悟天怒声道:“不识抬举,不识招举!”   红莲道:“我劝你还是快点回去为自己的后事打算打算吧,那毒钉虽然不怎么样,但却能要了你的命!”   范悟天变色转头道:“胡兄,我要先走一步!”   胡汉鼎嘿嘿地道:“不要紧张,门主善解百毒,这点毒不算什么!”   范悟天苦笑道:“这……”   胡汉鼎冷笑道:“你也是一方之主,这点小意思还会放在心上,范兄,没问题,我老胡敢保险,这点毒决要不了你的命!”   范悟天苦在心里,嘴里却嗯嗯两声。   白藕缓缓扶起红莲道:“长老,我姊妹平日受你教诲,受益良多!”   公孙天健长叹道:“哪里,哪里。”   白藕道:“此次祸起无名,我姊妹虽在青楼,但心同日月,决无半点污秽,可是此次范谷主暗中下毒,在怪痒难抑之下,我姊妹不顾羞耻地赤裸身子!”   面靥上泛起一股红晕,也隐含着一股怒意。   公孙天健道:“那不能怪你们!”   白藕苦笑道:“无月楼上非青楼,黄花大闺女,怎能肌肤示人,如果我姊妹再厚颜偷生下去,那样会侮辱了无月楼!”   公孙天健摇头道:“不要想太多,你们还年轻!”   白藕苦笑道:“我姊妹虽然不是出自名门,也是清白人家之女,死是清白身,长老,我俩……”   公孙天健一震,道:“你们要干什么?”   道:“我姊妹在长老未来之前,已决心以死全身,决不忍辱偷生,惜未和姓范的同归于尽,否则……”   公孙天健一怔道:“想开点,你们要想开点——”   白藕道:“已来不及了,长老——”   她身子一颤,面靥上刹那间一片苍白。   沙立生道:“她们服了毒!”   公孙天健急声道:“老沙,快救她们——”   沙立生一握白藕的腕脉,只觉脉转微弱,细的似断,这正是死前的征兆。   他苦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公孙天健双目通红,道:“你医术颇精,怎么不想个办法!”   沙立生道:“救她并不是真没法子,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她们姊妹已决心一死,纵有仙丹灵药,怕也不能发生效用!”   公孙天健一怔道:“这怎么办?”   红莲突然一笑道:“长老,不要再费心神了,我们这样死不是很好么,至少我们没有在他人凌辱下而死,长老,你应该替我们高兴才是,我们北帮都是忠义之士!”   公孙天健双目含泪道:“红莲,你们太……”   红莲摇头一笑道:“长老,你是这大胡同的明灯,千万不能做傻事,据我所知这里千百条人命尚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长老,你要多加保重!”   公孙天健长长一叹道:“这是劫——”   白藕、红莲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劫数已到,双双含笑,但见她们的身子一阵摇晃,缓缓倒了下去。   沙立生上前一探鼻息,道:“死了!”   公孙天健道:“立刻火化!”   沙立生道:“火化?”   公孙天健道:“不行么?她俩虽然并不真是咱们穷家帮弟子,但却为了穷家帮而死,仅凭这点已足够列册追封了!”   沙立生恭身道:“是,是。”   公孙天健道:“传令下去,大胡同的生意全收,凡属咱们帮中弟子全来参加这次葬礼,也许这是咱们最后一次相聚了!”   沙立生道:“长老,有这样严重?”   公孙天健道:“我要当着北派各弟子的面把这事交待清楚!”   沙立生道:“地方呢?”   公孙天健道:“这无月楼当初是为本派传递各路消息之用,如今白藕、红莲已死,留下已是无用,她俩对本派功不在少,应当随她们而化!”   沙立生道:“这怕不妥——”   公孙天健道:“她俩虽为青楼女,身却白如玉,人品之高,较那些自命一门或一谷之主的人要强过不知多少倍,无月楼伴着薄命女,是安慰她们的灵魂!”   范悟天听在耳中面上微红,他知道自己数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已和自己恩断情绝,虽然红莲、白藕非自己动手杀的,至少和自己有着太多的关系。   他急忙道:“对,无月楼葬双娇,也是一段佳话!”   公孙天健瞪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情你要负一半责任!”   他转首又道:“老沙,传令下去,无月楼集合!”   沙立生道:“好,交给我了。”   他们穷家帮能在江湖上称雄数十年而不衰,当然在纪律和门规上有着相当的素养,沙立生只要比个手势,这个手势立刻经由看见的人传了下去,一直传给每个人!   刹那间,王家大胡同所有做生意的店铺全停了工,朝无月楼前奔来。   当然,他们放下了活计,各自披上了他们穷家帮特有的麻袋衫,平常那些做生意的装束全换了样。   人潮渐涌,五月楼前全是人。   胡汉鼎和范悟天虽然都是雄据一方的枭雄,但当他俩亲眼看见穷家帮在刹那间集合在一起,井然有序的没有一丝声音,暗中对这一份力量不禁敬服不已。   两个身背麻袋结的长老叫化子站在公孙长老的身边,各自见过礼后恭身站在一旁。   公孙天健道:“燃香——”   立刻有人捧过三枝神香,公孙长老朝着西方三拜,嘴里默然祝祷,然后恭肃地将三枝香插进香炉。   他立刻又道:“燃放烟火——”   无月楼上,一道清烟直朝空中散去,这是敬告北帮远方弟子,自己门中有人因帮殉职,请同哀念!   最后,公孙天健惨声道:“火化——”   两口大瓷缸里放满了灰火,熊熊火光直射,在北帮一阵仪式中,白藕、红莲尸身被送进了两口大缸——   所有在场的化子全都痛哭出声——   那两口大缸冒出一阵黑烟后,立刻被封死了,火化的仪式虽然简单,但却隆重严肃,正门所有弟子均以火化为荣,认为这是最崇高的死。   公孙天健一拭眼中泪水,头缓缓地抬了起来。   胡汉鼎上前道:“这是你宣布的时候了!”   公孙天健冷声道:“这是我的事!”他长长吸了口气大声道:“各位弟兄姊妹,你们一定知道为什么本长老要将你们请来这里,我要先告各位,北派穷家帮已面临绝死逢生的边缘!”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化子的骚动,他们都是忠义之士,个个热血沸腾,刹那间有人叫了起来。   公孙天健摇手道:“各位一定晓得自己中了毒,也就是说本门王家大胡同的所有弟子,已中了一种毒物,目前在生与死的抉择下,咱们必须有个选择!”   立刻有人吼道:“咱们宁死不从!”   公孙天健惨声道:“不错,本门素有忠义传千秋、丹心照人间的古训,但,各位可以不顾生死,可以不要生命,而你们看看自己的下一代,你们看看自己的子孙!”   不管公孙天健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威武,但当他这样大声疾呼说这种话时,他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压住了,一颗颗从那目眶中流了下来。   所有门中弟子全哭了,哭声震动了大地!   公孙天健那一席话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中起了极大的回荡,他们俱回过了头,朝站在远处、远远观望的一群天真儿童望去,那里有每个人的子女,有自己的骨肉!   不错,自己可以以身殉帮,自己可以舍生取义,但那些孩子呢?他们何辜?正在成长中骤然丧失了生命,这不是太薄待他们么?   立刻无人再说话了,沉默着。   胡汉鼎立刻大声道:“各位,不要难过,这情形并不是不能改变,只要各位愿意和本门合作下去,我保证你们……”   人群中立刻有人吼道:“你是什么人?”   胡汉鼎嘿嘿地道:“在下胡汉鼎——”   那群化子立刻叫道:“滚,这是丐帮的事,你滚——”   胡汉鼎笑道:“我滚之后,你们这里将无一活口!”   突然有人叫道:“抓起来先宰了他!”   但见二道黑影直冲了过来,竟是卓不群和古水。   古水吼道:“范伯伯,我爹呢?”   范悟天尴尬地道:“这……这……这……”   公孙天健一挥手,道:“退下,退下!”   卓不群和古水一见公孙天健寒着脸,皱着眉喝退自己,哪敢再上前,两人急忙晃身退回原地去。   胡汉鼎嘿嘿地道:“在下现在可以告诉大家,各位身上之毒没有本门独有解药,三天后定当无一活口,那时你们才会知道在下并非故作惊人之语!”   公孙天健大声道:“胡朋友,你到底要干什么?”   胡汉鼎道:“无他,只请你们结盟!”   公孙天健道:“北派化子帮自今日起解散!”   胡汉鼎冷冷地道:“解散并不能解毒,公孙兄,你仔细想想!”   公孙天健恨声道:“你们厉害!”   胡汉鼎道:“没有两下子,我会来送死么?”   公孙天健哼了一声,转头大声道:“各位,目前地狱门已不给我们喘口气的机会,咱们面临的问题,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和地狱门结盟,便能换取解药,另一条是宁死不屈!”   群情激昂,吼道:“我们宁死不屈!”   公孙天健道:“那些无辜的孩子呢?他们这样死么?”   大伙又默然了,俱低头不语。   沙立生大声道:“长老,咱们别无选择!”   公孙天健道:“怎么样?”   沙立生道:“咱们只有结盟一途!”   公孙天健长叹道:“唯有这办法了。”   胡汉鼎大笑道:“好,公孙兄,咱们一家人了。”   公孙天健冷冷地道:“解药呢?”   胡汉鼎道:“这请放心,只要贵派诚意结盟,解药……”   公孙天健沉声道:“我要他们现在解毒!”   胡汉鼎微扬道:“这……”   公孙天健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化子一样可反悔!”   胡汉鼎道:“我也有条件。”   公孙天健道:“说吧,再多一点我也不在乎。”   胡汉鼎道:“为表示贵我两门的真诚,在下愿先交下解药,但贵派也必须将那块‘绿玉令’交出来。”   公孙天健一震道:“绿玉令!”   胡汉鼎嘿嘿地道:“不错,江湖上都知道贵门的‘绿玉令’有若帮主亲临,具无上权威,本门门主有令,务必将‘绿玉令’携回!”   公孙天健道:“你不相信我们结盟?”   胡汉鼎道:“我们宁可信‘绿玉令’,不信阁下的两片嘴,因为‘绿玉令”在手,不怕阁下和贵派弟子不听指挥!”   公孙天健道:“我不给!”   胡汉鼎冷冷地道:“阁下不交出‘绿玉令’便表示没有诚意,既然你存心不诚,在下当然不会将解药交出来,那时这千百条人命的事便由你负责了。”   公孙天健道:“阁下好计谋!”   胡汉鼎笑道:“哪里,哪里。”   公孙天健道:“好,我给你!”   他一招手,道:“护令弟子何在?”   立刻有四个身披麻袋的七结弟子举步行来。   他们同时道:“弟子听令。”   公孙天健道:“拿令来。”   那四个七结弟子道:“是!”   胡汉鼎道:“想不到一只令牌还要护令弟子!”   范悟天嗯了一下,道:“丐门弟子遍天下,那‘绿玉令’自是珍贵无比!”   那四个七结弟子去而复转,由其中一个捧着一只檀木箱子,毕恭毕敬地送到公孙天健的手里。要知道“绿玉令”在北派弟子中,无异是帮主再世,威力无穷,只要“绿玉令”所至,天下北派弟子无不听令,所以除了打狗捧(绿玉杖)为帮主亲带之物、帮主宝物外,在丐帮中“绿玉令”要算最具神威之物了。   公孙天健接在手中,道:“解药——”   胡汉鼎嘿嘿地道::“当然,当然!”   他立刻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递给公孙天健道:“你可以验验!”   公孙天健递给沙立生,道:“老沙,你看看!”   沙立生解开瓶子在鼻中一闻,道:“错不了,这正是‘落魂沙’的解药!”   只听一人大声道:“长老,我们的生命能值几何? ‘绿玉令’威传天下,你只为救几条人命,便将本门重物递交他人?”   公孙天健凄凉地道:“我能见死不救么?”   那人道:“但你要衡量!”   公孙天健长叹道:“罢了,我以死对列祖列宗谢罪!”   那人长叹道:“长老呀!你好糊涂!”   公孙天健惨声道:“不错,我糊涂!”   他双手将那长盒送到胡汉鼎眼前,道:“希望你不要为非作歹!”   胡汉鼎嘿嘿地道:“只要贵门听指挥,这‘绿玉令’决不乱用!”   他伸手接了过来,轻轻地一拍那箱子,哪里想到他这一拍箱子,所有丐帮弟子俱怒目而视,瞪得他全身发毛,不知怎么回事。   范悟天低声道:“这‘绿玉令’宛如帮主亲临,你不可轻妄!”   胡汉鼎忙道:“咱们速退!”   他和范悟天略略打了一声招呼,急忙离开王家大胡同,丐帮弟子虽有拦截之意,但在公孙天健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公孙天健道:“分服解药后,本门解散!”   他挥挥手道:“通通退出无月楼,我要点火烧掉这地方。”   先前讲话那人冷笑道:“长老,你认为死能一了百了?”   公孙天健双目一瞪,道:“难道我还要听那姓胡的。”   那人道:“你当然不要听,但丐帮弟子还要你领导!”   公孙天健寒声道:“你是谁?”   此刻人群中才渐渐注意到这个爱说话的人并非是本门的弟子,他穿一袭蓝衫,潇洒俊逸,气度不凡。   立刻有人叫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那年青人一笑道:“王家大胡同的门永远开着的,我一摇一晃地走进来的。”   这人口齿伶俐,一言一语都显示出自己的不凡。   公孙在健正色道:“朋友,通名。”   那青年道:“萧一剑便是在下!”   公孙天健哦了一声道:“萧少侠有何指教?”   萧—剑道:“指教倒是不敢,只是今日这件事,自发生至结束,我都在场,所以我有点不甘寂寞!”   公孙天健苦笑道:“本帮已山穷水尽,无力振作!”   萧—剑大笑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长老,路是天下人走的,你还没举步,怎么知道已无路呢!”   一语惊天下,他好厉害的口舌。   公孙天健惨声道:“萧朋友好意,我化子心领,奈何这件事……”   萧一剑道:“阁下真的心灰意冷?”   公孙天健道:“我化子有辱本门列祖列宗,生不如死!”   萧—剑哼声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公孙大侠今日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如果我知道你是这种人,真替我那位朋友抱屈!”   公孙天健一楞道:“什么朋友?”   萧—剑道:“我那位朋友见贵派‘绿玉令”失落地狱门,心中焦急得不得了,决意夺回来归还贵门,他叫我先在这里稳住脚步,那里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早知这样,我那位朋友的热心岂不是白费了……”   公孙天健激动地道:“贵朋友大名?”   萧一剑道:“不说也罢,反正你不领情!”   公孙天健抱拳道:“不,本派弟子恩清仇明,受人恩惠,点滴不忘,贵友急公好义,拔刀相助,这份恩情我化子决不敢忘,只是贵友姓名是否能见告?”   萧—剑道:“我那朋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当然可以告诉你!”   公孙天健道:“他是——”   萧一剑道:“宋磊!”   公孙天健一震道:“什么?宋磊来了?”   萧一剑道:“长老不会太陌生吧!”   公孙天健道:“没料到他会来!”   萧—剑道:“没料着的事多着呢,你更不会料到他还会替你们化子追回‘绿玉令’呢……”   公孙天健正色道:“萧朋友,请你告诉我化子……”   萧一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呀!”   公孙天健道:“他去了哪里?”   萧一剑一怔,道:“这个——”   公孙天健道:“这件事决非儿戏,地狱门人才济济,他一个人为本门千百弟子涉险,这事,我不忍,也不能——”   萧一剑跺脚道:“糟了,我当时没问他!”   公孙天健凝重地道:“萧朋友,我们必须立刻接应不可,地狱门主对宋磊即恨且惧,如果有机会,他不会放过宋磊!”   萧一剑道:“这怎么办?”   公孙天健道:“老沙——”   沙立生道:“长老,你请吩咐!”   公孙天健道:“立刻传令各地,将宋磊去向通报!”   沙立生道:“好,半个时辰中定有回音!”   半个时辰不过是短暂的一刹那,但在萧一剑的感觉中却有若蜗牛漫步般,既长又远……   半个时辰后,沙立生回来了。   萧一剑道:“怎么样?沙朋友?”   沙立生道:“狂人堡!”   公孙天健道:“什么?他去了狂人堡?”   沙立生道:“千真万确!”   公孙天健道:“萧朋友,狂人堡俱是黑道高手出没的地方,这地方不能人多去,我看咱俩去走一趟!”   萧一剑道:“好。”   两人略略交待几句,双双起身而去。   第十三章 独闯狂人堡   淡淡的尘埃溅扬在空中,灰蒙蒙的,一道人影在这飞扬的尘埃中缓缓行着,迎着落日,他的身影拖的好长。   他望了望空中,浮云白日,好美丽的一天……   突然,他的身形凝住了,一双令人寒栗的目光倏地凝向远方,一座孤寂的大堡巍峨地耸立在半山间。   他自言自语道:“谅他们还没回堡……”他哼了一声道:“江湖上都说狂人堡是天底下最无情残酷的孤堡,今日既然来了,我倒要看看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他目光瞥向一块倾斜的大石,闲着无聊,他信手拾起一根树枝,一下接一下地敲着大石。   “啪,啪,啪……”   这个声音颇有节奏,也有点凄凉孤落之感,迎着晚风,这个声音传了开来……   偶尔,一声归鸿的嘶叫划破空寂的云空,点点斑驳的碎影随着鸿尾的余影而驮向山后,一切又沉于寂静。   沉寂中又含着一股令人颤抖的杀机……   陡然,那双含郁的目光望向远方……   数道骑影瞬快地朝这里奔来。   蹄声四响,尘埃飘扬,这数道健骑已愈来愈近!   他鼻中微微透出一声冷哼,自言自语道:“终于来了!”   那雄健的身子微微一晃,立刻凝立在当地!   他的身子像一座塔,巍巍地站在道当中,一定是要将那奔来的数骑挡住,否则他不怕死么?奔驰的快马能将他踩踏成为肉饼!   “喂,闪开。”   前头的汉子一叱喝,手中的长鞭反而挥洒着,那快骑不但未减低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   凝立当中的他,丝毫不惧地微微一声冷哼。   只见他身子微晃,一双手掌瞬快朝前抓去。   他沉声道:“给我通通停住。”   这话声沉猛有力,每字含着一股无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并非仅拿一句话便想唬住人的,手底下确有两下子,否则,他也不会自讨没趣来闯狂人堡。   他的手那一抓之势,简直快得令人目眩。   没什么动作,已将当先奔来的快骑给扯住了。   那健骑急速一个刹势,尘土飞扬,四散而溅——   马上人一声叱喝道:“留神!”   他的动作也是快得出奇,晃身跃了下来。   随着他身旁的那个人似乎有着相当好的功夫,仅那么一声招呼,个个都像游鱼似飘落而下。   并排七骑正好将这条泥土路站满了。   这健硕的汉子也真不含糊,以一对七,竟然丝毫不惧,他不惊不慌、慢条斯理地凝望着这七条汉子。   微微地一笑,他启齿道:“朋友,可是狂人堡的汉子?”   领头的淡淡地一笑道:“不错,阁下不凡也不俗,能将我七兄弟拦住,这份能耐也不简单呀!”   那人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领头汉子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道:“宋,单名一个字——磊。”   那七条汉子似乎是震动了一下,但他们也并不怎么含糊,对方的名,树的影,这招子还真亮!   领路汉子笑了声道:“听过,听过!”   他表现的是那么不在意,那么不在乎。   宋磊淡淡地道:“仅只听过么?”   领头的双目一寒,道:“不,也有点别的!”   宋磊这才满意地道:“说来听听——”   那人一楞道:“朋友,这过份!”   宋磊哼了一声道:“对狂人堡这是客气的!”   天底下敢用这种口吻轻视狂人堡的,除了宋磊外,似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他是狂,狂得太近乎无情。   那领头的眉头皱了皱,道:“宋朋友,这会闪了舌头——”   宋磊道:“不会,再多点我也嚼得下!”   领头的沉声道:“宋朋友,你也许不知道我们七兄弟!”   宋磊大笑一声道:“我似乎忘了请教!”   那领头的微微得意地道:“你现在请教还来得及!”   宋磊双目微微—垂,斜斜靠在路旁的一株小树上,那种目中无人的神情,差点没把他们七个气死。   他低声道:“那样太费事了,干脆你们自己报上名来,我要听听你们七个老小子有多大的道行,敢在宋爷我面前发狂!”   这话可够损的,七条汉子十四双眼睛,眼睛虽有,大小可不一样,但他们的眼珠子却不分大小地全盯在宋磊的身上,那样子恨不能将他生吞了。   瞪归瞪,看归看,却没有一个敢表示那么一下。   领头的咬了咬牙道:“我马大孔——”   宋磊眼不抬,眉不展,仅仅嗯了一声。   马大孔沉声道:“宋朋友,马大孔的名字……”   宋磊冷冷地道:“马家七条臭汉子在关外不过是——”   马大孔叫道:“宋朋友,给点面子!”   宋磊冷冷地道:“跟你们谈面子,倒不如跟条牛弹弹琴!”   马大孔道:“宋朋友,我不能再忍耐了。”   宋磊道:“没叫你忍耐呀,七位只要有趣,在下奉陪!”   马大孔道:“宋朋友,打架动手,我兄弟决不会含糊,但是在动手之前,我必须向阁下交待清楚——”   宋磊道:“说给宋爷我听听!”   马大孔喘了口气,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宋磊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道:“狂人堡前半里多路的土泥路——”   马大孔道:“你在这里找碴子,可知道这后果?”   宋磊道:“不知道!”   马大孔道:“这只能怪宋朋友见识不够,看到的听到的都太少,不然,我相信你有水缸作胆也不会来送死。”   宋磊道:“天底下有两种人!”   马大孔一怔道:“哪两种人?”   宋磊道:“一种是贪生怕死,一条命比他爹娘还重要,另一种人是生死不计,洒热血抛头颅又能怎么样,而我是属于后者!”   马大孔道:“我不解,阁下为了什么?”   宋磊道:“无他,只请七位帮个大忙!”   马大孔一怔道:“帮什么忙?阁下尽请吩附,只要我兄弟办得到的,决不会使阁下失望——”   宋磊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听来颇是动人!”他缓缓一启双目,道:“这事太容易了!”   马大孔嘿嘿地道:“容易的就不会轮到我兄弟了!”   他真是老江湖,一语点破了要点,这不容易。   宋磊道:“简单,简单!”   马大孔道:“你吩咐——”   宋磊道:“马朋友倒底干脆,这倒使我想不到——”   马大孔嘿嘿地道:“大家都是朋友啊,这点交情总要卖的。”   宋磊一笑道:“我要的东西只怕马朋友不答应。”   马大孔冷冷地道:“那是宋朋友太瞧不起我马大孔,江湖上我姓马的这个字虽然不响亮,但在关外,提起马家大牧场几乎是人人皆晓——”   宋磊哦了一声道:“失敬。”   马大孔冷笑道:“你有这个意思,我很高兴!”   宋磊冷笑道:“马朋友,江湖上有一种人最可怜,人家给他一分颜色,他便会开染坊了,阁下就是这类型!”   马大孔变色道:“宋朋友,不要太损人!”   宋磊道:“马朋友,咱们的事还没完呢!”   马大孔道:“阁下逼我兄弟,所要的东西一定贵重!”   宋磊道:“这要看情形,这东西在某些人眼中也许贵重无比,但在另一些人眼中,也许不值几文!”   马大孔道:“宋朋友,倒底要什么?”   宋磊道:“绿玉令!”   马大孔变色道:“绿玉令?”   宋磊道:“不错,在下要的正是它!”   马大孔叫道:“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宋磊道:“你不需要明白,只要交出来便行了。”   马大孔道:“你认为‘绿玉令’在我马大孔手中?”   宋磊道:“也许是吧。”   马大孔嘿嘿地道:“宋朋友,‘绿玉令’是北派穷家帮的信物之一,这东西北派穷家帮视为无上之令符,岂会在我兄弟的手中,阁下一定要这东西,应该去北派穷家帮!”   宋磊大笑道:“马朋友在耍滑头了!”   马大孔道:“我说的句句是实!”   宋磊道:“我认为马朋友在欺骗朋友!”   马大孔道:“我不知道宋朋友凭什么说这句话?”   宋磊道:“凭我这双还看得见的眼睛!”   马大孔道:“宋朋友,不要太相信自己,有时会走了眼!”   宋磊道:“不,我只相信我自己!”   马大孔嘿嘿地道:“宋朋友,这的确是件相当难办的事情,我说我没那玩意,你偏说现在我这里,我请教,这笔帐怎么算法?”   宋磊道:“这容易!”   马大孔道:“我看难上加难!”   宋磊冷冷地道:“七位朋友只要让我宋磊搜那么一搜,便能证明了。”   马大孔嘿嘿地道:“宋朋友说得好轻松,只怕我兄弟们不答应。”   宋磊望着马大孔身后二条汉子一眼,道:“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   马大孑L嘿嘿地道:“你要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我关外马家七兄弟不论跟谁上阵,全由兄弟我一人答话!’’   宋磊道:“马朋友,那很好,我现在冲着你,请阁下将‘绿玉令’交出来,否则,休怪宋磊没事先打招呼!”   马大孔道:“宋朋友,你这是爬墙虎——骑上了。”   宋磊淡淡地道:“舍此而外,我别无他途!”   马大孔嘿了一声道:“宋朋友,先前我马大孔还敬重你是条汉子,现在,觉得你也不过如此,较我兄弟好不了多少!”   宋磊眉宇微扬,道:“这是你说的?”   马大孔道:“自然是我说的!”   宋磊道:“马朋友,贵兄弟在关外夜袭白龙牧场,霸占人妻,奸淫人女,夺取钱财,最后被逼得无法立身,投效狂人堡以为护身符!”   马大孔嘿嘿地道:“阁下对我兄弟的事倒颇清楚!”   宋磊道:“狂人堡中有几个好人?”   马大孔冷笑道:“你呢?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是个淫贼!”   宋磊道:“冲着你这句话,阁下的嘴该挨……”   他的身形像飘忽不定的幽魂,迅快地挥洒出去,那快捷的招式几乎无人能看出他出手的路子。   “啪!”   那重重的一掌还蛮重的,竟将马大孔打得一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踉跄的步子,一嘴的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宋磊冷冷地道:“这是警告你出口不逊!”   马大孔一拭嘴上血渍,吼道:“宋朋友,这个仇可结上了。”   宋磊道:“我了解,你可还手!”   马大孔道:“当然,我兄弟这个脸丢不起!”   他的手轻轻地一挥,身后那六条汉子俱随着他的手势跃了出来,个个满面阴狠地瞪着宋磊。   宋磊大笑道:“各位准备群斗?”   马大孔道:“我兄弟不论对付谁都一样!”   宋磊道:“这倒新鲜!”他沉声道:“马朋友,亮货!”   马大孔哼哼地道:“我兄弟久居关外,鲜用武器,今日阁下既然这样狂妄,我兄弟便以手上长鞭向阁下讨教几招!”   他们七条关外大汉舍兵刃而不用,而要以各人手中的马鞭和宋磊一逞雄威,可见他们在鞭上功夫一定有一番造诣,宋磊不痴,他了解情况的好坏。   他淡淡地道:“很好,贵兄弟不愧是关外的马贼!”   这字眼一送进他们七条汉子的耳中,当真比刀刃扎在心窝上还要难过,七双寒寒的目刃似乎俱透射着一股使人寒懔的凶光。   马大孔吼道:“宋朋友,我们是贼,你便是贼的儿子!”   宋磊道:“冲着这句话,我要先动手了。”   他在空中虚晃一掌,刹那间抖出一片掌影,虽说是虚晃,但那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道竟然浸肤生寒。   马大孔道:“全上!”   他们七条大汉久经训练,一遇情况,立刻各占一个方向,手中马鞭像飞舞在空中的灵蛇,伸缩不定。   “唰唰唰!”   空中响着一片尖锐刺耳的呼啸,夺人魂魄。   宋磊一声沉喝道:“朋友,给我吧。”   他的动作和反应真是令人惊异,当他们的长鞭无情而绝妙地挥向他全身的重穴之时,他居然在这种受袭的情形下,施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绝招。   他的手和身子几乎像个幽灵,飘忽闪恍,一手夺了四条长鞭,这份功夫若非亲见定然无人相信!   紧接着是数声闷哼,人影一分,立刻倒下四个。   马大孔红着眼吼道:“宋磊,我跟你拼了。”   宋磊大笑道:“你没资格拼!”   他的攻势凌厉得使人无法喘气,一招施出二招已上。   马大孔只觉肩上一痛,哇地一声跃退。   两声闷哼过后,这七条汉子似乎全受了伤。   宋磊道:“朋友们,咱们可以放手了。”   马大孔道:“宋磊,你娘的!”   宋磊冷冷地道:“我已手下留情了,否则你们七兄弟无一活口。”   马大孔嘿嘿地道:“我们很感激!”   宋磊道:“不客气,这是告诉你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马家七兄弟听在耳中,混身都不是滋味,对方年岁虽轻,但那份口齿却尖锐得使人无法销受。   马大孔大笑道:“好,宋……”   底下的话根本没说出来,已口吐鲜血。   宋磊道:“这是何苦,当心气坏了身子。”   马大孔道:“承蒙关注,在下感激!”   宋磊道:“马朋友,你们兄弟可以上路了。”   马大孔道:“那是我们的事。”   宋磊道:“在各位朋友离开之前,请留下‘绿玉令’再离开!”   马大孔变色道:“我这里没有这东西。”   宋磊不屑地道:“马朋友,胡汉鼎将‘绿玉令”托付你时,在下那时也在身边,你如果再耍赖似乎不太漂亮了!”   马大孔颤声道:“你都清楚?”   宋磊冷冷地道:“我不清楚就不会和各位过不去了。”   马大孔道:“宋朋友,你一定要?”   宋磊斩钉截铁地道:“没有‘绿玉令’我决不回去!”   马大孔道:“如果我不呢?”   宋磊冷煞地道:“还是那句老话,贵兄弟今日绝无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宋某人言出法随,决不更改!”   马大孔道:“你姓宋的好狠!”   他立刻将扎在腰间一个红木小盒解了下来,沉凝而怀恨地送交给宋磊。   宋磊一接过手,道:“各位请滚吧!”   马大孔哼了一声道:“咱们后会有期!”   他立刻和其他六条汉子跨上健骑直往狂人堡奔去。   宋磊轻启木盒,沉声道:“好毒的手段!”   但见一条左臂泛起一片黑紫之色,他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额上已淌下了豆大般的汗珠……   那碎裂开来的木盒迎着微风飘落出一张白笺。   数个小字陡然落进宋磊的眼中:   “你狠我狠,咱们斗狠,你毒我毒,咱们斗毒。”   “要命要命,咱们斗命,要死要死,咱们斗死。”   宋磊眼光略一瞥,面上泛起一丝冷煞的笑意。   他自言自语道:“姓胡的,咱们这笔帐算不清了。”   话语甫落,只听一声冷笑道:“宋兄,你这样怀恨小弟!”   但见胡汉鼎潇洒地摇摇晃晃行来,面上流落着一丝阴冷的笑意,那双眼神里也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毒狠。   宋磊目光一冷,道:“盒上涂毒,狡计害我,这是你的意思?”   胡汉鼎道:“这是小戏法。”   宋磊冷笑道:“凭这点,我就不能饶了你!”   胡汉鼎道:“在下并没有求饶呀!”   宋磊吸了口气,道:“我请教——”   胡汉鼎道:“请教倒是不敢,不过我是有问必答……”   宋磊道:“我俩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但是阁下陷我于不义,使我背负淫贼之名,我不解你何以会这样恨我……”   胡汉鼎嘿嘿地道:“宋朋友,你真健忘!”   宋磊一怔道:“什么事?”   胡汉鼎嘿嘿地道:“咱们俩仇若海深……”   宋磊呆呆地道:“谈不上吧?”   胡汉鼎道:“你也许忘了,但在我,这辈子再也忘不了!”   宋磊道:“胡朋友,你最好把话讲明白点!”   胡汉鼎嘿嘿地道:“你还记得泰山派底下的胡家村……”   宋磊面色微变道:“我去过……”   胡汉鼎道:“你当然去过,你在那里……”   宋磊沉声道:“你是胡老九的什么人?”   胡汉鼎道:“胡老九是我叔叔!”   宋磊道:“怪不得你会这么刁蛮呢,原来是胡老九的侄儿,你叔叔为恶一生,惨害的生命不下数百条……”   胡汉鼎道:“家叔与贵派并无纠葛……”   宋磊道:“胡老九欺凌善良,惨杀好人,泰山百里内千百户人家,联名向家师求告,希望能……”   胡汉鼎一跺脚道:“好呀,怪不得他们放炮欢庆呢,原来他们联名向泰山派求告,哼!看我不将他们个个杀死……”   宋磊冷笑道:“你知为令叔报仇,而不知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孤魂冤鬼,又有谁能替他们报仇……”   胡汉鼎冷笑道:“我不管,谁杀我叔叔……”   宋磊道:“锄暴安良,这是我道的本份,胡老九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你不必为胡老九难过,口口声声要报仇,那么我请教阁下,杀胡老九的是我一个人,你找我好了!”   胡汉鼎微怔道:“真是你?”   宋磊道:“你不信?”   胡汉鼎道:“当然,敝叔叔武功盖世,连泰山派神剑古冰寒都不敢惹他,你竟能独力杀了他,这情况难使我相信!”   宋磊道:“功不在高,只求深,力不求巨,只求达,这道理你不会懂,胡老九的武功确实不错,但他失手在大意!”   胡汉鼎嘿嘿地道:“你错了,我叔叔心细如发!”   宋磊道:“人有迷失自己的时候……”   胡汉鼎冷哼了一声道:“人虽然是你一个人杀的,我却把帐算在泰山派……”   宋磊道:“阁下只要有本事,这帐算在谁头上都一样。”   胡汉鼎道:“咱们今日相遇,我先找的是你!”   宋磊道:“我也不放过你!”   胡汉鼎道:“咱们目的相同,原因不同!”   宋磊道:“阁下何不动手?”   胡汉鼎大笑道:“你已中了唐门蛛丝毒,我怕你逃上天去。”   宋磊一动道:“唐门蛛丝毒?”   胡汉鼎道:“这毒发作最快,中者全身墨黑,直到血肉俱烂!”   宋磊道:“看来我劫数难逃了?”   胡汉鼎道:“你不要太紧张,我会慢慢地要你死!”   宋磊道:“胡朋友,‘绿玉令’可在你身上?”   胡汉鼎冷冷地道:“不在,不在!”   宋磊忍声道:“你送哪里去了?”   胡汉鼎道:“狂人堡主人手中!”   宋磊一震道:“堡主是谁?”   胡汉鼎一震道:“你干什么?”   宋磊道:“你是行家,不会看不出来。”   但见那根咬破的指头,鲜血一滴滴的掉下来,紧接着是一道墨水,沿着指尖流了下来。   墨水越流越少,直至没有。   最后,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   宋磊长吸了口气道:“唐门蛛丝毒也不过如此……”   那墨水似的左臂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原样,好像根本没有中过毒一样,这情景使胡汉鼎大吃一惊。   胡汉鼎道:“你会疗伤逼毒?”   宋磊淡淡地道:“这种雕虫小技,算什么……”   胡汉鼎恐怖地道:“宋朋友,你真行!”   宋磊道:“真的么?”   胡汉鼎嘿嘿地道:“我很佩服……”   宋磊道:“阁下不是要为胡老九报仇,怎么还不动手。”   胡汉鼎嘿嘿地道:“我现在动手,阁下自认能接得下么?”   宋磊道:“按一般常理,我绝对接得下,但这要看对方的功力,如果你的功力高过我太多,我纵然没有受伤,也无法承受那重重的一击……”   胡汉鼎道:“好,宋磊,你先接一招试试!”   宋磊道:“你还不配我先动手。”   胡汉鼎面色微变道:“你……”   宋磊道:“你觉得没面子?”   胡汉鼎愤愤地道:“宋磊,我不能让你狂妄下去了!”   宋磊冷冷地道:“我不是在等你的手段么?”脸上微变,怒声道:“怎么?你还埋伏了人手……”   胡汉鼎嘿嘿地道:“小意思,不能不预先设计一番……”   宋磊大笑道:“胡朋友,你真高明,假传‘绿玉令’使我误以为‘绿玉令’真在姓马的身上,中途拦截,结果那盒子是夺来了,也使我中了剧毒,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胡汉鼎道:“不错,这都是我的计划!”   宋磊道:“我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胡汉鼎嘿嘿地道:“阁下目前是江湖上的头号人物,只要你一露面,你的行踪便传开来,我老胡并不是呆子,连这点消息都控制不了,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宋磊道:“不错,你老胡确有两下子。”   胡汉鼎道:“宋朋友,我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意思。”   宋磊嗯了一声道:“合理的,我会听进去……”   他的身子随着话声滴溜溜一个旋转,一蓬松针随着他那潇洒的衣袖而朝身后发了出去!   “呃……”   数声痛呃自道路的草丛中响了起来,数条汉子耸身跃了过来,全是一身劲装,手持宝剑,各自一散,将宋磊团团困在当中。   宋磊低声道:“我不喜欢有人暗中看着我!”   胡汉鼎冷冷地道:“你那一手松针绝技可真不凡呀!”   宋磊随手在身旁那棵小松树上又抓了一把松针,道:“胡朋友,你要他们来送死?”   胡汉鼎嘿嘿地道:“目前还很难断定谁生谁死!”   宋磊道:“请你告诉贵朋友,我不喜欢他们那种低劣的样子。”   胡汉鼎怒道:“他们也不喜欢你这种狂妄的态度。”   宋磊道:“很好,咱俩必须有个选择!”   胡汉鼎道:“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亡!”   宋磊一笑道:“你呢?”   胡汉鼎嘿嘿地道:“该我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动手。”   宋磊道:“阁下太狡猾了,我觉得你这个人最讨厌!”   胡汉鼎冷笑道:“看不顺眼的事太多了。”   他一挥手道:“通通上!”   在他的手势下,那八九个黑衣劲装的汉子,似乎还经过严格训练模样,个个剑法高绝,出手都是那么出人意料。   这八九个汉子的身手,皆俱有剑术名家的手法,宋磊功力虽高,处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禁吓了一跳。   剑影暴闪,快如捷电。   宋磊一个施身道:“好剑法。”   他一扯腰中长剑,一溜紫色剑华冉冉地飘了起来。   迎着攻来的长剑,他飞快地施了一招。   “叮叮!”   一连串金铁交击声,清脆地传遍了原野。   突然,宋磊的身子像螺旋样旋转起来。   剑光一闪,直劈而落——   “呃——”   那惨叫动荡心弦,刹那间划破空际。   一个人影抱着自己断裂的手臂朝沟里滚去。   胡汉鼎颤声道:“宋磊,你好狠……”   宋磊长吸口气,大声道:“刀剑无眼,各位最好自爱……”   他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没有发生丝毫的作用,其余的人像还没听见一样,挥洒着长剑又攻了过来。   宋磊狠声道:“你们找死!”   剑浪千层,陡然一剑自左边切向右边……   这一剑快疾兼顾,无痕无声。   两声惨呃立刻随着他的剑路遍响了整个山野。   鲜血一路喷洒开来,染红了黄澄澄的路雪。   一连倒下去三个了。   这种威势并没有削减对方的攻势,反使攻势更凌厉了。   宋磊沉声道:“胡汉鼎,你再不叫他们停手,难道要他们个个死在我剑下,嗯——”这一叫声色俱厉,颇有威力。   胡汉鼎冷冷地道:“你最好把他们通通解决掉,否则你后患无穷。”   宋磊怒道:“你简直禽兽……”   胡汉鼎冷冷地道:“只要能杀死你,我不在乎别人骂我什么。”   宋磊大声道:“喂,你们的牺牲值得么?”   这一声沉吼,有若当头棒喝,字字句句敲进他们的心中,剩下五个剑手的攻势立刻缓和了不少。   宋磊立刻又道:“你们拼死,姓胡的却袖手旁观……”   胡汉鼎大叫道:“别听他的,快动手……”   但宋磊的话声已经产生了力量,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收剑退了半步,皆露出一股怒色。   胡汉鼎怒声道:“为什么停手?”   一个中年汉子道:“我们觉得宋朋友说的很有道理!”   胡汉鼎吼道:“你们干什么?想反叛……”   那汉子道:“我们这是为救自己。”   胡汉鼎怒道:“柳松,你敢!”   他的手一抬,一道白影骤然朝那汉子射了过去。   那汉子似乎也没料到这一招,欲避不及,那道暗器已射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这变化甚快,立刻将场中的人给震慑住了。   胡汉鼎声色俱厉地道:“谁再反叛,柳松的下场就是榜样!”   宋磊怒道:“好狠毒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人也……”   胡汉鼎立刻制止道:“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宋磊道:“胡朋友,我有个请求。”   胡汉鼎道:“什么事?”   宋磊道:“咱们的事情咱们单独解决,与他们无涉。”   胡汉鼎道:“你挑我?”   宋磊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哪知那四个剑手同时一移身子,其中一个道:“宋朋友,多谢指点,刚才他用暗算的手段对付替他卖命的柳松,他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   胡汉鼎怒道:“李奇,你……”   宋磊一展长剑道:“胡朋友要再施故伎,我立刻先杀你!”   李奇立刻一个退身,满面戒惧地晃身后退。   他大声道:“姓胡的,难道我说错了?”   胡汉鼎怒道:“李奇,你知道你会怎么死么?”   李奇颤声道:“我知道……”   胡汉鼎道:“这事门主一知道,我相信你……”   李奇匆匆道:“宋朋友,恕我要告辞了,老胡说的不错,只要门主一知道,我李奇便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乘着门主不知道以前,我必须先找个地方自己死!”   说着匆匆转身欲去。   宋磊道:“李朋友,请留步。”   李奇转身道:“宋朋友,有何指教?”   宋磊道:“你我处境一样,何不先将姓胡的干掉!”   胡汉鼎飘身疾退,道:“好呀,宋磊,你真绝!”   身形一展,拔足跳跃奔去。   李奇跺脚道:“可惜,可惜。”   宋磊道:“可惜什么?”   李奇道:“这次不杀他,再无机会了。”   宋磊道:“我故意放他的。”   李奇一呆道:“故意的……”   宋磊道:“北派穷家帮的‘绿玉令’尚在他的手中,我要夺回‘绿玉令’必须暂时放过他,否则……”   李奇道:“他去了狂人堡,你没奈何了吧?”   宋磊道:“我准备闯闯狂人堡……”   李奇摇手道:“千万别冒险,狂人堡中怪人多,个个都是武功高绝之士,你只要跑进了那道门,便休想再出来了。”   宋磊淡淡地道:“多谢李朋友关照,”他继续道:“李朋友准备何往?”   李奇叹了口气道:“天下虽大,今后何处是我兄弟藏身之处……”   宋磊道:“李朋友,咱们都是道义之交,如你不弃,在下愿介绍你去一处安身。”   李奇正色道:“哪里?”   宋磊道:“罗公岛。”他拿出一颗念珠,送给李奇,道:“你拿这珠去见罗公岛岛主,他一定会收留你们。”   李奇感激地道:“多谢宋朋友!”他又道:“宋朋友要闯狂人堡?”   宋磊道:“势在必行!”   李奇道:“我告诉你一条路,也非常容易进去。”   宋磊道:“哪条路?”   李奇道:“狂人堡后有条密道可通进堡中,你只要设法混到堡后,便有办法找到那条密道了,不过要小心!”   宋磊道:“那里可有人看守?”   李奇道:“有几个守卫的弟子轮流值守。”   宋磊道:“好,多谢指点!”   李奇道:“你须小心,这里有腰牌一块,也许用得着!”   宋磊接在手中一望,道:“天已渐暗,我们后会有期!”   身形一弓,像箭样刹那消逝而去。   李奇望着他那逝去的影子,面上泛起一丝深沉的笑意。   “通知堡主吧,他已去闯关了!”   一道焰火冲天而起,在空中十分耀眼。   自草丛中立刻伸出个头来,道:“老李,你真行!”   说话的竟是已去的胡汉鼎。   李奇道:“骗人的玩意我最行,老胡,这都是你设计的呀!”   两个人哈哈大笑,和其余的人迅快朝堡中行去。   清冽的溪流沿着光滑的苔石朝前蔓延开来,淙淙的水浪轻吻着溪底的小石,散发着一声声絮语。   一道厚厚的大墙将这里阻隔成两个世界,墙里巨屋连云,栅栏横连,墙外,苍松迎风而立……   数个嘹望哨隐藏在那密集的丛林中,若不仔细,决不能发现。   此刻,乘着将晚的时光,一个山樵缓缓地从半山中行来,腰中斜插着一个斧头,背上背着一捆木柴。   嘹望台上的汉子仅仅瞄了一眼,没再理会。   那山樵今日似乎是迷失了方向,一路朝这边行来。   负责守望的一个汉子沉声道:“前面不准再走,立刻回头!”   这话倒真灵光,那山樵立刻停住了脚步。   话匣子一开,那汉子又道:“喂,这里不准靠近,你难道不知道?”   山樵道:“大哥,请你高抬贵手!”   那汉子道:“干什么?”   山瞧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贵堡里一个叫醉狮子的大哥叫我给他送只山鸡来,我不敢不来,今天正好在山上捉了一只山鸡,所以!嘿嘿,赶快送来了!”   负责守望的汉子一怔道:“醉狮子!”   山樵道:“不错,不错,他满口醉气喝了就睡!”   年汉子大笑道:“滚你娘的,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醉狮子还会认识你,嘿嘿,我李贵决不相信。”   山樵道:“好吧,李贵,你要记住,下次醉狮子向我要山鸡的时候,我就说你不让我送过来,那个时候,你可别怪我没事先交待清楚。”   李贵一呆道:“朋友,你不是吹牛?”   山樵咦了一声道:“李贵,你真他娘的有眼不识泰山,俺的老婆的妹妹的干姊姊的二嫂子,就是醉狮子小舅子的表哥的老婆,凭这个关系,还比不上你这个守山的?”   李贵一呆道:“你这算那门子亲戚?”   山樵道:“你这小子要不客气,俺非给你点颜色!”他吸了口气,扬了扬手中山鸡,又道:“醉狮子跟俺说过,谁要是不让俺去送山鸡,他就剥谁的皮,你这姓李的小子,狗娘养的,有几个胆子敢和俺过不去!”   李贵一呆,可给那山樵唬住了。   他摸了摸嘴道:“小子,你没撒谎?”   那山樵冷笑道:“哼!你才撒谎!”   李贵捧手道:“去,去,去。”   那山樵蛮不在乎地道:“看你这老小子就不带种!”   他哼呀哼呀地唱着小调,一摇一晃的跨过小溪,在那一道门前停住身子,提高了嗓门叫道:“看门的小子听着,爷是李贵的朋友!”   守门的汉子冷冷地道:“李贵的朋友便可以这样穷吼穷嚷吗?”   山樵冷笑道:“好兔崽子,你要知道醉狮子和俺也是兄弟!”   守门的一楞道:“狂人堡什么时候又来了醉狮子!”   山樵骂道:“你真是少见多怪,连堡主都忍让三分的醉狮子,你都不识,好呀,看你这小子有几颗脑袋!”   另一个守门的忙道:“毛老三,近来堡中狂人太多,你我惹不起!”   先前那个道:“李贵是他的朋友,大概错不了!”   山樵道:“本来就错不了嘛,是你这小子自作聪明!”   他哈哈一笑,移身跨了进去。   但见他身形一闪,刹那消失了踪影。   “喂!”   刚才那山樵才没了影子,那边又来了个山中樵夫,这樵夫累得全身是汗,摇摇手道:“喂,相好的,今天是哪位兄弟当值?”   李贵吼道:“干什么?”   那山樵道:“俺给醉大爷送山鸡来了!”   李贵嘿嘿地道:“好呀,刚才来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嘿嘿,你这小子一定是冒牌货!”   那山樵道:“大爷,俺是干苦活的,今天好不容易捉了一只山鸡孝敬那位醉大爷,你这样刁难俺是干什么呢?”   李贵道:“喂,这山中共有多少户人家?”   那山樵道:“不瞒大爷你,这山里打柴的全搬了,只剩下俺王雄一个人,这还是堡主看得起俺!”   李贵狠声道:“你这小子歪戴帽子斜瞪眼,一定不是好东西!”   那山樵摇手道:“大爷,你不要开玩笑!”   李贵道:“给我快滚,不然便要你的命!”   山樵道:“大爷,你行行好事!”   李贵跃了过来,一巴掌拍来,道:“滚一边去,滚一边去!”   那山樵被他重重地打了一掌,连着退了好几步。   突然一声冷声道:“你凭什么打他?”   但见一头发丝直竖的怪人,身上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地瞪着一双红丝丝的眼珠子,直望着李贵……   李贵打哆嗦地道:“爷,你是……”   那怪客冷冷地道:“醉狮便是我!”   李贵吓得魂飞胆裂,道:“爷,有什么吩附!”   醉狮嘿嘿地道:“你不准他来送鸡?”   李贵道:“不,不是!”   醉狮道:“那是为什么?”   李贵道:“刚才有一山樵已送了一只山鸡!”   醉狮面色微变,道:“什么?”   李贵颤声道:“爷,一定有人混进来了!”   醉狮嗯了一声道:“快通知堡中,立刻请堡主……”   李贵寒声道:“是,是!”   一连串铃声刹那间响了起来,立刻响遍了狂人堡。   那山樵进了堡中,立刻隐藏在堡中一角,换下了那身褴褛衣衫,将那捆柴火卸了下来,他的双目在黑暗中像两盏明灯,炯炯生寒到处张望。   铃声紧密而急促地响着。   他自言自语道:“他们发现的倒真快!”   他略略地一察地形,人像—道旋风直往左侧的一座屋宇扑去。   “什么人?”   