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三叠   第一章 深夜忽来黑衣客   二楞子真不含糊,杯到酒干,眨眼的工夫,八九杯烧刀子下了肚。   酒杯一放,运筷如飞,一直眉,一瞪眼,一伸脖子,三颗干炸丸子一口吞,这才大嘴巴一咧,笑笑道:“好酒,好菜!”   王管家的三角眼挤成了一条缝,一面斟酒一面笑:“四海之内皆朋友,咱们是一见如故,恕我托个大,叫你一声兄弟,别跟我这老哥哥客气,尽管放量!”   空了的酒杯又斟得满满的。   二楞子,低下头,“吱”的一声又吸干了杯中酒,摸着嘴巴道:“老哥哥,我领你这份情。”   王管家眼珠滴溜一转,道:“好兄弟,你到底贵姓大名!”   “二楞子……”   “二楞子?……”   王管家的三角眼又挤成了一条缝,摇着头道:“这不大像个名字。”   二楞子抓抓头皮,有点难为情的道:“另外,我还叫刘二混子,大概是因为我姓刘,喜欢混吃混喝,又有人说我傻不楞登的,就管我叫二楞子,我觉得二楞子比刘二混子要雅致得多,所以我就成了二楞子,老哥哥,姓名有什么要紧,反正我就是二楞子,二楞子就是我,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可是我还没遇见第二个叫二楞子的!”   王管家点点头道:“好吧,二楞子,住在慈云寺的那个小白脸是谁,那个又瘦又瘸的老头子又是谁?”   “嘻嘻……”   二楞子咧嘴笑了半天,才道:“小白脸是位爷,瘸子是胡瘸子,跟我二楞子一样,是侍侯爷的。”   王管家眉头皱起一大把,干笑道:“就这么简单?”   二楞子倒是着实不客气,王管家不斟酒他自已斟,咕嘟咕嘟一连又是干了三杯,舐嘴砸舌的道:“是很简单嘛,爷是主人,我跟胡瘸子是奴才……老哥哥,听说这里府上的庄老员外以前在京里做大官。”   王管家严肃的嗯了一声,道:“说出来会吓你半死,老员外做过兵部侍郎。”   二楞子两只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王管家道:“还听说庄员外做官以前是开镖局的……”   “叭”的一声,王管家猛的一拍桌子,放下了脸来,但声音却低得只有二楞子才能听到,王管家道:“兄弟,别怪我说你,你简直满口胡言,这种话要传到老员外耳朵里,拿帖子往府城衙门一送,不砍你的脑袋也得叫你一辈子住在大牢里!”   二楞子伸伸舌头,又摸摸脑袋,诚惶诚恐的道:“老哥哥,我……我只是听……听……”   王管家一摆手,打断了二楞子的话。“这些谣言还是不听为妙,俗话说的好:‘祸从口出’。更不能混说。老哥哥我是爱护你,才和你说这些体己话。”   二楞子双拳一拱,低声下气的道:“二楞子感激老哥哥的关照,下次绝不敢再混说,可是……”   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又道:“庄老员外可是只有一位千金小姐,再没有别的亲人近人了么?”   王管家老半天没开口,一双三角眼一霎不霎的瞧着他。   二楞子被瞧得多少有点不大舒服,欠欠屁股,换了个坐的姿式,道:“老哥哥,您为什么这样看我?”   王管家颏下的山羊胡子高高的翘了起来,压着嗓子道:“二楞子,你小子有点奇怪!”   二楞子直眉瞪眼的道:“我奇怪?”   王管家哼了一声道:“今天是我找你来问话,不是要你来掘老员外的根,为什么你老是打听老员外的事?”   二楞子傻傻的一笑道:“聊天嘛,老哥哥不拿我二楞子当外人,我才敢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王管家哼了一声道:“听着,你别再打岔,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二楞子忙道:“好,我遵命,可是老哥哥得先告诉我,庄老员外膝前当真只有一位千金么?”   王管家微怒道:“二楞子,为什么你还要追问这件事?”   二楞子笑嘻嘻的道:“好奇嘛,老员外做过那么大的官,应该是人丁兴旺才对,以着我二楞子推想,老员外一定三妻四妾,七子八婿的,要是膝前真的只有一位千金,那……那不是……是……”   王管家也忍不住一笑道:“是什么?”   二楞子抓着头皮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是有点不大对头,跟老员外的身份好像不合!”   王管家哼道:“好吧,我告诉你,老员外就是只有一位小姐,现在该我问你了……”   声调一沉,凝重无比的道:“你那位爷姓什么,叫什么,是个什么出身来路,为什么来到洛阳城,又为什么叫兄弟你跟那个瘸子天天到府前府后来探头探脑……”   二楞子嘻嘻的笑道:“老哥哥,你跟我简直一样的好打听闲事,我们爷姓丁,叫丁弃武,是什么出身来路,为什么到洛阳城,这我可一点也不知道,至于我跟瘸子……”   “等等……”   王管家三角眼忽然瞪得圆溜溜的,满睑煞气的道:“二楞子,你该识相点,我请你到府里来喝酒,可是瞧得起你,凭你这个身份模样,连大门坎也别想迈得进来……”   二楞子连忙作揖道:“我知道,是老哥哥抬举我。”   “那么你该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   王管家摸着山羊胡子,摇着头道:“既然你是丁弃武的佣人,不能说对他的出身来历一点都不知道,更不能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到洛阳城?”   二楞子急得满脸大汗的道:“你不相信我可没办法,您是不知道,我们那位爷整天苦着脸,有时候三天不说一句话,这一次我们是从京里来,我也不知道是来洛阳,反正来到洛阳,我们爷忽然不走了,在慈云寺一住就是十天,也许他是跟那位住持方丈投了缘,两人常常在一齐打坐。……”   王管家冷冰冰的接口道:“二楞子,你跟丁弃武多久了!”   二楞子忙道:“快一年了……”   不等王管家追问,又红着脸接下去道:“那时我在秦淮河边上得罪了几位黑道上的人物,若不是爷过了我,世上早没有我二楞子这个人了。”   “那……胡瘸子呢?”   “跟我二楞子差不多,也是爷救了他一命,为了感激救命之恩,才死心塌地跟爷当奴才的。”   “现在该说说你们为什么在府前府后天天来探头探脑了!”   二楞子笑笑道:“这可是老哥哥您多心,我跟胡瘸子常到这一带闲逛是真的,探头探脑顶多是瞧瞧府里的势派,可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站起身来,又深深一揖道:“老哥哥,今天扰了您这一顿,心里实在不安,我该……”   “你想走了?”   “怕爷会找我,回去晚了……”   王管家突然脸色一变,霍地站起身来,阴狠狠的道:“二楞子,我好心好意的酒饭招待,想不到你这样猾头,居然一句实话也没说,这可是给脸不要脸……”   双掌交击,发出了“吧、吧、吧”三声脆响。   但见人影晃动,前门后窗与左右内窗之中同时出现了四名劲装大汉,但皆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把二楞子围在了核心之中。   二楞子双手直摇,结结巴巴的道:“老哥哥,“wuxia999。yeah。net”您……您这……是……干什……什么?”   王管家阴冷无比的哼道:“二楞子,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究竟说不说实话?……你看清楚,这四位都是府里的护院武师,在江湖道上也是第一流的高手,只要我一句话,他们立刻就会把你乱刀分尸!”   二楞子着急的叫道:“别,别……我说的都是实话。别动刀子,我……怕……”   王管家咬咬牙关,沉声道:“先扎他几刀子!”   四名武师一言不发,钢刀齐挥,在灯烛照耀下,寒光闪闪,分别向二楞子双腿扎去。   四名护院武师果然武功高强,动作快得使人眼花,闪闪的刀光更使人睁不开眼,只听二楞子惊恐失色的一声大叫,身子跟着向下一缩。   然而,四名武师的钢刀俱都扎了个空,二楞子像是身子一缩钻到地底下去了。   四名武师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个身子臃肿,笨手笨脚的楞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份身手,不由画面相觑,呆了一呆。   王管家眼快,三角眼滴溜一转,大叫道:“快,那小子蹲在桌子底下!”   原来二楞子当真在桌子底下蹲着,四肢一缩,活像一个肉球。   四名武师看也不看,钢刀闪电般齐向桌下搠去。   二楞子性命攸关,身子虽然臃肿,手脚却灵活得像只兔子,但听飘的一声,由桌下直射门外,而后是灰影一弹,跃离地面,扑上了三丈多高的院墙。   王管家直着嗓子叫道:“快追,不能叫他跑了!”   其实,纵使他不叫,四名武师也知道是非追不可,当下四人各纵身手,就向房外扑去。   但是,四名武师都没有走出门去,原来就在他们向门外扑去之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   自然,那是一个人,但却黑衣蒙面,看上去有些阴森,加上他出现得又奇又快,在这黑夜之间,真像一个幽灵。   四名武师前冲的身子,像是撞到了墙上,又像是受到了一股绝大的吸力,都在那黑衣蒙面人三尺之外停了下来。   王管家愕然一震,伸手遥遥指着黑衣蒙面人叫道:“你……你是什么人?”   他手指发抖,声音发颤,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黑衣蒙面人并不答话,像是嘿嘿的笑了两声。   笑声不大,但却使王管家心里更加发毛,当下三角眼一转,大着胆子叫道:“你们都是呆子,还不动手抓下他来?”   但是,四名武师既没应声,也没移动。   黑衣蒙面人这回开了口,只听他冷冰冰的道:“他们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王管家从心里冒出了一股凉气,四名武师像被点了穴道。   然而,接着他就发觉了,事实比他判断的更糟,但见最后的一名武师身子摇了一摇,蓬的一声平躺了下去。   而后是另外三名,但都仰面倒地,脸上白得像纸,黄得像蜡,眉心之中有一道剑痕,鲜血顺着鼻头往下流,像在脸上划了一条红线。   四名武师都死了!   王管家也像死了一半,他想跑,但两双脚却像是被钉到了地上,他想叫,但喉咙里像塞上了一块石头。   这时,他才发现黑衣蒙面人手上拿着一把剑,剑尖映着灯光,寒得使人发毛,比四名武师的刀光至少亮过十倍。   终于,王管家喘出了一口粗气,呐呐的道:“你……你……杀了他……他们?”   黑衣蒙面人又阴冷无比,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如果不是他们自杀的,那就算我杀的吧!”   王管家呐呐的道:“你……你……”   这次除了两个你字之外,像是舌头嘴巴都成了别人的,再也不听使唤,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黑衣蒙面人冷冷的道:“我不想杀你,但也不能让你活得太舒服!”   王管家大惊,但不等他有所表示,眼前只见刺目的寒光一闪,左右双臂像被冰冰了一下,一阵渗心的凉意过后,方才发觉他的双手已经和身子分了家,齐肩以下被黑衣蒙面人锋利的宝剑削了下去。   虽然他没有痛的感觉,但他却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二楞子顺利的逃出了庄府。这时大约已经二更天,他返身瞧瞧庄府那巍峨的大门,一排二十几磴的高台阶,用铁叶子包者的朱红大门,兽头门环上马石旗杆座,和那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有些羡慕,也有些鄙夷的呸了一声,连打两个酒呃,跄跄踉踉的向城外走去。   那时是太平年景,入夜后虽然也关城门,但大门上开着一扇小门,二楞子就是从那扇子小门里挤了出去,一路哼着小调,没有多久就到了洛水南畔的慈云寺。   慈云寺不是大庙,但建筑得十分别致,大殿后是松竹茂密的小院,禅房静室,香烟缭绕,置身其间,使人俗念尽消。   二楞子在山门外收住脚步,拉起衣襟揩汗水,扣好脖子下面的衣纽,又弹弹身上的尘土,方才拧身一跃,飘入寺内。   大殿后的小院里,正是住持方丈念慈的禅房,右面住着他的两个徒弟,斜对面的西厢里才是二楞子、胡瘸子跟他们的爷所临时借住的地方。   这时,正面禅房中一片漆黑,住持方丈和他的两个徒弟想必都已沉睡,西厢里闪动着灯光,二楞子知道,他的爷跟胡瘸子正在等他。   果然,西厢的房门轻轻打了开来,开门的是胡瘸子。   胡瘸子虽然只有五十几岁,但看上去特别显老,像是六十多岁的人,加上他腿瘸,更加老态龙钟。   他虽瘸,但不用拐杖,而且腰杆子也尽量的挺得很直,嘴唇抿得死紧,看上去有点骄傲,也有点可怜。   打开房门,胡瘸子看都不看二楞子一眼,一跛一跛的走了回去。   二楞子早就习惯了,胡瘸子跟爷都犯一个毛病,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二楞子常常想,胡瘸子跟爷都该出家当和尚。   想归想,但此刻他却显得特别规矩,甚至有点彬彬有礼,一步步的走入房内,向着正襟危坐的丁弃武深深一礼,道:“爷,您还没有睡!”   被称做爷的丁弃武,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有修长的身材,白晰的皮肤,挺直的鼻子,浓密的眉毛,眸子里有一种逼人的光辉,英挺、俊逸,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   他淡淡的看了二楞子一眼,道:“唔……”   若是往日,二楞子不必再看什么,悄悄的走开去睡自已的大觉,但今夜不行,他要向爷献功,首先,他有些得意的瞧瞧坐在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胡瘸子,然后才清一清喉咙道:“爷……”   丁弃武又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头道:“你又喝酒去了?”   二楞子微微尴尬的笑笑道:“是的,爷,因为今晚上有人请客。”   闭目养神的胡瘸子不由拾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丁弃武道:“洛阳城里也有你的朋友!”   二楞子神秘的道:“不是老朋友,是新交的朋友。”   “噢……”   丁弃武微感兴趣的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楞子严肃无比的道:“庄员外府里一个姓王的老管家。”   丁弃武精神一振,立刻向他投去了一瞥冷电般的目光,道:“你似乎能干了不少,结果怎样?”   二楞子受了夸奖,立刻眉开眼笑,全身的肥肉都抖动了起来,得意的道:“王老儿和我称兄道弟,想套问爷的来历……”   丁弃或接口道:“你说了什么!”   “除了爷的姓名之外,我什么也没说。”   “你打听到了什么?”   “庄老员外从前是做过兵部侍郎,膝下果然只有一位小姐。”   丁弃武双目轻轻的闭上去,像是陷在沉思之中,几乎有盏热茶的光景,一直不言不动的。   终于,他又睁开了双眼。   二楞子大大吃了一惊,跟爷已经三四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爷有这种目光,像是两支利箭,一直刺进了他的心窝。   他赶紧低下了头去。   只听丁弃武又道:“还有呢?”   二楞子忙道:“奴才无用,只打听出来了这么一点点,我们也问过庄员外以前是不是开过镖局,可是……”   “他怎么说?”“wuxia999。yeah。net”   “他否认了,说那是谣言,还说要拿帖子送我到府城衙门里去吃官司。”   “唔!”   “奴才本想再问问庄员外是不是不姓庄而姓白,可是……”   “怎样?”   “奴才还没问,那王老儿就翻了脸,召来了四名护院武师,奴才只好……就这样溜回来了。”   “唔!”   丁弃武又闭上了双眼。   二楞子不由有些失望,满以为爷会大大的夸赞几句,甚至会赏二两银子酒钱,谁知道爷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你似乎能干了不少。连胡瘸子也只是看了自己那么一眼,对自已这份功劳,一点都不羡慕。   二楞子站了一会,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道:“爷,夜深了……我给你铺床。”   丁弃武站起身来,淡淡的道:“不用……”   西厢是一明两暗,丁弃武住在右手的暗间,胡瘸子和二楞子则住在左手的暗间,丁弃武走到内室门口又转头道:“你们也去睡吧!”   二楞子连忙陪笑道:“是,爷。”   丁弃武没再说什么,进入内室,掩上了房门。   内室中陈设得简单雅洁,一榻一几,几上插着一瓶将开未开的梅花,淡淡的香味充溢满室。   丁弃武并没有真的去睡,他在室中轻轻踱了几步,微喟一声,由墙上摘下了一柄长剑。   长剑出鞘,一缕光华耀眼欲花,丁弃武轻抚剑身,又是一声喟叹,同时,两颗眼泪滴到了剑刃之上。   他似乎微微一震,连忙收剑入鞘,自已强装出一副笑容,暗道:“丁弃武呀,丁弃武,忘记爹爹的话了么?英雄流血不流泪!你怎么哭了?”   他跌坐在床上,那柄长剑就横在他的双腿之上。   母亲的话又响在他的耳边,那是一串嘶哑微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在戮戳着他的心头:“顺子,咱们家门不幸,才会遇上这种横祸,丁家是七世单传,只有你这么点骨血,听娘的话,别再拿枪动刀,娘受了一辈子的苦,只巴望着你长大成人……”   他知道丁弃武是娘替他取的名字,这意思十分明显,可是,他没有听母亲的活,身边的宝剑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娘,如您在天之灵有知,该原谅我,原谅您的孩子。我不是不听娘的话,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娘和爹……死得好惨……”   他还是哭了,泪水像开了闸的河水,再也忍耐不住。   三更天,他束起宝剑,扬身而起,轻轻推开了后窗,而后,他像一缕轻烟,从慈云寺中失去了踪影。   王管家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只觉得双肩像火在烧,意识渐渐的恢复,他想起了二楞子,想起了四名护院武师,想起了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更想起了自已被削断的双臂。   睁开眼来,只见胡须花白的老员外正俯着身子坐在他的床前。   在老员外身边,是泪眼盈盈的小姐白采萍,另外,房中还站着四五名仆妇,和三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佩剑汉子,正是老员外的二弟子齐白英、五弟子路白平、六弟子何白瑜。   王管家双肩包扎着白布,但殷红的鲜血还是渗了出来,由于失血过多,使他的面如白纸,但他还是挣扎着叫道:“员外爷……”   老员外皱皱眉头,道:“王忠,你觉得怎样?”   王管家喘吁着道:“老奴……生死都没关系……但……但……”   老员外连忙按住他过:“你伤得太重,不论什么话,等好一点的时候再说吧!”   “不……”   王管家挣扎着叫道:“是丁……丁家那孩子找来了,他……叫丁……弃武……”   老员外双肩微微抖了一抖,采萍姑娘则杏眼睁得滚圆,眸子里有泪光,也有怒火,娇躯一抖,靠在了老员外身上。   老员外双目微闭,抚着采萍姑娘的秀发,喃喃的道:“也好……”   王管家咬咬牙关,挣扎着又道:“老奴……先是拉……拢丁弃武……的手下人……用话套……他,他不……肯说,老奴……才使人……用强……”   老员外微吁一声,道:“养伤要紧,王忠,还是不说吧!”   说着就要起身走去。   王管家奋力叫道:“员外爷,老奴……也许……不……行了,一定……要说个……清楚。”   老员外只好停了下来。   王管家喘口粗气,道:“那人叫二……楞子……功夫不弱,四名……武师……拿他,硬叫他……跑了,就是……那时候……丁……弃武到了……门口,黑衣……蒙面,用的是一柄宝剑……杀人的……手法,高……高明到了极点……”   又喘吁一阵,着急的道:“员外爷,您……快走吧……”   老员外满面沉肃,苦笑道:“埋名隐姓,已经够丢人了……我白展堂在江湖上是铁铮铮的汉子,在朝廷里当过一品大员,如今竟被那姓丁的孙子逼得东逃西躲,这……这……”   老脸上紫中泛青,激动无比。   原来老员外不姓庄,而是姓白。   采萍姑娘杏眼含悲,一叠连声的叫道:“爹,爹,您消消气,别为着这点事先气坏了身子……”   接着又转向王管家道:“那个行凶的人当真是丁家的小顺子?”   王管家挣扎看道:“不是他还有谁?绝错不了,他叫丁弃武!”   “他自己说的?”   “他……没说,一进门……就动手杀人,……又凶又……狠!”   被杀的四名武师,大家都看到了,手法不但高明,当真是又凶又狠,但是,这其中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杀了四名武师,斩去王忠双臂,他却不声不响的走了?   老员外沉思不语。   王管家又叫道:“员外爷,你……带着小……姐快……走……他一定……还会来的!”   采萍姑娘银牙紧咬道:“王忠,你好好养伤,我会劝爹走……”   扶着老员外又道:“爹,咱们厅里谈去。”   老员外点点头,踱到了外间的大厅之上。   厅里没有点灯,除开王忠的房里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三名弟子紧随在老员外之后,也跟到了大厅之中。   气氛相当沉闷,一时之间,谁多没有开口。   终于,还是采萍姑娘幽幽的道:“爹,王忠的话不假,您……还是走吧!”   白老员外猛的一拍桌子道:“丁弃武要来就来,他要报父仇可以,只要能破得了我的‘白家剑’……”   悠然一叹,又道:“当年杀他爹爹时,我是含着眼泪杀的,凭良心说,我很喜欢丁子杰,可是他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采萍姑娘道:“可是二叔折磨过他的娘!”   老员外又一拍桌子道:“我也已处死了你的二叔!”   采萍姑娘着急的道:“不论怎么说,爹爹还是躲一躲的好。”   老员外的二弟子齐白英几次想要开口,一直没有机会,此刻方才凑了上来,满陪着笑脸道:“师父在家来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要不然到开封去住几天,大师兄去年就想接师父去……”   老员外点点头道:“去开封也可以,但要正大光明,此后我白展堂绝不能再偷偷摸摸了!”   采萍姑娘含泪道:“这又何必呢,爹,您最好现在就走……”   齐白英目光一转,笑道:“师妹,你去收拾收拾吧,我陪着师父,等师父的气一消,你就陪师父……”   白采萍咬咬牙笑道:“师兄,你弄错了,你该陪爹爹去,我不走。”   “什么……”   齐白英一怔道:“师妹,你……”   白采萍仍然咬着牙道:“我要等小顺子,跟他评评理,问问他白家哪一点上对不起他,就说他爹爹的事……”   白员外大喝道:“不必说下去了,还不回房……”   白采萍忽然像受了委屈般的扑到老员外怀里,哭道:“爹爹……”   老员外叹口气道:“这是白家家门不幸,但爹爹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再藏藏躲躲,等他来吧,就算他不来,明天我也要去找他!”   事情更加僵住了,三位弟子急得抓头挠腮,但却无计可施,老员外不肯走,白姑娘也不肯走。   齐白英向老五老六使了个眼色,道:“我出去看看。”   意思十分明显,老员外今夜是不会走了,他必须出去布置一下,由于四名武师的被杀,已使白家上上下下惶乱不安,虽然还有十几名护院武师,但武功并不比那被杀的四名武师高明多少,他是老员外的二弟子,责任重大,为了老员外的安全,他应该特别小心。   天色阴沉,齐白英各院巡查了一遍,除了十几名武师之外,所有的男女仆妇也都派上了用场,每人都彻夜不睡,分配在院子四周,手中抓着铜锣、铁盆等物,只要发觉有人,立刻就敲击传讯。   虽然人心惶惶,但还各守岗位,齐白英心头略定,立刻折回了老员外所在的大厅之中。   老员外面色似乎开朗了不少,已经十几年不用的宝剑又摆在了面前的桌上,采萍姑娘也把长剑束到了肩背之上。   一见齐白英回来,老员外抚弄着垂胸的长髯道:“过来。”   齐白英连忙恭谨的道:“是,师父。”   老员外目光一转,又道:“你们都来。”   路白平、何白瑜也连忙恭应一声,凑到了老员外面前。   老员外微吁一声道:“为师一生之中,经过不少的风险,年轻时,单枪匹马的闯过天下,后来保过镖,开过镖局,再后来,带过兵,打过仗,当过兵部侍郎,四十多年以来,江湖上没遇到过对手,战场上没吃过败仗,我就不相信如今会栽倒在丁家那孩子手上!”   白采萍呐呐的道:“可是,爹爹如今老了!”   老员外哈哈一笑道:“不错,爹爹已经六十岁了,可是……”   伸手一拍桌上的宝剑,道:“爹爹人虽老了,剑法可没老,‘白家剑’在江湖上还是第一流的剑法,没有人敢跟白门弟子结做仇对!”   厅中又陷入了沉闷之中。   齐白英等不得又想到了王管家口中的黑衣蒙面人,一出手剑中四名武师眉心的高明手法。   老员外又叹口气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改名易姓,躲着姓丁的那孩子!”   没有人开口。   白老员外也没有要他们开口的意思,紧接着又道:“丁子杰死有余辜,但他的妻子无罪,老夫原想把他这孩子栽培成人,叫他懂得是非善恶,可是想不到我那不成材的堂弟……”   长长的叹了一口粗气又道,“却瞒着我折磨死了丁子杰的妻子,又要杀害小顺子那孩子,这一点使老夫一直对他负疚,所以我……宁肯躲他!”“wuxia999。yeah。net”   白采萍急道:“既然如此,爹爹还是……”   “不……”   老员外打断她的话道:“躲也有个限度,如果那孩子懂事,他应该懂得出这个道理,如果他苦苦相逼,爹爹也只好会他一会……”   白来萍呐呐的道:“可是他……一定不会懂得这些道理……他只知道替他的爹娘报仇……”   老员外点点头道:“如果他只是为了报仇,也还情有可原,他应该直接找我,不该惨杀四武师,斩去了王忠的双臂!”   白采萍咬牙道:“所以我要跟他评理!”   “胡说……”   老员外叱道:“爹爹还没死,用不着你出头,就算爹爹死了,也还有你的师兄们……像丁弃武这种残狠的手段,已到了爹爹容忍的极限……”   白采萍一惊道:“爹爹要……杀死他?”   老员外摇头微吁道:“至少,我要废了他的武功,使他不能继续做恶!”   齐白英慨然道:“师父说得是,但……”   瞧了他的另两位师弟一限,又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这该是弟子们的事,师父……”   老员外摇摇头道:“虽然你们都得到过我的真传,但以他剑刺四武师的手法看来,你们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齐白英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老员外哈哈一笑道:“白家剑没有什么深奥秘密,只在乎火候的深浅,同样的一招剑法,施展起来各有不同……”   说着长身而起,抓起了桌上的宝剑道:“来,今夜为师让你们看着真正的白家剑法。”   不待话落,大步向院中走去。   白采萍与三位师兄一齐跟了出去。   院中十分宽大,几树枯枝在夜风中微微颤抖,有牛毛细雨轻轻飘着,一片凄凉的夜色。   老员外兴致勃发,撩起长衣,拨出了长剑。   白老员外拔剑在手,目光闪电般四外一掠道:“白家剑最厉害的是那几式剑法?”   齐白英忙道:“首推夺命三剑!”   老员外点点头道:“不错,你们师兄弟三人,加上你师妹,一齐用夺命三剑攻来,记住,尽量施展。……”   齐白英忙道:“这……最好换用竹剑!”   老员外大笑道:“不必,你们别担心伤到我,只怕你们还没有那个火候!”   师兄弟三人齐把目光投注到白采萍的脸上。   白采萍苦笑道,“爹爹既然说了,咱们就遵命吧!”   说着自已当先撤出了剑来。   齐白英等也只好各自拔剑,分在四周围住了白老员外。   白老员外爽朗的大笑道:“出剑,猛攻,一点不要藏拙!”   齐白英等无奈,当真齐喝一声,四柄长剑匝地攻去。   但见寒光闪闪,剑气弥漫,数丈方圆之内一片寒意凛人。   白老员外已被包围在剑气之中,除了听到他呵呵的大笑声之外,几乎已经直不到他的身影。   突然,只听他一声大喝道:“脱手!”   但听一片铿锵之声过后,剑气突消,寒意尽敛,齐白英师兄弟三人与白采萍姑娘手中的长剑都被震得飞了开去。   老员外持剑大笑道:“如何?”   齐白英红着脸道:“师父剑法如神,弟子等望尘莫及!”   老员外摇头道:“其实,为师用的不过是‘白家剑’中最平凡的一招‘秋风乍起’,所不同的只是火候……”   目光炯然一转,笑笑又道:“只要你们继续琢磨勤加练习,总有一天会及得上为师!”   齐白英等忙道:“弟子一定悉心苦练。”   老员外笑笑道:“你们现在还替老夫担心么?”   齐白英忙道:“丁弃武虽然霸道,自然及不上师父……”   “未必!”   这声音来得突然,而且阴冷无比,声音中充满了恨意。   齐白英等大吃一惊,但他们被老员外震飞的长剑还没有捡回来,一时不禁手忙脚乱了起来。   老员外仗剑大喝道:“谁!”   但见一条黑影陡然自房脊上扑了下来,身法疾捷,落地无声,一身黑衣劲装,腰下佩着一柄金镶玉镂的宝剑,两道眸光,像夜空中的寒星,使人心头发慌。   老员外沉声道:“想必你就是丁子杰的儿子小顺子了!”   黑衣人咬牙道:“我叫丁弃武。”   白采萍一旁大叫道:“小顺子!你……”   但老员外如雷的吼声打断了她,只听他厉喝道:“你还不回去!”   白采萍着急的叫道:“爹爹,您先叫我跟他评评理!”   老员外怒道:“除非我死了,你们谁都不许多口,不许多事!”   这话不但是对白采萍说,也对齐白英等三人说的,因此齐白英等虽然已经捡回了震飞的长剑,但却不敢凑上前去。   白采萍咬咬牙,也退到了大厅门边。   老员外觉声道:“丁弃武,你深夜之中闯入私宅,意欲何为?”   丁弃武冷冰冰的道:“你承认你是白展堂,不是姓庄的了!”   老员外有些愧色的道:“不错,老夫是白展堂。”   丁奔武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该明白。”   “那么你是报仇而来了!”   “自然。”   老员外长叹一声道:“老夫是杀死了你爹爹,但他强奸寡妇,罪大恶极,老夫含泪加诛,是为了大义!”   丁弃武哼道:“我爹爹冤枉。”   老员外冷笑道:“证据俱在,有什么冤枉?”   丁弃武道:“那是有人栽诬……”   声调一沉,又道:“只怪你老朽昏庸,只听一面之词,既不容我爹爹申辩,也不肯详查真象,狂妄凶残!……”   “住口!”   老员外怒叱道:“你懂什么,那时你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丁弃武咬牙道:“我知道我爹爹是堂堂正正的英雄,是心地光明的男子汉,绝不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之事!”   向前逼近了一步,又道:“就算我爹爹当真做出了那种事来,也罪不致死!”   老员外哼道:“淫为万恶之首,何况被害的是个寡妇!”   丁弃武冷冷的道:“那么我母亲的事又该怎么说?”   老员外又长叹一声道,“就是这一点使我负疚,我才易名改姓躲开你,不过,那是白展才那坏蛋……”   义正词严的顿了一顿,又道:“老夫并不徇私,已经将白展才处死!”   丁弃武摇摇头道:“那并救不了什么……”   牙关一咬,又道:“我只知道我父母都是死在你白氏兄弟之手,今天你该还出一条命来!”   老员外平静的道:“如果你是堂堂正正的为双亲报仇,就该直接找我白展堂,你不该杀四武师,斩去王忠的双臂,只凭你这恶毒的手段,老夫才决定等你!”   丁弃武皱眉道:“你等我我很感激,但我却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老员外冷笑道:“你应该知道,那是你自己做的事,老王忠还躺在房里,四名武师的尸首也还没收敛!”   丁弃武愤愤的道:“白展堂,你下必瞎扯,今夜说什么也救不了你,最好你自己了断吧!”   老员外长剑一摇道:“丁弃武,老夫念你父母双亡,身世不幸,不愿跟你计较,但以你的做为而论,老夫却不得不替武林除此大害!……”   声调一沉,道:“还不拔剑,等待何时?”   丁弃武冷然一笑,当真刷的一声,拔出了剑来。   长剑出鞘,但见寒光四射,森森逼人。“wuxia999。yeah。net”   老员外点点头道:“老王忠说得不错,你果然有一柄宝剑!”   丁弃武牙关紧咬,长剑一挥,疾刺而至!   老员外挥剑疾迎,但听啷的一声,火星四射,双剑互击了一招。   丁弃武冷笑道:“白展堂,别以为你的白家剑厉害,丁某要在五招之内取你的性命!”   又是刷的一剑,斜劈而至。   老员外心头微惊,由于方才一招过手,他已试出了丁弃武与他想象中的大有差别,当下心头一狠,使出了夺命三剑。   但丁弃武一剑刺出,招式忽变,老员外骤感眼前一花,夺命三剑未及使满一招,剑身上又看了一剑。   这一剑似乎比方才的力道大了十倍,白老员外只觉右腕一麻,长剑脱手而飞。   丁弃武一剑得手,手腕又是一番,剑尖反撩,挑向老员外的下腹。   老员外大惊失色,斜身疾退,向左侧闪去。   他躲得虽快,但丁弃武的宝剑更快,只听哧的一声,老员外右肩上巳被划中了一剑。   守在一旁的齐白英等三人,一见老员外遇险,奋不顾身,疾涌而至,三柄长剑齐向丁弃武背后刺去。   丁弃武返身挥剑,三柄长剑顿时被削成了两半,而后他再度挥剑向白老员外前胸刺了过去。   从他与老员外交手以来,动手快如闪电,这些事不过仅在眨眼之间。   老员外自知不敌,双目一闭,静静等死。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白采萍姑娘忽然像游鱼出水一般,一跃身扑了过来,挡在老员外的面前。   丁弃武剑出如电,见状急忙回收。   然而,收剑又快,也还是刺中了采萍姑娘的前胸,但见鲜血泉涌,衣衫尽湿。   老员外急忙扶住白采萍,喃喃的叫道:“孩子……孩子……”   齐白英等也连忙奔了过去,但由于强敌当前,一时不知该怎样才好。   白采萍虽受重伤,但未死去,只见她掩着胸口叫道:“小顺子……你……好……好……狠……”   丁弃武也像被人刺了一剑,他没有办法再出剑去刺白老员外,那柄剑在他手上忽然变得有千万斤之重。   最后,他颓然收剑入鞘,一步步向前走去。   谁都没有动,因为丁弃武的武功太高了,白宅内外守着那么多的人,他仍然从容而至,没有一个人发觉,老员外的“白家剑”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可是在他手中仍然走不满三招。   但丁弃武的步履也十分沉重,他的面色惨白,加上那一身黑衣,真像是一个午夜中的幽灵。   他站到了老员外与白采萍的面前,俯下了身子,相距是那样近,近得最多只有一尺的距离。   他迟疑着伸出双手,去抱白采萍。   齐白英等虽然守在一旁,可是没有人敢开口。没有人敢移动,因为在丁弃武的手下,他们实在不堪一击。   白老员外又惊又怒的道:“你想干什么?”   丁弃武平静地道:“她的伤太重,你们救不了她!”   白采萍则挣扎着叫道:“杀了我吧,别碰我,小顺子,你这狠心的强盗,让我替我爹爹死吧!”   丁弃武没有开口,仍然伸手抱起了白采萍。   白采萍虽然叫骂,但却没有能力挣扎。   白老员外叹口气道:“丁弃武你可以杀我,可不能侮辱我的女儿!”   但他口中虽如此说,却也没有出手反抗,竟然任由丁弃武把白采萍轻轻的抱了起来。   这是一个尴尬的场面,幸而很快的就过去了。   丁弃武虽然抱了一个受伤的白采萍,但他却像抱了一个纸人,双肩微动,身子平飞而起,有如一团黑云疾掠而去。   丁弃武驰出白家,穿房越脊,仍然像一团黑云,他并没有走城门,却是由十丈多高的城墙上疾掠而过,到了洛阳城外。   他并没有回慈云寺,却是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废寺中驰去。   那是座香火久绝的破寺,但正殿还算完整,丁弃武把白采萍轻轻的放到了神前的供台之上。   白采萍并没有昏去,咬咬牙关道:“小顺子,你这算什么意思!”   丁弃武冷冷的道:“我叫丁弃武!”   白采萍挣扎着叫道:“我只知道你叫小顺子,不知道你叫丁弃武,小顺子,小顺子!哎哟……”   由于用力呼叫,震动了伤处,痛得白采萍哎哟一声,当真昏了过去。   丁弃武叹口气,迟疑了一下,先捡些枯枝,在殿前生起了一堆火来,而后方才走到了白采萍身边。   白采萍昏迷未醒,鲜血又从她胸前涌了出来。   丁弃武不再迟疑,轻轻解开了她的衣纽。   不大时光,白采萍已经上身赤裸。   丰满的胸部,白嫩的香肌,使丁弃武有些眩感,他几度转开头去不敢正视,但最后却还是揩去了血迹,压住伤处,使鲜血不再流涌,方才由怀中取出了一瓶粉红色的药粉,在   她伤处轻轻撒了一些。   说也奇怪,那药粉果是疗伤的圣品,一经撒上,鲜血已是慢慢的止了下来。   丁弃武叹吁一声,匆匆掩好她的胸衣,又取出一颗白色的丹丸,按开白采萍的结喉穴,使她吞服了下去。   等这些事做完,白采萍又悠悠醒了过来。   丁弃武坐在她不远的地方,俯首沉思。   白采萍喘吁了一声,咬牙道:“小顺子,你……”   原来她发觉自己的胸衣有被解脱过的痕迹。   丁弃武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微微一顿,又道:“除了我的药之外,没有人能救得了你,那一剑刺在心肺之间,假如再不止血,最多你只能活上半个时辰!”   白采萍挣扎着道:“为什么你杀了我又要救我?”   丁弃武叹口气道:“我要杀的是你爹爹!”   白采萍忽然大笑道:“要杀我爹爹,你还不如杀了我,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杀我爹爹!”   丁弃武淡淡的道:“你最好不要开口,要不然你还是会死,那伤处再震坏了,我的药也无法救得了你!”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怕,我宁肯死掉算了!”   丁弃武不再理地,转开身去拨动着熊熊的火堆。   火光照在他的脸,白采萍看得十分清楚,一幕幕十年前的往事,在她的脑海中盘旋荡漾。   终于,她幽幽的道:“小顺子。”   丁弃武皱着眉道:“你该叫我丁弃武!”   白采萍近乎撒娇的道:“偏不……”   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又道:“叫你小顺子才能使我想起十年前来,十年前的事你还都记得?”   丁弃武淡淡的道:“唔!”   白采萍梦呓般的道:“你记得十年前你叫我什么?”   丁弃武皱皱眉头道:“黄毛。”   白采萍真想笑出来,但最后却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喃喃的道:“不错,你叫我黄毛,爹爹叫我黄毛丫头,那时候我才八岁,头发又黄又稀,谁都知道我叫黄毛!”   丁弃武没有开口。   白采萍停顿了一阵,又道:“小顺子。”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嗯!”   白采萍道:“那时候我们无优无虑,你跟我好,我跟你好,虽然你比我大一岁,但是你会保护我,没有人敢欺侮我!”   丁弃武道:“唔!”   白采萍忽又激动的道:“小顺子,我爹爹是个好人,为什么你要杀他?”   丁弃武道:“我父母难道是坏人?”   “不……”   白采萍叫道:“我没有说你父母是坏人,你该记得你跟你……母亲在遇难的时候……”   丁弃武接口道:“受人恩惠,永生难忘,那一次我母子饿了五天,是你送去了吃食,等于救了我们母子一命,虽然我母亲仍然不幸惨死,但是……我感激你!……”   白采萍幽幽的道:“小顺子,就算看在这一点上,你……该放过我爹爹吧!”   丁弃武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白采萍叫道:“但你要杀的是我爹爹,你忍心见我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何况我爹爹绝不是坏人,当初……”   丁弃武咬牙喝道:“不要再提当初……”   停顿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我已经报了你的恩了!”   白采萍道:“你是说以后还要杀我爹爹?”   丁弃武冷冷的道:“你应该明白。”   白采萍大叫道:“我不要你救我,还是让我死了吧!”   一面哭叫,一面就去捶自己的胸部。   丁弃武大吃一惊,急忙长身而起,抓住了她的双手。   白采萍渐渐平静了下来,叹口气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抓我的双手!”   丁弃武闻言一震,连忙放了开来,道:“为了救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白采萍哼了一声道:“你放开也没有用,你把我抱出来,还……解开了我的衣服!……”   丁弃武道:“那也是因为止血没有办法!”   白采萍道:“你如今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应该什么事都有办法,为什么会没有办法!”   丁弃武瞪她一眼道:“为什么你要说这些?”   白采萍道:“你侮辱了我,就不该再杀我爹爹!”   丁弃武寒着脸道:“你耍赖!”   白采萍咬牙道:“这是事实,你破坏了我的清白,我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   丁弃武仍是寒着脸道:“我问心无愧,你还是救不了你爹爹!”   白采萍叫道:“反正你不先杀了我,就杀不了我爹爹!”   丁弃武转开身子道:“在下已经说过,对你的恩已经报了!”   白采萍哼道:“这是说下次仍会杀我!”   丁弃武沉声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报仇,否则……”   “怎样?”   “我会把他也当成仇人!”   “那四名武师就是这样死的?”   “我不懂你说些什么?”“wuxia999。yeah。net”   “你应该懂!”   丁弃武正色道:“丁某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除非恶积昭着,罪大恶极,丁某不会动手杀人……”   声调一沉,又道:“眼下我要杀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爹爹白展堂,虽然他也许不算坏人,但我却是替父母报仇!”   白采萍眼珠眨了一眨道:“把王忠砍去两条胳臂的也不是你?”   丁弃或冷冷的道:“丁某不肯掠人之美,也不愿代人受过。”   白采萍皱眉道:“这就怪了,那一个黑衣蒙面,手使宝剑的人又是谁?”   丁弃武没有开口,他不太重视这件事,几乎完全没有理会。   白采萍忖思了一下,又叹口气道:“小顺子。”   丁弃武皱眉道:“你该静下来,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可以回去了!”   但白采萍却没有理他,挣扎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偶。   那是一个用树根雕刻的玩具,形状十分滑稽,雕工也很粗劣,但却能够看得出是个男的。   丁弃武心头一动,转开了头去。   白采萍幽幽的道:“你不记得这件东西了?”   丁弃武没有开口。   白采萍幽幽的道:“十年以来,我一直留着,不论黑夜白天,它都在我的身边,小顺子,你那一个呢?”   丁弃武压抑着心头的激动,仍是没有开口。   白采萍颓然道:“你早丢掉了,我知道。”   丁弃武站起了身来,冷冷的道:“你休息半个时辰,你就可以回去了!”   说着迈步就走。   白采萍大叫道:“小顺子,你回来,你……”   丁弃武并没有转头,但却收住脚步道:“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白采萍含泪道:“放过我爹爹,他老人家够可怜的了!”   丁弃武沉重的摇了摇头。   白采萍嘶声叫道:“你好狠……”   丁弃武的心头在流血,但他无所表示。   白采萍长叹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再……去杀我爹爹?”   丁弃武从牙缝中迸出了两个字来,道:“现在!”   白采萍大叫一声,霍然起身,扑向了丁弃武。   丁弃武双眉深锁,伸手扶住了她。   但白采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她已经双泪俱下,咬着牙道:“小顺子,我跪下来你,你该知道,虽是我爹娘面前,我也没给他们下过跪,今天我却要跪下求你!”   丁奔武同样的牙关紧咬,道:“你别逼我!”   白采萍大哭道:“我是求你,求你高抬贵手……”   哽咽了一阵,又道:“既处你决心把我父女置于死地,我不敢偷生,但是我求你宽限三天,三天之内别去我家,三天之后任你所为,行么?”   丁弃武过:“行,我答应。”   话虽说了出来,但却说得十分无力。   白采萍收泪道:“我相信你,我们父女还可以再活三天……”   丁弃武困难的道:“我要报的只是父母之仇,对象是白展堂!”   白采萍大声道:“但我们父女相依为命,杀了我爹爹,也就等于是杀了我!”   丁弃武没有开口、但他的心头在滴血。   白采萍幽幽的叫道:“小顺子,不……大侠客,你可以走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姑娘珍重,你的伤……”   白采萍苦笑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你已报了我的恩,我珍重与否,也就与你无关了,是不是?”   丁弃武终于大步而出,离开了那座废寺。   身后传来了白采萍嚎啕的哭声。   潇湘子 扫描,黑色快车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二章 是敌是友不分明   夜色已近四更,丁弃武仍然没有回慈云寺,而是在洛水之旁的浅滩上坐了下来。   天空中飘着雨丝,阵阵凉意并没有使他混乱的脑海清醒,听着呜咽的水流之声,他的心更乱了。   终于——   他探手怀中,也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偶。   那木偶与白采萍的一样,只是看得出是个女的。   一幕十多年前的往事出现脑海之中。   那木偶是他所雕刻的,那时他最要好的朋友是白采萍,自然,那时候他管她叫黄毛,这对木偶他本来是全部送给地的,但她却只挑了一个男的,而且天真无邪的告诉他,他应该保有一个女的,而她则该拿男的,因为男的像他,女的像她。   这件事温暖了他的心,所以他也一直把木偶带在身边。   他觉得心中出了汗,木偶在他掌心中有一种粘腻的感觉。   他想不到白采萍仍然保留着那木偶,童年的往事,他还耿耿于怀,既然把木偶保留了十多年,自然也十多年来没有忘记过他。   “这为什么?”   这感觉是甜蜜的,但也是痛苦的,他忍不住咬牙低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留下那木偶,为什么你要跟我说那些话!”   他近乎疯狂了,又仰首向天,喃喃的叫道:“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孩儿,赐给孩儿勇气,帮助孩儿给您报仇!”   除了呜咽的河水之外,没有另外的声息。   雨下得大了,但他并不在意。   他答应了白采萍宽限三天,他要适守诺言,但是,他也知道,白采萍不会让他爹爹在家等死,他们会离开洛阳,甚至会离开中原,远走天涯海角,使他一辈子找不到他们。   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已经答应了白采萍。   他也不想胡瘸子或是二楞子监视白震堂的行迹,随他去吧。   然而,两天以后,他会重新开始。不论天涯海角,他也要再找到他。到那时,才真正是报仇的时候。   正当他痴痒迷迷忖思之际,忽听一个冷冰凉的声音笑道:“丁弃武,你这仇报不成了!”   丁弃武愕然一怔,急忙旋身四顾。   声音来自十丈之外的一株高树之上。   那是一株古柏,茂密的枝叶,他丁弃武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他沉声喝道:“何方朋友,何不现见一见!”   那冷冰冰的声音道:“还是不见的好!”   丁弃武愕然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身形—晃,向那株古柏之上扑去。   丁弃武身手奇,动作快,虽是扑向树巅,实则却一掠而过,右掌洒出王楼指风,向枝叶之中点去。   但就在指风甫行点出之际,一条黑影已从古柏的枝叶中滑了出来,轻飘飘的落于树杆之前,是一个黑衣蒙面,手擎明晃晃的宝剑之人。   丁弃武掠过树梢,乘身形微落,伸手拍出一掌,推向不远处的另一株树杆,在空中一个回旋,几乎是不差先后的到了黑衣蒙面人之前。   黑衣蒙面人朗然一笑道:“好身手,单凭阁下这份轻功,就足以独步武林,傲视天下。”   丁弃武冷冷的道:“尊驾是什么人,何以知道丁某报仇之事!”   黑衣蒙面人神秘的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奠为。”   丁弃武淡淡的道:“话是不错,但这毕竟是丁某的私事。除非你是有心人,尊驾贵姓大名?”   黑衣蒙面人道:“有心人。”   “有心人……”   丁弃武微怒道:“你故意跟丁某扯皮?”   有心人……嘿嘿一笑道:“我正愁自己没有名幸,是你启发了我的灵感。这名字实在恰当得很,因为的确是有心人之人。”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那么尊驾目的何在?”   有心人道:“跟你为友,与你为敌,这要以你的态度而定!”   丁奔武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心人笑道:“眼下江湖之内,以哪家的武功为最?”   丁弃武冷哼道:“这很难讲,而且,丁某也没有与你讨论这些闲事的心情!”   有心人道:“恕在下卖个关子,最好你还是跟我讨论一下,因为这多少与你有些关系……”   目光神秘的投注了丁弃武一眼,又道:“有几句童谣,在江湖中甚是流行,不知阁下是否知道?”   丁弃武冷冷的摇了摇头。   有心人慢悠悠的念道:“白家剑,李家枪,过天流星响叮当,碧鸡寨,九华山,南毒北帝半边天。”   丁弃武漠然不为所动。   有心人又从从容容的解释道:“白家剑就是阁下的仇家白展堂父女跟他的九名弟子,白展堂当年开过威远镇局,当过兵部侍郎,不论是保镖,还是带兵对敌,只要提起白家剑,或是提白展堂,没有人不退避三舍,让他几分……”   丁弃武冷冷的道:“哼!”   有心人笑道:“自然,白家剑虽然有名,但却没有办法与阁下相比!”   丁弃武不耐的道:“尊驾有话最好快说!”   有心人从容的道:“现在再说李家枪,冀北李家同样的享誉江湖,过天流星响叮当是说尉迟家旋的晴器,碧鸡寨在岭南,以用毒成名,九华山号称武林之帝与碧鸡寨一南一北,各压半天,故而有南毒北帝半边天之称!”   丁弃武仍是冷冷的道:“尊驾对江湖情势熟悉得很!”   有心人拊掌笑道:“既称有心人,自然是处处留意事事在心!”   丁弃武道:“尊驾是这些门派中的那一门派?”   有心人淡淡的摇头道:“这些门派虽然在当世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在下却用阁下一样,并不在这些门派之中,否则在下也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你讲话了!”   丁弃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心人道:“很简单,他们之中再厉害的人物,也抵不住你的‘天山流云剑’……”   “啊……”   丁弃武刷的一声,拔出宝剑,无限惊疑的瞧着有心人道:“你连我的来历都知道了?”   有心人坦然道:“这有什么稀奇,你是天山鹫叟的弟子,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想杀人灭口?”   丁弃武咬牙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声调一沉,又道:“快说,你打听我的底细,刺探我的身世,暗暗的跟踪我。究竟你有什么打算、什么目的!”   有心人笑道:“因为你是天山鹫叟的弟子,这一点对我十分诱惑,所以在下想跟你为友,但如果你不能接纳,则只好为敌!”   丁弃武冷笑道:“这并不是你的目的。”   “不错……”   有心人慢悠悠的道:“我的目的是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杀一个人!”   “杀什么人?”   “九华山的九华老人!”   “九华老人武林长者,与你有什么仇恨!”   有心人冷漠的一笑道:“武林长者只是他的外表,实则他的心是黑的。”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管这些,我没有理由杀他,而且,由于家师的规戒,我不能轻易杀人。”   有心人阴阴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我只有为敌一途了?”   丁弃武道:“悉凭尊驾,丁某并不在乎多一个伙人。”   有心人双手一拱道:“既然如此,在下该说再见了!”   不待这落,转身欲去。   丁弃武大喝道:“且慢!”   有心人回身一笑道:“阁下想必改了主意。”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想起了一件事,在丁某尚未到白家之前,有人杀了他们四名护院武师,并且把一名管家斩去双臂,那人……”   有心人立刻爽然接口道:“是我。”   丁弃武怒道:“可是冒我之名?”   有心人摇头道:“我根本没说出姓名。”   丁弃武道:“你有心使他们疑心是我?”   有心人坦然道:“也许,反正你我都喜欢身穿黑衣。又都有一把宝剑。所不同的只是在下蒙了面孔而已!”   丁弃武咬牙道:“白家与你有何仇恨?”   有心人摇摇头道:“无仇无恨!”   丁弃武勃然大怒道:“这明明是给我栽诬,难怪白家指称我做了那件丧心病狂的事,原来是你这恶徒!”   刷的一剑,扬空刺去!   有心人反手一剑,架住了丁弃武刺到的长剑!   丁弃武冷笑道:“好剑法,好宝剑,你果然有些像我!”   有心人宝剑一收,道:“还有更像你的地方……”   阴阴一笑,又道:“天山流云剑法杀人的特征是什么?”   丁弃武一怔道:“剑刺眉心,血流一线,难道……”   有心人神秘的一笑道:“白家的四名武师,就是如此死法。”   丁弃武道:“你……”   有心人笑道:“不必大惊小怪,我可没偷学到你的流云剑法,但以我师门之学,也同样可以剑刺眉心,血流一线!”   丁弃武咬牙道:“你处心积虑给我栽赃?”   有心人连点头道:“这是我的手段,除非你答应我去杀九华老人。”   丁弃武长剑一扬道:“你错了,九华老人是有名的武林长者,不论是真是假,是实是虚,我都没有理由去杀他……”   声调一沉。又道:“但我可以杀你,象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留在世上是一大祸害……”   有心人摇头道:“你杀不了我!”   丁弃武冷哼道:“除非你的剑法较我为高。”   有心人笑道:“在下的剑法虽然也足以睥睨天下,但却还不是天山流云剑的对手,但是,你有缺点,除非施出你流云剑中的‘七绝招’来,在下还能勉强应付!”   丁弃武咬牙道:“就算你说的事实,我就用上七绝招,又当如何?”   有心人摇头道:“别忘了我是有心人,如果你的七绝招能够如此随便施展,在下那能这样轻易用性命来开抗关!”   丁弃武宝剑一抡道:“如果像你所说,我非施展七绝招才能杀得了你,则你又何必借助于我的力量,难道你来不了九华老人?”   有心人点点头道:“就只需那么一点点,只要我的剑法再精爽一点,那老贼必死无疑!”   丁弃武忍不住笑道:“你可以练上一年再去找他,也不迟!”   “对……”   有心人双掌一拍,道:“你说得对极了,我已经练了三年,也找了他三次,但每次却都是无功而退,因为他同样的没把武功放下!”   丁弃武略感兴趣的道:“那么,说说你的身世,以及与九华老人结仇的经过,还有,九华老人为什么是一个心黑之人?”   有心人摇头道:“九华老人路九重为什么是黑心之人。你不妨自已去查去问,因为我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至于我的身世来历……”   伸手一指自己的蒙面黑纱道:“如果我能说,也不会戴上这方面纱了!”   丁弃武冷哼了一声。宝剑寒光疾闪,刷刷刷,一连刺去三剑。   有心人运剑如飞,连格三剑,最后却跌坐地上。   丁弃武宝剑一挺,道:“快说实话,否则我这一剑就要了你的命!”   有心人虽是狼狈不堪,但却仍然从从容容的道:“没有用,除非使出你的流云七绝招,否则你不但杀不了我,就连我这面纱也扯不下来。”   丁弃武一言不发,又是一连三剑攻了出去。   有心人就地一滚,又连接三招。   丁弃武收剑入鞘,微微叹道:“你说的不惜,如果不用流云七绝招,的确奈何不了你,但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怕人知道?”   有心人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在下也是恪守师命!”   丁弃武笑道:“这样说是你那师父怕人知道。”   有心人点点头道:“可以这样说,因为家师的仇人太多,一旦有人知道他或是他的弟子复履江湖,那将使江湖为之大乱,家师不愿有那样大的骚动!”   丁弃武瞧着他道:“令师想必是一代巨魔!”   有心人摇摇头道:“为侠为魔,很难有个定论,正如九华老人之被认为是武林长者,实则却是个心黑之人!”   丁弃武哼道:“九华老人心黑不心黑暂且不去提它,单以你在白家的那种残狠作为,就足证令师徒是一丘之貉,俱皆心狠手辣,视杀人为儿戏!”   有心人道:“如果你知道那四名护院武师,原本是江湖盗匪,曾经做过不少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事,又该怎么说?”   丁弃武一怔道:“这要证据,而且,就算四名护院武师出身不正,那名管家难过也是罪大恶极之人?”   有心人道:“被你说对了,王管家垂涎白家资财已久,截至目前为止,至少有三成中的一成财产已入他手,由于罪不至死,我才斩去了他的双臂!”   丁弃武皱眉道:“我被你弄糊涂了……”   又摇头一叹道:“你走吧,我不想结交你这个朋友,也不想得罪你这个仇人,自然,我不能帮你去杀九华老人,我只想办我自己的事!”   有心人道:“报仇?”   丁弃武道:“那是我的私事!”   有心人笑道:“我说过,你的仇报不成了!”   丁弃武道:“为什么?”   有心人道:“我可以分析给你听,白展堂之所以易名改姓,匿居洛阳城,固然是躲你,但他却不是怕你,而是因为你母亲的事对你负疚,不愿见你而已,因为他一直迷信他的白家剑天下无敌……”   丁弃武道:“但这次他的梦已醒了!”   有心人道:“正因为他的梦醒了,你才无法再报得了仇!”   丁弃武摇头道:“我不懂!”   有心人道:“这很简单,白家剑失去了依恃,以白展堂而论,遇到你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自然使他提高了警觉……”   丁弃武冷笑道:“这也没有用处!”   有心人道:“用处大得很,他可以迅速联络天下群雄,联手来对付你,他可以用种种手段,将你置于死地,不论正邪侠魔,只要武功有一技之长,都会受到他的拢络……”   阴阴的笑了一阵,又道:“虽然你武动高强,但江湖道上可以致人于死的办法多得是,你将防不胜防,也许会因而丧命!”   丁弃武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关心!”   有心人道:“但我还是说这句话,如果你不能与我为友,则必会与我为敌!”   丁弃武冷冷的道:“好吧,就算敌人好了!”   有心人微喟一声,又站了片刻,突然长身而起,疾掠而去。   瞧着有心人逝去的背影,丁弃武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这真是个莫测高深的人,他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他的师父是谁,为什么他不敢说出姓名,为什么他对自己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什么他要杀九华老人?   一切都是难解之谜,这实在是一个使人难懂的人。   但他并以为这件事浪费太多的时间,他虽然困惑,但不大放在心上,他顺着洛水缓缓而行,向慈云寺走去。   他要在慈云寺度过漫长的三天,完成对白采萍的许诺,然而再寻找白展堂,报父母之仇。   五鼓之前,他回到了慈云寺,进入了他的卧房,胡瘸子与二楞子的鼾声隐隐传来,可知他们睡得正酣正甜。   第二天,丁弃武病不出,又是躺在床上出神。   这可忙坏了二楞子,问长问短,跑前跑后,但丁弃武却只是平静的躺着。二楞子不但担心,而且着急,因为据他猜想,爷千方百计的就是要知道庄老员外是不是开过镖局,当过兵部侍郎,是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这些事他巳经打听了个差不多,按说爷必定会采取行动,有一场热闹才对,为什么爷反而病起来了?   爷的病不轻不重,若说他病轻,他又躺着动多不动,若说他病重,他又不肯请郎中吃药医治。   二楞子不知道虚实深浅,只好去请教胡瘸子。   “拐老……”   这是二楞子对胡瘸子的称呼,因见胡瘸子没有及应,二楞子只好又道:“依你看,爷究竟算是什么病?”   胡瘸子翻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被你气的!”   二楞子苦笑道:“拐老,咱们两人的缘份可不小,虽然年纪差的不少,可是,咱们就像手足弟兄一样,你何必对我老是气呼呼的……”   眼珠滴溜一转,又道:“爷病了难道你就不着急,咱们哥儿俩商议商议,是不是该请个郎中来替爷看一看……!”   “呆瓜……”   这是胡瘸子对二楞子的称呼,只听他没好气的道:“练武之人,寒暑不侵,别说爷的造诣已经炉火纯青,就说我胡瘸子,也不能说病就病!”   “对……”   一言惊醒了梦中人,二楞子连连点着头道:“我二楞子从小到现在,还不知道病是什么滋味。”   胡瘸子两眼一闭,靠在墙上养神!   二楞子拍拍前颁,又去看书,这一看可不得了,他有了更大的发现,连忙走去椎胡瘸子,同时急急的道:“不得了啦,爷……”   胡瘸子也是一怔,皱眉道:“说呀,爷怎么啦?”   二楞子喘了一口大气,方道:“爷一身……是血!”   “噢……”   胡瘸子却松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了。”   二楞子皱眉道:“那么你……”   胡瘸子冷冷的道:“爷的武功高,没人能伤得了他,那不是他的血,是别人的血,要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二楞子忖思着道:“你说得对,但是……爷为什么躺到床上不起来,而且,那血是什么时候流到他身上的!”   胡瘸子道:“昨天,爷大概出去过……”   二楞子忙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胡瘸子哼道:“不但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爷要做的事,不一定要让你我所知道,你知道爷去做什么了?”   二楞子忙道:“拐老,快告诉我,爷去做什么了?”   胡瘸子道:“很明显,杀人,报仇!”   二楞子精神一报道:“这么说他的仇是报了,那庄老员外就是爷的仇人,一定是已经给爷宰了……要不要我去打听个信儿!”   胡瘸子哼道:“要真是这么回事,小心你的狗命,只怕庄家会有人跟你算账,你不是去过庄家,而且被人认出来了么?”   “对……对……”   二楞子一叠连声的道:“这么说我不能去。”   胡瘸子两眼一闭道:“爷不高兴杀人,杀了人不开心,是一定的事,去小心伺候着,我要打个中午觉了……”   二楞子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走到丁弃武内室门外,也靠墙坐了下来。   一天。就这样混了过去,黄昏之时,丁弃武起身下床,换过一身干净衣服,迈步走出门来。   二楞子迎忙陪笑道:“爷,您好些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喂。”   二楞子道:“爷,您去那里……饭快烧好了!”   丁弃武谈谈的道:“你跟胡瘸子吃吧,我去扰念慈方丈一餐素斋!”   二楞子喏喏连声道:“是,爷,您尽管去吧!”   二楞子放下了心,他知道,爷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跟那老和尚念慈,却是有说有笑,滔滔不绝,而且每次两人都谈到深夜,每次都是尽兴而归。   只要是爷去找念慈方丈,他就可以去买些酒肉,和胡瘸子大吃大喝一顿,胡瘸子只要见了酒,也会打开话匣子,和他东拉西扯,总之,这是最写意最开心的时候。   由于胡瘸子的话,使他提高了戒心,不敢进城,免得庄家有人找他算账,只能去洛水边上找些小摊子去买。   二楞子揣着几两散碎银子,在洛水边上走了一转,见一家牛肉摊子上锅杓乱响,阵阵肉香,不由馋涎欲商,当下走近摊子,指定要两斤红烧牛肉,一大盘沙茶牛肉,一斤卤牛肉,付了银子,又去买酒。   当他买酒回到牛肉摊时,却见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摊上吃酒。   二楞子并没在意,因为洛水边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夜市,各种吃食摊子都有,虽然没什么气派,但是经济实惠,不少人趋之若鹜,于是,入夜之后,这—带,也就热闹非凡。   牛肉摊的掌柜实在忙,忙得还没给二楞子把肉切好炒好,那个吃酒的中年汉子则朝二楞子开了口:“这位是喝酒的么?”   二楞子摇摇头道:“买肉。”   中年汉子笑道:“这家掌柜是我的老朋友,卖的肉又便宜又好吃……”   眼珠一转,又道:“朋友好面熟嘛!”   二楞子呆了一果,道:“不错!不错……”   他本来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但那汉子却用手指轻敲着前额道:“怪面熟的,怎么一时之间硬是想不起来了!……”   眼珠一转,又道:“对了,你是住在慈云寺的,和你一块的还有一个瘸子,一个小白脸……”   二楞子本想发作,但又硬把脾气压了下去。   中年汉子微微一笑道:“这里掌柜真忙,我来帮他替你切肉,是你们三位吃的么?”   二楞子含含糊糊的道:“嗯……嗯……”   中年汉子当真说做就做,立刻帮着牛肉摊上的掌柜切肉,而且切的还真不少,一大包一大包的送到了二楞子手上。   二楞子眉开眼笑接了牛肉就走。   不多时,二楞子回到了慈云寺,胡瘸子已经摆下了杯筷等拉开了桌子在等他。   二楞子嘻嘻一笑道:“拐老,你可真机灵,怎么知道摆桌子擦筷子!”   胡瘸子哼了一声道:“哪一回爷去找方丈,你不是打酒买肉!”   二楞子苦笑道:“算你猜的准,但是下回,我准定自己在外边吃喝,不买回来。”   胡瘸子冷冷的道:“你不敢!”   二楞子哼道:“我为什么不敢!”   胡瘸子道:“你是火头军,这也是爷派定了你的。自己出去吃喝也行,但得规规矩矩的烧好饭,伺候我吃饱了再走,要不然我会剥你的皮!”   二愣子伸伸舌头道:“好吧,算你狠!……”   当下不再多言,把买来的酒菜,一股脑儿摆在桌上,两人对面而坐,大吃大喝了起来。   胡瘸子并不客气,一口气灌下了三大口酒,又不停的向嘴里塞着牛肉。   二楞子也是不停的吃着,同时模模糊糊的问直:“味道如何?”   胡瘸子摇摇头道:“酒太淡,肉么,好像有股怪味!”   二楞子一惊道:“不错,我也吃着味道有些不对,酸不象酸,辣不象辣!”   胡瘸子呸的一声把满口的牛肉吐了出来,道:“你从哪里买来的?”   二楞子怔怔的道:“河边摊子上的。”   说着也把牛肉吐了出来。   胡瘸子哼了一声道:“走,去找他们!”   二楞子皱眉道:“为什么,难道……有毒?”   胡瘸子点头道:“算你说对了,现在我才想起来,那是蒙药的味道。”   二楞子道:“可要……快弄解药?”   胡瘸子摇头道:“用不着,咱们不过才吃了一点就已发觉,单凭这么点点蒙药,还不至于把咱们蒙倒……”   声调一沉,道:“快走!”   二楞子不再多说,与胡瘸子一同离开慈云寺,向河边走去。   河边上小摊林立,正在热闹之时,二楞子当先带路,一迳走到了那牛肉摊子之前,只见那中年汉子仍在吃酒,一见两人走来,并没有丝毫惊奇之感,反而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两位不是买回酒肉去了么?”   二楞子并不答话,伸手一指道:“就是这小子切的肉!”   胡瘸子面色铁青的道:“你在肉里放了什么?”   