他低声道:“是我!”   他的手法太快太疾了,那个负责守夜的人还没分出敌我,对方已像幽灵飘了过来,抽指点了他的穴道。   他冷然一笑道:“狂人堡如果都是这样的角色,那就太差劲了!”   话音方落,一旁话声道:“不错,如果阁下自认还过得去,便不会落在我眼里了,这只是狂人堡的堡丁太差劲,并不能证明狂人堡的人都差劲!”   黑暗中,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中年女人凝立在地上,一双流动的眸珠仿佛会说话似地溜溜直转。   他全身微震,道:“你是……”   那中年妇人道:“吕二娘!”她一转首道:“你呢?”   那人微微地道:“姓宋,单名一个磊字!”   吕二娘嗯了一声道:“名字倒怪好听的,不知道手底下怎么样。”   宋磊道:“这话难讲,要看你怎么想法了。”   吕二娘道:“你可知道你的行踪已露?”   宋磊道:“当然,你至少已发现我了!”   吕二娘道:“不错,但我是有意发现你!”   宋磊道:“为什么?”   吕二娘道:“因为狂人堡中有人要见你!”   宋磊一怔道:“谁?”   吕二娘道:“你想想有没有认识的人?”   宋磊道:“狂人堡中,我无亲无故,不可能有认识的人!”   吕二娘冷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无情无义,淫徒恶徒呢,原来真是这样无情冷酷,让人家这样苦苦地痴等!”   宋磊道:“请你不要开玩笑,她到底是谁?”   吕二娘道:“你的未婚妻!”   宋磊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混身直颤,显然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震惊得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相信!   他声音略颤道:“你说什么?”   吕二娘道:“跟你有婚姻承诺的那个女孩子!”   宋磊定了定神道:“她在哪里?”   吕二娘道:“在这里充一名侍女!”   宋磊黯然地道:“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吕二娘道:“她留书出走,行千里路为的……”   宋磊道:“不要说了,我了解!”   吕二娘鼻中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她留书出走,要削发为尼,而你并不了解她是为了寻找你,为了了解你是否真如江湖上传言那样……”   宋磊叹道:“她不会了解我……”   吕二娘道:“她虽然并不了解你,但她却因为是你的未婚妻,因而要为你洗刷这不白之冤,她曾经说过,如果你是清白的,她死而无怨,如果你真是个淫徒,她便以死……”   宋磊道:“告诉她,我不愿见她!”   吕二娘道:“你怕她?”   宋磊道:“在我清白没洗刷之前,决不见她!”   吕二娘道:“你的心好狠!”   宋磊道:“我有苦衷,请她原谅。”   他转身欲行,又道:“告诉她,我不配!”   吕二娘道:“你往哪里去?”   宋磊道:“寻找‘绿玉令’。”   语落,人逝,快似幽灵。   他身形方逝,一个含泪的少女自暗影中缓缓地行了出来。   她木然地道:“他走了!”   吕二娘叹道:“一个倔强的男人。”   那少女惨声道:“他有他的目的,我不能绊住他。”   吕二娘挥手道:“回屋吧,狂人堡今夜又多事了。”   那黑暗中的灯光一熄,刹那间变为一片漆黑……   只听一个凄然的话声自屋中传了出来,道:“愿他能洗刷自己的清白!”   在另一个角落中,宋磊忍住了自己几乎自目眶中掉下来的泪珠,他长叹道:“请你原谅!我不能见你。”   缓缓地一移身形,他朝前跃了过去。   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宋磊目眶中闪动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他极力克制自己,将眼前旋转的影子抛逝……   但那双幽怨含着忧郁的眸珠仿佛永远跟着他……   他怅然一声长叹道:“唉——”叹息方逝,自言自语又道:“她是个可怜的女子,为了我!”   底下的话他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一股激荡的思绪刹那间涌进他的心田,他几乎要转身回去……   “我能回去见她么?”   “她多么无辜,为了我,她不惜抛离可爱的家庭,不惜千里跋涉地去追寻自己,而自己……面对着她,竟连看她一眼都不……”   他脑海之中思念流转,忖思不停,个个不同的意念有若电光火石样飞转着……   第十四章 血战群魔   最后,他似乎冷静了下来。   自言自语道:“我必须洗刷掉不白之冤,以清白的身子去见她……”   他抹了抹额上的寒霜,面上刹那间又恢复了原先的沉凝,一双令人寒颤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   不知道这是一种武人的天生本能,还是宋磊的确有着与人不同的灵慧,在这一刻间,他竟觉得四周之内似乎隐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杀机……   “狂人堡中狂人多。”   “狂人堡中多狂人。”   江湖上流传的两句话似乎在他心中发生了些许戒惧,虽然他没将一般人放在眼中,但狂人堡到底不是普通地方,他不能不稍存戒惧……   他冷冷地一笑道:“朋友,你似乎不必藏在那里偷窥!”   这话倒真有效,话音方落,暗影中已传来了一声冷哼,一个高大的人影冉冉地朝着这里飘落。   那人冷笑道:“你说谁偷窥?”   口气好傲,有点逼人之态。   宋磊道:“你呀!”   那人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宋磊道:“阁下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地藏在黑暗的地方,偷偷地瞧着在下,这不是偷窥难道还是……”   那人嘿嘿地道:“你是谁?”   宋磊道:“在下姓宋——”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那人已喝道:“宋娃儿,你好大的胆,竟敢对我说这种话。”   宋磊道:“我胆大,你更狂!”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宋娃儿,狂人堡中有谁敢对我说这种话,你今日敢对我老人家说这种话,一定是自恃有几下子!”   宋磊道:“阁下口口声声自我卖老,但你的大号始终未蒙见告,虽说狂人堡中皆狂人,但似阁下这种情形……”   那人嘿嘿地道:“我老人家叫武狂生!”   宋磊一呆道:“杀人屠手武狂生!”   那人大笑道:“不错,不错,你总算知道我这么一个人。”   宋磊的心登时往下一沉,杀人屠手武狂生,这个混世魔王在二十年前曾把江湖上搅得血雨腥风,遍地尸首狼藉,江湖上提起这一号人物,无不摇头浩叹,咬牙切齿。   近数年来,杀人屠手武狂生似乎也知道自己造孽太多,一度自江湖上失踪,没想到这个大魔星居然隐藏在狂人堡里。   宋磊一怔道:“原来是你!”   杀人屠手武狂生一怔道:“怎么?不能令你惊异?”   宋磊道:“平淡有之,惊骇倒无!”   武狂生暴跳道:“好呀,宋小子,你有多大道行,居然连我武某人都不放在眼里,嗯,难道你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宋磊道:“阁下双手血腥,何处值得骄傲!”   武狂生一怔道:“凭刀下无数冤魂,保证能惊涛骇浪……”   宋磊大笑道:“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刀上小丑!”   武狂生愤然道:“你!”   宋磊道:“阁下躲在狂人堡,便认为可享天年么?”   武狂生道:“谁讲的?嗯,是哪个老儿……”   宋磊道:“你认为藏在这里,便无人敢再杀你?”   武狂生吼道:“哪个老小子敢背后说坏话,我非杀了他!”   宋磊冷冷地道:“有武无谋,一个狂夫!”   武狂生道:“宋娃儿,江湖上敢这样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江湖上允你为第一个,如果我武某人不再表示一点意见,只怕你说我武某人年老无用了!”   宋磊道:“这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武狂生道:“宋小子,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宋磊道:“知无不言。”   武狂生道:“江湖上谁派你来这里的?”   宋磊道:“我自己……”   武狂生呸了一声道:“少抬高自己,凭你不配!”   宋磊道:“我配不配全凭手底下行不行,阁下不妨试试。”   武狂生道:“对付你,我丢人。”   宋磊道:“你不动手更丢人。”   武狂生大笑道:“好,宋小于,你这是逼上梁山!”   宋磊道:“不,武朋友,我这是为那些被你活活斩劈的冤鬼孤魂索命,眼下不是我个人之事!”   语落,武狂生恐怖地道:“谁派你来的?”   宋磊道:“无人派我,是我一个人!”   武狂生道:“你一定是谁的后人!”   宋磊道:“你想想,姓宋的有几个死在你刀下!”   武狂生道:“宋佛庭!”   宋磊身子一颤道:“我二叔!”   在他眼中仿佛又看到一个满身血渍的人朝家中奔来,二叔伤重,什么话没说便死了。   “他怎么死的?谁杀的?”   无人知晓,连双亲都矢口不谈这件事。   在宋磊认为已成悬案的事,没想到杀人屠手武狂生自动说出二叔的名字,这岂是事先能预料到的?   武狂生惧声道:“你二叔!”   宋磊道:“不错,那是我二叔,武狂生,我有件事想请教,希望你能据实以告,否则……”   武狂生冷冷地道:“我武某人不受威胁!”   宋磊道:“你要回答的非回答不可,不回答的我也不会问!”语声微转道:“我二叔是否死在你刀下?”   武狂生道:“这还用问,不是的话你会找上狂人堡么?”   这个人虽然是不可一世的杀人魔王,但一生中敢做敢当,做过的事决不否认,没有的事也决不承认。   宋磊道:“为什么杀他?”   武狂生嘿嘿地道:“在我杀人屠手武狂生的眼中杀几个人还要问为什么,你也未免太小看武某人了。”   宋磊哼了一声道:“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武狂生道:“就这么简单!”   宋磊寒着脸道:“武朋友,你怕没有实话实说……”   武狂生变色道:“你知道什么?”   宋磊冷冷地道:“知而不说,这是最痛苦的事,武朋友,你不说我也知道,但对你来说,这杀人屠手未免太委屈了……”   武狂生大笑道:“笑话,我武某人有什么不敢说的?”   宋磊道:“那么你说!”   武狂生道:“你二叔死在我刀下,那是因为……”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已哎呀一声倒地而死。   一根细若牛毛的长针,正射在他的“太阳穴”上。   宋磊大声道:“什么人?”   一个阴沉的话声道:“宋朋友,是老夫欧阳蜂!”   但见这个人一身灰白长袍,脚踏登龙靴,面上一片冷意,双目阴沉有若两把利刃,深深地注视着宋磊。   宋磊道:“欧阳朋友,你这是杀人灭口!”   欧阳蜂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想像力,居然把你二叔的死和我扯在一起,嘿嘿,宋朋友,你真行呀!”   宋磊道:“你残杀同类,未免……”   欧阳蜂嘿了一声道:“宋朋友,你不知好人心!”   宋磊道:“好人!”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仰首哈哈大笑。   欧阳蜂道:“你不认为……”   宋磊道:“我感觉不出这位大好人的可贵!”   欧阳蜂道:“这不能怪你,因为你并不知你身在险中!”   他缓缓移身到武狂生的身边,道:“你看看这个!”   他轻轻摊开武狂生的掌心,但见一个浑圆而黑黑的东西握在武狂生手中,不用说,那是件凶厉的暗器。   欧阳蜂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宋磊冷淡地道:“不知道!”   欧阳蜂道:“这叫掌心雷!”   宋磊一震道:“掌心雷!”   欧阳蜂道:“朋友,天下暗器之最以西南甘家为最高,这‘掌心雷’尤是甘家的代表,遇有敌手,只要手中握着一个,不管对方多厉害,他也绝不敢轻易接近你。”   宋磊道:“你倒很清楚!”   欧阳蜂道:“天下暗器,我几乎无一不晓!”   宋磊道:“这么说是你救我一命了?”   欧阳蜂道:“可以这么说!”   宋磊道:“你要我怎么谢你呢?”   欧阳蜂道:“谢倒不必,你只要记住这件事便行了。”   宋磊道:“阁下为救我,而杀了你们的一个同党!”   欧阳蜂道:“这是出卖同党的下场!”   他忽然惊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刻收口不语。   宋磊道:“欧阳朋友,他可曾出卖了你?”   欧阳蜂一呆道:“这?”   宋磊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既然没有出卖你,你如何下手杀他,再说,我和你非亲非故,非友非敌,而你竟为了我,将你多年的老朋友一针杀了,这似乎说不过去。”   欧阳蜂嘿嘿笑道:“这只能说咱们投缘!”   宋磊冷冷地道:“欧阳朋友,我想请教一件事。”   欧阳蜂道:“可以,咱们是朋友,什么事都可以谈!”   宋磊道:“那颗掌心雷真是武狂生预备想暗算我的?”   欧阳蜂道:“是不是暗算你,我不太清楚,不过,他手藏掌心雷,当然对你不存好意,这点你不可怀疑!”   宋磊道:“我怀疑的不是这个!”   欧阳蜂紧张地道:“你怀疑什么?”   宋磊道:“我怀疑这颗‘掌心雷’不是武狂生的!”   欧阳蜂一震道:“这是什么话?”   宋磊道:“你认为我说错了?”   欧阳蜂道:“你太小看我欧阳蜂了。”   宋磊道:“欧阳朋友,我又要请教了!”   欧阳蜂道:“请说!”   宋磊道:“据家师所知,西南甘家素以火器著称,这是错不了的,但是‘掌心雷’却非源自甘家!”   欧阳蜂一震道:“它是源自何处?”   宋磊道:“它是霹雳岛的火霹雳欧阳的祖传之物!”   欧阳蜂嘿嘿地道:“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   宋磊道:“阁下不会没有听过吧?”   欧阳蜂尴尬地道:“略有耳闻!”   宋磊道:“这事有点巧啦。”   欧阳蜂道:“什么事巧?”   宋磊道:“正好霹雳岛岛主姓欧阳,而阁下也姓欧阳!”   欧阳蜂道:“此欧阳非那欧阳,我俩扯不到一块儿!”   宋磊道:“可是‘掌心雷’却是霹雳岛之物!”   欧阳蜂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宋磊道:“欧阳朋友可曾听过这件事?”   欧阳蜂道:“什么事?”   宋磊道:“霹雳岛主和其四弟欧阳毒蜂的纠葛!”   欧阳蜂面色惨淡一变,道:“咱们不谈别的事!”   宋磊冷冷地道:“为什么不谈它,你怕了?”   欧阳蜂寒声道:“我怕什么?”   宋磊道:“你怕别人说出你便是欧阳毒蜂!”   欧阳蜂叫道:“胡说,我叫欧阳蜂!”   宋磊冷冷地道:“有个办法可以证明你!”   欧阳蜂微怔道:“什么办法?”   宋磊道:“请你把那个‘百宝袋’拿出来。”   欧阳蜂嘿嘿地道:“干什么?”   宋磊冷冷地道:“我要看看里面!”   欧阳蜂冷冷道:“有这个必要么?”   宋磊道:“当然有,否则便无法证明你不是欧阳毒蜂了。”   欧阳蜂道:“没这个必要!”   宋磊道:“阁下既然不愿意,在下自然不会勉强,但那‘掌心雷’之事,在下定然捎个信给霹雳岛主,由他来求证!”   欧阳蜂焦色地道:“你告诉霹雳岛干什么?”   宋磊冷冷地道:“你怕了?”   欧阳蜂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怕呢!”   宋磊道:“也许你不知道,霹雳岛主已通知该岛所有的渔民百姓,谁能捉住或杀了欧阳毒峰,赏十斤黄金!”   欧阳蜂变色道:“什么?”   宋磊冷冷地道:“我只要稍稍一张扬,对你……”   欧阳蜂大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磊道:“怎么没有关系,狂人堡中有哪个不是爱财之士,他们如果晓得欧阳毒蜂值十斤黄金,只怕事情更难办了。”   欧阳蜂嘿嘿地道:“我不在乎!”   宋磊道:“这话太勉强了,如果你连狂人堡都待不住,只怕天下无处可让你去了,江湖虽大,何处安身欧阳蜂,你想通了么?”   欧阳蜂愤愤地道:“你要干什么?”   宋磊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武狂生?’’   欧阳蜂道:“不为什么。”   宋磊冷冷地道:“你不说实话,我便把你的来历说出去!”   欧阳蜂全身一颤道:“你!”   宋磊冷冷地道:“这是条件,你自己看着办!”   欧阳蜂苦笑道:“我……”   欧阳蜂张嘴咋舌,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宋磊心中一顿,没想到欧阳毒蜂也会有难言之隐。   宋磊道:“你怕隔墙有耳?”   欧阳蜂苦恼地道:“你能否不问这件事?”   宋磊冷然道:“不行,这关系我二叔的一条人命!”   欧阳蜂低声道:“是苏三子叫我干的。”   宋磊一震道:“那怪物——’   这个人的确使宋磊震动心弦而暗中寒栗。苏三子,江湖上一怪,素有怪物之称,人叫怪物,出手狠辣,动手之时决不留活口,人见人厌,人见人畏。   欧阳蜂道:“小声点——”   宋磊嘿了一声道:“付价——”   欧阳蜂苦笑道:“换取一招邪指——”   宋磊嘿嘿地道:“他在哪里?”   欧阳蜂惶恐地道:“这怕不好!”   宋磊冷笑道:“你怕了,欧阳朋友,他恐怕也不会饶过你。”   欧阳蜂一楞道:“为什么?”   宋磊道:“你泄了他的底!”   欧阳蜂恐怖地道:“不错,他不会放过我!”   宋磊道:“那么你为何不带我去跟他作一了断!”   欧阳蜂摇头道:“你不是他对手。”   宋磊道:“现在妄下论断,未免言之过早!”   欧阳蜂道:“跟我来。”   宋磊道:“慢点。”   欧阳蜂一怔道:“你又要干什么?”   宋磊道:“咱们在这里吵了半天,不会惊动别人么?”   欧阳蜂哈哈大笑道:“狂人堡乃是各扫门前雪,谁也不管谁,在这里能住下的全是三山五岳,脚跺四海颤的人物,谁管你跟谁吵!”   宋磊心中一动道:“这倒是个机会!”   欧阳蜂道:“什么机会?”   宋磊道:“没什么,你带路。”   路上,正如欧阳蜂所说,各扫门前雪,谁也不管谁,碰上了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有若路人。   转了两个弯,在一间石屋前停下了身子。   欧阳蜂低声道:“这便是苏三子的住处!”   宋磊道:“你可以叫了。”   欧阳蜂嘿嘿地道:“咱们一块去!”   他上前轻轻地叩了一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暴吼道:“他娘的,进来。”   欧阳蜂大叫道:“老苏,你他妈的还赖在床上撒尿……”   苏三子大叫道:“滚你娘的,俺苏三子早醒来了。”   推开门,一道昏黄的光影冷射出来。   苏三子胖胖的身子,满面虬髯胡子,瞪着一双大眼睛躺在床上,一双又臭又难闻的大脚趾搭在床杠上,那神态好不烦人。   他一看宋磊跟在欧阳蜂身后,不禁怔了一怔。   大嗓门一启,道:“什么人?”   欧阳蜂道:“老苏,有朋自远方……”   苏三子冷冷地道:“俺不认识他。”   欧阳蜂道:“他可认识你。”   苏三子呸了一声道:“这年头胡扯关系的小子太多了。”   宋磊嘿了一声道:“在下可不是高攀……”   苏三子道:“你来干什么?”   宋磊道:“有件事要向阁下请教!”   苏三子跃身起来,道:“什么事?”   宋磊道:“你可认识宋佛庭这个人?”   苏三子面色微变道:“不认识。”   目光刹那变得一片阴冷,冷煞地瞪了欧阳蜂一眼。   欧阳蜂道:“老苏,这跟我没关系。”   苏三子嘿了一声道:“没关系,他怎么找来的?”   欧阳蜂一呆道:“这……”   宋磊道:“阁下真不认识宋佛庭?”   苏三子冷冷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磊道:“那是我二叔。”   苏三子嘿嘿地道:“你找错人了。”   宋磊道:“我要请教!”   苏三子冷冷地道:“咱们姓苏的还会怕你,你问吧!”   宋磊道:“武狂生之死!”   苏三子变色,又狠狠地瞪欧阳蜂一眼。   他冷笑道:“他死有余辜,跟我没牵涉!”   宋磊道:“你可知道他死在谁手里?”   苏三子道:“他和我非亲非故,反正我不会为他报仇,死在谁手里与我都没有关系。”   宋磊道:“他是死在你手里!”   苏三子变色道:“胡说,我苏三子没杀他!”   宋磊道:“你没亲手杀他,但跟亲手杀他何异?”   苏三子冷冷地道:“朋友,你和武狂生有什么关系,竟然这样替他卖命,你知道不知道我苏三子的为人,凭你那条小命也配!”   宋磊道:“武狂生是为了要告诉我二叔之死才……”   苏三子愤愤地道:“出卖朋友!”   宋磊冷冷地道:“他说出了你!”   苏三子变色道:“他说什么?”   他的目光愈来愈浓,盯在欧阳蜂的脸上,彷佛是两柄利刃,刺在欧阳蜂的心里,使人颇不自在。   宋磊大声道:“说你惨杀我二叔!”   苏三子呸了一声道:“胡说,胡说!”   语声一转,对欧阳蜂道:“你办的好事?”   欧阳蜂畏惧地道:“我!”   苏三子道:“你这个败事的东西,我要先杀了你。”   欧阳蜂道:“你!”   苏三子狠声道:“你能逃到哪里去?”   欧阳蜂道:“宋朋友,你不能袖手!”   宋磊道:“当然之事!”   他身形像幽灵刹那间便挡在欧阳蜂的身前。   苏三子暴怒道:“小子,你送死!”   宋磊道:“我只要你说出杀我二叔的凶手。”   苏三子道:“是我,你能怎么样?”   宋磊道:“我想也不会错了,阁下倒也爽快!”   苏三子道:“但这其中并不是我一个人!”   宋磊道:“我二叔号称铁手神刃,谅你姓苏的一个人也不行。”   他语声微顿又道:“谁有份?”   苏三子道:“这位欧阳朋友也是其中之一!”   欧阳蜂大叫道:“呸,苏三子,你不可血口喷人!”   苏三子道:“我说话绝对有份量,不会乱说!”   欧阳蜂叫道:“宋朋友,你会相信么?”   宋磊道:“我相信!”   欧阳蜂道:“如果这件事我真的曾经参与,决不会告诉你苏……”   宋磊道:“你告诉过我苏三子授命杀武狂生!”   欧阳蜂道:“不错,是他叫我动手的!”   宋磊道:“我记得你说过代价!”   欧阳蜂面色微变道:“这!”   苏三子问道:“什么代价?”   宋磊道:“为了杀武狂生,你传他一招‘邪指’!”   苏三子闻言哈哈大笑道:“我的武功不过稍高他一点点,岂会传他武功!”   欧阳蜂面色土灰,道:“宋朋友,别听他的话!”   宋磊道:“现在我相信了。”   欧阳蜂道:“相信我无辜!”   宋磊道:“不,相信你确实参与那件事!”   欧阳蜂愤声道:“不错,我参加了!”   宋磊道:“这结果你们一定已经知道,杀人者死。”   欧阳蜂道:“老苏!”   苏三子道:“干什么?”   欧阳蜂道:“咱们能不能先商量商量。”   苏三子道:“商量什么?”   欧阳蜂道:“咱俩先不谈个人间的恩恩怨怨,先对付一下这位宋朋友之后,再解决我俩的事,你认为怎么样?”   苏三子嘿嘿地道:“一个小娃儿,值得我动手?”   欧阳蜂冷笑道:“老苏,这下你看走眼了。”   苏三子一怔道:“不会吧!”   目光紧紧盯在宋磊的身上。   欧阳蜂嘿嘿地道:“提起这宋小子,倒是大有来头!”   苏三子哼了一声道:“什么来头?”   欧阳蜂道:“他是‘天地双贤’的传人!”   苏三子身子一震道:“他就是宋磊?”   欧阳蜂道:“一点也不错,否则我早干掉他了。”   苏三子嘿嘿地道:“想不到会是他!”   宋磊冷冷地道:“现在想到为时也不迟呀!”   欧阳蜂道:“怎么样?老苏,咱俩合不合作全在你一句话。”   苏三子道:“好吧,老毒蜂,咱俩暂时对付他!”   欧阳蜂大笑道:“老苏,你总算想通了。”   宋磊冷笑道:“二位面上真光采呀,居然联合起来了。”   苏三子面上一红,吼道:“老毒蜂,我不干!”   欧阳蜂心中一急道:“你不是答应了,怎么又变了?”   苏三子嘿嘿地道:“我苏三子虽然在黑白两道中名声不太好,但与人对敌,素来讲究的是一对一,决不会借他人之手!”   欧阳蜂急声道:“这个人不同呀!”   苏三子冷冷地道:“有什么不同,他又不是四只手!”   欧阳蜂道:“老苏,你要想明白点,对方是‘天地双贤’两大奇人弟子,每一招一式都是溶合天地间最精华的招式,凭我俩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你一人更不行了。”   这倒是实话实说,欧阳蜂也不隐瞒便直说出来。   苏三子冷笑道:“你他娘的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   欧阳蜂道:“不,我说的都是实情!”   苏三子道:“去你的,我不听!”   欧阳蜂道:“老苏,你自寻死路。”   苏三子哼了一声道:“我不信!”   他目光朝宋磊一瞥,道:“宋小子,老毒蜂看重你了,我苏三子不相信天地双贤教出的徒弟高过我多少……”   宋磊道:“你可以试一试!”   苏三子道:“我正有这个意思。”   他目光瞄见欧阳蜂朝这里缓缓移来。   双目一瞪道:“老毒蜂你不准出手。”   欧阳蜂嘿嘿地道:“这得随我高兴!”   苏三子大声道:“你跟我过不去。”   欧阳蜂道:“眼下你会饶过我么?”   苏三子冷冷地道:“不会!”   欧阳蜂道:“这不结了么,我为自己的安危势必要助你将姓宋的小子杀了,然后再设法应付你!”   宋磊在旁边冷笑道:“你颇有把握!”   欧阳蜂冷冷地道:“当然,这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苏三子朝前跨出半步,道:“老毒蜂,看样子我必须先和你解决!”   欧阳蜂摇手道:“不,你这样给对方的机会太有利了!”   苏三子道:“我不管,谁要你捣蛋!”   他这人脾气甚是古怪,说动手决不犹豫,话一落,身影已如电光石火样快速朝欧阳蜂进手。   欧阳蜂回身一跃,道:“老苏,我现在才不跟你动手。”   苏三子嘿嘿地道:“你不动手也不行。”   他欲追踪而去,欧阳蜂朝他摇了摇手。   他略略一怔道:“什么事?”   欧阳蜂道:“咱俩窝里反,岂不给宋小子笑话。”   苏三子嗯了一声道:“这话也有道理。”   他回身朝宋磊道:“宋小子,你要和谁先动手。”   宋磊道:“你们两个通通上吧。”   欧阳蜂大叫道:“好呀,这是你自己愿意的!”   宋磊冷笑道:“这不正是你自己所想的!”   欧阳蜂一挥拳道:“老苏,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怨不得我们,他姓宋的自夸是天地间一等一的身手,当然不会再怕我们两个的了,老苏,你说是不是!”   苏三子道:“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欧阳蜂呸了一声道:“去你的!你要是再不好意思就是狗娘养的……”   苏三子道:“老毒蜂,你给我记住,你骂了我一句!”   他见欧阳蜂已经动上了手,也欺身而上,道:“宋小子,你注意了!”   足影一闪,照宋磊的小腹踢了过来。   宋磊沉声道:“好,我便斗斗二位!”   他面前站的是当今武林两大高手,出手之狠,招式之奇,可谓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每一动作都是制人于死的高明招式,宋磊丝毫不敢大意。   身子微沉,两只掌影迅雷样拍了出去。   劲强的掌劲中,包含风雷之声。   欧阳蜂心神微震,道:“好功夫!”   他突然自掌心中抛出一点光影,直朝宋磊的面前飞来,那东西不大,但却是有无上之威力。   宋磊一寒道:“掌心雷——”   他不敢大意,挥袖将那暗器推向苏三子的身边。   欧阳蜂叫道:“老苏,快退!”   苏三子嗯了一声道:“我老苏为什么要听你的!”   “砰!”   话音方逝,空中顿时响起一声巨响!   苏三子惨叫道:“老毒蜂,你!”   但见烟雾迷漫中,苏三子满身血-渍,倒在血泊中。   欧阳蜂叫道:“老苏,我不是有意的!”   苏三子吼道:“你该死!”   他因伤势太重,一声大吼之后,人已晕死了过去。   宋磊道:“天理报应,他是自己报应!”   欧阳蜂跃身而退,道:“宋小子,咱们谈谈条……”   宋磊道:“跟你谈条件,未免太看得起你了。”   欧阳蜂道:“好,宋小子,我们拼拼看!”   他彷佛忽然有了相当的勇气,一抽长剑一溜剑光自半空之中闪了出来,在空中划了半个大圆弧,道:“宋磊,咱们兵刃上分胜负。”   宋磊道:“剑为百兵之王,你要注意了。”   他依然是赤手空拳,不肯拔剑,可见他确实有着自负的地方,但,他这样的自负都给欧阳蜂极好的理由,欧阳蜂长剑突然掷了过来,道:“宋小子,这个给你。”   手劲之足,剑式之快,逼得宋磊不得不略略一退。   欧阳蜂哈哈一笑道:“咱们再会!”   欧阳蜂老奸巨滑,借机会掷剑而逃,确令宋磊有点想不通,他晃身欲追,忽然发现这黑沉沉的夜里彷佛隐藏着许许多多的人。   他沉声道:“老毒蜂,你慢走,这剑是你的!”   他反手一掷欧阳蜂掷来的长剑,那把剑似箭般射了出去,紧紧迫在欧阳蜂的身后——“哎呀!”   沉沉的长夜里,那哎呀之声特别响脆。   屋外响起一声大笑道:“老毒蜂,你也栽了。”   刹那响起欧阳蜂的吼叫道:“滚你妈的,段五忌,你少幸灾乐祸。”   段五忌呵呵地道:“什么样的人物,连老毒蜂都会夹着尾巴逃!”   欧阳蜂道:“你他妈的不会去看看,人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一拳要打死头象,一根指头捏死你这老小子!”   段五忌道:“别他妈的说得那么厉害,我段五忌倒要见识见识,哪一号人物能使老毒蜂都谈虎色变!”   欧阳蜂道:“去吧,去吧,你看看老苏那副鬼像就知道我言之不虚!”   段五忌似乎是一震,道:“老苏怎么样了?”   欧阳蜂道:“早躺下不会动了。”   显然这件事太令段五忌动心了,他诧异道:“有这种事?”   欧阳蜂没再答腔,但屋外却响起了步履声——   宋磊听了暗暗好笑,一晃身,退守在一角。   一个怪里怪气的人悄悄地冲了进来,朝四处一瞄。   宋磊沉声道:“朋友,何不进来坐坐?”   那人嘿嘿地道:“我段五忌没福气屋里坐,咱们还是在外面谈谈。”   话落,人亦隐了出去。   宋磊忖道:“目前狂人堡似乎全知道我来了,如果我再畏首畏尾,倒不如光明磊落地和他们硬拼硬!”   他一启门,人已站在沉沉的夜色里。   冷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他凝立着!   段五忌正在他的对面,两人互相凝视着。   而站着的,隐藏的,尚不知有多少!   这怪堡里的人似乎一个比一个怪,自扫门前雪,谁也不干涉谁,谁也不管谁。   段五忌喋喋地笑道:“朋友,你便是那位令老毒蜂丧胆的?”   宋磊嗯了一声道:“除了我还有别人么?”   段五忌道:“没别个了,不过我段某有点不信邪,你就是打从你娘肚子里练武功,也不会比老苏和毒蜂高多少呀。”   宋磊道:“人各有别,也许我特殊。”   段五忌道:“好个特殊的人,今夜我不问你的来意,也不过问你的出身,我只想让你知道,段五忌这一关你是过定了。”   宋磊道:“朋友,咱们没有过不去的事!”   段五忌道:“咱们已经过不去了。”   宋磊道:“这话怎么解?”   段五忌道:“老苏和我是朋友!”   宋磊道:“他死有余辜!”   段五忌冷笑道:“这‘余辜’二字更令人颇堪玩味了,朋友,如果老苏是死有余辜,那么你我又何尝不是死有余辜呢?”   这人好利的一张嘴,虽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他嘴中却像顺理成章,理所当然那样。   宋磊道:“你不明前因,焉知后果?”   他仔细朝段五忌一望,只见这人一副书生模样,打扮得适中适可,淡蓝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倒颇潇洒。   段五忌道:“不错,你先说说这前因!”   宋磊道:“有这个必要?”   段五忌道:“当然有,否则我怎会甘心。”   宋磊道:“他杀了我二叔!”   段五忌道:“杀一个人不希奇,你我难道都没杀过人?”   宋磊道:“朋友,你也太草菅人命!”   段五忌道:“老苏杀了你二叔,你二叔定有可杀之处!”   宋磊变色道:“这‘可杀’二字又当何解?”   段五忌道:“凡是为可死之人,不须理由便可一刀了结!”   宋磊道:“你也是不明事非之徒,我不和你说了。”   段五忌道:“老苏杀的都是成名之人,你二叔是什么人?”   宋磊道:“宋佛庭!”   段五忌道:“那个家伙该杀!”   宋磊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五忌道:“宋佛庭在黑白两道中有谁说过他一句好话?这个人外表儒雅有礼,内心险恶阴毒!”   宋磊叱道:“你胡说!”   段五忌道:“你可去问问你能相信的人,我段五忌如果有半句假话,定死在你的手里。”   宋磊只觉一股凉意直透心田,全身有点冰冷,他思前想后,只觉这件案子在此该告一个段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段朋友,我相信你。”   段五忌道:“你相信我,我却不能放过你。”   宋磊一怔道:“为什么?”   段五忌道:“老苏和我是朋友,他的死我不能袖手。”   宋磊道:“阁下准备报仇?”   段五忌道:“报仇倒谈不上,不过总要有个交待!”   宋磊道:“段朋友,我看你谈吐不俗,不似黑道中人,我奇怪以你的才华在哪里不能成名,而在这个地方!”   段五忌道:“你认为狂人堡全是恶人?”   宋磊道:“江湖上都是这样传说。”   段五忌道:“你错了,这里也有好人。”   宋磊道:“那我失敬了。”   段五忌道:“宋朋友,你年少,胆亦壮,为何来这里?”   宋磊道:“为了要找一个人。”   段五忌道:“谁?”   宋磊道:“胡汉鼎!”   段五忌道:“那个东西和你是朋友?”   宋磊道:“有那么丁点关系。”   段五忌面上一冷道:“宋朋友,咱俩已无话可说,你准备动手吧。”   宋磊道:“段朋友可否帮个忙?”   段五忌道:“说说看。”   宋磊道:“请那位朋友和在下见个面。”   段五忌道:“办不到。”   宋磊略怔道:“为什么?”   段五忌道:“我没那种朋友。”   宋磊低声道:“没想到狂人堡也有你这热血汉子。”   段五忌道:“你也许看错人了,我并非正派!”   宋磊道:“我自信眼力不差,这点我还很有自信。”   段五忌沉思道:“你找胡汉鼎干什么?”   宋磊道:“实不相瞒,在下要向他讨回一样东西。”   段五忌一怔道:“什么东西这样贵重?’’   宋磊道:“绿玉令!”   段五忌一寒道:“什么?穷家帮的‘绿玉令’在他手中?”   宋磊道:“不错。”   段五忌顿足道:“宋朋友,你真糊涂,这种东西岂可交给他!”   宋磊道:“他是从丐帮中夺去的,我是来讨回此令!”   段五忌道:“你是丐帮的?”   宋磊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好的命,只是丐门与我师门颇有渊源。”   段五忌双目一转,道:“宋朋友,公孙前辈你可认识?”   宋磊长叹道:“那是我师伯!”   段五忌道:“请代我问候他老人家!”他语声一顿道:“宋朋友,我在左边等你。”   宋磊一怔道:“干什么?”   段五忌道:“找姓胡的!”   他的身影有若一只大雁,冉冉朝前落去。   宋磊跃身直追而下。   夜中响起欧阳蜂的吼声,道:“老段,你怎么不动手呀?”   一声冷笑,段五忌道:“这不干你的事!”   “当!”   空际忽然飘荡起一声沉重的声响,那钟楼的钟声袅袅地扩散,震荡在黑夜里,显得特别凄凉。   段五忌变色道:“惨了!”   宋磊一怔道:“什么事?”   段五忌道:“堡主见客了。”   宋磊道:“今夜有谁来?”   段五忌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本堡有个臭名堂,江湖上不论黑白道上什么样的人,都可申请长期居留本堡,但唯一条件是钟声一响之后,不论是谁都不准走出外面半步!”   宋磊道:“有这种事?”   段五忌道:“咱们必须避一避!”   两个人一移身形,暗暗藏在一道墙角里。   “铃铃!”   前方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声响——   八盏风灯在八个少女持掌下朝这里行来。   昏黄的灯光照映在她们脸上有点惨白无色。十二个佩剑汉子跟随而出。   一个身披斗蓬的中年文生,手摇着折扇,双目不怒而威严地在那里一站,目光直朝堡门望去。   他威武的一挥手,立刻有人叫道:“开门!”   那大门一启,但见八个身穿褴褛衣衫的年老乞丐拥簇着两个人朝这里直行而来。   宋磊差点叫出来,忖道:“公孙师伯!”   段五忌更是身子直颤,双目一片令人不解之色。   但闻公孙天健道:“老夫公孙天健求见堡主。”   那堡主道:“公孙兄,有何指教?”   公孙天健道:“仅有一事相求,尚请堡主鼎力相助!”   堡主道:“什么事?”   声音甚冷,一点也不热忱。   公孙天健道:“老夫要请堡主交出一个人!”   阴冷森寒的狂人堡,此刻亮起了数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堡主脸上,堡主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奇冷目刃无情地盯在穷家帮诸人身上。   公孙天健颇有耐心地静静望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堡主。   狂人堡虽然地处一方,在江湖上却有着相当的名声,提起此堡,黑白两道谁也不愿多谈,谁都知道狂人堡里黑白不分,善恶素无一定的划分,在这里有盖世魔头,也有杀人屠手,还有大善家,大侠客,江湖上不论是谁,只要进了狂人堡,便可求得一时之太平,无人敢在堡里……   第十五章 怒杀仇敌   堡主冷漠地道:“公孙朋友是来要人?”   公孙天健道:“尚请堡主成全。”   堡主道:“送客。”   堡门立刻启开,露出一条路来。   公孙天健道:“堡主怎么不听听老夫……”   堡主道:“狂人堡没有公孙朋友要找的人。”   公孙天健冷笑道:“只怕未必——”   堡主冷冷地道:“本堡列代皆有规矩,凡是要求进堡的人,不论他在外面犯了何等大罪,只要本堡让他进了堡中,谁也不能再赶走他,或带他走,除非他自己愿意离开……”   公孙天健道:“贵堡的规矩老夫不想破坏,但是,老夫打听一个人,堡主绝不会嫌老夫太哕嗦了吧?”   堡主道:“本堡也有保守每位客人秘密及姓名的规矩。”   公孙天健道:“贵堡当真别致呀。”   那堡主冷冷地道:“这是数代流传下来的,无人能更改。”   此刻公孙天健身旁的那个青年一跨步,道:“堡主,贵堡是江湖上纳垢藏污的大本营。”   堡主面上怒容一涌,道:“你是什么人?”   那青年道:“萧一剑!”   堡主道:“念你年幼,滚出去。”   萧一剑道:“你若稍有正义感便不该将那群败类收留!”   堡主反不动怒问道:“我请教,何人是败类?”   萧一剑一呆道:“这……”   刚才他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冲口说了出来,此刻经狂人堡堡主一问,登时哑口无语,他虽然江湖经验颇丰,但狂人堡中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人物,他是一概不知。   堡主冷冷地道:“在这里不谈过去,不谈将来,只求现在,这里没有杀伐、掠夺,各自生活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你能说我这样做法不对么?”   萧一剑道:“你该知道这里成了罪魁的保护所!”   堡主道:“谁说的?”   萧—剑昂声道:“江湖都这么说,不论你犯了何种滔天大罪,只要走进了狂人堡,便无人能再奈何他了……”   堡主道:“不错,无人能在狂人堡中滋事生非,我不问他们在江湖上犯的何罪,他们若需要我的援手,我必援手,决不令他们失望,这是宗旨。”   萧一剑道:“我们也是需要你的援手呀。”   那堡主嘿嘿地道:“这不同,你们是来破坏我的宗旨。”   萧—剑愤愤地道:“公孙前辈,咱们只有另找出路了,说了半天,人家连点情理都不通,跟这种人谈交情,简直是狗屁不通。”   公孙天健急道:“稍安勿躁。”   那堡主怒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萧一剑冷笑道:“我说你不通情理!”   那堡主冷冷地道:“别仗着自己有几下子功夫,狂人堡里比你高明的不知有多少……”他目光阴阴又道:“也许你见识不够,没遇见真正的高手。”   轻轻一挥手,一个身穿长衫的青年踱了过来。   堡主低声道:“玉如龙,给他点颜色瞧瞧,否则他不会把咱们狂人堡放在眼中!”   玉如龙道:“堡主,这个人交给我好了。”   他朝前跨了两步,道:“萧朋友可准备好了?”   萧一剑一震道:“玉朋友可是南门玉家的四公子?”   玉如龙一震道:“萧朋友的见闻很广,在下玉家老四!”   萧—剑道:“南门玉家允为江湖剑术八大家之一,今日能在狂人堡里与四公子相会,倒也是生平快事!”   他一拱手道:“四公子,尚请手下留情。”   玉如龙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萧朋友,你不用客气,有高明的招式尽量使出来,我接得住!”   他缓缓地一拉,一柄古色古香的斑斓长剑随着跳出了剑鞘,剑出一半,一蓬冷芒已颤射而出。   萧一剑赞道:“好剑!”   玉如龙冷冷地道:“阁下眼力不差,倒也识货。”   萧一剑道:“名剑归侠士,这柄剑当真识主!”   玉如龙道:“阁下好会奉承!”   萧一剑涵养颇深,但玉如龙仗着玉家在江湖上的声望,颇有恃才傲物之狂态,原来的好感不觉一扫而尽。   萧一剑冷冷地道:“也许我奉承错了。”   玉如龙道:“萧朋友,拔你的剑吧,咱们没时间多说话。”   萧—剑道:“在下这柄剑不过是柄普通之剑,难登阁下法眼。”   哑簧“铮”地一声,一蓬耀眼光华随着闪了出来。   长剑冷寒,刃光夺目。   玉如龙道:“你这柄剑也不差!”   萧一剑道:“哪里,哪里!”   玉如龙一颤长剑,道:“萧朋友,请!”   萧一剑举剑斜推,道:“请!”   这是剑道中的回礼,表示极为尊重对方,通常都是晚辈向长者讨教时,作为尊敬之意。   玉如龙似乎并不领这份情,长剑一抖,即以无比的快速,挥剑朝萧一剑的身上劈来。   萧一剑自幼长于剑术名家,自小便受西南鬼姑子的熏陶,剑道上的修养可谓已到了家,一见对方的第一招,顿知今夜自己遇上了劲敌。   他跃身略移,手中之剑立刻反劈了过去。   虽然是两个年青人,但在剑道上的造诣,犹胜于数十年的老剑手,两人动手,立刻吸引住了全场。   隐藏于黑暗中的宋磊,目光不瞬地紧紧盯着全场,他似乎十分留意玉如龙的剑式,每一式都看得很清楚。   段五忌可不同了,他不关心双方的剑式是沿自何派,出自何处,他关切的是萧一剑在这场剑斗中有几分胜算,是不是玉如龙的对手,才是他关心的……   他紧张地道:“宋老弟!”   宋磊道:“有何指教?”   段五忌道:“玉如龙剑术不错,贵友能否斗过?”   宋磊道:“机会甚少!”   段五忌一震道:“怎么?”   宋磊道:“萧兄弟虽然功力不差,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但与玉如龙相比较,剑术上便差了一筹,这并非是说萧兄弟的功夫不如人家,而是在先天的气势上差了一截!”   段五忌道:“我还是不懂!”   宋磊道:“这道理很容易懂,萧兄弟因为自小随鬼姑子学剑,气势上无形中有一种难以超越的限制,阴柔太重,力有不逮,而玉如龙便不同了,阳劲特足,刚烈无比,双方斗起来,萧兄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段五忌道:“听起来有点道理!”   宋磊道:“你等着瞧吧,萧兄弟一定失手。”   段五忌道:“你有把握?”   宋磊道:“当然,剑道一门,我花的功夫不少!”   段五忌突然道:“你那位萧兄弟真败下阵来,你是否出手?”   宋磊道:“这得看情形……”   段五忌道:“玉如龙这个人你不明白,在他手中一败,他必不留活口,这种人天生残忍,杀人当儿戏!”   宋磊心弦一震,忖道:“玉如龙这样残酷无情么?”   他沉思道:“有公孙师伯在,萧兄弟不会太吃亏。”   段五忌没再说括,似乎有着满腹心事,双目朝场中望去,场中两人显已有甚大的变化。   玉如龙剑势沉猛,雄伟有力,萧一剑凭着刁辣的招式,虽能暂时应付,但时间一久,立刻有力不从心之感。   眨眼间,两人已二十余招过去。   堡主有些不耐地道:“如龙,你这样耗下去,我可没兴趣再看下去。”   玉如龙轻笑道:“对方是客,我给他留够点面子!”   萧—剑闻言大怒道:“玉公子,你少客气,这是拼命并非儿戏!”   玉如龙道:“萧朋友,你攻击愈烈,我反击愈强,这只怪你的剑法差劲,否则,你早躺下了。”   萧一剑闻言发丝直竖,吼道:“你!”   “唰唰唰”数剑,化着一缕寒光攻了过去。   玉如龙冷冷一笑道:“萧朋友,当心,我要攻你的左臂!”   谁也没看清楚他使的是什么招式,那么怪异地一挥而至,萧一剑欲退不及,化解已是很困难。   虽说困难,他还是尽了力。   萧一剑呃了一声道:“玉公子果然高明!”   他觉得左肩彷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砍了一下,红红的鲜血沿着肩头流了下来,直滴地上……   玉如龙含笑而立,长剑依然指着萧一剑的胸口。   萧一剑忍着痛,站立不动。   那堡主双眉一皱,道:“如龙,今夜你的做法有点不一样!”   玉如龙道:“在我剑下素无活口,今夜我本不欲破例!”   那堡主道:“为什么破了例?”   玉如龙道:“因为他还像条汉子!”   萧—剑含愤地道:“玉公子,要杀要割全凭你,在下不会皱一下眉!”   玉如龙冷笑道:“留待下次吧,下次我不会饶你。”   萧一剑哼声道:“咱们后会有期!”   他一拱手,立刻退回了原地。   那堡主朝公孙天健道:“公孙朋友,本堡主……”   公孙天健一抱拳道:“打扰!”   他一转身,领着那八个年老乞儿走了出去。   堡主嘿嘿地道:“公孙朋友,除这件事之外,欢迎你来玩!”   公孙天健朗朗道:“多谢堡主厚意!”   远远飘来的话声,字字都飘进了他们的耳中,那群丐门的高手在公孙天健的率领下,刹那间消逝在夜中。   玉如龙道:“堡主,你真放了他们?”   堡主道:“难道你要我杀了他们?’’   玉如龙道:“当然,丐帮的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咱们狂人堡虽说不怕他们,可是这些人也不好惹,只怕过了今夜……”   那堡主冷冷地道:“你懂什么!”   堡主道:“你以为公孙天健真会这么甘心离去,‘绿玉令’一日不追回去,他一日不会离开这里,我做事从来不让别人说我不对,任何事都要先站住自己的脚跟,公孙天健如果敢偷进本堡,我要他难再见丐帮弟子!”   玉如龙道:“我不懂!”   堡主深沉地一笑道:“你不需要懂太多,否则你会烦恼。”   玉如龙一怔道:“堡主,你愈来愈令人不解了。”   那堡主突然向他挥了挥手,低声道:“不准说话。”   他双目在夜晚里像两盏无情的孤灯,那么精明地搜索着黑暗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每一件事物都无法逃过他的眼里。   他沉声道:“什么人?给我站出来。”   话声不疾不徐,不低不高,但却有股威力。   隐藏在黑暗中的宋磊心中一震,方欲抢身跃出去,段五忌突然按了按他的身子,以瞬快的速度朝前跃去。   他高声道:“堡主是我!”   堡主一怔道:“段五忌!”   段五忌道:“堡主,在下无意!”   堡主的脸色像冰碴子—样冰寒,冷煞的神情令人颤抖,像段五忌那么深沉有胆之人,也不禁有点寒意。   那堡主沉声道:“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段五忌道:“钟声响时,我在这里始终没动!”   那堡主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本堡的规矩?”   段五忌道:“在下知道!”   堡主道:“你既然知道了,立刻执刑!”   段五忌道:“堡主,请听我一言!”   堡主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段五忌道:“我觉得不公平。”   那堡主一怔道:“为什么?”   段五忌道:“你不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便要我死,虽然我违反了堡中规矩,可是我并非有意或故意!”   堡主道:“听来颇有道理!”   玉如龙上前道:“堡主,法不可破,这种人留不得!”   段五忌怒声道:“玉公子,你我有何仇恨?”   玉如龙冷笑道:“无怨无仇。”   段五忌道:“好个无怨无仇,但是玉公子今日所表现的便有失仁义了,在下无意破坏堡规,更无意偷听各位的谈话,可是公子口口声声要置在下于死地!”   玉如龙道:“这是维护堡规的唯一办法。”   段五忌道:“当初我段五忌进堡时,堡主曾允许一事!”   堡主一怔道:“我曾答应过你什么事?”   段五忌道:“可随意在堡中行走!”   堡主面色微变道:“强词夺理。”又怒声道:“如龙,给我斩!”   玉如龙道:“他只要能逃出我的剑下,任他去。”   反剑一颤,一大蓬光影当空朝前罩了下来。   段五忌变色道:“玉公子,你太狠!”   迎起一掌,直捣过去。   剑与拳敌,颇自不量力。   段五忌拳至中途,人已朝左侧移去。   但那蓬剑光太快太狠了,他人去的虽快,一柄长剑已抵住了他的身,他动,剑亦动,逼使他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额上汗珠一渗,段五忌惨声道:“玉公子,动手吧。”   玉如龙道:“你唯一的希望是快点设法逃走!”   突然,一个冷冰的话声道:“在玉公子剑下能逃出去的又有几人?”   这话不差,在玉如龙剑底下能逃生的没有几个人。   堡主微怔道:“你是什么人?”   玉如龙变色道:“如果我料的不错,阁下便是宋磊!”   宋磊道:“阁下好眼力,在下正是宋磊!”   玉如龙道:“听说宋朋友在剑道上的造诣不错!”   宋磊道:“玉公子是否能看在下薄面,收回那柄剑!”   玉如龙道:“宋朋友,这是本堡的家务事。”   宋磊道:“并不尽然!”   玉如龙一怔道:“难道他是你朋友?”   宋磊道:“你别误会,段朋友并未破坏堡规,他之所以在这里,那是受我的胁迫,不得已!”   堡主一瞪段五忌道:“真的么?”   段五忌没有说话,鼻子里冷冷一哼。   堡主冷煞地道:“宋磊,你可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宋磊道:“我知道自己在玩命“”   堡主嘿嘿地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堡主那双令人颤寒的目光不停地的在宋磊身上流转,他似乎不相信一个看来颇为文雅的青年,会将江湖搅得风风雨雨   宋磊丝毫不惧地道:“堡主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那堡主冷冷地道:“一个人的生死有时主宰在自己的手里,宋磊,本堡主看你根骨绝佳,如果能善体我心……”   宋磊大笑道:“堡主是要做说客?”   玉如龙怒道:“宋朋友,请你礼貌点!”   宋磊眉宇一轩道:“阁下管的事当真不少。”   玉如龙道:“在狂人堡里,你必须听我的!”   剑影一颤,倏地指向宋磊眼前。   宋磊淡淡地道:“玉公子,你这柄剑太讨厌!”   玉如龙变色道:“宋朋友何妨试试。”   手中所使的招式,正是刚才对付段五忌那种手法,这一招高明的地方,是对方动,剑立动,不管你身法多快,那柄长剑决不离咽喉之处。   宋磊沉声道:“玉公子,你请自重。”   玉如龙道:“宋朋友尽可出手。”   宋磊道:“也许玉公子对自己的剑法太自信了,没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在下为了自救,只有现丑了。”   右手疾快地划了出去,抓向那眼前的长剑。   玉如龙一震道:“金魔手!”   他欲立刻撤招,但对方的手势太快了。   快的令人无法捉摸如何出手的,只觉得一缕劲风。   但两手指已捏住了玉如龙那柄锋利的剑刃。   宋磊淡淡地道:“玉公子怎不变招?”   玉如龙满面飞红,凭自己在江湖上的声望,一剑出手,决无被人家伸手一抓便着的道理,今日才出一招,便丢人现眼,江湖上怎么说也交待不过去。   他沉声道:“好功夫。”   一股劲道运集剑身,用力抽了下去。   宋磊轻轻一放,道:“玉公子,这柄剑倒名贵呀。”   他这是给对方留余地,玉如龙不是个痴人,焉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接道理他应该见好就收,但他当时并没有这样做,那是因为他下不了这个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在堡主的跟前,还没交换一招,自己便栽了,如果不设法找回这个面子,不用说,今后狂人堡便再没有他混的了。   玉如龙嘿嘿地道:“宋朋友,我要领教。”   宋磊道:“刀枪无眼,我看还是算了。”   他有惺惺相惜之意,不愿两败俱伤。   玉如龙冷笑道:“算了,宋朋友,你不觉得太容易了。”   宋磊一怔道:“我不解,玉公子是什么意思?”   玉如龙道:“刚才你露了一手,使我栽了一次,你有了面子,而我还得混下去,结果你轻轻一句算了,未免太便宜了。”   宋磊道:“玉公子是非动手不可了?”   玉如龙道:“只怕只有这条路行得通,其他别无选择!”   宋磊道:“玉公子,你要三思!”   他知道武家高手过招,非死即伤,两大青年在剑道上都有着极好的造诣,这一动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所以,宋磊想避免,他觉得玉如龙是个人才……   玉如龙吼道:“宋朋友,你看不起我!”   他已落了下风,再听宋磊的口吻,仿佛不愿和他动手,心中那股无名火,立刻冒了起来。   宋磊连忙道:“岂敢!岂敢!”   玉如龙冷哼道:“大丈夫生死事小,这口气难消!”   宋磊道:“也许你看的太严重。”   玉如龙叱道:“别说了,拔剑吧。”   宋磊道:“在下奉陪。”   一声龙吟穿空响了起来,宋磊虽然在江湖上混了不少日子,但与人动手鲜少用剑,今日玉如龙逼他动手,他毫不犹疑地拔剑而出,可见他是如何器重对方。   玉如龙道:“宋朋友,你尽量出手,在剑道中我很少失手。”   宋磊道:“在下久仰已久。”   这时玉如龙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唯有这句话才是真正动听,真正使他觉得宽慰。   当然,他对自己的剑技有着相当的信心,因为他出道至今少说也有七八年,在这七八年里,他遇到的无一不是高手,可是在他的剑刃下,有几个逃过他的剑底……   他想到昔日辉煌的日子,他更得意了。   他扬剑半空道:“请!”   自出道以来,他是初次这么客气地容忍对方,也第一次这样遵守剑道上的例规,以往,他是那样的轻蔑对方,今日他不但—改过去那种目中无人的作风,并且非常凝重地盯着对方,可见宋磊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宋磊举剑为礼道:“你先请!”   玉如龙道:“好,我不客气了。”   他第一剑起的剑路颇为中肯,直往宋磊的胸前推来。   宋磊面色一凝,剑留不发,因为他判断对方这一招不会那样平淡,一定留有绝招。   果然,剑至中途,玉如龙突然一震手腕。   剑似游龙,一涌而至。   宋磊一凛道:“玉公子,这千佛剑的绝招好像不是玉门的招式吧?”   玉如龙脸色大变道:“你!”   他知道这一剑无法再伤着对方,立刻撤招变式,化作一蓬剑幕层层叠叠地朝着宋磊卷了过去。   宋磊一挥剑化解了对方这凶辣的一招。   玉如龙大骇,忖道:“今日非栽不可!”   他连使数招,招招皆被宋磊轻轻易易化解。   狠了狠心,他沉声道:“宋朋友,你留意了。”   身子一弓,朝着宋磊攻至。   宋磊神情陡变道:“雪中鸿爪!”   他迅快地举剑上扬,跃身迎了上去。   “叮!”   在蓦然声中,数点火星进溅四射。   玉如龙身子一落,身上染满了血渍。   剑伤不重,血却流了不少。   他惨声道:“宋朋友,多谢你手下留情!”   一转身,朝那堡主拱手道:“堡主,晚辈要告辞了。”   堡主一怔道:“如龙,胜败兵家常事,何须挂记心中。”   玉如龙道:“不,晚辈必须回去告诉家父,说江湖上已有了克制玉门剑法的人了,这件事很重要……”   说着移身行去。   宋磊叫道:“玉公子,请停下。”   玉如龙转首道:“宋朋友,你不要赶尽杀绝吧?”   宋磊道:“在下有件事要请教!”   玉如龙道:“什么事?”   面上甚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宋磊道:“你真姓玉?”   玉如龙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磊道: “你不要误会,刚才那手千佛剑绝‘雪中鸿爪’似乎不是玉门的招式,如果这两手剑法真是贵门的绝学,我敢说绝不姓玉!”   玉如龙叱道:“你胡说!”   宋磊道:“在下决不胡说。”   玉如龙怒道:“这剑法与你什么关系?”   宋磊道:“你不要忘了我是天地双贤的传人!”   玉如龙冷冷地道:“‘天地双贤’又能怎么样?难道会吓死人。”   宋磊道:“我只问你!”   玉如龙道:“你不配!”   宋磊冷冷地道:“玉公子如果不肯说,在下只有动武了!”   玉如龙变色道:“你说什么?”   宋磊斩钉截铁地道:“在下只有强迫玉公子说了。”   玉如龙哈哈大笑道:“宋朋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宋磊道:“闻名江湖的狂人堡!”   玉如龙道:“这不结了么,在狂人堡里你说这种令人愤怒的话,也未免太不把狂人堡这一班子兄弟放在眼里了!”   宋磊大笑道:“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玉朋友,你最好是说出来,否则你将连累许多条人命,那时你会后悔!”   玉如龙沉声道:“有什么本事你使出来吧,我不在乎!”   他握剑凝立,欲再一拼。   宋磊长叹道:“玉公子,你这是何苦?”   那堡主一抬手道:“宋磊,你要问什么?”   宋磊道:“只怕堡主无法答复我!”   那堡主哼了一声道:“那倒未必见得!”   宋磊道:“我的问题很简单,希望堡主能请玉公子答复。”   玉如龙上前道:“堡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过问!”   堡主道:“你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当然该出面!”   玉如龙道:“不,这件事你管不了。”   他转身怒瞪宋磊一眼,道:“宋磊,你问吧,我玉如龙和你单独解决!”   宋磊嗯了一声道:“我只想知道传你那两种剑式的人!”   玉如龙道:“那是家父!”   宋磊道:“你不应该姓玉!”   玉如龙道:“我要请教,我该姓什么?”   宋磊坚决地道:“姓曲!”   玉如龙面色刹那间一变,道:“胡说!”   宋磊凝重地道:“我说的决不假!”   玉如龙慎重的举剑欲冲过去,却被那堡主挡了一挡。   他一怔道:“堡主,我……”   那堡主道:“宋磊没有骗你,你确实姓曲!”   玉如龙一呆道:“堡主,你怎么知道?”   堡主道:“令尊亲口告诉我的!”   玉如龙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堡主道:“如龙,你知道为什么令尊把你送来这里么?”   玉如龙道:“不知道,我也在奇怪爹爹为什么要留我在这里。”   堡主道:“为了保护你的生命!”   玉如龙一楞,苦笑道:“堡主,那更不像话了,我自己的生命由我自己保护,无人能轻易会夺去我的生命的!”   堡主坚声道:“有人会要你的命!”   玉如龙道:“谁?”   堡主道:“这位宋朋友!”   玉如龙呸了一声道:“他还不配!”   堡主道:“令尊把玉门发扬光大,但他自己却违了门规,他知道早晚要出漏子,为了使你免受累,所以……”   玉如龙道:“我必须问清楚这件事,堡主,告辞了。”   堡主道:“如龙,不准去。”   宋磊一跃身子道:“玉朋友,你必须留下。”   玉如龙道:“好呀,你俩都要拦我!”   堡主寒着脸道:“当初你进堡时,曾说过什么话?”   玉如龙道:“没有堡主的许诺决不轻离堡中一步。”   堡主道:“这不结了么,当初令尊把你交给我时,我曾说保障你的一切,你如果要离开本堡,也需要令尊把你接回去。”   玉如龙长叹道:“堡主,你把我当小孩子。”   堡主道:“不,我这是保护你。”   玉如龙大笑道:“保护我?”   堡主道:“不错,在狂人堡里没有人敢动你,但你一踏出堡外一步,我便无能为力了,这点你要了解!”   玉如龙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玉如龙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当他遇上这种事时,也不禁被弄得满头雾水,不知所措了……   堡主道:“你问宋磊,他也许比我清楚!”   玉如龙道:“宋朋友,说,我为什么姓曲?”   宋磊道:“令尊没有告诉你?”   玉如龙道:“当然没有,否则我还会问你。”   宋磊道:“因为令尊改名换姓!”   玉如龙道:“不会吧,我爹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   宋磊道:“要知道原因,这要从你们玉家的剑法说起!”   玉如龙道:“我们玉门剑法的秘密,你会知道?”   宋磊道:“令尊安在?”   玉如龙道:“当然在玉门!”   宋磊哼了一声道:“这件事要令尊才能说得清楚,我相信令尊也在狂人堡!”   玉如龙大笑道:“你这是胡说。”   宋磊道:“据我所知玉门凡会‘雪中鸿爪’剑招的人全都藏了起来,他们别的地方都不会去,狂人堡是他们唯一可容身之地。”   玉如龙叱道:“胡说,我们玉门的人为什么要躲藏!”   宋磊道:“那是因为令尊偷学了别人的武功,那个人发誓要将学他武功的人追回,所以,令尊已躲起来了。”   玉如龙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胡说八道。”   宋磊道:“我是‘天地双贤’的弟子,也就是那个执法的人。”    那堡主神色微动道:“宋磊,这事能否说清楚点!”   宋磊道:“堡主倒是很关心这件事。”   堡主尴尬地道:“好奇而已。”   宋磊道:“堡主,我想请教一件事。”   那堡主微异道:“什么事?你说吧。”   宋磊道:“贵堡中是否有曲中光这个人!”   堡主一震道:“没有!”   宋磊冷笑道:“堡主,这件事你要瞒下去对你并不是件好事。”   那堡主应声道:“你要怎么样?”   宋磊长吸口气道:“贵堡也许要卷入另一场是非了。”   堡主冷笑道:“本堡主会在乎么?”   宋磊道:“很好,堡主,你也许有着过人的武功和财力,不在乎这次事情的发生,不过我告诉你,你如果一定要强自出头,狂人堡也许将片瓦不存!”   堡主怒道:“住嘴!”   宋磊道:“你认为不可能?”   堡主道:“宋磊,你私探狂人堡已先行犯我,本堡主念你武功不错,同为武林中人,不愿太为己甚,而你居然要跟本堡主过不去!”   宋磊道:“在下身为‘天地双贤’的传人一定要坚持到底。”   堡主道:“宋磊,你认为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宋磊道:“依照正常的情况,我离开决不会有问题。”   堡主道:“你依仗什么东西,这样自信?”   宋磊道,“天地双贤的不世武功!”   堡主闻言哈哈大笑,狂声道:“宋磊,你认为‘天地双贤’的武功便是天下无敌的武功么?如果你真存了这种想法,你将要大错特错了。”   声若狼嗥、刺耳难闻。   宋磊站立原地,丝毫不为狂人堡堡主那喋喋的话声所影响,他双目炯炯地凝注在堡主身上,他知道堡主是个难惹难缠的人物,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冷冷地道:“天地双贤的武功虽不能独霸武林,却可立于不败之地,堡主,你也许不信,但是……”   堡主一挥手道:“我是不信。”   仅仅那么一挥手,一股浩瀚的劲浪已无形地冲了过来。   宋磊右手一摆,道:“堡主,这是何苦。”   那一摆之式,含着无形的真劲,迎向对方袭来的掌劲,双方使的全是内家真力,一丝也取巧不得。   “嘭——”地一声大震,两人身子微晃,各自退了半步。   地上随着两人移后的身子,浮现出一个寸余厚的足团,显而易见,两人都化了劲道。   堡主变色道:“好厚的功夫。”   宋磊道:“哪里,哪里,勉强接下!”   谈笑风生,那副潇洒的样子,顿时令人心折。   堡主嘿嘿地道:“自古名将难求,好木难买,宋磊,你是我见到的年青人当中,唯一能接下那一掌的,来,来,本堡主还要再讨教几招。”   宋磊道:“堡主有兴,在下舍命奉陪。”   堡主道:“咱们这是舍命相搏,你不须客气!”   宋磊道:“堡主,我要下个赌注!”   堡主道:“什么赌注?”   宋磊道:“这次在下来贵堡,所为的是追回那只‘绿玉令’,假如我输了,这条命双手奉上,如果侥幸赢了,堡主是否能将‘绿玉令’送给丐帮?”   堡主道:“‘绿玉令’不在我手中,我无法做主!”   宋磊道:“这个人确实在贵堡。”   堡主道:“这样吧,你要是赢了一招半式,我负责交出胡汉鼎好了,你们两个人的事,由你们自己去扯吧。”   宋磊道:“多谢堡主成全。”   堡主哼了一声道:“你不要谢我,这要拿命换!”   双方立刻互相对立着,宋磊年少劲足,不畏困厄,堡主身经百战,不畏不惧,两大高手刹那间便要一搏生死,立刻使四处的人紧张起来。   玉如龙道:“堡主,由我来吧。”   堡主缓缓地脱去身上的披风,面上涌起一股杀机。   他摇头道:“如龙,站远点,这里全由我!”   玉如龙道:“不,堡主是为了我们玉门的事!”   堡主嘿嘿地道:“也许是为了我自己!”   话语方落,夜里陡然窜来一条人影,这道人影行动如风般,刹那之间便悄无声息地欺身过来。   只听一个苍老的话声道:“堡主,我们玉门的事还是由我们玉家来解决吧。”   堡主道:“玉兄,干吗露脸?”   玉如龙已叫道:“爹爹!”   那苍老的老人微叹道:“孩子,咱们有了祸事!”   玉如龙道:“爹,不要怕,他奈何不了你。”   那老人叱道:“胡说,还不快见过小师叔!”   玉如龙一呆道:“师叔!”   宋磊一怔道:“什么?谁是小师叔!”   那老人长叹道:“宋老弟,照辈份你应该是我的小师弟,但是老夫是个身犯天条的人,老夫知道你不会答应!”   宋磊道:“你是曲……”   那老人点头道:“曲中光便是老夫!”   玉如龙全身抖颤道:“爹,你不姓玉?”   曲中光黯然地道:“孩子,爹改名换姓!”   玉如龙惨声道:“爹,这么说你原是偷学别人的功夫!”   曲中光颤道:“不错。”   玉如龙大叫道:“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曲中光道:“爹想当天下第一人!”   玉如龙惨声道:“爹,孩儿素来都是以玉门为荣,因为玉门的剑术虽不能称霸江湖,在江湖上已少有敌手了,可是我没想到这剑法竟是偷学来的!”   曲中光长叹道:“孩子,爹对不起你。”   他朝宋磊一瞥,道:“你是宋磊?”   宋磊道:“不错,天地双贤唯一传人!”   曲中光道:“你是他俩派来的?”   宋磊道:“‘圣佛’‘魔老’两位老人家为了你们偷学他的武功,已不再过问江湖事,他们要面壁十年,悔悟他俩给武林造下的孽!”   曲中光双目一亮,道:“他俩面壁十年?”   宋磊道:“不错,十年之内,江湖上决不会再见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仙踪!”   曲中光大笑道:“这真是好消息!”   宋磊冷冷地道:“你错了,这消息对你们并不是件好事。”   曲中光嘿嘿地道:“怎么?”   宋磊道:“他两位老人家把寻找你们的事情交给我了。”   曲中光道:“你是接棒人?”   宋磊道:“可以这么说!”   曲中光道:“宋磊,你应该学聪明点,我们几个偷学了他们的武功,所惧怕的便是他两位老人家,现在十年内他俩还不会再出江湖,也就是说十年之内我们可高枕无忧……”   宋磊冷笑道:“你想的倒好!”   曲中光道:“你认为不可能?”   宋磊道:“我是他们的传人,自然不会任你们逍遥下去。”   曲中光道:“只怕你无能为力!”   宋磊道:“除非能把我摆平,否则我就把你们摆平。”   曲中光道:“这机会均等,不过你的希望不高!”   宋磊道:“目前很难讲,因为你我双方的实力都很难预测。”   曲中光道:“你错了,我们所怕者不过‘天地双贤’,至于你,我们自信还应付得来,宋磊,这一仗你败定了。”   宋磊道:“我倒愿试试。”   曲中光道:“你不要后悔?”   宋磊道:“还有栗达、霍平呢?我要一并解决!”   曲中光闻言微震,看了堡主一眼,道:“他俩也在这里。”   宋磊道:“怪不得你把儿子送到狂人堡呢,原来你们这三个偷学武功的老小子全聚在一块了!”   曲中光道:“唯有这样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宋磊道:“凭你们偷学的那几招便妄想与‘天地双贤’对抗,这是你们坐井观天,自不量力……”   曲中光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们对自己的武功蛮有自信。”   宋磊道:“叫他们出来吧,咱们总要见见面的!”   曲中光回头望了堡主一眼道:“堡主!”   堡主那双冷煞的目光含着一股奇特的光采,道:“老曲,你在这里招呼一下!我去叫他俩来。”   他转身带着自己的随身侍从向堡里行去。   曲中光突然道:“如龙!”   玉如龙道:“爹!”   曲中光道:“你立刻离堡,躲得远远的……”   玉如龙一呆道:“爹,为什么?”   曲中光沉声道:“爹的武功是偷学来的,现在人家要追回这些武功了,你要是想保留住自己的本领,便躲得远远的!”   玉如龙摇摇头道:“爹,我不走!”   曲中光一怔道:“你不听爹的话?”   玉如龙道:“恕孩儿不孝,我觉得我们要面对现实!”   曲中光大怒道:“蠢货,这十年的武功学来不易……”   玉如龙道:“这种武功我觉得有点可耻!”   曲中光全身一震道:“什么?你说什么?”   玉如龙道:“孩儿素以玉门的剑法傲视江湖,孩儿也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光荣,孩儿决没想到玉门的剑法是在这种情况得来的,否则孩儿宁可不学,也不玷辱家门!”   侃侃而谈,字字像针样刺进曲中光的心中。   曲中光长叹一声道:“孩子,你知爹为什么会干这种事?”   玉如龙道:“我想知道!”   曲中光长长地叹了口气,目中有点泪光。   他沉痛地道:“爹十几岁时,跟随在天地双贤的身边,做个小侍,年岁渐长,所看到的、听到的,无一不是令我向往的,我想投天地双贤为师,奈何人家看不上爹,有一天,我那两位小兄弟偷听天地双贤的谈话,知道在书房里的经卷里有几册武功经谱,随便学好一种都可称霸江湖……”   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你要知道称霸江湖那种字眼多么令人兴奋,爹和另外两个侍童都被武功经谱吸引住了,三个人一商量,决心偷谱而逃!”   玉如龙叹道:“爹,你不应该呀!”   曲中光苦笑道:“当时哪里想那么多,那时只想学武功!”   宋磊插嘴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曲中光一愕道:“什么事?”   宋磊道:“在你们没偷经谱之前,二老已决定传你们武功,你们干出这傻事后,他俩不但伤心欲泣,更为你们自己做出这么愚昧的事而叹息!”   曲中光一震,道:“什么?传我们武功?”   宋磊道:“二老亲口说的!”   曲中光愤愤地一拍自己脑袋,道:“我怎么会这样糊涂,做出这令人不能原谅的事情,唉,一切都是天意,如果二老不说那些话,我们也不会临时起意……”   玉如龙道:“爹!”   “嗯!”曲中光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玉如龙道:“我觉得你们应该面对现实,接受‘天地双贤’的惩罚,因为,任何人做出这种事,都无法原谅!”   曲中光道:“难道你愿意让人家废了武功……”   玉如龙道:“这武功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嘛,有什么好惋惜!”   曲中光道:“我没有你这么大的胸襟,孩子,你的想法太幼稚。”   玉如龙道:“爹,你如果再不悔悟,将来后果……”   曲中光叱道:“胡说,胡说。”   话声方落,远处传来一人说道: “曲兄,何必生这大的气?”   曲中光抬头道:“栗兄、霍兄你们来了。”   黑暗中,只见两个清瘦而精神颇丰的老人联袂朝这里行来,两人神情威凛,步行若水,显然都有极好的武功。   左边的那人冷冷笑道:“刚才堡主说有位宋英雄要找我霍平……”   宋磊道:“在下宋磊,见过二位!”   右边的老人道:“宋朋友,可是为我栗达而来……”   宋磊道:“三位见谅,在下是师命难违!”   曲中光叫道:“栗兄、霍兄,事已临头,咱们怎么办?”   栗达道:“咱们先看看宋朋友的意思。”   宋磊道:“在下是师命难违!”   第十六章 奉命除贼   曲中光、霍平、栗达一听宋磊说得那么坚定,便都明白了,无疑这青年人便是天地双贤的执法人,他代表着两大绝世高手的意志,无人能使其动摇。   曲中光沉凝地问道:“宋朋友,你真这么决定?”   道:“当初我下山时,在二老面前曾宣过誓,一定将这件事办得有条有理,二老心胸远大,深怕自己的武功外露,使其挟技凌人,所以他俩欲将露出去的武功收回来。”   曲中光道:“宋朋友,你的说法并不过份,但老夫有个要求。”   宋磊道:“什么要求?”   曲中光道:“我儿子是无知的,父亲有罪,不能影响儿子的清白,宋朋友,念在同门的一点情谊上,放过他!”   宋磊摇头道:“他学的武功依然是二老的!”   曲中光道:“这不能怪他,我传他武功时,并没告诉他这套武功是来自何处,他当然不该负这种罪名。”   道:“话是不错,但一失足成千古恨,曲朋友,你一念之差,几乎令你儿子抬不起头来,这是何苦?”   曲中光道:“宋朋友,我只是请你高抬贵手,并非听你的教训。”   玉如龙上前道:“爹,你不要求他!”   曲中光叱道:“爹会有安排!”   玉如龙道:“咱们玉门好歹在江湖上还混得下去,事情既然闹出来了,该负责的事情决不畏缩,爹,随他吧,我们要面对现实,勇敢认过!”   宋磊道:“玉朋友果然是条汉子。”   玉如龙冷笑道:“宋朋友,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吃这一套,如果我不是因为学了二老的武功,我一定要硬拼一次!”   宋磊道:“你现在一样可以。”   玉如龙道:“当我和你动手时,一定不是二老的武功!”   宋磊道:“你真有骨气!”   玉如龙似乎是十分暴怒,双目露出一片凶煞之色,但他毕竟忍住了,只是愤愤地怒视着宋磊。   宋磊视若无睹,泰然地立在地上。   霍平怪叫一声道:“宋磊,二老真叫你来的?”   宋磊一怔道:“天下怕没有傻到自己找祸事。”   霍平嘿嘿地道:“我不信。”   宋磊呆了一呆道:“你要相信什么?”   霍平道:“我要证明你确是二老之徒。”   宋磊哈哈大笑道:“我这一身所学便是证明。”   霍平道:“武功并不能证明什么!”   宋磊冷笑道:“武功如果都不能证明,便无物可以证明了。”   霍平道:“江湖上有许多招摇撞骗的小于,我霍平见多了,阁下如果无法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抱歉,阁下没资格替二老清理门户!”   宋磊道:“霍平,你耍赖。”   霍平道:“江湖上这类事情发生了太多,我三人虽然知道自己罪有应得,但死要死在明白里,这点我们坚持!”   宋磊道:“这柄剑,三位一定不会忘吧!”   一缕轻冷脱鞘闪了出来,冷凝的剑刃辉发着寒芒,屈指轻弹,一声声剑吟有若行云流水……   曲中光颤道:“斩魂剑!”   宋磊道:“不错,这柄剑不会是假的!”   霍平冷冷地道:“剑是真的,人是假的!”   宋磊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平道:“为了求证!”   宋磊道:“霍平,有什么话你直说!”   霍平道:“你如果不能证明你与二老的关系,那么你立刻请走路,离开狂人堡后,永远不准再踏进这里一步。”   宋磊冷笑道:“好像我非听你摆布不可?”   霍平道:“也许是吧。”   宋磊道:“三位,你们自己想想吧,我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因为今日凭我的武功将不会假,这柄‘斩魂剑’也不会假,听不听全在你们!”   剑光在空中一颤,泛起一片抖浪。   霍平道:“你要硬来?”   宋磊道:“我想出一个更好的途径了。”   霍平道:“宋磊,我好有一比!”   宋磊冷冷地道:“怎么样?”   霍平道:“鸡蛋碰石头。”   这话听在曲中光和栗达的耳中,同时笑出声来。   宋磊淡淡地道:“我也许有点自不量力,可是我必须这样做。”   栗达道:“宋朋友,咱们何不有个商量?”   宋磊道:“怎么商量法?”   栗达道:“这狂人堡里金银财宝无数,美女香色,无异是人间仙土,在这里无忧无虑,终生享受,至死方休!”   宋磊淡淡地笑道:“你说这话对于我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   栗达道:“我觉得你得考虑。”   宋磊道:“这个还需要考虑么?一个人活在这人世上,不能主持正义,而只图一时享受,将自己良心出卖,丝毫没有道德观念,与禽兽何异?栗朋友,你是聪明人,区区金银财宝,在我眼中不过一堆黄土,醇酒美人,也不过是一场春梦,这些都非我爱恋的!”   栗达道:“你对金银财宝、醇酒美人没有兴趣,倒使我觉得怀疑,难道到棺材里才会睡醒?”   宋磊冷冷地道:“你我生活的方式不同,粗茶淡饭,在我嚼来有若山珍海味,品一杯浓茗犹胜于百年醇酒!”   栗达冷冷地道:“天生贱命。”   宋磊不屑地道:“说我穷命也许说得过去,要骂我贱,在下决不同意,阁下最好收回那句不堪人耳的话……”   不卑不亢,丝毫不惧地应付,口齿上决不饶人。   栗达道:“看样子我们已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磊道:“在师命难违的情形下,我无法更改。”   曲中光哼了一声道:“宋磊,你不要自吹,天地双贤并没有收你为徒,你口口声声师命难违,是不是拿天地双贤的幌子,吓唬吓唬我们这些老粗!”   宋磊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地双贤既然没正式收我为门徒,但却有传艺之实,我永远都是他们的门下!”   曲中光道:“这便怪了,天地双贤虽然没有收你做门徒,你凭什么替他们清理门户,宋磊,我觉得你是多管闲事。”   宋磊道:“三年的传艺,我替他们两位老人家办这么点事,如果便算是多管闲事的话,那么天底下管闲事的人未免太多了!”   霍平道:“老曲,你跟他谈这些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曲中光道:“你说对了,我是在白费时间。”   他嘿嘿地一笑,转目瞪着宋磊,道:“宋磊,你准备怎么解决?”   宋磊道:“方法只有一个,你们自己废了武功!”   这话一落,场中三大高手俱是神色一变,虽然这种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可是当他们每个人亲耳听见之时,各人也不禁心寒胆颤。   霍平大笑道:“宋磊,你说的比唱的好听!”   天下恐怕最傻的人才会自己将那身学来不易的武功毁掉,霍平是个宁死不屈的人,他首先表示了意见。   宋磊道:“我这是好言相劝,听不听全在你们。”   他面对着这三个绝世高手,并没有显示出自己的怯意,那沉凝稳重的神态,确实使他们心折。   曲中光嘿嘿地道:“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宋磊道:“也行,不过我也有几句话交待在前面!”   曲中光道:“什么话?你说吧。”   宋磊道:“‘圣佛’‘魔老’在交待中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三个人同声问道:“什么话?”   糯道:“如果三位不肯自除武功,一定要动手的话,除非你们自己能利用偷学来的武功,击败我……”   栗达道:“击败你,你就再不管了?”   宋磊点头道:“二老是这样交待过,你们用正当的方法击退我,二老便不再追问这件事,希望你们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霍平道:“我们也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宋磊道:“我愿意听听。”   霍平道:“我们只须将阁下解决了,这后患不是全没有了?”   宋磊哼声道:“你这样做会后悔。”   霍平冷笑道:“笑话,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会后悔?”   宋磊道:“很好,我宋磊现在就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立刻可以动手,机会不再,三位最好能把握住!”   第十七章 大战十二凶煞   霍平大叫道:“对呀,二位还等什么?难道你们要向他求饶?”   他身子移了半步,立刻将插着的长剑拔了出来。   栗达也一拔长剑道:“老曲,咱们要混下去,看样子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他一跃身子,剑已对着宋磊。   曲中光突然长叹一声道:“罢了,只有一拼了。”   玉如龙叫道:“爹,你不能!”   霍平叱道:“如龙,这是大人的事,你管不着!”   玉如龙道:“上代的错误,难道还要延续给下一代?”   曲中光道:“孩子,你立刻回玉门去!”   玉如龙道:“干什么?”   曲中光道:“告诉你娘,我的案子发了!”   玉如龙一怔道:“什么案子?”   曲中光道:“就是这件事。”   玉如龙惨声道:“爹,咱们玉门的男子都是好汉,娘常告诉我们做事要公正不阿,咱们错了,便须承认!”   曲中光叱道:“滚,立刻给我滚回玉门!”   玉如龙摇头道:“不,我要留在这里。”   曲中光怒声道:“你不听爹的话?”   玉如龙道:“孩儿要和爹一起回玉门。”   曲中光陡然跃了过来,道:“你再不走,我便先杀了你。”   玉如龙道:“爹,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认为孩儿回去把这里的事告诉娘就可迎刃而解了么?爹,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玉门必须把武功交还给人家!”   曲中光腾身跃起道:“唯一解决之道便是杀了宋磊!”   玉如龙高声道:“爹,那样会错上加错。”   但曲中光此刻那里会听玉如龙的话,一挺手中长剑,迅快无比地一剑挥了过去,攻到宋磊左肩。   霍平借机挥剑,道:“栗兄,你还等什么?”   栗达道:“咱们这是三对一!”   霍平道:“管他人多少,先解决了再说。”   宋磊在剑刃的攻势下,立刻显示出他那与众不同的功夫了,他身形在那里微颤和闪避,人已脱了出去。   反差毫厘,他便落在剑幅之外。   他寒着脸道:“三位真不计后果!”   霍平道:“我们全拼上了,你看着办吧。”   他挺剑直进,攻向宋磊的心胸。   宋磊道:“霍平,你们三个之中你最坏!”   霍平冷冷地道:“也许我比你想像的更坏!”   剑势更急,手法好快。   宋磊一挥剑,道:“三位这样不知进退,在下不客气了。”   剑光缭绕颤出,丝丝剑气仿佛冷气一般冰冷,刹时那一蓬剑光朝着他们三人卷了过去。   曲中光大叫道:“剑罡——”   这话一出立刻将场中人全给慑住了,三个人纷纷一移身子,朝三个不同的方位奔去。   “叮——”   在一片金铁交击声中,四个人全停了下来。   栗达首先道:“我的剑——”   但见他手中握着的那一柄已断去大半的残剑,他那样子十分狠狈,霍平和曲中光一楞,冒了一口冷气。   再往他俩的手中一望,那副丑态正与栗达一样,手中剩下的仅是半截断剑!   霍平怒道:“宋磊,这没什么了不起!”   宋磊冷冷地道:“你还不服气?”   霍平道:“当然,靠神剑利器取胜,并没什么!”   宋磊道:“我已饶过你们一次,如果你们再不知进退,不要再怪我剑下无情了!”   栗达嘿嘿地道:“宋朋友,剑罡虽为剑道中最难练的一门,但要想伤了我们决不是件简单的事,我希望你……”   宋磊冷笑道:“你何不摸摸你的眉……”   栗达霍然一震,急忙一摸双眉,陡觉一片清凉,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他在江湖上混的时间不算太短,但能一剑削去对方丝毫皮肉者,几乎疑为神话,最使他难过的莫过于这件事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手剑技不但时间、手劲、部位要拿得准确,最难者是不让对方有丝毫感觉,在不知不觉削去双眉,仅这份功夫,江湖可说是绝无仅有……   栗达颤声道:“你……”   宋磊道:“刚才要取你生命易如反掌。”   霍平道:“不吹!”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用手一摸耳边,突然发觉自己的右耳不见了,一丝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惧叫道:“我的耳朵!”   宋磊道:“对付像你这样的人显然是太轻了。”   霍平叫道:“姓宋的,我跟你拼了。”   跃身挥剑,动作居然一闪而过。   宋磊道:“死到临头还要逞强!”   他见对方剑光来势甚急,知道对方这一招是拼其全力,一抖剑,迎了上去。   “叮!”霍平手中握的仅是半截断剑,甫和宋磊手中的断魂剑一碰,立刻被削了一块,吓得他急忙倒跃而去。   霍平喘息道:“姓宋的,这血仇非报不可!”   宋磊道:“在下会等着你!”   曲中光一掷断剑道:“罢了,技不如人!”   霍平叫道:“你们要自己送死!”   栗达道:“你还想硬干么?老霍,咱们认命吧。”   霍平道:“你错了,刚才堡主怎么说的?”   曲中光摇头道:“咱们三个联手都不行,堡主再强也未必!”   霍平道:“为什么不试试?”   曲中光道:“你要我们向堡主求援?”   霍平道:“这是唯一自救的途径。”   曲中光摇头道:“不!我宁可死也不向堡主求援,他的恩惠给你一点点,这辈子你就是卖了老骨头也还不清!”   霍平冷笑道:“好,曲中光,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信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他朝栗达看了一眼,道:“老栗,你呢?”   栗达苦涩地道:“我跟曲中光一样!”   霍平大怒道:“没种的两个老小子,我霍平算是认清你们两个了,事到临头,居然怕起事来,嘿嘿,老曲,老栗,你们两个等着好看了,我霍平有办法干掉姓宋的!”   他转首大叫道:“堡主,请你帮助我!”   话声刹那间就已经传遍整个狂人堡,霍平的声浪又尖又细,在夜中听来特别令人心惊。   远处响起堡主的声音,道:“是霍平吗?”   霍平道:“堡主,请你帮助我……”   堡主嗯了一声道:“你愿意听令本堡主的一切指使么?”   霍平道:“当然愿意!”   那堡主冷冷地道:“你知道本堡规律森严,只要加入决无退出的机会,一旦心生反叛,当受凌迟之苦!”   霍平大声道:“我愿接受……”   那堡主道:“好,霍平,你现在已是本堡弟子,再也无人能欺负你,本堡主当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危,知道么?”   霍平道:“多谢堡主!”   “嗯!”堡主道:“不要谢了,本堡主立刻将你这段案子了结!”   话声方逝,堡主缓缓地踱了过来。   他面上一片冷霜,目刃缓缓溜过每人的脸上。   宋磊冷冷地道:“堡主要干涉我们的事?”   堡主道:“我不能么?”   宋磊道:“当然可以,在人屋檐下谁敢不低头……”   堡主嘿嘿地道:“客气,客气!”他话声微顿,道:“宋朋友……”   宋磊道:“堡主请指教!”   堡主道:“本堡主有个不情之请……”   宋磊道:“除了这件事之外,什么事都好谈!”   堡主道:“我想宋朋友不会太不给我面子吧?”   宋磊道:“当然,在下巴结还来不及呢,怎敢不给堡主面子。”   堡主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宋朋友,果然是位英雄!”   他语声微顿道:“宋朋友,霍平和你有仇?”   宋磊摇头道:“不,我们是初次见面谈不上有仇……”   堡主道:“既然无仇,这件事更好谈了。”   宋磊道:“不,堡主,你要牵扯进来便更复杂了。”   堡主笑道:“不会,只要你饶过一次,这件事便化解了!”   宋磊道:“堡主,我身负师命!”   堡主道:“我了解,当年我年青时和你一样的公正不阿,说一不二,只要答应下来的事决不更改,事过数十年,事实证明那仅是徒逞匹夫之勇!”   宋磊道:“高论!”   堡主一笑道:“霍平与你,无怨无仇,纵有得罪之处,你也削下他一只耳朵,说起来也够了,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再逼他?”   宋磊道:“堡主说的是,我并不想过份,如果我要赶尽杀绝,刚才便不会仅仅削下他一只耳朵了,堡主也一定相信我的能耐,出手伤个人不会太困难!”   堡主一点头道:“说得是,宋朋友快人快语。”   宋磊道:“但是这位霍朋友太给我过不去!”   堡主微哼了一声道:“不会吧。”   宋磊正色道:“霍朋友一再鼓动曲、栗二位与我作对,蓄意中伤,这暂且不说,难令人忍受的是他不愿接受应得的惩罚!”   堡主道:“他不是已受惩罚了?”   宋磊道:“那仅是和我的事,而于天地双贤之间尚未解决,今日我是奉天地双贤之命向他讨回不应当属于他的武功!”   堡主摇头道:“宋朋友,这过火!”   宋磊道:“这是立场的问题,如果易地而处,我相信霍朋友受到的当不仅此,况且天地双贤的武功只能拿来济世,决不能持之行恶……”   堡主道:“霍平人并不坏,他没做什么恶事。”   宋磊冷笑道:“堡主对霍平的出身来历是否详尽地调查过?”   堡主一怔道:“这倒没有……”   宋磊道:“他抢劫、奸淫、骗赌,下三门的东西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这种人留着他祸患无穷!”   堡主道:“过去的事不说它,因为人总有个不太好的过去!”   宋磊道:“那要分什么事情,我决不否认一个人永远不会做错事,但我相信经常行为的事,要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似乎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堡主道:“我认为没那么严重!”   宋磊道:“堡主,我只要索回武功,其他的不再过问。”   堡主面上微寒,道:“你要废他武功?”   宋磊道:“这是原则!”   堡主嘿嘿地道:“这不等于谋杀么?一个人如果由一个会武功的人突然变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这跟一个人失去了双手又有什么差别,宋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宋磊道:“不错,堡主说的很有道理!”   堡主道:“那你何不就此罢手!”   宋磊道:“堡主,我也请你明了一件事,一个坏人再给无敌的武功,就像老虎添上双翼,为害人群,这种人难道还能留下他么?”   堡主一怔道:“好一篇辩辞!”   宋磊道:“我说的全是实情!”   堡主道:“你说的虽对,但不能一概论之,霍平在狂人堡里将不再跨出这里一步,他还会再做坏事么?”   宋磊道:“我怕他再受别人利用,那后果将更不堪设想,堡主,你认为如何?”   堡主变色道:“宋朋友,你这是指我?”   宋磊摇头道:“不,你误会了!”   堡主冷笑道:“误会,天底下还有这么误会么,宋朋友,你不要指桑骂槐,这儿的事本堡主管定了,谁也别想再动霍平一根汗毛!”   宋磊道:“是非只因强出头,堡主,你这是何苦?”   堡主嘿嘿地道:“路不平有人踩!”   宋磊冷笑道:“堡主是定要插手了?”   堡主道:“本堡主并不是专爱管闲事的人,在本堡辖区之内,不论何人,只要他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适时给予对方帮助,霍平有求于我,我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   宋磊微叹道:“堡主,恕我放肆,这件事你管不了。”   堡主冷笑道:“我愿试试。”   宋磊道:“一念之差成千古恨,主你要慎思!”   堡主道:“我早已思量过了,宋朋友,你看着办吧。”   他一转话声道:“霍平!”   霍平急忙道:“堡主有何吩咐?”   堡主道:“这里的事我全挺了,你去休息!”   霍平道:“多谢堡主。”他目光朝曲中光和栗达一瞄,道:“二位还不求堡主……”   曲中光道:“咱们自己会和宋磊了断!”   霍平摇头道:“唉,老友,你太不珍惜自己了!”   说着迈步转身行去。   宋磊沉声道:“霍平,这边事了再走!”   霍平一摇头,深沉地笑了一笑,转身再行。   堡主道:“霍平不要理他,看谁敢拦你!’’   宋磊冷笑道:“霍平,你再不回来,我立刻要你血溅当场!”   堡主冷冷地道:“别听他的,他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霍平大笑道:“当然,有堡主在侧,还会在乎这个小孩子!”   宋磊冷笑道:“那你就瞧瞧!”   陡然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飘而去。   堡主大叫道:“宋朋友,手下留情……”   他拔剑的动作可谓快速至极,剑光一闪,已迎了上去,出手方位,剑之准确,确是剑道高手。   “啊呀!”   但宋磊在剑道上的修养太高了,剑光一闪,血影陡现,只听啊呀一声大叫,霍平已倒卧在血泊中。   血液染满了身上,溅在石阶上。   堡主寒心的道:“宋磊,你……”   宋磊冷然地道:“这是你害的!”   堡主怒道:“胡说!”   宋磊道:“你不是强出头的话,他不会死!”   堡主道:“宋朋友,你如果不存心杀他,我相信他不会死,这事责任在你,怎么反怪起我来了!”   宋磊冷笑道:“咱们心里有数!”   堡主愤愤地道:“宋磊,你在这里杀人,可知已经触犯了本堡规律!”   宋磊道:“在下不知,请堡主指正……”   堡主冷冷地道:“杀人偿命,宋磊,你走不了!”   宋磊道:“在下并没有走的意思。”他朝曲中光、栗达道:“二位是否愿接受?”   曲中光道:“老夫这身武功是偷学来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当然应该还给人家,宋磊,你动手吧!”   宋磊道:“曲朋友果然是条好汉!”   栗达道:“宋朋友动手呀!”   宋磊道:“二位请便,日后有人自会去了结……”   曲中光一怔道:“你……”   宋磊微微一笑道:“但愿二位能善用这身所学……”   曲中光和栗达决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当然,宋磊不说出是天地双贤的交待,这辈子他们也不会晓得,他们哪会想到天地双贤曾有交待,如果他们不恃武做恶,这件事只要警告一下便算了,宋磊为行师命,经他考察认为唯一不可留者,唯霍平一人而已!   栗达激动地道:“宋少侠,多谢你!”   曲中光微颤道:“二老太仁慈了!”   宋磊道:“四公子,请令尊回玉门吧!”   玉如龙欣悦地道:“当然,落叶归根,我们是到回去的时候了!”   他朝前一移道:“爹,咱们回去吧。”   曲中光道:“好,我们回去看看你娘!”   栗达、曲中光父子三人,挥挥手,朝堡外行去。   堡主道:“三位慢走!”   宋磊道:“你不会刁难吧!”   堡主嘿嘿地道:“我这里随时可进来,随时可出去,决不会勉强。”   宋磊冷笑道:“可惜不用于正途!”   堡主瞪了他一眼,道:“你错了,我这里收留的无一不是脚跺四海颤的人,江湖上如果任他们逍遥,恐怕会增加不少无头公案,我为了让江湖上多平静几年,所以……”   宋磊道:“表面上如此,骨子里像是坐地分赃!’’   堡主嘿嘿地道:“信不信由你!”   栗达一拱手道:“堡主,叫住我兄弟,尚有何事指教?”   堡主道:“愿你们一路顺风!”   曲中光道:“多谢堡主……”   他们抱拳拱手,瞬间朝堡外行去。   此刻一个汉子走上前来,在堡主耳边唧唧咕咕。   宋磊凝神一听,只听那人道:“堡主,放他们么?”   堡主道:“你看呢?”   那汉子压低声音,道:“狂人堡今夜如果放他们走了,传出江湖只怕对咱们往昔的声誉有所影响,以属下之意……”   堡主道:“说下去!”   那汉子道:“杀之百了。”   堡主挥手道:“去办吧,最好不留痕迹!”   那汉子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宋磊一招手道:“喂,朋友,请留步。”   那汉子面色微变,道:“阁下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宋磊上前道:“阁下既能和堡主窃窃私语,在堡中地位一定不低。”   那汉子道:“哪里,哪里,不过是马前小卒。”   宋磊道:“贵姓?”   那汉子道:“钟……”   宋磊嗯了一声道:“大名?”   那汉子道:“钟无根便是在下!”   宋磊道:“好名字,无根如天涯,哪一派?”   钟无根道:“意形派!”   宋磊道:“意形派最重内形,不修外功,来,钟朋友,咱们握握手!”   他伸手出去,一副热诚感人的样子。   钟无根道:“好,我交你这个朋友!”   他自忖意形派素以内功见长,修内不修外,表面上看来弱不禁风,实则内力无匹,他伸手运劲,整个功力全贯注在手掌上。   当他的手和宋磊一握之时,不禁愣了一愣。   只觉对方手掌软柔无力,根本没用劲!   他面上一红,讪讪道:“宋朋友好风采……”   宋磊淡淡地道:“哪里,哪里。”   钟无根道:“改日当再讨教!”   一转身,甩袖,跨步急行而去。   宋磊道:“在下随时候教!”   堡主冷冷地道:“宋朋友,好快的手法。”   宋磊道:“也许你看错了,刚才我没动手!”   