中年汉子笑道:“沙条、酱油、咸盐,……”   “住口……”   胡瘸子怒喝道:“有没有放上蒙寒药?”   中年汉子大笑道:“你们吃出来了!”   胡瘸子咬牙道:“老子与你有什么仇恨?”   中年汉子摇手道:“你们服了解药没有?”   胡瘸子冷哼道:“仅是一点蒙药,还蒙不倒我们哥们俩……”   中年汉子又双手乱摇道:“不只是一点蒙药,还有一点砒霜,难道你们没有吃出来?”   “什么?”   二楞于大叫道:“你还下了砒霜?”   说话之间,伸手就去抓那中年汉子,但他手才伸出一半,却双腿一软,一跤跌了下去。   胡瘸子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也跟二楞子一样,两眼一闭就地也倒了下去。   中年汉子摇头一笑道:“来人呀,这两位醉了,快些扶下去沏茶解解!”   两旁的食摊上立刻走来了四名汉子,扶起二楞子与胡瘸子向河边走去,河边上正停靠着一艘双桅大船,两人踉踉跄跄的被扶到了大船之上。   洛水边的小吃摊上正在热闹之处,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故。   ***   丁弃武怀着沉重的心情,漫步到了慈云守方丈禅室。   禅房中静寂无声,老方丈念慈,正跌坐在蒲团之上,闲闭的翻着经卷,面前摆了一壶松子茶。   一见丁弃武走进房中,老方丈江没开口,只是投给他一抹微笑,顺手倒了一杯松子茶。   丁弃武习惯的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之上,双手捧着松子茶出神不语。   时间静静的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老方丈放下经卷笑笑道:“该用斋了!”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今天我不是为了要吃你的斋饭而来。”   老方丈笑道:“那么是为了什么?”   丁弃武微喟道:“只想到你房里坐坐,享受一下这里的宁静!”   原来老方丈的禅房中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外面松竹掩映,微风入户,加上一炉檀香,当算是另有一种幽静之感。   老方丈笑笑道:“这么说,施主的心情又不宁静了!”   丁弃武长吁一声道:“我毕竟是个俗人!”   老方丈笑道:“老衲又何偿不也曾是个俗人?”   丁弃武道:“但你现在却不俗了,老实说,我真羡慕你这份闲云野鹤的心胸,和你你坐在一起,可以使人俗念尽消!”   老方丈诵声佛号道:“施主今天是怎么了,何其感慨之深?”   丁弃武苦笑道:“我想出家。”   老方丈一怔道:“削发为僧……施主这玩笑可开不得!”   丁弃武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话,吃斋茹素,黄卷青灯,但求心如止水,不生一点波澜,远离贪、嗔、痴……”   老方丈摇摇头道:“施主说得轻松,做起来却难!”   丁弃武道:“为什么?”   老方丈叹口气道:“人毕竟是人,老衲又何尝例外,虽是佛门中修行了三十几年,但有时,午安梦回,老衲也会枕有泪痕!”   “啊……”   丁弃武颇觉意外的道:“难道老禅师还六根未净?”   老方丈诵声佛号道:“人总是人……”   停顿了一阵,又道:“施主可愿听听老衲出家的经过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洗耳恭听。”   老方丈沉默了一阵,道:“老衲出身寒微,早年丧父,只靠了我那寡母含辛茹苦,不知受尽了多少磨难,方才把我抚养成人……”   丁弃武黯然道:“天下最伟大的就是母亲!”   暗暗转头,弹去了两滴眼泪。   老方丈慢悠悠的诵声佛号,又道:“那时我已十七八岁,我那母来按说已该算是熬出了头,可以由我来孝养她了,但是……”   长吁了一声,随着住口不语。   丁弃武接口道:“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老方丈摇头道:“没有意外,也许是我那母亲望子成龙心切,把我送到城中去学生意,希望我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丁弃武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老方丈道:“不对的是我,因为城中的繁华吸引了我,我也着实赚了不少钱,但我却忘了我的母亲,只有自己吃喝嫖赌,任性挥霍……”   丁弃武道:“想必老禅师那时太年轻了?”   老方丈叹口气道:“也许是吧,但那时如果有人劝劝我,或者我那母亲寄封书信给我,也许会使我霍然而悟,但是我结交的都是酒肉朋友,而我母亲……为了不使我分心,却不肯把家中的苦况告诉我……”   丁弃武道:“难道老禅师没有回家?”   老方丈点点头道:“等我想到回家的时候。巳经是十年之后,而那时,我的母亲却已因受不了冻饿而去世了!”   “啊……”   丁弃武忍不住叹道:“那的确是太晚了!”   老方丈怆然道:“当我在逞性纵酒,衣锦玉食之时,我那可怜的母亲却在寒霜冷风之中,伸手向人乞食,她过的是没有希望的日子,但是她却从不抱怨。”   丁弃武道:“十年之中,难道她没捎一封信给老禅师?”   “自然也有……”   老方丈叹口气道:“但她每次捎到的信都说她过得很好,不要我挂心,这只怪我该死,为什么十年之中都不回去看看我那母亲?”   丁弃武叹道:“已经过去了的事,后悔也没用处!”   老方丈点头道:“不错,但每一念及,辄心如刀割,而后老衲又去经商,但却食难下咽,寝难成眠,于是,老衲把所有积聚的钱财,盖了这座慈云寺,取名念慈,而削发为僧,以期稍赎罪愆于万一!”   丁弃武道:“老禅师这样做法,该是心有所安了!”   老方丈摇摇头道:“老衲说过每当午夜梦回,常常枕有泪痕!”   丁弃武长叹道:“这样看来,今生今世,老禅师是无法心安的了!”   老方丈苦笑道:“三十多年来,日日夜夜,俱是如此,老衲年已六旬,今生今世是再也忘不掉我那母亲的了!”   丁弃武咬牙道:“在下之所以每每心神不安,同样的也是为了怀念我的生母!”   老方丈诵声佛号道:“施主年纪轻轻,总不会有老衲之悔吧!”   丁弃武咬牙道:“先父是遭人栽诬被杀,先母则是受人折磨,被迫母子离散,以致饥饿、优心而死。”   老方丈叹口气道:“凡事皆有定数,事情既巳过去,伤心又有何用!”   丁弃武道:“但老禅师也说过午夜梦回,枕有泪痕!”   老方丈苦笑道:“这倒使施主抓住把柄了……”   微微一顿,又道:“但施主又将如何……”   丁弃武道:“我不像老禅师空贻无窥之悔,我可以报仇,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老方丈皱眉道:“杀人?”   丁弃武点头道:“报仇自然需要杀人!”   老方丈不以为然的道:“报仇只是快一时之意,不见得能慰令先人在天之灵!”   丁弃武道:“为什么?”   老方丈诵佛道:“也许老衲因已身入佛门,方有此话,总之,佛门戒杀,虽一蚁之微,亦不能夺其生机,何况人乎?”   丁弃武叹道:“老禅师的话也许有理,但我却曾对天发誓,不报此仇,拆不为人!”   忽然……   老万丈振衣而起,急道:“施主且慢谈话……情形有些不对了!”   丁弃武也一怔而起道:“有什么不对?”   老方丈道:“晚斋时间已过,还不见小徒送斋饭来,这事有些不同寻常,另外,老衲嗅出有些异味。”   丁弃武困惑的道:“什么异味?”   老方丈道:“施生常入市尘,自然不易分辨,但老衲竟日在这寺中,稍有异味既可察觉,……”   连忙由怀中取出一个绿玉小瓶,旋开瓶塞,取出两颗白色丹丸,自吞一颗,又送了一颗给丁弃武道:“施主服下去吧!”   丁弃武笑道:“老禅师不认为有些小题大做?”   老方丈摇摇头道:“有毒祛毒,无毒防身,服下去又有什么妨害?”   丁弃武道:“那就多谢老禅师了!”   伸手接过,吞了下去。   老方丈疾步出室,迳向厨下走去,果不出他所料,只见两名小沙弥并倒在炉灶之前,口吐白沫,早已不醒人事!   方丈急忙扶起一人,查看了一下,诵佛道:“还好,只是普通的使人昏迷之药!”   丁弃武道:“老禅师是说这整个寺庙之中,已被人布上了毒药?”   老方丈苦笑道:“这很简单,眼下吹的是东南风,只需站在东南的方位,对空随手撒上几把毒药,就足以使庙中之人为之中毒!”   丁弃武咬牙道:“但这是何人所为?”   老方丈摇摇手道:“眼下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施主还是快去看看两位贵友,如果不幸中毒,老衲还可以解得!”   这话提醒了丁弃武,当下连忙飞身而起,跃回西厢。   然而,房中是空的,除了酒肉之外,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丁弃武略一忖思,闪身出来,沿着洛水寻去。   此刻已交初更,凉凉的夜风,使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想不出胡瘸子与二楞子失踪的原因,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失踪,至少,他们不会两人同时出去。   两三年以来,他深深了解这两名忠仆的个性,然而他们却硬是同时失踪了。   他知道胡瘸子与二楞子的缺点是贪吃,唯一的可能是在洛水旁的小吃摊上,于是他沿着河边,一家家的找了过去。   然而仍没有见两人的踪影。   丁弃武终于悟出了一点可能,飞身而起,向洛阳城内驰去。   潇湘子 扫描,黑色快车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三章 神秘妇人神秘夜   不久,丁弃武进入了白家。   不出他所料,白家一片黑沉,所有的院落房舍,都是一片空空,早巳走得不剩一个人影.白展堂全家迁走,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胡瘸子与二愣子是去了何处.又是什么人在慈云寺下毒.难道那是有心人?   这似乎可能,又似乎不可能,至少.有心人没有理由要毒死自己,更没有理由抓去胡瘸子两人。   忖思之间.不由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发起怔来.   忽然--但见人影飘闪,数条黑影疾泻而至.   丁弃武冷冷一笑,暗道.“还好,总算没有空跑一趟.”   然而,当看清了来人时,却又不禁为之一怔。   原来来者是四名青衣妇人,拥着一名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眸光转动,喝道:“嗨!”   丁弃武正在忖思着她们的身分来意,以及与白家的关 系,对少女的喝声,井没加以理睬.   四名老妪之一开口道:“小于,你耳朵聋么?”   丁弃武闻言不禁激怒道:“你这是对我说话么?”   那老妪哼道:“这里除了你之外,再无别人,不对你说话,又对那个去说话!”   丁弃武忍下怒气,暗道:“她们老的老,小的小,而且都是女流之辈.我堂堂七尺之躯,跟她们计较些甚麽?”   当下谈然一笑道:“诸位有甚麽事?”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你是白家的什么人?”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姑娘怎么知道他们姓白?”   青衣少女哼了一声道:“虽然白展堂易名改姓,但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丁弃武暗道:“岂但瞒不了你,连我也并没有瞒过。”   心中在想,却没有接她的话碴。   只听青衣少女又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到底是白家的什么人,是自展堂的徒弟还是保镖护院,还是他的女婿!”   丁弃武心中又是一动道:“白展堂有了女婿?”   青衣少女也是一怔道:“怎么没有,九华山的少掌门人路文杰不是他的女婿么,只不过还没有过门而已、嗨,快回答我的问话!”   丁弃武喃喃的道:“路文杰……”   青衣少女顿脚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噢……”   丁弃武如梦初醒的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青衣少女不耐烦的道:“我问你是白家的什么人?”   丁弃武咬咬牙道:“仇人!”   “仇人……”   这答复似乎很出青衣少女意料之外,眸光一转,又道:   “你叫甚麽名字!”   “丁弃武。”   “我好象没听说过白家有这么个仇人!”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姑娘深更半夜,闯到白家又是为了什么?”   青衣少女道:“难道你想不出来!”   丁弃武皱眉道:“这又奇了,在下与姑娘萍水相,素不相识,如何知道你为何来到白家?”   青衣少女道:“我认为你该知道,而且,你当真是来报仇的么?”’   丁弃武困惑的道:“丁某一向不喜欢撒谎,更没有理由向你撒谎,不过我今夜还不是真为了报仇而来。”   青衣少女哧的一笑道:“你这人如不是神经出了毛病,就是故意东拉西扯,胡说八道.既说白家与你有仇,为什么又不是为了报仇而来?”   丁弃武道:“虽然我要报仇,但我已经答应宽限三天,现在我是为了要我两名仆人……”   不耐烦的摇摇头,又道:“其实,这些话我并没有跟你说的必要。”   青衣少女柳眉一皱道:“白家的人呢,他们都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弃武道:“虽然我知道他们会逃,但却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   方才开口的那名老妪哼了一声道:“小姐别听他胡说,依老身看来,他简直是在瞒骗小姐,既然知道白展堂会逃,他就应该知道白展堂逃到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咬咬牙道:“不错,是他不肯说了出来……”   突然刷的一声,从背后撤下了两柄短刀。   那短刀寒光闪闪,看得出是十分犀利的兵刃,而且,也是经过特殊设计打造之物。   丁弃武不禁皱眉道:“姑娘想干甚麽?”   青衣少女道:“如果你肯说实话,那则罢了,否则……”   丁弃武冷笑道:“否别怎麽?”   青衣少女道;“这地方就是你曝尸之所。”   丁弃武笑道:“ 姑娘不觉得这话太狂了一些!”   青在少女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丁弃武道:“单是你说话算话并没用处,你应该先打量打量,你是不是我的对手?”   青在少女冷厉的一笑道:“十招之内,我要你流血五步,如果你能躲过十招,姑娘我双刀一丢,任凭你处置就是!”   丁弃武笑道:“姑娘说了话算数?”   青衣少女道:“皇天后土,都可做证!”   刷的一声,双刀疾抢,匝地攻到。   丁弃武见状不由也为之一凛。   原来青衣少女的刀法招数,俱都已臻上乘,绝非一般武林庸手可比。   丁弃武不敢大意,急拔宝剑,全力对敌.   自然,十招中青衣少女并没有杀了丁弃武,甚至连他的衣襟也没碰到一下。   然而;丁弃武却也收起了对她轻视之心,因为他方万想不到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会有这样神奇的刀法.   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的得过异人传授?   至少,她与有心人可在伯仲之间。   更吃惊的是那四名青衣老妪,四人像呆了一般的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衣少女十招既过,银牙一咬,道:“你这算甚麽剑法!”   丁弃武冷笑道:“不必问甚麽剑法,反正十招巳过,姑娘的双刀可以丢掉了吧!”   青衣少女双刀一扬,叫道:“偏不,我要跟你拼命!”   丁弃武冷笑道:“姑娘想必早已有心耍赖了!”   青衣少女大叫道:“你欺负我!”   双刀一前一后,突然向丁弃武前胸刺了过来。来势既疾且奇,似是恨不得将丁弃武一击致死,但丁弃武不慌不忙,收剑入鞘,双手一扬,巳将青农少女的两柄短刀握在手中。   青衣少女面泛青灰,咬牙道:“杀了我,我爹爹也会替我报仇仇!”   丁弃武摇头一笑道:“谁说我要杀你?”   青衣少女有些意外的道:“你当真不杀我?”   丁弃武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无仇无恨,为什么要杀姑娘……”   话声微顿,又道:“不过,我却想问姑娘两个问题。”   青衣少女道:“什么问题?”   丁弃武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青衣少女迟疑了一下,但却终于幽幽的道:“我叫于碧青。”   丁弃武道:“姑娘来此的目的何在?”   于碧青叹吁一声道:“追寻一宗武林至宝。”   “武林至宝……”   丁弃武又大为意外的道:“是一宗什么武林至宝,难道它在白展堂的手中。”   于碧青点点头道:“这宗武林至宝出自西域,是白展堂当兵部侍郎时无意得来的……”   眸光一转,又道:“你可知道白展堂为什么告老还乡,又为什么易名改姓!那就是为了这宗武林至宝……”   丁弃武笑道:“姑娘说了半天,在下还是不懂,那宗武林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   “噢……”   于碧青哧的一笑道:“这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那是一首七言古诗。”   “七言古诗……”   丁弃武也哧的一声笑道:“一首七言古诗,算什么武林至宝?看来姑娘大约也是神经出了问题。”   “不……”   于碧青双手连摇道:“这首古诗并不是普通的诗句,而是别有用意。”   “有什么用意?”   “悟解得了诗中的含意,才算是得到了这宗武林至宝。”   “这样说来,姑娘想得到这首诗!”   “不但我,只怕目前半个武林中的人物,都在想得到这首诗。”   丁弃武摇摇头道:“照这样说来,姑娘是得不到了。”   于碧青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这很明显,一首诗不会有多少字,白展堂果然有这首诗的话,早巳记得滚瓜烂熟,不会再写在纸上了.”   于碧青笑笑道:“大约我还没有说清楚,那首诗是刻在一片出土的陶瓷瓦片之上,上面还有着无数的花纹,最后一句诗有不少人知道.是‘山平海枯魂魄消!’”   丁弃武道:“那么有价值的是那块瓦片了!”_   于碧青道:“不错。但关键却在那首诗上,白展堂在悟解出来之前,绝不可能把那瓦片捣毁,目前要找的就是那块瓦片!”   丁弃武大笑道:“这倒是一件十分滑稽的奇事,那么多武林人物都在争夺一块瓦片。”   于碧青道:“这有什么可笑,那瓦片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它代表的却是无价之宝!。   丁弃武道:“不论是否武林至宝,既然是白展堂的东西,就该归他所有,姑娘何必也要凑这份热闹。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碧青面色一红道:“话不是这么说,武林至宝,唯有德者居之!”   丁弃武道:“姑娘自认是有德之人了I”   于碧青有些苦恼的道:“你究竟是跟白展堂有仇还是有恩?”   丁弃武道:“自然是有仇!”   于碧青哼道:“既然有仇,为什么你要帮他说话?”   丁弃武苦笑道:“这是公理,我不能因为跟白展堂有仇,就要说他的东西应该属于别人。”   于碧青哼道:“好吧,算你有理……”   声调一沉,又道:“不过,我知道白展堂去了那里,如果你想报仇,不妨也去走一遭,他去了九华山。”   娇躯一转.就要离去。   丁弃武急叫道:“姑娘且慢。” :   于碧青转身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弃武道:“我没有甚麽话说,但姑娘的双刀难道不要了?”   于碧青面色一红,道:“哼!”   原来她双刀目前仍在丁弃武的手中。   丁弃武扬手一甩,两柄短刀飞了过去,但却是刀柄在前,刀刃在后。   于碧青伸手抓起双刀,一言不发,转身一跃而去,四名老妪相偕而起,俱皆飞掠而去,转瞬间走得没了踪影。   丁弃武徘徊在空空荡荡的白家庭院之中,一时思潮起伏,意念回旋,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于碧清的话使他有很多感慨。   白采萍的女婿是九华山的少掌门路文杰,这话像一柄利刃,刺进了他的心窝。他不知自己为甚麽会为这句话难过?白采萍不论嫁谁,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会为这句话而不安?   其次,他想到白展堂去了九华山的可能性!依他判断,这可能性似乎不大,因为他十分清楚,白展堂是一个十分骄狂自大的人,要他去依附一个未过门的亲 家,似乎是他不大甘心的事,何况如果于碧青的话属实,又安知九华老人不想要他的那一宗武林至宝?   然而,任何人都有缺点,白展堂的缺点是怕死,为了怕死,也许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忽然……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气味与在慈云寺中所嗅到的相仿,如果不仔细分辨,还实在难以分辨得出来.因为那气味谈得若有若无。   他暗暗冷笑,不动声色.   他继续在院中徘徊,装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不时长吁短叹。   那气味渐渐加浓,丁弃武认为时机已至,于是,他踉跄了几步,最后用手去扶前颔,但终于却一歪身倒了下去。   又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方见两个汉子蹑手蹑脚的走进院中,其中一人悄声道:“行了!”   另一人道:“听说这小于武功了得,咱们得小心点!”   先前那人道:“凭他武功再高,中了这迷药,也有一个多时辰清醒不过来。”   丁弃武不必睁眼去看,由这两人的谈话声与走路声中,他就可以知道两人武功的高低深浅。   他已可断定这两人就是向慈云寺布毒之人,至少,他们是一伙的.   丁弃武十分放心,继续紧闭双眼,伪装着了道儿,昏迷不醒。   那走入院中的两人,大约都在三旬左右.各自擎了一把钢刀,这时两人都把刀收了起来,其中一人运指连点,一连闭了丁弃武十几处要脉大穴。   另外一人,则由腰间取下了一条铁锚,将丁弃武牢牢的束缚了起来,向另一人笑笑道:“行了,这样一来,就算他是齐天大圣下凡,八臂哪咤转世,也是没法逃得了啦!”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抬起丁弃武,向外就走。   丁弃武暗忖:若不这样如何掘出你们的根来。但这样抬了一个人只怕走不出城去,难道……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井不是这样抬着他出城,原来在白家大门之外正摆着一具棺材。   那两人将丁弃武装入棺内;扣好棺盖,拾了就走。   丁弃武置身棺内,不知两人走向何方,但他根据情形判断,那两人是走出洛阳城,而且正沿着洛水而行。   不知走了多远,两人停了下来,似乎在与另外几人低语,又过了不久,丁弃武觉得棺材被抬到船上。   最后,船似乎开了,因为他听到了摇橹与流水之声。   丁奔武虽然听得到水声橹声,也感觉得到船身在摇摇摆摆,是在水中浮行的样子,但却不知道是开往上游抑或是驶向下流。   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立刻挣断铁索,推翻植盖,抓下船上之人问个清楚,至于他所被闭的穴道。则早就暗运真力冲出,-一破解了开去。   但几经忖思,还是忍耐了下来,“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遇事这样沉不住气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倾耳细听,觉得船上十分寂静,没有任何谈话及喧晔之声,船仍在行驶,而且似乎愈走愈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据丁弃武粗略的估计,至少也有百里左右的水程,终于由快而慢,最后完全停顿了下来。   有人搬动棺木,迅快的抬上了陆地。   丁弃武听到了轻轻的谈话声,也感觉得到棺木是被四个   人抬着飞奔了,他不禁暗暗冷笑,藉机闭起双目,调息养神.至少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像是进入了一个村庄之中,棺木方才轻轻放了下来,只听一个恭谨的声音道:“启禀总侍卫,夫人所要的人,就在这棺木之中。”   一个粗壮的声音呵呵一笑道:“是那姓丁的?”   那恭谨的声音道:“是。”   粗壮的声音纵声大笑道:“你们不会弄错吧?”   那恭谨的声音道:“绝不会错。”   粗壮的声音停顿了一阵,道:“据说丁弃武是天山盲叟的弟子,为当世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你们如何能够这样轻易的捉了他来?”   那恭谨的声音带些骄傲的道:“总侍卫常常对属下教导江湖中争胜之道,并不一定全靠武功的高低。”   粗壮的声音道:“那你们这次靠了什么?”   恭谨的声音得意的道:“除了本门的绝学之外,还靠了一些小小的机智!”   “行……”   粗壮的声音呵呵大笑道:“打开棺盖,只要捉来的人不错,必定重重有赏,……”   但他立刻又拦着道:“慢些,那姓丁的在棺木之中是睡着,是醒着是捆着还是……”   恭谨的声音诌媚的笑着道:“总侍卫放心,他不但中了本门秘制迷药,而且被属下还点了六七处要脉大穴,又用铁链锁着,任凭他有多大本领,也是无从施展了!”   粗壮的声音不自然的笑笑道.“好吧,打开!”   那恭谨的声音喏喏应着.立刻喀嚓一声,把棺盖拉了开去。   丁弃武眼前豁然开朗,但他必须继续装做晕迷,只能用眼角暗暗窥看。   虽是悄悄一瞥,但他也已看到了一个大概,只见棺木是摆在院落之中,正面必是高大的厅堂,因为由棺木中巳可看到巍峨的房顶。   棺木前除了两名短衣劲装的汉子之外,另有一个生得有如霸王般的人物,大约五旬开外的年纪,满面浓髯,一看就知道是被称做总侍卫之人了。   只见这位总侍卫目注棺内看了半晌,摇摇头道:“本座认不得这人.是不是那丁弃武,还必须夫人亲自认定!……你们暂且退下去吧!”   两名汉子喏喏应声,肃然而退。   总侍卫又向棺中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双手疾扬,十指并列,向丁弃武狠狠的点了下去。   丁弃武虽然不便睁眼去看,但暗中早已全神贯注,对总侍卫的一举一动,依然了若指掌.当下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这位总侍卫所用的竟是一项邪门绝学,专点五府大穴的五阴指法。   这种指法点中之后,被点之人除了武功暂时消失之外,形同常人,并无其他影响,只要再用五阴指法解开五府大穴,依然可以恢复武功,但如百日之内不将五府大穴解开,则会筋骨萎缩而死。   丁弃武精擅移穴截脉手法,暗暗移开五府大穴,伪装已被点中。   总侍卫松出一口长气,呵呵一笑道:“小子,如果你真的是丁弃武,你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自然,他不需要回答,因为他认为丁弃武仍在昏迷之中。   而后,劈胸一把,由棺木中将丁弃武抓了出来,拖入了厅房之中。   丁弃武坦然任其所为,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很好的游戏。   总侍卫将丁弃武抓到厅房,随便向地上一摔,喝道:   “来人!”   但见四名劲装大汉飞射而入。   总侍卫指指摔在地上的丁弃武道:“解去锁链,抹上解药。”   四名大汉喏喏连声,立刻七手八脚,把丁弃武身上所缚的铁链解了开去,其中一人并且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瓷小瓶,旋开瓶塞,倒出一些红色的粉末,抹在了丁弃武的鼻孔之外。   一种凉凉的感觉由鼻孔中钻了进去,直透肺腑,丁弃武忍不住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但他仍然把眼闭着。   只听总护法冷笑道:“姓丁的,想必你已经醒了,睁开眼吧!”   丁弃武依言把眼睁了开来。   此刻他方才真正的面对这位半截铁塔般的总侍卫,只见他依髯如戟,双目如铃,看上去十分威风,但却有些呆头呆脑。   丁弃武故意装得十分茫然的道:“你,是甚麽人,这是什么地方!”   总侍卫得意的笑道:“别多问.先说说你是不是名叫丁弃武?”   丁弃武点点头道:“是呵,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总侍卫更加得意的道:“本座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很够了!”   右掌一扬,一缕指凤直奔丁弃武的“老堂穴”点到。   丁弃武既是假装武功已失,自然不便躲闪,当下又连忙用“移穴截脉”之术,把这一缕指风硬挨了下来。   总侍卫呵呵一笑,喃喃的道:“小子,你等着吧!”   迈开大步,向厅后走去。   厅中静了下来,丁弃武几乎可以听到自已的心跳。   他悄悄眯着两眼,暗暗张望,只见大厅的前后门大开,   厅中不见一个人影,但他知道,大厅四外,至少会有几名那位总侍卫的手下在把守。   不久。   只听一片急急的脚步声由厅后走来,为首的仍是那霸王般的总侍卫,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名艳婢。   总侍卫大步进入厅中,指着丁弃武道:“这小子被本座用‘五阴指法”点了五府大穴,武功已失,眼下又点了他的‘老党穴‘,你们放心带他去吧!”   两名艳婢齐格格的笑了起来,其中一名穿红的侍婢道:“楚总侍卫,别看你人高马大,心倒是满细的,点了五府大穴,还要再点他的老堂穴,……”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楚总侍卫又呵呵一笑,遮掩了过去。   另一穿绿的侍婢接口道:“好了,交给我们吧!”   楚总侍卫又不大自然的笑笑,道:“这小子不是个平常人物,本座的手下为了抓他……”   穿红的侍婢打断他的话道:“行了,我知道,要在夫人面前多说好话,重重犒赏你的手下人是不是?”   楚总侍卫近乎尴尬的道:“那就拜托两位姑娘了.”   两名侍婢轻盈的笑着,一左一右扶起丁弃武,向后就走。   丁弃武必须装出穴道被闭的怪象,四肢僵直的任由二婢拖拖拉拉。   好在路不太远,不久就来到了另一座小院之内。   丁弃武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暗暗瞧去,小院中遍是鲜花,万紫千红,煞是幽美,正面三间白石小屋,在万花丛中显得特别雅致。   两名侍婢把丁弃武拖到房中,穿红的侍婢伸手就去解他的老党穴。   丁弃武暗中事事留心,见状连忙把穴道移开,装做已被解开,欠伸而近,瞧着两名诗婢发怔.   两名侍婢相视一笑,穿红的侍婢瞟着丁弃武,向穿绿的侍婢悄声道:“传言不虚,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茫茫人海之中,只怕难以找得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人物来.”   穿绿的侍婢哼了一声道:“你想动甚麽脑筋?”穿红的侍婢也哼了一声道:“你大概又想歪了,我能动什么脑筋,……”   接着又噗哧一笑道:“要动他脑筋的是咱们夫人……”   丁弃武插口喝道:“你们在说些甚麽,这又是甚麽地方.方才那个黑大汉呢?”   两名侍婢瞧着他同声一笑,穿红的侍婢道:“这里是我们夫人的行馆,也算是你的天堂,要什么有什么?”   丁弃武道:“你们夫人是谁?”   穿红的侍蝉摇摇头道:“最好你先闷上一会,因为我们夫人井没叫我们告诉你。”   丁弃武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们夫人!”   穿红用侍婢眸光一转,一直戳向丁弃武前额,爹声爹气的道:“你急着见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也急着见你,不过,这个样子可不行,至少得换换衣服,洗洗澡。”   丁弃武坦然一笑道:“这是说要沐浴更衣!”   穿红的侍婢又戳了他一指头道:“不错,我们夫人有洁癖,一定要弄得干干净净,像个人样。”   丁弃武洒脱的道:“看起来倒是一番享受,……”   目光一转,带些轻挑的道:“在那里洗澡,在那里更衣,大约……还要麻烦你们两位……”   穿红的侍婢多少有些意外,穿绿的侍蝉则哼了一声道:   “别看他年纪轻轻,脸皮倒是挺厚。”   丁弃武哈哈大笑道:“在下立身处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得不到的绝不强求.送上门的绝不拒绝,能享受尽量享受!”   穿红的侍婢格格笑道:“这跟我们夫人的主张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   丁弃武道:“是那一点?”   说着伸手在她颊上轻轻拧了一下。   穿红的侍婢轻轻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但却仍然笑着道:“我们夫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要得到不可。”   丁葬武笑道:“得不到的东西非得到不可,未免有些自寻烦恼,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对了,你们两位叫什么芳名?”   穿红的侍婢一转,道。“我叫小桃,她叫小杏.”   丁弃武道:“好名字,不过,为什么要叫小呀小的?”   小桃哧的一笑道:“这还用问么,自然因为我们是丫头,丫头的名字就是这样叫法。”   丁弃武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道:“我是被那个黑大汉的手下设计陷害,抓了来的,想必这是你们夫人的意思,对么!”   小挑点点头道:“那是当然,那黑大汉是总侍卫楚本雄,总侍卫三个字猛一听起来十分好听,但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不过是一群男仆人的头儿罢了。”   丁弃武同意的道:“姑娘这话说得不错。”   忽然--   只见门帘一掀,一个中年婆子向里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两位姑娘,水都准备好了!”   不等答复,闪闪身退了回去。   小桃笑笑道;“公子爷,洗澡去吧!”   丁弃武心中不由怦的震了一震。   两名侍婢又家先前一样,一左一右,紧紧的挟着他向厅外走去,丁弃武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我自会走路,你们这是于什么?”   小杏哼了一声道:“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着你一点。”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西面的另一间小房之内,只见房中迎面是一方巨大的铜镜,装在紫檀木的雕花框架之内,镜前是一只巨大的木质澡盆,一盆热水正冒着蒸腾的水汽,水中不知加了什么香料浓郁刺鼻。   距澡盆不远处摆着一只木架,上四挂了新农新帽,新袜新鞋,料子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两名侍婢把他挟持到房中,小桃笑眯眯的道:“洗干净一点,希望那些衣服合身。”   说完抿嘴一笑,拉了小杏就走。   丁弃武叫道:“澡还没洗,你们怎么走了?”   小杏瞪他一眼,道:“少在这里卖狂,你该放明白一点!”   小桃则神秘的笑道:“你乖乖的自己洗吧,你是夫人还没碰过的‘东西’,没有人敢碰你一下!”   两名侍婢珊珊的走了出去。   丁弃武吁了一口长气,至少,这两个丫头不会再纠缠不已。   瞧瞧那一大盆热腾腾香喷喷的洗澡水,丁弃武老实不客气的宽农解带,大泡大洗,当真是洗的干干净净,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方才意兴阑珊的扶干身子,穿起了那些准备好的衣帽鞋。   衣服很合身、一经穿戴起来。更加显的英俊潇洒,恍如玉树临风。   他拉开了房门。   小杏小桃就并肩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两人站起身来,有些吃惊的瞧着丁弃武,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小桃开口道;“俗话说得不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公子爷,你本来有十分人材,这身衣裳一变成十二分了。”   丁弃武笑道:“你这张小嘴很会说话,大约在你们夫人面前,你最得宠。”   小桃连忙着了小杏一眼。道:“你说话可得多用点脑子,我们夫人对谁都是一样,没有特别宠谁不宠谁。”   其实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之后更使得小杏心中不是滋味,原来丁弃武果然猜到了几分,比起小杏来,小桃是得宠一些。   小杏故意装得满不在乎,但越是装,就越看得清楚.丁弃武暗暗一笑,岔开话题道;“澡也洗了,衣也换了,现在该去见你们的夫人了吧?”   小桃点头一笑道:“当然,走吧!”   又像方才一样与小杏一左一右,挟着丁奔武就走。   丁弃武乐得舒服,任凭两人挟持着荡荡悠悠的向前走去.   经过了两座月洞门,与一条曲曲折折的甬路,丁弃武被搀进了另一座院落之中。与方才的那座院落.又有些不大相同的样子   院中同样的繁花似锦,但却多了几竿修竹,正面是一座小楼,楼上珠帘深垂,隐隐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丁弃武脚不点地被小杏小桃搀进了楼下的客厅。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小桃右手食指放在樱唇上较轻的嘘了一声,神色凝重得像在庙里拜佛.   丁弃武转转眼珠,懒散的坐进了一张花梨木的巨椅之中。   他觉得十分舒服,并不是因为这张椅子特别 大,而是他每次只要一坐下,就会觉得很舒服,就算坐在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也是一样。   厅中打扫得净无纤尘,一切家具都是上好木料,漆得光鉴可人。   窗口外看得到锦亘的峰峦,可以知道是在深山之中,丁弃武不禁对这地方大感兴趣,是什么人在这深山之中修下了这么一栋房子,如果没有任何牵挂,在这地方住上一生,倒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   小杏小桃轻手轻脚的爬上了楼梯,轻的像两只花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天地间惟一的声音就是那琅琅的琴声了。   但那琴声也停了。   这是说小杏小桃已经见到了她们的夫人。   他很想听听楼上的谈话声,但听到的只有窗外的风声与虫声。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在丁弃武的感觉中,这段等待的时光中,是可以用“漫长”两个字去形容的。   终于----一小杏小桃又像两只花猫一般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小杏板着脸,一声不响.爬下楼梯就向门外走去,小桃则笑眯眯的瞟着丁弃武.等小杏走出厅门,方才眨眨眼睛轻声道:“来!”   丁弃武故意装疯卖傻的道:“叫我!”   小桃恨得咬牙道:“不叫你还叫鬼……”   接着又沉凝无比的道:“好好传侯夫人.有你的好处,要不然,也有你的苦处.”   丁弃武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毫不在乎的迈步就向楼上走去,那态度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小桃皱了皱眉头,轻轻的跟了上去,   丁弃武虽然神色从容,但内心中也有一份紧张,他不知道这位“夫人”究竟里个什么样的人物,对自已有什么样的企图,他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把事情弄糟。   二十余级楼梯,眨眼间已经走到尽头。   丁弃武眼前顿时一亮。   楼上地方不大,但每一件家具的摆设,都似乎煞费匠心。看上去让人从心里觉着舒服与安适。转过一道屏风,丁弃武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张瑶琴,另一张圆几上焚着一炉擅香,檀檀的香气较轻的横散,这情调很美,但更美的却是瑶琴后的人儿。   丁弃武经历了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这种情调与境界,他觉得新奇,也觉得吃惊。   认真说来,那女人并不算太美,也许要比他大上几岁,美的是她的神韵、风采,单是发现丁弃武上楼之后的那一转眸、一扭身,就会使人为之沉醉。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开口,只是向丁弃武投注了幽幽的一瞥。   像这样的眼睛,丁弃武不知道见过多少,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为这样类似的一双眼睛所动心,但现在,他第一次发觉,以前的想法是多么错误.   这是一个尴尬的场面,丁弃武大方从容,和他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态,一下子都消失了,他开始虑到自己的两双手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去安放。   小桃姗姗的越过丁弃武,向那端坐的妇人裣衽道:“夫人……他来了!”   小桃的轻轻一语,对丁弃武却有了不小的作用,他像在睡梦中被人唤醒,同时更发觉了他的失态与不安,当下连忙转转眼珠,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端坐的妇人终于开口道:“是丁公子?”   丁弃武目光仍然望着窗外,他终于定下了心来。   小桃轻轻一推他的后腰轻笑道:“你聋了?夫人在问你话哩!”   丁弃武身子丰转,拱拱手道:“在下丁弃武。”   那妇人挥挥手道:“小桃,去准备几样小菜,弄一壶酒来,丁公子也许饿了。”   丁弃武没有推拒,既来之则安之,而且肚子也真的有些饿了。   那妇人谈谈一笑道:“丁公子请坐呀。”   她的声音井没有什么特别,但听起来却有一份使人不忍抗拒的力量.丁弃武转转目光,在一张矮凳上坐了下去.   小桃又像花猫一般的爬下了楼去,楼上就剩下了丁弃武和她两人。   丁弃武巳不像失前那般尴尬,他发现自己很容易适应环境.至少,现在他从容得多了.   他仔细盯注着她,要看看这个外表平庸的妇人究竟有些什么魔力。   那妇人也抬起头来看他,四目交往,两人又各把目光转了开去.   丁弃武觉得困惑,这妇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十分白晰,打扮得也十分素净.淡青色的衣裙,不施脂粉,不戴任何首饰。   丁弃武终于发觉,她不但神韵凤采有说不出的美妙,而且地很会打扮,自然,所谓很会打扮,就是不打扮,她很干净很整齐,也很简单,也许这就是她最为迷人的地方。   那妇人没有开口,却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不是丁弃武已经定下了心来,他很可能会为这一声叹息而崩溃,那楚楚的凤致,幽幽的叹息,会使任何一个男人为她做任何事,不惜把宝贵的生命轻轻的交到她的手上。   那妇人面靥上也浮起了一抹困惑,她再度把视给投注到   丁弃武脸上,轻轻的微笑道:“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么?”   丁弃武随便的道;“这正是在下要请问芳驾的。”   那妇人有些歉意的道:”对了,是我请你来的,话应该先由我说.我是长青夫人,……”   眸光又在丁弃武脸上迅快的一掠,接下去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喊我长青。”   丁弃武道:“好吧,长青夫人,在下似乎当不了那个‘请’字。”   长青夫人双眉一扬道:“为什么?”   丁弃武笑道:“如果当真是夫人具柬相请,在下会欣然而至,但夫人所用的手段却未免可怕了一些!”   长青夫人皱起双眉道:“可怕在甚麽地方?”   丁弃武道:“难道芳驾还不知道?”   长青夫人叹口气道:“唉,我这些手下人每次办事都会办得一塌糊涂,我要他们去请你,就是去请,至于他们用什么手段把你请来的,我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丁弃武哦了一声道:“好吧,我们不谈这些,芳驾把我请来是为了什么?”   长青夫人笑道:“既然你已来了,何必如此着急,难道你还急着走?”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急着要走,既然被你‘请’了来,想走大约也不会这样容易。”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小桃小杏一先一后,双双走了上来,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果然有几样精致小菜,一壶烫的滚热的酒。   两名小婢移开矮几上的摇琴,将酒菜一样样的摆了下去,又斟上了满口的两杯酒,方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长青夫人微微一笑道;“山居不便,没有像样的酒莱,丁公子将就用些吧!”   丁弃武道:这已是很好的了,芳驾像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满院鲜花,几竿信竹,这精致的小楼,雅治的陈设.可口的小菜,醇浓的美酒,不都是人生的享受么?”   长青夫人道:“你觉得还满意?”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与我无干,我来只是作客,总不会一辈子住在这里吧?”   长青夫人笑道:“如果你喜欢,就可以永远住在这里。”   丁弃武道:“芳驾这是说……”   他装出了一份轻挑的笑容,凝视着长青夫人不语。   长青夫人眼珠一转.道:“你别想歪了,这地方是我的一处行馆,我不会住得太久,等我走时可以把它送给你。”   丁弃武道:“想不到芳驾如此慷慨。可惜在下却无福消受,芳驾的盛情只好心领了。”   长青夫人举起酒杯,甜甜的笑道:“我们边喝边谈可好?”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虽然喜欢小饮几怀,但是却不喝这种酒!”   长青夫人双眉微锁道:“你怕酒里有毒!”   丁弃武瞧了她一眼,突然仰天呵呵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十分放纵,几乎有半盏茶的时间还没有停歇下来.   长青夫人双眉皱得更紧,道:“你笑得这样开心?”   丁弃武终于收住笑声道:“丁某的两名同伴,已经先丁某落入了芳驾手下之人的圈套,丁某被迷药迷昏,又被贵属下用五阴指法点了五府大穴,如今巳是毫无功力之人,难道还会在乎多喝一杯毒酒……”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芳驾想要丁某的性命,可行的办法可多得很,自然不必用这么呆笨的法子,在酒里下毒!”   长青夫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叹口气道:“唉,我已经说过,我这些手下人,不论办什么事都会办得一团糟。”   丁弃武面色一正,道:“那麽在下想动问一句,我那两名同伴,是死了还是活着?”   长青夫人摇摇头道:”我没办法答复你我所不知道的问题。”   丁弃武笑笑道:“芳驾既然不说,在下再问也没用处,不过.有-个问题芳驾似乎可以答复清楚。”   长青夫人微锁着双眉道:”你说说看吧?”   丁弃武道:“把在下请来,是芳驾的意思,这一点已经不必问了,那么,目的何在?”   长青夫人纤细的十指轻抚着桌面,浅浅的笑道:“丁公子是雅人,难道一定要明说?”   丁弃武豪笑道:“这是芳驾棒我,我实在当不起一个雅字,而且,我也不能算是聪明人,最好还是芳驾开门见山的说出来。”   长青夫人又叹口气道:“这些话等下再说行么?”   丁弃武自嘲的一笑道:”也许我这个人太俗了一些,好吧,这顿酒饭我多打扰了,不过,这种酒……”   长青夫人接口道;“这是上好的女儿红,醇浓之处,不下于任何烈酒!”   丁弃武又自嘲的笑笑道:“这样说来,我连这酒也是非喝不可了?”   长青夫人首先擎杯一饮而尽,道:“丁公子只需尝上一杯,也许以后非此酒不饮。”   丁弃武捏着酒杯道:“芳驾很会说话,这杯酒对我似乎已经很有些诱惑力了。”   说着果然一饮而尽。   长青夫人的话不错,那酒甜中带辣,果是醇厚无比,丁弃武凭心而论.承认那是他有生以来.喝到过的最好的美酒。   长青夫人亲自把盏,不久,两人又对干了三怀。   长青夫人面靥上浮起了两朵红霞,丁弃武也觉得有些耳根发烫。   这使他不禁谏然一惊,虽然他不善饮酒,但再烈的酒,他也可以喝上两斤,但现在三杯下肚.却已经有些微醺薄醉了。   长青夫人又满满的各自斟上了一杯。   丁弃武瞧着那玫瑰色的液体摇摇头道:“醉了。”   长青夫人格格笑道:“丁公子真会说笑话,不过仅仅是三杯酒。”   丁弃武苦笑道:“不错,仅仅是三杯酒,但这三杯酒却抵得了三十杯。”   他斜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双目,瞧着长青夫人。   他几乎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欲念,长青夫人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但他心中明白,这酒中虽然无毒.但却有某一种使人兴奋的药物。长青夫人的目的……   自然,这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但丁弃武心中更明白,这并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在这件事情之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   长青夫人在吃吃的娇笑。   霎时之间,她的神情已经一连几变,而且越变越加迷人。   丁奔武心中暗笑,他终于克制下了这份私欲,尽管长青夫人再迷人一些,他也不会掉进她的圈套里了。   长青夫人幽幽的眸光一宜盯注着他,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过那两道迷人目光,仿佛在倾诉着万语千言。   丁弃武仍是舒适的靠在椅子,细眯着眼睛在看她,这使长青夫人有些困惑,她不知道丁弃武是否巳成了她美色的俘虏。   她捧起酒杯,缓缓的移向丁弃武。   她柔若无骨.扭动的身子像一条蛇,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也随之钻入了丁弃武的鼻孔之中。   那不单是脂粉的香味,其中更掺杂着使人不可抗拒的肉香,只要是一个男人,在此情此景之下、是绝对无法抗拒的。   她终于凑到了丁弃武身旁,举起手中的酒杯,幽幽的   道:“你当真不喝了,你可知道这是酿陈了一百年的陈酒。”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说过我醉了,不要说是一百年的陈酒,就是千年的陈酒,我也没法再去享受它了!”   长青夫人一抑头,自己喝了下去。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芳驾的酒量可不错。”   长青夫人醉态蒙蒙的道:“你说的不错,我也醉了。”而后娇躯一歪,整个人都倒在了丁弃武的怀里。   丁弃武受到了更大的诱惑,她的满头青丝紧紧的偎在了他的两颊之旁,使他有一种痒丝丝的感觉,同时,仅有几层薄纱遮盖的眮体也整个的倒在他的怀中,他体会到了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   长青夫人呢喃的道:“丁公子,你……”   丁弃武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发疯的去拥抱她,只是平平静静的道:“你什么,怎么不说了?”   长青夫人幽幽的道:“你嫌我?”   丁弃武摇头道:“你是世上最懂得男人心理的女人,也是最美的女人,我如何会嫌你?”   长青夫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道:“如果不嫌我,为什么你不……”   丁弃武笑道:“我不怎样?”   长青夫人咬牙道:“死人!”   她摆出了更诱惑的姿式,风情万种,但丁弃武却仍然安之若素,显然并没有失去应有的理性。   长青夫人愕然了。   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在她认为,只要丁弃武是个人,是个男人,他就脱不了这一关,美人关。   她狠狠地咬了丁弃武的手臂一口,叫道:“你简直不是人。”   丁弃武坦然笑道:“我是什么!”   长青夫人叫道:“你是石头、木头、死木头。”   丁弃武笑道:“想必芳驾‘请’错了人。”   长青夫人神色一变,摇摇头道:“没有请错。”   丁弃武不禁又怔了一怔。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面部表情变化有这样快的人,一时之间,她的媚态尽消,代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狞厉之色,同样的还是-个人,同样的还是一张脸,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却由天仙变成了夜叉。   丁弃武仍然是那样从容,并没有因为长青夫人的变化而有一点紧张,他斜斜的坐着,微微的笑着。   长青夫人向开了他的怀抱,咬牙道:“丁弃武,为甚麽你这么不识相?”   丁弃武笑道:“我怎麽不识相了?”   说着,他开始用筷子夹菜,认真说来,这才是他需要的.   他吃得津津有味,小莱中有鸡有肉,都十分美味可口。长青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坐在一旁发呆。   她开始怀疑丁弃武的武功不会消失,她更奇怪丁弃武能有天大定力,会抗拒得了她的诱惑?   终于,丁弃武已经吃得一饱,手中筷子一丢,笑道:“在下巳经酒足饭饱.下面该是……”   说着伸手向长青夫人颊上拧去。   长青夫人娇躯一扭,抖手一掌掴了出去。   丁弃武没有躲闪,任由她掴了一掌。   长青夫人放下了心来,在她认为,丁弃武如果武功未失,应该有一种躲闪或抗拒的本能,但是丁弃武轻抚着社被掴的左颊,摇摇头道。“芳驾本是天仙化人.为什么要做狮子之吼?这下大……煞风景了么?”   长青夫人咬牙道:“你对我调侃得够了……”   声调一沉.道:“吃饱了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该说差不多了。”   长青夫人哼道:“因为我还不想把你饿死!”   右臂一振,一缕指风痉奔他的“檀中穴”点来。   丁弃武只好故技重施,用“移穴截脉”之术,暗暗移穴道,伪装巳被点中。   长青夫人瞧着他,有些惋惜的喃喃着道:“一样的结果,两条路子,可惜你选择了最坏的一条。”   而后一叠连声的喊道:“小杏,小桃……”   但听楼梯急响,小桃小杏快步跑了上来,面色惊惶的叫道:“夫人,夫人……”   等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后,两名小婢又是一怔,道:“他……”   长青夫人喝道:“把他送到‘惊魂洞’去。”   两名小婢齐应一声,夹起了丁弃武,向楼下就走.   丁弃武暗村道:“惊魂洞不知又是甚麽所在,想必不会有酒有女人了,但他心中却十分兴奋,因为又可接触到一些这妇人的隐密事物。   他仍是装得极像完全像‘檀中穴’被闭之后的僵直模样,在两名小婢拖拉之下,朗朗跄跄而行。   他暗中留意,只觉在两名侍婢扶持下,走下楼梯,迳向楼后的花园中走去。   花园中万紫千红,百花争艳.在花园正中则有一座假山,那假山不高,但却有一个小小的入口。   两名侍婢就是把他拉到了那小小的假山入口之内。   两名小婢停了下来。   四面十分黑暗.但丁弃武可以约略的看得出来,那是大约二十丈见方的一处地下洞穴。   那洞穴并不是方方正正,而是七角八棱,极不规则.但可以看得出来.完全是出于人工所为。   一角上有一只铁椅,上面有铁链、镣铐,小杏面无表情,将丁弃武安在椅上,伸手就去锁他的手脚。   丁弃武动也不动,任由她去锁,因为他已看得清楚,那铁链与镜铐还不足以限制得住他。   小桃眉头微锁道:“别锁得这样紧,他的功力已失,会受不住的。”   小杏两眼一翻道:“你心痛了?”   小桃也两眼-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杏哼道:“送到惊魂洞来的人.夫人从来不顾惜他受不受得了,要死就死,要活就活,何必你心里过不去?”   小桃咬咬牙道:“好哇,你这是吃的那一门子醋。”   小杏怒叫道:“我吃甚麽醋,我为甚麽跟你吃醋?”   小桃眸光一转。道:“我告诉你,别的人夫人也许没什么顾惜,但这人却有些不同,也许夫人还会要他,……”   徽微一顿,又道:“夫人的脾气你该知道,如果弄伤了他,而夫人又再要他的时候,也许你会后悔!”   这话有些威胁的意味,小杏眼睛一眨,似是悟到了当真有这份可能,虽然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却把镣铐果然都弄松了一些。   丁弃武暗暗瞧着小桃,心中也是暗暗冷笑,只见她轻舒皓腕,在自己面颊上拧了一把格格一笑,拉着小杏匆匆而去。   “惊魂洞”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丁弃武心中 思忖,那长青夫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了甚麽,现在反倒有些捉摸不定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喘息之声。   丁弃武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与自己铁椅不远处,并排放了一只铁椅,上面锁了一个老者,由于靠近洞壁,都是一片黑色,又加上丁弃武并没留神细看,故而方才竟然没有发觉。   他连忙叫道:“老丈……”   没有应声,但那老人却在挣扎喘吁.似是十分难过。   那老者满面于思,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模样,但却可以知道他与自己一样,被铁链镣铐锁住了手脚。   丁弃武又把声音放大了一些,但那老者依然没有回答,这情形十分明显,那老者如不是被点了穴道,就是在于昏迷不醒之中。   他静静坐着,等待着下一步的发展。   由于洞中一片漆黑,使他无法知道是黑夜还是白天,除了那老者不时发出的喘吁上声而外,更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声息。   时光在难忍中慢慢逝去,已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阵铁锁开启之声传了过来。   洞门打了开来,一个娇俏的身影姗姗而入,丁弃武看得清楚,那是小桃。   小桃悄悄的走到丁弃武身边,默默的注视了他一阵,缓缓的伸出了双手,去抚摸他的面颊。   丁弃武感觉得出来,她的十指有些颤抖,掌心也有些发烫,可以知道她心情是十分激动的。   小桃抚摸了一阵,忽然把樱唇凑了上去,疯狂的去吻他的面颇,最后落到了他的口唇之上。   这是丁弃武从来没有过的经验,他觉得有些气促、心跳,但是他不能拒绝,否则一旦露出马脚,他的一切努力都成白费,变成了前功尽废。   小桃的樱唇发烫,丁弃武紧闭着口唇,那是被点穴之后的正常现象,最后,小桃伸出了舌尖,去舔他的唇角。   丁弃武默默的享受着这份温柔没有移动,也没有做声。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小桃终于停了下来,顺手一指,去解他的“檀中穴”。   丁弃武吁了一口长气,装做穴道被解的样子。   只听小桃的幽幽叫道:“丁公子。”   丁弃武故意叹口气道:“小桃。”   小桃依偎在他的身旁,轻轻嗯了一声。   穴道虽然被闭感觉还是有的,丁弃武不能装做不知道小桃吻他,忖思了一阵,笑笑道:“你想背叛你的夫人?”   小桃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个胆子,除非我不想活了!”   但她立刻又是抚摸他被镣铐束缚住的手脚,现出无限怜惜的神情道:“痛么?”   丁弃武苦笑道:“痛是自然痛的,但是,你……”   小桃咬咬牙关道:“只要你答应我别捣鬼.我可以替你放开,但夫人要来之前,我必须再把你锁起来。”   丁弃武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不能连累了你,其实……”   深深的叹了一口长气,又道:“我武功已失,还能捣什么鬼,只要你从外边锁起门来,在这山洞般的地牢之中,我就是肋生双翅.也无法飞得出去,是吧。”   小桃点点头,由怀中取出钥匙,打开了他的镣铐,而后,整个的人投进了丁弃武的怀抱之中。   丁弃武也紧紧拥住了她,主动的去吻她。   良久之后,丁弃武方才较轻松开了她,道:“小桃,为什么你要冒险来我?”   小桃幽幽的道:“我不知道。”   那是说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促使她来,丁弃武明白这意思,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小桃仰着脸,细细的盯着他道.“丁公子,为什么你要自讨苦吃,得罪夫人?”   丁弃武笑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他伸手轻抚着小桃的面颊,缓缓的道:“如果她是你,我就不会拒绝。”   小挑讶然道:“你……是说……”   丁弃武笑笑道:“她巳经人老珠黄,而且她根本比不上你!”   “死相……”   小桃佯嗔假怒的转开头去道:“你少取笑我.凭我那里能跟夫人相比。”   丁弃武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话,小桃.我可以对天发誓。”   小桃叹口气道:“你不必发誓,虽然这话很难使人相信,但是我愿意相信,可是,你逃不出夫人的手掌,你完了!”   丁弃武道:“她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小桃悚然一惊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丁弃武沉默了一阵道:“你不会不知道,是你不肯告诉我而已。”   小桃皱眉道:“也许你说得对,是我不肯告诉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夫人会怎么对付你,她对付人的方法很多,谁知道会用那一种!”   丁弃武叹口气道:“好吧,先不谈它这些,你知道事能不能告诉我一些?”   小桃迟疑着道:“你说说看吧,如果是能说的事,也许我会告诉你。”   丁弃武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桃犹疑了一会,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不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你却不能说出来,如果夫人知道了,她会把我活剥皮了的。”   丁弃武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丁弃武还是一条汉子,不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也不会出卖一个女孩于,何况是我心爱为女孩子。”   说话说得很甜,小桃立刻低声道:“熊耳山的万花山庄。“   丁弃武道:“这万花山庄又算是什么地方?”   小桃咬牙道:“你说话的声音低一点好不好,万花山庄是夫人的行馆,我们夫人是长青夫人,……”   丁弃武果然低声道:“我已经知道她是长青夫人了,既然这里是她的行馆,那么她……”   小桃接口道;“你知道岭南的碧鸡寨不知道?”   丁弃武顿时明白了一半,道:“她就是碧鸡寨寨主长臂翁公孙同的夫人?”   小桃忙道;“对了,原来你也听说过。”   丁弃武笑笑道:“碧鸡寨以用毒驰名江湖,我自然是听说过了,寨主公孙同呢?”   小桃摇摇头道;“寨主没有来,来的只是夫人。”   丁弃武附在她的耳边,又道:“长青夫人使人暗算我,抓了我来,目的大约不会就是为了……”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小桃会想得出来。   小桃吁了一口长气道:“夫人做事一向叫人莫测高深,尤其这次来到万花行馆,究竟是为了什么,谁也弄不清楚。”   丁弃武抚着她的肩头道:“小桃,我有两个同伴,已经被他们抓了起来,你可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小桃皱眉道:“是不是有一个跛子,和一个胖子?”   丁弃武欣然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两个。”   小桃忍不住哧的一笑道:“看你的人才仪表,都是第一流的,为什么会有那么两个同伴?”   丁弃武也笑笑道:“人不可貌相,别小瞧他们的模样不好,为人可是用忠诚不过,不交朋友则巳,要交朋友就要捡那样的交。”   小桃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   丁弃武皱眉道:“如果你不知道,为甚麽知道他们一个是跛子,一个是胖子?”   小桃忍不住一笑道:“是这么回事,楚总侍卫的手下抓到过这么两个人,但是夫人连看也没看过他们两个,只叫我吩咐越总侍卫发落他们两个,……”   丁弃武暗暗着急道:“是怎么发落?”   小桃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约不会杀了他们,这要问楚总侍卫才能知道他们的下落,……”   长吁一声,又道,“其实,你还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现在连你自己都顾不得了。丁公子,你肯听我一句话麽?”   丁弃武道:“你的话什么我都爱听,你说吧!”   小桃幽幽的道:“为了你,也为了我,你还是顺从夫人吧!”   丁弃武坚决的摇摇头道:“不,我这人就是有这个毛病,不喜欢的人绝不能顺从她,我宁肯死了,也不能答应她!”   小桃叹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些甚麽好,我喜欢你这个脾气,但又为你担心。”   丁弃武笑道:“我自已都不放在心上,反正生有处,死有地,……”   他揽住小桃的腰肢,深情无比的接下去道:“如今,能有你这么一位知己,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桃着急的道:“虽然我不知道夫人会怎么样对待你,但她一定不会轻轻的放过你,为什么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走这条死路,你该知道我也没办法救得了你。”   丁弃武沉凝的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自己也管不住我自己。……”   自嘲般的一笑,又道:“这些事先不去谈它算了,这个人你可知道是谁,为什么被你们夫人抓了?”   