堡主冷笑道:“当然,刚才你是没动手,但在一收内劲之时,你却在他的脉胳上动了手脚,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却断定你已伤了他!”   宋磊道:“你错了,我作了手脚没错,但并没伤他,为了曲氏父子和栗达生命的安全,我觉得该有所表示!”   堡主哼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磊道:“你心里也许比我更清楚,我暂时封了钟无根二处脉穴,使他在三个时辰内无法动手!”   堡主道:“他和你无怨无仇!”   宋磊道:“他和他们也无怨无恨,可是却要去杀他们!”   堡主变色道:“你都听见了?”   宋磊道:“一字不漏全听清楚了。”   堡主道:“宋朋友,你过份!”   宋磊哼声道:“为救三条命,我这样做不过份!”   堡主恨声道:“宋磊,你太可恶!”   宋磊道:“你想杀了我?”   堡主道:“今夜拼了一切我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宋磊道:“堡主,这要很大的赌注!”   堡主道:“当然,不下大注怎能赢大钱!”   笑浪有若旋转在海面上的巨浪,那么寒栗地飘进每个人的耳中,随着这阵大笑,夜显的恐怖了……   笑声方逝,黑暗中突然涌出十余条黑衣持刀汉子。   段五忌悚声道:“十二凶煞——”   宋磊道:“什么十二凶煞?”   段五忌道:“这是堡主训练的十二个凶手,个个都有一手绝辣的功夫,来替堡主清除异己,凡有不利堡主的事情一旦泄漏,这十二个便负责追杀!”   宋磊道:“他们恶贯满盈!”   段五忌道:“你要当心。”   堡主怒声道:“段五忌,你轻泄本堡秘密,当受严厉酷刑!”   宋磊冷笑道:“堡主,别再乱讲了,如果这件事不了,你会放过我么?咱们心里有数,你说对不对?”   堡主道:“你该死!”   微微—抬手,段五忌已哎呀一声倒翻在地。   宋磊一震,道:“段朋友——”   段五忌自地上一跃而起,道:“宋老弟别惧,我老段还不会死!”   他在身上轻轻一拍,数点闪亮的小暗器从身上抖落下来。   堡主变色道:“你……”   段五忌道:“我身上穿了天孙棉背心,你暗器偷袭无用!”   堡主怒笑道:“好,段五忌,我低估了你。”   段五忌道:“并不是你低估了我,而是我先防了你一招。”   堡主道:“你不要认为逃过一难,便能保全了性命,如果你有这种念头,那本是太看起自己了!”   段五忌道:“堡主,你要是以十二凶煞来为难我俩,那才是太小看我俩,堡主,你不信叫他们来试试!”   堡主冷笑道:“对付你们,十二凶煞足够了。”   他—挥手,道:“我令一下,这十二凶神便要前仆后继地追杀不止,直到你俩抵抗不住,而身死之后方止。”   宋磊道:“剑下冤魂,堡主,你何不自己动手。”   堡主道:“十二凶煞凶厉无比,我怕你们过不了这一关!”   段五忌道:“别吹了,这十二个臭小子在我眼中一文大钱不值!”   这话传进了那十二个黑衣汉子的耳中,俱气得双目圆睁,发丝俱竖,怒冲冲地瞪着段五忌身上。   段五忌大叫道:“怎么样,不顺眼!”   居首的一个汉子道:“朋友,你好狂,你好傲!”   段五忌道:“天生是这样的硬骨头,硬赖都不含糊!”   那汉子道:“我兄弟要领教!”   段五忌冷冷地道:“你是啥东西,对我这样不礼貌!”   那汉子道:“在下关五!”   堡主道:“关五……”   关五道:“堡主,你吩咐——”   堡主道:“这位段爷天生有种硬碰的本领,你要当心。”   关五低声道:“是——”   段五忌怒笑道:“老小子,你泄我的底!”   堡主冷冷地道:“我对自己的部下交待几句,并不能算过份!”   段五忌道:“好,我便请教你这十二凶神高招!”   说着一卷袖子,直下场中而去。   宋磊道:“段兄,由我来!”   段五忌道:“这是头阵,看我的!”   宋磊道:“你要小心。”   段五忌道:“对付这些跳梁小丑,五招有余!”   关五大怒道:“段朋友,你说什么?”   段五忌一伸五指,道:“不出五招,我要你们通通躺下!”   关五嘿嘿地一声道:“满则溢,段朋友,这话要兑现的!”   段五忌蛮不在乎地道:“当然,我老段说的话决不失言。”   关五道:“我十二凶煞并不好惹呀。”   段五忌道:“当然,当然。”   关五道:“段朋友……”   段五忌冷冷地道:“怎么?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   关五道:“这一场如果侥幸我兄弟胜了,我们也不太过份,只将阁下的舌头割下来,警告你下次别再乱说话了。”   段五忌嗯了一声道:“不错,这建议非常好,但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们,我这根三寸不烂之舌,嚼不断,剪不碎,凭你们手中那些锈刀钝剑,怕不济事。”   关五愤愤地道:“段朋友,咱们试试看!”   段五忌笑道:“别试了,你们还是多当心自己吧。”   关五怒笑道:“段朋友愈是这样讲,我们也愈有兴趣。”   他转身朝堡主,道:“堡主,属下有一请求——”   堡主冷冷地道:“什么请求?”   关五道:“如果属下等在五招之内,真如段朋友所说,全躺在下,不用说,堡主你脸上也会挂不住了!”   堡主道:“当然,这还用你说!”   关五道:“我们十二凶煞在江湖上素有凶名,但在人家手中连五招未过,全躺下了,平心而论,这种脸,我兄弟还没丢过!”   堡主道:“我希望不要有这种事发生!”   关五道:“世事多变化,也许今日便会发生这种难意料之事,为了我们狂人堡今后名声,请堡主准许我们用你传授的那三招!”   堡主变色道:“不行。”   斩钉截铁,没有一丝通融的意思。   关五一怔道:“为什么?”   堡主道:“不为什么,今天不准使……”   关五抗声道:“堡主,今天狂人堡可以说遇了空前之敌,段五忌敢说五招之中取胜,一定有几分把握,以前,这三招可由我们度量情况而用,今日堡主为什么……”   堡主冷冷地道:“我觉得那三招不必施出,段五忌已是必败!”   段五忌大笑道:“最好是施给我看看,否则你们可要后悔——”   堡主冷笑道:“你不配……”   段五忌道:“大话不要说的太早,等他们全躺下了,有你瞧的!”   堡主哼了一声,朝关五道:“关五,你还等什么?”   关五一挥手道:“我在等最有利的时机……”   在他的手势下,那十二个健壮的汉子身子同时一分。   段五忌道:“你们最好要小心,我出手很快!”   关五冷笑道:“段朋友,你说的太过份——”   这十二条有凶煞之称的汉子,俱有一身极出色的功夫,在堡主的训练下,他们早练好一种合扑之术,但见他们身影一分,人已朝段五忌扑了过来。   刀剑齐举,攻势凌厉。   段五忌笑道:“关朋友,我要进攻了!”   他的身子像一缕轻烟施展在那凌厉的攻势中,怪异得没有人能够触摸到他的身子一下。   但他只要一招出手,立刻能逼退进击的人。   关五叫道:“一招!”   段五忌道:“这是第一招!”   这一招威力不大,却令他们要退身自保。   堡主冷冷地道:“段五忌,在五招之内要摆平他们怕不容易!”   段五忌冷笑道:“哪里要五招,其实只要二招就可以了,我说五招,那是给你留面子,否则,我一上手他们便躺下了。”   嘴中说话,身子一丝不停。   话语间,已是四招过去。   关五叫道:“最后一招了,段朋友,全看你的了。”   段五忌大笑道:“当然,兵家交手全在这最后一招取胜!”   他留招不发,任那十二凶煞攻杀。   关五叫道:“加点劲,咱们先放倒他。”   他手中长刀一挥,一缕寒光破空攻来。   其余的更不放过机会,有条有理地跟着进攻。   段五忌突然叫道:“躺下!”   话音一出,那十二个人同时一震,正欲闪进,但觉身形被什么东西一击,穴道上跟着被封闭了。   咚咚咚……   还真灵,十二条健壮如牛的大汉真的全躺下了。   堡主变色道:“你……”   段五忌大笑道:“怎么样,这是在第五招取胜!”   堡主长吸口气道:“段五忌,大理段家和你有何关系?”   段五忌道:“风马牛不相及!”   堡主冷笑道:“段五忌,不要再瞒了,刚才你那一手‘碎玉指法’天下除了大理段家少数几个人外,又有谁会这样称绝古今的指法?”   段五忌道:“也许你看错了!”   堡主道:“不会的,江湖上只有大理段家的‘碎玉指法’不须用指尖伤人,而用指劲足可致人死命,你已达随心所欲地步,可像暗器般收发由心,可见你在段门一族的地位,段朋友,你是谁?我也好有个称呼!”   段五忌道:“少捧我,咱们不要拉交情……”   堡主道:“你错了,我和段王爷也有数面之缘!”   段五忌哼声道:“段王爷没有你这个朋友!”   堡主面色一变道:“你……”   段五忌道:“你如果真念段王爷对你的那一份好处,你也不会容许地狱门的狂徒在狂人堡了!”   堡主冷笑道:“你是……”   段五忌道:“段凌子!”   堡主嗯了一声道:“四皇子!”   段五忌道:“少这样称呼,我不愿听!”   堡主道:“是,段兄,你身为段家之龙,怎会来这里!”   段五忌哼了一声道:“你是明知故问,还是装糊涂!”   堡主一呆道:“这——”   段五忌道:“立即将那位地狱门令主请出来——”   堡主颤声道:“不,不能!”   段五忌哼了声道:“你怕他?”   堡主神色惨变,道:“本堡主身不得己……”   段五忌冷声道:“我不听这个,他在哪里?”   堡主道:“他行踪飘忽,我也不清楚!”   段五忌道:“我自己找!”   他一招手道:“宋老弟,咱们进去搜!”   堡主急声道:“二位,请稍待!”   段五忌道:“让一边去,没骨气的东西!”   突然——   “段四皇子,你和姓宋的联手便能除去我么?”   但见胡汉鼎和数个身穿怪异服装的汉子,停立在数丈之外,每个人面色奇特,一脸的杀机。   宋磊变色道:“胡朋友,你终于出现了!”   胡汉鼎冷冷地道:“我在这里等你呢!”   第十八章 地狱门主现形   天边渐渐泛起一条鱼白色,夜翼悄悄地抽退着……   在胡汉鼎身后那些身穿怪异服装的汉子,俱非中土人士,个个都是逞勇斗狠之士。   宋磊沉声道:“胡朋友……”   胡汉鼎嘿嘿地道:“宋磊你是为‘绿玉令’……”   宋磊道:“不错,一则是为了‘绿玉令’,二则也为一点私事,在公私两事之下,今日阁下总要有个解决。”   胡汉鼎嘿嘿地道:“在狂人堡里无人敢对我这样说话。”   他朝堡主一瞄道:“堡主,你说是么!”   堡主苦涩地道:“是,是。”   段五忌冷笑道:“堂堂的一堡之主,居然连个姓胡的都怕……”   这话传进狂人堡堡主耳中,有若利刃戳进心窝中,他浑身打颤,仰天叹了口气,那落寞的叹息和神态,令人产生同情和怜悯之感……   他惨然地道:“段四公子,你何苦再……”   段五忌道:“我最看不起没有骨气的人!”   堡主道:“假如你处在我这种环境便了解我为何会这样做。”   胡汉鼎道:“堡主,这位台兄是干什么的?”   堡主变色道:“胡兄,这位是大理段家四公子!”   胡汉鼎冷笑道:“原来你便是段凌子!”   段凌子冷声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呀!”   胡汉鼎道:“四公子远来狂人堡,乔装段五忌,这用心可谓良苦,我不知道什么事能劳动大驾……”   段凌子道:“纪通呢?”   胡汉鼎一怔道:“谁是纪通?”   段凌子冷笑道:“你不知道?”   胡汉鼎道:“知道还要问你?”   段凌子道:“贵门主!”   胡汉鼎似乎是愣了一愣,他自觉自己跟了地狱门门主不少时候,但至今犹不知门主姓名,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他呐呐地道:“门主他?”   段凌子道:“告诉纪通,我段凌子找他很久了。”   胡汉鼎冷冷地道:“本门主的名字岂是你随便叫的?”   段凌子冷笑道:“这已经给他面子了,否则还有更难听的!”   胡汉鼎叱道:“段朋友,我劝你嘴上留德,牙尖磨平,不然我胡某人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教训一顿……”   段凌子道:“这简直造反,以下犯上……”   胡汉鼎嘿嘿地道:“地狱门无朋无友,谈不上这个……”   段凌子道:“你跟我说这个,不是自不量力么?”   胡汉鼎嘿嘿两声,双目凶光不禁一涌。   他沉声道:“我胡某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所以敢和你硬碰硬,全凭这股勇气,段朋友,你不信是么?”   段凌子道:“我觉得可笑。”   胡汉鼎道:“当你知道什么是厉害时,你就不会觉得可笑了。”   段凌子道:“我领教!”   胡汉鼎道:“只怕你连领教的机会都没有!”   段凌子哎呀一声道:“好凶霸呀,你居然连这点机会都不给!”   胡汉鼎道:“你应当先听听我身边的这几位!”   段凌子道:“何方高人?”   胡汉鼎道:“边塞十毒,这几个人你不会不清楚!”   段凌子闻言只是眉头一皱,宋磊听了却心中一震,要知道边塞十毒,全是毒辣狠恶之徒,中原道上虽未现踪迹,但他们凶辣的事迹却早已响遍中原,只要在中原道上跑过腿的、伸过腰的道上朋友,没有一个没听过十毒的大名!   段凌子道:“他们都是毒人!”   胡汉鼎摇头道:“这里只有四位,还有六位正在道上呢。”   段凌子道:“胡朋友果然不含糊,居然能将这群边塞败类,平日散居一方的毒枭全集中起来,仅这份功劳已不小……”   这话不疾不徐,但字字清楚无比,那几个奇装异服的汉子虽然听不懂段凌子说的什么,可也晓得是指他们,这几个人俱双目圆睁,冷煞地盯着段凌子。   胡汉鼎道:“阁下这话如果传进他们耳中,只怕是于你百害无一利,这些人俱是杀人不眨眼的人!”   段凌子道:“告诉他们,我不在乎!”   胡汉鼎道:“你何必玩命,争强斗狠,未必是英雄!”   段凌子道:“不瞒你说,这群败类留着太危险!”   胡汉鼎道:“我们地狱门无毒不成门,在我们眼里,他们个个都是英雄!”   段凌子冷笑道:“这样更留不得了!”   胡汉鼎冷笑道:“你要干什么?”   段凌子理也不理地说:“宋少侠!”   宋磊道:“段大侠,请指教!”   段凌子拉着他的手,道:“你我道义相交,不需要这样客气,今日我俩便将这群败类逐一收拾掉,让纪通气红了眼!”   宋磊道:“悉听吩咐!”   胡汉鼎双眉一锁,道:“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真精,可惜我们几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今日二位再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他朝堡主瞥了一眼,道:“堡主,你说是不是?”   堡主尴尬地道:“这……”   胡汉鼎冷哼道:“你怕姓段的……”   堡主一震,道:“胡朋友,这样说……”   胡汉鼎道:“怪不得门主说你最不可靠呢,原来你真是墙上草,两面倒,好在你利用价值已无,有你没你无所谓!”   堡主愤怒地道:“你!”   段凌子一笑道:“我说过,与虎谋皮,适得其反!”   那堡主道:“我发觉得早,现在觉悟并不迟!”   胡汉鼎道:“晚了,这里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地狱门中人!”   堡主摇头道:“你如果有这种想法将大错特错了,胡朋友,本堡上上下下全是无门无派,他们只求安宁度日,决不愿涉足江湖是非……”   胡汉鼎道:“你错了,他们都想有个可靠的门派保护!”   堡主嗯了一声道:“贵门能给他们多少安全感?”   胡汉鼎道:“至少投靠本门后,无人敢再惹他!”   堡主冷笑道:“胡朋友,贵门主较你如何?不用想,一定高出你多少倍,结果呢,这位段朋友、宋朋友都一搏生死,他身为一门之主,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胡汉鼎变色道:“胡扯,本门门主功力参天,怎会将他们放在眼中,段、宋两个小子,妄自菲薄,自以为可天下无敌,殊不知他俩正往死途上奔波!”   他狠狠地盯了宋磊一眼又道:“拿这位姓宋的说吧,他一路追过来,结果连根汗毛也没动着我一下,凭他那点道行,还想跟门主碰!”   段凌子哈哈笑道:“宋兄弟,看样子你有麻烦了。”   宋磊道:“这件事总要解决的,我只有先出丑了。”   他朝前踏出数步,道:“胡朋友,咱们是否能单独解决?”   胡汉鼎嘿嘿地道:“太晚了,我根本不需动手,你就躺下了!”   宋磊道:“我试试躺下的滋味是什么样?”   胡汉鼎嘿嘿地道:“对付你,杜里夫一人就足够了!”   他立刻朝那几个奇装异服的汉子唧哩咕噜说了一大套,那几个怪汉同时朝宋磊身上望来,各自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较年青的汉子步了出来。   他呵呵一笑道:“你是宋磊?”   一副野蛮人的味道,居然还能操一口生硬的汉语,字音粗犷,嗓门又不小,震得耳朵直作响。   宋磊道:“不错,宋磊便是在下。”   那汉子嗯了一声道:“我叫杜里夫!”   宋磊道:“久仰,久仰!”   杜里夫一怔道:“你怎么没有如雷贯耳!”   宋磊道:“久仰不已很够了么?”   杜里夫道: “半年前我来中原,每个人听了都如雷贯耳,而你仅是久仰而已,可见你这小子真的太狂!’’   他是南疆的土著,根本不懂汉人的礼貌和奉承,只知一提起自己的大名,就要如雷贯耳,不然便是瞧不起他,这窝囊气他不愿接受……   宋磊笑道:“天未下雨,何来雷耳?”   杜里夫怒叫道:“你看不起我!”   宋磊道:“不敢,不敢!”   杜里夫愈想愈气,道:“你没有如雷贯耳便是瞧不起我!”   宋磊道:“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如雷贯耳了。”   杜里夫一听颇觉受用,那股气立刻消了不少。   他哼哼地道:“你用什么兵器?”   宋磊道:“对付你,空手可也!”   杜里夫一怔道:“我杜里夫在道上跑的时间也不算少,什么样的兵器都见过,就没听过‘空拳’这玩意!”   他的汉话虽然不标准,倒也蛮通顺的。   宋磊微笑道:“杜朋友,你误会了,所谓空拳,就是不用武器。”   杜里夫大叫道:“你看我不起!”   宋磊道:“不敢,不敢!”   杜里夫吼道:“姓宋的,在南疆最忌讳的是你这种人,今日我老杜如果不给你点颜色,只怕你不会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宋磊道:“是的,杜朋友,你可以亮武器了。”   杜里夫叫道:“当然,我还会跟你客气?”   他用力一扯,轰然声中,一对长钩自身后抽了出来,这对长钩泛着一片蓝色,边上飘起一蓬青光!   宋磊道:“好毒的钩!”   杜里夫得意地道:“在我这对虎头钩下,不知道死过多少人!”   宋磊道:“钩上淬过毒?”   杜里夫道:“当然,南疆无处不是毒,要想在南疆混下去,没有几下真功夫,休想能稳住脚跟!”   宋磊道:“杜朋友,你犯了忌!”   杜里夫一愣,道:“什么忌?”   道:“在我中原武林,最无耻者便是兵器上淬毒,这种东西素为各派之忌,阁下这种兵器在中原行走,只怕引起公愤!”   杜里夫嘿嘿地道:“少见多怪!”   胡汉鼎叱道:“老杜,这种人跟他讲什么道理,上呀。”   杜里夫道:“不错,不错。”   他一展双钩,立刻使了个“金鹏展翅”朝宋磊身前迅快地攻了过来。   休看他是来自蛮荒的粗人,那一手漂亮的功夫一点也不含糊,攻势一动,顿时挥出一片钩影。   宋磊道:“有这身功夫却不干正事,可惜!”   身子迅快地一旋,飘移三尺,左手一掌拍出,斜斜地削向杜里夫的右肩,这一拳快逾寻常,居然无人看出他是怎么出手的。   “哎呀!”   杜里夫一声大叫,右手中的长钩立刻脱手甩了出去,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会在一招失手,愣在地上,半天没说一句话。   他呆呆地道:“你会邪术?”   宋磊道:“我汉家儿郎,泱泱大风,岂会用邪术!”   杜里夫道:“我会一招落败?”   宋磊道:“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与人对敌,动手过招,全凭一个‘快’字,我刚才只不过比你快一步!”   杜里夫道:“我不信!”   宋磊道:“你不妨再攻一招!”   杜里夫道:“不用了,我在南疆虽然被称为毒人之一,可是我这个人一向是最干脆,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决不耍赖!”   宋磊道:“好,江湖本色!”   杜里夫道:“宋朋友!”   宋磊道:“你后悔?”   杜里夫道:“你且莫高兴,我虽然失手落败,可是并没有败得不可收拾,为了争取我昔日的荣誉,我要再回南疆苦练,练到自信可以击败你时,再来中原找你!”   宋磊道:“好志向,杜朋友,诚可溶金,你一定成功!”   杜里夫转身而行。   胡汉鼎急声道:“老杜!”   杜里夫回头道:“不要留我,你请我来助拳,结果一招之下,我连钩都丢了,我没有脸再留下。”   胡汉鼎道:“兵家常胜负,何必计较这一招……”   杜里夫摇头道:“你错了,我一招不敌,失手而败,在南疆,我应该自尽,我之所以厚颜偷生,完全是想报仇!”   胡汉鼎道:“你知道你遇上的是什么人么?”   杜里夫道:“不管是谁,我也不会在一招之下败阵!”   胡汉鼎道:“老杜,你再想想,回南疆不如留下来。”   杜里夫摇头道:“不用了,老胡,咱们后会有期!”   他身子一弓,直直跃了起来,连地上长钩都不顾,迅快地朝堡外奔去,刹那之间便没了影儿。   胡汉鼎摇头道:“宋朋友,你真露了脸!”   宋磊道:“哪里,哪里。”   胡汉鼎道:“你不要太得意,胜固然可喜,败也不必气馁!”   宋磊道:“当然,当然。”   胡汉鼎道:“你击败了杜里夫,使我又少了一个帮手,门主如果问起来我无法交待,宋磊,我必须拿你垫底!”   宋磊道:“最好由你自己来。”   胡汉鼎道:“我可以考虑!”   宋磊道:“胡朋友!”   胡汉鼎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知道‘绿玉令’的下落……”   宋磊道:“不错。”   胡汉鼎道:“那我告诉你,‘绿玉令’我已交给门主了。”   道:“交给谁都一样,反正我要从你们手中再拿过来。”   胡汉鼎摇头道:“没那么容易!”   他话声方落,只听一个怪客在他面前说了一些听不懂的怪语,两人眼光不时瞄向这边。   段凌子低声道:“宋兄弟,这个人以力著称,他要斗你。”   宋磊微笑道:“我知道他不怀好意。”   段凌子道:“他叫巫尼罗,不但一身功力无穷,那几手毒器更出神人化,他在南疆最恶,杀人无数,更好色,凡他看上的女人很少能逃过他的手!”   宋磊愤怒地道:“万恶不赦是淫徒,这个人留他不得!”   段凌子道:“你要当心!”   宋磊道:“请放心,我做事从不大意。”   巫尼罗和胡汉鼎唧哩咕噜说了一大套后,立刻移身朝这里行来,步履沉稳,功力相当沉练。   巫尼罗在宋磊前不及五尺之处立定了身子,手一摆,指着宋磊。   宋磊微笑道:“他说什么?”   段凌子道:“他问你愿不愿和他动手。”   宋磊立刻朝这个不会汉语的蛮子点了点头。   巫尼罗嘴里哇啦哇啦一叫,又使了两个手势。   段凌子道:“他问你是动兵刃还是比神力。”   宋磊道:“他以力雄称著,我便和他较力!”   段凌子嗯了一声道:“他倒不愿占便宜!”   他立刻朝巫尼罗说了几句怪话,表达宋磊的意见。   巫尼罗非常高兴地叫道:“好,好。”   他朝前踏出半步,伸手半空冷煞地望着宋磊。   宋磊一怔道:“这是干什么?”   段凌子道:“南人角力,一丝也不巧,他伸手欲和你凭力气一拼生死,这是他最拿手的本领……”   宋磊道:“这种拼斗我还是头次!”   段凌子道:“你不要太大意,巫尼罗不但有神力之称,一身毒技在南疆也无敌手,他敢和你赛力,不敌之时定有歹毒的东西对付你!”   巫尼罗似乎十分不耐烦,朝宋磊直招手。   宋磊微笑道:“看样子他颇有把握!”   他踏上前去,右手朝巫尼罗身前一伸。   巫尼罗怪笑一声,一翻手掌压向宋磊的右手。   显然,这位南疆高手在角力方面有着相当基础,尤其在握力和爪子方面,不但有独到之处,经验更丰富。   任何人一眼便知道在接触之时,宋磊显然吃亏。   要知道较力非比寻常,一丝也取巧不得,巫尼罗此刻占尽优势,他运劲一压,浑身上下逾千斤。   宋磊微笑道:“果然有几斤蛮力!”   他运起劲力直贯右臂,虽然处在下势,双手丝毫动弹不得,一丝不进,一分不退,却始终停在半空。   胡汉鼎冷笑道:“何止几斤蛮力,宋磊,你只要能胜了巫尼罗,我胡汉鼎便箅服了。”   宋磊嗯了一声道:“我倒要瞧瞧他还有多少力气!”   他嘴里说得非常轻松,右手缓缓向上抬去。   巫尼罗额上已见汗珠,足下踏在石板上,只见那约有五寸厚的石板被踏碎开来,七零八落。   巫尼罗叫道:“哇哎!”   他似乎费尽了全身力气,硬要压将下去。   但宋磊稳若泰山,丝毫动弹不得。   巫尼罗的手忽然轻轻上移,那手臂渐渐泛黑。   段凌子大悚道:“他用毒功!”   宋磊冷笑道:“这样他死得更快!”   他全身像有一股无形劲力似的,沉声中,直涌而出。   巫尼罗暗中发动毒功,没想到宋磊的功夫会高过自己许多,他只觉身子一颤,那逼出的毒劲倏地反朝自己身上攻来。   “哎——”地一声大叫,他身子陡地抛了起来。   胡汉鼎大声道:“你怎么啦?”   他忘了巫尼罗是个南人,不懂一句汉语,巫尼罗人一倒地,全身呈现一片紫黑,那神情好不恐怖。   在地上滚了滚,嘴里哇啦哇啦大叫。   胡汉鼎冷笑道:“好神气呀,居然能把南疆力士一举而败!”   宋磊冷冷地道:“他如不是暗中耍毒,我不会反震!”   他一连击败了两个南疆毒手,立刻将他们给震慑住了,其余的两个虽然凶狠无比,但却晓得眼前这年青人颇难对付,一时竟无人敢再出手。   胡汉鼎嘿嘿地道:“看样子只有我自己出手了。”   段凌子道:“你不配!”   胡汉鼎忽声道:“姓段的,你硬要出头,到底存了什么心?”   段凌子道:“这个你问纪通好了,他比较明白!”   胡汉鼎嘿嘿地道:“段朋友,本门主至尊无上,希望你……”   段凌子道:“今日你们暂作人质,我要纪通来救你们!”   他转首道:“堡主,你这里有空的地方么?”   堡主道:“干什么用?”   段凌子道:“扣押这几个人!”   堡主道:“狂人堡地方广阔,石室数十间,随便哪个地方都能扣押他们,段公子,你可以用任何地方。”   段凌子道:“好,我感谢!”   胡汉鼎没想到段凌子会将自己看得一文不值,居然要将自己扣押为人质,他觉得可笑又可恨,仰天哈哈大笑。   段凌子道:“你尽量笑,否则你会哭!”   胡汉鼎道:“段朋友,你把我们当三岁稚子!”   段凌子摇头道:“不,我把你们当人质!”   胡汉鼎道:“凭阁下便想留下我们?”   段凌子道:“这个你们可以试试,只要能逃出一个,我便双手就缚,任你们处置,不过,这机会不太多!”   胡汉鼎道:“我们也许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们自信脱身还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段朋友,我们决不说大话。”   段凌子道:“我相信你们能,也想你们会试,不过,胡朋友,能在我手里逃出去的,江湖上不会太多!”   胡汉鼎大笑道:“段朋友,你颇自信!”   段凌子道:“我对我的武功自信。”   胡汉鼎拍手道:“好,段朋友的武功可能已通神入化,可是,对于像我们这样功夫的人来说,你也许太自信了点。”   段凌子道:“不错。”   胡汉鼎转身朝身后那两个怪客了说了几句话,那两个人似乎有点不信,怀疑地望了段凌子一眼。   段凌子道:“他们更不信!”   胡汉鼎道:“他们不相信你能看住我们三个!”   段凌子道:“你们怎么不试试?”   胡汉鼎道:“我们正要试!’’   段凌子道:“烦你告诉他俩,如果在我手中逃不了,我一定要给他们点警告,第一次,我要他们一只耳朵,第二次,我要他们一条腿,第三次,我要他们的命!”   胡汉鼎嗯了一声道:“我一定将阁下的话转告他们,不过,我觉得你这话有点多余,因为我们不信你能守住我们三个!”   段凌子道:“也许有道理,你们可以试试了。”   胡汉鼎道:“我的手一挥,他们便要与你一试了。”   他转首道:“段朋友,你一个人?”   段凌子道:“你愿意我请帮手?”   胡汉鼎瞥了宋磊一眼,道:“我认为宋朋友,会插上一脚!”   段凌子道:“这你放心,我这位宋兄动手过招,打架拼命也许比我行,要谈到跃行追逐,我要比他拿手!”   话声一顿,道:“宋兄弟,你站一边,这回你别插手。”   宋磊道:“段兄,你有把握?”   段凌子大笑道:“我保证跑不了一个!”   胡汉鼎是个老奸巨滑的人,他一听段凌子说的那么有把握,知道对方定是胸有成竹,否则断不会这样肯定,他立刻将段凌子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那两个怪汉。   那两个南疆高手闻言只是大笑,仿佛根本不信这回事一样,他们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   胡汉鼎转过身来道:“你注意,他们要先大胆一试了!”   他的话声一落,那两个怪汉的身子左右一分,在最快的速度下,朝两个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   段凌子要一追二,必须要有相当的功力和机智,他到底是追左边的还是右边的呢?   眼看两人已奔出丈外,就要逃向狂人堡外。   胡汉鼎笑道:“你要再不追机会便没了!”   段凌子冷冷一笑,一缕身影仿佛飘晃的幽灵,那么不可思议追踪而出,他一跃数丈,立刻将左边的那个怪汉甩了过来。   叭地一声,那怪汉在地上翻了个滚,又站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一边的耳朵不知何时已被撕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里,段凌子已把右边一个摔了过来。   他这飘踪的影子,好似幽灵,不费吹灰之力,连挫两大高手,登时将胡汉鼎给震慑住了。   两只耳朵掷在地上,血淋淋的,十分可怖。   段凌子道:“这是警告,下次便要他们的腿!”   胡汉鼎面色微变,道:“阁下果然高明!”   段凌子道:“你刚才坐失良机!”   胡汉鼎一怔道:“怎么坐失良机?”   段凌子道:“在我起步追第一个人时,你应当朝另一个方向跑,我虽然自信能追上你,可是那样我会费很大的劲,况且,他俩要逃的机会便更大了。”   胡汉鼎呆了一呆,道:“现在也不迟呀?”   段凌子道:“太晚了,我已测出他俩奔跑的速度,稍一计算一下,便能再追上他们,那时我先追你,再追他们,你们三个定然跑不了半个!”   胡汉鼎长叹道:“你厉害!”   段凌子道:“你怎么不试试?”   胡汉鼎道:“我还想保留一只耳朵!”   段凌子大笑道:“你倒聪明!”   胡汉鼎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一下。”   段凌子道:“那么阁下可以请了。”   胡汉鼎微怔道:“干什么?”   段凌子道:“先当一下人质,等纪通来救你们!”   话语方落,陡觉一股劲风朝自己身子袭来。   宋磊喝道:“小心!”   段凌子的反应真是太快了,他身形微移,右手化掌,登时挥起一股劲风,将袭向自己的一蓬暗器悉数扫落。   那两个南人大叫一声,早在暗器出手之前各自奔去。   胡汉鼎挥出一掌道:“段朋友,看你的!”   一记劈空掌,当头劈来,人借那一劈之势,迅快地跃身而出,他身手不凡,一纵数丈。   段凌子沉声道:“给我回来!”   他手微扬,两点寒星射了出去。   只听两声闷哼,那两个南人已惨叫一声跌倒。   段凌子身似疾矢,一涌而去。   胡汉鼎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冉冉落在面前。   他大喝一声道:“段朋友,不要逼人太甚!”   双手迅快地推去,一股浩大的劲力涌了过去。   段凌子道:“回去,别自寻苦头!”   他轻轻地一挥手,将那道劲力化解回来。   胡汉鼎只觉耳朵一痛,一只耳朵已被撕了下来。   他痛声道:“你……”   段凌子道:“你也不能例外,这是警告!”   他一回身道:“你那两位朋友的腿已废了!”   胡汉鼎冷凛凛一颤,道:“你好狠!”   他转眼一望,那两个南人在地上翻腾,却无法再站起来,那种痛苦使他们恨不得立刻杀了段凌子,奈何双方武功悬殊,他们自知已不可力敌……   段凌子冷冷地道:“在南疆一带,死在他们手中的不知有多少,我今日只取了他们一耳一腿,说起来已够客气了。”   胡汉鼎道:“段朋友,有仇不报非君子!”   段凌子道:“我等你,三年、五年、十年……”   胡汉鼎惨声道:“希望有那么一日!”   段凌子道:“胡朋友可以请了!”   胡汉鼎道:“你要留我到什么时候?”   段凌子道:“纪通出面后,我便放了你……”   胡汉鼎冷笑道:“你认为本门主真会来上钩?”   段凌子道:“胡朋友,这话差了,他是来救人不是来上钩!”   胡汉鼎摇头道:“门主不会为几个人而冒险的,段朋友,我太了解他了,在他的眼中牺牲几个人算什么?”   段凌子道:“纪通不会舍下你,他依仗你的地方太多!”   胡汉鼎道:“他愈需要我,也愈想除掉我!”   段凌子道:“那真不幸,你有这么一个门主倒不如没有!”   他转首道:“堡主,烦你把他们……”   堡主道:“你放心,他们全交给我啦。”   刹那间,这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寂静,段凌子望了望空中,长长吐了口气,脑海中盘旋无数的念头……   宋磊道:“你看纪通会来么?”   段凌子道:“以他的个性应该会来!”   宋磊道:“这个人太难斗了,他来时我们怎么对付?”   段凌子大笑道:“你认为他会跟你斗力?”   宋磊道:“他不会!”   段凌子道:“当然不会,这个人的智力高过他的武功,他宁可先和我们斗斗智,再斗力……”   宋磊道:“他对他很了解!”   段凌子道:“数年相处,怎会不了解?”   宋磊道:“你跟他是旧识?”   段凌子道:“简直是老朋友!”   宋磊的目光一直,道:“段朋友,我不解,以你和纪通数年相处的交情,不会因一点小事而反目,但看你易名化装,在狂人堡忍受一切的作为,使我怀疑你们之间有着不解之仇!”   段凌子全身一震,道:“好厉害,你真行!”他拍拍宋磊的肩,道:“不错,我们是有段难解的仇恨!”   宋磊道:“能为外人道么?”   段凌子沉思道:“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宋磊道:“我愿听听,你较我,谁的境遇堪怜?”   段凌子道:“纪通是我的家仆!”   宋磊一震道:“家仆,他不该和你有仇呀?”   段凌子道:“他自幼生长在大理段家,和我同时学艺,我们段家虽然武学传子不传女,可是一干仆人多少也会一点,他天性聪敏,一学便会!”   宋磊道:“这很好呀!”   段凌子道:“家父见他伶俐聪慧,不分彼此地教导我们,在二十七八岁那年,我俩奉谕离开大理!”   宋磊一怔道:“你们要干什么?”   段凌子道:“我们必须化名游历江湖三载才能返回大理!”   宋磊道:“怪不得江湖上能见段门子弟称雄江湖呢,原来你们艺成之时,化名游历江湖,这倒是头次听见!”   段凌子道:“坏就坏在我们一同出来!”   宋磊微异道:“为什么?难道纪通……”   段凌子道:“纪通与我一般年少,一般争强好胜,根本没有主仆之分,唉,这也是家父将他宠坏的!”   宋磊道:“不行呀,长幼有序,上下必尊……”   段凌子摇头道:“我俩幼时玩在一起,吃喝睡全在一起,他不怕我,我也不把他当仆人,所以他胆子愈来愈大!”   他沉思又道:“有一日,我碰上个女人!”   宋磊道:“这没什么呀,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人都能碰上!”   段凌子苦笑道:“她便是我后来的妻子!”   宋磊道:“这跟纪通有什么关系?”   段凌子道:“关系大了,当时我俩同时认识的,纪通表面上不敢和我争,暗中却爱着她……”   宋磊道:“她爱你么?”   段凌子冷笑道:“水性杨花,十足的淫妇!”   宋磊一呆道:“段兄,这种女人不值得你为她拼命!”   段凌子淡淡地道:“为她拼命,你太小看我了。”   宋磊道:“难道你找纪通……”   段凌子道:“她的不忠我早发觉了,但我当时太爱她了,不惜将家父的一本剑谱借给她,希望她也练上一身功夫!”   宋磊道:“她应该体会出你的苦心!”   “哼!”段凌子冷哼一声道:“她天生淫贱,居然把那剑谱送给了纪通!”   宋磊面色微变,道:“这太过份了。”   段凌子道:“纪通胆小,带着剑谱偷偷跑了!”   宋磊道:“她呢?”   段凌子道:“纪通太奸太滑了,他知道如果带着她跑掉,一定跑不出段家的追寻,他骗取剑谱一个人溜了!”   宋磊道:“可怜的女人,受了骗还不知道!”   段凌子道:“她投水自尽了!”   宋磊道:“你找纪通是为了……”   段凌子道:“要回那本剑谱,那是我们段家的东西!”   宋磊道:“他会给你么?”   段凌子冷笑道:“他大胆!”   宋磊道:“他是一门之主,如今并不是以前的纪通,段兄,沧海桑田,桑田沧海,这变化很大……”   段凌子道:“我了解他,他还不敢公然背叛段家——”他黯然地叹口气,非常苦痛地又道:“因为他怕我们段家无敌的武功——”   宋磊道:“不是个笨人,他一定什么问题都想通了,今天他敢在江湖上公然露面,若不是自恃武功已可横行天下,便是你们段家再无法约束他了!”   段凌子嗯了一声道:“也许他存了另一种希望!”   宋磊道:“什么希望?”   段凌子道:“别谈了,我相信他就快来了!”   他轻轻移着步子,和宋磊并肩行去。   星星眨动着晶莹的小眼睛,嘲弄着云空底下……   夜的序幕展开——   狂人堡在夜空的温馨下,像个寂静的处女——   远处传来一声犬吠——   隐藏在黑暗中的宋磊,道:“段兄!”   段凌子道:“一定会来,我太了解他了!”   宋磊道:“他已一天一夜没有动静,我怀疑他不在狂人堡!”   段凌子道:“你忘了,狂人堡是他的歇足处!”   宋磊道:“他一定得到消息,知道我们在等他!”   段凌子道:“我怕消息传不到他的耳中呢!”   宋磊道:“这你放心,狂人堡地狱门的徒子徒孙不少。”   段凌子道:“远处有狗吠!”   宋磊道:“那并不能表示他已来了!”   段凌子道:“我敢说他早来了!”   宋磊一怔道:“不会吧?”   段凌子道:“你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浩浩荡荡地带着金童玉女,前掌灯,后配剑来么?你要有这种想法,宋老弟,你将大错特错了!”   宋磊微怔道:“一门之主岂会……”   段凌子道:“他从小就是这样窝囊,做事鬼鬼祟祟的,只要疑念一生,处处想办法去毒害你!”   宋磊朝前一指,道:“段兄,只怕你的猜测有问题!”   段凌子一愣道:“也许……”   宋磊道:“你看是不是他来了?”   远处,几盏风灯在夜中摇曳,一道长长的人影朝这里缓缓移来。   段凌子微异道:“他果然变了不少!”   他一拍手,道:“立开堡门!”   堡主似乎已交待过了,段凌子的话声一落,负责守护大门的汉子已将大门缓缓启开。   那一列人马簇拥着一顶软轿朝这里行来。   段凌子道:“他明着来,我们也只好明着接了。”   宋磊道:“段兄,我有一事相求!”   段凌子道:“请说!”   宋磊道:“姑不论你和他之间的恩怨如何了结,在下必须先追回‘绿玉令’,斯时尚请段兄鼎力相助!”   段凌子道:“当然,我会义不容辞的!”   话语声中,那列人马已进得堡来。   软轿一停,立刻停放在段凌子和宋磊的身前。   段凌子沉声道:“纪通,还认得我么?”   软轿里响起一个话声道:“幼时好友,怎么不识!”   段凌子一怔道:“你的口音变了!”   那人冷冷地道:“本门主和你分别这许多年,口音当然会变!”   段凌子道:“很好,纪通,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   地狱门主在软轿中冷笑道:“是想报夺妻之恨!”   段凌子摇头道:“我没那份雅兴,纪通,我要剑诀!”   地狱门主哈哈大笑道:“贵门的剑谱找我要什么?”   段凌子道:“你别装蒜,那贱人已交给了你。”   地狱门主道:“我不懂!”   段凌子恨声道:“你当然懂,我们之间的事,你最清楚!”   地狱门主道:“当然那些儿时的事情我不愿再提它,也不愿再想它,段朋友,希望你别再说这些。”   段凌子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地狱门主道:“怎么?朋友,有什么不对么?”   段凌子大笑一声道:“你是谁?”   软轿里的人似乎一愣,良久方道:“我是纪通呀!”   段凌子哼了一声道:“你要是纪通就知道怎么称呼我了。”   地狱门令主道:“时隔那么多年,我已记不了那么多了!”   段凌子道:“你总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掉了吧?”   他踏前一步,道:“朋友,你既然冒充了纪通,当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念在我俩无仇无恨份上,我请你自动出来。   软轿里传来一声冷哼,道:“段朋友未免逼人太甚!”   段凌子道:“出来吧,别逼我动手。”   那人冷哼道:“这轿子有若门主亲临,你只要一动手,立有杀身之祸,段朋友,我这不是吓唬你!”   段凌子道:“我要看看谁敢拦我!”   他身子一晃,移身已抢到软轿的跟前。   一声冷喝,道:“朋友,站远点!”   这声沉喝是发自一个矮胖老人的嘴里,这老人一身短袄,脚穿赤芒靴,两只眼珠子像鹰目样闪亮有神,太阳穴隆起,一看便知是个道道地地的练家子。   段凌子扭头道:“你是对我说话?”   那老人道:“这里除了阁下,我似乎没再对另一个……”   段凌子嗯了声道:“我请教,尊姓?”   那老人道:“古烟儿!”   段凌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古大侠,失敬。”   古烟儿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年青人就是太骄傲!”   段凌子一摇手道:“古大侠,你刚才怎么说的?”   古烟儿道:“站远点,别近轿子!”   段凌子道:“你这是对我说话的态度?”   古烟儿怔道:“难道你还要我加个‘请’字?”   段凌子道:“你还不配,古大侠,我劝你少管闲事!”   古烟儿怒道:“小辈太无礼!”   他恶狠狠地盯了段凌子一眼,严厉地戒备着。   软轿传来那门主的话声道:“古老!”   古烟儿道:“属下在!”   地狱门令主道;“不论何人,谁敢靠近轿子一步,格杀勿论!”   古烟儿道:“属下并没有打算留活口的意思。”   那门主似乎是相当满意,嘴里连着嗯了两声。   段凌子冷笑道:“有谁要送死尽可来!”   他大步一踏,蛮不在乎地看也不看古烟儿一眼。   古烟儿大喝道:“站住!”   右掌一抡,迅快无比地切了过去。   段凌子一击,道:“滚!”   这灵巧的一击,部位时间掌握地准确无比,古烟儿的掌影落空,欲退无及,身上硬是中了一下。   “呀!”   古老儿惨声一叫,身子叭地一声摔了出去,跌在地当中,一张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古烟儿颤声道:“好手法!”   段凌子道:“如果不是看你尚无大恶,这下当用五成力!”   古烟儿不是痴人,对方说的丝毫也不夸大,刚才只要稍加力道,自己这条老命便报销了,想至此处,他全身不禁吓出了冷汗。   古烟儿一伤,立刻已有两名自告奋勇的汉子奔了过来。   段凌子道:“你们要送死?”   他自幼生长在极有素养的家庭里,自然而然培养出一股予人不可抗拒的威态,他嘴中说话,双目却有若利刃,直直地盯着那两个欲放手一搏的汉子。   那两个汉子一震,立刻被震慑住了。   软轿中响起门主的声音,道:“退下!”   那两个汉子各自长喘了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   段凌子道:“对呀,这才像个门主样子。”   他踏上前去,道:“我看看你是谁?”   陡然伸手朝那垂落的幕帘抓去。   软轿中一拳击出,所击的部位正是段凌子胸前。   段凌子身子微退,避过那致命的一招,手已迅快地扯下那半垂的幕帘,但见范悟天斜斜地躺在软轿中。   宋磊高声道:“我早料着是他了!”   范悟天道:“真的么?”   宋磊道:“你压低声音,故意小里小气,我早听出是你!”   段凌子道:“纪通呢?”   范悟天道:“门主何等尊贵,岂会轻易见你!”   段凌子道:“他要施调虎离山之计,妄想去救胡汉鼎!”   范悟天冷冷地道:“段朋友颇为高明!”   段凌子道:“有件事将出乎纪通的意料,他将非常地失望!”   他一拍手,胡汉鼎和另外两个南人立刻被押了过来。   范悟天道:“你太小看本门门主了!”   段凌子道:“舍此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会使我顾忌!”   范悟天冷冷地道:“你不会,这宋老弟恐怕会……”   宋磊全身一震,道:“你说什么?”   范悟天道:“今夜恐怕宋老弟会遇上许多令你寒悚的事情!”   宋磊大笑道:“我不信!”   范悟天手一指,道:“你看吧!”   顺着他的手指之处,二个影子朝这里缓缓移来。   范悟天大笑道:“你怕了?”   第十九章 智破连环计   渐渐行近。   那少女无助地朝前行着,在她身后,一柄长剑紧紧地顶在她身后致命之处,那持剑的汉子冷煞无情地紧跟在她身后,似乎一步也不离开她。   宋磊全身一颤,道:“是她?”   段凌子微怔道:“你认识?”   宋磊此刻全身处在震颤的状态中,他面上虽然力持镇定,但心里却惶悚无比,心中一直考虑着救她的念头,他只有应诺着……   段凌子道:“她是你的朋友,我们更需要她!”   宋磊道:“只怕不容易……”   范悟天大笑道:“宋磊,她是谁?”   宋磊冷冷地道:“尽会欺侮一个女流!”   范悟天冷冷地道:“你是大丈夫,我们是小人……”呸了一声道:“宋磊,你是要救她还是要她死?”   宋磊冷笑道:“你要威胁我?”   范悟天道:“可以这么说!”   宋磊道:“你也是一谷之主,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   范悟天大声笑道:“这很难说,如果在利与害、生与死的选择下,我什么手段都会施出来,不要说是一个少女,纵然是八十岁老太婆,我也不会放过……”   他说得无情无意,字字狠毒异常。   宋磊变色道:“今天我算看清你了,范悟天,以往我只知道你很坏,没想到你会坏到这种程度,唉,我真不明白,往日你那善良之名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像你这样大奸大邪、大狠大毒的人,怎么会没人认出你的假面貌?”   范悟天嘿嘿道:“他们要能认出来,我还能再混下去么?”   宋磊道:“范悟天,你不是英雄!”   范悟天道:“所谓英雄,只是时事环境造成的,古往今来,历史上成名英雄无数,可是谁是真英雄?”   宋磊道:“上无愧于天下无怍于地者,才为英雄!”   范悟天道:“我认为英雄有时会变为狗熊!”   宋磊道:“姑不论是英雄,还是狗熊,阁下还不放了她?”   范天悟哦了一声道:“放了她……”   宋磊道:“我这是友善的建议,否则,你连仅有的一点声誉都要白白葬送在这件事上……”   范悟天嘿嘿地道:“名誉值多少钱?”   宋磊道:“一个人的名誉便是他的第二生命!”   范悟天不屑地道:“你呢,你那淫徒之名是怎么来的,难道你……”   宋磊变色道:“那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范悟天道:“谁相信?”   宋磊道:“我自己认为是清白的,几句闲言闲语……”   范悟天哼了一声道:“少跟我说这些,我不信这一套!”   宋磊冷冷地道:“你的良知呢?”   范悟天轻喝道:“别跟我说道理,我不听!”   宋大怒声道:“好,范悟天,我请你立刻放了她!”   范悟天道:“要放她,说难真难,说容易也真容易!”   宋磊微怔道:“说吧,难能难到什么程度,容易又是怎么容易?”   范悟天嘿嘿地道:“说难处,你宋磊想救她,只怕要化相当的代价,说容易真容易,只要阁下答应一件事!”   宋磊道:“听起来我应该选择后者!”   范悟天道:“你唯有这条路可行!”   宋磊沉思道:“什么条件?”   范悟天冷笑道:“杀了姓段的!”   宋磊面上微变道:“这便是你的条件?”   段凌子冷笑道:“好歹毒的连环计!”   范悟天道:“如果不是因为二位难缠,令主也不会化这么多的脑筋去对付你们!”   宋磊扬声道:“范谷主,这条件不好,我不赞成!”   他身子朝前微移,欲寻适当时机抢救那少女。   范悟天沉声道:“你最好不要乱打主意,当心那个刽子手宰了你的未婚妻子,她也可怜,还没和你合房便要死!”   那少女突然一声道:“宋郎——”   宋磊一震道:“萧梅——”   那少女颤声道:“我萧梅命薄如纸,早已不想活了,你别管我!”   宋磊狂声道:“我不准你受到丝毫损伤!”   萧梅道:“别太冒险,你要小心!”   宋磊恨声道:“他们只要敢碰你一下,我定要地狱门的人一个不留,那时他们才会硗得今日之错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话声冰冷,仿佛冰溜子似的冷悚。   场中的人闻言,俱情不自禁抖颤了几下。   萧梅音颤地道:“宋郎,你对我好……”   宋磊摇头道:“我不值得你这样……”   萧梅摇头道:“虽然江湖上把你说得如何邪恶,如何无耻,可是我却不信那些传言,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宋磊狂笑道:“好,还有你相信我!”   萧梅连连点着头道:“我相信,我相信!”   她此刻虽然恨不能立刻扑到宋磊怀中,痛哭一场,倾诉出胸中日久积压的怨气,可是话语中,她晓得双方由陌生而渐渐谅解……   范悟天怪声道:“怎么?你们有完没完?”   宋磊双目微瞪道:“范悟天,你要对付她?”   范悟天道:“这是没办法的,如果你不答应,我立刻先杀了她,你知道那个刽子手么?他又聋又哑,是个地地道道的无情刽子手,我只要挥个手势,她便丧命在他的刀下了!”   宋磊冷笑道:“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你要她活下去,就得乖乖地听话!”   宋磊道:“我不愿在这种情形谈条件,范谷主,你这一招太差了。”   范悟天道:“宋磊,怕由不得你!”   段凌子上前道:“范谷主——”   范悟天应了一声道:“不敢,段公子有何指教?”   段凌子道:“你这样做可是纪通的授意?”   范悟天道:“我不否认,也不承认!”   段凌子道:“纪通在哪里?”   范悟天道:“令主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段凌子道:“我要见他,怎么见法?”   范悟天道:“这并不难嘛,只要段公子先对本门行三拜之礼!”   段凌子变色道:“你说什么?”   范悟天嘿嘿地道:“这是表现你的诚意!”   段凌子怒声道:“混帐,纪通都不敢这样无礼,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在我的面前这样没有礼貌……”   范悟天道:“对你,我不需要客气!”   段凌子冷笑道:“你吃了熊心豹胆!”   范悟天道:“这是令主交待的!”   段凌子道:“他忘了交待另一件事。”   范悟天一怔道:“什么事?”   段凌子道:“姓段的有杀人之癖!”   此话一落,范悟天的面色立刻变得苍白。   范悟天道:“段公子这是斗狠?”   段凌子道:“我好话讲尽,纪通还不肯出来一见,显然是没将我段凌子放在眼里,我段某人不想高攀,只请纪通快出来。”   范悟天道:“令主不见你。”   段凌子道:“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方法。”   范悟天微异道:“什么方法?”   段凌子道:“杀光你们这群狐朋狗党,我不信纪通还会赖着不出来,范谷主,你看我这方法行得通么?”   范悟天身子一震道:“段公子,你太小看地狱门了。”   段凌子道:“不,我这是慎重!”   范悟天哼哼地道:“段公子这恐怕会陪了夫人又折兵!”   段凌子摇头道:“我左右都想过了,这方法最是可行。”   范悟天道:“你太冒险了!”   段凌子冷笑道:“范谷主,狗急咬人,人仇杀人,我这是冒险么?”   范悟天一颤道:“本门好手如云,你会觉得烫手!”   段凌子大笑道:“范谷主,你太聪明了!”   范悟天一怔:“我太聪明?”   段凌子嗯了一声道:“你这是缓兵之计!”   范悟天苦笑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段凌子道:“你当然不懂,懂了你就太痛苦了,纪通是个才智相当高的人,他晓得单打独斗决不是我的对手,为了安全起见,他另邀帮手!”   范悟天一怔道:“另邀帮手?”   段凌子道:“这话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如果告诉了你,你会看不起他,所以在你来这里之前,命令你尽量拖时间,时间愈拖长对他愈有利!”   范悟天道:“你怎么知道?”   段凌子面上微微有些得意之色,道:“我跟他相处的日子太长了,猫儿的眼,狗儿的鼻子,他只要略—动作,我便会全盘了解了!”   范悟天长吁一口气道:“怪不得门主说……”   段凌子沉声道:“他说什么?”   范悟天道:“你是最令他头痛的人!”   段凌子道:“他还没忘记我,可见得他还有顾忌!”   范悟天道:“令主会怕你?”   段凌子道:“以阁下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未免太那个了!”   范悟天嘿嘿地道:“令主武功盖世,雄才大略,我不信!”   段凌子道:“眼前便是机会,你何不试试呢?”   范悟天道:“我必须遵守令主交待的!”   段凌子道:“你倒是个好腿子!”   范悟天变色道:“你骂谁?”   段凌子道:“这里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骂第二个人!”   范悟天愤怒地吼道:“你……”   他似乎是想立刻发作,当他一想到地狱门令主交待的事情时,他不禁硬将欲发的怒火抑制住了……   段凌子道:“阁下怎么不生气了?”   范悟天嘿嘿地道:“跟你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的!”   段凌子道:“你不生气,我倒很生气!”   范悟天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段凌子道:“这股子气儿是你惹的!”   范悟天道:“你倒赖上了?”   段凌子道:“你给我滚下来!”   他双目如刃,盯在范悟天脸上。   范悟天一震道:“段公子这是故意找碴子了?”   段凌子哼道:“你想等纪通来了再收拾我,哼,范谷主,你打这种如意算盘未免太晚了,可惜我发觉太早了!”   范悟天道:“你动一动,她便没命!”   目光所瞥之处,正是宋磊未婚妻萧梅。   段凌子道:“这威胁不了我!”   他的手微抬,两个黄衣汉子已随着他的手势倒了下去,仅仅闷哼了一声,连受的什么伤都无人晓得。   范悟天变色道:“你不要她的命——”   段凌子上前一掌挥去,道:“她跟我没关系。”   那一掌笔直地朝范悟天胸前拍来,又快又疾——   范悟天大叫道:“宋磊——”   他晃身急忙自软轿上飘了过来,不敢硬接那一掌。   “嘭——”   一声大响,那软轿被那浩荡的掌劲击得粉碎。   两个扛夫哎呀一声大叫,在地上翻滚。   宋磊冷冷地道:“范谷主有何指教?”   范悟天嘿嘿地道:“立刻杀掉姓段的!”   宋磊冷冷地道:“凭什么?”   范悟天狠狠地道:“凭萧梅的那一条命!”   萧梅突然叫道:“宋郎,不要管我!”   宋磊的身体在刹那间泛起一连串抖颤,他浪迹江湖的时日不能算短,什么惊险恐怖的事没经验过?但从没有一件事这样令他为难过……   他低声道:“不要怕,没人敢动你!”   范悟天冷笑道:“那不见得,宋磊,如果你不快点制止姓段的,我立刻要她死在刀下,宋磊,我范悟天的为人,你不会不知道,说得出做得到——”   段凌子跃身而至,扬手挥出一掌——   他沉声道:“姓范的,你这是什么手段?”   范悟天急忙迎上一掌,道:“对付你,这是唯一之法!”   双掌相触,砰然声中,范悟天连退四五步,方始稳住了身子,一阵血气翻涌,使他面色苍白。   他一举手道:“你再过来,我立刻命人杀了她!”   凶厉无比,没有改口的余地。   段凌子一呆道:“你狠……”   范悟天冷冷地道:“宋磊——”   宋磊冷冷地道:“你又玩什么花样?”   范悟天狠声道:“杀死姓段的,不然我要拼个同归于尽!”   宋磊道:“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范悟天嘿嘿地道:“萧梅在我手里,听不听全在你!”   宋磊冷笑道:“用一个女人的生命来威逼我,范悟天,你这手段真高明。”   范悟天冷冷地道:“我数到三,你再不动手,我立刻杀她!”   段凌子冷冷地道:“你杀了她,你自己也休想活着!”   范悟天道:“算算时间,门主也差不多来了,我的机会比你们好,段公子,你没想到我会拖了这么久……”   他语声一转,道:“一——”’   宋磊冷冷地:“你真行……”   范悟天手微抬,道:“二——”   宋磊虽然不能立刻杀死范悟天,但他到底是个极有智慧的人,他晓得范悟天说一不二,萧梅的生命全握在他手里,如果萧梅有三长两短,他不知如何向岳丈大人交待……   他霍地一转身,道:“段兄,我不得已!”   段凌子微笑道:“我了解,我也早预料到了!”   宋磊道:“为了她,我无法选择!”   段凌子道:“任何人遇上都会走这一步!”   宋磊苦笑道:“段兄,你包涵!”   段凌子道:“当然,当然!”   萧梅恐怖地道:“宋郎……”   宋磊回首道:“梅,我……”   萧晦道:“你如果为了我而和自己的朋友动手,你将会丧义,今后在江湖上,你将无容身的地方!”   宋磊全身抖颤道:“不错。”   萧梅道:“我的生命不值几何,你的侠义决不可失!”   段凌子感动地道:“萧姑娘,我段凌子敬服你!”   萧梅道:“我不过是晓以大义而已!”   段凌子道:“世间美女虽多,但如你者又有几许?”   萧梅惨声道:“段公子你过奖!”   段凌子道:“决不过份,你是了不起!”   范悟天沉声道:“宋磊,你在犹豫什么?”   段凌子怒声道:“姓范的,你闭嘴!”   他面上流露出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色采,范悟天全身微微一震,果然不敢再说话。   段凌子道:“宋老弟!”   宋磊道:“段兄有何指示?”   段凌子道:“她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为了使你们不要变成情海恨事,我愿……”   宋磊一呆道:“段兄,你不能……”   段凌子怒道:“难道你要她白白死去?”   宋磊一震道:“这……”   段凌子道:“还犹豫什么?立刻动手!”   宋磊摇头道:“我不能……”   段凌子叹道:“唉,宋老弟,我这是善意!”   范悟天得意地道:“宋磊不忍下手,由老夫来动手!”   段凌子冷冷地道:“范谷主,请你重信诺!”   范悟天道:“当然,只要你死了,我立刻放了她!”   段凌子道:“还为难不为难宋老弟?”   范悟天嘿嘿地道:“这要看令主的意思!”   段凌子道:“范谷主,你好奸诈!”   范悟天道:“我不能作主的事决不轻易应诺!”   段凌子道:“范谷主,先放了她!”   范悟天道:“你没死之前,我决不放她!”   段凌子道:“希望你能言行一致!”   他朝宋磊道:“老弟,我只能救她一命,无法保障你的安危,范谷主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宋磊道:“段兄,请不要……”   段凌子道:“我不忍看她死于非命!”   宋磊长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焉能怨你?”   段凌子叱道:“你这样说我不同意,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决不会平白受这种罪,老弟,你站开!”   说着推了宋磊一下。   段凌子道:“范谷主,你动手吧!”   范悟天嘿嘿地道:“我得罪了。”一移身子,朝前跨了过去。手一抖,一柄长剑已握在手中。   段凌子泰然地道:“范谷主,为了她我希望你守信!”   范悟天笑道:“当然,你这样够意思,我也不好小气!”   长剑微微一抖,挺剑直刺段凌子的胸口。   段凌子双目微垂,仿佛置身事外,一丝也不惊慌。   范悟天一派之主,武功自是高于一切,这一剑他是运足了七成的功力,只要戳进段凌子身上,段凌子纵是武功盖世,也回天乏术。   突然!宋磊沉声道:“慢着!”他跃身而至,一抖手,瞬快地劈出一记劈空拳。   一道劲浪无声无息地朝着范悟天的身上击去。   他攻的时候正是范悟天长剑递出的一刻,范悟天如果不撤剑自救,虽然能杀死段凌子,但自己也一定会付出相当的代价,至少要受严重的内伤……   范悟天怒道:“宋磊,你!”他虽然阴狠歹毒,但狠不过自己生命身体,一撤剑,立刻朝右侧移了一下,而段凌子却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呃!”范悟天才停下身子,陡然听见一声惨呃,不觉回头望去,这一望登时使他愣愣地立在地上。   只见萧梅手中握着一柄血渍的匕首,愣愣地站着,她的罗衫上喷洒着点点的血水。   而那个握剑的汉子已倒卧在地上。显然已死了。   她颤声道:“我杀人了!”   虽然萧梅生长在一个武林世家,多少对武功方面有点懂,可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自小对武功不感兴趣,仅略略知道点皮毛,却从没有用过,今日她突然杀了一个人,那种惊恐自是难以形容……   范悟天叫道:“你!”他是个聪明的人,晓得己方今日唯一致胜之道,便是要掌握住这个女孩,此刻一见自己人已死,他急忙晃身躲了过去。   身形神速,仿佛一溜烟。   他快人家更快,段凌子已挡在他的面前。   段凌子道:“范谷主,你想干什么?”   范悟天一呆道:“你!”   段凌子冷冷地道:“范谷主,你已没有机会了。”   范悟天干笑道:“不错,我是失去了机会。”   段凌子道:“目前大家似乎机会均等!”   范悟天冷笑道:“也许是机会均等!”   段凌子道:“为了减少贵我双方的伤亡,我想委屈一下范谷主。”   范悟天嘿嘿地道:“段朋友什么意思?”   段凌子道:“立刻叫他们滚出狂人堡,只留阁下在此等纪通,纪通虽然不在乎胡汉鼎那几个人的残命,对你,他决舍不得再失去!”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看样子我不干也不行了?”   段凌子道:“我如果和宋磊联手,地狱门在此的人,我相信能活着的人不会太多,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我相信你比我要清楚!”   范悟天道:“我相信你们能……”   他衡量目前情势,立刻了解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他咬了咬牙,嘿嘿地道:“段朋友,老夫听你的!”   段凌子微微地笑道:“范谷主,你不比纪通差……”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冷哼,道:“老四,你太过份了!”   范悟天面上紧张之色微松,道:“令主!”   但见一个面貌相当威猛的中年汉子,披着一件银色斗蓬,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两个银衫汉子。   段凌子道:“纪通,你还认得我!”   纪通嘿嘿地道:“老四,朝夕相处,你剥了皮,我也认得!”   段凌子道:“纪通,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纪通道:“那是过去,现在这层身份已不存在了。”   段凌子道:“段门的家法你懂!”   纪通道:“我哪会记得这么多?”   段凌子寒声道:“纪通,你是段家所属六姓的纪姓,在大理国里纪氏历代为奴,你是想赖也赖不掉!”   纪通冷笑道:“我不信!”   段凌子道:“你长在段门,别忘了令尊还在等你!”   纪通道:“我没有那样的父亲!”   段凌子变色道:“你忘祖!”   纪通大声道:“我父亲天生是奴,只知道遵从主人,不知道自立门户,另创一番事业,这样的父亲我没有!”   段凌子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亲,纪通,你太过份了!”   纪通哼声道:“这是我们纪家的事,你虽然身为主人也管不着!”   段凌子道:“我是管不着,但是你不孝,我必不容!”   纪通冷冷地道:“希望你不要太逼人!”   段凌子道:“你知道我的来意!”   纪通道:“为了她?”   段凌子笑道:“你认为值得?”   纪通道:“这是爱的神秘,我认为值得!”   段凌子道:“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不稀罕!”   纪通面上微微一变,道:“你恨透了她?”   段凌子长吸口气,道:“也许!”   纪通哼声道:“她却还爱着你!”   段凌子惨然一笑道:“纪通,你这是耻笑我……”   纪通道:“不,我虽然恨你,可是这却是由衷之言。”   段凌子哦了一声道:“她如果爱我,还会跟你……”   纪通大笑道:“老四,你是个处处精明的人,但在这方面你却差多了,你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自己,想想看,你娶了她,能给她的安慰是什么?”   段凌子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纪通道:“她是个女人,地地道道的女人,她需要爱,也需要发泄,这是身体的一种自然需要,而你却不知道如何去满足自己的妻子,一天到晚只知道练武功,游历山水,而将她置之不顾,她当然会背弃!”   段凌子呆道:“她告诉你的?”   纪通点头道:“不错,她是这样说过!”   段凌子冷冷地道:“她还有脸说,我没脸听!”   纪通大笑道:“怎么?你怕提她?”   段凌子道:“我根本不愿再谈她!”   纪通道:“很好,不谈她!”   纪通又道:“很好,谈多了没意思,告诉我,你来为什么?”   段凌子道:“为了那本剑谱!”   纪通微愣道:“你要干什么?”   段凌子道:“那是段家的东西,我必须追回去。”   纪通道:“你的目的就为了它?”   段凌子道:“我不否认!”   纪通道:“抱歉,这剑谱已是本门的东西!”   段凌子道:“纪通,你的武功可说是源自段门,用段门的武功去开门立派,只怕会使你永无安宁的日子!”   纪通道:“我不否认,可是我不怕!”   段凌子道:“我只要一令相召,六姓三十六友全会再下江湖。”   纪通道:“我相信你的厉害!”   段凌子道:“立刻解散地狱门,即时回头!”   纪通道:“三年前我也许会听你的,现在太晚了。”   段凌子道:“你自信能敌得过三十六友?”   纪通道:“我承认不行,可是我采取另一个方法。”   段凌子道:“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好方法!”   纪通道:“我们六姓三十六友唯有你能召唤得动,也唯有你能使他们再下江湖,那么整个关键全在你身上!”   段凌子道:“不错。”   纪通道:“我左思右想,只要除去你,便无后患了!”   段凌子哈哈大笑道:“我早料着你的用心了!”   纪通也大笑道:“我也早知道你晓得了。”   两人自幼生长在一起,个人的习惯和才智也几乎差不多,所以对每个人的意向只要微微注意,便就全部了解了。   段凌子道:“纪通,我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法对付我?”   纪通道:“我正在想呢。”   段凌子道:“你一定想将我杀死,永远不再受威胁!”   纪通道:“好主意,老四,我也是这样想,杀了你后,最好是将你的尸体肢解,埋藏起来!”   段凌子道:“你不怕我父王、兄弟知道?”   纪通道:“我想过了,要做得天衣无缝必须将你们通通杀死。”   段凌子道:“你有几成把握?”   纪通道:“五成!”   段凌子道:“一半对一半,你不很乐观!”   纪通道:“我不愿做没把握的事,所以我请了他们二位!”   段凌子道:“谁?”   纪通道:“长白山的陆家二少!”   段凌子道:“你果然和我们的仇家勾结上了,现在我全盘了解你为什么敢反叛段家,原来你和姓陆的搭上线了。”   纪通道:“当然,我失去旧的,必须再找个新的!”   段凌子道:“这就是你没出息了,既然要建立门派便要自立门户,谁也不靠,否则,你永远丢不了那副奴才相!”   纪通微微变色道:“骂的好,老四我不怪你!”   段凌子道:“你是一派之主,我这样骂你很不给你留面子。”’   纪通道:“我不在乎,你再骂!”   他这样一说,立刻引起他身后两个银衫汉子的不满,他俩双目如刃般,凶厉地盯着段凌子。   段凌子视而不见,道:“纪通,你们还等什么?”   纪通道:“我不能光应付你,这位宋少侠的事也要一并解决。”   宋磊冷冷地道:“纪门主,你手下实在有点恶劣!”   纪通哦了一声道:“怎么个恶劣法?”   宋磊愤怒地道:“范悟天居然会以一个少女的生命来威胁!”   纪通哈哈笑道:“原来是这事,宋朋友,你可听过‘欲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句话,嘿?范悟天不过要去达到我交待的目的而已,至于他耍什么手段,全凭他个人的机智,这能说他恶劣么?江湖上这种事屡见不鲜,宋朋友要大惊小怪,这只能怨你自己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好一套说词,说得头头是道,绝无丝毫牵强。   宋磊闻言大笑道:“纪门主,你更高明!”   纪通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手下个个不含糊!”   宋磊道:“不错,一个比一个无耻!”   段凌子道:“每一个都是大奸大邪可杀不可留之徒!”   纪通瞪着宋磊,道:“谁无耻?”   宋磊道:“你!”   纪通大笑道:“你想激怒我,宋磊,办不到,我一点也不气!”   宋磊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比千年的狐狸还难斗!”   纪通道:“论斗嘴,我不含糊,宋磊,你白费心机!”   他语声微顿,道:“我相信你目的也不是要和我斗嘴,而是……”   宋磊冷冷地道:“我是为了‘绿玉令’……”   纪通哦了一声,嘿嘿地道:“阁下是丐帮的……”   宋磊点头道:“不错!”   纪通道:“你非穷家帮弟子有何资格跟我要‘绿玉令’?”   宋磊道:“路见不平!”   纪通道:”绿玉令’是本门从穷家帮手中夺来的,穷家帮如果真要取回‘绿玉令’就要想办法拿回去,否则,‘绿玉令’永远要存我手中,非穷家帮门徒,休想来讨回!”   宋磊道:“纪门主,你是不给?”   纪通道:“不给!”   宋磊道:“如果我用武功和你夺取呢?”   纪通道:“当然,只要有人认为武功能胜过我,将我击败,这情形另当别论,‘绿玉令’自然会落到强者手里!”   宋磊兴奋地道:“很好,在下便以武功争取‘绿玉令’!”   纪通道:“你赢了也不能将‘绿玉令’送给穷家帮!”   宋磊道:“咱们用武功夺取,不在此限!”   纪通道:“好小子,你倒颇有心计!”   宋磊道:“当然,我如果不再有点脑筋,只怕又落在你的圈套里。”   纪通道:“宋磊,你为什么不打消夺取‘绿玉令’的念头?”   宋磊道:“你夺取‘绿玉令’的居心何在?”   纪通嘿嘿地道:“‘绿玉令’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本令主只要握有此令,就不怕天下各大帮派,自然有穷家帮的弟子给本门卖命!”   宋磊寒声道:“你好狠!”   纪通冷笑道:“无毒不丈夫!”   宋磊道:“令主,在下要以武相争了。”   纪通道:“只怕你无法如意了。”   宋磊一怔,道:“为什么?”   纪通道:“这位段老四肯么?”   段凌子道:“不错,机会难再,我不愿再失去机会。”   宋磊道:“段兄,这场由小弟……”   段凌子激动地道:“老弟,我和他有夺妻毁家之恨,本来我不想为一个女人而拼得两败俱伤,可是他居然和段门的仇家勾搭上了,我必须制止他这忘祖的勾当!”   宋磊一怔道:“段兄!”   段凌子道:“不要再说了,这场你让我!”   宋磊道:“以恩怨而论,我不该和你争,以事情而言,这场打斗势在必行,段兄,‘绿玉令’关系天下武林安危至巨,轻则贻害江湖安宁,重则千百余人命!”   段凌子道:“老弟,不错,以事论事,你占先筹,以恩怨论,我不该罢手,可是老弟,今日恐怕已没有咱们选择的机会了……”   纪通大笑道:“不错,段老四,你的反应确实要灵光多了!”   他转头道:“二位公子意下如何?”   左边那个银衫少年冷哼一声道:“这点小事也要麻烦我俩?”   纪通嘿嘿地道:“山主曾交待过,段家的人由你们!”   银衫少年冷冷地道:“他是段家老几?”   纪通道:“段老四!”   银衫少年哼了一声道:“段老四,善剑,善骑射!”   段凌子道:“你对我颇为熟悉?”   银衫少年道:“段家的人,我哪个不熟悉?”   段凌子道:“你一定是陆老山主的小少爷陆少山了?”   银衫少年道:“不错,这是我大哥陆大山!”   随着指着身边的另一个银衫青年。   段凌子道:“久仰!”   陆少山道:“仅仅是久仰而已么?”   段凌子微微笑道:“难道非要我如雷贯耳才行么?”   陆少山道:“在长白山百里内,谁敢用这种态度说话!”   段凌子道:“在南疆百粤又谁敢像你这样?”   陆少山道:“段老四!”   段凌子道:“我痴长你几岁,段老四却是你叫的?”   陆少山道:“这没办法,自幼之时,家父便告诉我们,有关段家的各人情形,我们兄弟以击败段家子弟为荣,所以今日便随纪通来了!”   段凌子道:“你们要失望了。”   陆少山道:“不会,我们陆家的武功怎么会比你们差!”   段凌子道:“段门武功以柔见长,陆家武功以刚为主,柔能克刚,这道理千古不变!”   陆少山道:“别吹了,手底下才能定胜负!”   段凌子道:“我并不是瞧不起你,你武功也许不错,火候便差了点!”   陆少山大怒道:“别得意,我要出手了。”   段凌子道:“你请!”   陆少山一语不发,轻描淡写地挥了一下。   这一下看来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耳边却响起呼呼风声,仿佛起一阵大风似的。   段凌子微噫道:“百灵拳!”   他手腕微翻,一道柔劲迎了上来。   双方掌劲一触,立刻响起一声震耳的巨响!   陆少山长长吸了口气,道:“虚空无影掌!”   他朝前走了几步,陡地吐了一口鲜血。   陆大山一震道:“老二,你怎么了?”   陆少山喘息道:“回去告诉爹,段家已练了虚空无影掌!”   陆大山道:“我不信!”   陆少山愤怒地道:“老大,论武功我不会比你差,我都不行,你上去也白搭,这里的事咱们管不了,立刻回山!”   陆大山道:“陆家的名头栽在他手里!”   陆少山哼声道:“老大,下山时,爹已告诉我这一仗定败无疑,他为了探测一下段家的实力,故意让我俩来,主要的目的不在胜负,而是看看段家!”   陆大山道:“早知这样我们便不该来。”   陆少山道:“你错了,咱们的收获比段家多!”   陆大山一怔道:“为什么?”   陆少山道:“你想想便知道了。”   陆大少仿佛突然领会了什么似的,急忙点了点头。   纪通道:“二少山主,受点挫折……”   陆少山一摆手道:“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咱们后会有期!”   他和陆大山转身行去。   临近段凌子时,陆少山道:“段老四,今日厚赐,永不敢忘,他日相遇,定有所报……”   段凌子道:“告诉令尊,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上代之事,我们何必还耿耿于怀,青莲白藕原是一家,希望……”   陆少山怒道:“凭你几句话便能了?”   段凌子微愠道:“这要看你们的诚意了,如果你们一定要用武功来解决这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段家也不在乎!”   陆少山道:“好说,陆家定要登门拜访!”   一转身,人像箭,一跃而起。   纪通拱手道:“二位慢走,我不送了!”   段凌子道:“你的靠山已走了。”   纪通大笑道:“段老四,你如果以为我是靠陆家撑门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应该想到我为什么请他们来!”   段凌子微怔道:“为什么?”   纪通道:“我要再勾起陆段两家的旧仇新恨!”   段凌子怒道:“段家和你有什么仇,你这样恨我们?”   纪通道;“我们的仇可深了,从我们纪家祖上三代,在你们段家为奴,受尽段家的闲气,这股怨气为时已久,我们如果再无半点表示,只怕你要骂我们是贱骨头了。”   段凌子大笑道:“纪通,别说歪理,纪家如果不是碰上段家,你们纪家恐怕无一活口,我相信你也不会活到今天!”   纪通道:“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你们段家了?”   段凌子道:“我们段家也不是施恩望报之人,你还是省点吧。”   纪通道:“施以恩,挟以威,这便是你的面具!”   段凌子道:“善恶皆由你,纪通,我不愿意再说!”   纪通道:“段老四,我最恨你!”   段凌子道:“我知道,我也不在乎!”   纪通道:“老四,她好么?”   段凌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纪通道:“她不是回去找你么?”   段凌子道:“她跟你跑了之后,再没回来,我找上来,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呢!”   纪通伤情地道:“她不愿再跟我……”   段凌子道:“这种见异思迁的人,不值得我留恋!”   纪通道:“老四,咱们须有个解决!”   段凌子道:“不错,你只要交出剑谱,我便不再追究!”   纪通道:“我不交!”   段凌子道:“我只有自己动手了。”   纪通道:“不瞒你说,我所希望的就是这一天!”   段凌子一怔道:“为什么?”   纪通道:“她说过,我只要能击败你,她就和我在一起!”   段凌子道:“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也不错,最后还留了一手。”   纪通道:“这便是她高明的地方!”   段凌子道:“为了你的愿望,你不该再犹豫!”   纪通道:“我是不犹豫!”   他身若柳丝一闪而来,扬手两掌拍了出去。   段凌子道:“好功夫,段家的武技你几乎学全了!”   身形一移,飘了过去。   但纪通如影随形,紧迫不舍。   人影翻飞,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突然——   一声轻微的闷哼传了过来,人影接着一分。   段凌子面色苍白,道:“你居然能破了这一招?”   话落,人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章 真相大白   纪通道:“我为了击败你,不惜将你的武功研究了好几年,所等的就是今天,用你段家的武功击败你!”   段凌子摇头道:“你成功了!”   纪通道:“世上再无人能击败我了!”   段凌子大笑道:“你妄想,眼前就有一个!”   纪通道:“谁?”   段凌子道:“我的宋老弟!”   纪通闻言大笑,笑得几乎弯下腰去。   段凌子道:“你不信……”   纪通哈哈大笑道:“连你都躺下了,这世上,我还怕谁?”   段凌子冷笑道:“纪通,你不要打的尽是如意算盘!”   纪通冷声道:“非我狂妄,舍你而外,我不作第二人想!”   段凌子哼哼地道:“这可包括大理教段门?”   纪通神色微变,道:“这个……”   段凌子紧接着道:“还有长白山的陆家你都没有放在眼中?”   纪通大叫道:“段老四,你别激我了,我纪通敢在江湖上制造这个局面,就不在乎任何与我为敌之人……”   段凌子道:“这不结了,你早说这话一切……”   纪通冷冷地道:“段家以你最行,结果你最先倒下去。”   段凌子道:“纪通,我不过是受点伤,这并不能代表这是我的失败,你今日所以能占优势,那是因为你比较了解段家武学的路数,否则,你休想!”   纪通想了想道:“这话我绝对同意!”   他歪着头问:“老四,假如我要杀你,你还有几分制胜的把握?”   段凌子神色微变道:“不瞒你说,我已无制胜之道!”   纪通哈哈大笑道:“老四,我很抱歉!”   段凌子道:“你真要做这种事?”   纪通道:“我为什么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都清楚,放虎归山,无异是引火自焚,留下你,与我有百害而无一利!”   段凌子道:“你好狠!”   纪通道:“无毒不丈夫,我只不过是想做个大丈夫!”   段凌子道:“美丽的托辞,纪通,我看错你了!”   纪通微怔道:“怎么?”   段凌子道:“有一次,我去拜谒韩老英雄时,你知道他说过什么话?”   纪通道:“那个老东西最会胡说八道。”   段凌子抱头道:“他善观人意,精通星卜之术,说的话绝不会错!”  ’   微微一顿,又继续道:“他说你脑后长有反骨,双目是对毒眼,有朝一日,你定会反叛离去,说不定还会遗祸江湖,当初我并不在意,根本没放在心上,至今想来果然不差!”   纪通嘿嘿地道:“当初他太多嘴!”   段凌子道:“可惜!”   纪通道:“可惜那张嘴只贪一时痛快,而将生命……”   段凌子变色道:“你这话……”   纪通道:“可惜他饶舌,所以……嘿嘿,你应当明白。”   段凌子道:“原来韩老先生是你杀的?”   纪通道:“杀个人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段凌子惨声道:“纪通,我早该想到你才对!”   纪通道:“你反应太迟了,不是我告诉你,我相信你还不会知道!”   段凌子长叹道:“纪通,你为何这般惨忍,用这种手段对付韩老先生?”   纪通道:“小场面,小场面。”   段凌子道:“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我决不再放过你!”   纪通道:“再没有那个机会了,老四……”   段凌子淡淡地道:“我要碰运气!”   纪通大笑道:“太渺茫了!”   仰天一阵大笑,那笑声好刺耳。   宋磊朝前一踏,道:“段兄,你伤势如何?”   段凌子苦涩地道:“暂时是死不了!”   嘴里说得轻松,他心里却比谁都明白,自己伤得相当严重。   纪通道:“老四,我要看着你死!”   宋磊冷冷地道:“纪通,杀人不过头点地!”   纪通道:“不错。”   宋磊道:“该放手时且放手,你何不放手?”   纪通道:“我不放。”   宋磊一怔道:“为什么?”   纪通道:“我放了他,他会放了我么?”   宋磊道:“你怕他再报仇?”   纪通道:“除草务尽,我不愿再留祸患!”   宋磊道:“你过份!”   纪通道:“也许!”   宋磊道:“江湖上对这种手段毒辣、斩草除根的凶恶之徒,俱无好感,因此百道之士,无不深恶痛绝……”   纪通道:“你这是挑衅!”   宋磊道:“我决不容许你做这种事。”   纪通道:“宋磊,你干涉不了!”   宋磊道:“这很难说!”   纪通道:“地狱门的精英已来了大半,阁下虽然得天地双贤的真传武学,但要和本门主为敌,只怕有力不从心之感。”   宋磊道:“我不在乎!”   纪通道:“逞一时之勇为愚者!”   宋磊道:“我愿做个愚人!”   纪通哼了一声道:“宋磊,你这是自杀!”   宋磊道:“除非你放了段兄!”   纪通道:“段老四,我决不能放过!”   宋磊道:“纪门主,赶尽杀绝非正当手段!”   纪通道:“在我认为这是除草务尽的最好办法。”   宋磊道:“你不怕有人寻仇?”   纪通道:“谁?谁人替段老四出头?”他嗯了一声又道:“你是指你自己?”   宋磊道:“大理段家……”   纪通浑身一震,道:“不可能……”   宋磊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段门的人让你杀了,他们堂而皇之地追寻凶手,以常理论之,这并没有错!”   纪通道:“谁去告诉段王爷?”   宋磊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包不住火!”   纪通嘿嘿地道:“本门主有办法不泄漏出去!”   段凌子惨声道:“你好毒!”   纪通道:“你果然反应灵敏,我的话才到嘴边你便知道了。”   宋磊道:“我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纪通道:“我不信!”   宋磊道:“你妄想将我们全杀死在这里!”   纪通道:“不错,这是最好的保密法。”   宋磊道:“只怕你无法如愿!”   纪通哼了一声道:“为什么,凭你的武功能抵挡我们的联手?”   宋磊道:“也许我双拳难敌四手,不过我如果想冲出重围,我相信还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呢!”   纪通道:“你会舍下你的未婚妻?”   宋磊心头一震,道:“这不会涉及她的!”   “嘿嘿!”纪通道:“你要独溜没那么简单,萧梅要想活命,除非是你有办法将她带走……”   宋磊惨声道:“想不到你们对一个女人也下这样的毒手!”   纪通道:“交战之下不分男女!”   宋磊道:“好,我要领教贵门的杀人手段!”   霍地将那归鞘的长剑掣了出来。   一片寒芒迎空而闪。   纪通嘿嘿地道:“宋磊,你何必一定要拼?”   宋磊道:“这只怪我有这个本钱!”   纪通道:“你已一败涂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磊道:“我不信!”   段凌子叹声道:“纪通没说错。”   宋磊道:“段兄,我一定要带你冲出去。”   段凌子道:“老弟,不要妄想了,纪通像头狐狸,他说要怎样一定有相当的计划,我看你……”   纪通得意地道:“老四,还是你了解我!”   宋磊道:“段兄,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不在乎!”   段凌子道:“我和萧梅,你充其量只能救一个……”   宋磊一呆道:“这……”   萧梅惨声道:“我是个女流,生与死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段大哥是一方之主,生命较为我宝贵,宋磊,你要救他!”   段凌子大笑道:“萧姑娘,你不要再推辞了,我怕活不长……”   宋磊道:“段兄,你先忍着点,我要……”   纪通道:“宋磊,放下剑!”   宋磊冷笑道:“纪门主,你太小看我了!”   一长身,挥剑朝纪通刺了过去。   纪通跃身微移,手势疾快地一挥。   只听他冷声道:“宋磊,你再不停手,立刻便无葬身之地!”   宋磊微怔道:“纪通,你少说!”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他眼角已瞥向四下的人影。   四下人影晃动,数十个身穿黑衫的汉子,俱手戴鹿皮套,虎视眈眈地站在那里,在他们腰际各挂着一个皮袋,里面鼓鼓的,仿佛是满满的一袋。   而他们的一只手皆伸进袋中,显然那袋中装的俱是毒物。   纪通道:“你只要一动,他们立刻下手!”   宋磊道:“凭他们那一袋?”   纪通道:“你不要小看那小袋,里面却是名闻江湖的‘断魂沙’,只要一粒沾在身上,那条命立刻反魂无术!”   宋磊一颤道:“唐门‘断魂沙’?”   纪通道:“你知道的真不少,我相信你也知道它的厉害!”   宋磊道:“你用这‘断魂沙’威胁我?”   纪通道:“这是避免动手的最好办法!”   宋磊道:“纪门主……”   纪通哼了一声,道:“什么事?”   宋磊道:“阁下几乎忘了,自己也身在其中!”   纪通嘿嘿地道:“你看准了这点?”   宋磊道:“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和我同归于尽!”   他挺剑直进,挥洒出一片剑光,照着纪通全身罩去,那玄妙的剑法兜起—道银弧,疾利迅捷。   纪通一掌斜劈,扭身疾退。   他嘿嘿地道:“宋磊,看不出你还很聪明的!”   双方的动作都快捷无比,稍沾即分,一个使剑,一个挥拳,出手之厉,无与伦比。   纪通几次想脱出圈外,奈何,宋磊已看出目前情势的不利,纪通只要逃离场中,自己必是死伤无疑,因为他晓得自己在“断魂沙’’的攻洒下,决无法一一避过,至少也会沾上几许。   纪通决没料到自己这一番的失策,几乎是满盘皆输,他此刻虽然胜券在握,苦于脱身不了。   最令纪通惊异的是宋磊的武功太令人意料之外了,那绵绵不绝的功夫,逼得他有点慌乱失措。   突然,纪通一声呼哨,道:“宋磊,我失陪!”   他的身形像个田螺样旋转起来,不可捉摸地一闪而至,奔出圈外。   宋磊纵身欲追,段凌子长叹道:“宋老弟,咱们!”   宋磊苦笑道:“他太狡猾……”   纪通大笑道:“宋磊你们看我的!”   手一挥,散布在四处的大汉俱一抓悬于腰际的“断魂沙”,欲出手掷去。   陡闻一声冷喝道:“纪门主,你最好冷静点!”   随着这话声,但见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黑衫的中年妇人,她牵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缓缓行来。   纪通微微一颤,道:“你……”   那妇人冷冷地道:“你还记得我?”   纪通面上泛白,道:“你不别而去,我处处打听……”   那妇人冷冷地道:“我又不是你的妻子,你打听我干什么?”   纪通道:“请你不要说这种话,至少我俩相爱过!”   那妇人变色道:“住嘴,你配么?当年不是你,我会离家出走?”   纪通颤声道:“不要这样讲,我为你什么都愿意做!”   那妇人双眸一动,道:“真的么?”   她虽然已经华年老大,渐近迟暮的样子,但那一颦一笑,犹有年青时一样的动人心魄,谁也看得出她年少时一定长得相当秀丽出色……   纪通道:“真的,真的!”   她微微一笑道:“放了老四!”   纪通道:“好,好!”   段凌子道:“不要你来说情!”   宋磊一怔道:“她是谁?”   段凌子极痛苦地道:“我那个叛离的妻子!”   宋磊一呆道:“真没想到!”   那妇人缓缓行来,凄楚地道:“老四,你还恨我?”   段凌子道:“你难道要我来爱你?”   那妇人眸中含泪,道:“老四,我知道对不起你!”   段凌子摆手道:“滚,我不要再见你!”   那妇人身子一颤,道:“老四,你何忍!”   段凌子吼道:“当年你跟纪通私奔时,可曾想过我?”   那妇人泣道:“我知道,我错了……”   段凌子道:“段门门风严谨,容不下你!”   那妇人惨声道:“我不乞求你的宽恕,我只请你收留小江……”   段凌子颤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那妇人道:“他是你们段家的人,你总不会不要他!”   他将身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抖,那少年立刻双膝跪倒在段凌子的面前乞怜地望着!   他嘴唇颤动,道;“爹!”   段凌子苦痛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少年,默默无语,此刻他心中激动翻涌,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滚味。   他黯然的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自动的道:“段大江!”   段凌子道:“你没弄错?”   那少年不知所措,无法答话。   但那妇人心中明白,知道段凌子指的是什么,她苦涩地道:“你们段家的后裔,你难道还怀疑?”   段凌子道:“我不能不问清楚!”   那妇人一回头道:“纪通,你过来!”   纪通行了过来,道:“什么事?”   那妇人道:“告诉他,这孩子是谁的?”   纪通仿佛非常惧怕这个黑衣妇人,连忙道:“老四,他是你的!”   段凌子摇头道:“一时的糊涂,造成孩子终身的痛苦!”   段大江哭道:“爹,你收留我吧!”   段凌子苦笑道:“爹带你回大理!”   段大江喜道:“真的?”   段凌子大笑道:“当然是真的!”   段大江道:“妈呢?”   这话非常低沉,几乎使人听不见。   段凌子道:“她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段大江道:“爹,难道你不能原谅妈?”   段凌子冷笑道:“孩子,当你懂了人事后,你便会知道究竟为了什么,现在你也许会觉得爹太过份了!”   那妇人惨声道:“老四,我知道我错了,这辈子对不起你,但今日来此并不是来乞求你原谅,主要是为了大江!”   段凌子道:“你不需要解释,我了解!”   那妇人道:“如今大江已回段门,我可以了却这桩心事j”   她转身欲去,泪珠已滴在地上!   段大江道:“爹,在我小时候和妈孤零相依为命时,多么渴望自己与其他的人一样能有个爹,今日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不幸我有了爹,转眼又失去了娘,在我来说,可喜又可悲,爹,我奇怪,娘或许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可是娘虽然没有功劳,却有苦劳,至少把我带大……”   段凌子吼道:“不要说!”   段大江颤声道:“爹,我从出生到现在,你未尽一丝父亲的义务,娘虽不好,却把我抚养成人,我以为你会给我渴望已久的父爱,结果见面第一眼,你居然喝叱我!”   段凌子痛苦地道:“孩子,你不了解!”   段大江道:“我了解,娘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段凌子怒视了那妇人一眼,道:“你告诉他了?”   那妇人悲伤地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走错了一步路,就该告诉孩子,让他晓得一个人走错了路,所导致的后果!”   段凌子道:“你真勇敢!”   那妇人苦涩地道:“随便你怎么挖苦我!”   段大江道:“爹,留下妈!”   段凌子道:“大江,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你妈自己的问题,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谁也管不了谁!”   那妇人道:“老四,你……”   段凌子道:“为了孩子,我不愿再使她伤心……”   那妇人惨然地道:“你能让我回去,我已满足了,老四,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永远感激你……”   段大江道:“妈,我们一起回大理!”   那妇人摇头道:“孩子,妈没有脸回大理了,你爹能原谅我,公公不会原谅我,孩子,妈会去看你,这已经够开恩了,在我想像中,爹不会这样宽宏!”   段凌子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如果我真那么小心眼,你和纪通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追回来!”   那妇人道:“我相信你们段家有这个能力,不过,我不信你会真的默然无动于衷!”   段凌子道:“我是个人,一个有血性的人,当时我恨不能杀了你们,每当我恨极之际,我都去劈石板,大理的石板谁知道被我劈碎多少?”   纪通冷冷地道:“老四,我离去后,你对我爹……”   段凌子道:“你爹至今还在大理,好端端的!”   纪通道:“我不信!”   段凌子道:“你怎么不打听打听!”   那妇人冷冷地道:“纪通,立刻带你的人滚!”   纪通一呆道:“你……”   那妇人寒着脸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六姓家臣中的一个无名小卒,今日你能在这里站着说话已经高攀了,也许你认为已是一门之主,根本听不进耳去!”   纪通嘿嘿地道:“今非昔比,我不在乎任何人!”   那妇人道:“你凭什么?”   纪通道:“我凭武功,以及我门下弟子!”   那妇人冷笑道:“这些人有何能耐,你敢倚靠他们?”   纪通道:“他们个个都是一方之雄,武功不凡!”   那妇人冷冷地道:“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纪通道:“这……”   那妇人道:“你颇不服气?”   纪通道:“何必说这话!”   那妇人道:“我说这话已经是客气了,如果以你当年那些恶行,我恨不能立刻将你杀了,今日我不愿亲自动手的原因,只是念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   纪通道:“你这是给我难堪!”   那妇人哼哼地道:“你别不服气,稍时你便会知道我说的!”   纪通道:“不错,我承认自己深深爱上了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你要在我门下面前给我难堪,我纪通是宁折勿弯,决不念情!”   那妇人道:“你可以和我动手!”   纪通摇手道:“这怎么可能,不要说是你,任何一个不太懂武功的人,我都不会和他动手,况且你还是个女流!”   那妇人道:“女流怎么样?不如你?”   纪通苦笑道:“这是什么话!”   那妇人道:“纪通,立刻带着你的人滚!”   纪通道:“这种口吻下,我不能接受!”   那妇人道:“看样子是要我赶你们了?”   纪通道:“你何苦!”   那妇人道:“大江!”   段大江道:“娘,孩儿听命!”   那妇人道:“这个是打伤你爹的仇人,娘的一生幸福全毁在他手里,娘不想和这种人动手,你给我修理他一顿!”   段大江道:“仅修理他一顿?”   那妇人道:“斩断他一只手!”   段大江道:“是!”   纪通怒笑道:“你叫个毛孩子羞辱我!”   那妇人道:“你不要小看是个孩子,他的武功不比你差!”   纪通道:“我不信!”   那妇人冷冷一笑,不再理会。   段凌子道:“大江行么?”   那妇人道:“你放心,段门子女有谁弱过了名头!”   段凌子朝宋磊一望,道:“老弟,你留意点,大江是我的命根子!”   宋磊道:“由我接纪通几招。”   那妇人道:“宋大侠,大江这孩子好胜心特别强,你最好让他上阵!”   宋磊道:“大嫂这样吩咐,在下遵命!”   段大江年少英挺,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巍然地朝那里一站,自然地流露着一种威凛的架势。   纪通道:“大江,你最好下去。”   段大江冷冷地道:“我的名字不是你叫的,纪通,咱们是空手肉搏,还是兵刃相见,由你指定选择,我没意见。”   纪通道:“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伤害你!”   那妇人叱道:“大江,给他一巴掌!”   段大江道:“是!”   语声一落,人影已晃。   