小桃皱眉道:“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丁弃武平静的笑笑道:“我不过随便问间而已。”   小桃忖思着道:“我只知道他好象叫做什么尉迟平,其他的事我就弄不清楚了……”   眸光转动了一转,又道:“我不能再陪着你,我要走了。”   丁弃武苦笑道:“你要再锁起我来?”   小桃摇摇手道:“我可以不锁,反正夫人要来之前,我还可以来得及先来一趟。”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我可以多舒服一回也好,你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坐在这里等。”   小桃痛苦的强笑道:“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你肯向夫人低头,还是来得及的。”   丁弃武道:“我知道,我会再仔细多想想。”   小桃叹口气道:“我真得走了,我要回去侍候夫人了。”   丁弃武坦然道:“反正我们还可以见面,用不着这样痛苦,你放心走吧!”   小桃只好依依不舍的向洞外走去,而后她把洞门轻轻的锁了起来。   等小桃走出洞门,丁弃武急忙走到那老者面前,俯身仔细注视着他。   只见那老者大约六旬左右,形容枯槁,满脸胡须,手脚上同样的带着铁链与笨重的镣铐。   丁弃武立刻发觉到那老者是被点了晕穴,所以他除了喘吁之外,已经既不听亦不言。   他伸手一拂,解开了他被闭的穴道。   那老者喘吁了一阵,方才睁开眼来,瞧着丁弃武发怔。   丁弃武沉声道:“老丈是尉迟平前辈?”   那老者咬咬牙叫道:“你……你是……”   丁弃武急忙摇着双手道:“在下与前辈同样是被困之人!”   那老者有些半信半疑的道:“老夫正是尉迟平,你……你……”   丁弃武道:“在下的名字前辈也许没有听说过,但家师是天山瞽叟……”   “天山瞽叟……”   尉迟平愕然一怔道:“小侠当真是天山盲叟的弟子?”   丁弃武笑道:“这件事我会证明给前辈看,前辈可是汝州尉迟世家的尉迟平前辈?”   尉迟乎点点头道:“老夫正是。”   丁弃武急道:“那么前辈为什么会被长青夫人的手下抓了来?”   尉汉平咬咬道:“老夫是被甚麽人抓来,以及为甚麽被 抓.到现在老夫也仍然是毫无所知,茫然不解。……”   丁弃武道:“难道抓了前辈之后,就是一直锁在此处。”   尉迟平又连连点头道:“一点不错,老夫就是一直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现在已是三四天了!”   微微一顿,又道:“方才少侠说什么,……长青夫人人?”   丁弃武道:“抓了我来的是长青夫人的手下之人,抓了前辈的大约也是同样的人,前辈想必也是不慎中了他们的毒药或是迷药,方才失手的吧?”   尉迟平恨恨的道:“正是如此,若不是中了他们的迷神之药,老夫也不至于如此容易的被他们抓了来。”   丁弃武道:“前辈可知道这长青夫人的来历?”   尉迟平忖思了一下道:“听说是碧鸡寨寨主公孙同的夫人叫做长青夫人,但碧鸡寨远在岭南,长青夫人如何会在……”   丁弃武打断地的话道:“前辈说对了,这长青夫人就是她。”   尉迟平奇道:“但她为何来了这里,而且老夫与公孙同也有数面之交,彼此素无嫌怨,她为什么要把老夫抓来关了起来?”   丁弃武笑笑道:“在下与他们也是素无嫌怨,她还不是同样的把我也抓了来?”   尉迟平看看丁弃武,又看看自己的铁链与镣铐,微露困惑之色的道:“少侠与老夫似乎有些不同。”   丁弃武道:“我无法向前辈详加解释,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前辈,那就是在下一定会把您救出去……”   尉迟平急急的道:“那就请少侠弄开老夫的镣铐!”   丁弃武苦笑道:“我既说要救前辈出去,就一定能够做到,但现在不行……”   尉迟平着急的道:“为什么现在不行?”   丁弃武苦笑道:“老实说,我就是为了要查一查她们的阴谋,为什么要把我抓来此处,才冒险一试的……”   尉迟乎皱眉道:“少侠说冒险一试?……这话怎讲?……”   丁弃武道:“我没办法向前辈仔细解释,只有一点我可以告诉您,那就是我本可以不被抓,而是故意被抓来的!”   尉迟平仍是不解所以的道:“你这话……”   丁弃武摇手阻止他道:“我方才说过了,我不能向您仔细解释。”   忽然……   有脚步声急急传来.   丁奔武微微一惊,忙道:“有人来了,说不定还得先委屈前辈一下,我们等回再谈。”   不待尉迟平表示意见,又点了他的穴。   地洞的铁门打了开来,进来的是小桃。   丁弃武放下了心来,但小桃却惊惊惶惶的急步走向丁弃武道;“快,快,夫人就要来了,我必须先把你锁上!”   丁弃武点头道:“好,姑娘快锁!”   自己立刻又坐回到铁椅之上.   小桃跑得心跳气吁吁的,忙着把丁弃武重新锁了起来,一面又伸手去点了他的“檀中穴”。   丁弃武动也不动,自然,他暗中又用上了“移穴截脉”之术。   小桃匆匆忙忙做完,顾不得再向丁弃武多说甚麽,立刻又赶至洞外,将山洞的铁门锁了起来。   丁弃武静静倾听,没有多久的时间,但听人声杂乱,至少有十余人的脚步声一齐走了过来。   不久,洞门打了开来.   丁弃武悄悄注视,只见当先入内的是长青夫人.身后跟着小杏,小桃,其次则是楚总侍卫与七八名疾服劲装的佩剑汉子,分明是楚总侍卫的手下。   长青夫人在小杏小桃扶掖下,在洞中一站,随即由楚总侍卫喝叱着随从之人,在洞中点起了四支火把。   火光闪闪,洞中的一切,立刻清晰可见。   长青夫人的面色铁青,像是在盛怒之中,对丁弃武看也不看一眼,只一叠吩咐的叫声道:“带人过来。”   丁弃武认为,毫无问题的是指他而言,但结果他的判断竟然出了错误,要带的人是尉迟平。   只见楚总侍卫亲自去解开了尉迟平身上的镣铐,也点开了他被闭晕穴,把他扶到了长青夫人的面前。   那四支火把的光焰有些特殊,长青夫人的面孔变成了绿色,看上去,十分恐怖,甚至巳经有些狰狞。   长青夫人淡淡的喝道:“尉迟老儿,你知道我是谁么?”   尉迟平叫道:“你是公孙同的夫人,老夫跟公孙同也有一些交情.为什么你要使人设计把老夫抓来?”   长青夫人似是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孙同的夫人?”   丁弃武心中不由怦的一震,如果尉迟平照实说了出来,那倒是一件十分烦恼的事,至少,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幸而尉迟平并没有照实答复,只听他冷冷的一笑道:   “三年前我见过你,自然不会忘记。”   长青夫人也无法记起这件事是真、是假,但她分明不想追究,只是淡淡的道:“抓你来只为了要与你合作……”   尉迟平恨恨的道:“合作要好好商议,你不该对老夫这样相待。”   长青夫人大笑道:“尉迟平,你看着我的两眼!”   尉迟平不知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却情不自禁的当真向她的两眼看去。   说也奇怪,她的两眼竟像有什么魔法一般,尉迟平的两眼再也无法收得回来,只有瞧着她发怔的份儿。   丁弃武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时.他也看到了长青夫人的双目,只见绿光晶莹,看上去十分怕人。   长青夫人突然十指拂动.在尉迟平的面前抚弄了起来.那很像舞蹈,但却只是双手的扭动。   尉迟平的头脸也在随着长青夫人的十指摆动,分明已经深深的受了她的影响。   大约半盏热茶之后,只听长青夫人喝问道:“尉迟平,你现在佩服我了么?。   丁弃武不由为之愕然,但听尉迟平魂不守舍的道:“佩服了。”   长青夫人停下双手,笑道:“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也愿意么?”   尉迟平点头道:“愿意。”   长青夫人又道:“你还记得你的家人麽?”   尉迟平木然的道:“记得。”   长青夫人欣然一笑道:“很好,我也不会使你为我去死,只要你吃下一颗药去,你肯么?”   尉迟平点点头道:“我肯。”   丁弃武不由大感意外,不知长青夫人是在捣什么鬼,为什么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而甘愿受她的摆弄.忖思之间,只见长青夫人巳由怀中取出了一颗药丸,笑向尉   迟平道:“张开嘴来。”   尉迟平显然非常听话,果然大张开嘴巴等着,长青夫人抖手一掷,一颗雪白的药丸已经进入了他的喉咙之中。   丁弃武暗中冷眼旁观,心头不禁大为骇然,碧鸡寨主在江湖中被尊为南毒,是以用毒驰名,但长青夫人对尉迟平所用的却分明是一种巫术。   地洞中的气氛沉窒到了极点,小杏、小桃与楚总侍卫及七八名手下之人,都像庙中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尉迟平服下药丸之后,喘吁了一阵,忽然,一跤跌了下去。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转向楚总侍卫道:“行了,抬下去。”   楚总侍卫恭谨的应道:“属下遵命!”   随即向身后轻轻挥了挥手,七八名随从的人中走出两名,一前一后,分别抓起尉迟平的双足与双肩,迅速的走出了地洞。   尉迟平像昏死了的一般,任由两名汉子横施竖拽,向洞外拉去。   丁弃武对长青夫人有了更深的一层的认识,虽然他双目紧闭,装做穴道被制,昏迷不醒的样子,但却暗暗提气聚神.随时准备应变。   不久,但见长青夫人伸手一指,道:“把他也提过来!”   楚总侍卫应了一声,又向背后伸手一挥。   两名汉子,立刻又向丁弃武走去,迅速的打开了他的铁链镣铐,并且也点开了他的膻中穴,一左一右,把他挟持到了长青夫人面前。   他穴道既解,自然不能再装昏迷无知,但却装出一副疲乏无力的模样,怔怔的盯注着长青夫人。   长青夫人表情十分复杂,看不到她是怒是喜,只见她看了丁弃武一阵,冷冷的喝道:“丁弃武,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弃武从从容容的道:“我没有什么话说,……”   目光淡然一转,又道:“是芳驾‘请’了我来的,要说也该由芳驾来说。”   长青夫人哼了一声道:“那麽,你可记得我的话,受我的驱遣?”   丁弃武笑笑道:“这很难说.”   “为甚麽?”   “如果合我的意,我自然肯,否则就很难说了。”   长青夫人沉声道:“我说得是包括任何事,就算我叫你去死,你也不能拒绝.”   丁弃武从容一笑道:“这只怕谈不拢了,虽然芳驾秀色可餐,艳丽迷人,但在下还没有要为你而死的意思!”   长青夫人咬牙道:“丁弃武,你可知道你已是我的笼中之鸟?”   丁弃武没有答话,只向她神秘的一突。   长青夫人双眉微锁,凝注了他一会,最后,咬咬牙关,容色突然为之一变。   一旁侍立的小桃,不住暗暗向丁弃武示意,眸光中包含了恳求与无限的幽怨,但丁弃武故做糊涂,视如不见,只恨得小桃不住咬牙。   长青夫人双目之中,发出了慑人的绿光。   丁弃武只觉那一双目光,像利箭一般.射进了他的心坎之中,又仿佛是两只利抓,牢牢的抓住了自己。他暗暗以天山瞽叟所传的“定心法”调息元神,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   来。   这是长青夫人所疏忽的一件事,天山瞽叟双目皆盲,“定心法”别有心得,与武林各派迥异不同,不论各种诱惑,各种感受,只要施用上天山瞽叟的“定心法”,皆可视如未见,听如未闻。   但丁弃武却不能不装出,受到影响的样子,他巳看到过尉迟平的反应,如今只需照样施为。   于是,他也装出一副痴痴迷迷的模样,目光像被长青夫人的目光吸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长青夫人的第二步动作开始了。   只见她双手十指展开拂动,丁弃武对她不禁有些佩服起来,她的十指灵活得像十条小蛇,在他眼前飞舞盘旋,使他眼花缭乱。   丁弃武继续运用定心法的口诀,那飞舞的十指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大约半盏热茶左右,丁弃武心中暗想,大约时间巳到,身子一颠,蓬然倒地,装得与尉迟平一样的昏了过去。   整个地洞中突然静了下来。   长青夫人没有出声,其它之人自是如同木雕泥塑,丁弃武既装做昏了过去,自然也不能再移动。   大约过了盏茶左右,方才听得长青夫人喃喃的道:“怪呀……”   没有人应声,谁也不知道长青夫人的意思,谁也未敢随便开口。   小桃犹豫了一陈,试探着道:“夫人是说……”   长青夫人目光定定的注视着地上的丁弃武,答非所问的道:“看看他。”   小桃有些畏怯的走前几步,俯身去看丁弃武。   丁弃武心中也不由怦的一震,显然的,长青夫人已经看   出了一些不对,但他仍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小桃仔细看了他一回,又用手试试他的口鼻,然后站起身来道:“回禀夫人,他昏过去了。”   长青夫人冷哼一声道:“方才我不过才用到摄魂之术,失魂之术还未使用出,他怎麽就昏过去了?”   没有人回答,小桃口唇像是嚅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长青夫人怔立了一阵,突然十指疾拂,一连十余缕指风向丁弃武袭来,大部分都是他的要脉大穴。   丁弃武暗暗吃惊,但他已经精纯无比的移脉截穴之术,仍然及时避开了长青夫人的十余缕指凤。   长青夫人眸光转动,向一旁的楚总侍卫喝道:“锁起来!”   楚总侍卫立刻应道:“是,下座遵命!”   长青夫人忽又喝道:“慢着!”   楚总侍卫连忙收步道:“请夫人吩咐。”   长青夫人略一忖思道:“ 洞内洞外,加派侍卫守护,如果发生了意外,……”   声调一沉,厉声喝道:“小心你的脑袋!”   楚总侍卫喏喏连声的道:“是,是……”   长青夫人不再多言,娇躯微动,向洞外走去。   小桃怜惜而又焦愁的向丁弃武投注了一眼,只好与小杏一同跟在长青夫人身后匆匆离去。   等长青夫人一走,楚总侍卫立刻沉声喝道:“把这小子锁上去,……”   两名汉子应声而出,伸手拉起丁弃武,向铁椅前走去。   楚总侍卫又沉声喝道:“这小子有些邪门,要用双套的镣铐。”   两名汉子朗声应是,果然用了两套镣铐,把丁弃武锁到了铁椅之上。   丁弃武暗暗一笑,一任他们所为,在他的感觉上,一套镣铐与两套镣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楚总侍卫满意的看着他的属下把丁弃武锁好,而后吩咐道:“洞中留下四个人守卫,洞外留下四个人守卫,万一有什么紧急变故,可以随意使用任何警号。”“   果然,洞中留下了四名侍卫,楚总侍卫率领着其他之人走出了洞去,洞门随之关了起来。   丁弃武有些烦躁,悔方才倒下去得太早了一些,暗中打量着那四名侍卫,只见他们两人站在门内,两人站在自己面前丈许之外,倒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丁弃武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事故,索性当真紧闭双目,运起独门心法,调息行功。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寒星子呕血OCR   __________________   千山我独行,来去任逍遥。   2002-07-23 07:49 PM   寒星子   初级会员   注册日期: Jul 2002   性  别:   来  自:   发贴数量: 18   会员积分:0   怎麽行首又没缩进去啊????   我贴的时候缩进去啦,奇怪了。到底要怎麽办?   __________________   千山我独行,来去任逍遥。   2002-07-23 07:50 PM   xmwjw   初级会员   注册日期: Jun 2002   性  别: ?   来  自:   发贴数量: 2   会员积分:0   第三章 神秘妇人神秘夜   不久,丁弃武进入了白家。   不出他所料,白家一片黑沉,所有的院落房舍,都是一片空空,早巳走得不剩一个人影.白展堂全家迁走,在他意料之中.但是胡瘸子与二愣子是去了何处.又是什么人在慈云寺下毒.难道那是有心人?   这似乎可能,又似乎不可能,至少.有心人没有理由要毒死自己,更没有理由抓去胡瘸子两人。   忖思之间.不由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发起怔来.   忽然--但见人影飘闪,数条黑影疾泻而至.   丁弃武冷冷一笑,暗道.“还好,总算没有空跑一趟.”   然而,当看清了来人时,却又不禁为之一怔。   原来来者是四名青衣妇人,拥着一名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眸光转动,喝道:“嗨!”   丁弃武正在忖思着她们的身分来意,以及与白家的关 系,对少女的喝声,井没加以理睬.   四名老妪之一开口道:“小于,你耳朵聋么?”   丁弃武闻言不禁激怒道:“你这是对我说话么?”   那老妪哼道:“这里除了你之外,再无别人,不对你说话,又对那个去说话!”   丁弃武忍下怒气,暗道:“她们老的老,小的小,而且都是女流之辈.我堂堂七尺之躯,跟她们计较些甚麽?”   当下谈然一笑道:“诸位有甚麽事?”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你是白家的什么人?”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姑娘怎么知道他们姓白?”   青衣少女哼了一声道:“虽然白展堂易名改姓,但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丁弃武暗道:“岂但瞒不了你,连我也并没有瞒过。”   心中在想,却没有接她的话碴。   只听青衣少女又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到底是白家的什么人,是自展堂的徒弟还是保镖护院,还是他的女婿!”   丁弃武心中又是一动道:“白展堂有了女婿?”   青衣少女也是一怔道:“怎么没有,九华山的少掌门人路文杰不是他的女婿么,只不过还没有过门而已、嗨,快回答我的问话!”   丁弃武喃喃的道:“路文杰……”   青衣少女顿脚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噢……”   丁弃武如梦初醒的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青衣少女不耐烦的道:“我问你是白家的什么人?”   丁弃武咬咬牙道:“仇人!”   “仇人……”   这答复似乎很出青衣少女意料之外,眸光一转,又道:   “你叫甚麽名字!”   “丁弃武。”   “我好象没听说过白家有这么个仇人!”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姑娘深更半夜,闯到白家又是为了什么?”   青衣少女道:“难道你想不出来!”   丁弃武皱眉道:“这又奇了,在下与姑娘萍水相,素不相识,如何知道你为何来到白家?”   青衣少女道:“我认为你该知道,而且,你当真是来报仇的么?”’   丁弃武困惑的道:“丁某一向不喜欢撒谎,更没有理由向你撒谎,不过我今夜还不是真为了报仇而来。”   青衣少女哧的一笑道:“你这人如不是神经出了毛病,就是故意东拉西扯,胡说八道.既说白家与你有仇,为什么又不是为了报仇而来?”   丁弃武道:“虽然我要报仇,但我已经答应宽限三天,现在我是为了要我两名仆人……”   不耐烦的摇摇头,又道:“其实,这些话我并没有跟你说的必要。”   青衣少女柳眉一皱道:“白家的人呢,他们都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弃武道:“虽然我知道他们会逃,但却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   方才开口的那名老妪哼了一声道:“小姐别听他胡说,依老身看来,他简直是在瞒骗小姐,既然知道白展堂会逃,他就应该知道白展堂逃到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咬咬牙道:“不错,是他不肯说了出来……”   突然刷的一声,从背后撤下了两柄短刀。   那短刀寒光闪闪,看得出是十分犀利的兵刃,而且,也是经过特殊设计打造之物。   丁弃武不禁皱眉道:“姑娘想干甚麽?”   青衣少女道:“如果你肯说实话,那则罢了,否则……”   丁弃武冷笑道:“否别怎麽?”   青衣少女道;“这地方就是你曝尸之所。”   丁弃武笑道:“ 姑娘不觉得这话太狂了一些!”   青在少女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丁弃武道:“单是你说话算话并没用处,你应该先打量打量,你是不是我的对手?”   青在少女冷厉的一笑道:“十招之内,我要你流血五步,如果你能躲过十招,姑娘我双刀一丢,任凭你处置就是!”   丁弃武笑道:“姑娘说了话算数?”   青衣少女道:“皇天后土,都可做证!”   刷的一声,双刀疾抢,匝地攻到。   丁弃武见状不由也为之一凛。   原来青衣少女的刀法招数,俱都已臻上乘,绝非一般武林庸手可比。   丁弃武不敢大意,急拔宝剑,全力对敌.   自然,十招中青衣少女并没有杀了丁弃武,甚至连他的衣襟也没碰到一下。   然而;丁弃武却也收起了对她轻视之心,因为他方万想不到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会有这样神奇的刀法.   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的得过异人传授?   至少,她与有心人可在伯仲之间。   更吃惊的是那四名青衣老妪,四人像呆了一般的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衣少女十招既过,银牙一咬,道:“你这算甚麽剑法!”   丁弃武冷笑道:“不必问甚麽剑法,反正十招巳过,姑娘的双刀可以丢掉了吧!”   青衣少女双刀一扬,叫道:“偏不,我要跟你拼命!”   丁弃武冷笑道:“姑娘想必早已有心耍赖了!”   青衣少女大叫道:“你欺负我!”   双刀一前一后,突然向丁弃武前胸刺了过来。来势既疾且奇,似是恨不得将丁弃武一击致死,但丁弃武不慌不忙,收剑入鞘,双手一扬,巳将青农少女的两柄短刀握在手中。   青衣少女面泛青灰,咬牙道:“杀了我,我爹爹也会替我报仇仇!”   丁弃武摇头一笑道:“谁说我要杀你?”   青衣少女有些意外的道:“你当真不杀我?”   丁弃武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无仇无恨,为什么要杀姑娘……”   话声微顿,又道:“不过,我却想问姑娘两个问题。”   青衣少女道:“什么问题?”   丁弃武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青衣少女迟疑了一下,但却终于幽幽的道:“我叫于碧青。”   丁弃武道:“姑娘来此的目的何在?”   于碧青叹吁一声道:“追寻一宗武林至宝。”   “武林至宝……”   丁弃武又大为意外的道:“是一宗什么武林至宝,难道它在白展堂的手中。”   于碧青点点头道:“这宗武林至宝出自西域,是白展堂当兵部侍郎时无意得来的……”   眸光一转,又道:“你可知道白展堂为什么告老还乡,又为什么易名改姓!那就是为了这宗武林至宝……”   丁弃武笑道:“姑娘说了半天,在下还是不懂,那宗武林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   “噢……”   于碧青哧的一笑道:“这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那是一首七言古诗。”   “七言古诗……”   丁弃武也哧的一声笑道:“一首七言古诗,算什么武林至宝?看来姑娘大约也是神经出了问题。”   “不……”   于碧青双手连摇道:“这首古诗并不是普通的诗句,而是别有用意。”   “有什么用意?”   “悟解得了诗中的含意,才算是得到了这宗武林至宝。”   “这样说来,姑娘想得到这首诗!”   “不但我,只怕目前半个武林中的人物,都在想得到这首诗。”   丁弃武摇摇头道:“照这样说来,姑娘是得不到了。”   于碧青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这很明显,一首诗不会有多少字,白展堂果然有这首诗的话,早巳记得滚瓜烂熟,不会再写在纸上了.”   于碧青笑笑道:“大约我还没有说清楚,那首诗是刻在一片出土的陶瓷瓦片之上,上面还有着无数的花纹,最后一句诗有不少人知道.是‘山平海枯魂魄消!’”   丁弃武道:“那么有价值的是那块瓦片了!”_   于碧青道:“不错。但关键却在那首诗上,白展堂在悟解出来之前,绝不可能把那瓦片捣毁,目前要找的就是那块瓦片!”   丁弃武大笑道:“这倒是一件十分滑稽的奇事,那么多武林人物都在争夺一块瓦片。”   于碧青道:“这有什么可笑,那瓦片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它代表的却是无价之宝!。   丁弃武道:“不论是否武林至宝,既然是白展堂的东西,就该归他所有,姑娘何必也要凑这份热闹。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碧青面色一红道:“话不是这么说,武林至宝,唯有德者居之!”   丁弃武道:“姑娘自认是有德之人了I”   于碧青有些苦恼的道:“你究竟是跟白展堂有仇还是有恩?”   丁弃武道:“自然是有仇!”   于碧青哼道:“既然有仇,为什么你要帮他说话?”   丁弃武苦笑道:“这是公理,我不能因为跟白展堂有仇,就要说他的东西应该属于别人。”   于碧青哼道:“好吧,算你有理……”   声调一沉,又道:“不过,我知道白展堂去了那里,如果你想报仇,不妨也去走一遭,他去了九华山。”   娇躯一转.就要离去。   丁弃武急叫道:“姑娘且慢。” :   于碧青转身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弃武道:“我没有甚麽话说,但姑娘的双刀难道不要了?”   于碧青面色一红,道:“哼!”   原来她双刀目前仍在丁弃武的手中。   丁弃武扬手一甩,两柄短刀飞了过去,但却是刀柄在前,刀刃在后。   于碧青伸手抓起双刀,一言不发,转身一跃而去,四名老妪相偕而起,俱皆飞掠而去,转瞬间走得没了踪影。   丁弃武徘徊在空空荡荡的白家庭院之中,一时思潮起伏,意念回旋,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于碧清的话使他有很多感慨。   白采萍的女婿是九华山的少掌门路文杰,这话像一柄利刃,刺进了他的心窝。他不知自己为甚麽会为这句话难过?白采萍不论嫁谁,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会为这句话而不安?   其次,他想到白展堂去了九华山的可能性!依他判断,这可能性似乎不大,因为他十分清楚,白展堂是一个十分骄狂自大的人,要他去依附一个未过门的亲 家,似乎是他不大甘心的事,何况如果于碧青的话属实,又安知九华老人不想要他的那一宗武林至宝?   然而,任何人都有缺点,白展堂的缺点是怕死,为了怕死,也许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忽然……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气味与在慈云寺中所嗅到的相仿,如果不仔细分辨,还实在难以分辨得出来.因为那气味谈得若有若无。   他暗暗冷笑,不动声色.   他继续在院中徘徊,装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不时长吁短叹。   那气味渐渐加浓,丁弃武认为时机已至,于是,他踉跄了几步,最后用手去扶前颔,但终于却一歪身倒了下去。   又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方见两个汉子蹑手蹑脚的走进院中,其中一人悄声道:“行了!”   另一人道:“听说这小于武功了得,咱们得小心点!”   先前那人道:“凭他武功再高,中了这迷药,也有一个多时辰清醒不过来。”   丁弃武不必睁眼去看,由这两人的谈话声与走路声中,他就可以知道两人武功的高低深浅。   他已可断定这两人就是向慈云寺布毒之人,至少,他们是一伙的.   丁弃武十分放心,继续紧闭双眼,伪装着了道儿,昏迷不醒。   那走入院中的两人,大约都在三旬左右.各自擎了一把钢刀,这时两人都把刀收了起来,其中一人运指连点,一连闭了丁弃武十几处要脉大穴。   另外一人,则由腰间取下了一条铁锚,将丁弃武牢牢的束缚了起来,向另一人笑笑道:“行了,这样一来,就算他是齐天大圣下凡,八臂哪咤转世,也是没法逃得了啦!”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抬起丁弃武,向外就走。   丁弃武暗忖:若不这样如何掘出你们的根来。但这样抬了一个人只怕走不出城去,难道……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他们井不是这样抬着他出城,原来在白家大门之外正摆着一具棺材。   那两人将丁弃武装入棺内;扣好棺盖,拾了就走。   丁弃武置身棺内,不知两人走向何方,但他根据情形判断,那两人是走出洛阳城,而且正沿着洛水而行。   不知走了多远,两人停了下来,似乎在与另外几人低语,又过了不久,丁弃武觉得棺材被抬到船上。   最后,船似乎开了,因为他听到了摇橹与流水之声。   丁奔武虽然听得到水声橹声,也感觉得到船身在摇摇摆摆,是在水中浮行的样子,但却不知道是开往上游抑或是驶向下流。   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立刻挣断铁索,推翻植盖,抓下船上之人问个清楚,至于他所被闭的穴道。则早就暗运真力冲出,-一破解了开去。   但几经忖思,还是忍耐了下来,“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遇事这样沉不住气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倾耳细听,觉得船上十分寂静,没有任何谈话及喧晔之声,船仍在行驶,而且似乎愈走愈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据丁弃武粗略的估计,至少也有百里左右的水程,终于由快而慢,最后完全停顿了下来。   有人搬动棺木,迅快的抬上了陆地。   丁弃武听到了轻轻的谈话声,也感觉得到棺木是被四个   人抬着飞奔了,他不禁暗暗冷笑,藉机闭起双目,调息养神.至少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像是进入了一个村庄之中,棺木方才轻轻放了下来,只听一个恭谨的声音道:“启禀总侍卫,夫人所要的人,就在这棺木之中。”   一个粗壮的声音呵呵一笑道:“是那姓丁的?”   那恭谨的声音道:“是。”   粗壮的声音纵声大笑道:“你们不会弄错吧?”   那恭谨的声音道:“绝不会错。”   粗壮的声音停顿了一阵,道:“据说丁弃武是天山盲叟的弟子,为当世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你们如何能够这样轻易的捉了他来?”   那恭谨的声音带些骄傲的道:“总侍卫常常对属下教导江湖中争胜之道,并不一定全靠武功的高低。”   粗壮的声音道:“那你们这次靠了什么?”   恭谨的声音得意的道:“除了本门的绝学之外,还靠了一些小小的机智!”   “行……”   粗壮的声音呵呵大笑道:“打开棺盖,只要捉来的人不错,必定重重有赏,……”   但他立刻又拦着道:“慢些,那姓丁的在棺木之中是睡着,是醒着是捆着还是……”   恭谨的声音诌媚的笑着道:“总侍卫放心,他不但中了本门秘制迷药,而且被属下还点了六七处要脉大穴,又用铁链锁着,任凭他有多大本领,也是无从施展了!”   粗壮的声音不自然的笑笑道.“好吧,打开!”   那恭谨的声音喏喏应着.立刻喀嚓一声,把棺盖拉了开去。   丁弃武眼前豁然开朗,但他必须继续装做晕迷,只能用眼角暗暗窥看。   虽是悄悄一瞥,但他也已看到了一个大概,只见棺木是摆在院落之中,正面必是高大的厅堂,因为由棺木中巳可看到巍峨的房顶。   棺木前除了两名短衣劲装的汉子之外,另有一个生得有如霸王般的人物,大约五旬开外的年纪,满面浓髯,一看就知道是被称做总侍卫之人了。   只见这位总侍卫目注棺内看了半晌,摇摇头道:“本座认不得这人.是不是那丁弃武,还必须夫人亲自认定!……你们暂且退下去吧!”   两名汉子喏喏应声,肃然而退。   总侍卫又向棺中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双手疾扬,十指并列,向丁弃武狠狠的点了下去。   丁弃武虽然不便睁眼去看,但暗中早已全神贯注,对总侍卫的一举一动,依然了若指掌.当下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这位总侍卫所用的竟是一项邪门绝学,专点五府大穴的五阴指法。   这种指法点中之后,被点之人除了武功暂时消失之外,形同常人,并无其他影响,只要再用五阴指法解开五府大穴,依然可以恢复武功,但如百日之内不将五府大穴解开,则会筋骨萎缩而死。   丁弃武精擅移穴截脉手法,暗暗移开五府大穴,伪装已被点中。   总侍卫松出一口长气,呵呵一笑道:“小子,如果你真的是丁弃武,你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自然,他不需要回答,因为他认为丁弃武仍在昏迷之中。   而后,劈胸一把,由棺木中将丁弃武抓了出来,拖入了厅房之中。   丁弃武坦然任其所为,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很好的游戏。   总侍卫将丁弃武抓到厅房,随便向地上一摔,喝道:   “来人!”   但见四名劲装大汉飞射而入。   总侍卫指指摔在地上的丁弃武道:“解去锁链,抹上解药。”   四名大汉喏喏连声,立刻七手八脚,把丁弃武身上所缚的铁链解了开去,其中一人并且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瓷小瓶,旋开瓶塞,倒出一些红色的粉末,抹在了丁弃武的鼻孔之外。   一种凉凉的感觉由鼻孔中钻了进去,直透肺腑,丁弃武忍不住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但他仍然把眼闭着。   只听总护法冷笑道:“姓丁的,想必你已经醒了,睁开眼吧!”   丁弃武依言把眼睁了开来。   此刻他方才真正的面对这位半截铁塔般的总侍卫,只见他依髯如戟,双目如铃,看上去十分威风,但却有些呆头呆脑。   丁弃武故意装得十分茫然的道:“你,是甚麽人,这是什么地方!”   总侍卫得意的笑道:“别多问.先说说你是不是名叫丁弃武?”   丁弃武点点头道:“是呵,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总侍卫更加得意的道:“本座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很够了!”   右掌一扬,一缕指凤直奔丁弃武的“老堂穴”点到。   丁弃武既是假装武功已失,自然不便躲闪,当下又连忙用“移穴截脉”之术,把这一缕指风硬挨了下来。   总侍卫呵呵一笑,喃喃的道:“小子,你等着吧!”   迈开大步,向厅后走去。   厅中静了下来,丁弃武几乎可以听到自已的心跳。   他悄悄眯着两眼,暗暗张望,只见大厅的前后门大开,   厅中不见一个人影,但他知道,大厅四外,至少会有几名那位总侍卫的手下在把守。   不久。   只听一片急急的脚步声由厅后走来,为首的仍是那霸王般的总侍卫,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名艳婢。   总侍卫大步进入厅中,指着丁弃武道:“这小子被本座用‘五阴指法”点了五府大穴,武功已失,眼下又点了他的‘老党穴’,你们放心带他去吧!”   两名艳婢齐格格的笑了起来,其中一名穿红的侍婢道:“楚总侍卫,别看你人高马大,心倒是满细的,点了五府大穴,还要再点他的老堂穴,……”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楚总侍卫又呵呵一笑,遮掩了过去。   另一穿绿的侍婢接口道:“好了,交给我们吧!”   楚总侍卫又不大自然的笑笑,道:“这小子不是个平常人物,本座的手下为了抓他……”   穿红的侍婢打断他的话道:“行了,我知道,要在夫人面前多说好话,重重犒赏你的手下人是不是?”   楚总侍卫近乎尴尬的道:“那就拜托两位姑娘了.”   两名侍婢轻盈的笑着,一左一右扶起丁弃武,向后就走。   丁弃武必须装出穴道被闭的怪象,四肢僵直的任由二婢拖拖拉拉。   好在路不太远,不久就来到了另一座小院之内。   丁弃武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花香,暗暗瞧去,小院中遍是鲜花,万紫千红,煞是幽美,正面三间白石小屋,在万花丛中显得特别雅致。   两名侍婢把丁弃武拖到房中,穿红的侍婢伸手就去解他的老党穴。   丁弃武暗中事事留心,见状连忙把穴道移开,装做已被解开,欠伸而近,瞧着两名诗婢发怔.   两名侍婢相视一笑,穿红的侍婢瞟着丁弃武,向穿绿的侍婢悄声道:“传言不虚,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茫茫人海之中,只怕难以找得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人物来.”   穿绿的侍婢哼了一声道:“你想动甚麽脑筋?”穿红的侍婢也哼了一声道:“你大概又想歪了,我能动什么脑筋,……”   接着又噗哧一笑道:“要动他脑筋的是咱们夫人……”   丁弃武插口喝道:“你们在说些甚麽,这又是甚麽地方.方才那个黑大汉呢?”   两名侍婢瞧着他同声一笑,穿红的侍婢道:“这里是我们夫人的行馆,也算是你的天堂,要什么有什么?”   丁弃武道:“你们夫人是谁?”   穿红的侍蝉摇摇头道:“最好你先闷上一会,因为我们夫人井没叫我们告诉你。”   丁弃武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们夫人!”   穿红用侍婢眸光一转,一直戳向丁弃武前额,爹声爹气的道:“你急着见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也急着见你,不过,这个样子可不行,至少得换换衣服,洗洗澡。”   丁弃武坦然一笑道:“这是说要沐浴更衣!”   穿红的侍婢又戳了他一指头道:“不错,我们夫人有洁癖,一定要弄得干干净净,像个人样。”   丁弃武洒脱的道:“看起来倒是一番享受,……”   目光一转,带些轻挑的道:“在那里洗澡,在那里更衣,大约……还要麻烦你们两位……”   穿红的侍婢多少有些意外,穿绿的侍蝉则哼了一声道:   “别看他年纪轻轻,脸皮倒是挺厚。”   丁弃武哈哈大笑道:“在下立身处世.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得不到的绝不强求.送上门的绝不拒绝,能享受尽量享受!”   穿红的侍婢格格笑道:“这跟我们夫人的主张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   丁弃武道:“是那一点?”   说着伸手在她颊上轻轻拧了一下。   穿红的侍婢轻轻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但却仍然笑着道:“我们夫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要得到不可。”   丁葬武笑道:“得不到的东西非得到不可,未免有些自寻烦恼,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对了,你们两位叫什么芳名?”   穿红的侍婢一转,道。“我叫小桃,她叫小杏.”   丁弃武道:“好名字,不过,为什么要叫小呀小的?”   小桃哧的一笑道:“这还用问么,自然因为我们是丫头,丫头的名字就是这样叫法。”   丁弃武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道:“我是被那个黑大汉的手下设计陷害,抓了来的,想必这是你们夫人的意思,对么!”   小挑点点头道:“那是当然,那黑大汉是总侍卫楚本雄,总侍卫三个字猛一听起来十分好听,但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不过是一群男仆人的头儿罢了。”   丁弃武同意的道:“姑娘这话说得不错。”   忽然--   只见门帘一掀,一个中年婆子向里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两位姑娘,水都准备好了!”   不等答复,闪闪身退了回去。   小桃笑笑道;“公子爷,洗澡去吧!”   丁弃武心中不由怦的震了一震。   两名侍婢又家先前一样,一左一右,紧紧的挟着他向厅外走去,丁弃武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我自会走路,你们这是于什么?”   小杏哼了一声道:“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着你一点。”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西面的另一间小房之内,只见房中迎面是一方巨大的铜镜,装在紫檀木的雕花框架之内,镜前是一只巨大的木质澡盆,一盆热水正冒着蒸腾的水汽,水中不知加了什么香料浓郁刺鼻。   距澡盆不远处摆着一只木架,上四挂了新农新帽,新袜新鞋,料子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两名侍婢把他挟持到房中,小桃笑眯眯的道:“洗干净一点,希望那些衣服合身。”   说完抿嘴一笑,拉了小杏就走。   丁弃武叫道:“澡还没洗,你们怎么走了?”   小杏瞪他一眼,道:“少在这里卖狂,你该放明白一点!”   小桃则神秘的笑道:“你乖乖的自己洗吧,你是夫人还没碰过的‘东西’,没有人敢碰你一下!”   两名侍婢珊珊的走了出去。   丁弃武吁了一口长气,至少,这两个丫头不会再纠缠不已。   瞧瞧那一大盆热腾腾香喷喷的洗澡水,丁弃武老实不客气的宽农解带,大泡大洗,当真是洗的干干净净,足足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方才意兴阑珊的扶干身子,穿起了那些准备好的衣帽鞋。   衣服很合身、一经穿戴起来。更加显的英俊潇洒,恍如玉树临风。   他拉开了房门。   小杏小桃就并肩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两人站起身来,有些吃惊的瞧着丁弃武,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小桃开口道;“俗话说得不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公子爷,你本来有十分人材,这身衣裳一变成十二分了。”   丁弃武笑道:“你这张小嘴很会说话,大约在你们夫人面前,你最得宠。”   小桃连忙着了小杏一眼。道:“你说话可得多用点脑子,我们夫人对谁都是一样,没有特别宠谁不宠谁。”   其实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之后更使得小杏心中不是滋味,原来丁弃武果然猜到了几分,比起小杏来,小桃是得宠一些。   小杏故意装得满不在乎,但越是装,就越看得清楚.丁弃武暗暗一笑,岔开话题道;“澡也洗了,衣也换了,现在该去见你们的夫人了吧?”   小桃点头一笑道:“当然,走吧!”   又像方才一样与小杏一左一右,挟着丁奔武就走。   丁弃武乐得舒服,任凭两人挟持着荡荡悠悠的向前走去.   经过了两座月洞门,与一条曲曲折折的甬路,丁弃武被搀进了另一座院落之中。与方才的那座院落.又有些不大相同的样子   院中同样的繁花似锦,但却多了几竿修竹,正面是一座小楼,楼上珠帘深垂,隐隐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丁弃武脚不点地被小杏小桃搀进了楼下的客厅。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小桃右手食指放在樱唇上较轻的嘘了一声,神色凝重得像在庙里拜佛.   丁弃武转转眼珠,懒散的坐进了一张花梨木的巨椅之中。   他觉得十分舒服,并不是因为这张椅子特别 大,而是他每次只要一坐下,就会觉得很舒服,就算坐在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也是一样。   厅中打扫得净无纤尘,一切家具都是上好木料,漆得光鉴可人。   窗口外看得到锦亘的峰峦,可以知道是在深山之中,丁弃武不禁对这地方大感兴趣,是什么人在这深山之中修下了这么一栋房子,如果没有任何牵挂,在这地方住上一生,倒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   小杏小桃轻手轻脚的爬上了楼梯,轻的像两只花猫,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天地间惟一的声音就是那琅琅的琴声了。   但那琴声也停了。   这是说小杏小桃已经见到了她们的夫人。   他很想听听楼上的谈话声,但听到的只有窗外的风声与虫声。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在丁弃武的感觉中,这段等待的时光中,是可以用“漫长”两个字去形容的。   终于----一小杏小桃又像两只花猫一般从楼梯上爬了下来。   小杏板着脸,一声不响.爬下楼梯就向门外走去,小桃则笑眯眯的瞟着丁弃武.等小杏走出厅门,方才眨眨眼睛轻声道:“来!”   丁弃武故意装疯卖傻的道:“叫我!”   小桃恨得咬牙道:“不叫你还叫鬼……”   接着又沉凝无比的道:“好好传侯夫人.有你的好处,要不然,也有你的苦处.”   丁弃武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毫不在乎的迈步就向楼上走去,那态度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小桃皱了皱眉头,轻轻的跟了上去,   丁弃武虽然神色从容,但内心中也有一份紧张,他不知道这位“夫人”究竟里个什么样的人物,对自已有什么样的企图,他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把事情弄糟。   二十余级楼梯,眨眼间已经走到尽头。   丁弃武眼前顿时一亮。   楼上地方不大,但每一件家具的摆设,都似乎煞费匠心。看上去让人从心里觉着舒服与安适。转过一道屏风,丁弃武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张瑶琴,另一张圆几上焚着一炉擅香,檀檀的香气较轻的横散,这情调很美,但更美的却是瑶琴后的人儿。   丁弃武经历了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这种情调与境界,他觉得新奇,也觉得吃惊。   认真说来,那女人并不算太美,也许要比他大上几岁,美的是她的神韵、风采,单是发现丁弃武上楼之后的那一转眸、一扭身,就会使人为之沉醉。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开口,只是向丁弃武投注了幽幽的一瞥。   像这样的眼睛,丁弃武不知道见过多少,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为这样类似的一双眼睛所动心,但现在,他第一次发觉,以前的想法是多么错误.   这是一个尴尬的场面,丁弃武大方从容,和他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态,一下子都消失了,他开始虑到自己的两双手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去安放。   小桃姗姗的越过丁弃武,向那端坐的妇人裣衽道:“夫人……他来了!”   小桃的轻轻一语,对丁弃武却有了不小的作用,他像在睡梦中被人唤醒,同时更发觉了他的失态与不安,当下连忙转转眼珠,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端坐的妇人终于开口道:“是丁公子?”   丁弃武目光仍然望着窗外,他终于定下了心来。   小桃轻轻一推他的后腰轻笑道:“你聋了?夫人在问你话哩!”   丁弃武身子丰转,拱拱手道:“在下丁弃武。”   那妇人挥挥手道:“小桃,去准备几样小菜,弄一壶酒来,丁公子也许饿了。”   丁弃武没有推拒,既来之则安之,而且肚子也真的有些饿了。   那妇人谈谈一笑道:“丁公子请坐呀。”   她的声音井没有什么特别,但听起来却有一份使人不忍抗拒的力量.丁弃武转转目光,在一张矮凳上坐了下去.   小桃又像花猫一般的爬下了楼去,楼上就剩下了丁弃武和她两人。   丁弃武巳不像失前那般尴尬,他发现自己很容易适应环境.至少,现在他从容得多了.   他仔细盯注着她,要看看这个外表平庸的妇人究竟有些什么魔力。   那妇人也抬起头来看他,四目交往,两人又各把目光转了开去.   丁弃武觉得困惑,这妇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十分白晰,打扮得也十分素净.淡青色的衣裙,不施脂粉,不戴任何首饰。   丁弃武终于发觉,她不但神韵凤采有说不出的美妙,而且地很会打扮,自然,所谓很会打扮,就是不打扮,她很干净很整齐,也很简单,也许这就是她最为迷人的地方。   那妇人没有开口,却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不是丁弃武已经定下了心来,他很可能会为这一声叹息而崩溃,那楚楚的凤致,幽幽的叹息,会使任何一个男人为她做任何事,不惜把宝贵的生命轻轻的交到她的手上。   那妇人面靥上也浮起了一抹困惑,她再度把视给投注到   丁弃武脸上,轻轻的微笑道:“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么?”   丁弃武随便的道;“这正是在下要请问芳驾的。”   那妇人有些歉意的道:”对了,是我请你来的,话应该先由我说.我是长青夫人,……”   眸光又在丁弃武脸上迅快的一掠,接下去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喊我长青。”   丁弃武道:“好吧,长青夫人,在下似乎当不了那个‘请’字。”   长青夫人双眉一扬道:“为什么?”   丁弃武笑道:“如果当真是夫人具柬相请,在下会欣然而至,但夫人所用的手段却未免可怕了一些!”   长青夫人皱起双眉道:“可怕在甚麽地方?”   丁弃武道:“难道芳驾还不知道?”   长青夫人叹口气道:“唉,我这些手下人每次办事都会办得一塌糊涂,我要他们去请你,就是去请,至于他们用什么手段把你请来的,我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丁弃武哦了一声道:“好吧,我们不谈这些,芳驾把我请来是为了什么?”   长青夫人笑道:“既然你已来了,何必如此着急,难道你还急着走?”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急着要走,既然被你‘请’了来,想走大约也不会这样容易。”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小桃小杏一先一后,双双走了上来,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果然有几样精致小菜,一壶烫的滚热的酒。   两名小婢移开矮几上的摇琴,将酒菜一样样的摆了下去,又斟上了满口的两杯酒,方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长青夫人微微一笑道;“山居不便,没有像样的酒莱,丁公子将就用些吧!”   丁弃武道:这已是很好的了,芳驾像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满院鲜花,几竿信竹,这精致的小楼,雅治的陈设.可口的小菜,醇浓的美酒,不都是人生的享受么?”   长青夫人道:“你觉得还满意?”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与我无干,我来只是作客,总不会一辈子住在这里吧?”   长青夫人笑道:“如果你喜欢,就可以永远住在这里。”   丁弃武道:“芳驾这是说……”   他装出了一份轻挑的笑容,凝视着长青夫人不语。   长青夫人眼珠一转.道:“你别想歪了,这地方是我的一处行馆,我不会住得太久,等我走时可以把它送给你。”   丁弃武道:“想不到芳驾如此慷慨。可惜在下却无福消受,芳驾的盛情只好心领了。”   长青夫人举起酒杯,甜甜的笑道:“我们边喝边谈可好?”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虽然喜欢小饮几怀,但是却不喝这种酒!”   长青夫人双眉微锁道:“你怕酒里有毒!”   丁弃武瞧了她一眼,突然仰天呵呵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十分放纵,几乎有半盏茶的时间还没有停歇下来.   长青夫人双眉皱得更紧,道:“你笑得这样开心?”   丁弃武终于收住笑声道:“丁某的两名同伴,已经先丁某落入了芳驾手下之人的圈套,丁某被迷药迷昏,又被贵属下用五阴指法点了五府大穴,如今巳是毫无功力之人,难道还会在乎多喝一杯毒酒……”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芳驾想要丁某的性命,可行的办法可多得很,自然不必用这么呆笨的法子,在酒里下毒!”   长青夫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叹口气道:“唉,我已经说过,我这些手下人,不论办什么事都会办得一团糟。”   丁弃武面色一正,道:“那麽在下想动问一句,我那两名同伴,是死了还是活着?”   长青夫人摇摇头道:”我没办法答复你我所不知道的问题。”   丁弃武笑笑道:“芳驾既然不说,在下再问也没用处,不过.有-个问题芳驾似乎可以答复清楚。”   长青夫人微锁着双眉道:”你说说看吧?”   丁弃武道:“把在下请来,是芳驾的意思,这一点已经不必问了,那么,目的何在?”   长青夫人纤细的十指轻抚着桌面,浅浅的笑道:“丁公子是雅人,难道一定要明说?”   丁弃武豪笑道:“这是芳驾棒我,我实在当不起一个雅字,而且,我也不能算是聪明人,最好还是芳驾开门见山的说出来。”   长青夫人又叹口气道:“这些话等下再说行么?”   丁弃武自嘲的一笑道:”也许我这个人太俗了一些,好吧,这顿酒饭我多打扰了,不过,这种酒……”   长青夫人接口道;“这是上好的女儿红,醇浓之处,不下于任何烈酒!”   丁弃武又自嘲的笑笑道:“这样说来,我连这酒也是非喝不可了?”   长青夫人首先擎杯一饮而尽,道:“丁公子只需尝上一杯,也许以后非此酒不饮。”   丁弃武捏着酒杯道:“芳驾很会说话,这杯酒对我似乎已经很有些诱惑力了。”   说着果然一饮而尽。   长青夫人的话不错,那酒甜中带辣,果是醇厚无比,丁弃武凭心而论.承认那是他有生以来.喝到过的最好的美酒。   长青夫人亲自把盏,不久,两人又对干了三怀。   长青夫人面靥上浮起了两朵红霞,丁弃武也觉得有些耳根发烫。   这使他不禁谏然一惊,虽然他不善饮酒,但再烈的酒,他也可以喝上两斤,但现在三杯下肚.却已经有些微醺薄醉了。   长青夫人又满满的各自斟上了一杯。   丁弃武瞧着那玫瑰色的液体摇摇头道:“醉了。”   长青夫人格格笑道:“丁公子真会说笑话,不过仅仅是三杯酒。”   丁弃武苦笑道:“不错,仅仅是三杯酒,但这三杯酒却抵得了三十杯。”   他斜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双目,瞧着长青夫人。   他几乎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欲念,长青夫人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但他心中明白,这酒中虽然无毒.但却有某一种使人兴奋的药物。长青夫人的目的……   自然,这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但丁弃武心中更明白,这并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在这件事情之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   长青夫人在吃吃的娇笑。   霎时之间,她的神情已经一连几变,而且越变越加迷人。   丁奔武心中暗笑,他终于克制下了这份私欲,尽管长青夫人再迷人一些,他也不会掉进她的圈套里了。   长青夫人幽幽的眸光一宜盯注着他,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过那两道迷人目光,仿佛在倾诉着万语千言。   丁弃武仍是舒适的靠在椅子,细眯着眼睛在看她,这使长青夫人有些困惑,她不知道丁弃武是否巳成了她美色的俘虏。   她捧起酒杯,缓缓的移向丁弃武。   她柔若无骨.扭动的身子像一条蛇,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也随之钻入了丁弃武的鼻孔之中。   那不单是脂粉的香味,其中更掺杂着使人不可抗拒的肉香,只要是一个男人,在此情此景之下、是绝对无法抗拒的。   她终于凑到了丁弃武身旁,举起手中的酒杯,幽幽的   道:“你当真不喝了,你可知道这是酿陈了一百年的陈酒。”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说过我醉了,不要说是一百年的陈酒,就是千年的陈酒,我也没法再去享受它了!”   长青夫人一抑头,自己喝了下去。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芳驾的酒量可不错。”   长青夫人醉态蒙蒙的道:“你说的不错,我也醉了。”而后娇躯一歪,整个人都倒在了丁弃武的怀里。   丁弃武受到了更大的诱惑,她的满头青丝紧紧的偎在了他的两颊之旁,使他有一种痒丝丝的感觉,同时,仅有几层薄纱遮盖的眮体也整个的倒在他的怀中,他体会到了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   长青夫人呢喃的道:“丁公子,你……”   丁弃武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发疯的去拥抱她,只是平平静静的道:“你什么,怎么不说了?”   长青夫人幽幽的道:“你嫌我?”   丁弃武摇头道:“你是世上最懂得男人心理的女人,也是最美的女人,我如何会嫌你?”   长青夫人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道:“如果不嫌我,为什么你不……”   丁弃武笑道:“我不怎样?”   长青夫人咬牙道:“死人!”   她摆出了更诱惑的姿式,风情万种,但丁弃武却仍然安之若素,显然并没有失去应有的理性。   长青夫人愕然了。   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在她认为,只要丁弃武是个人,是个男人,他就脱不了这一关,美人关。   她狠狠地咬了丁弃武的手臂一口,叫道:“你简直不是人。”   丁弃武坦然笑道:“我是什么!”   长青夫人叫道:“你是石头、木头、死木头。”   丁弃武笑道:“想必芳驾‘请’错了人。”   长青夫人神色一变,摇摇头道:“没有请错。”   丁弃武不禁又怔了一怔。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面部表情变化有这样快的人,一时之间,她的媚态尽消,代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狞厉之色,同样的还是-个人,同样的还是一张脸,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却由天仙变成了夜叉。   丁弃武仍然是那样从容,并没有因为长青夫人的变化而有一点紧张,他斜斜的坐着,微微的笑着。   长青夫人向开了他的怀抱,咬牙道:“丁弃武,为甚麽你这么不识相?”   丁弃武笑道:“我怎麽不识相了?”   说着,他开始用筷子夹菜,认真说来,这才是他需要的.   他吃得津津有味,小莱中有鸡有肉,都十分美味可口。长青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坐在一旁发呆。   她开始怀疑丁弃武的武功不会消失,她更奇怪丁弃武能有天大定力,会抗拒得了她的诱惑?   终于,丁弃武已经吃得一饱,手中筷子一丢,笑道:“在下巳经酒足饭饱.下面该是……”   说着伸手向长青夫人颊上拧去。   长青夫人娇躯一扭,抖手一掌掴了出去。   丁弃武没有躲闪,任由她掴了一掌。   长青夫人放下了心来,在她认为,丁弃武如果武功未失,应该有一种躲闪或抗拒的本能,但是丁弃武轻抚着社被掴的左颊,摇摇头道。“芳驾本是天仙化人.为什么要做狮子之吼?这下大……煞风景了么?”   长青夫人咬牙道:“你对我调侃得够了……”   声调一沉.道:“吃饱了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该说差不多了。”   长青夫人哼道:“因为我还不想把你饿死!”   右臂一振,一缕指风痉奔他的“檀中穴”点来。   丁弃武只好故技重施,用“移穴截脉”之术,暗暗移穴道,伪装巳被点中。   长青夫人瞧着他,有些惋惜的喃喃着道:“一样的结果,两条路子,可惜你选择了最坏的一条。”   而后一叠连声的喊道:“小杏,小桃……”   但听楼梯急响,小桃小杏快步跑了上来,面色惊惶的叫道:“夫人,夫人……”   等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后,两名小婢又是一怔,道:“他……”   长青夫人喝道:“把他送到‘惊魂洞’去。”   两名小婢齐应一声,夹起了丁弃武,向楼下就走.   丁弃武暗村道:“惊魂洞不知又是甚麽所在,想必不会有酒有女人了,但他心中却十分兴奋,因为又可接触到一些这妇人的隐密事物。   他仍是装得极像完全像‘檀中穴’被闭之后的僵直模样,在两名小婢拖拉之下,朗朗跄跄而行。   他暗中留意,只觉在两名侍婢扶持下,走下楼梯,迳向楼后的花园中走去。   花园中万紫千红,百花争艳.在花园正中则有一座假山,那假山不高,但却有一个小小的入口。   两名侍婢就是把他拉到了那小小的假山入口之内。   两名小婢停了下来。   四面十分黑暗.但丁弃武可以约略的看得出来,那是大约二十丈见方的一处地下洞穴。   那洞穴并不是方方正正,而是七角八棱,极不规则.但可以看得出来.完全是出于人工所为。   一角上有一只铁椅,上面有铁链、镣铐,小杏面无表情,将丁弃武安在椅上,伸手就去锁他的手脚。   丁弃武动也不动,任由她去锁,因为他已看得清楚,那铁链与镜铐还不足以限制得住他。   小桃眉头微锁道:“别锁得这样紧,他的功力已失,会受不住的。”   小杏两眼一翻道:“你心痛了?”   小桃也两眼-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杏哼道:“送到惊魂洞来的人.夫人从来不顾惜他受不受得了,要死就死,要活就活,何必你心里过不去?”   小桃咬咬牙道:“好哇,你这是吃的那一门子醋。”   小杏怒叫道:“我吃甚麽醋,我为甚麽跟你吃醋?”   小桃眸光一转。道:“我告诉你,别的人夫人也许没什么顾惜,但这人却有些不同,也许夫人还会要他,……”   徽微一顿,又道:“夫人的脾气你该知道,如果弄伤了他,而夫人又再要他的时候,也许你会后悔!”   这话有些威胁的意味,小杏眼睛一眨,似是悟到了当真有这份可能,虽然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却把镣铐果然都弄松了一些。   丁弃武暗暗瞧着小桃,心中也是暗暗冷笑,只见她轻舒皓腕,在自己面颊上拧了一把格格一笑,拉着小杏匆匆而去。   “惊魂洞”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丁弃武心中 思忖,那长青夫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了甚麽,现在反倒有些捉摸不定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喘息之声。   丁弃武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与自己铁椅不远处,并排放了一只铁椅,上面锁了一个老者,由于靠近洞壁,都是一片黑色,又加上丁弃武并没留神细看,故而方才竟然没有发觉。   他连忙叫道:“老丈……”   没有应声,但那老人却在挣扎喘吁.似是十分难过。   那老者满面于思,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模样,但却可以知道他与自己一样,被铁链镣铐锁住了手脚。   丁弃武又把声音放大了一些,但那老者依然没有回答,这情形十分明显,那老者如不是被点了穴道,就是在于昏迷不醒之中。   他静静坐着,等待着下一步的发展。   由于洞中一片漆黑,使他无法知道是黑夜还是白天,除了那老者不时发出的喘吁上声而外,更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声息。   时光在难忍中慢慢逝去,已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阵铁锁开启之声传了过来。   洞门打了开来,一个娇俏的身影姗姗而入,丁弃武看得清楚,那是小桃。   小桃悄悄的走到丁弃武身边,默默的注视了他一阵,缓缓的伸出了双手,去抚摸他的面颊。   丁弃武感觉得出来,她的十指有些颤抖,掌心也有些发烫,可以知道她心情是十分激动的。   小桃抚摸了一阵,忽然把樱唇凑了上去,疯狂的去吻他的面颇,最后落到了他的口唇之上。   这是丁弃武从来没有过的经验,他觉得有些气促、心跳,但是他不能拒绝,否则一旦露出马脚,他的一切努力都成白费,变成了前功尽废。   小桃的樱唇发烫,丁弃武紧闭着口唇,那是被点穴之后的正常现象,最后,小桃伸出了舌尖,去舔他的唇角。   丁弃武默默的享受着这份温柔没有移动,也没有做声。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小桃终于停了下来,顺手一指,去解他的“檀中穴”。   丁弃武吁了一口长气,装做穴道被解的样子。   只听小桃的幽幽叫道:“丁公子。”   丁弃武故意叹口气道:“小桃。”   小桃依偎在他的身旁,轻轻嗯了一声。   穴道虽然被闭感觉还是有的,丁弃武不能装做不知道小桃吻他,忖思了一阵,笑笑道:“你想背叛你的夫人?”   小桃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个胆子,除非我不想活了!”   但她立刻又是抚摸他被镣铐束缚住的手脚,现出无限怜惜的神情道:“痛么?”   丁弃武苦笑道:“痛是自然痛的,但是,你……”   小桃咬咬牙关道:“只要你答应我别捣鬼.我可以替你放开,但夫人要来之前,我必须再把你锁起来。”   丁弃武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不能连累了你,其实……”   深深的叹了一口长气,又道:“我武功已失,还能捣什么鬼,只要你从外边锁起门来,在这山洞般的地牢之中,我就是肋生双翅.也无法飞得出去,是吧。”   小桃点点头,由怀中取出钥匙,打开了他的镣铐,而后,整个的人投进了丁弃武的怀抱之中。   丁弃武也紧紧拥住了她,主动的去吻她。   良久之后,丁弃武方才较轻松开了她,道:“小桃,为什么你要冒险来我?”   小桃幽幽的道:“我不知道。”   那是说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促使她来,丁弃武明白这意思,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小桃仰着脸,细细的盯着他道.