但听砰地一声,纪通居然被他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纪通一震,道:“你……”   他简直是气昏了头,连话也讲不出来。   段大江道:“你再出言不逊,我再打你两掌!”   刚才那轻灵而使人震悚的快速使人惊奇了,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少年会有这样高明的功夫。   纪通颤声道:“这武功是谁教你的?”   那妇人冷冷地道:“是我!”   纪通一呆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妇人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厉害,哼,一山还有一山高,你那点功夫在老娘眼里算不了什么,今日你夹着尾巴滚,是你运气,否则……”   纪通道:“你真不念一点旧情?”   那妇人变色道:“胡说,我跟你有什么情!”   纪通道:“你忘了我俩幽会后花园,私通百象亭!”   那妇人怒叱道:“无耻,无耻……”   她眸中泪水一涌,恨声道:“纪通,你还有脸提这种事,当初要不是你放了春药,我会委身于你?我会抛我丈夫于不顾,跟你这种卑鄙小子在一起?”   段凌子一震道:“什么?他给你吃了药……”   那妇人泣道:“老四,你真以为我那么下贱,我虽然不敢说是个忠贞烈妇,却不会烂到和一个下人做那苟且之事,要不是纪通暗中做了手脚,使我无法抗拒,我会有今天么?”   纪通道:“那是因为我爱你!”   那妇人道:“你爱的不太过火了?”   段凌子道:“纪通,你承认么?”   纪通道:“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段凌子道:“我妻子背叛我是不是你捣的鬼?”   纪通道:“不错,全是我。”   段凌子道:“纪通,我必须杀你了。”   纪通大笑道:“你还有这个机会么?”   段凌子道:“应当是有!”   他转首道:“宋老弟,请你把我腰下的那个小葫芦拿给我!”   宋磊急忙把他腰际悬挂的小葫芦拿下来给了段凌子。   段凌子拔开塞子,仰头喝了好几口。   宋磊微扬道:“这是什么?”   段凌子道:“生命露水!”   宋磊一震道:“生命露水,段兄,你……”   段凌子一笑道:“老弟,我妻子被他用药物勾引,至少不是她愿意叛离我,那么这个夺妻之恨,我一定要找回来!”。   纪通冷笑道:“当初你怎么不找我报仇?”   段凌子道:“责人之前,须先责己,当初我以为是我妻子不耐闺中寂寞,而自动勾引你,以求短暂的发泄,所以我原谅了你,而恨极了她,可是事实是你早存淫念,居心不良,用非法手段玷污了她,那么,我这个做丈夫的不能表示一下了,否则,岂不是王八蛋?”   他一招手道:“大江,你回来!”   段大江道:“爹,让我表现一下!”   段凌子道:“不了,这段梁子是爹应该了结的,等爹不敌之时,你再上去也不迟,况且对方的好手并不少!”   段大江道:“爹,你的伤……”   段凌子笑道:“不要紧,我的伤已好多了!”   他斜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前行去。   宋磊低声道:“大嫂!”   那妇人微怔道:“什么事?”   宋磊道:“段大哥的伤不轻!”   那妇人道:“我知道!”   宋磊道:“他不适合再动手!”   那妇人道:“他看起来还不错,他一定要动手我也没有办法。   宋磊道:“大嫂,他之所以能在重伤之下还能再斗,全是因为刚才那滴‘生命露水’的功用!”   那妇人一愣道:“什么是‘生命露水’?”   宋磊道:“所谓‘生命露水’就是由产自东北的一种亢奋药草淬练成的,这种东西喝下之后,不论伤势多重,它都能使他起死回生,像生龙活虎样有生命力!”   那妇人道:“那不是很好?”   宋磊急声道:“大嫂,它有刺激启发人类潜力的力量,可是当那个人潜力用尽之时,就像蜡烛已尽的时候一样!”   那妇人一震道:“你说他会死?”   宋磊点头道:“经过拼斗后,他再也活不成了。”   那妇人面色苍白,道:“有这样严重?”   宋磊道:“决无半点虚言!”   那妇人急忙道:“大江!”   段大江道:“娘!”   那妇人道:“你可听见宋叔叔说的?”   段大江道:“全听见了。”   那妇人道:“听见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段大江道:“没有娘的吩咐,我不敢造次!”   那妇人叱道:“没用的东西,立刻换下你爹!”   段大江跃身直上,道:“好!”   他一跃而至,落在纪通和段凌子两人的中间。   段凌子道:“大江,回去。”   段大江道:“爹,无论如何这一场要让给我。”   段凌子叱道:“下去!”   段大江道:“不,爹,你伤未痊,决不能出手!”   段凌子道:“爹心中这口怨气必须出来……”   段大江道:“爹,孩儿给你出!”   纪通道:“老四,你们父子一起上。”   段大江道:“去你的!”   他一掌切出,横里切向纪通的腰际。   纪通身子一弓,直直射了出去。   他身在空中,喝道:“放‘断魂沙’。”   那周围的汉子身子方动,但见妇人手臂连扬,数十点白光照着那些人身上射去。   刹那间,哎哎几声不绝,那群黑衫汉子俱翻身倒去,每人太阳穴中嵌着一根长长的大针。   纪通变色道:“梅花针!”   那妇人冷冷地道:“你要用手段,死亡的将更多。”   纪通吼道:“我跟你拼了。”   他见自己手下苦心训练出来的一群弟子,在一个回合中全部死去,心中那股愤恨简直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一道掌影拍来,攻势凌厉无匹。   段大江道:“拿你的手来!”   他突然施出一个怪招,居然硬将纪通那挥来的右手抓住,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   纪通大叫道:“我的手臂——”   段大江的手法太快太玄了,无人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招式,轻描淡写地硬将纪通的手臂拧断了。   段大江道:“这是对你客气!”   纪通痛得冷汗直流,道:“好,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他真是阴沟中翻船,堂堂—门之主,竟给一个毛小孩折断了手臂,传出江湖,只怕相信的没有几个……   他一转身道:“咱们后会有期。”   宋磊道:“纪门主,请留步!”   四下地狱门高手一见宋磊跨来,俱围了过来,仿佛欲集合全部力量,和宋磊一拼。   纪通道:“你想打落水狗?”   宋磊道:“留下‘绿玉令’,在下不为难你。”   纪通道:“我不留呢?”   宋磊道:“纪门主不会这样不聪明。”   纪通嘿嘿地道:“那不一定!”   那妇人冷冷地道:“绿玉令’是丐帮传宗之物,你留着干什么?”    纪通恨声道:“你也要干涉?”   那妇人道:“眼下穷家帮数百人已集结在狂人堡附近,我相信他们必在等待机会,你要聪明的话就立刻送还。”   纪通嘿嘿地道:“看你的面子?”   那妇人道:“我承认。”   纪通道:“好,宋磊,我立刻送还公孙天健。”   宋磊道:“在下代表穷家帮谢谢你。”   纪通冷冷一笑道:“老四,咱们的仇没了。”   段凌子道:“我伤好之后会去找你一结此仇。”   纪通道:“你的功夫最好重新练练,否则你还会受伤!”   段凌子哈哈大笑道:“纪通,你不要再存侥幸了,我之受伤全因为我太大意,如果我稍微注意,你便没这机会了。”   纪通冷冷地道:“我这只手要在你们父子之间找回来。”   段凌子道:“凭贵门这群废料只怕令阁下失望。”   这话一出立刻使地狱门的那群高手愤怒不平,个个圆目怒睁,恨恨地盯着段凌子。   范悟天道:“门主,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   纪通嗯了一声道:“老范,上路。”   刹那间,地狱门的弟子依依离开了狂人堡。   纪通带着一身的恨,悲愤而去。   段凌子突然道:“剑谱!”   那妇人轻笑道:“纪通的那本是假的,真的剑谱我已给了大江。”   段凌子长长一叹,目中闪眨着一股泪光……   天空灰暗。   一行人默默地行走着。   似乎是每个人都有着一层说不出的心事,个个低着头,望着脚底下的飞扬尘埃……   段凌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抒发出胸中那口闷气……   宋磊终于道:“大哥!”   段凌子道:“老弟,我知道你有话要说,现在你似乎也该说了。”   宋磊道:“我想与令郎谈谈!”   段凌子怔道:“大江?”   宋磊道:“这话我本不该说,可是我不能不说。”   段凌子道:“对,该说的一定要说,老弟,大江得罪了你?”   宋磊道;“绝对没有。”   段凌子道:“这我就不懂了,他既然没有得罪你,那么……”   宋磊道:“大哥难道没有看出来?”   段凌子一呆道:“没有!”   宋磊道:“我是指他的武功!”   段大江变色道:“宋叔叔,你知道?”   宋磊道:“大江,你学的是紫府秘宗!”   段大江喝道:“我要杀你!”   段凌子叱道:“胡说,宋叔叔是我的朋友!”   段大江道:“爹,你不知道,他认出我的底细,我决不能留下他,当初我学这功夫时曾发过誓!”   段凌子怒道:“住嘴!”   宋磊道:“大哥,你不要怨大江,那个教他武学的人一定这样交待过!”   段凌子道:“你原谅!”   宋磊道:“大哥,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   段凌子道:“尽管说,大江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我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兄弟,别不好意思,老哥决不见怪!”   宋磊道:“那我要直说了!”他微微一顿道:“大哥可听说过‘学了紫府功,三十不过身’这句话?”   段凌子道:“听过!”   宋磊道:“令郎今日所展的便是这门功夫!”   段凌子一震道:“老弟,你没弄错?”   宋磊道:“令郎承认了!”   段凌子转首道:“大江,是真的?”   段大江道:“爹,他没说错!”   段凌子道:“你知道学过紫府秘宗的害处么?”   段大江一怔道:“什么害处?”   段凌子道:“你活不过三十岁!”   段大江一震道:“爹,不会的,师父没告诉我!”   宋磊道:“他不会告诉你!”   段大江一怔道:“为什么?”   宋大道:“他告诉你后,你便不会去学了。”   段大江道:“我不信!”   段凌子道:“紫府秘宗是武林中一个怪绝的门派,他们有种传授武功最快速的方法,三年便有办法训练出一个高手,但传一不传二,弟子仅收一个,这个被收留的人因为学了那种神秘的功夫,生命不会太久,便会惨死!”   段大江道:“哪有这种事?”   宋磊道:“这是千真万确的!”   段大江道:“我不信,宋叔叔,虽然你说的那么严重,可是我决不相信,因为我师父至今已经七十多岁!”   宋磊道:“令师可姓欧阳?”   段大江道:“我不否认。”   宋磊道:“那不会错了,欧阳修德虽然传了你紫府秘宗功夫,他自己却一招也不会练,他知道这种功夫的厉害,找上你,是要你替他死。”   段大江怒道:“胡说!”   宋磊道:“令尊在此,我说的对与不对,令尊会告诉你。”   段凌子道:“孩子,宋叔叔没骗你。”   宋磊道:“他一定有条件。”   段大江一悚道:“你知道?”   宋磊道:“他一定要你杀两个人。”   段大江道:“天地双恶’——”   宋磊道:“错了,是‘天地双贤’。”   段大江道:“管他是贤是恶,我非杀他们不可。”   宋磊道:“你上了欧阳修德的当。”   段大江道:“不会,师父不会害我。”   宋磊长长叹了口气,道:“唉,大哥,我看见你得子,又要眼见你失子。”   段凌子伤情地道:“我有什么办法呢?”   宋磊道:“立刻叫他放弃紫府秘宗的功夫!”   段凌子道:“有救么?”   宋磊道:“只要他立刻放弃所学,不再用功夫,便不会受那三十之前死的威胁,否则就很难救了。”   段凌子道:“大江,你听见了没有?”   段大江道:“你要我放弃武功?”   段凌子道:“舍此而外,我再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段江冷冷地道:“爹,你要失望。”   段凌子一怔道:“为什么?”   面大江道:“要我放弃武功,不如立刻杀了我。”   段凌子道:“这是什么话?难道生命不如武功?”   段大江道:“我觉得一个人为了多活几日而违背自己的兴趣,倒不如少活几日,而活的有意义!”   段凌子叱道:“胡说,你要知道段家要你传宗接代!”   段大江道:“那是世俗之见。”   段凌子愤愤地道:“也许我们分离的时间太长太久了,双方的距离太远,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是自私。”   段大江道:“爹,我了解,我不能放弃武功而……”   段凌子凝重地道:“你必须放弃。”   段大江微异道:“为什么?”   段凌子道:“为了你的责任,为了你的生命,段家不能没有你,你也永远摆脱不了段家这个姓……”   段大江愤声道:“这件事全是宋叔叔闹起来的,爹,我要杀了他。”   段凌子吼道:“你敢!”   段大江道:“为什么不敢,我这是执行师命。”   宋磊道:“大哥,令郎已中了欧阳修德的毒!”   段凌子道:“我决不要他这样狂妄和自大的儿子。”   宋磊摇头道:“大哥,他不会听你的。”   段凌子道:“这怎么办?大江——他……”   段大江道:“爹,你让开,我和宋叔叔一决生死。”   “呛!”一道剑光随着那呛啷之声,而流艳地泛射了出来。   宋磊长长地一叹,黯然地倒退了半步。   第二十一章 寻找仇敌   段大江驭剑斜指,挺剑进逼,森森剑气袭体砭肌。   宋磊朝后一退,泰然地笑了笑。   这态度惹恼了段大江,他冷冷地道:“宋叔叔,你不敢接我几招?”   宋磊摇头道:“那倒不是!”   段大江道:“我不解,紫府功夫使你心寒!”   宋磊道:“紫府秘宗的功夫虽然颇为厉害,但我宋磊还不会放在心上,大江,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了解这门功夫。”   段大江道:“不错,我也正在奇怪!”   宋磊道:“说起来这里面还有段恩怨!”   段大江道:“你想编个故事唬我?”   宋磊冷笑道:“你把宋叔叔看得那么不值钱?”他冷冷地道:“欧阳修德可告诉你这门功夫的利弊?”   段大江道:“没有!”   宋磊道:“他要是告诉了你,你也不敢学了。”   段大江冷冷地道:“那倒不一定,我天生嗜武,不会在乎!”   宋磊道:“当你想到自己武功方要显露头角的时候,三十未出头骤然死去,只怕那股子伤心会令人无法忍受!”   段大江哼了一声,没有再表示意见。   宋磊道:“这件事要追溯到三十年之前,江湖上有三个人鼎足而立,平分秋色,不分轩轾!”   段凌子道:“谁?哪三个人?”   宋磊道:“天地双贤,再加上一个欧阳修德!”   段大江冷冷地道:“我师父原为天下第一高手,这并不能令人觉得意外,宋叔叔,如果你的见闻仅是这一点,我实在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段凌子叱道:“无礼,无礼。”   段大江道:“爹,请你不要责备孩儿,孩儿身不由己!”   宋磊道:“老哥,这不怪大江,换了你我也走这条路!”   段凌子道:“欧阳修德没有教点好的,专传这些……”   段大江道:“爹,师父虽然没教给我点什么,却传了我足可傲视天下的武功,仅这点也够使人骄傲了!”   段凌子冷冷地道:“我觉得可惜。”   段大江一怔道:“为什么?”   段凌子道:“如果仅仅为了得到天下,而使我唯一的儿子中途丧生,不如让我孩子平平庸庸而享天年!”   段大江道:“爹,你不懂武功之可贵!”   段凌子道:“我不懂,你懂,哼,别认为欧阳修德是好心,我觉得他实在居心可恶,要断了我段家烟火!”   段大江道:“爹,你不要这样说!”   段凌子道:“我不这样说,你叫我说什么?”   段大江道:“爹,别为了这件事伤了和气,咱们……”   宋磊道:“不错,别为了这件事伤了父子间的和气!”   段大江道:“宋叔叔,这责任要你负!”   宋磊道:“大江,这话我不同意!”   段大江道:“如果你不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我相信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   宋磊道:“大江,我为了你学紫府秘宗的功夫而惋惜,所以,当时我多嘴,不过,这是为了你,因为大哥只有你这条命根子,如果我不说出来,心中会不安!”   段大江冷冷地道:“谁知道你居心何在?”   段凌子叱道:“大江,你怎可用这种态度对付你宋叔叔!”   段大江道:“爹,这已够客气了,依我的脾气,他……”   段凌子道:“怎么样?”   段大江道:“爹,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段凌子吼道:“好,大江,我以前没有你的日子也过去了,有了你固然是好,没有你也不会太孤单,大江,你滚吧!”   段大江大笑道:“爹,这话你果然说出口了,妈说的对,未谋过面的父子没有什么感情,将来的后果……”   段凌子道:“你妈呢?”   段大江道:“她把我交给你,已经走了。”   段凌子道:“大江,你错了,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我的骨肉,我管你是为了你好,天下父母心,没有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可是你今天所表现的太令人寒心了!”   段大江道:“爹,你不要过问我和叔叔的事,便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段凌子道:“你把爹当成什么样的人?”   段大江道:“孩子不敢!”   段凌子道:“爹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可因一念之私而背信丧义,孩子,你要是能了解爹的为人,今日便不会……”   段大江道:“爹难道要孩儿违抗师命?”   段凌子一呆道:“这……”   段大江道:“我相信爹不会愿我背叛师门!”   段凌子道:“我并不要你叛师呀,我只要你放弃了武功!”   段大江道:“这有什么两样,爹,你别管我的事!”   段凌子道:“你不想活下去?”   段大江道:“三十岁对我来说已经太多了,我只有五年的英雄岁月,便觉满足了!”   段凌子长长一叹道:“孩子,你的思想太令我失望了。”   段大江道:“爹,我抱歉!”   段凌子道:“你不要抱歉,你只当没有我这个爹!”   段大江身子微震,道:“爹,孩儿也不想高攀,你不要我,我找妈去!”   他一瞪宋磊,道:“宋叔叔,咱们的事?”   宋磊道:“我想你不会这样放手!”   段大江道:“不错,师命如山,师父这样吩咐我,我必须执行师父的命令,谁叫我学了那么多他的武功呢?”   宋磊道:“他愿不愿意听听咱们之间的这段恩怨呢?”   段大江想了想,道:“我很想知道,可是我也不愿勉强的!”   宋磊道:“任何一件事最怕是非不清,大江,欧阳修德和天地双贤同为天下三大奇人,可是他却因为一念之差而给江湖留了遗祸!”   “哼!”段大江道:“仅凭这些并不能论断谁是谁非!”   宋磊道:“不错!”他微微一笑道:“令师欧阳修德和天地双贤虽然同列三大奇人之一,但在武功方面他与天地双贤差得太多!”   段大江怒道:“我不信!”   宋磊道:“除了紫府秘宗的功夫外,他可传了你别的?”   段大江道:“没有!”   宋磊道:“这不是太明显了么?如果欧阳修德本身的武功高过天地双贤,我相信他不会再传你紫府秘宗派的功夫!”   段大江道:“也许有点道理!”   宋磊道:“但是欧阳修德决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每三年他都要找天地双贤较量一次,每次都大败而归,在最后一次他恼羞成怒了!”   段大江道:“我师父败的不服?”   宋磊道:“他发誓要训练一个徒弟击败天地双贤!”   段大江道:“这种思想并没有错!”   宋磊道:“欧阳修德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知道凭自己那几手功夫,纵然教导出再好的弟子,也无法击败天地双贤,所以他动了脑筋……”   段大江道:“这并不能说他无能,他只是……”   宋磊道:“欧阳修德是个老奸巨滑的人,他狠了狠心,决定用紫府秘宗的快速传功办法,调教出一个出色弟子!”   段大江道:“紫府秘宗的武功怎会落在他手中?”   宋磊道:“紫府秘宗的功夫,江湖上都知道它的厉害,只要学了这门功夫,一定活不过三十岁,所以历代都没有人去看这门功夫的秘笈一眼!”   他微微一顿又道:“这秘笈放在秘宗山,已有百年之久,欧阳修德和天地双贤在秘宗山相会,欧阳修德启开了那本秘笈,声明要用这套功夫击败天地双贤……”   段大江道:“我师父做得对!”   宋磊道:“天地双贤劝他不要练这门功夫,因为这门功夫一经传了开来,将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他又道:“欧阳修德不但不听,还要这门功夫被流传,天地双贤力劝无效,双方动手,欧阳修德负伤而逃!”   段大江道:“我师父恨天地双贤无耻,所以命我今后遇上能认出秘宗派功夫的人,一律处死,决不宽宏!”   宋磊冷冷地道:“他太过自私!”   段大江道:“假如是你,我相信你也会做这种事!”   宋磊冷冷地道:“果然,欧阳修德将秘宗功夫广被流传,至今死在这门功夫上的人已不知有多少!”   段大江叱道:“胡说,我师父说这门功夫他只传给我!”   宋磊冷冷地道:“他跟每个徒弟都这样说!”   段大江怒道:“你满嘴胡说!”   宋磊道:“令师和你还有见面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他。”   段大江道:“我不要问了,宋叔叔,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暂时不愿去评论它的是是非非,但以目前咱们所处的地位,我却要讨教你几招!”   宋磊道:“大江,有件事我一直很想说……”   段大江道:“你怎么不说呢?”   宋磊道:“我怕你听了会失望!”   段大江道:“不会,我段大江什么风浪都见过了。”   宋磊道:“当着你令尊的面,我必须要把话告诉你,紫府秘宗派的功夫并非天下第一不二的功夫!”   段大江大笑道:“天下没有什么武功第一的门派!”   宋磊道:“我还有下文!”   段大江道:“最精彩的已抖露出来了,还有什么更精彩的?”   宋磊道:“练这门功夫后当要绝子绝孙……”   段凌子道:“什么?”   段大江也变色道:“你说什么?”   宋磊道:“这门功夫会绝后!”   段大江一呆道:“我以为这门功夫仅有三十岁好活,已经够残忍了,没料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吼道:“我不信!”   宋磊道:“我决无戏言!”   段凌子一跺脚,面色刹那间变得铁青。   他恨声道:“欧阳修德好狠!”   宋磊道:“他还有更绝的呢!”   段凌子道:“什么更绝的?”   宋磊道:“他把这门功夫传给江湖有名之士之子女,目前受其害的有十余人,但他手法太高明,有许多人受其害而尚不知……”   段大江道:“宋叔叔,你好阴险!”   宋磊一怔道:“大江,这话……”   段大江道:“我不会上你的当,怪不得恩师说天地双贤为世上最喜欢说谎者呢,连他们的徒弟也这样高明……”   宋磊道:“大江,你冷静点!”   段大江道:“你认为这样一说,我便不杀你了?”   宋磊微微一笑道:“大江,我不在乎秘宗派的功夫,我已告诉过你,秘宗派的功夫并不是天下第一的绝门功夫!”   段大江道:“你何不试试?”   宋磊道:“当着令尊的面,我不忍心令你难堪!”   段大江哈哈大笑道:“爹,你听见没有,他还给你留面子!”   段凌子冷冷地道:“孩子,宋叔叔决不是打哈哈,你非对手。”   段大江哼声道:“爹,你太小看秘宗功夫了!”   段凌子道:“邪门异派的功夫有哪样能令人相信?”   段大江道:“爹,我表现一下给你看!”   段凌子道:“别出洋相了,孩子,你宋叔叔不跟你一般见识!”   段大江怒道:“好,爹,你看我的!”   他的手法相当的快,一眨眼间长剑已攻出来。   宋磊身子微侧,道:“大江,你真要动手?”   段大江道:“当然,为了证明一下谁强谁弱,我不能再退缩!”   宋磊道:“大江,你是个武人,当知道武人的意义。”   段大江道:“别跟我谈这些,我什么都懂。”   宋磊道:“你有武人的身手,却没有武人的本色。”   段大江道:“我不希望你来教训。”   宋磊道:“你还需要有容人的雅量。”   段大江一抖长剑,道:“宋叔叔,我想封了你的嘴。”   宋磊道:“那很简单,除非你能。”   段大江道:“我想试试。”   宋磊道:“这要凭本事。”   段大江哼了一声,一溜剑影有若电光石火般飘了过来,那份快速当真是令人想不到。   宋磊冷冷一笑道:“这是秘宗剑法十二式的第九招。”   他仿佛对这套剑法颇为了解,段大江招式一变,宋磊已自应变,那轻灵的身法愈发使人不易捉摸。   段大江道:“双贤的传人只会东躲西藏?”   宋磊道:“大江,你这样说,叔叔就不客气了。”   “呛!”   但见一道剑光自剑鞘之中脱闪了出来,耀眼生辉。   段大江脱口道:“好剑!”   宋磊道:“秘宗剑法你已全练过了,现在要看你的了。”   段大江道:“宋叔叔,咱们这是拼命!”   宋磊道:“我并没请你手下留情!”   段凌子道:“宋老弟,手下留情!”   段大江叫道:“爹,你太小看自己儿子了,难道你……”   段凌子叱道:“剑道即心道,看你那样轻浮不定的样子,便知道你在这方面需要下的功夫太多了,孩子,不是爹小看秘宗剑法,与宋叔叔相较,着实还差一截!”   段大江不服地道:“爹,孩子就是不行,也只怪我不行,不能说是秘宗剑法不行,你说对不对?”   他少年逞勇愈听愈有点不服气,一飘身,剑若江河外涌,浩浩荡荡地朝宋磊身上卷了过来。   宋磊心中一沉,忖道:“他还真学到不少!”   他对秘宗这套十二剑法,早已听过天地双贤的提示和说明,所以段大江的一式才发,他已窥知其中的奥妙和威力。   他斜驭长剑,道:“大江,我接你一招!”   段大江道:“好!”   一个迎,一个砍,双方都是十成功力,两道剑影绕成一片,在那缭绕的剑影中,丝丝剑气飘扬。   “叮叮!”   一连数响,清脆有力。   段大江喘了一口气道:“宋叔叔,你不过如此。”   宋磊轻笑道:“我并不比你高明多少呀!”   段凌子叱道:“蠢才,宋叔叔让你太多了!”   段大江道:“爹,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武家动手,优胜劣败,丝毫也勉强不得,宋叔叔虽说是一方高手,也不过和我打成平手……”   段凌子冷笑道:“大江,你太不像话了,才有几分颜色,便目空一切!”   他朝宋磊道:“老弟,你不能再藏私了,否则他更不像样了!”   段大江冷笑道:“爹,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宋磊道:“不错,胜负之机全取于最后一拼!”   段大江一展长剑,道:“宋叔叔,我爹把你捧上天了,你要是再不表现表现,只怕没人会再承认你这个叔叔了。”   剑势凌厉,攻取部位全是致命之处。   宋磊嗯了一声道:“大江,你真不听我一劝?”   段大江一剑攻来,道:“你不够格!”   宋磊长吸了口气,道:“大江,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我并不惧怕欧阳修德的寻仇,也不是怕紫府秘宗派的功夫厉害,我所以肯这样忍让,全是看在令尊份上!”   段大江叱道:“住嘴!”   段凌子吼道:“你这是跟谁说话!”   段大江道:“爹,你不要再说了,宋叔叔太小看我了,今日不分胜负,我决不罢手……”   剑刃一颤,一丝嗡鸣发了出去。   段凌子道:“老弟,给这逆子一点教训!”   宋磊道:“大哥,我不得已!”   段凌子道:“我了解!”   宋磊身形凌空跃起,斜斜飘向一边。   段大江追踪而下,一剑点了过来。   那轻露虚无的剑路,当真堪称一绝。   他吼道:“宋叔叔,你不会要我一路追下去吧?”   宋磊把剑直上,剑式怪绝。   他嗯了一声道:“我想让你死了这条心!”   那绝妙的一剑,仿佛穿过凄迷的云雾,虚无飘渺地斜如雨丝。   段大江一寒,道:“好剑法!”   他欲撤身疾退,但他面前所站着的是天底下两大奇人的首徒,那剑招的怪绝,江湖上再难找出第二位。   “丝丝”一连两声——   胸前的衣衫已被那锋利的长剑挑了开来。   段大江道:“哎呀!”   宋磊道:“你注意!”   他疾一掠身,迅快地又施出第二剑——   这一招更是快速,攻得对方连还手机会都没有。   段大江扬剑欲对——   一缕剑影疾快地穿了过来。   此刻,段凌子变色叫道:“老弟,手下留情——”   “呃!”   段大江已惨呃一声,手掌已被剑背敲了一下,他浑身一震,手中长剑已掉落在地上。   宋磊躬身道:“大哥,你原谅——”   段凌子伤情地道:“老弟,我感激!”   段大江惨声道:“爹,我的手!”   宋磊道:“大哥,为了你这仅有的命根子,我也许太过份了。”   段凌子道:“老弟,我只有感激!”   宋磊道:“大哥,大江将不能再练武功了!”   段大江颤道:“你说什么?”   宋磊道:“你的手骨已碎,将无法再使兵刃,我这是唯一使你放弃秘宗派功夫的法子,也许你不练武功,还能多活几年,大江,听我的话,不要再……”   “呸!”段大江怒道:“我发誓要报此仇!”   宋磊道:“机会太渺茫了,大江,别再傻了,这是保全你生命的唯一方法,你该明白,秘宗派武功所以无人肯练,就是因为会丧失生命!”   段大江吼道:“宋磊,你最好杀了我!”   宋磊道:“我不会做这种事。”   段大江道:“你等着瞧,我定报此仇!”   宋磊道:“大江,你这是何苦?”   段凌子道:“大江,别怪宋叔叔,那是爹的意思。”   段大江笑道:“我也恨你!”   段凌子道:“大江,你太小太年青!”   段大江一转身子道:“我不要听!”   他一转身朝前面奔去。   段凌子叫道:“大江,你去哪里?”   段大江道:“我找师父去!”   他身子直射,刹那间奔去老远,变成一个黑点。   段凌子一呆道:“他找欧阳修德!”   宋磊微笑道:“这样更好,我也做个了断!”   黯然地叹了口气,朝前行了过去。   客栈的杏黄“酒”字幡旗在空中飘扬——   那香醇的酒味早已传遍了百里路,远近皆知!   此刻,马嘶声,风沙声,遥遥传了开来,那溅扬的尘埃,盘旋在空中缓缓散去!   酒能红了人的眼睛,也能乱了人的性子!   这时,一个身穿黑衫的中年妇人坐在客栈一角,朝每个在栈里歇息喝酒的汉子穷打量。   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引起她的注意!   突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但见一个身穿葛布蓝衫的青年玩弄着一个小铃,晃着而来。   那中年妇人一起身,上前低声道:“欧阳老师父?”   那青年道:“低声点!”   他立刻在那中年妇人的对面坐下,唤了小二一声,送上筷子一双,目光瞬快地扫视了各处一眼!   低声问道:“你说姓宋的会找上这里?”   那中年妇人嗯了一声道:“不错,大江给他敲碎了手骨,此刻已不能再练功夫了!”   那青年哼了一声道:“他居然敢这样欺负我师兄。”   那妇人道:“秘宗派功夫,姓宋的好像……”   那青年道:“我师兄呢?”   那妇人道:“在李大妈家里休养。”   那青年道:“好,今夜我和师父去看你们。”   那妇人道:“我现在难道不能去见欧阳老师父?”   那青年拍了头道:“不行,师父此刻正在会客!”   那妇人怔道:“会客,谁?”   那青年摇摇头道:“二个姓陆的,无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突然——   那妇人的身子微抖,急忙低下头去。   轻悄地道:“惨了。”   那青年一怔道:“什么事?”   那妇人低声道:“你瞧那边那个人!”   那青年道:“什么人?”   果然,一个青年神威潇洒地行了过来。   那妇人道:“宋磊!”   那青年一震道:“你没看错?”   那妇人摇头道:“你放心,我决不会看走眼。”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他将手中的小铃轻轻一摇,清脆悦耳的铃声刹那之间响了起来,整个酒楼都是一片铃声……   他微微地一笑,大声道:“江湖上真是愈闹愈不像样子了!”   一个老头抬头问道:“陶小卿,你又有什么大事要报告?”   那青年道:“江二爷,你不知江湖上又闹了件大事?”   江二爷呵呵地道:“你是指狂人堡那位宋磊?”   陶小卿道:“是呀,天底下最下贱的淫贼!”   他目光故意停在刚刚进来的那个年青人身上,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反应……   那青年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寻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陶小卿大声道:“这种人没遇上我!”   江二爷笑道:“遇上你能怎样?”   陶小卿嘿嘿地道:“我要他知道姓陶的厉害!”   那青年突然启口了,他面上挂着一丝笑容。   抿抿嘴,道:“陶朋友的厉害——”   陶小卿是存心找碴子,目光一冷,一丝冷笑噙在嘴角上,仿佛有一股非常不屑的意味合于其中。   他冷冷地道:“朋友要知道一点什么?”   那青年点头道:“很想领教领教!”   陶小卿怒道:“你是宋磊的朋友?”   那青年道:“何只是朋友,简直是一个人。”   陶小卿冷冷地道:“听你口气,好像和姓宋的有着深厚的交情,如果你是为姓宋的出面,那我要奉劝一句,阁下免谈!”   他才是装傻,如果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宋磊,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了,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决不轻易点破。   那青年道:“如果我是自己呢?”   陶小卿道:“那你要改姓宋!”   那青年冷冷地道:“不错,我正是姓宋!”   陶小卿故意道:“不会也叫宋磊吧?”   那青年微笑道:“你真会猜,在下正是宋磊。”   陶小卿丝毫也没显得意外,却仰头哈哈大笑。   他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呢。”   宋磊冷冷地道:“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为什么不承认?”    陶小卿嗯一声道:“好,我佩服。”   宋磊道:“朋友怎么不露点你自己呢!”   陶小卿道:“我姓陶!”   宋磊冷冷地道:“欧阳修德的二徒弟?”   陶小卿一怔道:“你认识我?”   宋磊冷冷地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欧阳老怪的二大徒孙。   陶小卿哼了一声道:“你不会想自寻烦恼吧?”   宋磊道:“我正是自寻烦恼,所以来了这里!”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道:“陶朋友,我要请教……”   陶小卿道:“嘴巴长在你身上,随便问吧。”   宋磊冷冷地道:“你刚才骂我是淫贼?”   陶小卿转头道:“江二爷!”   江二爷唉了一声道:“什么事?小卿!”   陶小卿道:“我是不是说过这位宋朋友是淫贼?”   江二爷道:“好像说过。”   陶小卿道:“宋朋友,我不否认,说过啦。”   宋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淫贼?”   陶小卿道:“江湖上打滚,靠腿靠嘴吃饭的朋友谁不晓得?”   宋磊道:“你自己没亲眼看见!”   陶小卿道:“没有。”   宋磊道:“仅听传闻,有点不实呀。”   卿冷笑道:“宋朋友,无风不起浪,天底下的事决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任何一件事都有它的来处,你说是么?”   宋磊道:“不错。”   陶小卿道:“那么我叫你一声淫贼并不过份。”   宋磊道:“好利的嘴!”   陶小卿嘿嘿地道:“我也要请教宋朋友!”   宋磊道:“我正洗耳恭听!”   陶小卿道:“你也不会无因而来吧?”   宋磊嗯了一声道:“我想会会欧阳修德!”   陶小卿道:“你好大的胆!”   宋磊大笑道:“天生我必有胆,陶朋友,你太小看我了。”   陶小卿道:“我师父不轻易见任何人!”   宋磊道:“我必须要见他。”   陶小卿道:“凭什么?”   宋磊道:“凭当年的誓约。”   陶小卿道:“什么誓约?”   宋磊道:“天地双贤的誓约。”   陡闻一声冷笑,响自酒楼的一角!   但见一个灰布蓝衫的老者,自斟自饮,双目精光外泄,面上流露着一丝轻视不屑的笑意。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人道天地有双贤,我看狗屁也不值!”   宋磊微微变色,但却没有立刻发作。   陶小卿立刻笑道:“老先生说的好,我颇有同感。”   那老人一叩首道:“浮一大白——”   他一抹酒渍,双目一盯又道:“年青人,你有多大道行敢和天地双贤相提并论,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有这把年纪,你呢?”   陶小卿一呆道:“这……”   那老人道:“年青人,老夫最恨人家打落水狗!”   陶小卿嘿嘿地道:“是!”   宋磊一扬眉头道:“老人家,好像把在下当成囊中物?”   那老人嗯了一声道:“你认为不可能?”   宋磊道:“在下手脚俱全,你要留下在下只怕不容易。”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这要看人,如果是我亲自动手,你不留下也不行。”   宋磊哦了一声道:“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那老人道:“陆靖!”   宋磊一震道:“长白山陆老先生?”   陆靖哈哈笑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宋磊道:“陆老先生,武林前辈,在下斗胆!”   陆靖哼了一声道:“你言不由衷!”   宋磊一怔道:“这话我不解!”   陆靖冷冷地道:“你表面上对长白山陆家敬畏恭顺,暗中却没将我陆某人放在眼里,你以为我不晓得?”   宋磊道:“陆先生太多心。”   陆靖冷哼道:“我问你,我那个儿子是你教训的?”   宋磊微微一笑道:“老人家,这是误会!”   陆靖道:“误会?”   他拂袖而起,缓缓行来,目光盯在宋磊身上。   冷冷地一笑,嘿声道:“宋老弟,这误会二字用得并不恰当!”   宋磊道:“老人家,我不需要解释!”   陆靖道:“陆家的人不要你来教训!”   宋磊道:“在下不敢!”   陆靖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凭了血气方刚,打着天地双贤的招牌,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嘿嘿,小子,你要是这样乱拨算盘珠子,就要大错特错了。”   宋磊道:“老先生,我必须有个声明!”   陆靖嗯了一声道:“你说吧,如果我不给你一次申辩的机会,人家还会说我以大压小呢……”   宋磊道:“首先对动手之事,我必须说明,那不是我要出手,更不是老人家所说的血气方刚,咱们练武的人讲究的是以气养性,断不会轻易动火……”   陆靖冷笑道:“听来颇有道理!”   宋磊继续道:“至于在下抬着天地双贤的招牌,到处招摇嚣张,这话对我决不敢苟且,因为在下对善恶、是非,自信还分得很清楚,决不敢拿着前人的牌子给他们丢人!”   陆靖歪着头道:“这便是你的申辩?”   宋磊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陆靖道:“我对你说的并不满意。”   宋磊道:“这要看你是站在什么角度上,如果你设身处地替别人想想,你就不会这样了!”   陆靖冷冷地道:“你忘了一件事。”   宋磊一怔道:“什么事?”   陆靖道:“你牵涉进陆段两家的恩怨中!”   宋磊摇头道:“这更不会,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两家的事!”   陆靖道:“我儿子说你是站在段家那方面!”   宋磊道:“这是立场的问题,我和段四爷是朋友!”   陆靖道:“这太不像话了,简直是跟我过不去。”   宋磊道:“你觉得有这样严重?”   陆靖道:“当然,你和姓段的是一个鼻孔出气便是跟我陆家过不去……”   宋磊道:“陆先生一方宗师,不会一意孤行!”   陆晴大叫道:“那可不一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犯了我,别怪我姓陆的没有交情!”   陶小卿道:“对,陆爷,你说的对!”   陆靖一瞪眼睛,道:“你是欧阳修德的弟子?”   陶小卿躬身道:“陆爷你提拔!”   陆靖道:“好,欧阳老儿一定教了你不少东西,对付宋娃儿我懒得亲自动手,这样好了,你给我帮个忙!”   陶小卿道:“陆爷吩咐!”   他上前一踏步,道:“宋朋友,你听清楚了?”   宋磊道:“阁下是狗仗人势!”   “嘿!”陶小卿气怒地道:“宋朋友,这话不是人讲的!”   宋磊道:“陶朋友,跟你能讲人话么?”   陶小卿愤愤地道:“宋朋友,你欺人太甚!”   宋磊道:“欧阳修德的二弟子,再仗着长白山陆家的无穷势力,陶朋友,这个理抬出去让江湖朋友评一评,到底是你欺我,还是我欺你?”   陶小卿哼声道:“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讲的!”   一溜剑光随着他的话声抖了出来。   剑光流滟,寒森四射。   宋磊道:“动家伙了?”   略略移身,退了半步。   陶小卿道:“你接招。”   剑光再动,照着宋磊的身子上三处攻至。   宋磊道:“紫府剑法在下早已领教过了。”   右掌随着对方攻来的剑路而晃动,陡然朝陶小卿那腕脉之处抓了过去,这一手可谓快速至极,简直出乎陶小卿的意料。   陶小卿哎呀一声道:“你……”   他方欲变招,宋磊已随式而至,道:“秘宗派的剑法也不过如此!”   陶小卿只觉得手腕像断了一样,几乎裂开,手一松,那柄长剑便坠在尘埃中,而他的一条手臂再也抬不起来了。   宋磊笑道:“承让,承让!”   陶小卿吼道:“别得意,你不过是侥幸!”   陆靖的双目一寒,道:“怪不得你在江湖上那样狂妄呢,原来真有两把刷子,不错,以你目前的身手的确够得上一流人才,但是,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身手不凡,而不将天下放在眼里,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武功好的人不知凡几。”   宋磊正色地道:“陆老先生教训极是!”   陆靖道:“你心里不服!”   宋磊苦笑道:“在下不敢!”   “哼!”陆靖哼了一声道:“你把我当成三岁的孩子,你心里所想的,在你面上已全表现来了,我是老江湖了,这点……”   宋磊道:“老先生也许走眼!”   “呸!”   陆靖怒声道:“胡说,我看人从不走眼。”   他—瞪双目又道:“少年人,你狂也狂过了,也该还一点公道了”   宋磊道:“老先生一定要动手?”   陆靖道:“我要教训你一顿,否则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宋磊冷笑道:“你何必找借口。”   陆靖喝道:“我两个儿子不是受你和姓段的欺侮么?”   掌一抬,一招甩了出去。   他看上去还有点老迈,但动起手来,行动却快若疾风,一周旋转,那撩起的掌劲已涌了过来。   那掌心中泛射出一道流滟的光芒,森寒冰冷。   宋磊一震,忖道:“巨灵掌。”   长白山陆家的巨灵掌天下一绝,掌劲寒冷,中体甚冷,直透骨髓,江湖上俱知道巨灵掌酌厉害,谁也不敢轻易和陆家的人动手。   他忖念一毕,跃身道:“老先生真下毒手?”   他在年轻人中虽然是佼佼者,一身所学足可傲视江湖,但面对强敌,宋磊急忙收敛起那狂妄的心情,运起全劲,挥掌迎了上去。   “嘭!”   两股掌劲相触相砰,登时发出一声嘭然大响。   陆靖哦了一声道:“不错,你还能接下一招。”   抖手又是一掌挥落。   宋磊硬接那一掌后,身子退了一步,方始稳住。   但一见对方挥手又是一掌,急忙挫身一晃,将全身劲力全部运聚在右臂之上,登时气贯右手。   迎着对方的掌影,他沉声道:“老先生,你欺人太甚。”   两人都是运足了全力,两股无穷浑厚的劲力如果再次撞击在一起,激荡出的力量是何等巨大,只怕这座酒楼也会立刻粉碎了。   陡闻一人叫道:“老陆,你要把我这片酒楼砸碎?”   陆靖一个旋身,硬是将那击出的手掌收了回来。   他沉声道:“哪位老朋友?”   定身一望,一个生意人模样的老人自店后站了出来。   陆靖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铁算盘。”   那掌柜的呵呵笑道:“老陆,小店没得罪你,你要砸我的饭碗,我可不会饶你,虽然咱们十几年没见面了,可是……”   陆靖叫道:“老铁,这事你别管!”   铁算盘哼了一声道:“老陆,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呸,不觉害臊!”   陆靖冷声道:“老铁,你是帮谁?”   铁算盘道:“我谁都不帮,可是我却不准你在这里欺负一个晚辈!”   陆靖哼了一声道:“老铁,看样子咱们又要翻脸了?”   铁算盘笑道:“不错,在我店里砸锅跟在长白山砸锅有什么两样?”   陆靖嘿嘿地道:“老铁,你还记恨当年那事?”   铁算盘道:“我不能眼看他伤在你的巨灵掌下!”   陆靖冷冷地道:“他跟你有关系?”   铁算盘道:“我连他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陆靖道:“你何必搅这混水?”   铁算盘道:“我看不惯欧阳修德那副嘴脸,他以为把你请来了便能将天地双贤的徒弟收拾了?哼!”   陶小卿叫道:“铁掌柜的,你生意还做不做?”   铁算盘怒道:“做,谁敢砸我的招牌?”   陶小卿哼了一声道:“我!”   铁算盘冷笑道:“滚出去!”   他手一挥,一股浑厚的大力朝陶小卿攻去。   “哎呀!”   陶小卿哎呀一声随着被那浑厚的劲力卷了出去。   陆靖道:“好呀,你和欧阳老儿也有帐算了!”   铁算盘冷笑道:“靠了秘宗派的一点心法,妄想图霸江湖!”   陆靖冷冷地道:“有我老陆和他合作。”   铁算盘道:“长白山愿意寄人篱下?”   陆靖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算盘道:“一山难容二虎,老陆,你自己想想!”   陆靖沉思道:“你这是挑拨!”   铁算盘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靖看了宋磊一眼道:“他姓宋的运气,遇上了你。”   宋磊冷冷地道:“老先生,运气和机会各半,我并没有占便宜。”   陆靖怒道:“你不认输?”   宋磊道:“我并没有输!”   陆靖吼道:“老铁,你听见了,这不能怪我。”   一挥手,狠命地击了出去。   宋磊道:“好掌力。”   单掌斜迎,丝毫不惧。   砰地一声大响——   宋磊身子一个踉跄,一丝血渍从嘴角上流出来。   陆靖哈哈大笑道:“你不过如此。”   宋磊愤愤地道:“老先生,你施手段……”   陆靖大笑道:“老铁,我已给你留面子了,不然他早躺下去。”   身形一晃,刹那间消逝而去。   铁算盘跃身道:“老陆,慢走!”   他迎出去,人已不复再见。   宋磊喘声道:“铁老先生,谢谢你。”   铁算盘长叹道:“唉,宋朋友,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以他这样的身手,我要拦也拦不住,况且,我现在的功力……”   宋磊一怔道:“老先生,你怎么样?”   铁算盘苦笑道:“我的功力已不存在了!”   宋磊一呆道:“为什么?”   铁算盘悲声道:“唉!这是一段伤心事!”   他双目之中隐含泪水,似乎有满腹的伤心事!宋磊道:“铁老,既是伤心事不提也罢。”   铁算盘道:“少年人,你的伤……’   第二十二章 铁算盘昭雪   宋磊道:“长白山的巨灵掌果然非凡无比,我用了十成功力还是受了伤,好在我事先闭了各处穴道,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铁算盘苦笑道:“陆靖一代宗师,一身功力非同一般,这次和欧阳修德联手,只怕你凭一己之力难与他们……”   宋磊泰然地道:“我为了执行以往对恩师的承诺,拼了这条命!”   铁算盘哦了一声道:“少年人,那是一时之勇!”   宋磊道:“我唯有此路一条!”   铁算盘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无法助你。”   宋磊苦笑道:“铁老,你这份心已够我感受的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再劳你的驾?况且,你是个生意人,不宜参与江湖事!”   铁算盘唉了一声道:“少年人,你不懂,这事好可恨!”   宋磊一怔道:“铁老,什么事令你这样恼恨?”   铁算盘道:“你不知道?”   宋磊道:“你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铁算盘道:“我恨我自己突然失去了武功!”   宋磊不解地道:“铁老,一个人的武功是经过苦心锻炼的,你怎么会突然失去了武功呢?难道武功自己会消失?”   铁算盘叹道:“我的武功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   宋磊一怔道:“我不信!”   铁算盘恨声道:“少年人,我年纪一大把,决不会胡说八道,不瞒你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武功是怎么失去的!”   宋磊皱眉道:“铁老,这事几个人知道?”   铁算盘道:“这事除了你我晓得外,我从没泄漏出去过,江湖上只知道我已出江湖,做起卖酒的生意!”   宋磊道:“铁老,我要劝你一句!”   铁算盘哈哈笑道:“少年人,我知道,你是怕仇家寻上门?”   宋磊道:“你不能不顾虑!”   铁算盘道:“我在这方面特别留意!”   他突然干咳了一声,身子一阵抖动。   宋磊一愣道:“老人家,你不舒服?”   铁算盘道:“老毛病,没关系。”   宋磊一伸手,道:“老人家,我把把脉,别伤了身子!”   铁算盘的手微缩,道:“这点小毛病不算什么!”   但宋磊的手法太快了,一下子捏住他脉门。   宋磊的眉头一皱,道:“老人家,我要问句话!”   铁算盘苦笑道:“少年人,有话尽管说,我不是吞吞吐吐的人。”   宋磊道:“你近过色?”   铁算盘面上一红,道:“那是五年前的事!”   宋磊敬重地道:“老人家,你的武功是什么时候失去的?”   铁算盘—愕,道:“也有五年了!”   宋磊道:“老人家,我终于找出了原因!”   铁算盘微怔道:“什么原因?”   宋磊道:“你失去武功的原因!”   铁算盘惊颤地道:“真的?”   宋磊道:“首先我要告诉你,你的气海穴中了一种属阴的指功,使你气血慢慢扩散,凝而不聚,连而不续!”   铁算盘拍手道:“对了,是这样!”   他苦苦思索了一会,又道:“这不通呀,我怎么会中了毒手都不知道?”   宋磊道:“也许你不留意!”   铁算盘摇头道:“决不可能,以我们这种身手的人,中了暗算怎会不知道?只怕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   宋磊道:“不错。”   铁算盘一扬手,道:“少年人,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磊苦笑道:“老人家,我先借问一下,她是你的什么人?”   铁算盘一呆道:“她是哪个?”   宋磊道:“和你同过房的那位姑娘!”   铁算盘道:“你问她干什么?”   宋磊道:“老人家,你不觉得她有点蹊跷?”   铁算盘—呆道:“蹊跷?”   宋磊道:“老人家,正如你刚才所说,以我们目前的身手,中了别人的暗算而不自觉,只怕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这件事却发生在你身上,只有一个可能。”   铁算盘道:“什么可能?”   宋磊道:“唯有她能暗中下手!”   铁算盘大笑道:“你怀疑她?”   宋磊道:“不错。”   铁算盘道:“少年人,你的思想太敏锐了,决不会是她!”   宋磊道:“老人家有把握?”   铁算盘道:“她不会武功!”   宋磊哦了一声道:“老人家,她是什么人?你还没告诉我呢。”   铁算盘尴尬地道:“是我姘居的女人。”   宋磊暗道:“她在哪里?”   铁算盘道:“在镇东头!”   宋磊道:“咱们去见见她!”   铁算盘摇手道:“五年前我糊里糊涂和她有了那种关系,自觉后悔,名义上是我的女人,其实我早已不和她往来!”   宋磊道:“她没有再找你?”   铁算盘摇了摇道:“没有!”   宋磊冷笑道:“她知道已毁了你,当然不会再希罕你!”   铁算盘不悦道:“少年人,不许这样对她攻击,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宋磊道:“老人家,你可怜她,谁可怜你?”   铁算盘道:“你怎么会怀疑她?”   宋磊道:“老人家,我随天地双贤习艺时,也修习了一点医术,在医道方面不能说是精通,至少普通病伤一试便知,老人家,你是失伤在色毒……”   铁算盘一震道:“什么是色毒?”   宋磊道:“这是女人最厉害的杀人方法,当她和你正在巫山云雨、颠鸾倒凤之时,暗中用阴劲伤了你的气海!”   铁算盘一颤道:“少年人,你没弄错?”   宋磊道:“应该不会错。”   铁算盘一抓宋磊的手道:“走!”   宋磊一愣,道:“去哪里?”   铁算盘道:“找那贱人去!”   宋磊道:“老人家,这事你要冷静,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铁算盘忿忿地道:“好贱人,我非剥了她的皮……”   他嘿了几声,拖着老迈的步子朝镇东行去。   一道篱巴,围着三间茅草屋。   一条大黄狗蹲在屋前的天井边,啃着一块牛骨头。   突然,那条大黄狗的头昂了起来,低低地吠了一声,目光注视着远方,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   屋里面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大黄,是谁呀?”   大黄颇为懂事,低低地又叫了两声。   小茅屋的小窗一启,一个中年女人的头伸了出去。   她朝路上望了一眼,道:“大黄,别叫,那是欧阳老爷子。”   话语间,一个黑髯的老人穿着一身灰衫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行来。   那老人行近了,大黄扑过去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他哈哈一笑,摸了摸大黄的头。   那中年女人娇声道:“欧阳主人,你回来了。”   欧阳老人嗯了一声道:“春花,大江怎样了?”   春花轻笑一声道:“他睡了,老爷子,你来准备怎样着?”   欧阳老人道:“宰了姓宋的!”   春花哎呀一声道:“老爷子,听说姓宋的已来到镇上!”   “嗯!”欧阳老人道:“在你那姘头的酒店里!”   春花哼了一声道:“那个铁算盘呀,我才不理他呢!”   欧阳老人道:“春花!”   春花笑道:“老爷子,有话你请说!”   欧阳老人道:“铁算盘的武功真的废了?”   春花道:“老爷子,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当初你教会了我‘太阴指’后,我便照你的吩咐,偷偷给了他一指!”   欧阳老人道:“我是怕你失手!”   他一边说话,一面跨进了房里,一伸手在春花的脸上拧了一把,春花吃吃一笑,顺势倒在他怀里。   欧阳老人一推她,道:“别给大江看见!”   春花笑道:“看见有什么关系,反正……”   欧阳老人道:“胡说,那样子他会伤心!”   春花道:“老爷子,那宋磊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欧阳老人道:“我等一个朋友来后再收拾他!”   春花道:“你等谁?”   欧阳老人道:“长白山的朋友!”   春花一愕道:“是长白山的朋友?”   欧阳老人道:“说出来你也不认识,还是别问的好。”   他看了看天色,道:“我得去会长白山的朋友了,这里由你照顾了。”   春花道:“放心,我应付得来。”   欧阳老人冷冷地道:“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话语一落,人已飘风样闪了出去,刹那而逝。   春花瞄了老人消逝的影子,道:“老怪物,你连我都不相信啦!”   她那丰满多肉的身子轻轻一转,扭呀扭地扭向里面那间房内,一个少年躺在床上似乎好梦正甜。   她坐在床沿上,一个身子压在那少年的身上,用手指轻轻挑了一下那少年的脸,立刻惊醒了那少年。   她笑道:“大江,该起来了!”   段大江道:“我娘呢?”   春花道:“你娘说她不适合参与这件事,已先走了。”   段大江坐起来,道:“我师父呢?”   春花道:“欧阳老东西已来过了,他叫你在这里好好休养,关于你那只手的事,一切由他向姓宋的讨!”   段大江道:“我师兄呢?”   春花哼了一声道:“怕又去玩女人了!”   段大江摇头道:“师兄的老毛病又犯了!”   春花一指他的鼻子道:“你也不见得是个好东西。”   段大江面上微红道:“我不会像他……”   春花浪笑道:“你不会,呸!老娘是怎么给你玩上的?”   段大江急声道:“这可不能怪我,全是你!”   春花道:“好没良心呀!老娘在洗澡,你偷看,我看你难过得两腮通红,为了给你解解闷火,才让你玩一次!”   段大江一推她,道:“好,咱们以后河水不犯井水!”   春花一愣道:“怎么?你想不要老娘了?”   段大江道:“你我年纪相差悬殊!”   春花淫声道:“姜是老的辣,老娘年岁虽老,那套功夫却不含糊,大江,别小看了老娘,凭这身本领,平常人,我还瞧不上眼呢!”   段大江道:“你另请高明,我不敢再领教。”   春花冷冷地道:“你真不跟我玩了?”   段大江道:“我并不是你泄欲的工具!”   春花道:“这么说你是不干了?”   段大江道:“不错。”   春花道:“你知道我和欧阳老头是什么关系?”   段大江道:“我怎么知道。”   春花道:“我是他的情妇!”   段大江—震道:“你跟师父?”   春花道:“不错,我跟你师父也有一手,现在你跟我也有一手,这关系更复杂了,若以五伦说,你是欺负师母,罪无可恕,我告诉你师父去!”   段大江大寒道:“千万使不得!”   春花道:“欧阳老头如果知道这件事,哼哼,我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子,那个时候,你想活命都不容易了!”   段大江道:“你要怎么样?”   春花道:“给老娘乖乖地听话!”   段大江道:“你好狠!”   胡花道:“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最毒妇人心?”   段大江长叹道:“我这是上了贼船!”   春花道:“好好服侍老娘吧,不然有你受的!”   她一个身子整个偎在段大江的怀里,可怜的段大江一个初解人事的少年,被这个年近四十、如虎似狼的老风骚抓住了,想抽腿都来不及了。   段大江不感兴趣地一推她,道:“你起来。”   春花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道:“怎么?你不愿意?”   段大江道:“我现在没兴趣!”   春花道:“没兴趣?老娘有兴趣!”   她似乎是特别地有兴趣,根本不管段大江高不高兴,伸手去解段大江的衣扣,段大江欲闪,哪里能禁得起这个骚狐狸的挑逗,刹那间被她撩起了欲火!   春花吃吃笑道:“怎么样?你还逞强么?”   她的头往上一送,那火热的双唇已送了上去!   四片热烈的嘴唇亲热地贴在一起!   突然——   屋外有了动静。   那条大黄狗突然发出了令人厌恶的吠叫——   “汪汪!”   春花一怔道:“谁来了?”   段大江正在紧张,喘息道:“不管他!”   春花道:“不行!”她怨恨地道:“谁这么不识相!”   她立刻将段大江推开,匆匆地穿着衣服。   声浪一提,问道:“谁呀?”   砰砰的敲门声,沉重地传了过来。   春花道:“是小卿?”   门外一声冷笑道:“是我!”   春花一怔道:“你是谁?”   说着上前行去,伸手便欲开门。   屋外响起一个苍老的话声,道:“是我铁——”   春花一颤道:“铁算盘?”   她急忙一缩手,本来要开的门,立刻不再开了。   铁算盘哼声道:“不错,我来看看老相好!”   春花道:“你已几年不上门了,现在来干什么?”   铁算盘道:“我看看老朋友,不行么?”   春花道:“谢谢,咱们的关系已一刀两断,如今你是大酒楼的掌柜的,我春花不过是个无人要的女人,你何必还拿我开心……”   铁算盘道:“春花,开门!”   春花道:“你去吧。”   铁算盘道:“我要见你!”   春花道:“你在拿我们穷人开心!”   铁算盘冷冷地道:“我天胆也不敢,春花姑娘,你真高明!”   春花道:“老爷子,你饶了我吧,咱们的那挡子事已过去了。”   铁算盘道:“你真把老朋友都忘了?”   春花道:“是你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你……”   铁算盘道:“开门吧,春花,这样子你就不够大方了。”   春花道:“老爷子,你何苦?”   门一启,他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铁算盘的脸色发青,仿佛非常愤怒一样。   另一个年青人年轻英俊,的确是令人砰然心动。   春花道:“老爷子,你这是跟谁生气呀?”   铁算盘道:“跟你!”   春花哟了一声道:“我说铁老爷子,咱们是四五年不相往来了,你开你的大酒店,我种我的青菜萝卜,从来是河水不犯井水,今天你要是跟我生气,我就不知道这个气是怎么来的?”   铁算盘一步跨进门去,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他冷冷地道:“连杯茶也不倒,不是待客之道!”   春花道:“我们乡野之人,哪能与你们大老板相比,一无好酒,二无好菜,今天只怕招待不起!”   铁算盘道:“春花,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春花道:“老爷子,有话你尽管吩咐!”   铁算盘冷冷地道:“春花,你学过武?”   春花大笑道:“老爷子,你看我会么?”   铁算盘道:“你是真人不露相!”   春花笑道:“铁老爷子,几年不见,你怎么说话愈来愈糊涂了?”   铁算盘哼了一声道:“春花,你在装详!”   春花道:“铁老爷子,我不懂!”   铁算盘冷冷地道:“春花,五年了,五年的时间,我都在闷葫芦里,今天,我总算找出了原因!”   春花苦笑道:“你想通了什么?”   铁算盘道:“春花,你知道我的武功不错。”   春花道:“老爷子,力能拔山,气能贯石,功夫是错不了。”   铁算盘道:“我的武功五年前给人暗中废了!”   他咬牙切齿,面上涌现出一片寒栗的杀机。   春花身子微颤,悄悄地倒退了半步。   她苦涩地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废了铁老爷子的武功?”   铁算盘道:“春花,你装蒜!”   春花道:“老爷子,我不懂!”   铁算盘道:“除了春花你,我再想不出何人有这么高明的武功了”   春花笑道:“老爷子,你寻我开心!”   铁算盘一摇头道:“我并不是跟你说笑话。”   春花道:“老爷子,时光不早,你请!”   铁算盘道:“你不承认?”   春花道:“我没做的事怎么能承认?”   铁算盘道:“春花,你已着了相,别再隐瞒!”   春花一瞥另一个年青人,道:“这位朋友还是把他扶回去吧,铁老爷子也许喝多了。”   那青年道:“铁老爷并没喝醉,他清醒的很!”   春花变色道:“这位朋友尊姓?”   那青年道:“在下姓宋!”   春花道:“宋朋友不会和铁老爷子寻找我们妇道人家开心吧?”   那青年道:“你真会说话!”   春花道:“如果宋朋友……”   铁算盘沉声道:“春花,你招是不招?”   春花道:“老爷子,你要我招什么?”   她花容失色,一脸惶恐的样子。   铁算盘道:“我俩有什么仇?什么恨?你狠心地毁了我武功!”   春花道:“老爷子,这话从何说起!”   铁算盘冷笑道:“你耍赖也赖不掉!”   他的手微举,道:“春花,你过来!”   春花眸中泪珠一涌,道:“老爷子,你打死我好了。”   她朝前迎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但她心中却忖思道:“他武功已废,这一掌根本没有用!”   那青年急声道:“铁老,手下留情!”   铁算盘道:“干什么?”   那青年道:“她哪经得起你的‘空空掌’!”   春花一震,道:“什么?他会空空拳?”   那青年道:“铁老爷子的武功三年前又恢复原状,不但体会了‘空空拳’,还有几样更拿手的……”   春花身子一退,面色陡然一变。   铁算盘狠声道:“我这一掌劈碎了她!”   他嘴里说得挺硬,举起的手掌却始终未落下。   春花叫道:“老爷子,你真要动手?”   铁算盘道:“我要劈死你这贱妇!”   春花冷笑道:“老头,我不信你真能恢复武功!”   她手掌倏地一吐,一股阴劲悄无声息地涌了过来。   那青年伸手道:“铁老,你先慢着!”   他巧妙地将铁算盘带在一边,无形中化解了对方那致命的一击,手法之高,当真是罕见罕闻。   一转身,冷冷地道:“你好身手!”   春花佯道:“我哪有什么好身手!”   那青年道:“刚才你闪避铁老的身法已显然露出你的功夫了,适才的阴劲更是武林一绝,可惜你没用上正途!”   春花神色大变,道:“你到底是谁?”   那青年道:“宋磊!”   春花颤声道:“宋朋友,你我无怨无仇,何必趟这混水!”   宋磊道:“无他,只为朋友!”   春花道:“铁老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磊道:“朋友,我说过了。”   春花冷冷地道:“为他,不值得!”   宋磊道:“我觉得非常值得!”   春花道:“你知道管闲事落闲气!”   宋磊道:“我知道,可能还会惹火烧身!”   春花道:“那么,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宋磊笑道:“我不忍看见你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无辜的老人!”   春花一笑道:“我们女人除了这套本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宋磊道:“用卑劣的色相夺去铁老的武功,你还认为光荣?”   春花道:“我觉得无愧于心!”   铁算盘道:“春花,你为什么要这样?”   春花冷冷地道:“为了减少一个强敌!”   铁算盘气得浑身直颤,发丝根根竖了起来。   他怒吼道:“贱人,谁叫你这样做的?”   春花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这样吼叫!”   铁算盘冷冷地道:“这已够客气了。”   春花冷笑道:“你认为姓宋的便能奈我何?”   宋磊道:“春花,铁老已委托我了。”   春花道:“委托你干什么?”   宋磊道:“铁老所受的暗算,我负责替他追回来!”   春花冷哼道:“你能么?”   宋磊道:“你认为自己学了一点秘宗派的阴手功夫便可天下无敌,春花,如果你有这么幼稚的想法,那将大错特错了。”   春花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我的武功非常了解?”   宋磊道:“秘宗派的功夫没有一招不是狠毒无情的,我奉有师命,决不容许这门再留传江湖……”   春花呸了一声道:“你管的事真不少!”   宋磊道:“一门会毒害武林的武功,谁都有权毁弃它!”   春花道:“这门功夫已传下江湖,无人能毁掉它!”   宋磊道:“春花,咱们暂时不谈这个!”   春花道:“谈什么?谈那个老不死的,我不愿意!”   铁算盘恨声道:“老弟,杀了她!”   春花大笑道:“有那么简单?”   宋磊冷冷地道:“在我手中你无法挣扎!”   春花道:“太令人难信!”   宋磊道:“我不愿意和女人动手,但如果你逼急了,我一样会使辣手,为了减少双方的痛苦,我希望你从实招来,将那个指使你毒害铁老的凶手说出来。”   春花道:“你真要我说?”   宋磊道:“当然!”   春花道:“我还是不说的好,否则他会更伤心。”   铁算盘怒吼道:“是不是欧阳修德?”   春花哼了一声道:“为了他,我还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心血!”   铁算盘叫道:“那么是谁?”   春花冷煞地道:“你一定还记得保定府的一个人!”   铁算盘目中精光一闪,道:“保定府?”   春花惨色道:“不错,保定府的齐如山齐大爷,你不会忘记吧?”   铁算盘颤声道:“齐大哥?”   “呸!”   春花呸了一声道:“你凭什么叫他齐大哥!”   铁算盘道:“你是齐如山的什么人?”   春花道:“我是他的妹妹!”   铁算盘道:“好,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总算找着你了。”   春花道:“你找我干什么?”   铁算盘道:“我要把齐大哥的死因告诉你。”   春花冷笑道:“省着点吧,我都知道了。”   铁算盘苦涩地道:“这样最好,否则我又要费一番口舌。”   春花冷煞地道:“我哥哥是死在你手里的!”   铁算盘全身一颤,道:“谁说的?”   春花不屑地道:“保定府里谁不知道铁算盘亲手杀了齐如山!”   铁算盘一咬牙,道:“我不得已,齐大哥会原谅!”   春花道:“杀了人再求别人谅解,这只能当笑话听!”   铁算盘长叹道:“春花,我只能说,我不得已,这样做全为了齐大哥,唯有这样才能减少他的痛苦!”   春花怒吼道:“我不听,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铁算盘大声道:“我无愧于天,齐大哥英灵有知,他会原谅我……”   宋磊道:“铁老,这段恩怨太玄迷了,我觉得你应当有个解释,保定府齐如山是江湖十杰之一,他的死若没有一个交待,只怕误会你的不只春花一个!”   铁算盘长叹道:“老弟,我只求心中无愧,并不在乎别人对我的批评怎么样。”   宋磊道:“这件事不同,铁老,春花是齐如山的妹子……”   春花道:“他不敢说,心中就是有鬼!”   铁算盘叹道:“好吧,我不说只怕你也不会了解!”   春花不屑地道:“只怕你无颜启口!”   铁算盘横了她一眼,道:“保定府齐如山十杰之首,与我最称莫逆,素有往来,有一次,我去保定府办点事,顺道去拜访他,哪想到当晚便遇上齐如山的仇家夜袭齐家大院……”   他像是沉思在那个难忘的夜里,双目闪动着一股令人迷惘的色彩,望着远远的窗外……   他停了停继续道:“对手人多势众,武功又高,我和齐如山在一场混战中,齐如山中了敌人一记暗器,对方似乎有意下重手,伤得齐如山立刻呼啸而去!”   春花道:“他们是什么人?”   铁算盘道:“他们都是黑巾蒙面,只露两只眼睛,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事后,在打死的几个人当中,有几个是四川唐门弟子!”   春花一震道:“四川唐门?”   铁算盘道:“而齐如山所中的暗器也是唐门暗器中的一种,名叫凤尾锥,中人之后,连唐门本身都无法解毒,在那种情况下,齐如山毒发了三天三夜,痛苦欲死,任何人都不忍看着他那种简直不是人受的痛苦!”   春花道:“我哥哥天生硬朗,他定能忍着……”   铁算盘冷笑道:“你未免太小看唐门毒器了,齐如山虽然是天下第一等的铁汉子,可是在那万箭穿心、钻心锥骨的情况下,他忍不住哀声大嚎!”   春花目眦欲裂地道:“真有这等事?”   铁算盘颤声道:“我在旁边看得不能忍耐,拔出剑来!”   春花惧叫道:“你要杀我哥哥!”   铁算盘道:“令兄高声呼叫着我,求我给他一个痛快,我虽然想硬起心肠,可是手始终无法下去……”   春花道:“任何人都会这样!”   铁算盘怆然地道:“我虽然迟迟不肯出手,举剑不发,但见令兄中毒虽深,一身功夫犹存,他见我久不下手,一跃身朝我那斜举的剑上撞去。”   春花大叫道:“哎呀!”   铁算盘伤情的泪珠直滚,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一幕情景。   他颤声道:“令兄就这样死了。”   春花道:“真的这样么!”   铁算盘道:“上苍在上,我铁算盘若有一字不实,天诛地灭!”   态度至诚,绝无一丝虚假。   春花的脸靥在瞬间有着许许多多变化,她仔细地听完了铁算盘的诉说,她的心湖激动得使她久久无法平复。   她亲声道:“老铁,有谁能给你证明?”   铁算盘道:“保定府的英雄豪杰都能证明。”   春花道:“老铁,不要太难过,保定府的人没有一个能证明,我问过每一个参与这件事的人,他们都说是你下的毒手!”   铁算盘一颤道:“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春花道:“你要证明无辜,才能洗刷你我之间的仇怨。”   铁算盘道:“春花,你相信我是杀害你哥哥的凶手么?”   春花道:“以你的为人,当然可信得过,但是人心隔肚皮,我不相信也不行呀,因为他们都说是你!”   铁算盘叹道:“看样子我是百口莫辩!”   春花道:“不错,没有人能证明你无辜。”   铁算盘咬牙道:“春花,保定府的吴三爷你可见过?”   春花道:“保定府的吴三爷是武林耆宿,言中有物,诚然可信,我一到保定府便去拜会吴三爷爷……”   铁算盘道:“吴三爷怎么说?”   春花道:“他不在家!”   铁算盘跌足道:“你见着他便知我所言不虚了……”   春花道:“我虽然没见着他,却见着另一个人。”   铁算盘道:“谁?”   春花道:“范悟天!”   宋磊一笑道:“那个老狐狸?”   春花一怔道:“你认识他?”   宋磊微笑道:“我差点被他整死了。?   春花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铁算盘道:“老范怎么在保定府?”   春花道:“他正在吴三爷那里做客,一见着我……”   铁算盘急声道:“他怎么说?”   春花道:“他劝我不要难过,并说要替哥哥报仇!”   铁算盘恨声道:“他很精明怎么也糊涂起来?”   春花冷冷地道:“他说你是凶手。”   铁算盘叱道:“胡说,他胡说!”   春花道:“他是江湖上极负盛名人物,出口极有分寸,决不会无缘无故地破坏你,而且……”   铁算盘道: “反正黑锅我是背定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春花道:“他在保定府替我哥哥安置好后事后,便给我介绍欧阳师父,叫我学习武功……”   铁算盘道:“他的心真好!”   春花冷冷地道:“当然,为了哥哥我不惜来勾引你!”   铁算盘恨声道:“唐门的毒器居然赖在我头上!”   春花道:“我哥哥真是自尽死的?”   铁算盘叹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春花道:“好,我们夫妻一场,我也知道你的为人,并不是不可信赖的人,不过,我哥哥的死是真的,那个使用唐门暗器的人一定要查出来!”   宋磊道:“这件事一定和范悟天有关!”   铁算盘道:“可惜我武功已毁,否则……”   宋磊道:“铁老,别难过!”   春花道:“铁老爷子,我哥哥遇害时……”   话语未落,陡然大黄发出数声长吠。   春花朝窗外一看,道:“回来,段大江!”   但见段大江自后门绕着园子朝前奔去。   大黄在后面急迫,不停地狂吠着……   宋磊一愣,道:“段大江?”   春花道:“他在我这里!”   宋磊大笑道:“铁老,咱们今日上了贼窝!”   春花冷冷地道:“你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跟欧阳修德学艺完全是为了替我哥哥报仇,不错,你们今日是找对了地方,不过……”   铁算盘道:“春花,我的武功被你毁了,你哥哥的仇算报了,虽然我替别人背了黑锅,但是为了你哥哥,我纵然是死在你手里也不怨!”   春花激动地道:“铁老爷,我……”   铁算盘道:“别说了,你我还有露水夫妻之情!”   春花凄然地道:“为了学艺,我已不知羞耻为何物!”   铁算盘一怔道:“什么?欧阳修德他居然做这种事?”   春花颤道:“他根本不讲廉耻!”   铁算盘道:“我问你,当初谁授你用这种方法毁我武功?”   春花道:“是范悟天!”   铁算盘一怔道:“怎么会是他?”   春花道:“他知道我要亲手替哥哥报仇,就给我出了这主意,我当时被仇恨冲昏了头,所以便来这里勾引你!”   铁算盘长长一叹道:“唉,这是命!”   宋磊冷笑道:“如果不是范悟天的诡计,你怎会这般下场?”   铁算盘道:“我和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   宋磊道:“也许他准备利用你!”   铁算盘一拍手,道:“不错,我记起来了。”   宋磊道:“什么?”   我算盘道:“他曾要我和齐如山加入地狱门!”   宋磊道:“你们答应了?”   铁算盘摇头道:“没有。”   宋磊道:“错不了,他们怀恨于你,所以施了离间之计!”   突然——   远处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蹄声——   大黄急骤地吠叫起来,并奔出大院外……   宋磊道:“也许我们找的人来了。”   春花道:“陶小卿!”   果然,陶小卿和数个汉子跨着健骑狂奔而来。   宋磊道:“你这里真热闹!”   春花道:“陶小卿天胆也不敢带人来找我麻烦,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是针对着你而来的!”   宋磊道:“他们太不识相了。”   春花道:“你不要得意,他们并不好惹!”   宋磊道:“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大人物这样厉害!”   陶小卿一跃而下,却不踏进屋中——   他叫道:“春花!”   春花冷冷地道:“小卿,什么事?”   陶小卿道:“你屋里的人还在么?”   春花道:“在呀,他们都是我的客人!”   陶小卿道:“别放他们走!”   春花道:“小卿,他们人多,我一个……”   陶小卿嘿嘿地道:“那个姓宋的可在?”   宋磊朝窗口一站,道:“宋磊在此!”   陶小卿叫道:“好小子,有种别跑!”   宋磊冷冷地道:“宋磊从不作逃或跑的打算,我站在这里,陶朋友如果还有兴趣,不妨进来说话!”   陶小卿一笑道:“大爷现在没兴趣!”   宋磊道:“你不进来,我出去!”   陶小卿嘿嘿地道:“宋朋友何不忍耐一下?”   宋磊大笑道:“你这是缓兵之计!”   陶小卿点头道:“不错,我师父叫我守着你们,别放走了一个!”   宋磊哦了一声道:“你不要失望!”   陶小卿一怔道:“怎么?”   宋磊道:“我们若要走出去,谁也拦不住我们!”   陶小卿一愣,道:“不错。”   宋磊道:“我们一走,你一定很难过!”   陶小卿道:“我相信你不会走!”   宋磊微诧地道:“为什么?”   陶小卿道:“你们只要走了,我便在江湖上放空气,说宋磊见了我夹着尾巴而逃,那时阁下的面子便没地方放了!”   宋磊道:“不错,你善用计!”   陶小卿嘿嘿道:“小手段!小手段!”   宋磊道:“我为你难过!”   陶小卿一怔道:“难过什么?”   宋磊道:“昂昂七尺男儿,居然会满嘴胡说,不但丢你们陶家的面子,就是欧阳修德也不光荣到哪里!”   陶小卿一呆道;“好小子,你这张嘴皮子真行!”   宋磊道:“你也不差!”   陶小卿朝屋里叫道:“春花,你出来。”   春花伸出头来,道:“干什么?”   陶小卿道:“师父叫你帮我!”   春花道:“欧阳修德是你师父却不是我师父!”   陶小卿一扬道:“他传过你武功!”   春花道:“我用身子换来的,他虽然传了我不少功夫,但我的身子也被他蹂躏了不少时候!”   陶小卿怒叱道:“贱货,你变心!”   春花道:“小卿,你凭什么教训我?”   陶小卿冷冷地道:“凭我是你的老相好!”   春花气道:“你过来。”   陶小卿大笑道:“你出来。”   宋磊沉声道:“陶小卿,立刻给我滚出五丈之外!”   陶小卿怒声道:“办不到!”   宋磊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语刚落,人似一缕幽灵,瞬快地晃身出去。   陶小卿一掌劈出,道:“宋磊,你欺人太甚!”   宋磊仅仅冷冷一笑,抓起一个大汉朝外面摔了出去,他手法快速,几个回合,已有三个汉子被掷了过去,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陶小卿寒声道:“姓宋的,我们拼了!”   宋磊一手将陶小卿抓了过来,道:“你凭什么跟我拼?”   底下一脚踢了过去,陶小卿哎呀一声翻滚在地上。   陶小卿厉声道:“你!”   宋磊道:“滚!”   陶小卿一声冷笑道:“你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第二十三章 突出重围   宋磊拧身微转,目光已斜斜地投落在远处两丈开外。   他冷煞地道:“我知道你也该来了。”   两丈之外,并排站着两个目光精闪的老人,宋磊的眼光业已看出站在左边的那一个正是长白山的山主陆靖,另一个不用说,一定是自己极欲寻找的欧阳修德。   陶小卿叫道:“师父,,师父!”   欧阳修德叱道:“没用的东西,简直给我丢人。”   陶小卿颤道:“春花变心了!”   欧阳修德道:“铁算盘在里面?”   春花伸出头来,道:“老爷子,我们都在。”   欧阳修德叱道:“贱货,给我滚出来。”   春花嘻嘻地道:“老爷子为什么不进来?”   欧阳修德道:“我进来你便没命了。”   春花道:“老爷子要我的命,我只好送上了。”   欧阳修德道:“你如果真这么怕我,立刻给我出来!”   春花道:“老爷子,我还想活下去。”   欧阳修德立刻怒道:“好,臭娘们,看我剥了你的皮!”   他挥手道:“小卿!”   陶小卿道:“师父!”   欧阳修德道:“给我把那娘们揪出来!”   陶小卿一呆道:“我……”   欧阳修德道:“怎么?”   陶小卿道:“师父,我……”   欧阳修德怒道:“你怕姓宋的?”   陶小卿苦笑道:“师父,这不是怕!”   欧阳修德道:“那是什么?”   陶小卿道:“这只能说技不如人。”   欧阳修德道:“胡说,咱们紫府秘宗派武功原是天下第一?”   陶小卿道:“当然罗,秘宗派的功夫当然是天下第一,不过,师父传我的只是普通招式,跟天下第一还差了距离。”   立于旁边的陆靖微微有些不悦,干笑了两声。   他冷冷地道:“不错,秘宗派功夫可谓天下之最。”   欧阳修德连忙道:“哪里,哪里。”   陆靖道:“欧阳兄何须客气,江湖上谁不推崇?”   欧阳修德道:“陆兄过奖,讲武功以长白山最深厚。”   陆靖道:“欧阳兄太看重老夫了。”   欧阳修德道:“陆兄,咱们都是自己人,亦不需要再客气,眼下那姓宋的就在小屋中,咱俩……”   陆靖道:“叫姓宋的先出来!”   欧阳修德道:“那个铁算盘更可恶!”   陆靖道:“欧阳兄,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看着办吧!”   欧阳修德道:“好,咱们进屋里谈!”   他和陆靖一提身,直朝那茅屋中行去。   春花将门一启,道:“二位老爷子里面请!”   陆靖瞪了宋磊一眼,道:“这位老弟可没将咱们看在眼里。”   欧阳修德道:“暂时让他狂好了,待会儿……”   他一摆手道:“春花倒茶。”   春花微微一笑道:“老爷子吩咐敢不从命?”   嘴里说得好听,人却站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欧阳修德瞪眼道:“你怎么还不……”   春花一笑道:“老爷子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欧阳修德道:“什么事?”   春花道:“家里没有茶叶可待客了。”   欧阳修德哦了一声道:“那么白开水好了。”   春花道:“老爷子,我又忘了一件事。”   欧阳修德一怔道:“又是什么事?”   春花道:“昨夜井边来了一头母狼,它在井里便尿!”   欧阳修德怒道:“你说什么?”   春花道:“不,不,是头狐狸大小解!”   欧阳修德一掌探来道:“你拿我开心?”   春花一跃身,旋身闪在一边。   陆靖哈哈大笑道:“欧阳兄,她倒蛮刁的!”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她的胆子愈来愈大了。”   春花道:“老爷子,你请息怒,我给你赔罪。”   她缓缓地走上前去,深深一礼。   突然——   两点寒星自她的衫袖中朝着欧阳修德胸前射去。   欧阳修德叱道:“你敢!”   他的武功确实有着令人称绝的地方,一晃身,灵巧地飘过了一边,惊险地躲过了对方的偷袭。   但,他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愤愤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原来你没安好心!”   春花道:“狗运!”   欧阳修德叱道:“贱人,你说什么?”   春花道:“你侥幸躲过了,是狗运亨通。”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贱人,你休想再活命!”   这间屋子原本不太,两方如果一展身手,立刻便无闪避之处,欧阳修德的身手原是顶尖之流,春花今天是占着地利,否则她根本躲不过一招。   欧阳修德一晃身直扑了过来。   春花抖手挥拳,欲作最后二拼。   欧阳修德道:“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突然,一条人影有若电光掠影扑了过来。   将春花一扯,挡在春花的身前。   而欧阳修德那足以碎石裂金的右掌业已推了过来。   宋磊一挫身,伸掌迎了上去。   “砰!”地一声大响,两方的手掌刹那间交触在一起。   双双一震,各自退了半步。   宋磊冷冷地道:“对付一个女流,居然下了这样重的毒手?”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你居然还能接下一掌。”   宋磊冷笑道:“你不要太小看我了。”   欧阳修德冷冷地道:“天地双贤叫你来送死,未免太不念交情了。”   宋磊道:“你只要能接待了我,他们二老自然会见你。”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不错,收拾了你,他俩敢不出来?”   宋磊道:“你不要太乐观!”   欧阳修德冷冷地道:“宋磊,你年青,正是一展鸿图的时候,何须为两个老而不死的东西,与天下同道过不去?”   宋磊道:“在下不过是维护天地间那股浩然正气!”   欧阳修德大笑道:“少年人的抱负,虚幻的妄想!”   宋磊道:“老而奸的狐狸,显得太狡猾了!”   欧阳修德沉声道:“你骂谁?”   宋磊道:“谁是狐狸,我便骂谁!”   欧阳修德道:“徒逞口舌之利,并非英雄。”   宋磊道:“惜在下不善口辩!”   欧阳修德道:“唉,青年人,我为你惋惜。”   宋磊道:“但愿你这是肺腑之言。”   欧阳修德道:“你武功基础深厚,如果能再练一两桩绝传之功,我相信天下无一人是你敌手!”   宋磊道:“武而不侠,必自毙!”   欧阳修德道:“你若拥有天下第一的功夫,谁也奈何不了你,宋磊,眼光放明点,咱们何不化敌为友!”   宋磊冷冷地道:“化敌为友?”   欧阳修德道:“不错,你只要拜我为师,我一定将天下第一绝学传给你,你将成为永无敌手的绝世奇才,那时……”   宋磊大笑道:“你教我?”   欧阳修德道:“当然!”   宋磊不屑地道:“凭你那点微末之技,也妄想教我!”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我的武功也许和你在仲伯间,可是,我却有几样绝世不传之秘的功夫,只要传了你!”   宋磊道:“绝世不传,那一定是秘宗派!”   欧阳修德道:“不错,我与你交换!”   宋磊冷冷地道:“你认为我会动心?”   欧阳修德道:“你难道不为所动?”   宋磊道:“如果有人愿学那种邪劣的武功……”   欧阳修德道:“不准你轻侮秘宗派!”   宋磊道:“秘宗派武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年青人,这种武功早已为武林所不许,你不但不知道改过,反而大肆……”   欧阳修德道:“你教训我?”   宋磊道:“我敢么?”   欧阳修德哼声道:“那两个老不死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宋磊道:“有那么丁点关系。”   欧阳修德道:“好,我们大家把帐算算。”   铁算盘冷冷地道:“欧阳修德,你我的事应该先谈谈。”   欧阳修德淡淡地道:“铁算盘,你算哪根葱,哪根……”   铁算盘道:“我要请教阁下一件事!”   欧阳修德道:“什么事?”   铁算盘道:“告诉我,咱们何怨何仇?”   欧阳修德冷冷地道:“你还没有资格和我有仇!”   铁算盘冷笑道:“既无怨无仇,阁下为何要春花……”   欧阳修德瞪眼道:“春花怎么说?”   铁算盘道:“她说是你授意的!”   欧阳修德冷煞地道:“春花!”   春花道:“老爷子,又有什么指教呀?”   欧阳修德道:“春花,是我授意你?”   春花道:“是呀,老爷子,你曾吩咐我!”   欧阳修德怒声道:“你没说错?”   春花道:“错不了。”   欧阳修德恨声道:“贱货,我宰了你!”   作势欲扑,吓得春花掠身疾退。   春花叫道:“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   铁算盘冷笑道:“他想杀人灭口。”   宋磊道:“有我在,他休想!”   欧阳修德一停身子,道:“好,铁算盘,你好厉害。”   铁算盘又道:“冤有头,债有主,阁下何不痛快点。”   欧阳修德道:“老铁,阁下既然认定了我,你要怎样?”   铁算盘道:“如今我武功已毁,虽有杀你之心,奈何无称心之力,但,事有是非,亦有黑白,我必须分个清楚!”   欧阳修德道:“有道理,并不为过!”   铁算盘道:“我不解,也不明白,阁下为何这样恨我!”   欧阳修德道:“你该问问你自己!”   铁算盘一呆道:“我?”   欧阳修德道:“不错,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不相信你自己浑然不觉,如果你真的浑然不觉,我真替你难过。”   铁算盘道:“我扪心自问,决无半点亏待你的地方。”   欧阳修德冷笑道:“只怕不见得!”   铁算盘道:“阁下何不直说!”   欧阳修德吸了口气道:“你记不记得绿衣女?”   铁算盘道:“绿衣女?”   这位长白山的山主闻言似乎有一种激动之情,非常诧异地望着欧阳修德和铁算盘两个人……   铁盘算一震道:“你认识她?”   欧阳修德冷冷地道:“何止认识,简直是……”   铁算盘坚强地道:“怎么样?”   欧阳修德道:“是我的情人!”   铁算盘的身子一颤道:“不可能[不可能!”   欧阳修德冷冷地道:“你懂个屁,她跟你认识后才和我翻脸!”   铁算盘道:“那更不可能,她温柔体贴,美丽无比,绝不会看上你这个人!”   欧阳修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勾引她,她不会背我而去。”   此刻那许久未发一言的长白山主人陆靖,突然朝前跨了一步,在两人中间一站,微微地拱了拱手。   他微笑道:“二位所谈的绿衣女可叫倩倩?”   欧阳修德一怔道:“倩倩?”   铁算盘诧异地道:“是呀,她的名字你怎么知道?”   陆靖道:“她的脸上有颗美人痣?”   铁算盘道:“不错。”他沉思道:“你也认识她?”   陆靖叹道:“何止认识,简直太清楚了。”   欧阳修德道:“陆兄,你们怎么认识的?”   陆靖道:“她是我的师妹!”   欧阳修德一愣道:“什么?她是你的师妹?”   陆靖黯然地道:“她的确是我的师妹!”   铁算盘叹息地道:“我真没想到她是来自长白山!”   陆靖道:“你错了,她和我虽属同门,却非长白山之人!”   铁算盘道:“你们是同师习艺?”   陆靖道:“我们是同门师兄妹。”   欧阳修德道:“好呀,陆兄,今日我们得把事情交待一下。”   陆靖道:“什么事?”   欧阳修德道:“倩倩跟这个铁算盘珠子有段……”   陆靖道:“怎么样?”   欧阳修德恨声道:“他欺负了倩倩!”   陆靖愤愤地道:“什么,他欺负了倩倩?”   欧阳修德道:“不错,这便是我要杀他的原因!”   陆靖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各位!”   欧阳修德道:“什么事?”   陆靖道:“当我小师妹艺满离山之时,我曾当着师父的面前发过誓,日后谁要欺负倩倩一下,我必与其拼命!”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对,对。”   陆靖瞪眼道:“老铁,你真的……”   铁算盘黯然地道:“我使她痛苦!”   欧阳修德道:“怎么样,他自己都承认了。”   陆靖道:“老铁,我问你·.....”   铁算盘道:“我武功已毁!”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他怕死!”   铁算盘冷笑道:“为了倩倩,我活着与死差不多!”   陆靖突然道:“我先要弄清楚一件事,再决定是否杀你。”   铁算盘道:“你尽管出手,我决不避闪!”   陆靖大笑道:“堂堂长白山的山主,我岂会杀一个没有武功的人。”   铁算盘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可敬的人物!”   欧阳修德道:“陆兄不愿出手,我派小徒。”   陆靖冷冷地道:“那岂不是太卑鄙了?”   欧阳修德一呆道:“这……”   陆靖道:“二位都是和倩倩相关之人,倩倩于二年前送来一封书信,叫我寻找两个人,一个叫‘中达’,一个叫‘百杰’,我不知道……”   欧阳修德道:“她找‘百杰’干么?”   陆靖道:“阁下是百杰先生?”   欧阳修德嘿嘿道:“那是我和倩倩私谈时……”   陆靖道:“那么中达又是谁呢?”   铁算盘伤情地道:“我本名叫铁中达!”   陆靖哦了一声道:“铁朋友,这是她交给你的!”   说着他自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交给了铁算盘。   铁算盘—愣道:“这是什么?”   陆靖道:“你若爱她便服下!”   铁算盘一颤道:“穿肠毒药!”   陆靖道:“你敢喝么?”   铁算盘苦笑道:“为了她,生命值几何?”   一启瓶塞,便欲喝下。   宋磊一伸手道:“别忙!”   铁算盘道:“宋老弟,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情形。”   宋磊道:“为了一个女人服下毒药!”   铁算盘道:“爱能化石,我愿为她死。”   一仰头,那一瓶药液全数灌进了肚子。   陆靖道:“好个铁中达,果然有两下子。”   铁算盘道:“告诉她,我没变!”   他的面色突然一变,额上刹那间淌下了汗珠。   宋磊一呆道:“你怎么样?”   铁算盘道:“我好热!”   宋磊一怔道:“好热?”   正在这时,一个话声道:“不要轻举妄动,铁中达死不了,倩倩那一瓶仙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她为了恢复他的功力,才不辞千辛万苦千里求药!”   声音有若游丝,宋磊久寻不得,不知是什么人用千里传音点醒自己,刚才若非暗中有人点醒,自己差点做出鲁莽举动。   陆靖道:“百杰先生!”   欧阳修德道:“陆兄,有何指教?”   陆靖道:“我小师妹的为人怎么样?”   欧阳修德急忙笑道:“那是顶呱呱的大美人,不但是人长的好,就是学术武功,无一不是人中之凤,高手中的高手!”   陆靖道:“你对她怎么样?”   欧阳修德道:“一往情深!”   陆靖哼了一声道:“她告诉我一件事!”   欧阳修德道:“一定是有关……”   陆靖道:“她要我杀了你。”   欧阳修德一震,道:“不会,你一定是开玩笑!”   陆靖寒声道:“你曾经用迷魂香将她玷污了!”   欧阳修德呆呆地道:“她居然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陆靖道:“我是她师兄,有权替她报仇!”   欧阳修德苦笑道:“陆兄,咱们是自己人,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你该知道咱俩今日要对付宋磊!”   陆靖怒声道:“谁和你是自己人!”   欧阳修德冷冷地道:“老陆,你不念旧情!”   陆靖冷笑道:“朋友,你真以为我这次下山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或是为了犬子受挫,找回陆家丢失的面子?”   欧阳修德道:“舍此而外,我不知道还有别的原因。”   陆靖道:“这另一个原因便该问你了。”   欧阳修德道:“陆兄,这也许是误会?”   陆靖道:“我师妹亲口告诉我的还会误会?”   欧阳修德道:“你师妹如果骗你呢?”   陆靖一怔道:“决不会!”   欧阳修德冷笑道:“陆兄,你如果真为了她而和我动手,那阁下是受她利用了。”   陆靖叱道:“胡说,她不是这种人。”   欧阳修德道:“你只知道她是你的小师妹,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你哪里晓得她是个最善玩弄心计的红粉魔头!”   陆靖道:“这就是你告诉我的?”   欧阳修德道:“她杀我的主要原因!”   陆靖冷冷地道:“凭这点因素她还不会杀你,更不会要我杀你。”   欧阳修德道:“因为我对她的秘密了解太多,她才千方百计想杀掉我,陆兄,我了解她,她是个最美最甜的女孩子,但是她的心却是最毒狠的,那颗心比锋刃还利害!”   陆靖吼道:“放屁!”   欧阳修德冷笑道:“字字是实,句句不假!”   陆靖道:“老朋友,我不管她是好是坏,你在我面前诽谤我的师妹,这就是看不起我!”   欧阳修德道:“陆兄真要和我反目?”   陆靖道:“那是必然的后果!”   欧阳修德道:“你不后悔?”   陆靖道:“你太小看我了。”   