“丁公子,为什么你要自讨苦吃,得罪夫人?”   丁弃武笑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他伸手轻抚着小桃的面颊,缓缓的道:“如果她是你,我就不会拒绝。”   小挑讶然道:“你……是说……”   丁弃武笑笑道:“她巳经人老珠黄,而且她根本比不上你!”   “死相……”   小桃佯嗔假怒的转开头去道:“你少取笑我.凭我那里能跟夫人相比。”   丁弃武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话,小桃.我可以对天发誓。”   小桃叹口气道:“你不必发誓,虽然这话很难使人相信,但是我愿意相信,可是,你逃不出夫人的手掌,你完了!”   丁弃武道:“她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小桃悚然一惊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丁弃武沉默了一阵道:“你不会不知道,是你不肯告诉我而已。”   小桃皱眉道:“也许你说得对,是我不肯告诉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夫人会怎么对付你,她对付人的方法很多,谁知道会用那一种!”   丁弃武叹口气道:“好吧,先不谈它这些,你知道事能不能告诉我一些?”   小桃迟疑着道:“你说说看吧,如果是能说的事,也许我会告诉你。”   丁弃武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桃犹疑了一会,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不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你却不能说出来,如果夫人知道了,她会把我活剥皮了的。”   丁弃武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丁弃武还是一条汉子,不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也不会出卖一个女孩于,何况是我心爱为女孩子。”   说话说得很甜,小桃立刻低声道:“熊耳山的万花山庄。”   丁弃武道:“这万花山庄又算是什么地方?”   小桃咬牙道:“你说话的声音低一点好不好,万花山庄是夫人的行馆,我们夫人是长青夫人,……”   丁弃武果然低声道:“我已经知道她是长青夫人了,既然这里是她的行馆,那么她……”   小桃接口道;“你知道岭南的碧鸡寨不知道?”   丁弃武顿时明白了一半,道:“她就是碧鸡寨寨主长臂翁公孙同的夫人?”   小桃忙道;“对了,原来你也听说过。”   丁弃武笑笑道:“碧鸡寨以用毒驰名江湖,我自然是听说过了,寨主公孙同呢?”   小桃摇摇头道;“寨主没有来,来的只是夫人。”   丁弃武附在她的耳边,又道:“长青夫人使人暗算我,抓了我来,目的大约不会就是为了……”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小桃会想得出来。   小桃吁了一口长气道:“夫人做事一向叫人莫测高深,尤其这次来到万花行馆,究竟是为了什么,谁也弄不清楚。”   丁弃武抚着她的肩头道:“小桃,我有两个同伴,已经被他们抓了起来,你可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小桃皱眉道:“是不是有一个跛子,和一个胖子?”   丁弃武欣然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两个。”   小桃忍不住哧的一笑道:“看你的人才仪表,都是第一流的,为什么会有那么两个同伴?”   丁弃武也笑笑道:“人不可貌相,别小瞧他们的模样不好,为人可是用忠诚不过,不交朋友则巳,要交朋友就要捡那样的交。”   小桃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   丁弃武皱眉道:“如果你不知道,为甚麽知道他们一个是跛子,一个是胖子?”   小桃忍不住一笑道:“是这么回事,楚总侍卫的手下抓到过这么两个人,但是夫人连看也没看过他们两个,只叫我吩咐越总侍卫发落他们两个,……”   丁弃武暗暗着急道:“是怎么发落?”   小桃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约不会杀了他们,这要问楚总侍卫才能知道他们的下落,……”   长吁一声,又道,“其实,你还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现在连你自己都顾不得了。丁公子,你肯听我一句话麽?”   丁弃武道:“你的话什么我都爱听,你说吧!”   小桃幽幽的道:“为了你,也为了我,你还是顺从夫人吧!”   丁弃武坚决的摇摇头道:“不,我这人就是有这个毛病,不喜欢的人绝不能顺从她,我宁肯死了,也不能答应她!”   小桃叹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些甚麽好,我喜欢你这个脾气,但又为你担心。”   丁弃武笑道:“我自已都不放在心上,反正生有处,死有地,……”   他揽住小桃的腰肢,深情无比的接下去道:“如今,能有你这么一位知己,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桃着急的道:“虽然我不知道夫人会怎么样对待你,但她一定不会轻轻的放过你,为什么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走这条死路,你该知道我也没办法救得了你。”   丁弃武沉凝的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自己也管不住我自己。……”   自嘲般的一笑,又道:“这些事先不去谈它算了,这个人你可知道是谁,为什么被你们夫人抓了?”   小桃皱眉道:“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丁弃武平静的笑笑道:“我不过随便问间而已。”   小桃忖思着道:“我只知道他好象叫做什么尉迟平,其他的事我就弄不清楚了……”   眸光转动了一转,又道:“我不能再陪着你,我要走了。”   丁弃武苦笑道:“你要再锁起我来?”   小桃摇摇手道:“我可以不锁,反正夫人要来之前,我还可以来得及先来一趟。”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我可以多舒服一回也好,你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坐在这里等。”   小桃痛苦的强笑道:“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你肯向夫人低头,还是来得及的。”   丁弃武道:“我知道,我会再仔细多想想。”   小桃叹口气道:“我真得走了,我要回去侍候夫人了。”   丁弃武坦然道:“反正我们还可以见面,用不着这样痛苦,你放心走吧!”   小桃只好依依不舍的向洞外走去,而后她把洞门轻轻的锁了起来。   等小桃走出洞门,丁弃武急忙走到那老者面前,俯身仔细注视着他。   只见那老者大约六旬左右,形容枯槁,满脸胡须,手脚上同样的带着铁链与笨重的镣铐。   丁弃武立刻发觉到那老者是被点了晕穴,所以他除了喘吁之外,已经既不听亦不言。   他伸手一拂,解开了他被闭的穴道。   那老者喘吁了一阵,方才睁开眼来,瞧着丁弃武发怔。   丁弃武沉声道:“老丈是尉迟平前辈?”   那老者咬咬牙叫道:“你……你是……”   丁弃武急忙摇着双手道:“在下与前辈同样是被困之人!”   那老者有些半信半疑的道:“老夫正是尉迟平,你……你……”   丁弃武道:“在下的名字前辈也许没有听说过,但家师是天山瞽叟……”   “天山瞽叟……”   尉迟平愕然一怔道:“小侠当真是天山盲叟的弟子?”   丁弃武笑道:“这件事我会证明给前辈看,前辈可是汝州尉迟世家的尉迟平前辈?”   尉迟乎点点头道:“老夫正是。”   丁弃武急道:“那么前辈为什么会被长青夫人的手下抓了来?”   尉汉平咬咬道:“老夫是被甚麽人抓来,以及为甚麽被 抓.到现在老夫也仍然是毫无所知,茫然不解。……”   丁弃武道:“难道抓了前辈之后,就是一直锁在此处。”   尉迟平又连连点头道:“一点不错,老夫就是一直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现在已是三四天了!”   微微一顿,又道:“方才少侠说什么,……长青夫人人?”   丁弃武道:“抓了我来的是长青夫人的手下之人,抓了前辈的大约也是同样的人,前辈想必也是不慎中了他们的毒药或是迷药,方才失手的吧?”   尉迟平恨恨的道:“正是如此,若不是中了他们的迷神之药,老夫也不至于如此容易的被他们抓了来。”   丁弃武道:“前辈可知道这长青夫人的来历?”   尉迟平忖思了一下道:“听说是碧鸡寨寨主公孙同的夫人叫做长青夫人,但碧鸡寨远在岭南,长青夫人如何会在……”   丁弃武打断地的话道:“前辈说对了,这长青夫人就是她。”   尉迟平奇道:“但她为何来了这里,而且老夫与公孙同也有数面之交,彼此素无嫌怨,她为什么要把老夫抓来关了起来?”   丁弃武笑笑道:“在下与他们也是素无嫌怨,她还不是同样的把我也抓了来?”   尉迟平看看丁弃武,又看看自己的铁链与镣铐,微露困惑之色的道:“少侠与老夫似乎有些不同。”   丁弃武道:“我无法向前辈详加解释,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前辈,那就是在下一定会把您救出去……”   尉迟平急急的道:“那就请少侠弄开老夫的镣铐!”   丁弃武苦笑道:“我既说要救前辈出去,就一定能够做到,但现在不行……”   尉迟平着急的道:“为什么现在不行?”   丁弃武苦笑道:“老实说,我就是为了要查一查她们的阴谋,为什么要把我抓来此处,才冒险一试的……”   尉迟乎皱眉道:“少侠说冒险一试?……这话怎讲?……”   丁弃武道:“我没办法向前辈仔细解释,只有一点我可以告诉您,那就是我本可以不被抓,而是故意被抓来的!”   尉迟平仍是不解所以的道:“你这话……”   丁弃武摇手阻止他道:“我方才说过了,我不能向您仔细解释。”   忽然……   有脚步声急急传来.   丁奔武微微一惊,忙道:“有人来了,说不定还得先委屈前辈一下,我们等回再谈。”   不待尉迟平表示意见,又点了他的穴。   地洞的铁门打了开来,进来的是小桃。   丁弃武放下了心来,但小桃却惊惊惶惶的急步走向丁弃武道;“快,快,夫人就要来了,我必须先把你锁上!”   丁弃武点头道:“好,姑娘快锁!”   自己立刻又坐回到铁椅之上.   小桃跑得心跳气吁吁的,忙着把丁弃武重新锁了起来,一面又伸手去点了他的“檀中穴”。   丁弃武动也不动,自然,他暗中又用上了“移穴截脉”之术。   小桃匆匆忙忙做完,顾不得再向丁弃武多说甚麽,立刻又赶至洞外,将山洞的铁门锁了起来。   丁弃武静静倾听,没有多久的时间,但听人声杂乱,至少有十余人的脚步声一齐走了过来。   不久,洞门打了开来.   丁弃武悄悄注视,只见当先入内的是长青夫人.身后跟着小杏,小桃,其次则是楚总侍卫与七八名疾服劲装的佩剑汉子,分明是楚总侍卫的手下。   长青夫人在小杏小桃扶掖下,在洞中一站,随即由楚总侍卫喝叱着随从之人,在洞中点起了四支火把。   火光闪闪,洞中的一切,立刻清晰可见。   长青夫人的面色铁青,像是在盛怒之中,对丁弃武看也不看一眼,只一叠吩咐的叫声道:“带人过来。”   丁弃武认为,毫无问题的是指他而言,但结果他的判断竟然出了错误,要带的人是尉迟平。   只见楚总侍卫亲自去解开了尉迟平身上的镣铐,也点开了他被闭晕穴,把他扶到了长青夫人的面前。   那四支火把的光焰有些特殊,长青夫人的面孔变成了绿色,看上去,十分恐怖,甚至巳经有些狰狞。   长青夫人淡淡的喝道:“尉迟老儿,你知道我是谁么?”   尉迟平叫道:“你是公孙同的夫人,老夫跟公孙同也有一些交情.为什么你要使人设计把老夫抓来?”   长青夫人似是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孙同的夫人?”   丁弃武心中不由怦的一震,如果尉迟平照实说了出来,那倒是一件十分烦恼的事,至少,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幸而尉迟平并没有照实答复,只听他冷冷的一笑道:   “三年前我见过你,自然不会忘记。”   长青夫人也无法记起这件事是真、是假,但她分明不想追究,只是淡淡的道:“抓你来只为了要与你合作……”   尉迟平恨恨的道:“合作要好好商议,你不该对老夫这样相待。”   长青夫人大笑道:“尉迟平,你看着我的两眼!”   尉迟平不知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却情不自禁的当真向她的两眼看去。   说也奇怪,她的两眼竟像有什么魔法一般,尉迟平的两眼再也无法收得回来,只有瞧着她发怔的份儿。   丁弃武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时.他也看到了长青夫人的双目,只见绿光晶莹,看上去十分怕人。   长青夫人突然十指拂动.在尉迟平的面前抚弄了起来.那很像舞蹈,但却只是双手的扭动。   尉迟平的头脸也在随着长青夫人的十指摆动,分明已经深深的受了她的影响。   大约半盏热茶之后,只听长青夫人喝问道:“尉迟平,你现在佩服我了么?。   丁弃武不由为之愕然,但听尉迟平魂不守舍的道:“佩服了。”   长青夫人停下双手,笑道:“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也愿意么?”   尉迟平点头道:“愿意。”   长青夫人又道:“你还记得你的家人麽?”   尉迟平木然的道:“记得。”   长青夫人欣然一笑道:“很好,我也不会使你为我去死,只要你吃下一颗药去,你肯么?”   尉迟平点点头道:“我肯。”   丁弃武不由大感意外,不知长青夫人是在捣什么鬼,为什么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而甘愿受她的摆弄.忖思之间,只见长青夫人巳由怀中取出了一颗药丸,笑向尉   迟平道:“张开嘴来。”   尉迟平显然非常听话,果然大张开嘴巴等着,长青夫人抖手一掷,一颗雪白的药丸已经进入了他的喉咙之中。   丁弃武暗中冷眼旁观,心头不禁大为骇然,碧鸡寨主在江湖中被尊为南毒,是以用毒驰名,但长青夫人对尉迟平所用的却分明是一种巫术。   地洞中的气氛沉窒到了极点,小杏、小桃与楚总侍卫及七八名手下之人,都像庙中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尉迟平服下药丸之后,喘吁了一阵,忽然,一跤跌了下去。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转向楚总侍卫道:“行了,抬下去。”   楚总侍卫恭谨的应道:“属下遵命!”   随即向身后轻轻挥了挥手,七八名随从的人中走出两名,一前一后,分别抓起尉迟平的双足与双肩,迅速的走出了地洞。   尉迟平像昏死了的一般,任由两名汉子横施竖拽,向洞外拉去。   丁弃武对长青夫人有了更深的一层的认识,虽然他双目紧闭,装做穴道被制,昏迷不醒的样子,但却暗暗提气聚神.随时准备应变。   不久,但见长青夫人伸手一指,道:“把他也提过来!”   楚总侍卫应了一声,又向背后伸手一挥。   两名汉子,立刻又向丁弃武走去,迅速的打开了他的铁链镣铐,并且也点开了他的膻中穴,一左一右,把他挟持到了长青夫人面前。   他穴道既解,自然不能再装昏迷无知,但却装出一副疲乏无力的模样,怔怔的盯注着长青夫人。   长青夫人表情十分复杂,看不到她是怒是喜,只见她看了丁弃武一阵,冷冷的喝道:“丁弃武,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弃武从从容容的道:“我没有什么话说,……”   目光淡然一转,又道:“是芳驾‘请’了我来的,要说也该由芳驾来说。”   长青夫人哼了一声道:“那麽,你可记得我的话,受我的驱遣?”   丁弃武笑笑道:“这很难说.”   “为甚麽?”   “如果合我的意,我自然肯,否则就很难说了。”   长青夫人沉声道:“我说得是包括任何事,就算我叫你去死,你也不能拒绝.”   丁弃武从容一笑道:“这只怕谈不拢了,虽然芳驾秀色可餐,艳丽迷人,但在下还没有要为你而死的意思!”   长青夫人咬牙道:“丁弃武,你可知道你已是我的笼中之鸟?”   丁弃武没有答话,只向她神秘的一突。   长青夫人双眉微锁,凝注了他一会,最后,咬咬牙关,容色突然为之一变。   一旁侍立的小桃,不住暗暗向丁弃武示意,眸光中包含了恳求与无限的幽怨,但丁弃武故做糊涂,视如不见,只恨得小桃不住咬牙。   长青夫人双目之中,发出了慑人的绿光。   丁弃武只觉那一双目光,像利箭一般.射进了他的心坎之中,又仿佛是两只利抓,牢牢的抓住了自己。他暗暗以天山瞽叟所传的“定心法”调息元神,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   来。   这是长青夫人所疏忽的一件事,天山瞽叟双目皆盲,“定心法”别有心得,与武林各派迥异不同,不论各种诱惑,各种感受,只要施用上天山瞽叟的“定心法”,皆可视如未见,听如未闻。   但丁弃武却不能不装出,受到影响的样子,他巳看到过尉迟平的反应,如今只需照样施为。   于是,他也装出一副痴痴迷迷的模样,目光像被长青夫人的目光吸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长青夫人的第二步动作开始了。   只见她双手十指展开拂动,丁弃武对她不禁有些佩服起来,她的十指灵活得像十条小蛇,在他眼前飞舞盘旋,使他眼花缭乱。   丁弃武继续运用定心法的口诀,那飞舞的十指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大约半盏热茶左右,丁弃武心中暗想,大约时间巳到,身子一颠,蓬然倒地,装得与尉迟平一样的昏了过去。   整个地洞中突然静了下来。   长青夫人没有出声,其它之人自是如同木雕泥塑,丁弃武既装做昏了过去,自然也不能再移动。   大约过了盏茶左右,方才听得长青夫人喃喃的道:“怪呀……”   没有人应声,谁也不知道长青夫人的意思,谁也未敢随便开口。   小桃犹豫了一陈,试探着道:“夫人是说……”   长青夫人目光定定的注视着地上的丁弃武,答非所问的道:“看看他。”   小桃有些畏怯的走前几步,俯身去看丁弃武。   丁弃武心中也不由怦的一震,显然的,长青夫人已经看   出了一些不对,但他仍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小桃仔细看了他一回,又用手试试他的口鼻,然后站起身来道:“回禀夫人,他昏过去了。”   长青夫人冷哼一声道:“方才我不过才用到摄魂之术,失魂之术还未使用出,他怎麽就昏过去了?”   没有人回答,小桃口唇像是嚅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长青夫人怔立了一阵,突然十指疾拂,一连十余缕指风向丁弃武袭来,大部分都是他的要脉大穴。   丁弃武暗暗吃惊,但他已经精纯无比的移脉截穴之术,仍然及时避开了长青夫人的十余缕指凤。   长青夫人眸光转动,向一旁的楚总侍卫喝道:“锁起来!”   楚总侍卫立刻应道:“是,下座遵命!”   长青夫人忽又喝道:“慢着!”   楚总侍卫连忙收步道:“请夫人吩咐。”   长青夫人略一忖思道:“ 洞内洞外,加派侍卫守护,如果发生了意外,……”   声调一沉,厉声喝道:“小心你的脑袋!”   楚总侍卫喏喏连声的道:“是,是……”   长青夫人不再多言,娇躯微动,向洞外走去。   小桃怜惜而又焦愁的向丁弃武投注了一眼,只好与小杏一同跟在长青夫人身后匆匆离去。   等长青夫人一走,楚总侍卫立刻沉声喝道:“把这小子锁上去,……”   两名汉子应声而出,伸手拉起丁弃武,向铁椅前走去。   楚总侍卫又沉声喝道:“这小子有些邪门,要用双套的镣铐。”   两名汉子朗声应是,果然用了两套镣铐,把丁弃武锁到了铁椅之上。   丁弃武暗暗一笑,一任他们所为,在他的感觉上,一套镣铐与两套镣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楚总侍卫满意的看着他的属下把丁弃武锁好,而后吩咐道:“洞中留下四个人守卫,洞外留下四个人守卫,万一有什么紧急变故,可以随意使用任何警号。”“   果然,洞中留下了四名侍卫,楚总侍卫率领着其他之人走出了洞去,洞门随之关了起来。   丁弃武有些烦躁,悔方才倒下去得太早了一些,暗中打量着那四名侍卫,只见他们两人站在门内,两人站在自己面前丈许之外,倒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丁弃武知道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事故,索性当真紧闭双目,运起独门心法,调息行功。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四章 强留宝剑剑留情   夜色朦胧中,一条黑影像幽灵一般的到了假山地洞之前.没有人发觉他的到来,他四外眺望了一下,故意放重脚步向洞口走去.   但见四条人影仗剑齐至,其中一人沉声喝道:“什么人?”   那黑影哧的一笑道:“谁说我是人?”   四名仗剑的汉子怔了一怔,先前开口的那人道:“你不是人,难道是鬼?”   那黑影又轻轻一笑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人冷哼道:“那么你算什么东西?”   那黑影不温不火的道:“催魂使者。”   那人目光一转,沉声喝道:“不管他是甚麽,抓下来再说.”   四柄早就擎在手中的长剑,同时一翻一递,齐向那黑形的致命要害之处击去!   但听蓬蓬数声,四名仗剑的汉子同时倒了下去。   那黑影是如何拔的剑,如何连杀了四人,由于他的动作大快,快得使人目不接暇,无法看得清楚。   四名汉子在他出手一招之中就被来人同时杀死,却是不假的事实,四人同是眉心带伤,血成一线.   那黑影得意的一笑,手擎长剑,走向地洞口.   洞门是厚逾半尺的铁板所制,有两支五斤多重的铁锁,那黑影目光微转,长剑随手轻轻一划.   但见宝剑过处,两只笨重的铁锁已经应手而落。   那黑影面含微笑,仗剑站于门外。   在地洞中的四名侍卫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同时也听到了门锁被削落的声音,其中一名汉子喝道:“李老三,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没有应声。   那汉子又叫道:“李老三,你耳朵聋了?”   那黑影淡淡的道:“锁已开了,你们不会出来看看?”   果然,洞门轻轻的拉了开来,四百持剑的侍卫同时涌到了洞口。   那黑影微微一笑,一剑刺出。   但见剑光闪动,有如夜空电火飞掣,四名侍卫一声不曾吭出,一齐倒下地去死于非命.   死状与洞外的四名汉子一样,都是眉心带伤,血成一线缓缓流下。   举手投足之间,他已连杀四人,但他仍然嘻笑从容的收起宝剑,向丁弃武面前走了过去。   丁弃武微吁一声,恨得咬牙。   因为他已着清,那是“有心人”.   有心人走到丁弃武面前,淡淡一笑道:“丁兄,小兄来晚一步,害你受苦了!”   丁弃武怒喝道:“你最好快滚!”   有心人征了一怔,道:“丁兄,你这是甚麽意思?”   丁弃武哼道:“没甚麽意思,以你我的交情而论,我不愿意你来救我?”   有心人笑道:“你怕欠我的情!怕我再提同去杀华山掌门之事?”   丁弃武道:“欠你的情是另外一件事,我简直有些恨你,难道你想不出来?”   有心人摇摇头道。“在下愚笨,实在想不出来。”   丁弃武道:“我不愿与你多谈,希望你快走。”   有心人目光一转,笑道:“我这人有个固执的毛病,要办的事一定要办到。”   丁弃武冷冷的道:“你仍然是指要我去杀华山掌门?”   有心人摇摇头道:“你误会了,我这人从来不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丁弃武喝道:“那么你该快走。”   有心人笑道.“阁下是天山瞽叟的高足,也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少年高手,我很希望交你这个朋友,不愿意与你为敌,……”   微微一顿,又道:“不到最后关头,我不愿意和你翻脸。”   丁弃武苦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为什么偏偏磨上了我?”   有心人道:“也许咱们是惺惺相借吧!”   “呸!……”   丁弃武冷冷的一笑道:“在下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和任何人结交朋友,也不喜欢与任何人惺惺相借.”   有心人摇摇头道:“你该试试看,至少,我对你不会有害!”   丁弃武咬牙道:“以眼下而沦,你就已经害了我。”   有心人道:“但我是来救你。”   丁弃武叹口气道:“你该知道我不需要你救。”   有心人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想探查长青夫人的底细,才用这条苦肉计来探查,不是在下自诩,关于她的一切,你大可以问我。”   丁弃武哼道:“但我愿意按我自己的方式进行。”   有心人笑笑道:“事到如今,你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因为洞内洞外已经死了八个人,而他们都是眉心受剑,血流一线!”   丁弃武冷笑道:“你想给我栽赃?这也没有用处,因为我被锁在铁椅之上,不可能起来杀人,你的计谋还是没有用处!”   有心人笑道:“这把铁椅只怕你已经坐不住了!”   手中宝剑连闪,随之是一阵叮当乱响。   丁弃武的两副镣铐随之散了一地。   丁弃武长身而起,一掌向有心人的左颊上掴去。   有心人侧身一闪,一剑横出,向丁弃武前胸之上格去。   丁弃武脚步不动不移,左掌斜出,切向格到的剑锋,右掌一长,原式不变的掴了过去。   有心人动作虽快,但丁弃武比他的动作更快,但听铿锵一声.有心人手中的宝剑竟被丁弃武一拳击落在地,同时左颊上也实实落落的挨了丁弃武一掌。   丁弃武那一掌是含怒而发,用力不小,有心人左颊上顿时凸起了五条红痕,一缕鲜血也由唇角间流了下来。   有心人既羞且恼,本想发作,但略一思忖却又尴尬的一笑道:“在下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但今夜……”   丁弃武昂然站在他的面前,道:“你可以不受!”   殊料有心人摇摇头道:“我受了!”   丁弃武冷冷的道:“如果你是条汉子,还是跟我对拼一下的好。”   有心人平静的道:“那是鹤蚌相争。……”   目光微转,又道:“你该平下心来想一想,至少,在这万花山庄中你还有些事情可做,如果当真跟我相拼,很可能会使长青夫人做了渔翁,也许你还不知道长青夫人在武林中的地位,说不定你还不是她的对手!”   丁弃武苦笑一声,道:“有心人,你很可厌!”   有心人笑道:“不论你是否觉得可厌,且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至少是在目前。”   丁弃武做吁道:“既然摆脱不了你.也只好如此了.”   有心人哈哈一笑道:“那好,我们争取时间要紧、先去救你的两名随从可好?”   丁弃武道:“你带路吧!”   有心人点点头,伸手捡起被震落在地上的宝剑,笑道:   “丁兄武功之高,在下难望项背。”   丁弃武平静的道:“在下井不做兴受人恭维,事巳如此,只好先救出我那两名同伴再说了.”   目光微转,瞧着有心人道:“你知道他们被困在何处?”   有心人神秘的一笑道:“在下如不知道,也就不配做有心人了!”   双肩微动,向外射去。   丁弃武如影随形,跟了出去。   万花山庄中的特点就是到处皆是鲜花,两人一穿出假山,就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花香.   有心人路径似乎很熟,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前院的一座大厅之前。   前后数重院落之中,是否有人守卫,不得而知,但以两人快速的身法而论,就算有人守卫,也很难察觉。   那大厅中灯光隐隐,显然其中有人未睡。   有心人在大厅前收住了脚步,   丁弃武向他投去了询问的一眼,有心人微微点了点头.   丁弃武大步走向厅门,轻轻叩了三下。   一个粗壮的声音喝问道:“谁?”   一听就知,那正是楚总侍卫的声音。   丁弃武冷冷的道:“我”   楚总侍卫似乎还没听清叩门人的声音,不耐烦的喝道:“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   丁弃武道:“有非常要紧的事,如果门开晚了.也许性命难保.”   楚总侍卫发出了一声奇怪而又愤怒的沉喝,而后大步走来,拉开了厅门,丁弃武与有心人随之相偕而入。   楚总侍卫如遭雷击,呐呐的叫道:“你……你……”   目光又向有心人投注了一眼,一时惶然不知所措,大厅中就只有他一个人,桌上摆着酒莱,分明正在独自饮酒.   丁弃武淡淡笑道:“如果你怕死,最好识相一些!”   楚总侍卫果然很识相,身于一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丁弃武转向有心人道:“你领我来找这黑汉子做什么,我找的并不是他.”   有心人笑道:“要找你那两位同伴,还是非先找他不可.”   丁弃武哼道:“你问他吧!”   有心人淡淡一笑,向楚总侍卫道:“丁少侠的两名仆人被你藏在什么地方,还不快些把他们交出来么!”   楚总侍卫咬牙道:“不行,夫人追究起来,我是非死不可.”   有心人目光一转道:“你可记得夫人更要你严密看守丁少侠,如果丁少侠逃掉,不知你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楚总侍卫恍如梦醒的道:“这……这……我是死定了,你们……”   “别紧张……”   有心人瞧着他笑道:“如果我替你出个主意,也许你可以不死!”   楚总侍卫满头大汗的道:“你有甚麽主意?”   有心人大刺刺的在房中踱了几步,道:“首先,把丁少侠的两位同伴放出来,而后,你可以一走了之。”   楚总侍卫吃惊的道:“你教我亡命天涯……”   不待有心人回答,又自顾说下去道:“这不行,不论逃到那里,也逃不过碧鸡寨主和长青夫人的手掌,何况,……我在江湖闯了大半辈子,原指望……”   有心人打断他的话道:“如果你指望戟次扬名江湖,威震武林,那你就只好抛开性命不要,也许你那慈心的长青夫人会饶你……”   声调一沉,又道:“不过,就算她能饶了你,如你不肯放出他们两人,我也不会饶你!”   说着宝剑摇了一摇。   楚总侍卫咬咬牙关,道:“如果我亡命天涯,碧鸡寨也不会放过我!”   有心人冷笑道:“那是你太高估了你自己,长青夫人进入中原必然是有所图谋,只要你当真远走高飞,埋姓隐名,大约她还不至于把全部力量放在追你这个逃犯的身上,以天下之大,何处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楚总侍卫瞧瞧有心人,又瞧瞧丁弃武,他不想冒险和两人动手,大约他也明知道自已绝不会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故而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认了!”   说着站起身来。   有心人向丁弃武投注了一眼,两人靠到了楚总侍卫的左右身边。   楚总侍卫又长吁一声,道:“他们就在右边的厢房中!”   于是,有心人与丁弃武仍然一左一右挟持着楚总侍卫向厅外走去。   大厅之外,一左一右两列厢房,但是一片黑沉,楚总侍卫一声不吭,在两人挟持下走到右面的厢房之前,沉声喝道.“侯通。”   但听一个近乎嘶哑的声音立刻应道:“是总侍卫?您……”   楚总侍卫沉声喝道:“不必多问,快些开门.”   里面那嘶哑的声音连声应着,果然很快的打开了房门.   房中已经点起了灯烛,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睡眼惺松的瞧瞧楚总侍卫又眼瞧丁弃武与有心人,呐呐的道:“总侍卫,您这是……”   楚总侍卫摇摇头道:“不必多问,那两个人呢?”   侯通眼珠溜溜一转,呐呐的道:“还好好的在内室捆着。”   楚总侍卫应声道:“快去把他们放出来!”   侯通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畏畏怯怯的又瞧了有心人与丁弃武一眼,一步一步的向内室走去,同时惊悸的叫道,   “虽是总侍卫的吩咐,但如果夫人……”   楚总侍卫怒喝道:“一切责任都有我负。”   侯通不敢再说什么,返身进人了内室.   内室中并未点灯,挂了一幅青布门帘,里面的一切根本看不清楚,但侯通进去之后却立刻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声!   一听声就知道是发自侯通之口。   这实在是一着想不到的变化,楚总侍卫面色微变,迈步就向内室闯去,但有心人比他更快,伸手一抓楚总侍卫,当先进入了内室.   但他刚刚进入内室门口,突感一阵黑雾迎面撒了过来。   这更是一着意想不到的变化,有心人再也躲闪不开,但感一股扑鼻臭味,使人恶心欲呕,面前一黑,昏了过去.   有心人悠悠的醒了过来.   他定定神,转目四顾,不禁大为困惑.   只见这时大约在定更之后不久,一轮圆月高挂天边,地点则是一处山头上的虬松之下.   有心人发觉他正躺在—块平滑的巨石之上,不远处坐着丁弃武,在丁弃武面前并排坐着二愣子和胡瘸子.   他们三人面前摆着酒肉,似是喝得正在起劲.   有心人先默默的运息了一下,觉得体内没有中毒的迹象.而旦功力也夫曾受损,方才放下了心。   丁弃武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道:“醒了?”   有心人面色微红,一翻身坐了起来,道:“丁兄,是你救了我?”   丁弃武平静的一笑道:“区区小事,谈不到什么救不救,既然你是为我而去,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中毒而死!”   有心人又投注了胡瘸与二楞子一眼,叹口气道;“惭愧!”   丁弃武笑微微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也难怪阁下,……”   伸手递过一杯酒,道:“阁下也来喝一杯!”   有心人倒不客气,接过酒杯 一饮而尽,而后与胡瘸子等打个招呼,也凑到了酒肉之前.   三杯下肚,有心人精神大为好转,目光转动道:“想不到那个楚总侍卫,人如呆瓜,诡计倒还不少。”   丁弃武笑笑道:“阁下认为那是姓楚的计谋?”   有心人一怔道:“难道不是,那撒来的黑雾,难道不是他预使手下所为?”   丁弃武平静的道:“阁下猜错了,……”   微微一顿,又道:“阁下经多见广,料事如神,但却疏忽了一件事,不是你低估了姓楚的,而是低估了长青夫人!”   有心人目光一转道:“难道那是长青夫人?”   丁弃武笑道:“以阁下的身手而论,如不是长青夫人出手,大约你不至于闪躲不开,对么?”   有心人恍然苦笑一声道:“不错,事实却是如此……”   轻叹一声,又道:“而后的事情呢,丁兄既要救贵同伴,又救了在下,更要对付长青夫人,长青夫人功力不在丁兄之下,这……”   丁弃武苦笑道:“这是个猜不透的迷,对你是如此,对我也是一样。”   有心人一怔道:“丁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笑道:“你应该懂了,我是说连我也是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心人灌下一杯酒去,忍不住大笑道:“丁兄这话未免使人无法回答,果真如此,丁兄是如何离开的万花山庄,又何与贵同伴一块来到这山头上的……”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这……是甚麽山?”   丁弃武道:“熊耳山的一个无名山头,如果是白日之间,也许可以看得到万花山庄,因此距离不会超过十里!”   有心人又怔了一怔,道.“看情形丁兄是不肯将实情见告了?”   丁弃武苦笑道:“老实说.在下也着了她的道儿.因为在当时的情形之下,除了与她放手一拼之外,别无他途.……”   有心人道:“想是丁兄武功当真不及长青夫人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那也在于两可之间,我们并未交手,是她不肯!”   有心人定定的瞧了他一阵,道:“我明自了.长青夫人不前与你交手,却愿意放你离开万花山庄,把你的同伴与我也同时放走!”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有心人摇摇头,重重一叹道:“你上了她的当了。”   丁弃武笑笑道:“我上甚麽当了?”   有心人道:“这很明显,她是沽恩市义,要叫你感激她,欠她一情,日后她利用你的时候,使你无法拒绝她!”   丁弃武苦笑道:“我既不感激她,也不欠她的情,因为是她使她的手下设计抓去了我的两位同伴,又设计抓去我.放走我们,是理所当然,我一点都不需要报答她,倒是阁下,……”   有心人摇头道:“我更不欠她什么,如果欠也是欠我的。”   丁弃武摇头道:“在下一向不愿欠人的情,也不愿别人欠我的,我们彼此两无所欠,如果你觉得身体已经复原,你可以走了!”   有心人皱眉道:“丁兄如此决绝?”   丁弃武笑道:“在下的个性一向如此,希望阁下能够谅解!”   有心人道:“在下立身处世,也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若非朋友,就是敌人,丁兄究竟愿意与我为友,抑或为敌?”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没法答复这话.为友为敌要看以后的发展,也许从此而后,你我根本就没有再见的机会,那就更谈不到为友为敌了!”   有心人忖思了一下,苦笑道:“好吧,算你的话对,你要走了!”   丁弃武沉凝的道:“记住,你我谁也不欠谁.”   有心人瞧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吧!两不相欠。”   轻轻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转转眼珠,又道:“至少,我欠你这杯酒!”   不待丁弃武答话,双肩晃动,兔起鹃落,头也不回的奔下山坡而去,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   虬松下只剩下了丁弃武与胡瘸子和二楞子三人.   丁弃武一直没再说话,只是怀不离手,不停的喝酒,不大功夫,已是七八杯酒下了肚。   二楞子碰碰身边的胡瘸子,示意他开口劝劝丁弃武,但胡瘸子自己也是一杯杯不停的在下用灌,翻了二愣子一眼,根本没有理睬.   二楞子实在忍不住了,皱皱眉头道:“爷……”   丁弃武笑笑道:“你们也受了委屈了,为什么你不喝过酒.”   二楞子摇摇头道:“我喝不下,……爷从来没有这样喝过酒,为什么……”   他不知道这时下面应该说什么才好,故而呐呐的停了下来.   丁弃武笑道;“喝几杯洒有什么不好,……”   目光悠然的四外一转,又道:“这样好的月亮,这样好的风景,这样好的酒莱,为什么不喝。”   二愣子道:“爷说的好听,其实我知道,爷有心事,心里烦,所以才这样喝酒。”   丁弃武摇摇头道:“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喝几杯酒也不是坏事,一醉解干愁,至少可以暂时不再去愁……”   二愣子似乎突然发了诗兴,忍不住接口道:“就只怕……举杯消愁愁更愁!”   丁弃武满饮一杯,大笑道:“二楞子,想不到你也文绉绉的……”   打个酒呃,又道:“现在甚麽时候了?”   胡瘸子应声道:“也快二更天了!”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你们先走吧!”   二楞子失声叫道:“我们先走,爷不和我们一块……”   胡瘸子也干咳了一声道:“莫非爷……还在生我们的气.不要我们了?”   丁弃武双手一摇道:“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二楞子呐呐的道:“那么,爷……”   丁弃武道:“你们可以先去开封,随便找个客栈住下.先探听探听平安镖局中的动静,看看自展堂是否去了那里?”   二楞子欣然道:“这好办,我一定能打听清楚。”   胡瘸子道:“爷呢?”   丁弃武道:“我随后就到.你只管放心先去.”   二楞子投注了胡瘸子一眼,又道:“爷叫我们现在就走?”   丁弃武笑笑道:“现在走也好,现在不走也好,随便你们两人决定,不过我却要先走一步了!”   说着站起了身来。   二愣子皱眉道:“爷要去那里,难道不能叫我们跟着同去。”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有我的事,你们还是不问的好.”   一楞于瞧瞧丁弃武的脸色,微吁一声道:“好吧,爷不叫我问,我就不问,但爷……什么时候到开封?”   丁弃武道:“也许我会比你们先到,也许我会晚一两天,反正不会太久就是了。”   他喝得不少.有些酒意,脚步踉跄的向山下走去,二愣子急忙叫道:“爷,您多加保重!”   丁弃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向他摇了一摇,就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山去。   万花山庄中寂静无声,因为巳是二更天了。   丁弃武像凌空而下的巨鸟,落到长青夫人的楼窗之外。   楼内灯光隐隐,长青夫人正在等他。   楼窗是开着的,只垂着鹅黄色的窗帘,丁弃武像一片落叶.掀开窗帘.轻飘飘的落入了窗内。   楼中只有长青夫人,正俯在几前饮酒,对丁弃武的突然而至,连头也没有抬上一抬,只是淡淡的道:“你来了?”   丁弃武道:“在下是守信的人,自然会依时而至.”   “那什么有心人好了?”   “好了,但也昏迷了将近一天。”   “他来得好,我该谢谢他。”   “在下不大懂得你的意思!”   长青夫人终于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道:“如果他不来,我会继续受你的愚弄,他至少使你的计谋不得不因而中止,难道我不该谢他?”   她还是像前一天穿的衣服一样,一身素淡,不施脂粉。   丁弃武笑芙道;“恕我再说一句,万花山庄不是在下找了来的,而是芳驾使你的手下人设计把我掳了来的。”   长青夫人哼道:“掳你来固然不对,但作假装中毒被擒 用心也够可恶的了。”   丁弃武道;“我们不必讲这些讲不清的道理.在下的剑呢?”   长青夫人冷笑道:“你就是为了宝剑而来?”   丁弃武平静的道:“那柄剑虽然当不起宝剑二字,但在下一直佩用,就如此丢掉,末免有些合它不得!”   长青夫人又笑笑道:“你不喝一杯,今天的酒不是女儿红.而是你喜欢喝的烧刀子。”   丁弃武摇摇头道:“老实说对于以用毒出名的碧鸡寨寨主夫人,我还是提防一些的好。”   长青夫人幽幽的叹口气道:“丁弃武,我算服了你了!”   丁弃武冷冷的道:“芳驾过奖了!”   长青夫人道:“我讲的是真话,只要是一个男人,就不会不为我的美色所迷,只要是受到我迷魂之术的人就不能不失魂落魄,只有你……”   叹息一声.住口不语。   丁弃武笑笑道:“芳驾可是觉得失望?”   长青夫人道:“我只是觉得我以往的判断错误,把江湖中的人估计得太低了,既然有第一个丁弃武,也会有第二个丁弃武.甚至于无数个丁弃武!”   丁弃武道:“芳驾总算明白了一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美色虽为天下所重,但也有视如粪土之人,迷魂之术虽然精奇.但也不能迷倒所有之人。”   长青夫人点点头道:“不错。”   丁弃武安定的瞧着她,道:“在下再说一句,芳驾可以把剑还给我了么?”   长青夫人笑道:“难道我们不能再谈一谈?”   丁弃武皱眉道:“芳驾是有夫之妇,深更半夜,私室独对,似平不是文雅的事,在下不愿因而损及芳驾的声誉。”   长青夫人格格大笑道:“丁弃武,你简直像个书呆子,不配称做武林中人!”   丁弃武皱眉道:“芳驾如果有事,应该快些说个明白,至少.在下还有事要做,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消磨.”   长青夫人微吁一声道:“好吧,丁弃武,我对你的一切都很清楚,华山路氏祖孙与白家父女,都是你的强仇大敌.你一个人的力量只怕有些应付不了。”   丁弃武平静的道:“芳驾的话需要大加修正,在下的仇人只有一个白展堂,与其他的人一概无涉,更扯不上华山一派!”   长青夫人大笑道:“你的话够天真,白展堂有女儿,他的女儿已经许配了华山掌门路九重的孙儿路文杰,另外白展堂有九名弟子.这些弟子都巳独立门户,他们有朋友,如果你想动白展堂,就不能不把这些与他有关系的人算上,别的不说,大约你还不是路九重的对手,除非把令师天山瞽叟也请了出来!”   丁弃武大声道:“家师早已绝迹江湖,更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出山!”   “这就难了……”   长青夫人双手一摊道:“我对你只有一点劝告,收拾起报仇之心,远走高飞算了!”   丁弃武冷冷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青夫人面色温柔无比的道:“人不能没有朋友,更不能没有朋友帮忙,我已经向你伸出了友谊的手.为什么你要这样决绝?”   丁弃武慢悠悠的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为什么不说出你真正的目的?”   长青夫人淡淡一笑道:“丁弃武,你把我估计的太庸俗了,我对你一无所求,只不过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   丁弃武道:“当初为什么对我用那种下流手段?”   长青夫人双眉紧锁.叹口气道:“我早已说过了,我那些手下人不论办什么事都会办得一团糟!”   丁弃武道:“就算是芳驾的手下人不会办事,那么,在下还要请问一件事,对尉迟平的事不知芳驾又有什么解释?”   长青夫人震了一震,强笑道:“这是我的私事,难道你一定要问?”   丁弃武笑道:“既然芳驾对在下特别垂青,要交我这个朋友,我自然应该打听一个清楚。”   长青夫人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碧鸡寨与尉迟世上有仇!”   丁弃武笑道.“恕我再拆穿芳驾一次谎言,在下曾经问过尉迟平,他与碧鸡寨素无恩怨,从无往来.仇恨二字,似乎无从谈起。”   长青夫人面色微红道:“那么这就算是我的秘密吧!”   丁弃武徐徐站起身来道:“在下第三次开口,请芳驾还我的宝剑……”   微微一顿,又道:“如芳驾对在下的那柄长剑有些喜爱,在下就奉赠不要算了。”   说话之间,迈步欲去。   长青夫人叹口气道:“看情形我们之间是无法为友的了?”   丁弃武道:“在下喜欢独来独往,至于报不报得了仇,那是在下的事,不劳芳驾多虑。”   长青夫人咬咬牙道:“好吧,丁弃武.别的事不谈,至少你对不起我这里的另一个人,至于你的宝剑,我已经代你送给她了.”   丁弃武一怔道;“谁?”   长青夫人神秘的道:“难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知道,一定要我说出来?”   丁弃武心头怦然一震遗:“你说吧I”   长青夫人淡淡一笑道:“小桃。”   丁弃武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去.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道;“你大可以不必承认。”   丁弃武苦笑道:“我承认,但……”   长青夫人接口道;“你不必说下去,我也知道,你是想利用她探听一些底细,或是要她替你办一些事,自然你不是真的喜欢她,对么?”   丁弃武咬牙不语。   长青夫人又道:“再美的人也不会放到你的眼里,当然你不会爱上我的一个丫头,……”   微微一顿,又道:“但你对她大约也说过许多使她动心的话,要不然她也不会那样死心眼,要为你而死了!”   丁弃武一惊道;“她死了么?”   长青夫人笑笑道:“这倒没有,但她的生死却操在你的手里!”   丁弃武怒道:“你想用她来威胁我?”   长青夫人摇摇头道:“我还不至于如此卑鄙,小桃是我喜欢的人,我一直很疼她,但如果她发觉你只是欺骗她,利用她,她会毫不踌躇的去死……”   眸光微转,又道:“为了安慰她,我已经把你的宝剑交给了她,做为你与她之间的……”   下面的话井没有说出来,却用一串神秘的笑声做了结束。   丁弃武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他心中立刻觉得很乱.   长青夫人微笑着道:“她正在楼下.如果你愿意去看看她,可以直接去,要是你没有这份兴趣,也就只好算了。”   丁弃武仍在低头沉思。   长青夫人缓缓站起身来道:“夜色巳深.恕我要逐客了。”   丁弃武微吁一声,一言不发,双肩动处,已经穿窗而出,向楼下飘去.   楼下没有灯光。   丁弃武在门外伫立了将近一盏热茶的时光,方才举手叩门。   门内传出了小桃的声音,道:“是……谁?”   声音很低,很悲凉,丁弃武明白小桃是知道的,她故意装着不知道是谁,但她颤抖的声音中却已经说明了她的心情。   他只好低声应道:“是我。”   门开了,小桃出现在黝暗的厅房中.   她什么都没有说,站在房门正中,像一尊石像.   丁弃武可以看到她肿胀的双眼,她不但哭过,而且一定哭了很久,丁弃武不由从心底之中升起了一股歉疚之情.   他苦笑了一声道:“不让我进来坐坐么?”   小桃仍是没有说话,但却侧开了身子.   丁弃武走入了房中,触目所见的是那柄剑,属于他的宝剑,正平放在一张小几之上,几后是一张新搬来的软榻,榻上有一个棉被,大约就是小桃临时栖身的地方.   丁弃武暗暗凝注着她,心中十分后悔.   在他认为,小桃是与长青夫人差不多的女人,该是属于荡妇一型的,由她的言谈举动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现在,他发觉自己的判断该做一番修正,小桃也许是一个比较活泼的女孩子,但她仍然是十分纯洁的,由于跟长青夫人时间久了,难免在谈吐与举动方面有些浮荡,实际上她的内心中却并非如此。   丁弃武为难的叫道:“小桃!”   小桃 转动了一下身子,道:“你走吧,你的剑就在那里……”   不自然的强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是来拿你的宝剑。”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那柄剑送给你了。”   小桃双肩颤动了一下,道:“当真要送给我,但是……那不是你很重要的东西么?”   丁弃武凝重的道:“自然很重要,没有比那柄剑对我更重要的了,也正因为它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要送给你。”   小桃在黑暗中定定的瞧着他道:“那么,你是说……”   丁弃武忙道:“这只表示我对你的一点诚意,留个纪念。”   小桃对这话有些不能满足,喃喃的道:“那么,以后你……”   下面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措词,终于红着脸停了下来。   丁弃武叹口气道:“以后的事谁也难料,你……最好能忘了我!”   小桃大吃一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送给我宝剑,却又叫我忘了你?”   丁弃武苦笑道:“因为只有这样才会使你更安静些!”   小桃连连摇着头道:“我不懂!”   丁弃武苦笑着道:“我可以告诉你,小桃你也许知道身为江湖人,随时都可能丧失生命,我们不能越陷越深,免得彼此痛苦.”   小桃咬牙道:“我知道,你嫌我。”   丁弃武着急的道:“你不要误会,我不会赚你什么,我是真实的喜欢你,但是我,想不到你会如此认真。……”   小桃流泪道:“你说想逢场做戏,随便戏弄我而巳!”   丁弃武叹口气道:“小桃,我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好,我要告诉你,我身负血海深,我的仇人也许会找出很多有力的帮手,所以我可能是九死一生,你对我这样倾心是一种错误,将来会使你痛苦一辈子!”   小桃坚定的道:“但是我心甘情愿。”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这就难了,小桃,你总不会愿意我死不瞑目吧?”   小桃叫道:“为什么你要说出这些话来,吉人自有天相,你不会的,……”   微微一顿,又把声音放得低低的道:“万一你真的死了,我也陪你一齐死,咱们活着不能在一起,干脆死后再做夫妻!………”   丁弃武没有说话,在惊魂洞的时候他吻过她,也亲口说过喜欢她,虽然那是一种手段,现在他却不能这样说,叫他去杀死十个强盗,他可以不皱一皱眉头,但他却不愿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的心。   小桃见丁弃武没有开口,幽幽的又道;“丁公子,如果你以前说的话是骗我的话,你可以把宝剑拿走,我不会怪你,只怪我自己命苦,……”   丁弃武苦笑道:“那么你要怎样?”   小桃咬牙道:“不论我要怎样,又与你何关?”   丁弃武沉吟着道:“我想知道。”   小桃幽幽的道:“大不了一死而已,反正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当生命是种痛苦时,就干脆不要生命也就是了!”   丁弃武强笑道:“你还年轻离将来还早的呢,也许会遇到更适合于你的人!”   小挑冷笑道:“丁公子为我想的倒是十分周到。”   丁弃武叹口气道:“我说过宝剑是要送给你了。”   小桃道:“那么,我这个人也就送给了你,我活是丁家的人,死也是丁家的鬼.你不妨多加考虑考虑!”   丁弃武对任何事从来没有这样迟疑过,但现也他实在有些举棋不定,但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   从他有记忆以来,心头充满了恨,世上唯一爱他的人,只有他的母亲,另外,是白采萍。   白采萍是他童年的伴侣,那时他们都小,但是,那印象是深刻的,十多年来一直索绕在他的心头。   他并没有想到过男女之间的情爱,他毕生的志愿是报仇,为父母而报仇!   但如今,他必须考虑一下了,他和白采萍能成为夫妻么,不能,因为他与白展堂是不共改天的仇人,他不能杀了白展堂而去娶他的女儿,那么,娶小桃是可以的,小桃很美,很温柔,也很痴心。   然而,他更不能,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白采萍。   这件是使他很痛苦的事,所以他只有呆呆的站着,良久良久,没有识出一句话来。。   小桃凝重的道:“丁公子,你要快些决定。”   丁弃武终于坚决的道:“那柄宝剑你留下吧!”   小桃又惊又喜的道:“你……你这是说……”   丁弃武一宇一顿的道:“我不能答应娶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也许我活不了长久,也许我今生不会娶妻、反正,不论如何,我不会对不起你就是了。……”   微微一顿,又道:“小桃,你自己珍重!”   小桃急急叫道:“丁公子……”   但丁弃武并没再听她说什么,身形疾擎,飞驰而去。   楼上的窗帘放了下来,原来长青夫人一直在倾听着楼下的谈话,现在,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神秘的笑容。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五章 江湖儿女强结伴   在中牟县城的一座酒楼之上,丁弃武巳经喝得半醉.   中牟到开封巳经只有一天的路程,他准备在这里过夜,第二天再去开封。   现在初更未到,酒楼上正在热闹之时,酒客中半数以上是江湖人物,大呼小叫,一片嚣嚷。   丁弃武心情极坏,小桃的事一直使他耿耿于心.   他不知道小桃是否真的这样痴心,设若那是她是与长青夫人的一桩诡计,自已岂非又中了她们的圈套。   他没有人可以商议,而且这件事也是无法与别人商议的,他只有闷闷的在喝酒,希望消去内心的烦恼.   忽然--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走上了楼来.   丁弃武明前顿时一亮.他立刻认出了那是尉迟平.   尉迟于目光有些呆直,一迳走到了丁弃武左侧的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   丁弃武连忙转身供手道:“尉迟前辈恭喜您平安的离开了万花山庄.”   尉迟平震了一震道:“你……你是……”   丁弃武心头却觉得微微一凉,因为尉迟平的神色表情,完全与自己是素不相识的模样,同时双目之中隐隐有一种敌视的光芒.   他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道:“在下也曾在万花山庄被困,前辈……”   尉迟平目光一转.忽然若有所悟的道,“对了,你是丁少侠!”   丁弃武疑虑立消,点点头道:“在下正是丁弃武,前辈是如何离开万花山庄的?”   尉迟平叹口气道:“自然是被他们放出来的,……”   微微一顿,又道:“糊里糊涂的去,又糊里糊涂的来,如此而巳。”   丁弃武又复疑云重重的道:“长青夫人难道没有向前辈说过什么?”   尉迟平摇摇头道:“没有,也许那是一场误会,他们抓错了人,等他们知道老夫人是尉迟世家的家主之后,就把老夫放走了。”   丁弃武皱眉道:“如果在下记得不错,他们似乎对前辈使用过一种迷魂之术,当时前辈巳经昏了过去,难道对前辈竟然没有一点影响?”   尉迟平面色微变,但却摇摇头道:“老夫记不得有这件事。”   丁弃武苦笑道:“这就怪了!”   尉迟平转开目光道:“老夫还没有问问丁少侠,是如何离开万花山庄!”   丁弃武道:“如果前辈没有完全忘记,应该知道我是故意装做被掳,实则我并没有受到她们的任何挟制!”   尉迟平忖思了一下道:“那么丁少侠苦苦追问老夫,又是为了什么?……”   面色突然一变,又道:“老实说,老夫实在下愿再提此事,请恕老夫失陪了。”   说话之间,巳然站起了身来。   丁弃武忙道:“前辈酒饭未用,如何就要离去?”   尉迟平哼道:“因为你巳扫了老夫的酒兴。”   丁弃武陪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应该向前辈道歉,前辈尽管吃喝,在下不再提这件事情也就是了!”   但尉迟平招摇头道:“老夫的脾气一向如此……”   冷冷的转开身子.迳向楼下而去。   这又是使丁弃武摸不清头脑的事,为什么这老家伙如此古怪?   如果不是在万花山庄中曾经见过,丁弃武也许不会觉得如何奇怪?但尉迟平是被长青夫人使用过迷魂之术的人,一点点的反常都会使他觉得怀疑。   丁弃武急忙算清酒账.匆匆下楼,暗暗跟到了尉迟平的身后。   尉迟平迳向一家名为三元客钱的旅店之中走去。   原来他早已开有店房,一迳进入了西跨院之中。   丁弃武忖思半晌决定对他继续在暗中监视,至少要等他熄灯之后,方才离去。   在尉迟平所住的房脊上,三面都有高大的树木遮掩匿其上,正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地方。   于是,他悄没声息的跌落到了房脊之上。   尉迟平进入房间之后,似是十分烦躁不安,首先砰的一声摔碎了一个茶杯,像是用来泄恼。   不久,只听他又大减小二,要了许多酒菜,指定送到他   的房间之内。   丁弃武更加困惑,依照情理来说,尉迟平能离开万花山庄,他应该快些回家,不该来到中牟县逗留,即使是连夜赶路,也该回去,因为他并不像自己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孤魂野鬼。   何况,尉迟平的烦躁不安,也说明了他有着不少的心事。   不久,酒菜陆续送来,尉迟平也就独自一人,大吃大喝。   加上酒的刺激,他似乎更加暴躁,以丁弃武估计,至少他摔了三只盘子。   丁弃武耐心的守在榜上,直等到三更左右。   正当他等得不耐,正要离去之际,却见一条人影疾掠而至,扑到了尉迟平的窗前,轻轻咳了一声。   房内的尉迟平立刻问道:“是老孙?”   扑到之人也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房门打了开来,那人立刻急步而入。   丁弃武立刻施展出他的轻功绝技,平贴墙壁之上,向房中窥着。   只见来人大约三句年纪,面露阴鹫之色,向尉迟平道:“一点不错,白展堂和他的女儿都已到了开封的平安镖局。   要动手就得要诀,最好就是明天。”   只见尉迟平点点头道:“就是明天吧!”   丁弃武既感奇怪、又感吃惊,这老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旅店来给尉迟平送信,尉迟平为什么要向自展堂动手,……”   忽然一正当他大为困惑,要想再看一个水落石出之时,却听得一串衣袂啸风之声飒然而至。   丁弃武微微吃了一惊,急忙反身而起,又回到了房脊之上。   就在这时,房脊上又扑落了另一条人影,正在向丁弃武露齿微微而笑。   丁弃武大感意外,同时他也看出了来人是谁,原来那竟是曾在白家交过手的青衣少女于碧青。   丁弃武尴尬的微微一笑,轻声道:“姑娘就是一个人么?”   于碧青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定定的瞧了他一眼,道:“为什么问我这句话,难道你还想跟我打架?”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一向的处世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在下也没有与姑娘打架的意思,而是姑娘自已……”   于碧青摇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此时此地,你一定要争论这件事么?”   丁弃武自嘲的一笑道:“不错,此时此地,应在没有再提这件事的必要……”   目光四外一转,道:“那么,姑娘……”   于碧青以眸光示意道:“先注意下面!”   不待丁弃武答话,也施出高妙的轻功绝技,双足挂在瓦沿之上,身子平贴而下,向房中听去.   但听那老孙低低的道:“记住,天明动身,我要先走了。”   尉迟平也低低的道.“我知道,一定不会误事!”   于碧青连忙翻身而起,又贴到了房脊之上。   只见老孙由房中大步而出,目光四外一转,长身而起,向客栈之外驰去。   房门关了起来,灯也媳了。   丁弃武忖思答道:“尉迟平是尉迟世家家主,武功不弱,再待下去,说不定会被他发觉。”   言下有离去之意。   于碧青伸手向背后一指道:“那株古槐上枝叶茂密,匿身其上,十分方便,又可以监视着尉迟平的动静,我们过去吧!”   不等丁弃武表示同意与否,首先向那株古槐顶端的枝丫上跃去。   丁弃武皱皱眉头,暗道:“这姑娘倒是十分霸道,她怎么知道我愿意陪她到树顶上去坐?”   心中虽如此想,但依然随在于碧青之后,向树顶上跃去。   于碧青巳经在一处枝丫上坐好,身边替丁弃武留了一处坐位,纤手一指道:“我们坐下来商议商议吧!”   那位置紧贴于碧青身边,坐下去必然与她身子相贴,耳鬓厮磨,丁弃武本来有些犹豫,但又怕她讥笑自己书呆子气,略一忖思,只好挨着她坐了下去。   一股发肤幽香,立刻冲入鼻孔之中,丁弃武有些不大自然,但于碧青却十分大方,微微一笑道:“为甚麽会有这样凑巧,你竞盯上了尉迟平?”   丁弃武笑笑道:“关于这一点,我正要请教姑娘!”   于碧青笑道:“我是盯着那孙五来的,关于尉迟平为什么与他会有勾结,我就有些弄不清楚了。……”   转头盯着丁弃武道:“你盯着尉迟平究竟是为什么?”   两人并排贴身而坐,于碧青一转头,两人脸部的距离连一尺都不到,丁弃武不自然的转开头去,道:“姑娘还是先说你为什么盯着孙五吧!”   于碧青的一笑道:“你这人看起来老实,其实也是狡猾得很……”   微微一顿,道:“我就先告诉你也行,那孙五是个小人物,本来不值得重视,但他却是开封平安镖局的一名二流镖师。”   丁弃武恍然道:“想必姑娘还在惦念着那首刻在瓦片上的七言古诗吧?”   于碧青坦然道:“就算是吧。”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对这些事没有兴趣,姑娘如果有心如此,咱们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事,可以分手了!”   于碧青柳眉一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固执,我说要得到那件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好玩,究竟那东西有什么用处,我也弄不清楚。”   丁弃武道:“不论那是什么东西,既然不属于姑娘,姑娘就不该存非份之心。”   于碧青哼道:“你这是教训我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只能算是规劝!”   于碧青皱眉道:“好吧,你的规劝我接受……”   忽又哧的一笑道:“如今江湖上太平静了,平静得使人发闷,你该知道,我也是学了一身的本领,但是却没有机会施展,在家里当大小姐,岂不埋没了我这一身所学,所以,我必须出来找些事做!”   丁弃武对她多少有些了解,而且,她的话十分天真,看来是可信的,当下目光一转道:“由姑娘的武功上看,必定家学渊源,不知现在是否可以相告令尊的姓名?”   于碧青摇摇头道;“不行。”   丁弃武笑笑道;“这为什么?”   于碧青道:“并不是我爹爹的名字不够响,也不是我爹爹的名字不能见人,而是我不能叫我爹爹知道,因为我是偷偷出来的。”   丁弃武瞧着她,笑道:“原来如此!”   于碧青咬牙道:“你别奚落我,我问你,你为什么盯上了尉迟平,现在总该说个明白了吧?”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个碧鸡寨?”   于碧青精神一振道;“自然知道,碧鸡寨寨主长臂翁公孙同,在江湖上是一霸,以用毒驰名武林,遇上他的话,最好小心一些,因为这个人喜怒无常,更会翻脸不认人!”   丁弃武道:“姑娘对江湖上的事,果然知道不少,但是……”   微微一顿,又道:“我并没遇到过公孙同,却遇上了长青夫人!”   于碧青皱眉道;“你这人怎么神经兮兮,说话倒三不着四的,我问你为什么盯上尉迟平,你跟我说碧鸡寨,我跟你谈碧鸡寨,你又扯出了什么长青夫人……”   丁弃武笑道:“但这些事都是有关连的,因为长青夫人就是碧鸡寨主公孙同的妻子。”   于碧青困惑的道:“长青夫人怎样,你们……”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既然姑娘如此有兴趣,在下就告诉你也没关系!……”   _于是,他把被诱捕而故意进入万花山庄冒险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自然,他有很多的保留,除了对尉迟平的事说得比较详细之外,其他的事都是马马虎虎,但于碧青巳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丁弃武说完,她异常兴奋的道:“想不到公孙同还有一个会巫术的老婆……”   她双目紧盯着丁弃武,又道:“既然尉迟平说过愿意为长青夫人而死,这是说他已经深深受了她的控制,何况那一颗白色药丸……”   丁弃武道:“那颗药丸虽不知是甚麽东西,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于碧青哼道,“你怎么知道?”   丁弃武道:“方才我在酒楼上遇到他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只不过有一些神色紧张,脾气暴躁而已!”   于碧青笑道:“依你看来,尉迟平根本没受任何影响,就那样被长青夫人放回来了?”   丁弃武道:“对这一点我仍觉得怀疑,但却也没有更好的解释,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盯上尉迟平的原因了!”   于碧青肯定的道:“依我看来,尉迟平一定巳经受了长青夫人的控制,这种巫术的厉害,大约你还有些弄不清楚!”   丁弃武道:“如果真的这样,那么长青夫人也是利用他取得那件武林至宝了!”   于碧青点点头道:“你的判断力进步多了。”   丁弃武不自然的笑笑道:“姑娘说话未免太狂妄了一些,那孙五既然是一个小人物,姑娘为何要悄悄的由开封跟了下来?”   于碧青道:“不瞒你说,我最近一直在注意平安镖局,因为那是白展堂的大弟子胡白风开设的镖局……”   眸光一转,又道:“果然不出我的预料,白展堂父女已经到了平安镖局,另外,胡白风已经派了亲信的手下人连夜赶去华山也很明显,是为了去邀华山掌门路九重和他的孙儿路文杰!……”   丁弃武面色沉重了下来,道;“为什么白展堂不干脆到华山去避难?”   于碧青道.“你该想得出这原因来。”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现在懒得用脑筋!”   于碧青笑笑道:“第一,白展堂脾气很倔强,他不肯落个避难之名.因为那样一来,不但他的名声从此完蛋,白门弟子从今之后在江湖上也就不能混了.第二,他要为他的女儿完婚,自然该由男家来成亲!”   丁弃武不由震了一震,道:“什么……”   于碧青瞪他一眼,道:“如果你耳朵没有毛病,应该听得懂我的话了。”   丁弃武丰响没有开口,白采萍要出嫁了,她要嫁给路文杰,虽然这是他不必关心的事,但是他心头却像塞上了一件什么东西。   于碧青奇怪的瞧着他道:“你这人到底是怎麽了?”   丁弃武恍如梦醒的道:“没有什么……”   于碧青吐了一口长气道:“你可愿意跟我合作?”   丁弃武强笑道:“姑娘还是要图谋那件武林至宝?”   于碧青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说过,目的是为了好玩,如果那件东西当真流入到坏人之手,也许我会出手抢来,否则就根本不去管它。”   丁弃武忖思着道:“不论合作不合作,反正我要去开   封,咱们开封再见吧!”   于碧青哼道:“要合作就得同行,凡事须要商量着办,譬如说这尉迟平,你知道他去开封平安镖局的目的究竟为了甚麽?”   丁弃武道:“难道你却摸清楚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追踪孙五的事呢。”   于碧青点点头道:“我在注意平安镖局的时候,发觉了孙五的可疑,他本来要一同保镖去冀州的,结果却推病留了下来,在家养病……”   丁弃武道:“姑娘当真细心之至,平安镖局的一个二流武师推病不去保镖,也会引起姑娘的注意。”   于碧青笑道:“也许这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的地方,我比你的心要细上一些,另外,却也许是事有凑巧……”   微微一顿,又道:“昨天夜间,无意中我看到孙五由家里溜出来,偷偷的跟一个神秘人物在酒楼相会.他们的谈话虽然我没完全听到,但却听到了一些可疑,而后,我就注意孙五,结果今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开封,向中牟赶来!”   丁弃武道:“所以姑娘就跟踪了下来。”   一于碧青点了点头。   丁弃武道:“他们那要动手就得要快,是甚麽意思,是要抢夺那件武林至宝,还是要杀了白展堂?”   于碧青道:“很可能两件事互有关连,要抢那件武林至宝,就得先杀白展堂,不杀了白展堂,也就无法抢得到那件武林至宝。”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话很有道理,他们之所以要快,大约是怕华山路九重赶到吧……”   微微一顿,又道:“问题是在尉迟平,他们不知为什么定要利用尉迟平?”   于碧青淡淡一笑道:“至少,有一件事你还弄不清楚,白展堂与尉迟平是至交好友,尉迟平的小儿子尉迟明就在平安镖局里当镖师!”   “啊……”   丁弃武恍然大悟.同时也大为吃惊。   这的确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如果尉迟平果然受了长青夫人的控制,那么以尉迟平与白展堂的交情而论,自然不会使白展堂怀疑!   一时之间,丁弃武沉吟不语。   杀死白展堂替父母报仇,是他的志愿.但他却不愿眼看着白展堂被别人杀死,他必须先阻止这件事。   于碧青又皱眉道:“你这人究竟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又呆起来了?”   丁弃武苦笑道:“我本来就是呆头呆脑,如果姑娘认为是找错了人,可以另找别人合作。”   于碧青笑道:”这是说你有兴趣跟我合作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姑娘如有诚意,在下倒是可以考虑!”   于碧青急道:“用不着考虑,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丁弃武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必须先说明一点,合作的范围,只不过一同行动,遇事互相照应而已,在下不会帮你去夺取那武林至宝……”   于碧青笑道:“也许你还下大相信,但那的确是自古以来最有价值的东西,因为……”   丁弃武打断她的话道:“姑娘不必说下去了,反正我不会为那件东西动心!”   于碧青哼了一声道:“我也不会动心,但如果它落入了武林败类之手呢?”   丁弃武道:“这倒可以商议,我们把它抢回来,使它物归原主,究竟是谁的东西,就把它去交给谁!”   于碧青道:“你这话说得也对,但武林至宝,它的真正主人早就死去多年了,也许就是那真正的主人故意把它留下来赠给有缘人的!”   丁弃武道:“这样说来,谁得到它,谁就是主人了!”   于碧青笑笑道:“武林至宝.有德者居之。”   丁弃武皱眉道:“这些东西从来就是祸乱之源,如果到了我的手上.我就当众把它毁掉,从此不要再因这件东西而惹出纠纷。”   于碧青笑道:“你说的到是十分慷慨,只怕到了手那时候你会变卦。”   丁弃武哼道:“在下不愿多说,且等到时候再证明吧!”   于碧青双眉一挑,有些困惑的道:“我也该问你一件事,既然你并不垂涎那份武林至宝,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为什么要跟我合作?”   丁弃武叹口气道:“我不必瞒你,我跟自展堂有不共戴天之仇……”   “啊……”   于碧青叫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杀死白展堂报仇!”   丁弃武点头道;“这就是我的目的!”   于碧青欣然道;“那好,我帮你。”   丁弃武摇摇头道;“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我并不要人帮,因为我要亲手杀死白展堂……”   于碧青困惑的道:“那么我们合作又是合作什么呢?”   丁弃武笑道:“在我动手之前,姑娘最好能设法保护白展堂,免得他遭了别人的暗算,那就算是跟我合作了。”   于碧青眨眨两眼道:“这件事倒是十分新鲜,不过,你又帮我什么忙呢?”   丁弃武道:“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如果那份武林至宝落入了坏人之手,我帮你把它夺回来,或是帮你毁掉它……”   于碧青欣然接口道:“行,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丁弃武目光转动道:“我们似乎不必等在这里,可以直接到开封去等他!”   于碧青道:“你是说连夜赶路?”   丁弃武道:“想必姑娘受不了这种辛苦。”   “不……”   于碧青双手连摇道:“这样最好.夜间赶路,最富有诗情画意,我以前也常常夜间赶路,就这么决定,咱们该上路了!”   不待丁弃武答话,身形陡然一长,迳向店外驰去。   丁弃武只好相偕而行,落入了街心之中。   此刻夜色巳深,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然而,于碧青身形甫落,四条黑影已经由四面围了上来。   丁弃武看得清楚,那是四名青衣老妇,正是于碧青的四名仆人,他不禁把眉头皱了起来。   只见为首的青在老妇凑上来叫道:“小姐。”   于碧青笑笑道:“你们久等了。”   那青衣老妇忙道:“这没有关系,就等上一辈子,老身等也不会抱怨,不过,小姐……”   于碧青皱眉道:“你又要罗嗦什么?”   青衣老妇道:“小姐出来的日子不少了,如果让老爷知道了,老身等担待不起……”   另一名青衣老妇接口道:“是啊,如今小姐也玩够了,该回家去了!”   于碧青道:“我暂时还不会回家,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先回去了!……”   为首的青衣老妇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回去,那小姐你自己呢?”   于碧青道:“我已经有了伴儿,不需要你们再陪着了!”   说着伸手向丁弃武指了一指。   四名老妇本就对丁弃武不停的在瞧看,及闻于碧青之言,更是一齐涌了过来,围着丁弃武端样不已。   丁弃武被看得十分不好意思,但又无话可说,转向于碧青看着,但见她嘻嘻而笑,一副调皮之相。   为首的老妇看了一回,啧啧的赞道:“小姐真是好眼光,普天之下,只怕很难找得出第二个来,但不知他的武功如何?……”   只听另一名老妇叫道:“哎呀,我认出来了,这不是在洛阳白家遇上的那人么.他武功可高着呢,连我们小姐……”   为首的老妇哦了一声道:“对,对,就是他,这可真是有缘,不打不相识,我们小姐又能碰上他,就是注定的缘份-----”   丁弃武叫道:“你们不要误会,我和你们小姐……”   为首的老妇拦住他道:“年轻人都是这样,脸皮嫩,偏偏我们这四个老婆子又是喜欢说长道短的,好吧,我们不说了……”   又转向于碧青道:“既然小姐有了这样好的伴儿,老身等也就放心了!”   于碧青道:“既然放心,你们就快些回家去吧!”   青衣老妇连连点着头道:“好,好,我们走……”   微徽一顿,又道:“但如果老也和夫人问起来,该说小姐什么时候回家呢?”   于碧青道:“很快,也许就是最近几天!”   青衣老妇笑眯眯的道:“那好,老爷夫人如果看到了这位公子,一定高兴得不得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又盯注着丁弃武道:“你可要好好对待我小姐,我们小妞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 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丁弃武尴尬的道:“你们一定误会了,这……”   青衣老妇笑道:“老身等都是这麽大岁数的人了,什么事没有见过,你们的事情瞒不了我,我一眼就看出来……”   丁弃武实在无法与这四名老妇斗嘴,素性闭口不语。   于碧青叱道:“你们尽管这样罗嗦不休,连我都嫌烦了,你们快些走吧!”   青衣老妇连忙点头道:“是,小姐,我们就走,可是……他的大名是……”   于碧青毫不踌躇的道:“他叫丁弃武。”   青衣老妇喃喃的道:“丁弃武……丁……弃……武”   接着嘻嘻一笑道:“小姐保重,老身等要先回去向老爷和夫人报喜讯去了!”   不待答话,立刻同时转身驰去,不一时就走得没了影儿.   丁弃武双眉深锁,瞧着于碧青道:“这算是怎么回事?”   于碧青平平淡淡的道:“把她们打发走就算丁,要不然她们一定缠着不肯走,岂不是多麻烦?”   丁弃武皱眉道:“但她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向令尊令堂说明,那样一来,岂不是与你的名誉有损?”   于碧青笑笑道: “别把事情看得如此严重,到时候随便扯上两句谎就是了!” .   丁弃武哼道:“原来姑娘是扯谎的老手。”   于碧青咬牙道:“你别老取笑我,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你仍然可以独自走。”   丁弃武道:“在下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既然是说定了的事,就不会再有什么变更,但你不该把我的名字也告诉了她们。”ⅵ   于碧青冷笑道:“莫非你见不得人,才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来?”   丁弃武哼道:“在下与姑娘只不过是为了这一件事合作,而后如果引起令尊令堂的误会,岂不是……”   于碧青格格笑道:“我明白了,我曾经说过我爹爹是个厉害的人物,大约是把你给吓住了!”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有生以来,还不知道有一个怕字。“   于碧青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顾虑?”   丁弃武道:“在下是男人,吃不了什么亏,但姑娘是个女孩子,如果传扬开去,会与名声有关!”   于碧青哼道:“做人只要心正,就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反正我不会在乎就是了。”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好吧,既然姑娘如此豁达,在下   也就不必斤斤计较了!”   于碧青眸光一转,道:“我们走吧。”   丁弃武点点头,与她一同走去。   此刻夜色正深,街上一片静寂,除了阵阵的风声之外,远遥遥传来的,只是似隐似现的更鼓之声,把夜色点缀得更加寂寞凄冷。   于碧青向丁弃武身边靠了一下,道:“很凉。”   丁弃武皱眉道:“夜间是凉一些,姑娘可以加件衣服。”   于碧青摇摇头道:“我出门从来不准备衣服.嫌麻烦!”   丁弃武道:“不论姑娘离家多久,也只是穿这一套衣服?”   于碧青哧的一笑道:“那岂不脏死了,老实说,我每天都要换下一次衣服,但以前有四个老婆子照顾我,到时候她们自会侍侯我,现在她们走了,我就没人管了。”   丁弃武笑笑道:“你年纪够大了,应该学着自己照顾自已。”   于碧青叹口气道:“可惜我就偏偏忘了向她们要替换的衣服!”   丁弃武皱眉道:“我的衣服是有,但你都不能穿,这倒十分使人为难。”   于碧青甜甜的一笑道:“没有关系,你靠我紧一点,就不会太冷了。”   丁弃武心头怦的一震.道:“在下虽与姑娘约定合作,但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还是……”   于碧青柳眉倒坚,厉叱道:“住口……”   她气呼呼的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是调戏你么,告诉你,我们于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我还不至于贱到要勾引你这个野男人!”   丁弃武觉得她实在有些不可理喻,非常后悔跟她结伴同行,他暗暗忖思,为什么自己总是做些傻事。但事已至此,不便反悔,索性闭口不语。   于碧青一赌气,远远的离开了他,丁弃武走在路的左面,于碧青则走在右面,倒很像是吵了架的小俩口儿。   第二天黄昏。   开封府的东南大街上,有一片白墙灰瓦的大院,正是平安镖局.此刻天色虽未全黑,但平安镖局的内内外外,却已经点起了辉煌的灯烛。后院的正厅中,已经摆上了晚宴。   上首坐着的是白展堂,一旁坐着白采萍,另外依次是白展堂的四名弟子老大胡白风,老二齐白英,老五路白平,老六何白瑜。   白展堂喜欢喝几杯,故而胡白风特地取出了珍藏的美酒,来招待他的授业恩师。   白展堂面色十分沉重,四位弟子则轮流说说笑笑,希望能逗得白展堂开心,最后,白采萍幽幽的叫道;“爹爹,大师兄他们就怕您心里闷,老拿话来逗您,为什么您还是这样闷闷不乐的?”   白展堂苦笑道;“唉,我真觉得惭愧!”   胡白风忙道:“师父千万别这样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们都是师父培植起来的,应该替您老人家分愁解忧!……”   微微一顿,又道:“师父尽管放心,在这里闲散几天,弟子一定会负责解决了小顺子的事。”   提到小顺子,白采萍的香肩首先震了一震,面色也立刻为之黯淡下来。   白展堂叹口气道:“你解决不了,丁弃武的武功已经到了超凡人圣之境,他果然已经得了天山瞽叟的真传……”   胡白风面色微红,低下头去道:“但华山路老前辈与路世兄不久必然可到,冀北的三师弟四师弟,与在洞庭的老七老八老九三位师弟也会陆续到来,那丁弃武就算有三头六臂,大约他也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白展堂长叹道;“白家剑驰誉江湖,为师不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官场上,也都混了大半辈子,想不到现在却要受人庇护……”   胡白风知道不论怎么劝解,白展堂也不会开心,只好转变一个话题道:“师妹大喜的日子快到了,也该开始准备嫁妆了。”   在他本是想藉此开上白采萍一个玩笑,把沉闷的空气调剂一下,岂料这一着似乎有相反的效果,只见白采萍面色苍白的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害羞的意思,更没有高兴的模样。   胡白风暗暗咒骂自己,为什么自己如此拙口笨腮,不论说什么,说得都不对劲,情形似越弄越糟。   白展堂微吁一声道:“这样也好,采萍嫁了,我也可了却一件心事!”   殊料白采萍突然大叫道:“不,我不嫁!”   白采萍的叫声极大,以致白展堂以及胡白风等都为之怔了一怔。   白展堂皱眉道:“采萍.你……怎么了?”   白采萍也已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去道:“我要一辈子跟着爹爹,我不嫁人!”   白展堂一直沉着脸没有笑过,此刻反而笑了,胡白凤等四位弟子也齐陪着大笑不已。   终于,白展堂收住笑声道:“孩子话,这真是孩子话……”   接着满饮了一杯,又道;“女孩子没有不出嫁的,路文杰那孩子我是见过的.品貌皆佳,而且在当世武林中也算得是一位少年豪侠,和你算是十分匹配!”   白采萍认真的道:“爹爹,我说的是真话.我这一辈子绝不嫁人,更不会嫁给路文杰!”   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中流出了泪水。   白展堂又呆住了,因为白采萍说的果然不像假话。   他沉不下脸来道:“婚姻大事,爹爹不会委屈了你,你尽管放心,一定会使你称心满意!”   白采萍仍是摇着头道:“爹爹,我们不提这件事吧!我又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爹爹不让我陪着您过一辈子。”   白展堂凝重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尽说傻话……”   微微一顿,又道:“路家的婚事已经订了的,那能中途反悔?”   白采萍叫道:“爹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展堂哼道:“婚姻之事,例由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难道还要你自己选女婿?”   白采萍红着脸道:“我不嫁.根本用不着选!”   事情弄得很僵,胡白风等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情形十分尴尬。   忽然--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一名男仆匆匆跑到厅前,   高声叫道:“启禀员外爷,尉迟世家家主尉迟大侠求见!”   白展堂赶忙起身道:“快请!”   胡白风等连忙当先迎了出去,不久,但见尉迟平在胡白风等簇拥下大步进入了客厅之中。   尉迟平十分诚恳的握着白展堂的双手道:“一别数年,白兄丰采如旧,倒是老朽,越发老迈无用了……”   接着是一串哈哈的大笑。   白展堂忙道:“那里,那里,尉迟大侠比以前越发硬朗了……”   他多少有些感激之情,因为此时此地,尉迟平不惮修阻,跑到开封来探视自已,这份友情实在是十分可贵的。   于是.这连忙让坐敬酒,胡白风也连忙说出了尉迟明的近况,因为尉迟明是尉迟平的幼于,而眼下却已保镖去翼北。   一番寒暄,慢慢话入正题。   尉迟平道:“听说有一个丁弃武是天山瞽叟的弟子,近来……”   话锋一顿,瞧着白展堂不语。   白展堂老脸微红道:“说来惭愧,丁弃武的爹爹本是我的一名手下之人,因为强奸寡妇被我处以死刑,如今,他是要来报杀父之仇……”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事后我才发觉他的爹爹是被人诬告,但为时巳晚,只好使入善待他们母子,以赎我误杀他爹爹的歉疚之情,那里想到我那不成材的二弟却瞒着我对他们母子百般凌辱,以至于他的母亲含恨而死,丁弃武……”   长吁一声,住口不语。   尉迟平接口道:“丁弃武想必就是那时投奔了天山瞽叟!”   白展堂道:“这是他的机缘,那时他不满十岁,独自出走,竟凑巧遇上了天山瞽叟,把他收为弟子……”   长吁了一声又道:“而后我发觉了我那二弟的不义之举,也已以律将之处死,但丁弃武对老夫的仇恨却一直未解!”   尉迟平道:“以白兄的为人,必定对事力求公允,丁弃武自恃艺出天山瞽叟,一再无理取闹,老朽也为白兄不平,故而特地赶来,助一臂之力!”   白展堂忙道:“这如何敢当?”   尉迟平笑道:“论你我的交谊,这原是最应该之事,白兄何必与我客气!”   白展堂感激的道:“既是故人如此仗义,小弟如再谦辞,就未免显得过分虚伪了……”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滥杀无辜,去洛阳时曾一举杀死老夫四名护院武师,且将老仆王忠断去双臂,手段凶残,无以复加,故而老夫决定与他再度一拚死活!”   尉迟平慨然道:“如此说来,这是江湖武林中的一大祸害,更应该联手把他除去,方可解除江湖武林之祸!”   白展堂道:“老夫也是这等想法,故而巳经去请华山路老英雄……”   尉迟平道:“如果路老英雄到来,捕杀这一名后生小辈,该是更加没有问题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路老英雄何时可到……”   白展堂接口道:“小弟在洛阳之时就已派人促驾,到此之后又派人专程去请,想必就是这一两天之内,必可到来!”   尉迟平欣然道:“那好极了!”   伸手端起面前酒杯,道:“老朽借花献佛,要先敬白兄一杯!”   自展堂连忙擎起杯来,笑道:“该我先敬尉迟大侠!”   忽然……但听飕的一声,一块石子疾飞而至,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白展堂擎在手中的酒杯,乓的一声,杯碎酒流。   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怪事。   白展堂武功高强,但飞来的石子却仍然使他不能事先发觉,更没有躲闪得开,这使他不能不老脸发烫。   但比老脸发烫更为严重的事不知是什么人击来的石子?   胡白风等四人顿时霍然起身,一字儿拦在了厅门之前,   白采萍则护在了白展堂的面前。   尉迟平也是勃然变色,离座而起,大喝道:“什么 人?”   白展堂则沉声吼道:“这一定是丁弃武找了来,你们不用拦他,叫他就自来找我,我会跟他再分一个死活!”   但是,四外静静的没有一点应声。   这时院中已经涌来十几名镖师及家丁等人,胡白风悄悄向齐白英等道:“三位师弟守着师父,小兄去查看一下!”   齐白英忙道:“师兄尽管放心前去,有尉迟前辈在这里,更不至于有不测之事!”   他们谈话的声音很低,白展堂似乎根本不曾听见,胡白风立刻飞步而去。   尉迟平目光转动,笑笑道:“既然来人如此藏头露尾,我们大可不必理会,来,白兄,老朽继续敬你这一怀!”   白展堂不能失去风度.故而也哈哈一笑,接过了酒杯。   虽然他们表示得满不在乎,但暗中却已全神戒备,白展堂更是万分留心,以免再来一次。   正当他酒怀二度举起之后,又是一块石子飞了过来。   白展堂巳经发现了飞来的石子,身形微侧,同时左手伸指夹去。   那石子飞来的速度不算太快,白展堂有把握把它夹到指   缝之中,但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那石子仍然击碎了他的酒杯。   白展堂老脸又红了起来。   他不该失手,为什么那石子竟是如此不可思议,以他的武功竞无法闪躲得开?   但他毕竟不愧是位老一辈的武林人物,临危不乱,再度沉声大喝道:“丁弃武,老夫等着你来报仇,何必暗中捣鬼,快些来与老夫再决一次胜负生死。”   这次有了反应,但见人影一闪,一条纤影扑奔厅前,但来人并不是丁弃武,而是于碧青。   白居堂与尉迟平等人,不禁怔了一怔。   白采萍激动的情绪隐定了下来,齐白英等人也不再那样紧张,身形向左右一闪,让于碧青走人了厅中。   白展堂唱道:“你是什么人?”   于碧青笑笑道:“小女子于碧青。”   白展堂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道:“于碧……青……为何你要潜入平安镖局,如此戏弄老夫,快把你的身世来历说出来。”   于碧青笑笑道:“单报我的姓名,你自然不会知道,但家父是于大刚,世居泰山于家堡!”   “噢……”   白展堂愕然道:“你是支手翻天于堡主的千金?”   于碧青点点头道:“不错。”   白展堂道:“于大侠武林名家,难怪方才你有那样高明的手法!”   于碧青摇摇头道:“别给我往脸上贴金,那两块石子并不是我丢的!”   “啊……”   白展堂又是一震道:“还有与你同来之人?”   于碧青又点点头道:“不错。”   白展堂急急问道:“是甚麽人,为甚麽不来见老夫?”   于碧青笑道:“他会来见你的,他不但要见你,而且……”   白展堂大喝道:“快说,他究竟是谁?”   于碧青不慌不忙的道:“丁弃武。”   此言一出,厅中又是一阵大乱。   白采萍的面色两度苍白得没有人色,白展堂铁青着脸道:“叫他快些出来,老夫正在等他,随他来向老夫报仇,不必耍这些花样来戏弄老夫!”   于碧青摇头笑道:“别忙,我们先弄清一件事!”   白展堂道;“什么事?”   于碧青道:“他不忙着出来,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但两次打落了你的酒杯,却是一番好意!”   白展堂怒道:“那不过是他戏弄老夫,故意要老夫出丑,又有什么好意?”   于碧青道:“不然,那是因为你的酒中有毒!”   “有毒?……”   白展堂冷笑道:“老夫虽是在平安镖局,但也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若说我的酒中有毒,实在是欺人之谈!”   胡白风此时已经回到厅前,正好听到了酒中有毒之事,一时啼笑皆非,但由于白展堂在盛怒之中,不便于开口声辩,只见齐白英迎上来道:“丁弃武来了!”   胡自风点头道:“我知道,小兄已经有了一番布置,希望能把他解决,这女的……”   齐白英悄声道:“是泰山于家堡的。”   胡白风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泰山于家堡,他是久仰大名的,堡主支手翻天于大刚在江湖中也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两人悄悄谈说之间,只听于碧青笑道:“丁弃武跟你有仇,我可跟你没仇,犯不着向你撒谎。”   尉迟平一旁接口道:“酒杯巳经被他击碎,这是没有证据的事,也只好随他去说了。”   于碧青摇摇头道:“酒杯虽然破了,但还有没破的。”   尉迟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碧青冷冷一笑道:“这话应该很容易懂,就是说个个酒杯之中都有毒……”   伸手一指尉迟平的面前又道:“这也包括了你的酒杯在内。”   “啊……”   尉迟平叫道;“也有人要害死老夫……”   转向白展堂急急叫道:“快,咱们老哥儿俩一块去搜索一下,看看除了丁弃武那小子之外,究竟还有什么人来?”   于碧青摇头道:“没有什么人了!”   尉迟平阴阴的一笑道:“于姑娘,你敢保证除了丁弃武之外没有别的人来?”   于碧青哼道:“虽然我不敢保证,但据我所知,除了丁弃武之外,却没有别人!”   尉迟平叫道:“既然他来了,为何还不快些现身,白大侠正在等他,老朽也正在等他,快要他出来算算总账!”   于碧青冷冷一笑道:“别忙,你的账算完了,自然就会再算他的!”   “大胆……”   尉迟平厉喝道:“竞敢跟老朽耍猾头,拚着得罪了于大刚,今天也要教训你!”   突然石手一扬,三枚本来载在手指上的指环,同时飞射而出,向于碧青上中下三路同时射去。   于碧青冷笑道:“过天流星响叮当,看起来也没有甚麽了不起!”   娇躯一转,伸手一夹,夹住了最上面的一个指环,而后指环撒手向下一掷,但听叮当两声,三枚指环同时落地。   但于碧青一声冷笑尚未出口,却听乓的一声,眼前火星一闪,一枚枣核大小的钢镖与一块细小的石子同时落在了她的面前。   那小巧的 钢镖闪着蓝色光芒,一看就知道是淬有剧毒之物.如非那块石子及时而至,击落了这枚毒镖,只怕于碧青已经丧生在毒镖之下。   她咬牙喝道:“会阴险的老贼!”   尉迟世家的暗器成名江湖,尉迟平的暗器手法更是已成出对人化之境,除了“快”“准”“狠”之外,最妙的一点就是出人意外。   白展堂向尉迟平一拦道:“尉迟大侠暂请息怒,咱们先弄清了眼下的情形再说!……”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小弟巳经弄糊涂了!”   尉迟平被白展堂迎面拦住,不便出手,他既不是主人,更不便强做主张,一时不由呆了一呆。   白展堂沉声急急叫道:“萍儿,取出“三足玉蟾”来,试试,看看她的话是真是假!”   原来白展堂当年在兵部侍郎任内,曾蒙皇帝赏赐过一件奇宝“三足玉蟾”,不论甚麽毒素,一试就可试的出来,但却不能做解毒之用。   这件御赐的珍宝,本来藏在洛阳老宅之中,但这次出走,   因是无价之宝,就由白采萍随身携带。   于碧青急忙叫道:“小心尉迟老贼捣鬼!”   白展堂等对尉迟平本来没有丝毫疑心,但今晚的事实在发生的都太古怪了.及至听得于碧青的叫声,不禁也对他有些留意,暗中加了几分戒心。   白采萍迅快的由身上取出了“三足玉蟾”,分别在每个酒杯之中试了一试,但见她面色顿时大变。   白展堂急道:“怎样?”   自采萍叫道:“果然有毒……”   .微微一顿,又道:“是一种迷药,但是药性很强。”只见那雪白三足玉蟾,巳经变成了淡绿之色。   白展堂愕然道:“这就怪了,这……”   但他立刻转向于碧青道:“姑娘既知酒中有毒,大约也知道这毒是来自何处了?”   于碧青摇头一笑道:“我不知道,我是听丁弃武说的……”   白展堂神色又是一变。   自采萍却接口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于碧青笑道:“他还说下毒的人就是尉迟平!”   “啊……”   包括白展堂在内.俱都愕然惊呼了起来。   尉迟平怒吼道:“这真是莫名其妙,老朽竟被诬下毒……”   目光一转,又道:“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分明是丁弃武的诡计,他怕老朽帮助白兄才想出了这种诡计来破坏你我的交清……”   白展堂点头道:“尉迟大侠说得对!”   因为这实在是很合情理的事,尉迟平与白展堂是多年的老友,他的幼子又在胡白风的平安镖局里当镖师,不论从那一方面说来,他都没有要害白展堂的可能。   于碧青淡然一笑道:“话是说得很有道理,但这其中却另有原因!”   白展堂怒吼道:“什么原因,你说。”   于碧青眸光一转.道:“如果尉迟大侠没有亏心的事,方才为什么要向我下那样的毒手,这明明是想杀人灭口,如果不是丁弃武那一石子救了我,大约现在我巳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尉迟平咬牙道:“那是老朽恨你这丫头恶毒。”   于碧青摇头道:“真正的原因却是你已经不是往日的尉迟平了!”   白展堂一怔道:“这话是怎样讲?”   于碧青道:“老实说,他已受了碧鸡寨长青夫人的巫术服了她的‘易心丸’……”   白展堂皱眉道:“什么是‘易心丸’?”   于碧青道:“易心丸就是一种蛊虫所做,如果他不受长   青夫人的控制,蛊虫随时都会发作,而使他死于非命……”   白展堂目注尉迟平道:“这自然是这丫头在胡说八道……”   尉迟平咬牙道:“不错,这丫头实在太善于捏造黑白,无中生有了……”   声调一沉,又道:“最好的办法还是先除了这丫头,然后再杀丁弃武,老朽一定尽全力支持白兄!”   白展堂大感为难,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因为他多多少少已经对尉迟平有了些怀疑。   胡白风等四名弟子并排守在门前,对此事同样的不能肯定真假,尤其在白展堂未曾表示意见之前,更不便开口,同时他们还要严密戒备着暗中的丁弃武,防备他随时随地会冲进厅来。   白采萍面色苍白,银牙紧咬,一时之间,也没有说什么话。   白展堂瞧瞧尉迟平,又瞧瞧于碧青,一时踌躇不决。   于碧青淡然一笑道:“最公平办法是查明事实,证明了这酒中的迷药是什么人所下,那么别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尉迟平哼道:“这十分明显.一定是丁弃武和你这丫头在捣鬼,不知什么时侯暗暗的下上了迷药。”   于碧青摇摇头道:“我有更好的证明办法!”   白展堂接口道:“你说!”   于碧青冷笑道:“尉迟大侠方才装得那样谦和多礼,分别向众人敬酒之时.已经暗暗的把迷药下到了酒壶之内。   尉迟平哼道:“至少还有一点漏洞,如果是老朽所下的迷药,为甚麽连老朽的杯中也有,难的老朽还要自己迷倒自己不成?”。   于碧青大笑道:“这可以分三点来说……”   白展堂急道:“快说,看你能说出甚麽理由来?”   于碧青从容一笑道:“第一,尉迟大侠可以坦然喝下去,自然,那必须等白大侠等人喝了之后,或是一同喝下……”   尉迟平怒道:“果真如此,老朽岂不也中了迷药,昏过去了?”   于碧青哼道:“那是因为另外还有人与你同来,这办法可以洗脱你的嫌疑,等你们昏倒之后,暗中随来之人可以从容出手,为所欲为,等你醒来之后,你照样的可以逍遥无事,别人不怀疑……”   尉迟平冷笑道:“荒唐,这想法实在荒唐到了极点!”   白展堂强笑道:“这绝不可能……”   但却转向于碧青道:“你说过有三点,另外的两点又是什么?”   于碧青眸光一转,道:“第二,他早已事先服下了解药,那迷药服下去对他不会再起作用,第三,他可以设法不喝这杯酒……”   这三点很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必有可能,白展堂仍是踌躇难决。   尉迟平眼珠转动,哼道:“事实胜于雄辩,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还是不能取信于人!”   “不错……”   于碧青格格一笑道:“事实胜于雄辩,我就要举出事实来了!”   白展堂道:“你能举出甚麽事实来?”   于碧青伸手一指道:“各位不妨搜查一下他的衣袖,看看其中是否还有迷药!”   尉迟平大怒道:“丫头,你对老夫的侮辱实在太过分了!”   右臂一伸,已经拔出了肩头的长剑。   于碧青不为所动,她并没有伸手去拔她的那两柄短刀,却格格冷笑不已。   白展堂急忙拦住尉进平道:“尉迟兄不必和这丫头呕气,只需让她知道袖中没有迷药,看她还能再捏造什么谎言?”   话虽如此,但他自已也要看看尉迟平的衣袖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   一尉迟平为难的道:“老朽在江湖上是以暗器成名,衣袖之内装的有各种暗器,那能让这丫头窥破底蕴!”   岂料于碧青摇头道:“我根本不要看你的衣袖……”   伸手向白展堂一指道:“白大侠是尉迟大侠的莫逆之交,让他看看,大约你是没有话说的了!”   白展堂也道:“好,尉迟兄就让小弟看上一看,大约这丫头也就没有话说了。”   但尉迟平却大叫道:“不行。”   白展堂不由为之震了一震,呐呐的道:“尉迟大侠当真连小弟也不准一看?” _   尉迟平吼道:“谁看也不行,老朽的脾气—向如此!”   于碧青一言不发,格格冷笑不已。   白展堂目注尉迟平,一字一顿的道:“尉迟兄,你我是莫逆之交,难道你当真不肯……让小弟看上一看!”   尉迟平摇头道:“不行。”   白展堂苦笑道:“莫非……于姑娘说得竟是真的?”   忽然……尉迟平身形一晃,跃到了厅外。白展堂如影随形;跟了出来,胡白风等人同样相偕而出,将尉迟平层层的围了起来。   白展堂大叫道:“尉迟平,你我是多年老友,想不到你竟会……”   尉迟平也怒叫道:“别人对我误会,难道你……”   白展堂怒道:“如果你没有嫌疑,为什么要走,为甚麽不敢把衣袖示人?”   尉迟平哼道:“既然如此受你误会,那就没有必要再留此地,至于你我的交情,也只好到此告一段落了!”   白展堂叹口气道“好吧,你走!从今而后你我一刀两断!”   忽然,正当尉迟平纵身欲去之际,只听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喝道:“不准走!”   尉迟平双肩陡然一阵颤抖,脸色也随之苍白了下来。   一但见数条人影有如幽灵一般,由数干丈外的一株大树之上飞扑而下。   胡白风曾经加派手下严密巡查,但他们不但没有查出丁弃武的匿身所在,连这些人也不曾发觉。   显然的,这些人武功俱都不弱,胡白风等不禁心头为之一沉。   来人为首的是一个面掩青纱的妇人,只见她身材婀娜,有如弱柳迎凤,但面部却因青纱遮掩,如隐如现,无法看得清楚。   白展堂倒不由怔了起来。   只见尉迟平连忙向那蒙面的妇人躬身道:“夫人!”   原来来者正是长青夫人。   长青夫人哼了一声道:“没有用的东西,第一次派你就出了批漏,还不动手!”   尉迟平喏喏连声的道:“是,是,老奴和她们拚了!”   再度拉出长剑,一言不发,就向白展堂攻去。   白展堂正欲动手,但胡白风等立刻抢前一步,拦住了尉迟平,四柄长剑与尉迟平战到了一齐。   白展堂咬牙喝道:“芳驾是什么人.老夫与你有什么仇恨?”   长青夫人冷森森的一笑道:“碧鸡寨的人来向你索命了……”   伸手一挥.大喝道:“动手!”   随同长青夫人而来的是四名老者,同样的各自插了一把长剑,听得长青夫人喝声,立刻各自拔剑出手,齐向白展堂攻来!”   长青夫人眸光一转,冷笑道:“你们照顾那两个女的,这老家伙交给我了!”   四名老者齐应一声,其中两人扑向了于碧青,两人扑向了白采萍,长青夫人则挥剑向白展堂逼去。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六章 英雄失足履险关   平安镖局的庭院中展开了一场厮杀。   胡白风、齐白英、路白平、何白瑜四人全力抵住了尉迟平,于碧青与白采萍分别抵挡两名跟随长青夫人而来的老者,白展堂则独斗长青夫人。   院落四周围立了不少镖头武师,以及护院家丁,一盏盏的灯笼高高的挑了起来,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白展堂展开白家剑中的拿手绝招,一连三招,向长青夫人攻去。   长青夫人的长剑似乎比普通的剑细小一些,剑柄上垂着红色的丝穗,轻而易举的把白展堂的三记剑招化解了开去。   白展堂横剑护胸咬牙道:“老夫与碧鸡寨素无来往,更无恩怨,芳驾为什么劳师动众,不择手段,定要与老夫过意不去?”   长青夫人笑道:“你当真不知是为了什么?”   白展堂摇头道:“老夫的确想不出一个道理来。”   长青夫人眸光转动,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认真说来,还不止一个原因。”   白展堂道:“你说!……”   长青夫人转动着眼珠道:“你在兵部侍郎任内,曾经率领三万大兵,进攻苗峒,杀死了干干万万的苗民,你还记得这件事么?”   白展堂皱皱眉头道:“纵然有,那也是老夫奉旨行事,是替朝廷效忠……”   长青夫人哼道:“那些苗民都是碧鸡寨的子民,这是一笔血海深仇!我不管你是替谁效忠,我只知道你是主帅!”   白展堂苦笑道:“好吧,这至少使我明白了算是原因.另外呢?”   长青夫人道:“你好像去过一次西域,对么?”   白展堂点点头道:“不错。”   长青夫人道:“你好像也在无意之中得到了一件武林之宝……”   白展堂摇头笑道:“江湖中的传言实在可怕,老夫得到过什么武林至宝?”   长青夫人阴阴的道:“至宝到手,你自然不会承认.任何人也不会承认……”   徽微一顿,又道:“那是一块破碎的瓦片,上面有四句古诗。”   白展堂摇摇头道:“有没有这件事,老夫已经记不清,纵然有,也是一件不足重视的小事,更不是什么武林至宝!”   长青夫人笑道:“你的话在我意料之中,其实换了我.也是这样讲法!”   白展堂怒道:“那么你想怎样?”   长青夫人道:“这很简单,虽然你不承认,但我有办法可以使你说出来……”   声调一沉,又道:“我可以坦白告诉你,第一,你必须献出那件武林至宝,第二.你必须自裁一死,以赎你率兵屠戳苗民之罪,至于你的女儿与弟子,可以一概不究,给他们留下一条主路,否则……”   白展堂勃然大怒道:“妖妇,你把白某看得也太不堪一击了!”   刷刷刷又是一连三剑,向长青夫人攻去,两人再度战到了一起。   尉迟平不愧是武林世家的家主,武功果然不同凡响,而且那令人难防的暗器,随时都会飞射而出,胡白风等四人勉力应付,算是战成了一个平手。   白采萍与两名老者刚刚交手时,还能保持相平之局.但不久之后,白采萍的剑法就到了乱不成章法的地步。   幸而于碧青的两柄短刀招法精奇,逼得两名老者不住后退,向白采萍夹攻的两名老者中立刻分出一人.去围攻于碧青,白采萍的对手去了一个,方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来。   但长青夫人与白展堂的搏斗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白展堂虽是纵横江湖数十年,一柄白家剑没有吃过败仗,但长青夫人的宝剑却像具有魔力一般.使他渐渐只剩下了招架的份儿,一时险象环生。   胡白凤等四名弟子以及白采萍等俱被敌人缠住,欲救不能,只有干自着急的份儿。   不久,长青夫人刷的一剑刺向白展堂右肋!白展堂身形疾转长剑斜出,格了过去。   长青夫人的剑是被格开了,但她却左手一扬,五指拂动,像五条小蛇一般向白展堂面部抓来!   白展堂顿感眼前一花,疾忙纵身后退,但长青夫人被格出的宝剑却又顺势削了回来,只听哧的一声,白展堂肩头的衣服上被划破了半尺多长的一条裂口,鲜血也随着流了出来!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道:“白展堂,快些把那件武林至宝献了出来,否则最多十招之内,就要你死在这庭院之内!”   这并不是狂言,长青夫人如果愿下狠手,十招之内杀死白展堂,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事。   白展堂没有开口。   长青夫人大怒道:“姓白的,你要说句明白话,究竟你打算怎么样?”   白展堂咬牙叫道:“老夫没有什么可说,如果功力不及芳驾,也只有一死而巳!”   长青夫人桀桀叫道:“既然你定要找死,那也没有办法,杀了你一样的可以向你那宝贝女儿追问宝贝所在。”   白展堂咬牙不语,宝剑疾挥,又与长青夫人相搏了下去。   但血染襟袖,越来越发不支了。   忽然,就在白展堂形势岌岌可危之时,突见人影一闪,一条黑影疾掠而至,刷刷刷一连三剑,把长青夫人逼得退开了四五步远。   这一着突然的变化,登时震动了全场,白展堂双眉深锁,开了三步.白采萍激动无比,眉宇间却泛起了一层喜色。   原来来者正是丁弃武。   长青夫人双眉一扬道:“丁弃武.你不该破坏我的好事……”   伸手一指白展堂道:“他是你杀父的仇人,为什么你反而要救他?”   丁弃武冷冷的道:“就因为他是我的仇人,我才不能使他死在你的手中!”   长青夫人格格一笑道:“这为什么?”.   丁弃武道:“很简单,如果他被你杀了,我如何亲手报仇?”   长青夫人咬牙笑道;”丁弃武,我想不到你会处处跟我过不去,否则我早就想法杀了你!”   丁弃武冷笑道:“你伺尝没想过,最初你想利用我,后来你想杀了我,然而你却未曾做到,那小桃的事……”   长青夫人哼道:“怎样?”   丁弃武道;“我怀疑那是受了你的主使。”   长青夫人仰天大笑道:“有这种想法,你就不配做一个男子汉。”   丁弃武哼道;“那是因为你太阴险太狠毒了,对你这种人不能不提高戒心!”   长青夫人怒吼道;“丁弃武,我已对你一再忍让,不要把我激出火来,也许我现在就要杀了你这畜牲!”   丁弃武大怒道:“贱人,你怎敢这样骂我?”.   长青夫人叫道:“我岂止骂你,我还要杀你!”   丁弃武哼道:“在下也认为不必要再留下你这毒妇的性命……”   长青夫人并不多言,宝剑急挚,一连向丁弃武攻出了七剑.剑剑都是攻向他的致命要害。   丁弃武手中所用的就一柄凡铁打造的长剑,可以算是宝剑中最差劲的货色,但在他的手中挥舞起来.却有意想不到的威势。   十招过后,长青夫人已是险象环生,第十一招上,丁弃武长剑划破了长青夫人的面纱,第十二招上,丁弃武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胸前。   长青夫人完全被制。   丁弃武沉声喝道:“还不下令让他们停止?”   长青夫人不得已只好叫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尉迟平与四名老者一时俱都停下了手。   全场之中顿时变得鸦鹊无声,所有目光俱都投注到了丁弃武的身上。   白采萍的表情最是复杂,有悲有喜,投注到了丁弃武脸上的目光也有一些说不出的异样光辉。   最尴尬的算是白展堂,他有种愤不欲生的感觉,丁弃武是要找他报仇的人,他之躲到开封府来,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躲避了弃武,没想到如今却被他所救,自然,而后的事情如何尚难断言,但至少眼前却是如此。   于碧青靠到丁弃武身边,笑道:“还犹豫什么,刺下去呀!”   白采萍的眸光除了盯注着丁弃武之外,就是瞧着于碧青,她的表情十分复杂,使人一时难以看得出她是在想些什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样把她杀掉,未免大便宜了她!”   长青夫人咬牙道:“丁弃武,如果你还有一点人心,你就不该真的杀我!”   丁弃武一道:“贱人,难道我欠你什么不成?”   长青夫人幽幽的道:“至少,我一直对你没有甚麽恶 意!……”   说着扯去面纱,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丁弃武贴着她,只见她面色一连几变,似在哀求,又似在忏悔,一副望包可怜的模样,使人不由怦然心动。   丁 弃武定了一下心神,冷笑道:“妖妇,事到如今,你还向我施展这种狐媚?”   长青夫人长吁一声,道:“丁弃武,你想把我怎麽样?”   丁弃武哼道:“我不会做得太绝大狠……”   目光转动,瞧了瞧呆立在一旁的尉迟平道:“把他的蛊毒解去,你可以走!”   长青夫人摇摇头道:“我办不到。”   丁弃武哼道:“大约你是真的活腻了。   “不,我并不想死,但是我却实在做不到。”   “为什么?”   “解他蛊毒的药是有,但却不在我的身边。”   “莫非在万花山庄?”   “不!”   丁弃武怒道:“那么在什么地方?”   长青夫人道:“碧鸡察。”   “碧鸡寨……”   丁弃武皱皱眉头道:“如果要取解药,必须跑到数千里外的岭南碧鸡寨去,你可是这个意思?”   长青夫人点点头道:“一点不错。”   忽然,又是一条人影闪动,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的老者扑了下来。   那老者双臂特长,大约长到膝盖之下,看上去很像一只猩猩。   众人俱皆为之一怔,但却大多已有所悟,由这老者的手臂看起来,可以想到他可能就是长臂翁公孙同。   果然,只听长青夫人叫道:“死人,为什么你不早些来?”   “唉……”   公孙同长长的叹吁了一声,又道:“我路上遇上了一件想不到的意外生事,晚来了一步,想不到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长青夫人叫道:“你要想法救我!”   公孙同道;“当然,贤妻放心,我不计任何后果,一定要使你平安无事。”   丁弃武一面用宝剑指着长青夫人,一面沉声道:“大约你就是公孙同了?”   公孙同连声道:“不错,老夫就是公孙同……”   微微一顿,又道:“拙荆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阁下可是……丁少侠?”   丁弃武点头道:“在下正是丁弃武……”   目光四处一转,又道:“在下不愿多说,如果尊驾定要知道,以后可以去问尊夫人……”   公孙同接口道:“那么,丁少侠准备……”   丁弃武冷冷的道:“在下没有大多的要求,只要你能有办法使那位尉迟大侠恢复原来的心性,除去了他体内的蛊毒,我自然就会放了尊夫人。”   公孙同连声道:“这容易,我一定可以使他复原,解去他所中的蛊毒!”   丁弃武道:“莫非你身上带有用药?”   公孙同道:“不错,老夫离开碧鸡寨时,曾想到拙荆可能会对别人用这种手段,所以身边带了一些解药!”   丁弃武急急喝道:“那就请快些取出来吧!”   公孙同连声道.“当然,当然……”   说着伸手向怀中摸去。   长青夫人定定的看着他,满脸都是疑讶之色。   丁弃武长剑抵在长青夫人心头,在等着公孙同取出解药。   公孙同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瓷小瓶,轻轻一摇道:“这其中就是解蛊之药,就请丁少侠给他服下去吧!”   说着向丁弃武递了过去。   丁弃武伸手去接,不料公孙同就在瓷瓶递了出去之时,却双手一合一分,分向丁弃武与长青夫人击了过去。   丁弃武虽然也已防备公孙同会突出煞手,但他却疏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公孙同的双臂比常人的手臂至少长半尺以上,距离上未曾算到,而且公孙同的武功又是邪道之中第一流的好手,以致竟彼实实的一掌印在了胸前。   丁弃武啊了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人也随之坐了下去。   于碧青大惊,急急叫道:“丁公子!”   娇躯疾晃,奔了过来。   与她同时赶来的还有白采萍,只听她则失声大叫道;   “小顺子!”   公孙同哈哈一笑,厉叱道:“站住,谁也别靠近,否则我第二掌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于碧青与白采萍同时收住了脚步。   长青夫人同样的挨了公孙同一掌,她的情形比丁弃武更惨,只见鲜血由她口鼻之中一齐涌了出来,早已委委顿顿的躺到了地上。   白展堂老脸铁青,对眼前的变故实在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   只听长青夫人幽幽的叫道:“夫君,为什么你……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公孙同冷笑道:“我绿头巾戴得够了,要你这浪货做什么。”   长青夫人咬咬牙关,叫道:“你……你……”   陡然挣扎着伸手向怀中摸去。   公孙同冷冷一笑,喝道:“贱人,死到临头,你还想弄什么花样?”   反手一掌,又向长青夫人击去。   但听蓬的一声,长青夫人身子被震得滚出了四五步远,双腿一伸,登时气绝身亡。   四名随从长青夫人而来的老者,以及尉迟平,都呆如木鸡般的呆呆站在一旁,面色青白不定。   公孙同冷冷的道;“这贱人已死,你们……”   四名老者一齐跪了下来,叩头道:“老奴愿忠于家主,求家主……”   公孙同挥挥手道:“这并不怪你们,都是那贱人该死,起来等候吩咐……”   四名者者同声应道:“是……”   一齐起身,站到了公孙同身边。   尉迟平则仍呆呆的站着。   公孙同大喝道:“尉迟老兄,你呢?”   “我……”   尉迟平眼珠滴溜转了一阵,突然失声大叫道:“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然后身形鹃起,向院外驰去。   没有人拦他,没有人理睬,眨眼之间,尉迟平已经消失不见,公孙同则发出了一阵呵呵大笑之声。   于碧青银牙一咬,叫道:“你这样狂笑做什么?”   公孙同道:“这都是那贱人办的好事,因为她一死,刺激了尉迟平,他体内的蛊毒也发生了作用……”   于碧青哼道:“他会怎样?”   公孙同笑道。“他会发病而死,不过,他还可以再活上将近一年的时间……”   丁弃武一直默坐在地,双目紧闭,不动不言。   公孙同目光四转,傲然无比的低下头去道:“丁弃武,你的伤势怎样?”   丁弃武张开双眼,冷冷的道:“还没到要死的程度。”   公孙同笑道:“但也差不多了,老夫可以告诉你,想死想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丁弃武闭目不语。   于碧青试探的道:“你究竟想要把他怎样?”   公孙同道:“老夫在问他想死想活,如果想死,那是最简单不过,老夫只要再轻轻补他一掌,就可送他上路!”   于碧青急道:“想活又怎样呢?”   公孙同道:“这也容易……”   目光凌厉的一转,又道:“老夫最是惜才不过,对他的武功老夫甚是欣赏,只要他肯服下老夫一颗药丸,老夫就饶了他的性命!”   于碧青咬牙道:“你要在他身上下蛊?”   公孙同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   于碧青咬牙道:“你不觉得这手段太狠毒了一些?”   公孙同摇头道:“老夫会重用他,他照样的可以娶妻生子,过上一辈子的快活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于碧青咬牙道:“我不答应。”   公孙同大笑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于碧青面色一红道:“你管不着。”   公孙同桀桀大笑道:“丁弃武还能开口,这件事最好还是要他自己来回答。……”   说着俯下身去道:“丁弃武要死要活,你应该有个干脆的表示了……”   声调一沉,又道:“听好,老夫一定会顺从你自己的决定,如果你愿死,老夫立刻可以成全你,如果愿活,这一辈子就注定了要做老夫的奴仆。”   全场寂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谁都可以想像得出,丁弃武不会那样贪生怕死,他一定会选择一条死路,也绝不会甘心做他的奴仆。   殊料这事又出了众人的意外,只听丁弃武肯定 的道:   “我愿活。”   “愿活?……”   公孙同显也有些意外的道:“老夫的话已经说明了,愿活能得吞下我一颗药丸,那是由蛊毒合制而成,只要药丸入肚.就注定了你要一生做老夫的奴仆。”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知道。”   公孙同欣然取出一颗药丸.道:“这才是你明智的决定,服下吧!”   说着把药丸递向了丁弃武面前。   丁弃武突然奋竭余力,双手同时握住了公孙同的右手,   公孙同做梦也没料到丁弃武在重伤之余还能有这一份不可思议的力量,同时也试得出来,丁弃武要用内家罡力来震他的内腑。   大惊之余,公孙同别无选择,反掌探出,以刃风掌法硬将自已的一条右臂折了下来。   丁弃武一举,将公孙同右臂折下,身子同时疾立而起。   公孙同大惊失色,顾不得右臂痛疼,猛一运力,长身而起,向院外驰去,四名老者更不怠慢,随之晃身而起,一涌而去。   院中地上只有长青夫人的尸身,与公孙同的一条断臂。   丁弃武仍然双腿直立,但两眼却一直瞪着公孙同驰去的方向,于碧青急忙凑到他的面前轻轻叫道:“丁公子……”   丁弃武没有吭声,却双目一闭,身子蓬然倒了下去。   于碧青忽忙俯身叫道:“丁公子,丁弃武……”   没有应声。   于碧青幽幽的抬起头来,不禁又是一惊,原来胡白风等四名白门弟子已经同时围了过来,各自按着胯下的剑柄。   于碧青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胡白风叹息一声道:“他是人间的一条毒龙,我们想为江湖除害!”   于碧青大怒道:“有我在这里,你们休想动他一根寒毛……”   声调一沉,又叫道:“如果你们当真要了他的性命,于家堡要动用全堡的实力,把白门弟子完全消灭!”   只听白采萍顿足叫道:“大师哥,你们疯了,今天是他 救了爹爹……”   白展堂也大吼道:“白凤,你们退下!”   胡白风暗暗摇摇头,与齐白英等相顾一眼,只好依言退了开去,白采萍则随着白展堂走了过来。   于碧青毕竟是个女孩子,声调一惨,忽然哭了起来。   白展堂双眉深锁,叹口气道。“他伤得重么?”   于碧青哭道:“很重,可能希望不多了!”   白展堂道:“姑娘可愿老夫看看他的伤势?”   于碧青瞧着白展堂,轻轻的点了点头。   白展堂当真俯下身子仔细的为丁弃武看了一遍。   于碧青呐呐的叫道.“怎样,他……”   白展堂摇了摇头,叹道:“心脉将断,内腑有大量淤血,只怕……”   于碧青大急道:“他要死了,是么?”   白展堂黯热点点头道:“只怕他熬不过十个时辰了。”   于碧青哽咽了一阵,突然揩揩泪渍,伸手就去抱丁弃武的躯体。   白采萍忽然拦住她叫道:“你想干什么?”   于碧青回了她一眼道:“我要把他抱回家去。”   白采萍不顾一切的道:“那岂不是使他更提早死?”   于碧青己近疯狂的道:“反正救不了他,只有把他抱回去,如果他死了,我要好好的把他葬到我家的坟墓之中!”   白采萍面如白蜡,一声不响。   于碧青说过之后,立刻迈步欲走。   白展堂忽然开口叫道:“慢着!”   于碧青一怔道:“你……想怎样?”   白展堂叹口气道:“当年他的爹爹,曾是我得力的手下,因为……”   于碧青接口道:“你不必说下去,我都知道。”   “你知道……”   白展堂皱皱眉道:“难道他都告诉了你?”   于碧青点点头道:“不错。”   白展堂双目微闭道:“老夫很欣赏他的爹,杀他之时老夫是流着眼泪挥剑……”   长吁一声,停顿了一下又道:“老夫曾经希望好好栽培他,但他对老夫却极不谅解……”   于碧青咬牙道:“他当然不会谅解,因为他的父母等于都是死在你的手里……”   声调一沉,又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一直以报仇为志,如果他死了,他的仇仍然有人会替他来报!”   白展堂苦笑道:“姑娘是说要替他报仇?”   于碧青一字一顿的道:“不错,我要替他报仇,杀了你,他才能死得瞑目!”   白展堂微吁一声道:“那也悉凭姑娘了!”   于碧青咬牙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我要走了。”   白展堂忽然对白采萍道:“萍儿。”   白采萍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连忙应道:“爹爹!”   白展堂凝重的道:“去把那颗龙涎宝取来。”   白采萍连忙道:“是的,爹爹。”   当下身形一转,立刻疾步而去,于碧青虽仍有些莫名所以,但却停了下来,没有急着离去。   胡白风等四名弟子却不由为之大为愕然。   龙涎宝参是当年白展堂建立了大功之后,御赐的一颗灵丹妙药,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却能延年益寿,强身健骨,也算得是无价之宝,白展堂一直谨慎收藏,从来没舍得食用。   不久,但见白采萍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走了回来,颤巍巍的递到了白展堂的手上。   于碧青定定的瞧着他,没有开口。   自展堂打开锦盒,由其中取出了一颗状如葡萄,已经干枯的果实,掂在手中道:“这东西虽不是千年参果,但也有一些补气养元之效,老夫没有别的办法帮他,这个……”   长叹一声,方道:“就给他服下去吧!”   于碧青没有开口,只投注了白展堂微带感激的一眼。   白展堂并不迟疑,将丁弃武给喉穴点了开来,把那颗干枯的果实熟练的送入了他的喉咙之中。   于碧青忖思了一下道:“这药有效么?”   白展堂苦笑道:“这并不是药,而是一颗可以补气养元的大补之物……”   微微一顿,又道:“以他的伤势而论,救他的性命,怕是有些不大可能,但至少对他总有些帮助,也许可以多延续几个时辰的生命!”   于碧青道:“你这是贿赂么?”   白展堂皱眉道:“什么贿赂?”   于碧青幽幽的道:“也许你是想用这点东西来买我的心,好叫我不替他报仇!”   白展堂痛苦的摇摇头道:“老夫不是那种人,姑娘要替他报仇,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   于碧青点点头道:“好吧,希望你记住你自己所说的这句话!”   白展堂双目微瞑,挥挥手道:“姑娘可以走了。”   于碧青不再多言,娇躯转动,抱着丁弃武缓缓走去。   白展堂挥手喝道:“不许拦她,送她出去。”   胡白风忙应喏一声,当先带路,把于碧青送出了镖局大门之外。   白展堂答然独自回到后房,默然枯坐,等到他发觉白采萍没有在他身边时,方才感觉有些不对。   等他急忙派人寻找时,方才发觉白采萍已经离开了平安镖局。   于碧青抱着丁弃武,一口气走出了十多里路。   为了怕丁弃武的伤势恶化,她只能用双手托着他缓缓行走,十几里路下来,已是累得心跳气喘,香汗满衣了。   路边有一座废寺,她实在支持不住了,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   此刻大约三更过后,废寺中一片漆黑。   于碧青把丁弃武轻轻的在供台前放了下来,附在他耳边叫道.“丁弃武……”   出其意料之外的,丁弃武身子竟然动了一动。   不一会只听他微微的叫道:“这是什么地方。”   于碧青万分注意中急忙答道:“这是一座废寺……”   原来丁弃武内力十分深厚,虽然受了重伤,但一口心头真气提集不散.那颗龙涎参实又在他体内发生了影响,故而又苏醒了过来。   但他已经十分衰弱,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死去一样。   于碧青激动的道:“你……觉得怎样……”   眸光转动了一阵,又道:“如果以我本身真力助你,你能将运功疗伤么?”   丁弃武皱眉道:“不能。如果你用真力助我,会震断了我将断的心脉!”   于碧青皱眉道:“这又怎么办呢?”   丁弃武闭起两眼道:“先告诉我平安镖局的情形!”   于碧青道:“长青夫人死了,公孙老儿被你扭断了一条臂膀,但是他人都逃掉了,另外,尉迟平也逃了!”   丁弃武喘吁了一下,道:“真想不到我还能活着,我觉得……我的伤太重,一定早就死了……”   于碧青道:“也许这是那颗龙涎参宝的功效。”   丁弃武一怔道:“什么龙涎参宝。”   于碧青苦笑一声道;“大约是白展堂天良发现,感谢你对他的救命之恩.把一颗干葡萄般的东西给你吃了下去了。”   丁弃武半响无言,但他心中却有些激动不安。   于碧青幽幽的道:“你究竟觉得怎样,能支持下去么?”   丁弃武苦笑一声道:“现在觉得略好,但是……”   轻吁一声,住口不语。   于碧青着急的道:“但是怎样,为什么不说下去了?”   丁弃武道:“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会活得太久了!”   于碧青几乎要哭了出来,道:“不要说这些话,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以你的功力而论,一定可以复原,只要你定了心来养伤。”   丁弃武摇摇头道:“没有用处,我内腑之中似乎都已寸寸而断,现在能够活着,实在是奇迹、但是不会太久的!”   于碧青终于哭了出来,道:“可借我家太远,要不然也许还有办法,我爹爹就有专治内伤的药!”   丁弃武苦笑道:“不瞒姑娘说,现在就算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只怕也是没有用处了!”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又道:“姑娘为什么与我在这破庙之中?”   于碧青幽幽的道:“是我把你从平安镖局里抱出来的。”   丁弃武心头一震道:“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于碧青道:“我要把你抱回家去,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爹爹就有很多可以治内伤的药,也许他能治得好你!”   丁弃武摇头道:“姑娘别傻了,从此去泰山还远得很,只怕我的命不会有那么长了!”   于碧青终于哭出声来道:“如果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抱回家去了。”   丁弃武吃了一惊道:“这为什么?”   于碧青流着泪道:“我要叫我爹娘看看你的模样,然后把你埋在于家的坟墓里。”   丁弃武挣扎着叫道:“这为什么?”   “为什么?”   于碧青咬咬牙笑叫道:“难道你想不出来,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一见你的时候就喜欢,第二次遇到之后,我认为你我有缘,所以我……”   丁弃武黯然叹道:“但我快要死了!”   于碧青固执的叫道;“我喜欢你,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是—样的喜欢你……”   微微一顿,幽幽的道:“万一你真的死了,我就替你报父母之仇,等把白展堂杀掉之后,我再回去,在你坟墓之旁修一间小屋,住在那里守着你,一直到我老死……”   丁弃武摇头道:“这不可能!”   “可能……”   于碧青认真的叫道:“我决定了的事绝对不会更改,我一定要这样做!”   丁弃武道:“纵然姑娘定要这样,令尊令堂也万万不会答应。”   于碧青凝重的道:“爹娘一直很疼爱我,他们一定会答应我……”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他们真的不答应,我就一头碰死,早一点跟你团圆。”   丁弃武心中虽然有一种甜甜的感觉,但他却也十分着急,不论如何,他不能让于碧青这样做,否则他死也难以瞑目。   于碧青见他深闭双目,忍不住又道:“你不满意么?”   丁弃武苦笑道:“自然,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你年纪轻,前途正远,为什么要为我牺牲了一生的幸福?”   于碧青含泪道:“还要我再说一遍么,我是爱上了你。”   丁弃武摇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应该答应我几件事!”   于碧青忙道:“不要说是几件,就是几千件,几万件,我也会答应……”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温柔的道:“你慢慢说吧!”   丁弃武道:“白展堂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于碧青打断他的话道:“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我会替你报仇,决不能让白展堂多活到一年之上!”   丁弃武激动的道:“只要姑娘替我办了这—件事,我就可以瞑目无憾了!”   喘吁了一阵,又闭起了双目。   于碧青皱眉道:“你不是说有几件么,为什么只说一件就又不说了?”   丁弃武沉吟着道:“第二,你一定要收起你那种荒唐的想法,不要做出那种傻事来。第三,在开封城里,有我的两位同伴……”   于碧青接口道:“你是说那个胖子和那个瘸子。”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们两个……”   微微一顿,又道:“他们大约就是住在平安镖局的附近的客栈之内,姑娘可以去找到他们,把他们带来此处!”   于碧青道:“那是为什么呢?”   丁弃武道:“如果我活着,他们会伺侯我, 如果我死了,他们会埋葬我!”   于碧青忍不住流泪道:“你对我这样决绝,是我太过分么?”   丁弃武忙道:“那绝不是,而是我不能连累了你!”   于碧青咬牙道:“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长吁一声,又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么!”   丁弃武沉吟了一下道:“在我怀里有一件东西,你帮我拿出来可以吗?”   于碧青困惑的轻轻伸手向他怀中摸去,果然摸出了一件硬硬的东西,原来那是一个雕刻的木偶。   本工不是最好的,但可以看得出是个女像。   于碧青擎在丁弃武面前,道:“可是这个?”   丁弃武颤抖着右手接了过去,摸弄了一阵。点点头道:“就是。”   声调中听得出有些激动。   于碧青差些要笑了出来,道:“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丁弃武微微叹吁了一声道:“麻烦姑娘得便的时候帮我送给白采萍吧。”-。   “白采萍?……”.   于碧青一怔道:“莫非就是白展堂的女儿?”   