欧阳修德道:“陆兄,咱们朋友交往不易,我劝你……”   陆靖哼了一声道:“为了小师妹,我不惜一切牺牲!”   欧阳修德冷冰地道:“为了倩倩,你可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声音冰冷,令人全身汗毛直竖。   陆靖道:“只怕没有那么严重!”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你可以瞧瞧外面。”   陆靖淡淡地道:“我不在乎!”   他不愧为一山之主,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能处之泰然,对眼下的环境根本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春花变色道:“火!”   这个“火”字如一只箭簇穿进了陆靖的心中,他微微一震,右手斜举,挥掌劈了出去。   他大声道:“你想烧死我们?”   欧阳修德大笑道:“这村子里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在我未到之前已交待过了,只要我进了屋子,这四周的通路和关口全点上火,用干柴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决不放走一个!”   嘴中说话,身手不停,攻守之中,居然极有分寸。   陆靖大笑道:“你失策了。”   欧阳修德一怔道:“失策?”   陆靖道:“不错,你用火虽然能困死我们,但你却忘了自己也在火网之中,我们虽然会被烧死,而你自己恐怕也难活着离开这里!”   欧阳修德闻言忽然哈哈大笑。   陆靖一怔道:“你笑什么?”   欧阳修德一收笑声,道:“亏你还跟我交往这许多年,连这点都不知道,江湖上都知道我练过驮似术,不畏水火,这点火决烧不死我!”   陆靖一呆道:“这……”   此刻那四处的火苗已朝这里蔓延了过来,但见小屋外人影晃动,陶小卿指挥着数十个汉子,故意将火势加速。   春花大叫道:“快逃呀,再不走便烧进来了。”   宋磊道:“别慌,暂时燃烧不过来。”   春花道:“你快想想办法,叫人怎么办!”   宋磊道:“铁老,铁老!”   铁算盘自从服了那玉瓶之药后,盘膝坐在地上,始终不言不动,此刻被一阵浓烟一熏,呛得他咳嗽起来,一睁眼,霍地跳了起来。   他欢声道:“我的武功,我的武功!”   宋磊一愣道:“铁老,你怎么啦?”   铁算盘道:“我的武功忽然恢复了!”   陆靖大声道:“那是倩倩为感激你的情意!”   底下的话尚不及说出来,已被欧阳修德凌厉的攻势封住嘴了,他急忙一展身形,反手一掌打出。   两大武林高手,都是一派宗师,手劲步眼,招招都是罕见的不世绝学,一时之间尚很难分胜负。   若以功力而论,陆靖是稍占上筹,可是在招式变化上,欧阳修德又较陆靖变化多些,若是真正较量到底,谁胜谁败,还真难预料。   可是这时四周都是熊熊之火,再加上呛人的浓烟,陆靖的武功不免要打上二成折扣了,况且欧阳修德又有不畏水火之功,又擅于烟火中交手,陆靖难免会吃亏了。   铁算盘一跃道:“陆兄,把他让给我!”   陆靖道:“快离开此地,暂时我还能应付!”   铁算盘道:“咱们一起离开!”   他一把抓起好几块碎石子,照着欧阳修德掷去,此人一手铁算盘珠子功夫,在武林中素有一绝之称,今日虽然是随手抓上一把,着实也够惊人的。   好在他功力刚刚恢复不久,否则将更见威力。   欧阳修德心中一骇,忖道:“他怎么又恢复了功力?”   他不敢硬接这疾袭而来的颗颗碎石,一跃身形,长啸一声,飞跃在那熊熊烈火中,迅快而去。   陆靖叫道:“他逃了。”   宋磊道:“他并不是逃跑,而是要将咱们全困死在这里!”   春花急声道:“眼下各处都是烈火,咱们怎么办?”   宋磊道:“哪里的火势最弱?”   铁算盘道:“东南!”   陆靖道:“咱们从东南方冲出去!”   宋磊道:“不行。”   春花一怔道:“为什么不行?”   宋磊道:“欧阳修德是个老奸巨滑的狐狸,他对哪里的火势最强,哪里的火势最弱,一定弄的很清楚,如果我们冒然向东南方冲出去,一定遭受最惨的攻击!”   春花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被活活烧死呀。”   宋磊道:“咱们从最烈的地方冲过去!”   春花道:“那怎么行?”   宋磊道:“这叫着攻敌不备,欧阳修德一定以为我们不会自寻死路,在火势最烈的地方碰运气,假如我料的不错,那是唯一的活路!”   陆靖道:“好,咱们冲过去。”   宋磊道:“千万不可这样子行动。”   陆靖道:“青年人,要怎么样行动呢?”   宋磊道:“虽然这最烈的地方,也就是最弱的地方,但欧阳修德也不会笨到连几个看守的人都不留下,咱们这一出去,一定会遭受阻碍!”   铁算盘道:“这便难了!”   宋磊道:“一点也不难,咱们等一下全体合力,用各人的掌风,先劈它一阵子,一定会杀出一条路来,那时那几个防守之人欲达不及!”   春花道:“好办法!”   宋磊道:“立刻动手!”   这几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略一商量,立刻一展身形,纷纷朝火势最猛烈的地方扑去。   宋磊一挥手道:“跟着我冲!”   他似乎已运集了全身的功力,手掌斜斜一挥,一股浩大无比的劲道迅快地朝那火苗子上掷了去。   但见火苗四扬,仿佛被一阵风刮起一样,纷纷朝着前面飞射过去,立刻露出一条路来。   远处有人叫道:“不好,他们选了这条路!”   宋磊不敢怠慢,道:“立刻动手!”   陆靖和铁算盘哪敢停留,急忙随后挥掌接应。   “劈劈啪啪!”   但闻一连串劈劈啪啪之声,他们终于冲出一条路来。   陡然,有人叫道:“给我退回去。”   一蓬暗器仿佛疾然而落的雨点,密密麻麻击来。   宋磊道:“好小子。”   他迅快地脱下一件衣衫,在空中旋舞,刹那之间,将那些暗器全数卷接在那衣衫里。   而这时他已冲出了火场之外。   远处,数道人影已朝他围扑了过来。   宋磊一声叱喝道:“找死!”   长剑在呛然声中,从那古斑的剑鞘中拔了出去。   一式剑张,朝那几个围来的年青汉子挥去。   “呃!”   宋磊的剑法太快太速了,招式微展,已有三个汉子应声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洒满了一大片地面。   刹那间,他那凶厉的剑招将其余的人震慑住了。   陆靖随着跃了出来,道:“怎么样?”   陶小卿连连叫道:“围住他们!”   那些汉子在陶小卿的叫嚣下,不敢不去,但没有一个人敢抢着出手,他们距离远远的,绕着行去。   春花叫道:“把这几个兔崽子交给我!”   她今日似乎受了许多怨气,一声叱喝,人若翻滚在空中的兀鹰,朝着那几个人挥剑攻去。   一连砍倒了几个,才使她那激动的情绪安稳下来。   远处,欧阳修德喝道:“贱人,你造反!”   春花道:“老贼,我跟你拼了!”   欧阳修德嘿嘿大笑道:“你等着,我不会饶你!”   春花以剑柱地,道:“老贼,你今日休想逃掉!”   欧阳修德大笑道:“怎会逃呢?哈哈,那岂不变成了笑话。”   他挥洒着两道衣袖,缓缓朝这里行来。   在他身后紧跟着七八个怪装怪服的汉子,每个人面上俱洋溢着一股令人寒心的杀机,瞪着这边。   陆靖微震,道:“怎么会是他们!”   宋磊一怔道:“什么人?”   陆靖道:“刀客和大散手……”   铁算盘道:“什么?那两个魔头!”   陆靖道:“何止两个,那几个都是西北道口杀人不眨眼之徒。”   此刻欧阳修德和那几个凶厉的怪客已停立在他们的面前,双方现在打量着对方,似乎要在这几眼中看看对方到底有几根骨头。   欧阳修德道:“诸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一个目光阴冷的老者道:“我还是自己来认识一下!”   他嘿嘿地道:“这位是宋朋友?”   宋磊道:“在下便是。”   那老者嘿嘿地道:“老夫刀客,久仰阁下大名。”   宋磊连忙道:“哪里,哪里!”   刀客道:“宋朋友——”   宋磊道:“有何指教?”   刀客道:“久闻阁下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本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惜江湖上对阁下……”   宋磊道:“怎么样?”   刀客道:“名声不太好。”   宋磊哦了一声道:“这个无关紧要,我只要做的正,行的稳,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样……”   刀客道:“这,嘿嘿,你说的太不近人情!”   宋磊冷笑道:“人情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人敬我,我敬人,否则,咱们应该互相扯平。”   刀客道:“好辩辞。”   宋磊道:“但求胸中无愧,什么事我都不放在心上。”   刀客道:“好,宋老弟,你果然有一套。”   宋磊道:“如果我顾虑太多,只怕也不会有今日了。”   刀客道:“好,好,有你一句话,我放心了。”   宋磊道:“阁下与在下素不相识,当然不会有仇有怨,但今日你强自出过头了,如果我料的不差,你是助拳的。”   刀客道:“你错了。”   宋磊一怔道:“我错了?”   刀客道:“我是为自己的事而来的。”   宋磊道:“冲着我?”   刀客道:“你猜对了。”   宋磊哦了一声道:“那是有仇了。”   刀客道:“跟你谈不上有仇。”   宋磊道:“那我就不懂了,既然和我无怨无仇,又怎么是冲着我来的呢?”   刀客道:“与泰山派有点过不去。”   宋磊哦了一声道:“没找错?”   刀客道:“你是泰山派的弟子……”   宋磊道:“在下为泰山派的首徒……”   刀客道:“正好,正好,这趟路我没白跑。”   宋磊道:“不管你为了什么,在下都挺得住……”   刀客道:“我跑了一趟泰山……”   宋磊一震道:“泰山怎么样?”   刀客道:“你不要紧张,我还不会对那几个小子动手。”   宋磊冷冷地道:“你如果动了手,此刻只怕已经躺下了。”   刀客嘿嘿地道:“年青人的嘴好利。”   宋磊道:“我有什么便说什么!”   刀客道:“宋朋友,有件事……”   宋磊道:“我人在这里,你还怕我不答应?”   刀客道:“这么说你是挺得住!”   宋磊道:“泰山派的人每一个人都能做主……”   刀客道:“很好,我正要听你这句话……”   宋磊道:“朋友,你也该说说你的原因了!”   刀客道:“古冰寒在十五年前曾伤我一根小指,当时泰山神剑的威力的确是鲜有人敌,不过我说过非报回这一指之仇不可,当我自信能敌过古冰寒之时,他已经自武林中失踪,据说已不在人间!”   宋磊大震道:“你说什么?”   刀客道:“古冰寒不在泰山,我以为再也无法报仇了,嘿嘿,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我又找着你了……”   宋磊道:“家师对你太恩厚了,仅仅断去你一根小指头,如果换了我,至少也要毁你一条手臂,朋友,见好就收,事隔多年,也该算了……”   刀客嘿地一声道:“算了?”   宋磊道:“阁下太坚持己见只怕无法下台……”   刀客冷冷地道:“我若不找回泰山派这一剑之仇实难!”   宋磊道:“阁下的血气倒比青年人还旺盛……”   刀客道:“这与血气方刚完全是两回事,我挨了古冰寒一剑而断截了我的手指,这应是毕生耻辱,一个人受了耻辱便该洗雪,我年岁不比你小,不会再逞匹夫之勇……”   宋磊道:“这么说阁下是决心雪耻了?”   刀客斩钉截铁地道:“不错。”   宋磊道:“在下对你这样精神非常佩服,但恩怨二字看的太重,往往会产生令人失望的后果。”   刀客道:“别说了,咱们的事总要一个解决。”   宋磊道:“你非要坚持,在下不好再表示意见……”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二位立刻要解决……”   另一个汉子道:“我也加人一份!”   宋磊看了那汉子一眼,道:“阁下想必是大散手了。”   那汉子嘿嘿地道:“不错,不错。”   宋磊道:“你也要插上一脚,是么?”   大散手道:“不错。”   宋磊道:“泰山派何处又开罪了你?”   大散手道:“这得问问古冰寒了!”   宋磊道:“今日你既然是冲着泰山派来的,在下决不会令你们失望了,二位,你们是一起来呢?还是一个呢?”   刀客道:“当然是我先来!”   大散手道:“在下先来。”   宋磊道:“二位都急着出手,不妨一起来。”   大散手道:“好呀,刀客,话是这小子讲的,咱们还客气什么,对付这种人也不需要什么光明手段……”   他一挫身形,挥起手朝宋磊先攻而至。   刀客冷冷地道:“我宁可不斗,也不以二敌一。”   欧阳修德道:“机会不多,你还犹豫什么?”   刀客道:“我愿再等下次机会。”   宋磊微微一晃,道:“我也用手斗斗你的散手功夫!”   他暗中运气,全身功力运骤在右掌之上,迎着对方那迅快的掌势,挥了过去。   “砰……”地一声大响,沙石飞扬。   大散手蹬蹬地一连退了好几步,他才稳住了身子。   一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刹那间,他的面色变得惨白。   他喘声道:“阁下好功夫。”   宋磊道:“你还欠我一掌。”   大散手一怔道:“我欠你一掌?”   宋磊道:“不错,刚才是你主攻,我主守,现在应该是我主攻,你主守,这一掌你总不能赖了吧?”   大散手变色道:“这——”   宋磊道:“阁下还有能力接这一掌么?”   大散手哂声道:“能……”   要知大凡武林中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散手刚才受了严重之伤,此刻根本无力再受一掌,但他为了面子,明知这一掌承受不起也要硬撑了。   宋磊道:“朋友,这一掌会要了你的命……”   大散手一骇道:“我不在乎……”   嘴里好硬,额上却已淌下了颗颗豆大的汗珠。   宋磊道:“阁下去吧,在下并不愿意太过份!”   大散手道:“你不……”   宋磊道:“你已无力再接这一掌,我也不愿意打落水狗。”   大散手一晃身道:“好,我记下了。”   话完,人逝。   宋磊一瞪刀客,道:“现在轮到阁下了。”   刀客道:“我觉得咱们不要再比了。”   宋磊一怔道:“为什么?”   刀客道:“在气势上你确实比我还胜一筹,再斗下去,我只有自取其辱……”   宋磊道:“哪里,哪里。”   刀客道:“刚才你放了大散手,足见阁下并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物,泰山派能有你这样的弟子……”   欧阳修德道:“刀客,你不报仇了?”   刀客道:“我不愿再自取其辱!”   欧阳修德怒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讲好……”   刀客道:“不错,我们是讲好的,可是那也只限于我复仇之事而已,并没有答应替你……”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好,好,我认清你了。”   刀客一措手道:“咱们后会有期。”   宋磊道:“后会有期。”   欧阳修德大声道:“刀客,咱们的事并没了!”   刀客回头道:“在下抱歉……”   身形一飘,逸去数丈,刹那间飞出老远。   欧阳修德愤愤地道:“你,你!”   突然一声大笑道:“欧阳兄,去了一个刀客算得了什么?”   欧阳修德大叫道:“范兄……”   但见远处缓缓行来数十个人影,朝这里行来。   陆靖正色道:“这是哪里来的……”   铁算盘道:“地狱门!”   宋磊淡淡地道:“我早预料到了。”   欧阳修德大叫道:“门主!你来的正好,你来的正好……”   远处响起门主的骂声道:“别叫,别叫,他们一个跑不了!”   但见八个黑衣大汉抬着一顶软轿直奔而至。   范悟天含笑站着轿子旁边。   两旁立着地狱门门下的弟子,竟有数十个之多。   范悟天嘿嘿地道:“这里好热闹呀!”   宋磊道:“你来得正好!”   欧阳修德大笑道:“诸位,承贵门捧我的场!”   轿中响起门主的声音道:“欧阳兄,这点小事何须挂齿!”   地狱门在门主的率领下,门中大部分重要人物几乎全到齐了,他们似乎十分有计划地将这村屋团团围住。   第二十四章 了结恩怨   门主自软轿中缓缓行了出来,还是那个老样子,面上所含的笑容始终使人捉摸不透。   宋磊的目光随着范悟天的出现而寒凝,虽然他在江湖上浪迹了这许多年,已使得他懂得一切人情世故,也了解要在这个险恶的江湖上立足,必须要沉着应付任何一件事情,但,今日这件事,居然有些使他沉不住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面上浮现着一片杀机。   范悟天若无其事,面上挂着一层令人可憎的笑意。   欧阳修德道:“门主!?   地狱门主嘿嘿地道:“欧阳兄,想不到吧。”   欧阳修德道:“门主隆高情宜,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门主道:“自己人,别谈这个!”   欧阳修德道:“门主,今日之事?”   门主一挥手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安排!”   他转头道:“陆山主!”   陆靖微笑道:“门主有何指教?”   地狱门主道:“长白山已多年不参与武林中事,今日阁下难道要破前例,插上一脚江湖是非么?”   陆靖道:“不错,长白山鲜少参与江湖中事,但是,长白山并不怕事,也不会向某一门或某一派低头!”   门主嘿嘿地道:“不错,长白山确有这个能力!”   陆靖道:“今日之事我陆某人想脱身都不容易!”   门主道:“为什么?”   陆靖道:“因为欧阳兄和在下有段不太容易化解的恩怨。”   门主一怔道:“你和他?”   陆靖道:“不错。”   门主道:“这倒怪了,昨日我还听人说你俩已取得谅解,愿意共同为武林中做点事,哪里想到言犹在耳,竟然……”   陆靖冷笑道:“我陆靖怎会和这种人为非作歹,前些日子在一起实有点不得已,如果不是为了替我小师妹寻仇……”   门主道:“令师妹?……”   陆靖道:“不提也罢。”   门主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是谁。”   陆靖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欧阳修德那条老命。”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陆山主,你别得理不饶人!”   陆靖道:“咱们的事已经不是言语能够解决!”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这话不错。”   陆靖道:“你是明白人,该做明白事。”   欧阳修德道:“人家怕你陆山主,我欧阳修德并不在乎。”   陆靖道:“那很好,咱俩单独解决。”   欧阳修德道:“我要向门主请示一下。”   他低声道:“门主!”   门主一摇手道:“你先别说话。”   他朝陆靖微微一笑道:“陆山主!”   陆靖道:“门主有何指教?”   门主道:“我请陆山主帮个忙。”   陆靖道:“老夫能帮什么忙?”   门主道:“这件事很简单,只请阁下高抬贵手。”   陆靖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门主道:“看本门主的面子,和欧阳修德的事算了。”   陆靖道:“算了?”   门主面色微寒,道:“你不愿意?”   陆靖道:“恐怕无法同意。”   门主寒声道:“陆山主!”   陆靖道:“门主尽管吩咐!”   门主道:“你不给我面子?”   陆靖道:“那倒不敢,不过……”   门主嘿嘿地一笑道:“陆山主,咱们好来好去,你不会不给我这点面子吧,有道是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凭我这张老面子……”   陆靖道:“门主,你知道……”   门主道:“你不愿意就是不给我面子!”   陆靖冷笑道:“门主,我只有失礼了。”   范悟天冷冷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靖变色道:“范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嘿嘿地道:“我以为你这位大山主不认识我了呢。”   陆靖冷冷地道:“也许我认不出你来了。”   范悟天道:“我们门主的脸你可不能乱砸呀!”   陆靖道:“那得分什么事情!”   范悟天道:“在门主即将统驳天下之际,你这样做十分不智。”   宋磊冷哼一声道:“乱臣贼子!”   范悟天变色道:“你说什么?”   宋磊冷冷地道:“乱臣贼子!”   范悟天怒声道:“畜牲,你眼中还有长辈这两个字没有?”   宋磊道:“凭你这副德性也配做我的长辈?”   “喂!”范悟天道:“令师跟我交情甚厚,你……”   宋磊呸声道:“你不谈起家师,我还不生气,家师和你何怨何恨?你害得他似痴似疯,亦聋亦哑……”   范悟天嘿嘿地道:“宋磊,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宋磊道:“江湖上有谁不知道这件事?”   范悟天冷冷地道:“好,我姓范的敢做敢当,古冰寒是我下手的,那只怪泰山派十四年前杀死了我的儿子!”   宋磊道:“你的儿子?”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不错,我儿子范小洪是活生生死在古冰寒手中!”   宋磊叱道:“胡说,我师父不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重手!”   范悟天冷笑道:“你懂个屁!”   宋磊道:“你不说个明白,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范悟天嘿嘿地道:“范小洪那时不过十七八岁,只因为偶尔犯了色心,被古冰寒碰上,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宋磊道:“淫徒之人,不可饶恕!”   范悟天冷冷地道:“胡说,他是无辜的!”   宋磊道:“家师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后辈动手……”   范悟天道:“小洪和古冰寒动手,当然不是古冰寒的敌手,他一边打一边跑,结果终因伤重死了!”   宋磊啊了一声道:“姓范的,这件事我师父说过!”   范悟天一怔道:“他怎么说?”   宋磊道:“他说在青城的时候,遇上一件棘手的采花案,经过他明察暗访之后,发现是一个少年人干的!”   范悟天哼声道:“当然,我儿子那时才十七岁!”   宋磊道:“我师父有一天在一间民房中找到了这个少年,当时这少年正要再做案,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当然,那少年不敌而逃,可是我师父发现了一桩怪事!”   范悟天道:“什么怪事?”   宋磊道:“家师发现这少年使的是你姓范的全部招式!”   范悟天嘿嘿地道:“废话,那是我儿子,武功当然全是我教的!”   宋磊寒声道:“子不教父之过,姓范的,你错了。”   范悟天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宋磊道:“你恐家丑外扬,我师父曾问过你三件事,你却绝不承认自己的儿子,结果你儿子死了……”   范悟天道:“他是死在古冰寒手中!”   宋磊道:“应当说是死在你的手中!”   范悟天呸了一声道:“一派胡言,小洪受了重伤!”   宋磊冷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你范悟天最善于玩弄心计,当时你知道我师父会追问这件事,为了保全你在武林中的地位,不惜将你儿子……”   范悟天变色道:“你说什么?”   宋磊道:“杀死你自己的儿子!”   范悟天惨声道:“谁说的?”   宋磊道:“范悟天,我希望你冷静点,你也不妨仔细地想一想,家师当时虽然不知道范小洪就是你的儿子,可是却断定了一件事!”   范悟天紧张地道:“什么事?”   宋磊道:“范小洪与你必有关系!”   范悟天道:“废话,当然有关系。”   宋磊道:“家师为了揭开这层关系,亲自查访了将近一个月,才知道范小洪便是你唯一的独生子,可是你却绝口不谈这事,问你也否认,家师只好不再追查。”   范悟天嘿声道:“原来他已知道了?”   宋磊道:“家师知道了你和范小洪的关系后,知道你一定为了自己的儿子不肖而难过,所以他命令我们,今后对你的手下要绝对客气!”   范悟天冷笑道:“假仁假义!”   宋磊冷笑道:“家师不过是表示对你的歉意罢了,他也知道你脑后长有反骨,不论何人,对你再好,你也会翻脸无情,不讲什么仁义道德!”   范悟天大笑道:“他看对了。”   宋磊长叹道:“家师虽然看对了,却做错了。”   范悟天一怔道:“为什么?”   宋磊道:“他知道你这人很坏,却没想到你会坏到这种程度!”   范悟天大笑道:“古冰寒也有走眼的时候!”   宋磊道:“这是他最失策的地方!”   范悟天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古冰寒也有这一天!”   宋磊道:“范悟天,你又失了一着!”   范悟天一呆道:“哪一着?”   宋磊道:“家师知道你工于心计,心狠手辣,谁得罪了你,谁就一辈子倒霉,家师晓得你一定会找机会报仇,所以命令我们勤习剑法,他老人家晓得你一定会勾引外敌攻袭泰山派的重地!”   范悟天大叫一声道:“气死我了。”   宋磊道:“你要真能气死,还不失为一个汉子!”   范悟天愤愤地道:“好,好,我范悟天一生之中都在算计人,没想到反被人家算计了,好个古冰寒,他原来还有这一招。”   宋磊道:“家师也有失算之处呀。”   范悟天一怔道:“我不明白。”   宋磊道:“家师虽然把你的为人看个透透澈澈,但是他最后还是失手在你手里,这也有个原因!”   范悟天道:“什么原因?”   宋磊道:“太过于仁厚!”   范悟天怒道:“放屁,古冰寒也能算仁厚之人?”   宋磊冷笑道:“如果家师稍为一狠心肠,你范悟天也活不过今天了,这话你总该不会否认吧?”   范悟天嗯了一声道:“这个我相信,不过我也看准了他的弱点。”   这下子换宋磊惊讶,他本来还想忍住,可是终究耐不住心中好奇,微微一笑道:“我不解!”   范悟天嘿嘿地道:“古冰寒把我当傻子,以为我被他玩弄于股掌间,殊不知我是故意让他知道我的为人心好,否则以他那样老奸巨滑的人,岂会轻易上我的当。”   宋磊低叹一声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好厉害的人物!”   那门主道:“老范,别尽谈那些婆婆妈妈的事了,咱们还有大事急办呢!”   范悟天道:“是,门主。”   他一挥手道:“门主,咱们必要以门规处理那个女人?”   门主道:“当然!”   范悟天突然一招手道:“春花,你过来。”   春花变色道:“干什么?”   范悟天道:“春花原本是本门派在外围卧底的门徒,不执行本门门主所赋与的使命,居然勾结外敌!”   春花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欧阳修德一震道:“什么?春花,你是地狱门的……”   春花道:“不错,在你之前,我原是青楼里的角色,被范悟天看中,收为地狱门的外围弟子,认识你,那是范悟天的授意,否则……”   欧阳修德嘿嘿地道:“我真是看走了眼!”   春花道:“这叫终朝打雁,还有被雁啄瞎眼睛的时候!”   欧阳修德怒声道:“好可恶!”   门主手指着春花道:“你过来!”   他话声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春花居然无法抗拒,缓缓行了过去。   铁算盘道:“宋老弟!”   宋磊道:“铁老,你吩咐!”   铁算盘道:“这个风尘女人虽然半生之中都在那邪恶之中打滚,到底和我夫妻一场,念在往日情份上,我不忍见她这死去。”   宋磊道:“那咱们动手!”   他沉声道:“站住。”   春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慑住了,忽然不知骇惧地行去,但当宋磊那声若宏钟的吼声一震后,她身子陡然一颤,有若大梦初醒似地愣在地上。   她抖颤地道:“我在干什么?”   铁算盘道:“你正往鬼门关报到呢!”   春花震骇的脸色苍白,急忙跃身退了回来。   门主双目一寒,道:“好纯的狮子吼!”   宋磊淡淡地道:“难登大雅之堂。”   门主冷冷地道:“宋朋友,你过份!”   宋磊道:“但求心中无愧!”   门主道:“你应当了解一件事!”   宋磊道:“我不解,门主何不教我?”   门主嘿嘿地道:“你应当知道,这是本门的家务事,别人还插不上手的……”   宋磊道:“她已昨日死,今日生,不属任何一方!”   门主大怒道:“放屁,她进了地狱门,休想再爬出去!”   春花道:“我早与你们没关系了!”   门主瞪着春花,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怒冲冲地道:“你说什么?”   春花道:“我并不是地狱门的人!”   门主道:“谁说的?”   春花道:“你可以问范悟天!”   范悟天一震,没表示什么。   门主道:“老范,她不是你收的门徒么?”   范悟天嘿嘿地道:“不错。”   门主道:“她为什么否认?”   范悟天道:“这个……”   春花道:“如果我真是地狱门的弟子,手上一定有你们地狱门的符记,门主,你可以看看,我手上没有!”   她伸出手臂,卷起袖口露出雪白的肌肤,毫无他们所说的符记。   范悟天的脸色变了,变得有些像猪肝色。   门主冷冷地道:“老范,你怎么说?”   范悟天干笑道:“门主,这事我有禀报……”   门主道:“说来听听!”   范悟天道:“当初门主让我云游四方,专在下三门、低九流中寻找一些可堪造就的弟子,我奉命之后,共找了八十九个,这个春花因为是个青楼女子,做的是皮肉买卖,肌肤上若留下咱们地狱门的符记,难免露了身份!”   门主嗯了一声道:“也有道理!”   春花道:“门主,你错了!”   门主一怔道:“我错在什么地方?”   春花道:“范悟天根本没给你在江湖上布置你的人手!”   范悟天叱道:“春花胡说!”   春花道:“我不会说不负责的话!”   门主道:“你可有证据?”   春花道:“我?”   范悟天怒道:“贱人,人道是婊子无情,这话一点不假,想不到你春花在这个骨节眼上,居然咬了我一口!”   春花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   话语未落,她的身子突然一个踉跄,一头栽在地上。   春花神情大变,范悟天道:“这是你自寻的!”   宋磊变色道:“范悟天,你暗中施毒?”   范悟天道:“这样子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宋磊道:“好阴险的人,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的毒手!”   铁算盘变色道:“老范,咱们的事该有个了断!”   范悟天道:“决不会让各位失望!”   门主道:“老范,你过火……”   范悟天道:“也许有点!”   门主道:“你可知罪?”   范悟天道:“何罪之有?”   门主道:“你欺上瞒下!”   范悟天大笑道:“门主,欺上瞒下?”   门主一呆道:“大胆!”   范悟天冷笑道:“门主,你这是生谁的气?”   门主道:“你!”   范悟天道:“犯不着!”   门主怒道:“你的胆子愈来愈大,我!”   范悟天道:“门主,在这种场合,你还会和我闹意见?”   门主道:“我手下都管不好,怎能统驭武林!”   范悟天道:“以门主之能,这图霸武林之举,只怕力有不逮!”   门主叱道:“你胡说!”   范悟天道:“我字字不假!”   门主哼声道:“你犯上!”   范悟天道:“这个‘上’字指谁!”   门主大笑道:“老范,你我共事多年,以今日之态度最不可饶恕,在本门中,以小犯大,罪要鞭尸!”   范悟天道:“不错。”   门主道:“你应知罪!”   范悟天道:“门主,这是命令?”   门主道:“不错。”   范悟天道:“我倒要看看门主下命令到底有几分效力!”   门主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悟天道:“你占门主这个位置也好几年了,门主的瘾头也过足了,今日,你不妨试试你这个大门主到底有多少权力,是不是每个人都听你的!”   门主嘿嘿地道:“老范,别耍这一手!”   范悟天道:“你不信?”   门主道:“在我手里,谁敢抗命?”   范悟天道:“那是过去,现在不同了。”   门主道:“有何不同?”   范悟天道:“他们不再听命一个徒有其表,而无真才实学的空壳子!”   门主道:“真的?”   范悟天道:“你何不试试!”   门主道:“我不需要试,我只要先制住你!”   范悟天笑道:“门主,你白费力气!”   门主嘿嘿地道:“你太小看我了,老范,几年来,我俩始终没有交过手、过次招,今日是机会,我俩正好比划一下!”   范悟天道:“面当外敌,这个提议不好!”   门主道:“咱们地狱门内部发生了问题,怎么能够去抵抗外敌,老范,来吧,我俩必有一伤,也必有一亡!”   范悟天道:“也许!”   他一挥手道:“门主,我先要委屈你一下!”   门主一怔道:“怎么?”   他目光随意一瞟,只见四个身手极健的年青汉子随着范悟天的手势奔来。   他立刻认出这关洞上的雷门四兄弟,俱有一身上乘身手,当初范悟天把他们四兄弟引进门下时,自己还曾亲自召见过,哪里想到他们四兄弟居然是范悟天的私人班底,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和自己为敌。   四个人身形一闪,将门主困在中间。   门主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雷门四兄弟一语不发,冷冷地瞪着他。   范悟天嘿嘿地道:“他们是奉命行事。”   门主怒道:“奉谁的命?”   范悟天道:“当然是我的了!”   门主道:“好,咱们别别苗头!”   “巴图!”   一个头上光秃秃的巨形大汉稳立在地上,像半截塔一样,一身功力可贯石,他是蒙古最有名的力士,不过像他这种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却忠心得很。   巴图道:“干什么?”   门主道:“把他们给我摔出去。”   巴图摇头道:“不行!”   门主一愣道:“为什么?”   巴图道:“范大哥已跟我讲明了,今日不论什么事,我都不能出手。”   门主道:“笨蛋,你听他的?”   巴图道:“我答应了他,一定办到!”   门主叹道:“唉,你这个傻蛋,被人扣住了。”   他朝另一个矮瘦老人道:“叶老九,你呢?”   叶老九阴沉地道:“门主,我怕让你失望了!”   门主道:“你也叛我?”   叶老九道:“那是不得已的事!”   门主黯然地道:“告诉我,范悟天给了你多少好处?”   叶老九道:“他什么也没给我,只说了一句话。”   门主一怔道:“什么活?”   叶老九道:“顺者生,逆者死。”   门主冷笑道:“你相信了?”   叶老九道:“我能不信么,门中弟子大半全是范老的人,他的权势大于你多少倍,地狱门里谁不听他的?”   门主道:“你站在他那边?”   叶老九道:“我还能选择么?”   门主道:“墙上草!”   叶老九道:“这只能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门主叹声道:“大权旁落,我早发觉才对!”’   范悟天道:“太晚了。”   门主道:“老范,叫他们退下!”   范悟天道:“不行,你太危险了,如果我稍一疏神,你定会借势再起,门主,为了我自己的将来,我必须……”   门主道:“你为什么不和我直接了断!”   范悟天道:“今日我便要做一了断,不过把我们的事情移后面,因为,这几位好朋友,全是冲着我来的!”   宋磊上前道:“门主!”   门主苦笑道:“宋朋友,你指教!”   宋磊道:“江湖上讲究的是义气之争,范悟天暗中蓄势,做出这种为人不耻的叛门之举,在下觉得不耻!”   门主道:“谢谢你!”   宋磊道:“眼下你何不化敌为友!”   门主精神一震,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着!”   宋磊道:“你现在觉悟也不迟呀!”   门主道:“对,宋朋友咱们合作一下!”   他一指那雷门四兄弟,道:“宋朋友,你可否将这几个打发一下?”   宋磊道:“举手之劳!”   门主道:“那么我谢了。”   突然,陆靖一个闪身,缓缓行了出来。   他轻叹道:“宋朋友,他们交给我!”   宋磊一怔道:“这?”   陆靖上前道:“无他,只因为他们和我有点渊源!”   宋磊道:“那么偏劳了!”   雷门四兄弟虽然站在那里不动,依旧将门主困在中间,但当陆靖抢身出来时,他们四兄弟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陆靖道:“雷长鸣!”   左侧那个青年道:“你可叫在下?”   陆靖道:“除了你,还有谁叫雷长鸣?”   雷长鸣道:“有何指教?”   陆靖道:“立刻回你的老家!”   雷长鸣道:“朋友,你这样命我?”   陆靖道:“好没礼貌的东西,连我都装着不认……”   雷长鸣道:“你是谁?”   陆靖道:“我是长白山陆靖!”   雷长鸣道:“长白山倒是个好地方,我那儿有个陆伯父!”   陆靖道:“亏你还能想得起来!”   雷长鸣道:“阁下要顶冒陆靖?”   陆靖道:“我要教训你们这群没礼貌的东西!”   雷长鸣道:“朋友,我们这里有事,你别胡缠!”   陆靖道:“好小子,居然装糊涂!”   他陡然一伸右手又道:“你过来!”   雷长鸣似乎没料到陆靖会突然出手,一个晃身欲闪出去,奈何陆靖的手法太快,一下抓个正着!   雷长呜叫道:“放开我!”   陆靖道:“俗语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老子走了一辈子邪道,晚年才后悔归正,想不到你们这群孬种,居然也步他的后尘!”   雷长鸣一拳直捣,道:“放开我!”   陆靖道:“我要废了你的武功!”   其余的一见长兄落在人家手里,登时着了慌,一个个抢着攻了过来。   陆靖沉声道:“谁要动一动,他就没了命!”   他们弟兄虽然都是极出色的角色,但奈何今日所碰的全是一派宗师,功力高出他们太多,当时吓得没有一个敢再动一下。   突然——   另外三个扑地一声,全跪倒在地上。   三人同时道:“伯父,请饶了大哥!”   陆靖哼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伯父?”   那三个汉子面色苍白,没有一个敢说话。   最后还是老二雷长发,道:“我们因为只见过伯父一两次,所以……”   陆靖道:“糊涂!”   雷长发连声道:“是,是!”   陆靖问道:“你们加入地狱门多久了?”   雷长发道:“两年了!”   陆靖对雷长鸣道:“立刻给我滚!”   雷长鸣道:“这……”   陆靖道:“如果你自信能挡得过去,你便不妨留下来。   雷长鸣道:“我们不是伯父之敌!”   陆靖道:“那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滚!”   雷长发苦笑道:“我们身不由己!”   陆靖大声道:“谁敢拦你们,我陆靖定不饶他!”   四兄弟一转身,一语不发地行去。   范悟天嘿嘿地道:“哪里去?”   陆靖道:“范朋友,你何不冲着我来!”   范悟天道:“也好!”   陆靖道:“他们长年在外,家里还有高堂老母,不宜再在江湖上混,所以今日算是脱离贵门了!”   范悟天道:“我没准他们离开呀!”   门主突然道:“我准他们脱离地狱门!”   范悟天道:“你没资格!”   门主哼了一声道:“我现在宣布解散地狱门,从今以后江湖上再没有这个帮派,任何人也不再受门规的约束!”   陆靖一瞪眼,道:“听见没有,你们还不走!”   雷氏四兄弟一使眼色,各自奔去。   范悟天急声道:“你没有资格解散地狱门!”   门主冷冷地道:“江湖上都知道地狱门是我一手创立的,我能使它兴盛起来,也能使它衰退下来……”   范悟天嘿嘿地道:“门主,我希望你考虑!”   门主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再考虑么?目前已没有我选择的余地了!”   范悟天道:“你会后悔!”   门主道:“我不解散地狱门才会后悔!”   “哼!”范悟天冷哼一声道:“那你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门主冷冷地道:“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   话声方逝,面上神色已是一变。   范悟天道:“我知道最难统驭的就是你,每日在你的饭莱里放着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这种毒药如果连续服用,决不会产生危险,但如果药物一旦中断,那体内日日累积的药毒便会无情地发作!”   门主惊愕地道:“你!”   范悟天道:“我如不这样怎能驾驭着你?”   “唉!”门主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面上浮现着一种悲怆而令人同情的哀伤,他昂起头道:“我看错了你!”   范悟天道:“这话太晚了。”   门主道:“好在为时不晚!”   范悟天一怔道:“你说什么?”   门主冷冷地道:“我说为时尚不算太晚!”   范悟天嘿嘿地道:“门主,你最好安份点,我不想立刻杀你!”   门主道:“我身上之毒尚可维持数日……”   范悟天道:“不错,不过那几天的日子非常不好过!”   门主道:“对我来说已经太厚待了!”   范悟天道:“我不信你能……”   门主道:“我只要有能杀死你的时间就满足了!”   范悟天大笑道:“你想杀死我?”   门主道:“这是唯一补救之道!”   范悟天嘿嘿地道:“可惜你的算盘珠儿拨错了位置。”   门主道:“咱们是骑驴看唱本!”   范悟天道:“好,走着瞧!”   门主将身子衣衫一整,道:“老范,咱俩的事最好由咱俩解决!”   范悟天道:“你不配!”   门主道:“我要高攀!”   晃肩、拧腰,拳影一闪,点直攻去。   范悟天道:“抱歉,我要狠了。”   他的身子太快太狠,一个旋转,也不知道旋了个什么招式,地狱门门主居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哇!”一口鲜血洒了一地。   他喘声道:“老范,我错估了你。”   范悟天道:“这是藏私,你应该早发现才是……”   欧阳修德一声悚叫道:“血魔功!”   宋磊的神情一变道:“原来你就是血魔!”   范悟天大叫道:“宋小子,你知道的太迟了。”   宋磊道:“范悟天,天地双贤曾告诉过我,搅乱武林三十多年的血魔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范悟天道:“不错,江湖上知道我的并不多!”   宋磊道:“今日你终于露了脸!”   范悟天道:“这没关系,今日你们没有一个能逃出去。”   宋磊道:“范悟天,也许是你的死忌日子来临了。”   范悟天哦了一声道:“我不以为然!”   宋磊道:“天下最好的武功便是血魔功了,你刚才表现了一手,我宋磊也想讨教讨教!”   范悟天道:“送你归西,我倒愿意送你一路顺风。”   突然,门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欧阳修德及范悟天两人身前扑去,身上全是一片血渍……   一蓬黄雾洒了过来,随着飘过一丝幽香。   欧阳修德一震道:“满堂红!”   范悟天一颤道:“什么?南疆毒草!”   欧阳修德大叫道:“我中毒了……”   他在地上一翻,身上刹那间变得青紫。   铁算盘道:“你也有今天!”   门主道:“老范,我也有一招未施呀,哈哈!”   范悟天虽然发现得早,急切间闭住了气,但是,全身也不由颤了一颤,他急忙暗暗一运气,登时晓得自己应变虽快,鼻中多少还是吸进了一点儿。   门主那一笑,使伤势陡然加重,叭地又倒在地上。   范悟天恨声道:“门主,你这该死的东西!”   他愤愤地朝前踏了一步,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宋磊一晃身,道:“老范,太过份了。”   手指在电光石火间朝范悟天的脚上点去,这一招又快又狠,范悟天若不收腿自救,这一指定会点上。   范悟天一退,暗中发出一声奸邪的冷笑。   他冷冷地道:“看样子咱们非动手不可了。”   宋磊道:“我俩何不了断?”   范悟天道:“不错,我们须了断!”   陆靖一晃身道:“各位,我要失陪了。”   他突然将欧阳修德提在手中,道:“我把他交给我师妹。   话音微落,人已一涌而去。   铁算盘叫道:“我也加上一份。”   他功力初次恢复,一提气,随后追去。   范悟天道:“给我拦住他们!”   怪事终于发生了,他自信自己已将地狱门控制住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傻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   门主哼声道:“他们已解散了,无人会听你的。”   范悟天愤愤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站在那里干什么?”   那数十个地狱门的门徒似乎着了魔,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俱冷煞地瞪着范悟天。   范悟天恨声道:“你们不要命了。”   —个汉子道:“我们本来都还尊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今日我们看到的,全是使我们失望的事情,刚才门主已经宣布过了,地狱门已经解散,江湖上谁也管不了谁!”   “呸!”范悟天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那汉子道:“你认为我们怕你的武功?”   范悟天嘿嘿地道:“你还能抗拒么?”   那汉子道:“单打独斗,我们也许不是你的敌手,可是我们如果团结一致,你就是三头六臂,只怕也抵挡不住。   他斜斜地看了宋磊一眼,又道:“况且,今日你已逢上敌手。”   范悟天道:“谁?”   那汉子道:“宋大侠还不够么?”   范悟天大笑道:“他……他还差的远呢。”   宋磊道:“老范,你太傲!”   范悟天道:“这就是我的人生,不到最后决不轻易言输,今日虽然是我的失败,但是,我还要孤注一掷!”   宋磊道:“好,我便领教领教!”   范悟天道:“我要用血魔功杀你!”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掌心倏地朝外一吐,但见掌心中洋溢着一股令人寒心的血色,鲜血一片!   呛——   宋磊陡地将那柄长剑撤了出来,一束耀眼夺目的光华随着颤闪了出来,剑鞘轻轻地掷在地上。   范悟天道:“宋磊!”   宋磊道:“老范,有话尽管说!”   范悟天道:“血魔功杀人,不超过三招!”   宋磊道:“我不知道!”   范悟天道:“你的机会仅有一半。”   宋磊道:“你跟我一样!”   范悟天冷笑道:“哪里,我的机会比你多!”   宋磊道:“老范,今日你讨不了好!”   范悟天道:“你也许估计错了。”   突然一声大喝,他那沉稳的身子倏地朝前跨去。   右掌倏地朝宋磊切了过来。   宋磊道:“好!”   他的身子仿佛是一丝飘坠在空中的棉絮,在一片剑光里,瞬息间,有若电光石火样攻了出去。   剑影千滚,怨厉无涯。   范悟天大叫道:“你也接招。”   他倚仗自己的血魔功为不世武功,居然不避不闪,挥起手掌反而向那急急切飞来的长剑迎了上去o   “哎呀!”   一声大叫,血光崩现,洒了满地。   两只血淋淋的手掌登时掉在地上。   范悟天大叫道:“我的手!”   他的脸色苍白,两只眼珠子仿佛要跳出眼眶的外面,面额上的汗珠,有若黄豆样,颗颗掉了下来。   宋磊的脸色苍白,胸前也被拍了一下,背上淌着一条血水,但他脸上却有股坚毅不拔的神色……   他冷冷地道:“老范,咱们扯平!”   范悟天颤抖道:“无影剑,无影剑!”   宋磊道:“不错,唯有无影剑才能破你的血魔功!”   范悟天惨声道:“好个天地双贤,居然留了一手。”   宋磊道:“老范,你那双爪子已完了,从前种种有如昨日,希望你……”   话声未落,范悟天大叫道:“去你的!”   他跃起身来,用头当剑,朝着宋磊撞来。   宋磊一闪身,道:“你找死!”   砰地一声,那一头用力过巨,整个身子撞在一块石头上,登时血花四溅,范悟天终于结束了那一生的罪恶。   宋磊长叹道:“武林多年的,劫杀、掠夺,全是范悟天一个人暗中捣的鬼,如今他已死了,我也可以回山了!”   门主喘声道:“老弟,我错了,多年称霸武林的美梦终于醒了。”   宋磊道:“门主,你该收拾这个残局了!”   门主摇头道:“地狱门已经解散,江湖上再无我这一号人物!”   宋磊道:“好,咱们后会有期限!”   门主道:“你要去哪里?”   宋磊道:“先回泰山,找回师父,然后永远退出江湖!”   门主道:“也好,江湖上的是非留给下一代吧。”   两人相视大笑,手挥着手朝着远处行去。   身影愈去愈远,而渐消逝。   范悟天终于死在自己的罪恶里,而这本书也随着他的死而结束,因为任何一件事有始才有终,这本书的故事由他身上而开始,当然也该由他身上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