丁弃武苦笑道:“就是她。”   于碧青困惑而久不悦的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给她,你与她之间……”   丁弃武喘吁着道:“她爹爹是我的仇人,我跟她能有什么 ”。   于碧青皱眉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丁弃武道:“只因为这东西原是她的,我应该还给她!”   于碧青困惑的摇了摇头,但终于又点了头.道:“好吧,我一定替你办到就是了。”   说着就把那本偶装入了她的衣袋之中。   丁弃武瞧着她道:“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你……”   眸光困难的转动了一下,又道:“姑娘该替我去找我那两个同伴吧!”   岂料于碧青固执的瞧着他道:“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件事万万不行。”   丁弃武皱眉道:“为什么?”   于碧青凝重的道:“至少,我不能在此时此地这样子离开你,而且,我也巳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按我的办法去做!”   丁弃武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于碧青的脾气,绝对拗她不过,只好沉默了下来,顺其自然。   过不多久.丁弃武轻轻的呻吟了起来。   于碧青急道:“你怎么了?”   丁弃武低弱的道:“我……渴……”   于碧青急忙去摸身边的水袋,但水袋早已空了,竟是滴水皆无,她略忖思了一下,道:“你躺着好好休息,我去找水。”   丁弃武忙道:“好……”   于碧青说着站起身来,又向丁弃武温柔的叮嘱了几句,方才向着废寺外急急走去。   丁弃武瞧着于碧青离去之后,立刻强运功力,挣扎着要向寺外爬去,原来他无法说服于碧青,只好一走了之,只要找一个于碧青找不到的地方藏了起来,静静等死,免得害了她一辈子。 i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不但一步没有爬动,反而在功力一运之下,痛得昏了过去。   于碧青走出寺外.发觉附近并没有水可取。   她只好信步前行,大约走出了半里多路,才突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之声,原来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小溪。   她急忙循声走去,果见一条小溪横在面前,溪水十分清澈 。   于碧青急忙取下水袋,灌了满满的一袋。   但当她灌满了水袋,正欲离开之际,和蓦地发觉一条人影向她走了过来,于碧青初时一惊,但她立刻就又发觉,那人是她所认识的。   原来那正是白采萍。   于碧青困惑的叫道:“是你?”   白采萍点了点头。   于碧青道:“你为什么要跟了我来,你有什么事?”   白采萍幽幽的道:“他呢。”   于碧青哼了一声,道:“那个他?”   白采萍低下头道:“自然是丁弃武。”   于碧青哼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要问他?”   白采萍苦笑道:“于姐姐好像对我并不欢迎!”   于碧青冷冷的道:“这是有原因的……”   眸光一转,道:“因为你爹爹是他的仇人,如果他死了,我会替他报仇,也就是说我要去杀你爹爹,你不妨想想看,我们之间不可能交什么朋友,我自然也用不着对你欢迎,反正注定了咱们要变成仇家。”   白采萍叹口气道;“我知道。”   于碧青道:“丁弃武与你家有那么大的仇恨,你为什么要找来?你也该知道丁弃武不是为了救你爹爹才去平安镖局,他出手救你爹爹,是怕别人先杀了你爹爹,因为他发过誓,要手刃父仇……”   白采萍含泪道:“我知道。”   于碧青道:“那么你可以走了!”   自采萍揩揩眼泪道:“我不能再看看他么!”   于碧青道:“他恨你,你又何必再去看他?”   白采萍一怔道:“你为什么知道他恨我?”   于碧青道:“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就是方才告诉我的。”   “方才……”   自采萍面泛喜色道:“这么说他是苏醒过来了?”   于碧青道:“当然,他内功浑厚,伤势虽重,但还没有真的扳得倒他!”   自采萍叫道:“那是因为他服了龙涎参宝的关系,龙涎参实是无价之宝.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碧青哼了一声道:“不吃那东西,他也一样的可以醒过来。”   白采萍激动的道:“他还说过什么吗?”   于碧青冷冷的道:“他一再叮咛我替他报仇,另外……”   忽然若有所悟的道:“有一块破木头,叫我还给你。”   说着掏出那个木偶,抖手向白采萍掷去!   白采萍接到手中,忍不住流下了泪来,童年的往事又一一的泛上心头,一时之间,酸甜苦辣齐上心头。   于碧青哼道:“这块破木头有什么重要?”   白采萍叹口气道:“这的确十块破木头,但却也是我的……唉,反正我会为这一块破木头痛苦上一辈子!”   于碧青双眉深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采萍自知失言,忙道:“没有什么意思,我爹爹杀了他的父亲,我叔叔杀了他的母亲,如今他要杀我爹爹,我还有什么话说……”   微微一顿,又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于碧青傲然哼了一声道:“我跟他么,本来要做一对恩爱的夫妻,但现在只怕……”   声调一惨,不禁又流下了泪来。   白采萍颤动了一下,道:“不必说下去了,反正我明白了……我问你.你认为他一定非死不可了么!”   于碧青叹道:“谁知道呢,他自己也是说他一定会死,   看起来反正是凶多吉少的样子!”   白采萍摇摇头道:“你可曾想到过救他没有?”   于碧青道:“我宁肯陪他一块同死,为什么会不想法救他……”   眸光微微一转,又道:“但是此时此地,又有什么办法救得了他?”   白采萍道:“我之所以急急赶来,就是为了和你商议 这件事,如果我知道一个也许可以救得了他的地方,你愿不愿去!”   于碧青忙道:“你说的是真话?”   回 白采萍道:“此时此地,我又如何忍心会骗你?”   一 于碧青忙道:“快说,那里有可以救得了他的地方?”   白采萍眸光转动,道:“这地方可以一试,但却不是有   绝对的把握一定可以治得好他。”   “我知道……”   于碧青一叠速声的道:“只要有希望就试试看,你快说吧!”   白采萍幽幽的道:“距此大约有十五里之外,有一座小山,名为望夫山.上面住着一位奇人,也许她能有办法!”   于碧青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白采萍道:“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一个巫婆!”   “巫婆……”   于碧青一惊道:“又是像长青夫人一样的巫婆?”   白采萍摇摇头道:“是不是跟她一样,我可不敢说,但这老婆子却实在是—位奇人,据说她简直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   于碧青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不要说了,望夫山在什么方向,怎么走法?”   白采萍道:“我说了你也记不清,不过我可以陪你去!”   于碧青瞧了她一眼,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一次了!”   不待答话,转身就向那座废寺走去。   白采萍紧紧随在她的身后,不大功夫就到了那座废寺之中.只见丁弃武巳经又昏死了过去。   于碧青急忙俯下身叫道:“丁弃武,丁弃武……”   除了微弱的呼吸与心头仍在跳动之外.丁弃武已经与死尸无异。   于碧青仰着脸向白采萍叫道:“他又昏过去了。”   白采萍暗暗吞下一口泪水,道:“事不宜迟,早一点找到了望夫山的那个怪老婆子,就多一点救活他的希望……”   眸光一转,道:“但十几里的路程……”   于碧青道:“没有关系,我可以抱着他走。”   不等白采萍答复,已经俯身又把丁弃武抱了起来。   白采萍有种说不出的心酸,一时不由呆了起来。   只听于碧青急急叫道:“麻烦你快些带路吧!”   白采萍恍如梦醒,果然点点头,当先走去。   她走得不算很快,因为于碧青抱了身负重伤的丁弃武,她不能不等着她,只怕的走得快了会颤动了丁弃武,因而使他的伤势更恶化。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方才走到一座小山之前。   于碧青气喘吁吁的道:“到了么?”   白采萍点点头道:“这就是望夫山……”   伸手向山头上一指道:“但我们还要爬上去!”   那山虽不高,但也有一里多路,而且抱了一个人爬山,   更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于碧青不由皱起了眉头。   但白采萍却无法说要帮她去抱丁弃武.当下只好苦笑一声道:“如果你实在太累,我们可以休息一回再爬。”   但于碧青坚决的摇摇头道:“不,我宁愿再辛苦一些。”   于是,她挣扎着向山上爬去。   白采萍既无法帮忙.只好随着她慢慢的向上爬去,足足又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方才爬到了山头之上。   纵目看时,山头上有一片松林,松林中隐约可见有一片似庙非庙的建筑.红砖灰瓦,建筑十分别致的院落。   白采萍道:“这就是那婆子的住所。”   于碧青道:“她那里还有什么人?”   白采萍摇摇头道:“什么人都没有。”   于碧青道:“这山头上就住了她一个人?”   白采萍点头道:“一点不错,她很怪,我们得小心一些!”   说着已走入了松林之中。   松林内打扫得十分清洁,那院落门前的台阶上尤其光亮。白采萍眸光四外一转,及时在门前跪了下来。   于碧青把丁弃武轻轻放了下来,喘出一口粗气,偕着脸上的汗水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采萍道:“别多问,你也快跪下来吧!”   于碧青不服的道:“我们还没见到她的人,为什么先就跪了了!”   自采萍低声道:“这是我听别人说的,她为人很怪,我们在这里跪她,她就会算得出来,如果我们不跪,也许她就不会知道。”   于碧青道:“咱们不能敲敲门么?”   “不能……”   白采萍忙道:“绝对不能.因为她是脾气很怪的人,如果她火了起来,一定不会答应我们请求之事……”   于碧青无可奈何的道:“好吧,就算我表示诚心吧!”   说着果然也在门前跪了下来。   这时已是五更过后,天色巳亮,但松林中却仍有些隐隐暗暗。   丁弃武并未苏醒,但情形也未恶化,还是那样呼吸低微,但面色多少还有一些红润之色。   良久,那小院之中没有一点声息。   于碧青忖思了一下,道:“咱们在这里跪着穷等,万一那老婆子不在家又该怎么办呢?”   白采萍证了一怔,道:“这……”   但她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原来她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于碧青皱皱眉头道:“你以前来过么?”   白采萍摇摇头道:“没有……”   轻轻吁了一声,又道:“关于望夫山的事,我还是到开封之后才听别人说起的,据说有一个孝女,为了她母亲久病不愈,来山上求她……”   于碧青道:“结果她就医好了那孝女的母亲?”   白采萍道:“不错,但事情还有些曲折,那位孝女上山来求的,她不肯,因为她算出那孝女母亲的阳寿巳尽,那病是根本不可能治好的了!但那孝女一直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感动了这位老婆子,才给了她一颗药,结果拿回家去服侍她母亲吃下,结果第二天病就好了。……”   于碧青道:“这简直像神仙一样了……”   微微一顿,低声道:“你相信么?”   白采萍呐呐了一阵,道:“我本来是不大相信的,但是病急乱投医,不信也得信,至少这是在绝望中的一个希望。”   于碧青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于是,两人继续跪着不动。   时光慢慢逝去,太阳已经射入松林之内。   于碧青实在忍耐不住了,眸光转动了一阵道:“情形不对,那老婆子难道要睡到这么晚还不起床么?”   白采萍叹口气道:“也许运气不好,凑巧她出了门,不在家里。”   于碧青忖思着道:“大门并没有上锁,且等我跳墙进去看看再说!”   说话之间,站起了身来,白采萍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正想阻拦,已是慢了一步,于碧青已经跳墙而入。   但她一入墙内,却又立刻跳了回来,面色苍白的道:   “咱们的希望完了,那老婆子已经死了!”   白采萍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七章 情到浓处情转薄   阳光照射在台阶上,一切是那样的沉静,静得使人有些发慌,丁弃武四肢舒展,平平的躺着,脸色苍白得像纸,白采萍还没来得及细问于碧青,却听得她突又失声地大叫道:“完了,他也死了!……”   白采萍又是大吃一惊,反至俯身细看丁弃武时,不由也是一阵心慌,原来丁弃武气如游丝,口唇也由青转白,分明是垂死前的一种迹象。   于碧青俯下身子,握住了丁弃武的一只右手,声泪俱下的道:“我们再也没办法救他了!”   白采萍心如刀戳,但她沉思半响,忽然急急叫道:“你先别哭,虽然不见得能救得了他,但还有一个救急的法子,也许能使他再多延上一刻的生命。”   于碧青急急忙道:“快说,是什么法子?”   白采萍皱眉道:“于姐姐家学渊博,难道没有听说过‘玄元归渡’之法?”   于碧青先是怔了一阵,继而定了定神瞧着白采萍.流露出一片欣慰与感激之色,喃喃的道:“但是,那要使我们每人都耗去一半以上的功力,而且,最多也不过使他多活上三五个时辰……”   白采萍谈谈的道:“莫非于姐姐不肯?”   “不……”   于碧青一叠连声的道:“休说耗上一半的功力,就算是为他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你……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做?”   白采萍叹息一声,苦笑道;”我是报答他救了我爹爹的恩惠!”   于碧青瞧着她道:“但他的本意是要杀你爹爹的。”   “我知道……”   白采萍仍是苦笑的道:“但结果却是他救了我爹爹,我还是该报答他……因为这样才能使我心安……”   于碧青点点头道:“好吧,虽然是你要报他的恩,但我还是会感激你的……”   白采萍显得出奇的平静,淡淡的道:“那颗龙延参实的效力已经差不多消失了,既然决定要以‘玄元归渡’的办法救他,就该快一些了!”   于碧青含泪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动手!”   于是,两人各出右掌,分别抵上了丁劳武的左右气海穴,施出了武林中从来很少人愿用的疗伤手法‘玄元归渡’。   两股不同的内力汇集在丁弃武的丹田之中,互相激荡、冲克,这样既不会震动了他的伤势,又可以使两人的内力化为他所用,帮助他聚敛心头的真气。   这种手法的害处,是两人消耗内力太大,如果造诣稍浅,甚至可能造成虚脱而致死亡。   但她们两人都没有顾忌到这些,虽然“玄元归渡”也只能使丁弃武多延长三五个时辰的生命,但她们还是这样做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只听白采萍轻声叫道:“于姐姐,该停止。”   于碧青瞧了她一眼,道:“收。”   两人在同一时刻,内力齐收,停了下来。   丁弃武呼吸果然大了一些,口唇上也泛起了一些红润的颜色。   白采萍幽幽的叫道:“于姐姐,我的内力比你差太多了,不能不停止,我……很难过。”   于碧青定定的看着白采萍,只见她面色白中泛黄,口唇也苍白得没有血色,而且还在微微颤抖。   一阵激动,于碧青忍不住叫道:“白妹妹……”   同时张开双臂,紧紧的拥住了她。   两个人都呜咽着哭了起来。   终于,两人收住了哭声,白采萍叹口气道:“真元归渡虽然已经收效,但顶多也不过多延长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后,又怎么样呢?”   于碧青招摇头道:“只怕再也没有办法了!”   白采萍近乎虚弱的喘了口气道:“方才于姐姐说那老巫婆死了,究竟……”   于碧青道:“她的尸首还在院子里……”   白采萍挣扎而起道:“走,咱们再去看看。”说着向前走去。   于碧青急忙伸手拉住她道:“别忙,等我先去开门。”   原来于碧青的内力果然比白采萍深厚许多,自采萍已经力衰气竭,而于碧青却还绰绰有余。   白采萍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于碧青越墙而入,很快的打开了大门。   白采萍相继而入,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鬓发皆白的老太婆,伏在房门外的一只水缸旁边,面目青紫,早已气绝多时。   白采萍匆匆瞥了一眼,讶然叫道:“这就怪了……”   于碧青道:“什么怪了?”   白采萍道:“看她的脸色,分明是中了剧毒,当毒素发作时,感到口渴难耐,她才跑到水缸旁边来喝水,可怜她只不过挣扎着爬到缸边,就气绝而死了!”   于碧青点点头道:“白妹妹说得很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微微一顿,又道:“这山上大约少不了毒蛇,也许她是被毒蛇咬了。”   白采萍摇摇头道:“不可能!”   于碧青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白妹妹有更好的解释!”   白采萍皱眉道:“我只觉得奇怪,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释,这老巫婆,不但精于巫术,也深通医理.就算被毒蛇咬了,她也有的是解毒之药……”   于碧青道:“这果然很怪……”   眸光一转,又道:“反正她已经死了,只凭猜想,绝对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去管他算了,白妹妹,丁弃武……”   白采萍皱皱眉头道:“这要于姐姐作主。”   于碧青揩揩眼泪道:“看情形,他不会支持上多久了!   这地方干干净净,我想就在这里陪着他……”   白采萍点点头道:“既是这样.先去把他搬进来,”   于自青揩揩泪渍,果然把门外的丁弃武抱了进来,使他躺在她的怀抱之中,而她则坐在了院中的一株虬松之下。   白采萍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丁弃武的脸上,一时陷于沉默之中。   时光悄悄的逝去,已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眼前突见黄影一闪,一个大袖飘飘的老尼姑突然到了院落之中。   白采萍与于碧青自然都清楚的看到了她,但两人心头沉重得像压着沿块,精神巳快麻木了,并没有如何的去太注意她。   那老尼姑也仅是冷漠的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迅快的落在了老巫婆的尸身之上。   只见她白眉深锁,喃喃的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终于,老尼姑停止念佛,缓缓的向白采萍与于碧青面前走来。   于碧青虽也看了老尼姑一眼,但又立刻回到了丁弃武脸上,似乎是要在丁弃武临死之前,多看他一眼。   白采萍奇怪的看着那老尼姑.没有开口。   老尼姑先是定定的看了两人与昏迷在于碧青怀中的丁弃武一眼,低沉的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白来萍苦笑道:“我们本是来找那位老人家的,没想到她已经死了!”   老尼姑点点头道:“大约你们是来求她医病的……”   目光微转,又道:”奇怪了,施主为什么面色如此苍白?”   白采萍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老尼姑双目威棱的看了白采萍一眼,又把目光投在丁弃武及于碧青脸上仔细的看了一阵,又诵声佛号道:“贫尼明自了!”   于碧青也对老尼姑发生了兴趣,与白采萍定定的瞧着老尼姑,同声道:“老师太明白了什么?”   老尼姑道:“两位女施主想必方才曾用‘玄无归渡’之法,救治过这位负伤的施主.方才弄得真力大亏,对么?”   于碧青忙道:“一点不错,老师太也深知玄元归渡之法……”   白采萍也抢着接口道:“老师太一定也是一位武林高人,否则如何能看得这样清楚?”   老尼姑点点头道:“武林高人.贫尼愧不敢当,只不过常在江湖上略略走动.多少懂一些江湖上的事儿而巳!”   白采萍心中一动,突然又浮起了一丝希望,急急的道:“老师太一定也懂得医理,不知……”   于碧青抢着叫道:“老师太慈悲慈悲,救救他吧!”   老尼姑诵声佛号道:“出家人慈悲为本,如能够救得了他,贫尼自然可以尽力,不过……”   又俯身瞧了丁弃武一眼,道:“这位施主眼角溢血.内伤的严重,已到了心脉将断的程度,贫尼只怕无能为力了……”   白采萍含泪道:“老师太说得不错,他实在……已经快不行了,老师太纵然救不活他,小女子等也只尽尽人事,不会抱怨。”   于碧青也哀求道:“死马当活马医,老师太,你多慈悲吧!”   老尼姑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吧,贫尼尽量一试……”   说着伸入宽大的袍袖之中,拿出了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道:“先给他服下这颗药去试试,看他是否能把内腑的淤血吐出来。”   白采萍连忙双手接过,帮着于碧青点开丁弃武的结喉穴,立刻把那颗药丸给他服了下去。   药丸服下之后,白采萍与于碧青紧张的盯注着丁弃武的反应。   老尼姑摇头一笑道:“你们用不着这样紧张,这颗药丸对他是否有效,至少要等半个时辰之后才能看得出来……”   微微一顿,又道:“不用这样抱着他,把他轻轻翻转过来,使他平静的俯卧在地上.也许反而能对他好一些!”   于碧青踌躇了一下,但却终于依照老尼姑的话把丁弃武轻轻的放到了地面的花哇之上。   老尼姑目光轻动,道:“两位施主如何知道这位刘老施主善于为人医病?”   白采萍道.“小女子只是听人说起的,其实我连她老人家姓什么也还不知道。”   老尼姑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施主对她的事是一无所知了?”   白采萍点头道:“我们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起过望夫山住了一个巫婆,精通医理……”   幽幽的投注了丁弃武一眼,又道:“为了急于给他医伤.我们才连夜赶了来,想不到……”   叹息一声,住口不语。   老尼姑道:“两位施主年纪轻轻,却带了一个年岁差不多的青年男子.连夜赶来找人疗伤,不知……”   于碧青皱眉道:“老师太对我们怀疑……”   老尼姑沉疑的一笑道:“江湖之中,什么事过都会发生,贫尼并不怀疑什么,而是想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于碧青怔了一怔,一时倒有些呐呐的不能出口。   白采萍眸光转动,忙道:“他们两人是一对未婚夫妻,我……我跟于姐姐结义姐妹!”   老尼姑点头道:“这就难怪了……”   白采萍岔开话题道;“老师太为什么到望夫山来?”   老尼姑又向老巫婆的尸体投注了一眼,黯然的道:“贫尼是为了她而来,想不到却来晚了一步。”   白采萍道:“老师太跟她一定是朋友了?”   老尼姑苦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白采萍微微一征,道:“她老人家精于医道,料不到却会中毒而死,我们猜她是被毒蛇咬死的,大约猜得不对吧?”   老尼姑嗯了一声道:“你们绝猜不到,是我害死她的!”   “啊……”   白采萍与于碧青俱皆大吃一惊,道:“是……你害死她的?”   老尼姑轻轻的点了点头。   白采萍与于碧青的一颗心俱皆沉了下去,一个老尼姑会用毒害人,她的心地不间可知。   像这样的一个人,还期望她救活丁弃武,岂非近乎缘木求鱼?   白采萍忖思着道:“老师太想必与她有深仇大恨。”   老尼姑却摇摇头道:“没有。”   没有仇而害人.这老尼姑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头了。   只听老尼姑轻吁了一声,道:“你们可愿知道我与这刘老施主的关系?”   白采萍投注了于碧青一眼,忙道:“只要老师太愿说,我们自当洗耳恭听。”   老尼姑又是一声长吁道:“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白采萍接口道:“四十多年前你们就认识了?”   老尼姑点点头道:“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白采萍怔怔的道:“老师太说话怎么总是摸棱两可,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为什么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老尼姑苦笑道:“小施主不必性急,等我说完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   白采萍没有再插口,老尼姑停顿了一下,道:“那时贫尼并未出家,像你们一样,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贫尼俗家姓杨,名叫方霞,家中世代习武,所以我从小也学了一点武功……”   话锋做顿,幽幽的叹了一口长气,又道:“问题大约也就是因为我会那么一点武功,才造成了一生的不幸……”   白采萍颇有同感的道:“老师太说得对,练功习武虽不一定是坏事,但有时的确会给人招来一些想不到的麻烦……”   老尼姑诵声佛号道;“这麻烦是贫尼自已招来的,因为我自觉武功已经练的不错,很想到江湖上走走,增加一些阅历.但因为得不到父母的同意,所以我只好偷偷离家出走……”   白采萍不由为之一震。   因为她立刻想到了自己,她的情形也与这老尼姑差不多,也是瞒着爹爹私自溜出来的。   忖念之间,只听老尼姑又道:“不幸的事情就在我离家不久之后发生了,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中,我认识了一个在江湖中已经颇负盛名的少年侠客,他叫龙应年……”   于碧青忍不住接口道:“这种事情多得很,也算不了是什么坏事!”   老尼姑叹口气道:“也许是因为我的命运不好,所以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件天大的错误……”   于碧青急急的道:“为什么呢?”   老尼姑苦笑一声道:“因为他已经有了妻子。”   于碧青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采萍皱眉道:“但这与这位杨老人家又有什么关连呢?”   老尼姑道:“这关连可大极了,因为龙应年的妻子就是她。”   “噢……”   白采萍与于碧青俱皆噢了一声,齐把目光投注到老巫婆的尸体之上,她们可以想象到四十多年前悲剧的大概情形。   老尼姑停顿了一阵,道:“更不幸的是龙应年已有妻子,却又爱上了我,而我,也深深的爱上了他,我们发誓永远厮守,就算天塌下来,也不顾了!”   白采萍苦笑的道:“杨老人家知道这件事么?”   老尼姑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见过她,而她却没见过我,所以我们在四十多年前可以算是认识,也可以算是不认识……”   自采萍道:“后来呢?”   老尼姑叹口气道:“龙应年能够狠心抛开他的发妻不要,我们之间还会好得了么,只可惜我当时执迷不悟,不曾想到这一点而已。”   白采萍试探着道:“莫非老师太跟他也分手了?”   老尼姑苦笑一声道:“当时他表示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甚至于为我去死,他发誓只爱我一人,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目光凄凉的一转,又道:“可惜这种情形只维持了两个月,他又遇上了另一个使他倾心的女子,那女子不知姓甚名谁,只知过她有个绰号叫做红蝴蝶,他毫不怜惜的离开了我,像两个月前离开他结发的妻子一样,与那红蝴蝶远走高飞……”   白采萍道:“老师太再没见过他们?”   “没有……”   老尼姑咬咬牙关道:“当时贫尼发誓要杀了他们,但经过了一年多的寻访,始终没有听到他们的一点音讯,而且,这一年多以后,贫尼在心灵上也有了重大的改变,因而削发为尼,遁人了空门之中!”   白采萍忍不住咬牙道:“那龙应年实在该死!”   老尼姑叹口气道.“茫茫人海之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像龙应年那种见异思迁,寡情薄义的人,世上多得是,只怪贫尼瞎了眼而已!”   话锋一顿,瞑目不语。   于碧青与白采萍一时都没有话说。   于碧青心头暗忖:自己对丁弃武如此倾心,宁可为他而生,为他而死,但他如果真的伤势复原之后,对自己又会如何?   白采萍的心情更加复杂,她与丁弃武的童年,以及丁弃武向爹爹寻仇,与自己抢救爹爹,因而负伤,被丁弃武抱到洛水之旁废寺中的情形,—一都回味了一遍,苦辣酸甜,一时竟不知心中究是什么滋味。   良久之后,白采萍幽幽的道:“老师太还没说为什么要毒死刘老人家的呢?”   老尼姑摇摇头道:“说是贫尼害死她的则可,若是说贫尼毒死她的,事情就有了距离……”   白采萍恍然道:“这么说,是她自己服毒而死的了?”   老尼姑点点头道:“不错,但贫尼本想助她脱离苦海,那知道反而铸成大错,等贫尼悟出事情不对,急急赶了回来时,她巳是返魂无术了!”   白采萍困惑的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老尼姑道:“当贫尼皈依我佛之后,想到了被弃的龙应年的发妻,贫尼动了恻隐之心,想知道她的近况,于是找到了她的住所……”   白采萍道:“相见之下,那必定十分尴尬。”   老尼姑摇摇头道:“贫尼当时并没有找到她,三年之后,贫尼再度去找她,方才见到了她,那时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原来她是离家去找她的丈夫,经过了五六年的时间,走遍了天涯海角,终于绝望而回……”   于碧青接口道:“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还要找他做什么?”   老尼姑叹口气道:“龙应年虽然狠心抛弃了她,但她并不知道,她认为龙应年仍然对她痴情,他的失踪一定是在江湖上出了意外!”   于碧青咬牙道:“可怜!”   老尼姑道:“贫尼本想把真相说出,但看到她的情形之后,却实在不忍相告,于是,贫尼只是与她结了一段善缘,并未道破身份……”   微微—顿,又道:“而后,贫尼差不多每年总会去看她一次,她仍然惦念着她的龙郎,但是性情上却有了不少改变。第一,她从故居迁到这山上,这本是一座无名的山岗,但她却定名为望夫山,第二,她开始学医,研究巫术,因为那是—种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贫尼也鼓励她去学,漫长的三四十年就这样过了下来,直到前天……”   白采萍急道:“前天怎样?”   老尼姑道:“前天贫尼又来看她,我们谈了一夜的话,贫尼发觉她内心之中仍为四十多年前的情爱所苦,她并且深深自责……”   于碧青奇道:“她自责什么?”   老尼姑道:“她太多情了,她自责当时不曾陪在龙应年的身边,如果当时陪着他,她认为就不会使龙应年出了意外……”   白采萍道:“龙应年背叛了她四十多年,她仍然这样痴情的想着他,这太不公平了,老师太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   老尼姑叹口气道:“贫尼当时和施主的想法一样,这太不公平了,贫尼决心把一切的经过告诉她,详详细细的向她说了一遍。”   白采萍道:“她听了之后说过什么?”   老尼姑道:“她只说过两句话,是‘原来如此,这倒干净了!’第二天贫尼辞去,但走到半路,突然想到情形不对,所以才又赶了回来……”   白采萍道:“我明白了,虽然她为情所苦,但她的心灵还是充实的,因为她深爱龙应年,她想龙应年也一定爱她,虽然她已经六十多岁,她仍想着能有与龙应年见面的一天,等她知道了真象,一切都成了空幻.所以她才说这倒干净了,她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所以才自杀而死!”   老尼姑叹口气道:“一点不错,情形就是如此!……”   微微一顿,又道:“这是我害死了她!”   于碧青皱着眉头道:“如果老师太不见怪,我倒有句话想说!”   老尼姑点点头道:“施主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妨!”   于碧青道:“像她这样重于情感的人,四十多年来,不知受了多少痛苦,这样死了也好,总算是得到解脱了!”   老尼姑诵声佛号突然指着丁弃武道:“这人靠得住么?”   于碧青震了一震道:“人心隔肚皮,谁能完全知道呢?”   白采萍突然站起身来,转开了头去。   老尼姑瞧着于碧青道:“如果他不幸死了,你会怎样呢?”   于碧青低下头去道:“最好我也陪他去死,反正我已经喜欢上了他,我的性命也跟他连成了一条,他死了这世界对我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老尼姑道:“施主听了方才贫尼跟龙应年的事之后,难道一点都没有警惕?”   于碧青道:“老师太是说他也很可能成为龙应年?”   老尼姑道:“人心目肚皮,正如施主方才所说,这是谁也无法保证的事!”   于碧青沉默了一阵,幽幽的道:“纵然是那样.我也只好认了!”   老尼姑点点头道:“我知道,年轻人的梦是很难醒的。”   又转向白采萍道:“施主与这男孩子没有别的关系吧?”   白采萍愕然一震道:“老师太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来?”   老尼姑苦笑道:“没有什么,我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白采萍忙道:“我巳经说过了,我和于姐姐是结义姐妹!”   老尼姑点点头道:“果然如此,施主实在是一个很够义气的女孩子,太难得了……”   白采萍连忙岔开话题道:“他服下药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原来丁弃俯卧在花硅上,一直没有移动,出了背部有些微起伏之外,简直像已经死了一般。   老尼姑笑笑道:“贫尼的医术并不是最高明的,能不能救得了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于碧青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但求老师太尽力而为……”   眸光投注着丁弃武,又道:“他……他……”   老尼姑苦笑一声道:“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虽然服下了此药下去,依然没有催得动他,贫尼必须再施用一点手术!”   自采萍幽幽的道:“老师太多费心吧!”   老尼姑点点头,走向丁弃武.又忖思了一下,徒然伸手向他背心上重重的拍下一掌!   白采萍与于碧青同时大吃一惊!   老尼姑出手又疾又重,欲想阻止业已无及,两人情不自禁,一齐闭上了眼睛。   只听老尼姑格格一笑道:“两位施主不必害怕……”   白采萍与于碧青终于睁开了眼来,只见丁弃武呼吸似乎大了一些,背部在不停抽动,老尼姑的双手则按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于碧青呐呐的道:“老师太,他……他……”   老尼姑平平静静的道:“贫尼说过,他的伤势太重了,内腑之中有不少淤血,这些淤血如不使他吐了出来,是无法救得了他的性命的!”   白采萍困惑的道;“但老师太那一掌不会……震断他的心脉么?”   老尼姑笑笑道:“这很难说,贫尼这一掌自是十分冒险,但如不冒险拍下这一掌,他是根本没有活的希望……”   微微一顿,又道:“其次,贫尼看得出,他的修为很深,体质特殊,也许能受得下贫尼这一掌!”   说话之间,忽听丁弃武哇的一声,一块黑色的血块吐了出来。   老尼姑吁了一口长气,喃喃的道:“还好,看情形贫尼那一掌并没有震断他的心脉……”   目光一转,又道:“你们既会‘玄元归渡’之法,大约也学过‘行血聚气’的推拿手法吧!”   白采萍与于碧青相顾一眼,点点头道:“我们会。”   老尼姑欣然一笑道:“很好,你们两人一左一右,助贫尼一臂之力,开始用‘行血聚气’的推拿手法替他慢慢推拿!”   白采萍与于碧青急忙同声应道:“是……但要……”   老尼姑道:“不到贫尼要你们停止的时候,绝对不可停止,因为如果有一点点淤血存留在内腑之中,都会有危及生命的危险!”   白采萍与于碧青又连忙应了一声,立即开始替丁弃武推拿。   她们的手法十分轻柔缓慢,像是深怕因此伤害到丁弃武。   老尼姑的手法则是又快又狠,双手扳动着他的双肩,不停的起落。   只见丁弃武呼吸更加粗重,大口大口的黑紫淤血就在老尼姑双手一起一落之间喷了出来。   白采萍与于碧青虽是江湖武林中的儿女,但看到那种黑血狂喷的情形.不禁又闭起了双目。   大约过了顿饭光景,方听老尼姑叫道:“可以停止了!”   白采萍与于碧青连忙同时停下了手来。   定神看时,丁弃武的呼吸又已变得微弱不堪,面色也自得如纸,连嘴唇上都没有了血色。   于碧青忍不住叫道:“他……不行了……”   老尼姑却微微—笑道:“他好了!”   “好了?……”   于碧青与白采萍几乎同时跳了起来,于碧青困惑的叫道:“但是他气色不对,呼吸也快……快停止了!”   老尼姑笑笑的道:“他的淤血已经吐光,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至于气色,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气色自然不会太好,呼吸当然也不会太大……”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只要静静的调养,以他的内力而论,大约十天左右,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于碧青有些不信的道:“老师太,这……这是真的?”   老尼姑哼了一声道:“贫尼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微微一顿,又道:“这孩子体质特佳,这样重的伤势,如果换在别的人身上,就算在八条命,也是保不住了!”   白采萍忖思着道:“眼下是在这望夫山,我们又不能在这里长住,如果……”   老尼姑立刻接口道:“绝不能搬动他,现在他的身子虚弱极了,内腑的创伤如果因为搬动而再度出血,可就不好救了!……”   于碧青道:“看情形我们要在刘老人家这里至少住上十天半月的了!”   老尼姑点点头道:“反正她老婆婆已经死了,你们就暂时住下来吧!”   长长叹吁了一声,又道:“为了处理她的后事,贫尼大约也要有一两天的逗留!”   于是,于碧青又以最轻柔最小心的手法,把丁弃武抱到了房内,使他平躺在老巫婆的床上.老尼姑又取出了三颗赤红的药丸,交代于碧青每天替丁弃武服用一颗,三日之内不必进饮食,但三天之后,就可以用水用饭了。   第二天。   老尼姑把老巫婆葬在了小院之内,并且在她的坟前竖起了一方石碑,写的是:“烈妇刘向葵之墓。”   老尼姑收拾清了老巫婆的遗物,慎重的一样样储存了起来,而后向于碧青与自采萍告辞。   这时,白采萍方才想到还没有请教老尼姑的法号如何称呼。   老尼姑笑笑道:“贫尼法号无心。”   白采萍与于碧青都怔了起来,很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法号。   无心师太并没有多说,立刻飘然而去,像一片落叶一般的飘走了。   白采萍望着无心师太的背影出神,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她要叫无心师太。   虽然她已遁入空门数十年,但她并没有忘了当年的事,她并非无心,至于她为什么取名无心,那是因为她的心已被龙应年带走了。   白采萍不由怦然心惊,男女之间的情爱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巳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她分明还在为这件事痛苦。   同时,她也想到了自已,她究竟是爱丁弃武还是在恨丁弃武?   她甚至无法分析出自已的悲喜,爱与恨竟是如此接近,接近的像是同一件事。   丁弃武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转,三天过去,他面色红润了不少,一切差不多都恢复了原状,但是他仍然在昏迷之中。   第四天晚上,白采萍坐在院落中出神,看着在虬松之下老巫婆的坟墓,心中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忽然—一只见于碧青由房中跑了出来,兴奋的叫道:“白妹妹,白妹妹.他……”   白采萍吃惊的道:“他究竟怎么样了?”   于碧青喘吁了一下,道:“他醒过来了.而且能开口说话了,无心师太真是活神仙,果然把他的伤势治好了!”   白采萍心中也是一喜,但她略一沉忖,急急拉了于碧青道:“我们到外边去谈谈!”   于碧青有些困惑,但却依言随着白采萍走出了大门之外。   于碧青皱眉道:“白妹妹,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有话还要跑到门外来说?”   白采萍勉强一笑道:“他真醒过来了吗?”   于碧青点头道:“是啊,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白采萍道:“他说了些什么?”   于碧青着笑道:“他只是刚醒过来不久,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出来找你……”   白采萍叹口气道:“随便你跟他怎么说,只是不要提起我来,我要走了!”   于碧青握住白采萍的手道:“这是为了什么?”   白采萍平静的道;“不为什么,他本可杀了我爹爹的,但结果却救了我爹爹,所以我才悄悄的跟了来,其实,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只不过略尽心意而已!……”   微微一顿,又道:“如今,他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我没有理由再在这里久留下去!” 于碧青着急的道:“你不能走,他跟你爹爹有仇,也许因为你的关系就可以化解了两家的仇恨,为什么你不留下来劝劝他.我可以帮你!”   “不必了……”   白采萍淡淡的道:“如果他想得通,他会放过我爹爹的,如果他一定要报仇,那也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的留在此处,也许反而会使他为难,这又何必呢,随他去吧!”   于碧青长叹一声道:“你真的要走?”   白采萍肯定的点点头道:“我已经离家几天了,我觉得有些对不起我爹爹,我不的再要他老人家为我多担心!”   于碧青终于含泪道:“好吧,白妹妹……”   但她又紧紧的握着白采萍的手道:“虽然我们并没有正式的结拜,但我愿意对你像亲妹妹一样。”   白采萍幽幽的道:“我也是一样!”   她缓缓的伸出了双手,道:“于姊姊保重!”   于碧青激动的道:“你更要保重。”   于是,白采萍放开脚步,头也不回的下山而去,不久就失去了踪影。   于碧青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房内,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丁弃武已经坐了起来。   于碧青大吃一惊,急忙叫道:“你不能起来……”   说着就要去扶他躺下,但丁弃武摇摇手拦住了她,道:“没关系,我好得多了……”   目光投注在于碧青脸上,急急又道:“于姑娘,快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救了我,难道就是姑娘……”   于碧青忖思着道:“救你性命的人是一个法名无心的老师太,她使你呕出了内腑的淤血.又给了三颗疗伤的丹药,果然你就此渐渐的好了起来!”   丁弃武道:“虽然救我性命的人是那位无心老师太,但如果不是姑娘,大约我也是活不成的,真正应该感谢的,还是姑娘……”   于碧青心头掠过一阵甜甜的感觉,但却红着脸低下头去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呢?”   丁弃武不自然的转转眼球道:“不,姑娘是我丁弃武的救命恩人,有生之年我不能忘了姑娘的大恩!”   于碧青觉得这话十分刺耳,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只听丁弃武又道:“方才姑娘是跟谁在谈话?”   于碧青苦笑道:“你听到了?”   丁弃武颌首道:“虽然我听到了姑娘跟人说话,但是却并没听得清楚!”   于碧青沉凝的道:“虽然她嘱咐过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她是白采萍……”   “白采萍……”   丁弃武大为震动的道:“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于碧青不再隐瞒,于是把一切的经过都仔细的说了一遍。   丁弃武双目紧闭,一声不响。   于碧青幽幽的道:“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究竟你打算怎么办呢?”   丁弃武双目蕴泪,咬牙道:“别的事什么我都答应,但是我不能不报仇,要不然我有什么脸面见我死去的爹娘!”   于碧青一震道:“究竟你跟他有多大的仇恨?”   丁弃武叹口气道:“白展堂亲手杀死了我的爹爹,这还不够么,记得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但她都是默默的忍受着,她老人家只希望把我抚养成人,……”   于碧青道:“她老人家是要你报仇雪恨?”   丁弃武沉默了,他的母亲不但不要他报仇,而且不要他习武,因为丁家七世单传,她要给丁家留下一点后代香烟!   于碧青幽幽的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丁弃武痛苦的道:“她老人家不叫我报仇,但她老人家毕竟是一个女人,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一定会赞成我报仇的,……”   微微一顿,又道:“父仇不报,何以为人?……”   于碧青没有再说什么话,良久之后,方道:“白妹妹也尽了很大的心力救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感激她?”   丁弃武咬咬牙道:“这使我为难,但我宁肯报了父仇之后,再在她面前自杀谢罪!”   “啊……”   于碧青大惊道:“如果你真的那样做,岂不是坑杀我了!”   丁弃武一怔道:“姑娘,你……”   于碧青含泪道:“你别装糊涂,我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救你,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   丁弃武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永远感激姑娘,希望有报答姑娘的一天!”   于碧青皱眉道:“你不必报答我,但是……”   下面的话,她无法说得下去,红着脸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丁弃武心头怦怦乱跳,他惹的麻烦够多了,白采萍、小桃,如今又是于碧青。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又无法逃避过这个使人苦恼的问题,一时之间,实在大感为难。   终于,于碧青开门见山的道:“丁弃武,我必须和你明说,我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的女儿,这样跟你相处,而且……   还会一再抱着你赶路,难道你就这样把我推开了……”   丁弃武痛苦的道:“我很对不起你,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于碧青紧盯着道:“为什么没有办法?”   丁弃武叹口气道:“第一,我父母之仇未报,此身很可能死于刀剑之下,就像在平安镖局发生的事情一样!如非姑娘相救,我岂非早巳死了!第二……”   说到第二却又沉默不语。   于碧青道:“第二,又怎样呢?”   她已经双眉微抖,声调也已极不自然,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丁弃武黯然道:“第二,是我应该算是已经有了妻子!”   “啊……”   这话像沉雷一般.使于碧青差点为之昏了过去,良久之后方道:“是谁,莫非是……白采萍?”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是她。”   于碧青紧盯着道:“那么是谁?”   丁弃武苦笑道:“是一个你所想不到的人.自然,我井没有讨她为妻之意,但是,怪我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才弄得无法收拾!”   于碧青眼前发花,但仍幽幽的道:“你们订亲了?”   丁弃武道:“没有,但是我却把我的宝剑留给了她,这是赖不掉的事……”   于碧青静静的呆了一下,突然失声大哭道:“天啊,为什么我的命会这样苦?”   丁弃武无法安慰她,只好低低的道:“姑娘,虽然我们不能结为夫妻,但我却永远会把我们的关系当做兄妹……”   于碧青大叫道:“你不必说不去了!……”   丁弃武果然闭口不语,于碧青伏在桌上呜呜咽咽哭泣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个声音叫道:“于姑娘不必再哭了!”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然,以致丁弃武与于碧青都不由为之吃了一惊!   原来两人心情沉重,连视听之力也像受了影响,显得迟钝起来,不待来人开口,竟然没有发觉。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条小巧的纤影已经进入了房间之中。   丁弃武啊了一声道:“是你,小桃?”   原来来人竟是长青夫人的侍婢小挑。   小桃点点头,平静的一笑道:“是我。”   丁弃武道:“为什么你离开了万花山庄?”   小桃苦笑道:“长青夫人死了,我们变成了无主的奴才,自然只好离开……”   眸光幽幽的一转,又道:“我的目的是找你,好歹总算被我我到了!”   于碧青面色铁青,一语不发的转开了头去,丁弃武也是尴尬万分。   只听小桃又道:“你的伤快好了么?’丁弃武点了点头。   小桃幽幽的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急着找你?”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桃强笑道:“我只是想把剑还给你,因为这是—柄宝剑,放在我手上,也许会遗失!”   于碧青闻言霍然转过了头来。   丁弃武也大感惊奇的道:“但……这剑是……”   小桃打断他的话道:“不必说下去了,你走了之后,我又把我们两人的事细细的想了一遍,我觉得还是把剑还你的好!”   丁弃武道:“为什么呢,我并不是薄幸小人,如果你听到了我跟于姑娘的谈话……”   小桃接口道:“我是听到了,我也知道你对我不会失信,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大相配。……”   微微一顿,又道:“我只是一个丫头,又是巳经被杀的长青夫人的丫头……”   丁弃武忙道:“人都是一样的,不该分贫富贵贱!”   小桃点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不能相配,勉强结合在一齐,并没有什么好处!”   丁弃武呐呐的道:“这……这……”   小桃甜甜的一笑道:“这正是我找你的目的,我们过去的约定可以一笔勾销,这是你的宝剑,你可以收回去了!”   说着果然把双手捧着的一柄宝剑递到了丁弃武面前,丁弃武并未伸手去接,但小桃却又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床榻之上。   丁弃武困惑的道:“小桃,我真被你弄糊涂了!你……”   小桃强忍着滚动的泪珠道:“这没有什么,丁公子你多保重,我……要告辞了!”   丁弃武急道:“小桃……”   但小桃不管丁弃武还说什么,身形一转,向房外大步就走。   丁弃武大声叫道:“小桃,小桃……”   同时挣扎下床,就向门外追去。   于碧青咬牙叫道:“丁弃武,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别下床!”   但丁弃武似乎没有听到,依然踉踉跄跄的向外追了出去。   他毕竟大伤初愈,跑出房门,立刻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小桃早巳没有了影儿。   于碧青把他扶回了床上。   丁弃武瞑目喘吁,一言不发。   于碧青面孔铁青,但是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丁弃武继续疗伤,匆匆又过了七天,算来整整十天了。   在这七天之中,于碧青像个贤慧的妻子一般,为丁弃武张罗衣食,但却什么话都不再说,什么事都不再谈,像是要把一切都完全忘记掉。   丁弃武很觉得奇怪,但是他却不便多问.虽然他心中一直在为这些事而苦恼。   那天傍晚.丁弃武巳经完全复原。   于碧青烧过一餐最后的晚饭,平平静静的坐在丁弃武对面道:“你的伤已是完全好了,我们也该分手了!”   丁弃武呐呐的道:“姑娘似乎……”   于碧青面色一正道;“似乎什么?”   丁弃武苦笑道:“似乎有些生我的气。”   于碧青笑笑道:“我不会生气,因为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   微微一顿,又道:“七天之前,我本来就想离开,但我小时候爹爹曾经教训过我做事要有始有终,所以我才又多住了七天,如今总算是圆满的结束了。”   丁弃武道:“说来说去,姑娘分明还是在生我的气。”   于碧青摇摇头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们就要分手了!”   丁弃武呐呐的道:“姑娘对我有大恩大德,而姑娘以前曾因为小桃的事烦恼,如今……”   言下颇有接受于碧青的情爱之意。   于碧青初时面泛喜色,但最后却要了摇头道:“我不是自私的人,你还是去找小桃吧!”   丁弃武一怔道:“什么.姑娘叫我去找小桃?”   于碧青点点头道:“虽然她表现的十分大方,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的心中在流血,也许就是因为她听到了你和我的谈话,才决定放弃你的!”   丁弃武道:“但我好像并没有说错什么。”   于碧青道:“说到你与她的关系时,你曾经说过并无意讨她为妻,而是因为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才弄得无法收拾。”   丁弃武点头道:“想是我那几句话伤了她的心!”   于碧青道:“你明白就好……”   微微一顿,又道:“小桃是个可怜的人,我不能跟她争你,……院子里有一座坟,里面埋着一个可怜的女人,还有那给你治好了伤的老尼姑,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丁弃武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但却也不便回答,终于,于碧青长吁一声,又道:“我不愿蹈她们的覆辙,我要走了,你还是去找小桃吧!”   丁弃武呐呐的道:“你……”   于碧青哼道:“你用不着管我,……”   说着迈步就向外走去。   丁弃武跟在于碧青的后面,坚定的道:“不论姑娘对我印象如何,反正我感激你的救命大恩,早晚有报答姑娘的一天!”   于碧青根本没有回答,独自头也下回的走了,娇小的影子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丁弃武踱回院中,看到了那座坟,坟前的石碑上刻着“烈妇刘向葵之墓”,他对老巫婆的事情知之不详,但由烈妇两个字上却可以知道一个大概。   他心情十分烦乱,坐在坟墓之前,久久没有移动,但他脑海中却晃动着—个人影,那是白采萍,他渴望再见她一面。   平安镖店里,白展堂的轻微伤势已愈,但白采萍的失踪却弄得人心惶惶,纷乱而更不安。   白展堂时常暗暗咬牙,他知道白采萍为什么出走,这是家丑,所以他根本不提。   尽管白展堂不提,胡白风却不能不问,因为他身为大师兄,又是平安镖局的局主,一切的责任都在他的头上,所以他暗暗派出了不少人手,去寻找白采萍的下落,自然,一连几天都没有头绪。   就在平安镖局纷乱不巳,大家焦灼的期待之中,白采萍却巳平安而返。   她很大方,并没有什么不安,白展堂避免谈这件事,对她离家的几天提也不提,胡白风等人更是不便相问,只有伺候白采萍的奶娘许妪,悄悄的和白采萍谈过这件事。   那是白采萍回来的当天夜晚,许妪伺候着白采萍睡下之后.试探着间道:“小姐,别怪我罗嗦,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有话别瞒着我……”   白采萍皱眉道:“夜深了,睡吧!”   许妪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一般的道:“现在还不到二更天,我老婆子陪小姐随便谈上几句,只要小姐肯能对我说几句实话,我立刻就走。”   白采萍叹口气道:“说吧,你究竟想问些什么?”   许妪道:“就是那一天平安镖局出事的时候,小姐也走了,你这几天究竟在那里?”   白采萍双目直视,咬咬银牙,没有开口。   许妪又道:“你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你跟谁都玩不来,只有跟小顺子两人最投缘,……”   白采萍叫道:“不要提他……”   许妪怔了一怔道:“为什么不要提他,我就偏要提,……”   微微一顿,又道:“你说,这几天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白采萍没有否认,等于是默认了。   许妪长叹一声道:“小顺子是个好孩子,可就是命苦,小时候真把你们当成一对儿,就像金童玉女一样,可是……唉,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些事……”   白采萍暗暗弹去了两滴珠泪。   许妪忖思着又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用处,……”   她颤抖着双手握住了白采萍露在被外的右手,眼泪汪汪,像慈母一样的道:“小顺子也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女的大约就是他的妻子,何况他记恨着老爷,这门亲事是万万不能成功的了,……”   白采萍叫道:“奶娘,你想到那里去了?”   许妪叹气道:“我不放心,不能不胡思乱想,……”   目光紧盯着白采萍又道:“为什么你总不肯对我说实话,这几天你究竟到那里去了,听说那天小顺子伤得重,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白采萍摇摇头道:“他没死。”   “没死?……”   许妪紧跟着道:“你是说这几天你当真跟着小顺子,否则你怎知他未死?”   白采萍终于点点头道:“我跟他小时候的事情抛开不提,那天他总算是救了我爹爹,他伤得那样重,我不能抛开不管!”   许妪道:“他当真好了?”   白采萍道:“自然是好了,总算他命不该绝,遇上了一个世外奇人,治好了他的伤!”   “阿弥陀佛……”   许妪不停的念佛道:“这就好,小顺子那孩子从小受苦,他爹爹死得冤,他娘更是苦命,总算老天有眼,给丁家留下这么一条后代根芽!”   白采萍道:“你喜欢他?”   许妪怔了一怔道:“小时侯他是和你一块长大的,那孩子伶俐、听话,我真的很喜欢他,只是为什么老爷做出那个糊涂事,杀了他爹,才弄成这个样子,要不然该有多好,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白采萍也忍不住呜咽,叫道:“奶娘,别再说这些了,我听了心烦!”   许妪叹口长气,揩揩泪道:“好吧,还是不说了吧,你也别再惦记着这件事了,九华山的路姑爷和他爷爷就要来了!”   白采萍神情一动,道:“你听到了些什么?”   许妪道:“前天来了个急讯,是路老爷子派飞骑来的,说是已经起程,三两天之内就会来到开封府,小姐,听说路家那孩子也是挺体面的……”   白采萍咬牙道:“别说了,别说下去了!”   许妪皱皱眉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该说的,就快当新浪子了,还是这么一般孩子气!”   白采萍拉起棉被蒙住了头,她终于哭泣了起来,多少天的郁闷,无尽的委屈,都在这一哭中发泄了出来,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水,再也收敛不住,棉被、枕头都湿了老大一块。   许妪的话不错,第二天,路九重祖孙就到了开封,浩浩荡荡的进人了平安镖局。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八章 花烛之夜不成欢   平安镖局中热闹了起来,由于路九重在武林中的声名极大,附近的武林人物纷纷前来拜访,以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胡白风既是地主,又是晚辈,深恐招待不周,有失礼的地方,更是日夜忙碌,亲自指挥家下人等,不论大小事情,务求稳妥适当。   那天黄昏,白展堂摆下接风酒筵,招待路九重祖孙,席间,宾主谈笑风生,因丁弃武及公孙同等人所带来的阴彝,早巳一扫而空。   路文杰是晚辈,又是白展堂没有过门的女婿,表现得比较拘谨,胡白风等四名弟子只有下首相陪的份儿,白采萍躲在深闺之中,根本不曾整衣出见,故而在席间开怀畅谈的只有白展堂与路九重两人。   酒过三巡,众人巳经多少有些酒意。   路九重终于话入正题,道:“听说白世侄当年误杀一人,以至于眼下有些麻烦,不知……”   由于白展堂是白采萍之父,路九重则是路文杰的祖父,论年纪路九重也比白展堂大着不少,故而他老实不客气的称白展堂为世侄。   白展堂微吁一声道:“不瞒世叔说,这也算是小侄的家丑……”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小侄一向正直无私,不论是为官之时,还是在江湖道上行走之时,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至于误杀丁子杰,小侄原想补偿在他的妻子身上,谁知道我那不成材的二弟竟然……”   长吁一声,停顿了下来,似是因心情激动而无法再说得下去。   路九重凝重的嗯了一声道:“当初世侄大义灭亲,手刃胞弟白展才之事,也曾震动江湖,无人不说世侄公正无私,认真说来,那丁……丁什么来着?……”   白展堂忙道:“丁弃武。”   路九重点点头道:“对了!丁弃武,如果他知道是非善恶,就不该再找白世侄的麻烦!”   白展堂叹息一声道:“其实,丁弃武那孩子也够可怜,而且,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路九重不解的道:“那丁弃武莫非已经想通了,知道他不该再来找白世侄的麻烦?”   白展堂苦笑道:“那倒不是,……”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那孩子此刻大约早已死去多时了,唉,这也是命运不济……”   路九重更加愕然的道:“怎么,他已经死了?听说他不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么……”   白展堂连忙点头道:“不错,他确是天山瞽叟的弟子,论武功,小侄还不及他……”   路九重噢了一声道:“他真的有那么大本领?”   白展堂道:“天山瞽叟名不虚传,他教出来的徒弟,确实剑法高绝,在洛阳舍下,小侄曾与丁弃武交手,结果不及数招,小怪就受了挫败!……”   路九重白眉深锁道:“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死了的呢?”   白展堂道:“总之,他武功虽高,但却江湖经验浅薄,受了别人的暗算,以致重伤内腑,小侄虽然把当年御赐的一颗龙涎参实给他服了下去,但只怕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因为他的伤势太重了!……”   路九重大口喝下一杯酒去,也叹口气道:“听世侄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这一位武林中的少年……”   目光一转,又道:“天山瞽叟知道此事么?还有,丁弃武究竟受了何人的暗算,白世侄可肯仔细一说?”   白展堂苦笑道:“天山瞽叟已多年未出江湖,据说他曾发誓不再复出,看来也许从此不再有天山瞽叟的武学流传于江湖之间了……”   微微一顿, 方才又道:“至于丁弃武的身受重伤,则是受了碧鸡寨主公孙同的暗算,那是六天之前……”   于是,他把那天的经过—一的仔细述说了一番,自然,他未提起白采萍失踪之事,路九重皱眉道:“如果丁弃武当真如此死了,倒是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   哈哈一笑又道:“老夫一向久仰天山瞽叟的流云剑法,但因天山路遥,难得一去,倒很欣赏一下他这位高足的剑术,如今看来,大约也是缘铿一面了!”   白展堂忙道:“天山瞽叟的流云剑虽然为世所称,但较之世叔博大精深的九华剑法,又还逊一筹!”   路九重被恭维得心中十分舒服,哈哈一笑道:“世侄别尽往我脸上贴金.毕竟我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现在对一切也都看得淡了!”   于是,他们抛开了天山瞽叟及丁弃武的话题,又开怀畅饮。   最后,话题又落在路文杰与白采萍的身上。   白展堂十分开心,因为路文杰少年英俊,是一位理想的东床快婿,何况,路白两家门当户对,这婚事是再好也不过了。   于是,婚期议定在十天之后。   消息立刻传到了白采萍耳中,奶娘许妪正在她的房内。   报信的丫环并没有得着彩头,因为白采萍反对这桩婚事,事到如今,她仍然坚持不嫁。   奶娘许妪连忙劝道:“小姐可别这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孩子不出嫁算什么?”   白采萍坚决的道:“我跟着我爹爹过一辈子,又怎么样?”   许妪道:“老爷百年之后呢?”   白采萍道:“那我就出家做尼姑去!”   许妪摇头叹气的道:“这成什么话,就算老爷归天之后,也是合不上眼睛,你会落个不孝的罪名……”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老爷也绝对不会答应!”   白采萍大哭道:“那还是让我死了吧!”   许妪也忍不住流泪道:‘小姐,可别说这些话,路家有什么不好,门当户对,路文杰那孩子我已经看过了,长得挺俊的和你刚好是一对儿!……”   “不……”   白采萍咬着牙关道:“我不嫁就是不嫁!”   虽然白采萍坚持不嫁,但经不起奶娘许妪的劝说,白展堂也听说白采萍不肯成婚,发了一次脾气,白采萍算是屈服了。   十天的时间,在繁忙中度了过去。   平安镖局辞去了好几批主顾,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办喜事,早已无心做生意了。   白展堂的九名弟子中,在冀北的老三老四,与在洞庭的老七老八老九,也都赶到了开封,九名弟子算是完全到齐了。   白采萍虽是整天愁眉深锁,暗暗饮泣,但白展堂却是十分开心,这也是近几年来十分难得的事,所以上上下下也就都换上了一种欢乐的气氛。   平安镖局中处处张灯结彩,布置一新,远近的贺客络绎而至,就在开封府说来,这也是一件盛事。   白采萍注定了要做路家的媳妇,于是,她被人扶了起来,打扮得花枝招展。   由于白展堂曾经官拜兵部侍郎,不但江湖武林中的人物纷纷前来祝贺,连府县富绅,也是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热闹忙乱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路文杰被灌的半醉,踉跄着进入了洞房。   洞房是一明一暗,外面算是小客厅,内室就是白采萍的香闺。   路文杰少年英俊,又是深受武林敬仰的路九重的孙子,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些名气。   他早听说白采萍生得极美,故而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新婚之夜,兴高采烈的进入了洞房。   小客厅的灯烛是亮着的,但白采萍的闺房,也就是新房之中却是黑漆沉沉。   自然,白采萍是在新房之内。   路文杰在厅中徘徊了一阵,觉得有些奇怪,新婚之夜,新郎还没有入房,新娘为什么会熄灯?   于是,他走近内室,揭开了门帘!   但听白采萍沉声道:“站住!”   路文杰怔了一怔,皱眉道:“为什么?”   白采萍道:“你不能进我的房间。”   路文杰反倒笑了,他想这是女孩子害羞的心理作祟,因而调侃的道:“这房间昨天还是你的,但今天却变成咱们两个人的了!”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进来。”   路文杰皱眉道:“娘子,你我已经结为夫妇,别的玩笑可以开,但这种不让新郎倌进房的把戏.我可受不了!”   白采萍沉声道:“我不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实话。”   路文杰皱皱眉头,暗道:“白采萍娇生惯养,又是从小没有了母亲,难怪她的脾气不好,自己该让着她一些。”   忖念既决,哈哈一笑道;“你不让我进来也没用,我这人天生得脸皮厚,会自己闯进来。”   白采萍咬牙道:“你敢,我会和你拚命!”   “拼命……”   路文杰又笑道:“这倒是新鲜事,新婚之夜,一对新夫妇会拼命,我还没听说过!”   白采萍咬牙道:“现在你听说了,如果你敢进来,我就会跟你挤命!”   路文杰不在意的笑道:“这我倒要试试看!”   迈动脚步,就向房中走去。   但他刚刚走入房门,眼前突见寒光一闪.白采萍当真一剑劈了过来。   这一剑来得又狠又快,把路文杰的酒意立刻打醒了一半。   他万万料不到白采萍会当真用宝剑刺他,新婚之夜,这算是哪档子事。   幸而他闪避得快,一股寒风由耳边掠了过去,路文杰知道,宝剑的剑锋距他的耳朵之外只有五寸之差,暗道一声好险,脚底用力,刷的一声退入了小客厅中。   他像呆了的一只公鸡,在厅中站了至少有一袋烟之久,方才蓬的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内窒中没有什么声音,只有白采萍用力忍耐住的低低饮泣声。   路文杰用力拍拍前额,他觉得自已应该算是完全清醒了。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是一点也弄不清。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沉声道:“这算怎么回事,莫非你中了邪?”   白采萍应声道:“我觉得抱歉,也觉得难过,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路文杰哼了一声道:“哼,我总算弄明白了,原来你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声调一沉,又道:“既然如此,当两家议亲之时,为什么你不反对,却等到结了亲之后用宝剑往外赶我?”   白采萍幽幽的道:“我爹爹脾气不好 ,我的话他怎么会听,不过,你也误会了我。”   路文杰道:“我误会了你什么,难道你用宝剑砍我是假的,是跟我闹着玩的?”   白采萍道:“我并不会瞧不起你,也不是说你不配做我的丈夫,而是……”   路文杰心头又掠过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把声音放得十分温柔的道:“而是什么?”   白采萍叹口气道:“是我配不上你。”   路文杰又怔了起来,听她的音调,说得不像虚妄之言,但如果真的如此,则自已进入内室绝不会被她用剑赶了出来。   是以他摇头冷笑道:“你很会说话,但却无法使人相信……”   微微一顿.又道:“这不是理由,你我的婚事,是我爷爷和你爹爹订的.以我们两家的家世,可以说算是门当户对,而且,我只有敬爱你,不会嫌弃你,为什么你要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令人不解?”   白采萍道:“因为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路文杰困惑的道:“是什么事情?”   白采萍咬牙道:“我不想告诉你,你还是不问的好。”   路文杰叹口气道:“今天在那么多亲友,那么多的来客面前交拜了天地.我们夫妻的名份就算定了,你否认也没有用处,不叫我进去也没有用处……”   白采萍没有说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路文杰叹道:“采萍,你用不着这样,你该跟我坦白,有什么事都不妨明说,就算你不愿跟我成为夫妻,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这话十分诚恳,似是把白采萍说动了,她哽咽了一阵,方才幽幽的道:“你可知道我们跟丁家所结的仇恨?”   路文杰道:“是听说过了,岳父大人已经亲口说过这件事,但.……”   白采萍咬牙道:“你别叫我爹爹岳父。”   路文杰不禁有些反感,同时心理上也像是受了创伤.但他苦笑道:“好吧,我不叫吧……”   声调变得冷冷的道:“你们与丁家的仇恨,跟我们两人的婚事又有什么关连?”   白采萍长吁了一声,道:“我跟爹爹住在洛阳的时候,丁弃武曾去向我爹爹寻仇……”   路文杰道:“这件事,岳……不,伯父曾经说过,听说丁弃武武功不弱,流云剑法,也比白家剑高强,……”   白采萍由房中迈步而出,站在内室门外,盯着路文杰道:“老实说,我爹爹不是他的对手,如不是我抢先拦在我爹爹面前,我爹爹的性命只怕早已……”   路文杰接口道:“你拦到你爹爹面前,难过你没有受伤?”   白采萍道:“我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路文杰呐呐的道:“那么你……”   白采萍叹口气道:“丁弃武所显露的剑法太高了,没有谁敢再去拦他,他……他……”   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路文杰焦急的道:“他究竟怎么样,为什么你不说下去?……”   白采萍咬咬牙关道:“他把我抱走了。”   “抱走了……”   路文杰不由心头一沉,恨恨的道:“他为什么把你抱走,当你还在洛阳之时,我们就已订了亲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是对我路文杰挑战……”   白采萍冷冷的道:“丁弃武根本就不认得你,他也不曾听说过你和我订亲的事,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路文杰怒道:“为什么?”   白采萍道:“第一,他不会怕任何人,更不会怕你,第二,他把我抱走,是为了救我!……”   微微一顿,又道:“他把我抱到洛水之旁的一座废寺之中,用他师门的灵药治好了我!……”   路文杰双手握拳,叫道:“他为什么救你?”   白采萍低下头道:“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路文杰咬牙道:“我明白了,你爱他!”   “不……”   白采萍遣:“我恨他!”   路文杰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沉忖片刻,突然掠过一层喜色,似乎恍然大悟的道:“我真糊涂,男女授受不亲,他把你抱到废寺之中疗伤,使你觉得是蒙上了污点,因而下好意思见我.是不是这意思?……”   不待白采萍答复,又道:“其实,江湖儿女不必注重这些小节,何况,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怪不得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可以安歇了!”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去搀白采萍。   白采萍厉叱道:“站住,不要动手!”   路文杰一怔道:“莫非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白采萍点点头道:“不错,我还有话要说……”   眸光一转,又道:“当我跟我爹爹来到大师兄的镖局之后,丁弃武二度前来寻仇……”   路文杰皱眉道:“这我也听说过了,丁弃武救了你爹爹,他自已扭断了公孙同的一条右臂,但却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大约已不在人世了。”   “不……”   白采萍冷冷的道:“他仍然好好的活着。”   路文杰道.“你怎么会知道?”   白采萍冷凝的道:“因为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你……”   路文杰的面色顿时变了,道:“你为什么要陪他,难道你跟他巳经有了私情?对了,听说你跟他是从小在一块长大的……”   白采萍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   路文杰顿足道:“好一个清清白白,第一次是你受伤,他抱走你,给你治伤,第二次是他受伤,你抱走了他再给他治伤,谁知过你们搞的什么鬼!”   “胡说……”   自采萍怒叫道:“他已经有了未婚的妻子,我跟她还是结拜的姊妹……”   路文杰道:“她是谁?”   白采萍道;“泰山于家堡的于碧青!”   泰山于家堡在江湖武林之中是很出名的地方,路文杰不能不信,但他皱皱眉头,又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去?”   白采萍道:“他救过我,也救了我爹爹,虽然他恨我爹爹恨得要死,但……”   路文杰接口道:“我知道了,你是同情他,这也难怪,我不会责备你,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算了!”   他一再的表示出对白采萍不究既往,只要她安心做路家的媳妇。   白采萍幽幽的道:“丁弃武不会忘记杀父之仇,他仍然要来找我爹爹……”   路文杰乓的一拍桌子,道:“这你可以完全放心……”   白采萍似乎吃了一惊,定神的瞧着他,路文杰爽朗的一笑,又道:“既然你我成了亲,你爹爹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路文杰在,就怕他丁弃武不敢来。”   白采萍冷笑道:“你认为丁弃武怕你?”   路文杰朗然道:“华山的九华剑并不弱于天山的流云剑,至少,我不怕他!”   白采萍忖思道:“好吧,路文杰,我和你定个约!”   “订约?……”   路文杰奇怪的道:“我们要订什么约?”   白采萍道:“虽然在你爷爷和我爹爹的主持下,我已经跟你行了交拜之礼,但是我不答应你,你也没有办法……”   路文杰点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就算你的人给了我,你的心不给我,咱们也不能算是夫妻!”   白采萍咬牙道:“路文杰,如果你想得到我的人,也得到我的心,就去杀了丁弃武!”   “杀他……”   路文杰双眉深锁道:“他替你治过伤.你替他治过伤,你可怜他,同情他,为什么现在又叫我杀死他!”   “不为什么……”   白采萍仍是咬牙叫道:“除非你杀了他,否则你永远别想要我做你的妻子!”   路文杰哼了一声道:“如果他胆敢再来,我一定会杀了他,但如他不来,我又到那里主找他?”   白采萍道:“我可以告诉你。”   路文杰道:“是他疗伤的地方?”   白采萍道:“现在他的伤早好了,他不会还在那里。”   路文杰道:“你还知道他另外的住处?”   白采萍谈谈的道:“在平安镖局斜对面有一家鸡毛小店,里面住着一个瘸老头子,和一个胖小伙子,那就是丁弃武的两个下人,丁弃武一定会来找他们,……”   路文杰道;“你是说要我去找他们两个,查问丁弃武的下落,而后去杀了他?”   白采萍道:“我不管你是去查问,还是去跟踪,反正这是我提供给你的线索,只要你能杀得了丁弃武,我就安心做路家的媳妇!”   路文杰咬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丁弃武的剑法比我高强,你想叫我去送死!”   白采萍叫道:“那是你自己小心眼,我绝没有这意思!”   路文杰哼道:“不管你有没有这意思,反正我愿意按你的办法,去杀了丁弃武,然后再和你正式成亲,如果我死在丁弃武的剑下,那就一切都做罢论!”   忽然--   但见人形一闪,小客厅中突然多了一人,竟是丁弃武。   这变故太过于猝然,白采萍与路文杰不由都为之吃了一惊!   路文杰并不认得丁弃武,但听白采萍激动无比的叫道:“丁弃武,你怎么来了?”   丁弃武巍然而立,目光威棱的扫视着两人,淡淡的道:“恕我打扰了你们的花月良宵,但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原来他早已进入了平安镖局。   路文杰听说他就是丁弃武,伸手就去拔剑,但剑并没有拔出来,原来因为今天是成亲的日子,那柄一向寸步不离的宝剑,并没有佩在身上。   丁弃武摇摇手道:“路文杰,用不着紧张,我并不想杀你!”   路文杰冷哼道:“不是你杀我,而是我杀你……”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更知道我一定会杀你,你我势难两立!”   丁弃武道:“但你我无仇无恨!”   路文杰咬牙道:“至少,江湖中有九华剑法,就不容天山流云剑出现!”   丁弃武冷笑道:“天山流云剑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剑法,华山的九华剑不值一提!”   路文杰大怒道:“丁弃武,冲着你这句话,我今天非杀你不可……”   转头瞧瞧白采萍,道:“你的剑可否借我一用?”   白采萍摇头道:“现在我又不希望你们真打了,正如丁弃武所说的,你们无忧无恨,何必定要拚命?”   路文杰怒道:“他的话都是屁话!今夜我跟他是不死不休之局!…… 你的剑究竟肯不肯借?”   白采萍摇摇头道:“不借。”   但见丁弃武却把胯下的宝剑拔了出来,向路文杰掷了过去。   路文杰接剑在手,大感意外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我的剑可以借你!”   “你……”   路文杰既感困惑,又有些不大舒服的道:“你的剑借给我,你用什么,你该知道我借剑是为了要杀你!”   丁弃武平静的道:“我自然知道……”   微微一顿,又道:“真正懂得上乘剑法的人,不一定必须有剑,随便用一草一木,都可化为三尺青锋,就是双手十指,也一样可以代替宝剑!”   路文杰大怒道:“少狂,你虽然干脆,但我却不能用你的宝剑,因为我纵然杀了你,也与我的名声有损!”   抖手一扬,又把丁弃武的宝剑掷了回去。   丁弃武苦笑了一声道:“路文杰,我实在不想跟你为敌,你何苦定要找我的麻烦!”   路文杰冷笑道:“就眼下而论,是谁找谁的麻烦?……”   伸手一指,又道:“这是我的洞房,她是我的妻子,你为什么不声不响闯了来?”   丁弃武双手一拱道:“关于这一点,我正要对你致歉!”   路文杰道:“那么你为什么来?”   丁弃武道:“我有几句话要告诉尊夫人,然后我会立刻离去,绝不再找你们的麻烦!”   路文杰看看他,又看看白采萍,只见她双目蕴泪,盈盈欲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路文杰有些不忍,长吁一声,向白采萍道:“你愿意跟他谈话?”   白采萍没有开口,只是连连点头。   路文杰又叹口气道:“好吧,你可以跟她谈,不过,等你们谈完之后,我要你陪我到开封城外的荒郊之中一决生死!”   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丁弃武伸手拦住了路文杰道:“你不要离开!”   路文杰冷冷的道:“我的脾气不好,你们的谈话也许会使我不能容忍,但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愿意使你们谈完,我不如先到外边等你!”   丁弃武摇头道:“不行,你们是结了亲的夫妻,我不能背着你跟你的夫人谈话!”   路文杰咬咬牙道:“也好,你说吧!”   白采萍已经迫不及待的道:“丁弃武,你究竟要同我说什么?”   丁弃武双目微闭了一会,然后双目一睁,叹口气道:“经过了一场生死的挣扎,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变了!”   白采萍关切的道:“变了什么?”   丁弃武抓抓头皮道:“我本是非报仇不可,现在我已经动摇了!”   白采萍道:“你是说……不杀我爹爹了?”   丁弃武点头道:“当初诬告我爹爹的是你二叔,折磨我母亲的也是你二叔,你爹爹已经杀了他,真正的仇人巳经死了,我不必一定非杀你爹爹不可!”   白采萍激动的叫道:“小顺子,真谢谢你,总算你想通了,我爹爹是个好人!……”   路文杰听得十分不顺耳,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什么小顺子,谁是小顺子?”   白采萍道:“也是他,是他的小名!”   路文杰咬牙道:“你竟叫他的小名,这成什么体统?”   白采萍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叫,我跟他从小—齐长大的,小时候彼此都是喊叫小名的。”   路文杰咬牙道:“不必多说废话……”   又转向丁弃武叫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丁弃武不慌不忙的道:“另外,于姑娘告诉过我,你曾陪她一齐到望夫山,用‘玄元归渡’的手法替我治伤!我……很感激你……”   白采萍苦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因为你也救过我,救过我爹爹,……”   眸光含泪汪汪的一转,又道:“其实,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都是于姊姊救了你,她……”   丁弃武接口道:“我们巳经分手了!”   白采萍呐呐的道:“你是说暂时分手,她大约是回家了吧?”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们只怕不会再见了!”   白采萍大惊道:“为什么,你可不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你知道她对你多么好,如果那时你不幸死了,她一定会陪同你死!”   丁弃武点头道:“我知道,我也相信她会做得出来,可是,不是我离开她,是她离开了我。”   白采萍瞧了他一眼道:“这不可能,她……她……”   话锋一转,又道:“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丁弃武方欲再开口,却听路文杰沉声叫道:“你们的谈话已经超越了应谈的范围!”   白采萍叫道:“你就守在旁边,我们是正大光明谈的,有什么超越范围,难道谈话还要受限制?”   丁弃武叹口气道:“我也不愿多说什么了,今夜我觉得必须见你一面,所以才来找你,我就要走了,……”   白采萍急道:“你要去那里?”   丁弃武道:“天涯海角,我会走得很远,而且,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采萍叫道:“小顺子,你不该走,你可以去见我爹爹,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丁弃武道:“虽然我不再向他寻仇,但我却不会去见他,因为我还是恨他。……”   路文杰冷冷接口道:“这些事现在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至少,等你我分出胜负生死之后,你可以再回来找她细谈,自然,回来的可能是你的人,也可能是你的鬼!……”   白采萍叫道:“不,你们不要再拚了!”   路文杰冷冷的道:“这就奇了,方才你不是还叫我杀了他么,难道你这样快就又改变了主意?”   白采萍点头道:“我的确是又改变了主意,我不愿意你们死,谁也别死!”   路文杰冷哼道:“难道你要嫁给我们两个!”   白采萍怒道:“这是什么话.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路文杰冷峻无比的道:“你别把我当傻瓜,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你爱他,可惜你却嫁的是我!……”   白采萍近乎疯狂的叫道:“我谁都不嫁!”   路文杰冷冷的道:“白采萍,我不妨明白告诉你,如果我死在他的剑下,你们可以如愿以偿,如果死的是他,我也不会再要你.你会守一辈子活寡!”   白采萍叫道:“你疯了……”   路文杰冷笑道:“我一点也不疯,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所以我的话也绝对可靠,老实说.我实在后悔和你成亲!”   转向丁弃武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丁弃武冷漠的道:“你去取你的宝剑,我们走!”   白采萍大叫道:“小顺子,你不能……你不能杀他……”   丁弃武平静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自然,他也杀不了我,我只想告诉他,天山流云剑才是当世武林之中一流的剑法……”   他肩微动,与路文杰先后向院中跃去。   白采萍随在后面叫道;“小顺子,你们不要比剑……”   但她并没有再叫下去,却连忙娇躯疾退,回到了新房之中。   原来院中灯烛齐亮,火把通明,白展堂、路九重、胡白风等已带着大批人人赶到了院中。   丁弃武冷冷一笑,站了下来。   白展堂勃然大怒,就指着丁弃武厉叱道:“丁弃武,原来你还没死,如果你向老夫寻仇,尽可正大光明来我老夫,老夫绝不逃避,你不该闯人小女的新房之中,……丁弃武,你这算什么居心?”   路九重白眉微锁道:“他就是丁弃武?”   白展堂忙道:“不错,就是这个畜牲!……”   声调一沉,大喝道:“丁弃武,你过来,老夫不会要任何人帮手.再和你一分生死!……”   路文杰却双手一拱,道:“岳父大人,且慢!”   白展堂只好嗯了一声,道:“贤婿有何话说?”   路文杰朗然道:“丁弃武闯入小婿新房,是有意跟小婿挑战,请岳父大人先让小婿跟他一较剑法!”   白展堂不便应允,也不便拒绝,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注到路九重脸上。   路九重好整以暇,捻须微笑道:“应该先让他们晚辈动手,我们且袖手旁观吧!哈哈哈哈……”   他似是根本未把丁弃武放在心上,而以一种近乎兴奋的心情来观赏。   白展堂是领教过丁弃武的流云剑法的,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却不便再说些什么,故而也只好静立一旁,袖手观战。   此刻,路文杰的宝剑早已由路家的仆人送上,路文杰持剑在手,神威大振,长刽向丁弃武一指,道:“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丁弃武目光四外一转道:“丁某愿意再退让一步,……”   路文杰哼道:“为何要退让?”   丁弃武道:“丁某愿意承认天山流云剑法不及九华剑,你我之间就此罢手……”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已不作复仇之想,可以就此离去,远走天涯,……”   “住口……”   路文杰大声冷笑道:“丁弃武,想不到你的花样倒是够多,方才要证明天山流云剑是当世武林中的一流剑法,如今却又甘拜下风了,你想不战而走也行,但是却有—个条件!”   丁弃武道:“什么条件?”   路文杰爽然一笑道:“路某不拘小节,这件事可以容忍,但路家与白家的声誉不容受损,……”   向路九重及白展堂分别拱了一揖,又道:“只要你向家祖父及家岳父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承认了你胆大妄为的过错,你就可以走出大门!”   丁弃武面孔铁青的道:“路文杰,你不要过分欺人!”   “这是说你不肯接受这个条件了?……”   声沉一沉,又道:“你可知道擅闯私宅,犯什么罪刑,除了那个条件之外,你还可以自断一臂,否则休想活着出去!”   丁弃武冷笑道:“路文杰你别想歪了,我并不是在吓你!”   路文杰目光四外一转,道:“路某是条铁铮铮的汉子,路、白两家都不是持众暴寡,倚多胜少的门户,你尽可以放心,路某下会有人助拳,只有你我两人一决高下!”   丁弃武摇摇头道:“你仍然会错了意。”   路文杰冷笑道:“那么你的用意何在?”   丁弃武咬咬牙关道:“我是为了白采萍着想,我不愿意她新婚之夜就变成寡妇!”   白展堂勃然大怒,厉叫道;“畜牲,凭你这句话就该死,我女儿的事与你有何相干!”   路文杰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大喝一声,一剑劈了过来。   丁弃武身形飘闪,躲了开去。   路文杰更不怠慢,宝剑飞掣,但见寒光耀眼,又是两剑刺了过来。   出手三剑,剑剑狠毒,寒光飞舞,使人眼花缭乱,更证明了九华剑法的确不同凡晌。   但丁弃武都巧妙的闪了开去。   路文杰收剑住手,大喝道:“丁弃武,为什么你不拔剑动手?”   丁弃武沉凝的道:“看在白采萍的面上,我让你三招!”   不但路文杰大怒,连路九重与白展堂也都气白了脸,路文杰宝剑一挥,大喝道:“丁弃武,今夜如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宝剑撤出朵朵剑花,分向丁弃武上、中、下三路狂风骤雨般的攻了过去。   原来他盛怒之余,巳经施出了九华剑法中最具威势的追魂十二式。   丁弃武不敢过分大意,也已出剑相迎。   九华剑法的追魂十二式果然凌厉万端,但见剑花飞掣,火星四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至于两人的影子却已经有些模糊难辨。   路九重轻松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双目神光激射,全 神贯注的盯着交手的两人。   白展堂更是双眉深锁.寂然不动。   另外,胡白风等九名白门弟子,以及平安镖局的镖师家丁,与跟随路九重祖孙而来的华山人手,更是—个个俱得呆怔了起来。   这是一场罕见的搏斗,两位当世武林中的少年高手各展所长,全力相搏。   眨眼之间,路文杰的追魂十二式已经施完。   路九重不由暗皱眉头,虽然路文杰与丁弃武看来似不分胜负,但只有他最清楚,路文杰既然无法用追魂十二式掣败丁弃武,则他获胜的机会就不多了。   更加焦灼的一个人是白采萍,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只希望丁弃武快些离开此处。   忽然-- 就在两人交手到二十几招上,但见丁弃武宝剑疾收,涌身追到了五步之外。   由于两人拚斗得身影大快,胡白风等人根本就弄不清谁胜谁负,又见丁弃武涌身退出圈外,心头俱皆松了一口长气。   因为根据搏斗的正常情形,首先涌身后退的必是战败的一方。   正当他们要鼓掌喝采,为新姑老爷庆功之时,一张张充满了笑意的脸上却突然又紧紧的绷了起来。   原来丁弃武已经收剑人鞘,但路文杰却持剑呆立,血水由左肩上流了下来。   众人俱都大惊,这才发觉受伤的不是丁弃武,而是路文杰。 只见他左肩被剑锋划破了一道数寸长的裂口,鲜血正涔涔而下。   丁弃武拱拱手道:“刀剑无眼,请恕丁某失手!”   三名华山门人及胡白风一齐拥上,护住了路文杰,白展堂皱眉叫道:“快些送到后堂医伤!”   于是,一阵纷嚷路文杰被护送了下去。   白展堂大喝道:“丁弃武……”   但他立刻被路九重拦了下来。   路九重满面严肃,大步走向丁弃武道:“天山流云剑果然妙用无方,方才阁下剑下留情,留下了老朽孙儿的一条性命,老朽十分见情……”   微微一顿,又道:“但老朽见猎心喜,宁冒以老欺小之名,也要和阁下过上几招!”   从与路文杰一交手,丁弃武就知道自已惹上了麻烦,不论胜负,都是与华山派结上了粱子,而后三年五载甚至生生世世,都很难化解了双方的宿怨。   但他已经势成骑虎,只好微吁了一声道:“老前辈德高望重,遇事最好能够三思!”   ’路九重沉凝的一笑,反问道:“如果你是老朽,不知又该如何处置?”   这话倒把丁弃武问住了,如果路九重不在场,他可以抛开不管,但不幸的却是守在面前,如果他袖手不问,等于是砸了华山一派的招牌。   这个谁都承受不起,丁弃武心想,如果他是路九重,也一样的会拔剑动手。   刹那之间,丁弃武心念疾转.他自己就能退缩么?不能!   他个人的荣辱事小,但他是天山瞽叟的独传弟子,不能坍师门的台。   庭院之中静得出奇,连一枚针掉到地上,都会听得清楚。   路九重咬咬牙笑道:“丁弃武,你为何不回答老朽?”   丁弃武长吁一声道:“老前辈问得对,如果换了是我,也不能就此放手!”   路九重呵呵一笑道:“你毕竟还明白一些事理,……”   声调一沉,道:“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此时他手中早已接过了华山门人送上的一柄长剑,明晃晃的剑锋,闪动着慑人的寒芒。   丁弃武平静的道:“看来老前辈是必定要与在下一搏了?”   路九重道:“你比我还要清楚,方才你也已经自已想过而说过了!”   丁弃武目光转动,道:“既然如此,在下无法拒绝,不过……”   路九重摇着长剑,不耐道:“还不过什么,快些拔剑动手就是,老朽倒有些性急了!’   丁弃武凝重无比的道:“老前辈该想得出来,以前辈的身份地位与在下所代表的门户,动手相搏,不是一件小事!所以.在下必须慎重行事!……”   路九重道:“我懂你的心情,但武功一道,只能在造诣与技巧上分高低定胜负,没有他途可循!”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所要告诉前辈的是,一出手我将使用师门精绝之学……”   路九重故作不在意的朗笑道:“老朽并未限制你用什么招数!”   丁弃武严肃无比的又道:“这是家师一再告诫我不能轻用的招数,但与老前辈动手过招,除了用‘流云剑法’的七绝招之外,决不会是前辈的对手,所以我是被逼于此,不得不用这七绝师门绝学说明在前!”   路九重心中微动,但仍坦然一笑,道:“老朽既要领教流云剑法,自然是希望能领教其中的精粹之学。”   丁弃武道:“但这七绝招一出,死伤难免.以老前辈的武功造诣,自然又当别论,不过,在下理应提醒前辈,小心在下的杀着!”   路九重脸又气白了,大喝道:“好小辈,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对老朽口出狂言,这难道是想对老朽威胁么?”   丁弃武肃穆无比的道:“前辈应该知道我这完全是一番好意。”   路九重大怒道:“ 够了,如你能杀得了老朽,正是你扬名天下的大好时机,何必还有这多的顾虑!……”   声调一沉,大喝道:“快些动手!”   丁弃武不再多言,横剑当胸,朗然道:“老前辈请!”   路九重严叱道:“狗才,老朽立身江湖四五十年什么时候先出过手,何况又是对你这后生小辈……”   丁弃武凝重的道:“前辈小心,在下有儹了!”   长剑平出.当胸刺去!   这一剑出手平平,若不是丁弃武事先有过交代,路九重很可能置之不理,等剑尖将到之时,利用吸字诀,一吸一放,将对方震退。   一来因为他已欣赏过丁弃武的剑法不凡,二来又为丁弃武方才的话语所动,故而不改掉以轻心,宝剑斜出,顺着对方的剑锋找上了握剑的五指。   这是上乘的以攻制攻方法,三招之后,就可迫使对方弃剑而降。   然而,双剑一触,路九重却立刻面色大变,吃了一惊!   原来丁弃武平胸而至的一剑,内中却暗藏了不少变化,专待对方的反应而变。   路九重用的是封门式的制攻剑决,丁弃武却剑身一翻,中速变式,改刺为撩,去反削路九重的五指。   路九重也已防到了许多可能的变化,当下虽惊而不乱,长剑一旋一拨出了三朵剑花,长剑像是领时变成了数柄,向丁弃武的宝剑格去。   路九重所用的剑法,守多于攻,因为他要先试试流云剑的七绝招究竟有什么威势,所以使用最安全的打法,这样长剑一旋,就可把面前完全封死,任凭对方攻势如何凌厉,也不能不被封了回去。   然而,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他那长剑一旋之间,并没有碰上对方的兵刃,不由顿时大吃一惊!   一时之间,他实在弄不清楚丁弃武的长剑是如何刺了进来的,但寒光闪闪的宝剑确然已到了他的眉心之前。   路九重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姜是老的辣,危机之中,路九重猛用铁板桥的功夫,上身倒翻而下,长剑自胯下伸出,去扫丁弃武的双足,而后一个飞脚,身子横起,展开反击。   在险之又险的情况下,路九重不但化解了丁弃武的这一招,而且易守为功,已经占了上风。   围观之人,包括白展堂在内,无不看得骇汗如雨,但第二招两人相搏的情形,却没有人能再看得清楚,因为两人就像转起来的一架风车,除了一片白影不停闪动之外,再也无法看得到别的。   闪动的白影终于静止了下来。   所有在场之人都屏止了呼吸,眼皮一眨也不眨,任何人都在急等着想知道结果。   然而,那结果一时之间似乎有些难以分辨,因为两人都是完整无损,定定的对峙在三尺之外。   全场鸦雀无声。   至少有半盏热茶之久,两人面面相觑,只听路九重长吁声道:“天山流云剑名不虚传,若不是老朽,谁也不能再活着站在这里了!”   丁弃武平静的道:“家师曾说过七绝招出必伤人,老前辈能够—一化解了开去,足证老前辈武功高深,已非一般自命为武林高手之人所能望其项背!……”   路九重移动了一下脚步,众人这才发现他长衫下摆上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尺把长的裂缝。   路九重败在了丁弃武之手。   名满天下的路九重竟会败在二十岁上下的后生晚辈之手,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包括白展堂在内,谁都没有移动,谁都没有开口,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 但见路文杰疾步而至,原来他伤势不重,除了用布带把负伤的左臂吊在颈间之外,一切如常。   只听他大叫道:“爷爷,您……”   路九重沉凝的道:“爷爷也已败在了他的手下!”   “啊……”   路文杰做梦也没料到,路九重竟也不是丁弃武的对手,一时之间,不由也呆了起来。   白展堂如梦初醒,咬牙叫道:“丁弃武,你还要什么?”   丁弃武叹息了一声道:“我本想要你的命,但现在,我不想要了,我要远走他乡,离开这些使人烦恼的地方。……”   没有人应声。   丁弃武朝向白采萍的房中看去,但见黑漆沉沉,没有任何声息,但他知道,白采萍必定由窗缝或是门隙中出神的向外窥看。   他暗暗心想:“白采萍,我们终于分手了,再也不会相见了!”   忖念之间,就要飞身而起,向院外扑去,但却听得路九重大叫道:“慢走!”   丁弃武收住脚步,道:“老前辈莫非还不甘心?”   “不……”   路九重摇摇头道:“老朽只想再问你几句话!……”   微微一顿,道:“天山瞽叟可还在人世?”   丁弃武点点头道:”家师健在。……不过……”   路九重哼道:“不过什么?”   丁弃武道:“家师十几年前就已发誓不入江湖,不再与任何人打交道,如果老前辈为了今夜之事想于日后找回公道,尽可以再找在下……”   路九重道:“你可有同门?”   丁弃武摇摇头道:“家师不愿多收徒弟,就是只收了我一人……”   路九重咬咬牙笑道:“好吧,一年之后,老朽会设法找你!”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并不逃避,不过,在下不愿再呆在中原,很可能远走边疆,找起来只怕很麻烦!”   路九重哼了一声道:“只要你还在世上,老朽就会找得到你!”   丁弃武苦笑道:“那也悉凭前辈了!”   当下不再多言,身形鹘起,两三个起落之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白展堂松了一口长气,忙向路九重弟子道:“那畜牲已走,快请世叔到花厅宽坐,饮酒消气……”   路九重正要迈步,但却被路文杰拦了下来,只听路文杰道:“爷爷,咱们也该走了!”   路九重一怔道:“为什么?”   白展堂更是大为意外的道:“贤婿为何口出此言,今夜是你的新婚之夜,虽然发生了这件意外,但毕竟已成过去,还是快些回房去休息吧!……”   路文杰坚决的摇摇头道:“不,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路九重大怒道:“这是什么话,你……疯了!”   路文杰平平静静的道:“孙儿一点不疯,他女儿白采萍早已有了情夫!孙儿不希罕这一顶绿头巾……”   白展堂大怒道:“你怎可如此血口喷人!”   “一点也不……”   路文杰慢悠悠的道:“我有真凭实据!……”   路九重奇怪的道:“如果是真的,她的情夫是谁?”   路文杰笑笑道:“就是丁弃武!”   “什么?……”   路九重大感意外的道:“你有什么真凭实据?”   路文杰不慌不忙的道:“丁弃武选在今夜而来,是他舍不下白采萍。她在洛阳故宅之中,曾伤在丁弃武剑下,是丁弃武把她抱起疗伤,经过一夜方回,第二次是十余天之前,丁弃武负伤而去,她却去陪了他四天!……”   转向白展堂道:“请问伯父这些可是真实?”   他已把岳父换成了伯父。   白展堂呐呐的无法说得出一句话来,只恨没有地缝可钻。   路九重皱起双眉道:“世侄,看来这事是有几分可能了!”   白展堂呐呐的道:“纵是事实,小女却也是冰清玉洁之身!”   路文杰大声冷笑道:“好一个冰清玉洁,可惜我路文杰无福消受,……爷爷您还不走么?”   不等答复,飞身而起,向院外驰去。   路九重思忖了一下,长叹一声,道:“也罢……”   同样的飞身而起,向外驰去,所有随路九重祖孙而来的华山门人,一个个俱皆不经大门,而飞身而起,由墙头上向外掠去。   白展堂又气又急,大叫道:“听着,我女儿冰清玉洁,生是你们路家的人,死是你们路家的鬼,反正你们巳经行了大礼,你是赖不掉的!……”   然而,没有路氏祖孙的回音。   白展堂这才想起白采萍,于是,急急的赶到了新房之中。   瞧着那些大红双喜的摆设,白展堂更觉得刺目锥心。   白采萍哭得死去活来,昏过去了好几次,如不是奶娘许妈和几名丫环婆子拉着劝着,白采萍可能早就横剑自绝了。   正在纷乱之间,只听得奶娘许妪叫道:“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众丫环婆子方才纷纷的躲了开去。   白采萍看到爹爹,扑地跪了下去,抱住了白展堂的右腿,哀哀哭泣不己。   白展堂面色铁青,咬牙道:“孩子,你先别哭,我要问你几句话!你跟丁弃武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白采萍果然收住了哭声,一字一顿的道:“孩儿没有别的话可说,但孩儿是……冰清……玉洁的……”   “好吧……”   白展堂吁出一口长气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孩子,你起来收拾收拾,咱们上路!”   “上路……”   白采萍一怔道:“爹爹要带女儿去什么地方?”   白展堂咬牙道:“去找路九重祖孙,咱们白家的名声也不是这样可以轻侮的,我要去找他算账……”   白采萍无可奈何的叫道:“爹爹……”   忽然,一阵哈哈狂笑之声突然传来,父女两人俱皆愕然一怔,同时转身看时,只见房中已多了一个形容古怪的蒙面黑衣人。   胡白风等九名弟子以及若干镖头下人都还挤集在院中,不敢擅自离去,似是随时在等候白展堂的差遣吩咐,但却没有一个人发觉这黑衣人何时进入了房内。   白展堂大怒道:“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蒙面人笑声一收,冷冷的道:“我么,你不妨叫我‘有心人’好了!”   白展堂瞧着有心人,怒不可遏,很想一剑劈了他,但因为看到他的出现的身法特别,不敢过分轻视,因而耐着性子的道:“尊驾目的何在,为何深夜之中擅自闯入白某私宅?”   有心人淡淡的一笑道:“路、白两族联婚,不但在开封府中尽人皆知,连整个江湖武林之中,也是一件人人传诵的盛事.在下千里迢迢赶来,本想讨一杯喜酒,想不到来晚了一步.更想不到这桩喜事中途又发生了变化,似乎……似乎……”   嘻嘻一笑,住口不说。   白展堂冷冷的道:“多谢尊驾的好意,但尊驾既知舍下已生变故,不便再留贵客,尊驾可以请便了!”   有心人笑道;“赶我走?”   白展堂冷冷的道:“老夫已说过,不便再用贵客!”   有心人摇头道:“在下也说过是千里迢迢而来,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免过分扫兴!”   白展堂哼道:“那么尊驾想要怎样?”   有心人从从容容的在一张座椅上坐了下来,又由桌上捏起一块小巧的点心,塞入口中,一面慢慢咀嚼,一面微微笑道:“在下虽然走江湖不久,但是也会过几位成名的高人……”   微微一顿,又道:“在区区会过的高人之中,只有两个人是区区不敌的……”   白展堂冷冷的转开头去,表示对他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但有心人却不在意的自顾自说了下去道:“一位是华山掌门路九重,另一位则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丁弃武。”   白展堂心头动了一动,但仍没有开口。   有心人嘻嘻一笑,又道:“至于尊驾的白家剑,在下倒没放在眼中。”   白展堂忍了又忍,哼道:“老夫无意与你动武,如果你只是想炫耀你的武功,你最好还是走吧!……”   但他忖思了一下,又道:“你认识丁弃武?”   有心人呵呵一笑道:“岂止认识,而且可以说是老朋友了,不过,那小子脾气十分古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决定和我是为敌抑是为友?”   白展堂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有心人道:“还有一件事我该声明,洛阳府上那晚死了的四名护院武师,残了一名老管家……”   白展堂怒道:“莫非那是你干的?”   有心人笑道:“那件事一直被丁弃武掠我之美,现在我正要声明那是出于我有心人的手笔!”   白展堂手按剑柄,怒道:“老夫不想多事,既然你承认是杀死那四位武师的凶手,老夫却不能放过你了……”   声调一沉,喝道:“还不快些拔剑动手!”   有心人双手一摇道:“别忙,我的话还没说完!”   白展堂怒喝道:“你的罪大恶极,除了拔剑受死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有心人从从容容的道:“不然,在下还没有说出真正的来意!”   白展堂微微一怔道:“快说!”   有心人淡淡的道:“听说尊驾在西域获得了一件武林至宝,可有此事?”   白展堂怒道;“老夫不喜欢受人查问,不论有没有这件事,你还是不用问!”   有心人笑道:“有道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在下一剑在手,难道你毫无顾虑?”   白展堂大怒道:“原来你竞向老夫以武功相胁!”   有心人淡淡笑道:“一点不错,现在你总算明白了……”   微微一顿,又道:“那件武林至宝,不论是什么东西,在下都很想拿到手中,你快些献出来吧!”   白展堂再也忍耐不住,手中剑直刺而出,迳奔有心人心窝之中刺去。   有心人哈哈一笑道:“来得好!”   旋身出剑,但听得当的一声,已将白展堂的长剑格飞。   白采萍大吃一惊,奋不顾身,挺剑向有心人后背劈去!   但她没想到有心人的武功剑法比她不知高强了多少倍,只见寒光闪动,她的长剑巳经出手,同时只觉脸部肩部一阵冰凉,鲜血巳顺流而下。   原来有心人反手挥剑,剑锋由她左眼一角顺腮而下一直划到了肩头之上。   白展堂又悲又怒,拳掌同出,向有心人猛扑了过去,同时大叫道:”狂徒,老夫与你拼了!”   守在院中的胡白风等九名弟子,原本以为白展堂在与白采萍谈话,只在远处遥遥守候,无人敢于凑近门前或是窗下,有心人到来之时,身法特殊,恍如幽灵鬼魅,没有人发觉,加上有心人谈话的声音不大,故而并不知道已经有人侵人房内。   及至听到拚斗与白采萍的尖叫之声,方发觉情形不对,当下相偕疾扑而入。   但他们进来的毕竟已经晚了一些,只见白展堂满面血污,胸前也巳血流如注,原来当白展堂扑去之时,竟被有心人一连刺了五剑,业已斜躺在地。   白采萍同样的满面血污,衣履皆被鲜血染得血红,但却比白展堂伤势较轻,巳经扑到了白展堂的身上,哭叫不已。   一时之间,胡白风等人虽然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那就是凶手就是正在挺剑傲立的黑衣蒙面人。   胡白风大喝一声,与八位师弟一拥齐上,各挺长剑围住了有心人。   白展堂伤势沉重,嘶声大叫道:“不行……你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虽是嘶声大叫,但他伤势沉重,声音毕竟十分微弱,加上白采萍的嚎哭之声,胡白风等人的呵叱之声,与有心人的冷笑之声,谁也没有听到他的呼叫。   胡白风怒吼道:“不必对他顾江湖规例,一齐上把他剁成肉酱!”   师兄弟九人同此心,各挺长剑孟攻而上。   有心人格格冷笑道:“在下不想赶尽杀绝,这可是你们找死!”   但见寒光闪动,九柄长剑齐举,然而在一阵铿锵之声过后,声音突趋沉寂。   九名白门弟子中倒下了八名,个个皆是眉心中剑,鲜血顺着鼻尖流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俱已渐渐气绝而死.   惟一幸免的是九弟子李白玉,一时竟被吓得呆了。   但他略一定神,一声嚎叫,又挺剑欲扑。   白展堂奋竭余力,振声大叫道:“住手……”   白门弟子一向谨守师命,由于倒下了八名弟子,屋中静了下来,李白玉听得清清楚楚,只见他双肩一震,果然刹住了前扑之势。   但他目光转动,不由痛哭失声,不顾仍在挺剑傲立的有心人,紧走两步,跪在了白展堂面前。   外面仍有不少的镖师,以及上下仆妇等人,但房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却已着清,谁也不敢再捋虎须,都在院中呆了下来。   白展堂喘吁了一下,道:“劫数……但我白展堂自问……没有丧过天良,为什么有这样悲惨的下场?”   有心人格格一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声调猛然一沉又道:“白展堂,如果方才你乖乖的献出那件武林至宝,何至于弄得家败身亡?”   白展堂咬牙道:“当然有那么件东西,但只是不值一顾之物,老夫早就把它丢了!”   “谎话……”   有心人冷笑道:“你认为我会如此容易欺哄?”   说着走前一步,一脚向白采萍踢去。   但听一声尖叫,白采萍被踢到了一角墙壁之下,昏了过去。   李白玉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声,就向有心人扑了过去。   但有心人同样的踢出了一脚,踢到了李白玉的面门之上,李白玉眼前一黑,鼻血狂喷,身子被踢出了四五步远,同样的也昏了过去。   白展堂咬牙道:“狂徒,难道你不怕报应?”   有心人冷芙道:“纵然遭了报应,这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   声调一沉,又道:“白展堂,现在该是你献出那件武林至宝的时候了……”   白展堂摇摇头道:“没有用处!”   有心人哼道:“虽然你的八个徒弟死了,但你的女儿仍然活着,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她……”   格格大笑了一阵,又道:“反正我叫她死了也会脸红!……”   白展堂大叫道:“畜牲……”   有心人淡漠的一笑道:“怎样,你还是不肯献出来?”   白展堂摇摇头道:“纵然我想给你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我已经把它给了路老掌门!”   有心人道:“路九重?”   白展堂双目微闭道:“不错。”   有心人大笑道;“如果是在三天之前,我绝对相信这话,而且,我也一直认为是在路九重之手,但现在,我巳经打听清楚,他连见也没见过那件东西!”   白展堂咬牙道:“你问过他?”   有心人摇头道:“我不会去问,但我会设法调查,我巳经查得清清楚楚,东西还在你的手上!”   白展堂咬牙不语。   有心人笑笑又道:“你已经看得够清楚了,我这人可是心狠手辣,说得到,做得出……”   正在这时,白采萍已经苏醒了过来,只见她大声哭叫道:   “爹爹……”   踉踉跄跄,一纵身扑到了白展堂的怀中。   白展堂揽住白采萍,双目紧闭,眼泪像流水般的流了出来。   有心人无动于衷的笑道:“白展堂,我耐性不佳,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   白展堂喘吁着道:“如果我把东西给你,又怎样呢?”   有心人道:“东西到手,我会立刻就走。”   白展堂沉忖了一下道:“好吧,希望你这话是真的。”   于是,他伸手向怀中摸去。   有心人冷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东西是在你手上。”   只见白展堂摸出了一个白凌包裹的小包,递到了有心人手上。   有心人迅快的打了开来,匆匆从包裹中取出了一个陶瓷瓦片,只见上面有四句诗与一幅图画,那图画并不工整,而且有些模糊,那四句诗则是:   “天风图中藏奥妙   清泉流水绕小桥   按图索骥有至宝   山平海枯魂魄消”   有心人开心的一笑,投注了白展堂一眼,他果然守信,立刻迈步向外走去。   院中围立的不少平安镖局之人,一见有心人走出房门,情不自禁的向外散去。   有心人又是一阵冷笑,虽然他信守诺言,未对白采萍采取进一步的手段,但是他却做出了另一件使人意想不到的事——放火。   他点燃了火摺子,前前后后放起火来,平安镖局的人手虽多,但慑于有心人的淫威,没有人敢于出头营救,等到有心人离去之后,整个平安镖局前前后后的十余座院落,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九章 烈女仗义抚孤儿   丁弃武离开了平安镖局,心中像塞上了一块巨石,故而当他跃奔到开封城的城墙上时,又停了下来。   他早已找到二楞子与胡瘤子,并且已经使他们躲到了距开封城十里外的卧虎岗,他是准备见白采萍一面之后,立即带领二仆远走他乡。   但他此刻却又在城墙上停了下来。   城墙很宽,也很洁净,他静静的坐着,任由晚风吹拂,心头不由一爽。   明月已升,然而开封城内的万家灯火,别有一种凄凉之味。   他可以清楚的眺望到平安镖局,而他的目光也就一直停留在平安镖局的方向。   从与白采萍的童年,一直到如今分手,往事一幕幕不断的在脑海中重演。   时光就在这种静坐默思之中消逝了过去,已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忽然—一他大大吃了一惊,原来他看到了平安镖局中大火冲天。   他不暇细忖,立刻展开轻功提纵身法,又向平安镖局扑了回去。   平安镖局已是一片火海,丁弃武轻车熟路,立刻找到了白采萍的新房。   他不顾烈火与浓烟,立刻扑了进去。   自然,他看到了胡白风等人的八具尸体,也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白展堂。   李白玉已经苏醒,正设法去救白展堂,然而在浓烟的醺袭之下,他巳摇摇欲倒。   白采萍同样的全身浴血,正扯着白展堂的衣角嚎哭,她也快支持不住了。   丁弃武目光一转,伸手一拍李白玉,喝道:“你自己冲出去,我来救他们!”   李白玉在危难之中遇上了救星,果然,闭气,纵身一跃,冲出了已被烈火所封的房门。   丁弃武更不怠慢左手挟起白展堂,右手扶起白采萍,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火窟之外冲出。   但院中也已成了一片火海.原来所有的平安镖局人手,眼见大火已起,又认为白展堂以及胡白风等俱已殒命,俱皆在匆忙之中携带细软,逃出了火窟,并没有一个救火之人。   丁弃武并不停留,身形疾掠,向开封城外驰去。   他纵跃如飞,不大时光就到了与二仆所约的卧虎岗下。   二楞子与胡瘸子见状俱皆大惊,一时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丁弃武并未放下两人,却向二楞子道:“岗上可有能歇脚的地方?”   二楞子忙道:“回禀爷,岗后有道山谷,谷中有座山洞,   以前像是有人住过……”   丁弃武道:“现在呢?”   二楞子道:“现在空着,正好可以借用。”   丁弃武急急的道:“快些带路!”   二楞子喏喏连声,立刻与胡瘸子当先而行,向岗后急急走去。   一如二楞子所言,岗后果有一道山谷,谷中果有一座山洞,虽然山洞不大,但十分于净,而且也有一张石床,上面还铺了不少干草。   丁弃武连忙把白展堂轻轻放在石床上,白采萍伤势不重,就斜倚在床边养息。   丁弃武无暇开口,首先要做的是替两人上药止血,等一切弄完,方才坐在床前,向白采萍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   白采萍哭得像泪人一般,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丁弃武咬牙道:“有心人……我早该杀了他……”   认真说来,他想不到有心人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胡瘸子与二楞子都被丁弃武支了开去,他们分别去买办药草、食物,以及衣服被褥等物。   白展堂巳经清醒,但却还没弄清是被谁所救,一睁两眼,立刻喃喃叫道:“萍儿,萍儿……”   白采萍连忙握住他的右手.叫道:“爹爹,我在这里!”   白展堂喘吁了一阵,又道:“白玉呢,李白玉他……”   白采萍忙道:“九师哥逃出来了,但是……逃出来之后我们又分散了!……”   白展堂喘吁着道:“还好,总算多留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   但他喃喃了一阵后道:“萍儿,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怎么逃到这地方来的?”   白采萍哽咽着道:“多亏了……丁弃武,是他赶回去冒险救了我们的!”   “啊……”   白展堂呐呐的道:“丁弃武!……他的人呢?”   丁弃武凑到床边,苦笑道:“晚辈在这里……”   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怪晚辈去得晚了一些,才发生了这件想不到的祸事……”   白展堂挤出了两滴眼泪,颤抖着握住了他的右手,叫道:   “小顺子,我……对不起你……”   丁弃武诚挚的道:“前辈不要想得太多,还是安心养伤要紧……”   微微一顿,又道:“过去的事情也就不必提了,一切随它去吧!前辈,您的伤……”   白展堂挣扎着道:“我的伤只怕不行了,可是我……”   苦笑了一笑,又道:“死不瞑目!”   丁弃武也知道他的伤势严重,但却只好竭力安慰他道:“前辈只要静下心来调养,一定很快就会复原的……”   白展堂仍是握着他的手道:“小顺子,你当真不恨我?”   丁弃武低下头道:“说老实话,我一直是恨着您的,我一直想给我爹爹报仇,但是后来我终于想通了,我也记得您杀我爹爹时是流着眼泪杀的……”   白展堂哽咽着道:“只怪我太糊涂,我一直是如此糊涂,才造成这些大错!”   丁弃武苦笑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已是不可补救的了,前辈还是不要多想它吧!”   白展堂摇摇头道:“我自己心里明白,我的伤势已严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眼下不过仗着一口未散的心头真气强行支持,到心头真气—散,就算想说话也说不出了!”   白采萍着急道:“爹爹,您别这样想,您的伤一定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   白展堂分别握着白采萍与丁弃武,挣扎着叫道:“我放心不下就是萍儿!”   丁弃武不便开口,白采萍则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展堂喘吁了一阵.悠悠的叫道:“小顺子……”   丁弃武忙道:“晚辈在这里!”   白展堂道:“老夫仍然记得,你们小的时候,时常在一道玩耍,是么?”   丁弃武点着头道:“是的,难得前辈还记得。”   白展堂道:“听说你现在对萍儿仍然很好,是么?”   丁弃武只好点头道:“是的。”   白展堂道:“老夫是不行了,我很想把萍儿交给你,不知你可愿意?”   丁弃武呐呐的道:“这……这……”   白展堂痛苦的道:“如果你不肯,可以坦白告诉我……”   微微一顿,又道:“我知道现在是晚了一些,但如果你可怜我们父女,也许还是一样可以收容她!”   这话说得十分哀伤.丁弃武忍不住也流下了泪来,道:“我当然愿意,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照顾萍妹一天,而且……”   他沉凝无比的接下去道:“我愿对天立誓,一定要找到有心人,把他碎尸万段……”   白展堂吁出一口长气,颤抖的双手移动,把白采萍与丁弃武的手移到了一起。   白采萍与丁弃武用都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的手也紧紧的握了起来。   白展堂喘吁了一下,又道;“小顺子……”   丁弃武忙道:“前辈……”   白展堂双眉微锁,又道;“小顺子—一”   丁弃武怔了一怔,但他始于懂了白展堂的意思,略一迟疑,呐呐的道:“岳……父……”   白展堂的两眼闭了起来,但唇角间却泛起了一丝笑意。   白采萍大吃一惊,急忙叫道:“爹爹……爹爹……”   但白展堂没有应声,唇角间的笑容渐渐消失,双手开始冰冷,脸上也没有了血色。   白采萍大哭道:“爹爹,爹爹……”   但任凭她如何哭喊,白展堂再也不会听得到了,他去世了。   丁弃武也是双泪滚滚,瞧着白展堂的尸体,他有很多的感慨。   终于—一白采萍收住了哭声,却又倒在丁弃武的怀里哽咽不已。   第二天。   山谷矗起了一堆新坟,白采萍与丁弃武披麻带孝,哀哭尽礼。   二楞子与胡瘸子也跟在一旁吭声饮泣。   白采萍的伤势还未全好,她脸上包了许多布条,有心人那一剑够狠,差一点划去了她的一只眼睛。   丁弃武与白采萍就在那石洞中住了下来,二楞子与胡瘸子则在谷口搭了一间茅屋。   一切衣食,都由二仆轮流到街市中去买,丁弃武只是与白采萍在洞中谈笑、下棋、看花、看月亮,和说些只有两人才懂的话,就是在白展堂的坟前哭上一场。   这种生活似是枯燥而又趣味无穷,但两人却每天都面有笑容。   二楞子与胡瘸子也有他们的天地,那是吃与喝,每天二楞子都会买来好酒、好莱与胡瘸于喝得昏天黑地,也是其乐无穷。   丁弃武也曾与白采萍谈过报仇的事,那就是要等白采萍的伤势好了之后,一同去找有心人。   使白采萍担心的是有心人会寻到那宗武林至宝,那其中一定有神功秘笈,如果被他习练成功,一定会武功大进,也许会使丁弃武不再是他的对手。   丁弃武忖思着道:“萍妹可见过那件天凤图?”   白采萍点点头道:“见是见过,但是看不懂,那上面有一幅模糊的图画,是一幅山水,有水有桥,如此而已,那四句诗是按图索骥,但是如何索法就不得而知了!”   丁弃武道:“那东西在岳父手中有了那么多年,可见岳父也没有想通那画的含义,有心人不见得就能如此顺利的找到,我们大可不必为此担心……”   微微一顿,又道:“但是他……”   双眉微锁,住口不语。   白采萍道:“那么你担心的又是什么?”   丁弃武道:“我只担心找不来他。”   白采萍也沉默了。   因为这实在是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有心人一切如谜,看来他早打好了主意,只要弄到了天凤图,立刻改头换面,谁能再知道他是有心人。   良久之后,丁弃武咬咬牙关道:“不论如何,只要他还活在世上.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白采萍的伤势终于好了,但撕去布条之后,她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原来那剑伤的疤痕不但在她脸上留下了一条印记,而且也使她的五官改变了形状,由极美而变成了极丑。   幸好洞中没有镜子,白采萍并不知道她真正的面容是什么模样。   丁弃武瞒着她,只说她风采依旧,同时,他也严厉的吩咐二仆,不能提起这件事来。   丁弃武本想和她离开山洞,但由于这层缘故,反而一天天的拖了下去。   白采萍催着他一同去找有心人报仇,丁弃武仍在竭力延宕,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使她知道她已是一个丑女,而能使他不会伤心。   幸好,当丁弃武觉得无法再托的时候,白采萍有了身孕。   这是最好的理由。   白采萍也不再提起急着报仇的事,她快要生下她和丁弃武共有的孩子了。   在这段时间中,丁弃武更是加倍的爱她,两人形影不分,使白采萍体会到她确实获得了幸福,往日的苦难终于得到了报偿。   时间很快的过去。   白采萍怀胎十月,竟然顺利的生下了一名男婴。   两人的欣悦自是不难想像,白采萍把孩子取名小武,并要使孩子将来像他。   又是半年过去了,白采萍再度提到报仇的事,丁弃武以孩子太小的理由为藉口,要再拖时间。   白采萍动了疑心。   她问丁弃武:“为什么?”   丁弃武忖思着道:“我说过多次了,是因为孩子大小了!”   白采萍不以为然的道:“如说孩子小.要等到几时孩子才能长大呢,总不能等上十年二十年吧?”   丁弃武点头道:“娘子说得很对,我也想了一个办法……”   白采萍道:“什么办法?”   丁弃武道:“你带着孩子等我,我一人去找有心人报仇!”   白采萍道:“不行,我不放心!”   丁弃武着急的道:“你该相信我,凭我一个人,一定可以顺利的杀掉有心人,把他的脑袋拿回来祭岳父的在天之灵!”   白采萍苦笑道:“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为人,也不是信不过你的武功,但是……”   丁弃武道:“这有什么但是,如果你希望我能安心,好好的在这里教养孩子,才是上策!”   白采萍皱眉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我住在这里?”   丁弃武苦笑道;“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而且有胡瘸子他们两人,什么都不必你操心……”   白采萍叫道;“但是我寂寞,而且,我也有一些事要做……”   丁弃武皱眉道:“你……”   白采萍道;“平安镖局虽然烧了,但我也该去看看,找找我那九师哥也找找我那奶娘,另外,我还想先去一趟洛阳,看看家里的老房子……”   丁弃武低谓无语。   他知道,事情总有一天会拆穿,她总有一天会知道她已是一个很丑的女人。   他犹豫着想要告诉她,然而却仍是开不了口。   白采萍怀中抱着六个月的丁小武,在灯下瞧着她的夫君,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好像一直在瞒我?”   丁弃武忙道:“没有啊……”   白采萍道:“我白天和你说的事情,怎么样,我想离开这里,这里实在太寂寞了!”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好吧,我们……明天走!”   他终于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   然而,他没有想到,悲剧在第二天一清早就发生了。   那夜他心事重重,睡得很迟,等到醒来之后太阳巳斜斜的照进了洞内。   他翻身而起,方才发觉白采萍早已起床。   他轻轻喊道:“娘子……”   没有应声。   他又放大了声音叫道:“娘子……采萍,采萍……”   但洞中静静的,也许他的声音大了一些,睡在一旁的小武被吵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白采萍还是没有出现。   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若是往常,白采萍会很快的从洞口跑回来哄着小武,唱着山歌,或是替他穿好衣眼,要他起床。   丁弃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目光四转,但洞中一切都很宁静。   然而他终于发觉在洞角上有一条白布飘着,那是血书。   丁弃武大惊失色,急忙提过血书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弃武夫君:   我踌躇了很久,很久,我留够了眼泪,虽然我舍不了你和小武,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狠狠心抛下你们,我去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你的苦心我是很感激的。   但我终于发觉了,我巳经是一个世界上最丑陋的女人!   弃武,也许你不能谅解,你会说:我不说你为什么你不能活下去呢?   但是你不知道,这影响对我太大了,我不能使你有一个这样丑陋的妻子,也不能使小武有一个这样丑陋的母亲!   我离开你们,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你会再找到一个合意的妻子,如果她爱你,一定也会爱我们的孩子,我很放心!   我知道你会替我爹爹报仇,我对你有信心,这件事就寄托给你了。   弃武,最后我愿告诉你,虽然我难过,但我却很安心,一年多以来,你对我的爱,已是很够很够的了!   后面还写些什么,丁弃武已经看不清楚了,因为泪水已经使他的视线模糊。   他大叫:“糊涂……糊涂……”   顾不得哭着的小武,拔足就向洞外跑去。   然而,毕竟晚了,只见胡瘤子与二楞子正向山洞跑来。   胡瘸子的臂弯中平躺着白采萍,但却早巳气绝多时,返魂无术。   二楞子双泪交流,呐呐的道:“主母……是在河里……淹死的!”   丁弃武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胡瘸子、二楞子同样的痛哭失声,三个大男人哭成了一堆。   在白展堂的坟墓旁多添了一个坟墓,那是白采萍的新坟。   胡瘸子权充保姆,负起了喂养小武的责任。   他上了几岁年纪,做事很有耐心,小武又特别乖,仿佛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娘的孩子,平常不太哭闹。   丁弃武没有心肠再住下去,于是,他带了小武与二仆再度踏上了征途 。   他惟一的目的,就是要找有心人,他恨恨的发下了宏誓,要把他碎尸万段。   首先,他们又到了开封城。   平安镖局的废墟仍然空在那里,那里已成了无主的土地,由于烧死了不少人,没有人愿意花钱在那里盖房子,恐怕闹鬼。   丁弃武触景生情,心中更加难过,他踏上了一家酒楼买醉。   酒楼上对于平安镖局的传说,仍是大家谈论的好材料,大家各执一词,添枝加叶,说得更加神化。   然而一般说来,对于白展堂皆有好评,都说那不速之客是一个江湖的魔头。   自然.他们不知道白展堂以及白采萍还会遇救,虽然他们终于还是死了。   丁弃武心中一动,暗忖:“有心人既然不知道自己曾经重入平安镖局,也许认为自己真的已经远走边荒,不会再提防自己会找他算帐,那么。现在他也许正忙于奔走各地名山,在寻找天风图上的藏宝……”   于是,他决心在离开开封之后,就去各处名山,访寻有心人。   这样一主二仆,又带了一个周岁不到的小孩子,难免十分扎眼,丁弃武也想雇用一个奶娘,但他又怕奶娘行动不便,所以没有真的实行。   胡瘸子并不在意别人看他,小武哭了,他就一面拍,一面在酒楼上走来走去。   于是,这情形就更惹得很多人注目。   丁弃武心中在盘算别的,同时,心中也为悲伤所填满了,对这件事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正当丁弃武酒意醺热的时候,忽见一名五旬开外的老者凑了过来。   丁弃武所注意的是有心人,虽然他也没有看到过有心人的真正面目,但却知道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所以对这老者倒并未放在心上。   只见那老者大刺刺的坐到了丁弃武桌上道:“朋友是路过此地么?”   丁弃武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他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除了发觉他也是个武林人物之外,根本没有看到别的。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尊驾心思不属,忧形于色,想必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丁弃武皱皱眉道:“多谢老丈关心,在下并没有什么困难!”   那老者又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内皆朋友,尊驾莫非嫌弃我么?”   “不……不……”   丁弃武如梦初醒的道:“在下失礼了!”   那老者叹息一声道:“老夫也是因为遇上了一桩不大如意的事,才离家出外散散心的……”   微微一顿,又道:“尊驾虽无困难,但至少也像老夫一样,总有些不大顺心的事,是么?”   说着向胡瘸子与他怀中的小武投注了一眼。   丁弃武叹口气道:“那是小犬,他母亲新丧不久!”   那老者点点头道:“这就是困难,带孩子是女人的事情,把他交托给一个老仆人,这如何能行!”   丁弃武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老者忖思一下,又道:“想必令夫人是死于道路之上,而尊驾正想回妇家乡是么?”   丁弃武摇了摇头。   那老者一征道:“莫非老夫猜错了?”   丁弃武苦笑道:“老丈是猜不到的,因为在下根本没有家,无家可归!”   “可怜……可怜……”   那老者停顿了一下,又道:“为了孩子着想,尊驾纵然无家,也应该找一个家才对!”   丁弃武点点头道:“老丈说得对,但那是以后的事,而目前……”   那老者摇摇头道:“我说的就是目前,难道尊驾要带着一个周岁不到的孩子浪游天涯!”   丁弃武已经有些醉意,闻言咬牙道:“虽非浪游天涯,却是要找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然后才能谈到安家的事!”   那老者又打量了丁弃武一眼道:“不知尊驾的仇人是谁,又有些什么仇恨,使你这样恨他?”   丁弃武悚然一惊,道:“这个,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那老者苦笑道:”对了,交浅言深,是老夫失礼了……”   微微一顿,又道:“敢问尊驾贵姓大名?”   丁弃武不假思忖的道:“在下丁弃武。”   “什么?……”   那老者顿时双目大睁,叫道:“丁弃武,你就是丁弃武?”   丁弃武愣然的道:“在下正是丁弃武,不知老丈……”   那老者大叫道:“你不认得我?”   经他这一叫,整个酒楼上的座客都转过了头来,目不转瞬的瞧着两人。   丁弃武皱眉道:“在下与老丈似乎是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   那老者怒冲冲的道:“老夫是泰山于家堡的只手翻天于大刚。”   “啊……”   丁弃武果是大吃一惊,连忙离座而起,双拳一拱,道;   “原来是于堡主,在下失敬了!”   于大刚沉声道:“现在你认得我了!”   丁弃武低声道:“晚辈久仰大名!”   于大刚咬牙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丁弃武,你知道老夫为何离家而出?”   “这……”   丁弃武呐呐的道:“在下无从知道。”   于大刚怒道:“为了找你!”   丁弃武苦笑道:“不知前辈对晚辈有何指教?”   于大刚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装糊涂?”   丁弃武道:“晚辈是真的不知,前辈为何不明白的说了出来?”   于大刚咬牙道:“很好,我的女儿呢?”   丁弃武一怔道:“难道于姑娘没有回家?”   于大刚叹口气道:“不错,我女儿是回家了,可是她完全变了,那是受了你的害!……”   丁弃武痛苦万分的道:“于姑娘是自己走的,她……当时对我十分决绝!”   于大刚指指在胡瘸子怀中的丁小武道:“这是你和谁生的孩子?”   丁弃武道:“是我的妻子。”   于大刚怒道:“我知道是你妻子,我是问她是谁,是谁家的女儿?”   丁弃武叹口气道:“想必前辈也听说过,就是白展堂的女儿白采萍!……”   于大刚两眼—瞪道:“她不是烧死了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就在她快要烧死的时候,我把她救了出去,我们结成了夫妻,但她还是死了!”   于大刚道:“就留下了这孩子?”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好吧……”   于大刚忖思了一阵,道:“我不管你这些事,你知道老夫只有碧青一个孩子,如今……”   忽然挤出了两滴眼泪,住口不语。   丁弃武心如刀戳,呐呐的道:“于姑娘究竟怎么了?”   于大刚终于吐出一口长气道:“她还好,但是她却非当尼姑不可,巳经住进了松月庵。”   丁弃武心头怦的一震,道:“前辈……为何不劝劝她?”   “不劝?……”   于大刚愤愤的一敲桌子道:“老夫为何不劝,不怕你说,我夫妻两人不知劝了多少好话,怎奈她总是不听!”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那么,前辈是……”   于大刚怒冲冲的道;“老夫这次离家固然是为了散闷,但主要的是为了找你……”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曾发下重誓,找到你之后一掌把你砸成肉酱!”   丁弃武苦笑道:“现在呢?”   于大刚道:“现在我觉得你也很可怜……”   目光又向怀中的丁小武投注了一眼,又道:“也许这是你的报应。”   丁弃武点点头道:“也许……”   忽然—一   于大刚一跃而起,大叫道:“我昏了头了,快,快跟我走!”   丁弃武苦笑道:“前辈要我去什么地方?”   于大刚道:“自然是在松月庵,找我女儿去。”   丁弃武皱眉道:“只怕她仍在恨着我,不会见我,而且,既然她已经出了家,我去见她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   “不……不……”   于大刚一叠连声的道:“我那女儿虽然进入了松月庵,但是带发修行,还没有剃成光头,而且我也不是要你再娶我女儿,也许她现在会听你劝。”   丁弃武道:“前辈叫我去劝她?”   于大刚道:“如果你不肯,老夫仍然要一掌劈了你!”   丁弃武连连点头道:“我肯,我肯,这是我该做的一件事!”   于大刚叫道:“既然你肯,就要赶快,我们走!”   不等丁弃武表示意见,立刻一并算清酒钱,与胡瘤子、二楞子等人一齐匆匆走下了酒楼。   酒楼之外有四名健仆在等候,原来于大刚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于大刚匆匆吩咐了一声,使随行的仆人交出了四匹快马,催促着丁弃武等人上马,立刻一马当先,向开封城外驶去。   尽管骏马如飞,也在第三天黄昏光景方才到近了泰山之下。   松月庵就在泰山之下的一处山坡之上。   松月庵四外都是巨松,风景秀丽,倒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   此刻夕阳欲下,庵中隐隐传出木鱼梵唱之声,使人尘念尽消。   于大刚急急上前打门。   不久。   山门打了开来,一个老尼姑合什迎了出来。   她是认得于大刚的,只见她喃喃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方道:“于施主又来探望令嫒了么?”   于大刚点点头道:“她还好么?”   老尼姑又诵声佛号道:“好得很,于姑娘一天吃斋念佛,……”   于大刚道:“现在能看她么?”   那老尼姑忙道:“当然能!于施主随时随地都可以来!”   于大刚伸手一指丁弃武等人道:“老夫还有几个朋友,也想一齐去看看小女,使得么?”   老尼姑沉吟了一阵道:“若是别人,自然是不行的,但既是于施主的朋友,就一块请进来吧!”   于是,在那老尼姑引导之下,众人一同进入了松月庵内。   想是于大刚施舍在庵中的银钱不少,故而于碧青在庵中得到了极好的待遇。   她独自住在一座小院之内。   当丁弃武等人进入院中之后,正好看到了于碧青的背影。   虽然的还未落发,但却穿上了一件黄色的法衣,看起来十分刺目。   她正在礼佛诵经,根本不知道有人到了院内。   等她停下了诵经,于大刚方才轻轻的叫道:“青儿,青儿……”   于碧青震了一震,霍然转过身来道:“爹爹,这么晚了,您……”   但她话未说完,却又发现了丁弃武等人,她先是震了一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等她看清了真是丁弃武时,却吓了一大跳,同时急急起身,把房门牢牢的闩了起来。   于大刚急叫道:“孩子,青儿……你这是怎么了?”   于碧青坚决的叫道:“爹爹,你不该带他来!”   于大刚皱眉道:“都是为了他的关系,你才要出家当尼姑,为什么不能叫他来?”   于碧青在房中着急的道:“爹爹,你不懂,我本不愿意见他!”   于大刚道:“爹爹也不是有意去找他,而是凑巧碰上的.是在一家酒楼上……”   微微一顿,又道:“眼下他也很可怜,他老婆也死了,抛下了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   正在这时,丁小武哭了起来。   于碧青似是吃了一惊道:“小桃死了?”   “什么小桃?……”   于大刚叫道:“他讨的老婆是白展堂的女儿!”   “啊……”   于碧青有些意外的叫了一声道:“这倒是我想不到的事,为什么你不要小桃,却又讨了白采萍我的白妹妹?”   丁弃武不能再沉默了,长吁了一声,道:“于姑娘,人间的事变化太多,我无法详细告诉你,因为那也许要说上一天一夜!”   于碧青激动的道:“白妹妹当真死了?”   丁弃武可以听到于碧青的哽咽之声,当下也忍不住,一阵鼻酸道:“她是自杀的!”   房门打了开来,于碧青满脸煞气的走了出来,定定的盯视着丁弃武,喝道:“白妹妹嫁了你,结果她却自杀了,这为什么,快说!”   丁弃武叹口气道:“话要从头说起,只怕姑娘没有耐心听!”   于碧青咬牙道:“有关白妹妹的事,再长我也听得下去,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着她,想不到她却已经做了古 人……”   说着不禁哽咽出声。   丁弃武只好从头到尾的仔细的说了一遍。   于碧青静静听完,巳是前襟尽湿,她把胡瘸子手中的小武接了过去。   丁小武本来一直哭泣不止,但一到了于碧青的手上,却乖乖的不哭了。   于碧青流泪道:“这就是我白妹妹生的孩子?”   丁弃武点头道:“他叫小武,才六个月。”   于碧青大哭道:“白妹妹,你为什么这么傻,就算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良久之后,于碧青方才收泪道:“丁弃武,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丁弃武沉凝的道:“不论天涯海角,我也要把有心人找到,替采萍报仇!”   于碧青慨然道:“好吧,你可以安心去报仇,孩子交给我,我暂时替你抚养!”   丁弃武忙道:“多谢于姑娘!”   于大刚面露喜色,道:“孩子,这里是尼庵,养孩子似乎不大方便,倒不如……”   于碧青拦住他的话锋道:“好吧,我只有和爹爹回家!”   于大刚欣然道:“对,对,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于碧青凝重的道:“不过,爹爹先要答应我,回家之后随我怎么样,不能干涉我的清净,更不能找些媒婆来向我说亲,要不然我还会回来!”   “行……行……”   于大刚满口应承的道:“只要你肯回家就行,什么事爹爹都完全依你,完全依你……”   于碧青重回于家堡,负起了抚养丁小武的责任,丁弃武也就安心的带领着两名仆人再度上路。   由于丁弃武判断有心人必是在设法找寻天风图上的宝藏,因而离不开有山有水的地方,于是他首先找遍了泰山,而后是狙徕山、蒙山、沂山最后则到了鲁东的崂山。   就这样,已经费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仍是没有有心人的影子。   那天,丁弃武与两名仆人坐在崂山的白云峰下,正在烦躁不已。   白云峰下没有卖吃食的地方,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   偏偏丁弃武等人巳经一天未进饮食,而此刻又已到了黄昏日落之时。   二楞子舔舔嘴唇,呐呐的道:“爷,该下山了!”   二楞子接口哼道;“下山?……下山至少有五十多里,而且要白天走,夜晚走非迷路不可!”   胡瘸子抓抓肚皮道:“可是……一天没吃东西,行吗?”   二楞子哼道:“难道只有你饿,我也饿了,爷大约也饿了,……”   微微一顿,又道:“饿归饿,不能不忍着点,没有三天饿肚子,还能算是穷汉?”   二楞子对胡瘸子有些顾忌,在他的说法是胡瘸子根本不讲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倒是丁弃武微吁一声道:“下山路远,此地又没有人家住户,说不得只好找家庙宇借个宿,弄点吃的了!”   一言提醒了二楞子,只见他恍如梦醒的叫道:“对,对……找家庙宇吧,山里没有别的,一定有庙!”   果然。   正当众人计议要找一处庙宇借宿之时,就偏偏听到了一栋庙宇中传来的晚钟之声。   丁弃武辨别了一下钟声传来的方向,与二楞子、胡瘸子一同奔了过去。   大约半里之外的一处高峰之下,果然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寺院。   山门上有三个斗大的金字。   “白云寺”。   由于时间已晚,白云寺山门已闭,从钟声中可以听得出来,寺僧正在做晚课。   二楞子迫不及待,首先上前敲门。   不久,   山门打了开来,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僧人向三人瞧了一眼,道:“三位施主是……”   丁弃武忙道:“在下等是游山迷路之人,想请大师父慈悲慈悲,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灰衣僧人合什道:“施主不必客气,请随小僧来吧!”   于是,丁弃武等被引入了客房之内。   客房是一列两排,共有十余间之多,可以想到这庙的香火不错。   灰衣僧人让三人进入客房,笑笑道:“三位施主既是游山迷路,想来还不曾用过晚餐吧!”   二楞子连忙接口道:“不瞒大师父说,我们连早餐也还没吃,就请大师父慈悲……”   目光一转,又道:“我们爷会多付香火钱的!”   灰衣僧人忙道:“小僧就去预备!”   说着匆匆退了下去。   果然,那灰衣僧人不久就搬来了不少素莱与米饭,虽然没有荤腥,但三人跑了一天,吃起来倒是香甜可口,由于数量极多,三人俱皆吃了一饱。   灰衣僧人招待得倒是十分周到,又送来了一壶松子茶,然后方才退了下去。   由于时间尚早,而两茗房中也只有丁弃武等三人住着,宽敞清静,饭后三人就坐在院中啜饮松子茶一面低声聊天。   二楞子忖思着道:“崂山已经找了三天,看情形那小子没来,再往东走就要下海了,咱们……”   胡瘸子叱道:“你担心的事可真多,不论往哪走,你跟着就是了。”   丁弃武笑笑道:“反正是聊天说说,也没有关系……”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崂山也找不到他,只好回头走,奔汝南一直向大行山一带找过去……”   二楞子先瞧了胡瘸子一眼.方才呐呐的道:“这样找下去那可费了劲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找上十年二十年,我也非把他找到不可!”   二楞子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爷觉得怎么样?”   丁弃武道:“你有什么主意?”   二楞子道:“如果那小子还没有找到藏宝,这办法也许可行,如果那小子已经找到了藏宝,这办法可用不管用了!”   胡瘸子叱道:“究竟你有什么主意,你倒是说呀,卖什么关子?……”   二楞子笑嘻嘻的道:“除了那小子以外,就只有白家老爷和故世的主母知道那叫天风图,对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二楞子道:“那小子一定认为白家老爷和主母都死在平安镖局的火窑之中了,咱们找个有山有水有小桥的地方,就扬言是天风图的藏宝之处,江湖上消息传得快,那小子一听到必定犯疑,一犯疑心定会很快的找了去!”   丁弃武良久没有开口。   胡瘸子哼一声道:“馊主意!”   丁弃武笑笑道:“这主意自然不算高明,但也可以试用一下,至少可以使那小子疑神疑鬼!”   忽然,正当三人计议之间,丁弃武突然神情一肃,静静的听了起来。   原来他听到了一种异声。   那是一种近乎歌唱,又近子哭泣之声,而且似是出于妇人女子口中,但似断似续,隐隐约约,很难听得清楚。   丁弃武向二楞子与胡瘸子投注了一眼道:“你们听到了没有?”   二楞子与胡瘸子似是仍在凝神倾听,脸上俱有一种困惑的表情。   胡瘸子连连点头道:“像是女娃子的哭声,又像在唱小曲儿,真是怪极了!”   二楞子则抓抓头皮道:“我倒听得像是猫叫……”   微微一顿,又道:“爷的功力比我们深厚得多,难道您就没听清楚是什么声音?”   丁弃武忖思着道;“这白云寺附近并无居民住户,寺中理应都是和尚,哪来的这种声音?”   二楞子呐呐的道:“别是这寺里不干净,闹鬼吧!”   丁弃武笑笑道:“如果这庙里当真有鬼,我倒要看看这鬼是个什么样子!”   二楞子四下里张望了一阵,道:“爷还等什么,咱们按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看一看不就成了?”   胡瘸子也怂恿道:“这声音来得古怪,是应该找去查查看。”   正当三人意欲起身之时,忽见一条黑影缓缓而出,竟是那名灰衣僧人。   二楞子当先迎上去,道:“大师父还有什么事么?”   灰衣僧人摇摇头道:_“山上天气冷,小僧因见三位施主衣衫单薄,特意送来几条棉被。”   原来他身后还有一名小沙弥,抱了三条棉被,顾自送入了客房之中。   丁弃武忙道:“多谢大师关心……”   灰衣僧人诵声佛号道:“寺庙受十万香火,招待施主,原是应该的……”   目光微转,又道:“但愿三位施主觉得舒适,如果三位还缺什么,尽管告诉小僧。”   丁弃武拱手称谢,试探着道:“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灰衣僧人忙道:“小僧上天下心,忝为本寺知客。”   丁弃武道:“原来是天心大师,请恕在下冒昧,有几件小事不知可否请问?”   天心和尚欣然道:“施主尽管请问,小僧是知无不言。”   丁弃武道:“不知贵寺中有多少僧人,方丈大师是谁?”   天心和尚目光奇怪的向丁弃武及二楞子、胡瘸子—一扫了一眼之后,方道:“白云寺中原有僧人四十余人,但目前只有二十八之多了……”   目光缓缓一转,又接下去道:“至于敝寺方丈,上元下果,是三个月初来到本寺的。”   丁弃武道:“贵寺僧人既有四十多人,为何忽然减少了一半?……”   天心和尚微吁一声道:“不瞒三位施主,本寺自现任方丈莅临之后,半数门人纷纷要求出外募化,所以眼下寺中只剩下二十几人……”   丁弃武紧盯着道:“这是为了什么?”   天心和尚苦笑一声道:“这是出于各人的心愿,小僧如何知道,不过……”   微微一顿,又低低的道:“也许他们对敝方丈有些误解,认为职司的安排有些不太公允,以致愤而离去!”   丁弃武十分困惑,这知客和尚为什么会把寺中的隐密随意说了出来,而且看他言辞神色之间,似乎还有一种暗示的意向,不由更加动了疑念。   当下忖思了一下,又道:“贵寺前任方丈呢?”   天心和尚诵声佛号道:“先师不幸三个月前圆寂了!”   丁弃武道:“元果方丈是由何处而来?”   天心和尚目光四处一转,见两个小沙弥早已离去,方才低低的道:“敝寺本是五台禅院的下院,元果方丈自是五台山派来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请恕在下妄言,想必元果方丈不太受寺中大师们的欢迎……”   天心和尚微微变色道:“任何寺庙的主持方丈一向难做,这也怪不得元果方丈!……”   轻轻诵了一声佛号,又道:“夜色已深,三位施主早些歇息吧!”   丁弃武摇摇手道:“且慢,在下还有一件事想动问大师。”   天心和尚又收住脚步道:“施主还有什么话要问?”   丁弃武道:“贵寺附近可有民宅住户?”   天心和尚摇摇头道:“据小僧所知,除了敝寺之外,五里之内并无人烟。”   丁弃武微微皱眉道:“这就怪了……”   天心和尚强自一笑道:“施主奇怪什么?”   丁弃武道:“贵寺之中,除了修持的僧人之外,想来不会有另外的人吧?”   天心和尚笑笑道:“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三位施主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施主因何生疑,莫非……”   丁弃武道:“方才在下明明听到了妇人女子之声,似哭似唱……”   说着忙去观察天心和尚的神情。   殊料天心和尚十分坦然,淡淡的道:“施主当真听到了那种声音?不会是一种错觉,听错了么?”   丁弃武凝重的道:“不瞒大师说,在下等均是习武之人,视听之力要较常人敏锐一些,如何能够听错?”   天心和尚诵声佛号道:“山川之中,每多鬼怪,也许施主是听到了鬼怪之声!”   丁弃武朗然一笑道:“在下自有生以来,素不信鬼,如果真的有鬼,倒是很想遇上一个!”   天心和尚面部竟挤出了一层难掩的喜色,悄声道:“想是施主们天性好动,听到了什么不对,一定要查个清楚?”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瞒大师说,在下确有此意。”   天心和尚声音更低的道:“三位武功很高强么?”   丁弃武微怔道:“武功一道,并无止境,任何人都难说是否非常高强,因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强的遇上更高强的,就会变成不高强的了!”   天心和尚点点头道:“施主说得是……”   微微一项,又道:“但施主等携刀佩剑,联袂远行,在江湖道上一定也很有些来头了?”   丁弃武皱眉道:“大师为何定要追问这事?”   无心和尚微微一惊,连忙陪笑道:“这……因为施主们如果万一有什么变故,小僧担待不起。”   丁弃武道:“这是说这白云寺中果然是有些奇怪了?”   “不……不……”   天心和尚连忙摇手道:“小僧并未如此说,只不过山林之间,难保没有山灵鬼魅,如果万一遇上,也许会有不测之事……”   丁弃武道:“请恕在下追问一句,在下等可否在寺中活动,查查那声音的来源!”   天心和尚道:“实不相瞒,小僧之所以请问三位武功高低也就是为了这个……”   目光绥缓一转,道:“三位若是平安无事.自是甚好,但如万一有意外发生,请别扯上小僧,到时休怪小僧说谎,只能推说三位是闯了进来,而不是小僧留客……”   丁弃武皱眉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寺中……”   天心和尚打断他的话道:“小僧的话只能到此为止,请恕小僧失陪了……”   说着举步就走,但走出三步,又复收住脚步,转身微微一笑道:“其实,三位最好还是好好的睡上一夜,养足精神以便明日赶路,何苦为了听到一点声音而苦苦追查?”   不待话落,急急大步而去。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丁弃武冷冷的哼了声道:“这秃赋十分狡猾……”   二楞子接口道:“爷说得是,这老秃头看起来过有些奸诈,好像话里有话?”   胡瘸子轻声道:“依老奴看来,这秃贼是想利用咱们!”   丁弃武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他想必已知道我们听到了那种异声,才借口来进棉被而再与我们攀谈……”   二楞子睁着一双大眼道:“爷,这话我可就糊涂了,他也是这庙里的和尚,为什么要暗示咱们去查?……”   他畏怯的四外投注了一眼,又道:“别是他这庙里当真有鬼,这里头故意拿话激咱们去替他抓鬼的吧?”   丁弃武一笑道:“你怕鬼?”   二楞子啊了一声,抓抓头皮,忙道:“不,不……我才不怕!”   丁弃武笑笑道:“既然不怕就不必管他是什么用意了,反正不论他激与不激,我都想查上一查!”   然而此刻那种似唱似哭的声音却又听不到了。   二楞子道:“那种声音又听不到了,怎么去查?”   胡瘸子觉得不顾眼,应声叱道:“一切有爷作主,你多嘴多舌的干什么,乖乖的跟在后边就是了!”   二楞子不伯爷,但却不能不怕胡瘸子,胡瘸子本领比他大,若是动手,他准吃亏,不然他也不能动手,因为爷说过,胡瘸子比他年纪大,该尊敬他,所以二楞子暗暗咬牙,但却没向胡瘸子顶嘴。   丁弃武皱皱眉头道:“走,咱们一路查下去!”   于是,丁弃武纵身当先,二楞子与胡瘸子随后,三人一齐窜房过脊,向寺后查去。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十章 尼庵神尼诛巨魔   此刻夜色已深,一连三进殿院中惧是黑漆沉沉,鸦雀无声。   眨眼功夫,三人已到庙后的山墙,竟是没有一点可疑之处。   丁弃武苦笑一声,自言自语般的道:“莫非那贼秃故做神秘,要我们这样奔波一番,开开玩芙么?”   二楞子想开口,但瞧瞧胡瘸子,又把话锋硬给咽了下去。   胡瘸子不喜多话,故而也是紧抿口唇,并没有什么话说,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又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二楞子与胡瘸子仍然没有开口,不曾表示任何意见。   但就当丁弃武欲要纵身而回之际,忽见一条黑影由寺中疾射而出,向寺后驰去,身法之高妙,使丁弃武不由为之吃了一惊。   当下不假思忖,立刻施出轻功身法,尾随那黑影追了下去。   寺后大约半里之外,就是一片松林,那黑影几个闪动之简,已经投入了松林之中。   丁弃武向随在身后的二楞子及胡瘸子投注了一眼,悄声道:“你们两人就在林外等我,万一有什么变故之时,可以按我们往日的办法来传讯联络。”   胡瘸子与二楞子虽然有些不愿,但丁弃武并非与两人商议,而是以命令的语气,说完之后就向松林之中疾闪而入。   林中十分黝黑,伸手不辨五指,丁弃武步步为营,向内窜去。   那片松林十分宽广,深入到二十余丈,但见一缕灯火闪了出来。   定神看时,原来那是一座古怪的茅舍。   那茅舍搭在松林中既不适居住,而样子与一般茅舍又有些不同。   原来那是一间圆形的茅舍,有如一座巨坟,但四面却有窗子,闪闪的灯光就是由窗隙中透射出来的。   丁弃武鹫伏鹤行,向茅舍前逐步接近,终于走到了窗户之前。   向内看时,丁弃武不由愕然一怔。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两个所熟悉之人,一个是尉迟平,一个则是公孙同。   原来由于白云寺中驰出的黑影就是碧鸡寨的长臂翁公孙   同。   只见尉迟平双手一拱道:“奴才见过寨主!”   公孙同哼了一声道:“这几天你还好么?”   尉迟平忙道:“奴才很好!”   公孙同沉声道:“记住,蛊毒是长青夫人所下,如不是老夫治了你,你早已毒发而死了!”   尉迟平忙道:“奴才永远忘不了寨主的大恩!”   公孙同哼道:“只是忘不了不行,此后不论老夫有何差遣,你要全力以赴。”   尉迟平忙道:“是,奴才知道。”   公孙同目光一转,道:“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尉迟平道:“奴才一共探出了两件大事,不论那一件都是可以制住丁弃武的……”   窗外的丁弃武听到不由一怔暗暗咬牙。   公孙同道:“是什么大事,还不快些说出来!”   尉迟平道:“寨主可知道平安镖局发生的事!”   公孙同咬牙道:“提到平安镖局,老夫就气的要死,为什么你还要提它?”   尉迟平道:“奴才说的是另外一件大事……”   微微一顿,又道:“平安镖局的事已经传遍江湖,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了……”   于是,他果然把平安镖局被火焚的事说了一遍,说得竞然十分详细。   公孙同道:“原来白展堂已被火烧死了……”   尉迟平摇摇头道:“才不呢!”   公孙同一怔道:“怎么,难道他逃出去了?”   尉迟平道:“如果要逃是不大容易的事,但却有一个人救了他们父女!”   公孙同急道:“是谁?”   尉迟平道:“就是寨主念念不忘的丁弃武。”   公孙同又气得咬牙道:“快说,方才你夸口能制住丁弃武,究竟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尉迟平慢悠悠的道:“寨主大约再也想不到丁弃武化解了与白展堂的仇恨,而且还讨了他的女儿吧?”   公孙同一怔道:“这是真的?”   尉迟平道:“自然是真的,丁弃武不但讨了白采萍,而且白采萍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儿子……”   公孙同大叫道:“他的儿子在那里?”   尉迟平得意的道:“寨主别忙,且听我慢慢的说来,那白采萍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死了,现在丁弃武的儿子……”   公孙同桀桀大笑道:“原来白展堂的女儿也死了,这可真是报应,丁弃武的儿子呢?”   尉迟平道:“丁弃武的儿子叫丁小武,现在被于家堡收养了去……”   微微一顿,又道:“寨主只要去把丁弃武的儿子绑了,还怕丁弃武不乖乖的束手就缚么?”   公孙同皱眉道:“于家堡,于家堡在什么地方?”   尉迟平道:“就是泰山的于家堡,天下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个于家堡来!”   公孙同一惊道:“是只手翻天于大刚那老贼的于家   堡?”   尉迟平点点头道:“一点不错,正是泰山于大刚!……”   公孙同皱眉摇头道:“于大刚不是好惹的人物,如果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尉迟平道:“寨主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用毒一道,天下不做第二人想,难道还没有办法使他就范?”   公孙同徽怒道:“这一年多来你有些变了……”   尉迟平一惊道:“奴才变了什么?”   公孙同哼道:“遇事喜欢追根问底,而且,也快要支配起老夫来了!”   尉迟平震了一震,忽然面色大变,痴痴的附着公孙同呆了起来。   公孙同有些意外的喝道:“你还记得你的姓名么?”   尉迟平突然汗如雨下,口唇蠕动了半天,但没有说出话来。   公孙同急忙由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取出一颗药丸,递到尉迟平面前,道:“快些吞服下去。”   尉迟平颤抖着右手接了过去,张口吞了下去。   丁弃武暗中瞧着,并没有出手阻止,因为还有很多事要想听下去。   只见尉迟平服下药丸之后似是好了甚多,额头上淋漓的大汗也渐渐的消散了开去。   公孙同又道:“你现在好些了么?”   尉迟平忙道:“奴才好得多了……”   公孙同道:“你可记得你的姓名、家人,以及为了什么跟着我么?”   尉迟平忖思了一下道:“奴才是尉迟平,原是尉迟世家的家主,家人妻子自然都还记得……”   神色之间,多少有些悲凄的表情。   公孙同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跟自老夫呢!”   尉迟平凝重的道:“寨主待我有救命之恩,奴才言定了要跟随寨主三年,三年一满,就可以回家去与妻子相聚了!”   公孙同点点头道:“对,现在你的精神完全恢复了,快把你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说下去吧……”   眼珠一转.又道:“方才你说过还有一个可以制住丁弃武的办法,不知是什么……”   尉迟平笑笑道:“也许这办法比去绑丁弃武的孩子还要有效,寨主可愿陪奴才去一趟?”   公孙同道:“为什么你不先明说,却要老夫陪你去,是去向何处?”   只见尉迟平道:“不过近在咫尺,而且一到寨主就会明白了!”   公孙同微微忖思了一下,道:“也好,快些带路吧!”   窗外的丁弃武连忙退后几步,掩到了一株巨大的松树之后。   尉迟平与公孙同先后走出芽舍,迳向松林之后走去。   丁弃武来不及通知二楞子与胡瘸子,遥遥跟在两人后面一同走去。   松林之后就是一道耸峙入云的山壁,尉迟平展开提纵身法,向山峰之上攀去。   公孙同以及跟在后面的丁弃武,也先后一同爬上了那座高峰。   峰上山花如锦,又复别有天地。   但见峰后的一道斜坡上,一座小巧的尼庵峙立其上,看起来十分孤单。   公孙同沉声道:“尉迟平,你领老夫到这鬼地方做什么?”   尉迟平不慌不忙的道:“奴才要请寨主看的,就在尼庵之中,只要寨主一看就明白了!”   公孙同点点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先看看再说吧!”   于是与尉迟平双双纵身而起,扑到了那座尼庵的山门之内。   尼庵中修竹如林,两人虽是扑入门内,却是不虞被人发现。   因为庵内不但修竹繁茂,而且松柏交错,十分浓密,微风吹拂,枝叶簌簌,纵然在其中大步行走,也不易被人发觉。   此刻夜色已深,但正殿中却仍有一名女尼跪在蒲团之上在默诵经咒。   公孙同隔着竹丛,细看了那女尼一眼,悄声道:“这尼姑老夫好像认得!”   尉迟平道;“寨主自然认得!”   公孙同轻轻一拍前额,道:“认识好像认识,但一时之间却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尉迟平道:“寨主只要再细想一想,一定就可以记起这尼姑是谁了!”   那尼姑十分年轻,如果不是剃了光头,一定是个十分美艳的姑娘。   公孙同忽的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对了,正是那个丫头!”   原来那竟是当年长青夫人的侍婢小桃,已经削发做了尼姑。   尉迟平陪笑道:“寨主果然想起来了。”   公孙同放下脸来道:“认出这个丫头来,又有什么用处?这与丁弃武的事又有什么关连?”   尉迟平笑吟吟的笑道:“关连可大了!寨主可曾听说丁弃武与小桃的事?”   公孙同独臂一摇道:“他们间的淫乱之事,老夫虽略有所闻,详细的情形却不清楚……”   微微一顿,又道:“莫非这妮子跟丁弃武还有一手?”   尉迟平道:“奴才也是由江湖上打听出来的,丁弃武被囚在万花山庄之时,曾经和小桃有过一番关系,反正抓了小桃,就能用她控制丁弃武!……”   公孙同道:“你当真打听得没错!”   尉迟平道:“奴才有几个脑袋,胆敢骗哄寨主?”   公孙同点点头道:“好吧,你去把她抓出来吧。”   “不……”   尉迟平双手连摇道:“不瞒寨主说,小桃巳从长青夫人那里学了不少的毒功,奴才不会是她的对手!”   “哼!……”   公孙同咬牙道:“长青夫人那贱货的毒功都是由老夫亲手教的,凭这丫头又能会些什么?”   说话之间,大步向殿中走去。   殿门并未关闭,公孙同立刻进入了大殿之中。   但是,小桃仍是喃喃诵念经咒,对公孙同的进入殿中,   似是毫无所知。   公孙同目光微转,沉声喝道:“小桃!”   小桃仍是不理不睬。   不但公孙同觉得奇怪,连匿身在一株松树枝丫间的丁弃武,也不由大感奇怪。   因为公孙同的叫声,小桃是分明可以听得到的,但她为什么却不理不睬,甚至;连头都不抬,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   公孙同大奇,当下又沉声叫道:“小桃!”   同时也向前走近了一步。   这次小桃像是听到了,但却淡漠的投注了他一眼,对这位突然在深夜之中闯入的往日主人,毫无惊奇之感,只是冷冷的道:“施主如是拈香拜佛,应该等天亮时再来!”   公孙同呵呵冷笑道:“老夫既不拈香,也不拜佛,是为了找你来的……”   声调一沉,又道:“难道你不是小桃?”   小桃淡淡的道:“贫尼法名无缘。”   “无缘……”   公孙同又桀桀大笑道:“以老夫看来,应该改为有缘才对,因为老夫就要带你去会会那丁弃武了!”   小桃面色平静如常,只是轻轻诵了一声佛号,再没有开口。   公孙同声调又是一沉道:“贱婢,还不快些起来,跟老夫同走?”   小桃没有理睬,又复闭起双目,诵经念咒,仿佛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公孙同勃然大怒,独臂一伸,就要向小桃肩头之上抓去。   忽然——   但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唱道:“住手!”   公孙同微微一怔,果然应声停了下来。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尼姑由偏殿中缓缓走了出来。   公孙同一怔道:“你是这庵中的主持么?”   那老尼姑平静的诵声佛号道:“贫尼正是。”   小桃连忙双掌合什,叫道:“师父!……”   公孙同不在意的大笑道:“你叫什么法名?”   老尼姑淡淡的道:“贫尼无心!”   公孙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匿身树丫的丁弃武,却不禁镇了一震!   从白采萍及于碧青的谈话中,他清楚的记得在望夫山上救自已性命的人就是无心师太。   只听公孙同冷冷的道:“你们都取了一些古里古怪的名字,一个无心,一个无缘……”   声调一沉,又道:“这小尼姑是老夫家中的逃奴,老夫就要抓她回去,你又能怎样?”   无心师太冷冷的诵声佛号道:“施主一生做了多少恶事,巳经弄丢了一条手臂,难道还不知道悬崖勒马,及早回头么?”   公孙同怒道:“好可恶的老尼,难道你活得不耐烦了?”   独臂一扬,就要拍去。   无心师太冷凝的叹息了一声道:“公孙施主,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最后的机会也要失去了!”   公孙同本来出掌要击无心师太,但不知为了什么,欲要拍出的手掌却又停了下来,而且身子微微一摇,差一点要倒了下去。   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公孙施主,现在你明白了么?”   公孙同咬牙叫道:“老妖尼,你究竟在老夫身上弄了什么鬼……”   无心师太哼道:“你一生之中,惯弄的却是什么?”   公孙同气吼吼的道:“既然你知道老夫是公孙同,大约你就知道老夫是碧鸡寨的寨主,自然也会知道老夫是以用毒出名。   眼珠微微一转,又道:“莫非……莫非老夫也是栽到了毒药之上?”   “不……”   无心师太冷冷的道:“正好相反,老尼在地上散布了解毒之药,是最强的一种解毒药粉,方才大约被你的脚步践踏得飞扬了起来!……”   公孙同大惊道:“好可恶的妖尼!……”   但他身子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立刻篷然倒了了地去。   小桃由蒲团上站了起来,喃喃的道:“师父……”   无心师太拍拍她的肩背道:“为师一生之中从未杀过一个人,想不到垂暮之年,却用解毒之药杀了这个老毒物。”   小桃困惑的道:“师父,解毒之药为何就能够杀了他?”   无心师大诵声佛号道:“这很明显,他用毒专长,必然长与毒物为伍,久而久之,毒素已侵肌入骨,使他成了一个怪人,由于经常有毒素做为他的‘补品’,使他—异常人,但遇上了强烈的解毒之药,反而会使他体内的毒素瓦解……”   说话之间,只见公孙同口鼻之中溢出了一缕黑血,人已随之气绝而死。   一直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尉迟平忽然向无心师太深施一礼,道:“老师太……”   遥遥观望的丁弃武不由又是一怔。   只听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施主魔劫已消,只怕家中人早已望眼欲穿,施主应该快些回家去了。”   尉迟平激动的道:“一年前若非遇上老师太,老朽只怕早已死去多时了……这份救命之恩,老朽不知如何报答!”   无心师太摇摇头道:“施主不必想得太多,若非施主与贫尼合作,也不会除得了这个害人的老毒物!”   尉迟平忖思了一下道:“老朽自从服了老师太的药物之后,神志清明,早已完全复原,虽然竭力装做仍然被迷的样子,但一定极不自然,为什么这老贼竟然看不出来?”   无心师太笑笑道:“这很简单,施主之所受的是长青夫人的巫术,公孙同虽精于用毒,但对巫术却一窍不通,所以不论施主如何装做,他都不会见疑!”   尉迟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微微一顿,又道:“这老毒物的尸体,老朽把他甩出去吧,免得被他弄脏了老师太的佛门净地。”   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贫尼正要麻烦施主,不过,他既然受了解毒之药的渠洗,周身毒素流溢,实在沾碰不得……”   转向一旁的小桃道:“徒儿,去拿一大块油布来!”   小桃应声而去,不久,就取来了一块遮雨用的油布,交到了无心师太手上,无心师太又把它交给了尉迟平,笑笑道:“施主既已归心似箭,把这老毒物的尸体丢却之后,就请快些回家去吧……”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施主处理这老毒物的尸体时,最好要小心一些,以深埋地下为宜,免得山间的鸟兽遭受其害!”   尉迟平连连点头道:“老师太放心,老朽自会妥善处理……”   迟疑了一下,又道:“老朽与这老毒物相处日久,而且又吃了他不少的药物,不知体内是否沾染了他的毒素?”   无心师太笑笑道:“施主确然沾染了他不少的毒素,但贫尼也曾使施主服用过不少药物,现已经足够把他的毒素化解了,所以施主尽管安心!”   尉迟平吁了一口长气,道:“多谢老师太,老朽就此告别了!”   说着用那块油布蒙在公孙同尸体之上,而后伸手抓了起来,徐徐迈出殿外,再度向无心师太大个招呼,飞身而起,向庙外驰去。   瞧着尉迟平驰去的身影,小桃幽幽的叹了一口长气,道:“师父,夜深了,您来人家歇息去吧!”   无心师太谈谈一笑道:“不行,还有一位贵客等着咱们接待呢!”   不但小桃怔了一怔.连外面大树上的丁弃武也不禁深感愕然。   丁弃武把一切情形都看得清楚无比,对无心师太,他有衷心的钦佩,对小桃,他虽有无比的同情,但是,他觉得没有理由再与小桃见面,所以他想就此离去,但听到无心师太的话后却不禁又停了下来。   只听小桃奇怪的道:“师父,您是说……还有人来到了庵里?”   无心师太点点头道:“一点不错,这个人为师和你都与他有些缘份,可惜他不想见咱们就要走了!”   小桃愕然道:“他是什么人,师父怎么说得有这么神秘?”   无心师太笑笑道:“徒儿,为师一直还不曾问过你,当初你遁入空门,要求为师替你落发之时,你的心志坚不坚定?”   小桃奇怪的道:“师父为什么要问起这些,弟子的心意,难道师父还不知道,弟子是再坚定也没有的了。”   无心师太道:“那么现在呢?”   小桃凝重的道:“不但现在,将来也是一样,因为弟子早已参透了一切,只有皈衣佛门,永远陪伴师父,弟子才能得到心灵上的平静。”   无心师太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见见此人也不妨事……”   伸手向外一招道:“贫尼知道施主已经等了多时,为何不见见面,与贫尼一谈!”   由无心师太的话语之中,丁弃武知道她已经早发觉了自己,当下不便再隐瞒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飞身而下,扑到了大殿之前。   小桃已经看清了来人是丁弃武,面色倏然为之一变,但是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只见她略一定神,就又恢复了常态。   丁弃武先向无心师太拱拱手道:“晚辈丁弃武,多谢老师太当日救命大恩!”   说着就要跪下地去,大礼参拜。   无心师太连忙伸手相拦道:“施主万勿如此,贫尼消受 不起,快请到殿中宽坐叙话!”   又转向小桃道:“给丁施主倒杯茶来!”   小桃应声道:“是,师父。”   说着转身而去,她已经平静得没有一些表情,对丁弃武仿佛是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丁弃武本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及见小桃是那样的平静,倒反而也镇静了下来。   无心师太殷勤地让坐,诵声佛号道:“深夜之中,没有什么款待,丁施主请勿见怪!”   丁弃武欠身道:“老师太太客气了,晚辈实在感到惭愧,因为……”   无心师太笑笑,打断了他的话道:“施主你这样的年纪,不过做了什么事,不论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都值得同情与原谅,何况丁施主并没有什么过错……”   微微一顿,又道:“以贫尼而论,四十多年前也曾犯了一次天大的错误,不过,那是一般年轻人易犯的错误,而且认真说起来,却并非罪恶……”   丁弃武喃喃的道:“老师太说得是……”   无心师太缓缓又道:“因为并非罪恶,所以值得同情……”   目光盯注着丁弃武,停顿了一下,又道:“丁施主与小徒无缘的事,贫尼知道得十分清楚,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小徒无缘心性坚定,早已抛开了人间的一切,丁施主大可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丁弃武只好又喃喃的道:“是……是……”   小桃已经棒了茶来,双手送到丁弃武面前,平静无比的道:“丁施主请用茶!”   丁弃武又感到一阵手足无措,他不敢去看小桃的脸,不知她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从声音中却可以听得出来,她果然平静的很。   只听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施主方才已经看到了,贫尼不得已而开杀戒,除去了一个用毒荼害江湖的老魔……”   丁弃武忙道:“除恶即是为善,老师太不愧佛山高人!”   无心师太叹息一声道:“江湖之中难免有不少为非作歹之人,但救世以渡人为主,这些坏人能使他们变成好人,才是上上之策,贫尼不得已而杀人,已是为我佛所不耻的下下之策了!”   丁弃武呐呐的道:“这……这……”   也许是由于小挑在于一旁,使他变得有些拙口笨腮,什么话都不能说得圆满。   无心师太摇摇头道:“但贫尼问心无愧,只求心之所安也就是了……”   目光淡然一转,又道:“施主年轻有为,武功高强,江湖武林之中还不知有多多少少的事等着施主!……”   丁弃武沉凝的道:“晚辈当本着老师太的教导,凡事应先求心之所安,才能不偏不倚!”   无心师太忖思了一下,道:“施主来到崂山,能深夜在此谋面,总算是有缘,但施主是因何来到崂山的?”   丁弃武只好照实道:“不瞒老师太说,晚辈是追逐一个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的歹徒,以致进入崂山,而至白云寺投宿……”   无心师太笑笑道:“施主所要追的,想必是那有心人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老师太想必都已知道了。”   无心师太微吁一声道:“开封平安镖局的不幸,是一件大事,江湖中一直传播不已,贫尼自然都听说了,何况还有方才离去的尉迟施主数次向贫尼传讯!”   丁弃武暗暗向小桃投注了一眼,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漠然之色。   只听无心师太缓缓又道:“贫尼本不想留下施主,但因为有两件事不能不向施主明说,所以……”   丁弃武忙道;“不知老师太有何吩咐?”   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吩咐二字,贫尼愧不敢当,先说第一件事,丁施主可知公孙同为何会去白云寺中?”   丁弃武双眉微锁道:“晚辈正为这件事所困惑,因为在白云寺中似乎曾经听到过女子哭唱之声,但等晚辈查看时,却又没有什么发现,随后就发现了公孙同,一直跟踪下来……”   无心师太道:“因为白云寺中的住持方丈就是碧鸡寨中的总侍卫,此人名为楚本雄!……”   “啊……”   丁弃武不禁一怔道:“难道他巳经出家做了和尚?”   无心师太摇摇头道:“那种人为怎能够出家,这只是那元果大师该当遭劫!……”   丁弃武道:“白云寺前任住持三个月前圆寂归西,听说是由五台山派来的住持元果。”   无心师太道:“元果大师果然是由五台山派来的方丈,半途之中却遇上了楚本雄,不但被他抢走了度牒文书,而且还被他追去了性命……”   丁弃武接口道:“晚辈明白了,那楚本雄是个假和尚!”   无心师太点头道:“正是如此,由于他有度牒与五台山的文书,没有人怀疑他是假的,只怪五台山总院为什么会派一个无恶不做的花和尚来,所以白云寺已经面目全非,僧众纷纷求去!”   丁弃武咬牙道:“晚辈立刻就要把他除去!”   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丁施主是侠义少年,贫尼不便多口,就委请施主处理此事,不过,贫尼有两句话送给丁施主,那就是善体天心少造杀孽,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杀人!……”   丁弃武悚然道:“晚辈谨遵教言。”   无心师太微微一笑道:“这是贫尼要说的第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   忽又沉声一叹道:“贫尼自觉心力日衰,恐怕已不能久在人世,说不定随时随地……”   小桃忽然接口叫道:“师父,您别说这些……”   无心师太坦然一笑道:“生老病死,世上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其实只要看开了,也是十分平常的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微微一顿,又道:“贫尼一生所学,虽然不多,但医道上还多少有些可取之处,所以贫尼这些天来,都在尽力把些微之学,传与徒儿,希望他日能继为师之志,救世救人……”   小桃接口道:“弟子知道,您老人家不要说了!”   无心师太笑道:“为师不是说给你听,而是要告诉丁施主,他日在江湖道上,多照应你……”   丁弃武连忙拱手道:“晚辈一定尽力!”   小桃一直都很坦然,此刻却有些面色微红的低下了头去。   无心师太诵声佛号道:“这样,贫尼就可以放心了……”   微微一顿,又道:“施主还有两位同伴在等,贫尼就不多留了,但愿尔后有缘,能与施主再见!”   丁弃武不禁也有些黯然,略一迟疑,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就该告辞了!”   说着又向小桃拱手一礼,小桃连忙双掌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丁弃武觉得心头十分沉重,当下暗吁一口长气,迈步出屋,闪身而去。   首先,丁弃武回到了那片松林之外的二楞子与胡瘸子藏身之处。   但出乎意外的,竞然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丁弃武大感奇怪,林内林外细细找了一遍,仍是不见两人。   但附近并无一些异状。   丁弃武暗道:莫非两人因等得不耐,已经先一步回到白云寺了?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胡瘸子与二楞子的忠诚,是绝无问题的,他们绝不可能不等自己回来而先回到白云寺。   丁弃武再度进人松林,去查看那座圆形的茅舍。   茅舍中除了一榻一椅之外,一无所有,那很像猎户们在林中弄的临时遮风避雨之处,而后被公孙同用来作了尉迟平的住处。   丁弃武一无所获,只好身形急转,先回了白云寺。   白云寺仍然是那样的平静,每一进殿院中都不见一丝灯火,丁弃武飘回客房,只见客房中一片漆黑,三条棉被整齐的堆放在床榻之上,根本没有二楞子与胡瘸子的影儿。   就在这时,丁弃武忽然又听到了那种怪声。   他不再怠慢身疾形掣,循着发声之处扑去。   终于,他在后院的一间禅房前停了下来,因为他差不多可以确定声音就是由此处传出来的。   由院落的气派与禅房的位置判断,这该是住持方丈的净室。   但此刻那种声音却又听不见了。   他躲在一簇竹丛之处,静静倾听。   不久,忽然呼的一声,似是禅房中有一扇门推了开来,   随之也有一缕微弱的灯光传了出来。   丁弃武定神看时,只见一个年轻的和尚由房中走出,手中捧着一个酒坛,缓缓的向小院之外走去,一股酒气迎面扑来,使丁弃武不由纳起了眉头。   待那和尚走出院门,丁弃武连忙向禅房之中掩了进去。   定神看时,禅房中空空洞洞,但却有一道暗门通向地下。   丁弃武暗道:“好一个刁恶的强盗,居然还修了密室!”   那密室其实只是一个地洞,此刻洞门开着,闪闪的灯光就是由地洞中透射而出。   丁弃武毫不迟疑,立刻闪身而人。   只见那地洞有一条五尺多长的通路,而后就是洞室,洞室四壁都是泥土墙壁,一股霉味刺鼻,其中却布置得十分华丽。   只见正中是一张罗汉床,上面铺了鸳奁绣被,摆着大红绣花的枕头。   此外,有桌有椅,桌上酒肴未撤,杯盘狼籍,一个胖大的黑和尚正袒胸露臂的坐在椅上,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忙着替他捶腿捶背。   在床头上有一个脱得半裸的女孩子,双手反缚,系在床柱上,正在哀哀哭泣。   丁弃武看得清楚,那黑和尚果然正是楚本雄。   只见他一面打着酒呃,一面不耐烦的喝道:“真他妈的扫兴,哭个什么劲,既然来到了白云寺,你就别想活着出去,何不陪着老子玩一天算一天,吃吃喝喝……”   分明他是在喝叱那个被缚的少女。   那少女牙关紧咬,除了呜呜咽咽的哭泣之外,一声不吭。   楚本雄更加大怒的道:“贱货,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   那少女咬牙叫道:“你杀了我吧,快些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会从你,土匪……强盗……”   楚本雄霍然而起厉叱道:“想死还不容易,宰了你这贱货,老子再去弄别的女人!”   挥手一掌,就要向那少女砸去。   但他那一掌并未击下,却见人影一闪,丁弃武忽然拦到了他的面前。   楚本雄这一惊实在不小,但匆忙之中他还不曾看出来人是谁。   只听他仍是暴跳如雷的吼道:“你是什么人,怎敢闯入佛爷的密室?”   丁弃武冷冷哼道:“才一年多不见,大约你不至于看不清楚,何不仔细瞧瞧?”   “啊……”   楚本雄这一次算是看清了,同时,他也亡魂四冒,身子顿时软了下来,道:“你……你是丁弃武!”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总算你认出我来了!”   微微一顿,又道:“看来这一年多你过的十分不错,有吃有喝,又有女人……”   楚本雄结结巴巴的道:“我……才来了不过……三个月,而且……而且……”   丁弃武哼道:“倒真亏你长了这个大的个子,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楚本雄于咳了一声,咬咬牙道:“到这里来当和尚,并不是我的本意,这是受了我那往日的主人……”   丁弃武道:“是公孙同?”   楚本雄连连点头道:“自从长青夫人死了之后,我一切自然是要听从他的吩咐!”   丁弃武笑笑道:“可惜公孙同已经死了,今后你也可以恢复自由了!”   楚本雄一怔道:“你……你说的是真话?莫非是你杀了他?”   丁弃武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但我却是眼看着他死的……”   声调一沉,又道:“楚本雄,你杀害元果大师,抢了他的度牒又来此无恶不作,这罪准饶!”   楚本雄面如死灰的道:“我……已说过是受公孙同驱使!……”   丁弃武冷笑道:“为什么你还不动手与丁某一搏,难道要这样束手待毙了么?”   楚本雄颓然道:“我很自量,决不会是丁少侠的对手,只求少侠开恩,放过我这一条狗命……”   丁弃武道:“这样看来,你是很怕死的了?”   楚本雄呐呐的道:“在下不过中年,就这样死了,实在于心不甘,如果丁少侠放过我,我一定从此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丁弃武沉忖了一下道:“好吧!既然你有悔过之心,我可以体上天好生之德,饶你一命的……”   楚本雄不顾一切,连忙跪下叩头如地蒜的道:“多谢少侠不杀之恩……”   丁弃武冷冷哼道:“且慢!”   楚本雄双肩抖了一抖,道:“怎么,莫非丁少侠又改了主意?”   丁弃武摇摇头道:“既然我答应了不杀你,就不会反悔,不过……”   冷冷的投注了他一眼,又道:“你所以为非作歹,无非因为你有一身武功,虽然你的武功并不高明,但茶毒佛门,为害民间,已是游刃有余,所以……”   楚本雄大惊道:“丁少侠要废去在下的武功?”   丁弃武点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想留下性命,就不能再留武功,想保全武功,就得搭上一条性命!”   楚本雄嚎叫道:“那还不如杀掉我算了!”   丁弃武冷冷的道:“这样说来,你还是愿意死了!”   楚本雄闷声不响。   丁弃武淡淡的道:“想死更是容易,像你这种人间的败类,我本来就不想留下你的性命!”说话之间,右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之上。   楚本雄面色大变,双手连摇道:“别……别……在下愿意……被废武功!”   丁弃或缩回握剑的右手,笑笑道:“你到底想开了,不要武功,同样的可以娶妻生子过上半世平静日子!……”   楚本雄低下头去,双目一闭道:“请你动手吧!”   丁弃武淡然一笑,走前一步,伸指向楚本雄的后腰点去。   楚本雄咬紧牙头,一声不吭,但额头上却流下了两行汗水。   稍停,丁弃武冷冷的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楚本雄一声不吭,双拳微拱,向地洞之外走去,就这样离开了白云寺。   待楚本雄一走,丁弃武方才向那两名替楚本雄锤腿的妇女道:“你们是被他掳来的么!”   包括那名被缚的女子,都想不到看起来如此文弱的丁弃武会有这样大的威风,竟使霸王一般的楚本雄吓的要死,一时都呆了起来。   及至丁弃武开口问话,那两名妇女方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小女子们都是二十里外的老王庄人,被那和尚绑来的,只求……英雄超生,放我们回家!”   丁弃武道:“你们认得路么?”   那两名妇女同声道:“认得.认得!但是……庙里其他的和尚……”   丁弃武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会送你们出去,快把那个女孩子解下来吧!”   于是,那两名妇女方才想到该去解救她们的难友,不久,丁弃武带领三名妇女走到了小院之中。   忽见一排灯笼引路,知客僧天心与数名僧人一同迎了上来。   天心和尚一见丁弃武,连忙双腿一屈,跪了下去,后面的数名僧人,不约而同,也一齐跪了下去。   丁弃武急忙拦住道:“诸位快些请起!”   知客僧天心和尚诵了一声佛号,方才起身道:“多谢少侠替本寺除去了这一祸害!”   丁弃武笑笑道:“这是在下该做之事,其实,当在下进入庙中之时,大师就该明告!”   天心和尚苦笑道:“只因小僧不知少侠身份,深恐弄巧成拙,所以只好暗示少侠……”   丁弃武急道:“那强徒巳经走了么?”   天心和尚忙道:“小僧等已知少侠废去了他的武功,不会再危害人间,所以随他去了!”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他是伪冒元果大师之名,而元果大师已经遇害的事了吧!”   天心和尚点点头道:“小僧等虽然知道,但一来因为他持有度牒之书,二来他的武功高强,还有一个惯于用毒,常来常往的独臂老人是他朋友,所以小僧们只有在他的淫威下勉强度日,对他无可奈何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大师们可曾见过我那两位同伴?”   天心和尚忙道:“小僧正要奉告少侠,小僧并未见到他们,但方才却接到了一张条子……”说着双手递给了丁弃武。   丁弃武大为困惑,连忙将那张纸条接了过来,定神看时,只见上面潦潦草草的写着:   “字呈丁少侠阁下,获悉侠驾光临崂山,渴欲一见,并有要事待商,贵介两人已先期惠临蜗居矣,专候,盼速。”   下面的著名是崂山神君。   另外,还有一行小字是,自云寺正东三里外,老君峰下有专人接应引导。   丁弃武皱眉道:“大师可知这崂山神君是个什么人物?”   天心和尚连连摇头道:“小僧自幼在此出家,就从来不曾听说过有崂山神君这样一个人物……”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敝寺正东三里外,倒果有一座老君峰。”   丁弃武暗暗咬牙道:“好吧,我倒要会会这位崂山神君,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目光一转,瞧瞧跟在后面可怜兮兮的三名妇女,又道:“她们三人是被那强徒所掳的无辜妇女,大师是否可派人送她们回家?”   天心和尚忙道:“这是小僧该做之事!”   丁弃武点点头道:“那么,在下就此别过了!”   不待话落,身形鹤起,眨眼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崂山神君何三绝   老君峰并不是险峻的高峰,不过像个岗子一般的矗立于崂山群峰之间。   丁弃武在峰前徘徊了一阵,却不见有人。   他恨得暗暗咬牙,向峰上看去,但见松柏满山,一片蓊郁。   忽然,正当他烦躁不安之际,只听一阵琴声摇摇传了过来。   丁弃武身形飞掣,循声扑上了峰巅。   那山峰不高,几个起落之间已到了峰巅之上,只见一株虬松之下,正坐了一名中年道人。   那道人膝上摆了一张瑶琴,正在丁冬丁冬的弹着,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扑到了面前。   丁弃武冷冷的叫道:“道长请了!”   那道人方才微微一笑,收住抚琴的右手,拍起头来道:“施主可是丁弃武?”   丁弃武冷冷的道:“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那道人又微微一笑道:“家师崂山神君正在等候侠驾。”   丁弃武急急的道:“不必多说,快些带路吧!”   那道人又淡然一笑,缓缓收琴入袋在肩头系好,方才向丁弃武摆摆手,当先向峰后走去。   丁弃武双眉深锁,紧紧跟了上去。   丁弃武暗暗留意,发觉那道人平平庸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由他的年龄判断,他的师父至少也该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了。   老君峰并不是太高的山峰,但松柏丛生,茂密阴森,使人不能不随时提高警觉,大约走了半里多路,那道人已经在峰后的一处茅舍前停了下来。   丁弃武原认为那道人与他的师父必然是住于道观之中,又见那道人伸手肃客,不由为之一怔。   只见那道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丁少侠请啊,家师相候已久了!”   丁弃武目光四外一转,道:“在下必须先请问一句,我那两名同伴可是也在此处?”   那道人笑笑道:“自然也在,丁少侠立刻就可见到他们,想必他们正在陪师父谈天……”   丁弃武不再多言,点点头,迈步而入。   那茅舍不大,但却十分齐整,竹篱小院,满载山花,三间正房中灯火闪闪,有一种温暖宁谧的感觉。   那道人待丁弃武踏入院中,急忙加快脚步,赶到丁弃武之前去推房门.同时恭谨的向房中道:“启禀师父,丁少侠请到了!”   丁弃武不待招呼,顾自大步向房间之中走去,进入房中,不由一怔,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只见房间正中摆下了一桌酒菜,一个年约四旬,生得十分疲弱的汉子端然正坐,两旁分别坐了四名花枝招展的少女,此外还空着几个座位。   使丁弃武微微意外的是胡瘸子与二楞子果然在场。   胡瘸子与二楞子坐在一旁,两人都铁青着脸,及至见到丁弃武进入房内,连忙一齐站起身来,激动的叫道:“爷……”   显然两人都有些意外。   丁弃武目光转动,冷冷的投注了那正面而坐的瘦削汉子一眼.道:“还好,你们两人都还活着!”   胡瘸子与二楞子不便接口,只是尴尬的苦笑了一声,走离开座位,侍立在丁弃武的身旁。   那瘦削的汉子也已站起身来,抱拳道:“丁少侠这可言重了,贵介也是我的贵客,自应好好招待……”   微微一顿,又道:“可惜他们两位却抵死也不肯入座同饮,所以只好由着他们两位坐在一旁!”   丁弃武转向二楞子与胡瘸子道:“你们两人是怎么来的?”   二楞子呐呐的道:“他骗我们说爷在此地……”   丁弃武道:“你们如何能够相信?”   二楞子道:“我们当然不信,可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面色一红,把头低了下去,不再开口。   丁弃武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说他们两人本不答应,但被对方以强硬的方式硬邀了来。   瘦削的汉子伸手肃客道:“坐呀,丁少侠,江湖朋友,何必这样拘束?”   那四名花枝招展的少女也一齐瞧着丁弃武,嘻嘻的笑个不停。   那名引路而来的道人,也向丁弃武道:“家师一向洒脱,不拘俗礼,丁少侠不必过分客气!”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他就是你师父?”   那名道人连忙道:“正是家师,方才贫道不是介绍过了么?”   丁弃武笑道:“这倒是十分新鲜的事!”   说着果然坐了下去,同时向二楞子与胡瘸子招招手道:“既然主人如此好客,我们却之不恭,还是干脆扰他一顿吧!”   二楞子先是瞧着胡瘸子,胡瘸子则连忙低应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   二楞子更不怠慢,其实,他早已口水暗流,因为那一席盛宴,对他的诱惑实在已是不小。   三人一经就坐,四名少女立刻凑了过来,执壶把盏,衣香鬓影,使人陶然欲醉。   那瘦削的汉子十分开心的道:“徒儿,你也坐下来吧!”   那道人却恭谨的道;“有师父在坐,那有徒儿的座位,徒儿愿意弹琴替师父侑酒!”   瘦削的汉子摸摸须下的山羊胡子,笑道:“也好……”   那道人立刻解下琴袋,就在一张矮几前坐了下来,但听弦索叮咚,果然弹起了琴来。   丁弃武并不客气,杯来酒干,二楞子与胡瘸子更是猛吃猛喝,刹那间已把一桌酒菜吃的一大半皆空。   丁弃武也已略有酒意,冷冷的道:“尊驾就是崂山神君?”   那瘦削的汉子点头一笑道:“在下正是。”   丁弃武一笑道:“在下有两点疑问,很想请教,第一,尊驾不是道长,却有一个道长徒弟,第二,尊驾的封号似乎知道的人不多,不知道崂山神君四字是从何而来?”   崂山神君满饮一杯,指指嘴唇笑道:“小徒铁指道人原是带艺从师,在下欣赏地的天赋根骨,没有理由因为他是道人而不收他……”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崂山神君四字,不瞒你说,是我到崂山之后才用的,前后不过两个多月!”   丁弃武道:“尊驾一向喜自己乱加封号么?”   崂山神君搓了一下颊下的山羊胡子,笑道:“也许在下是有这个习惯……”   目光凌厉的投注着丁弃武,又道:“封号只是代表一个人而巳,有的封号是别人赠的,有的是自己加的,这又有什么不对?”   丁弃武笑道:“这话似乎很有道理,但尊驾的真实姓名,想必不会吝于相告吧?”   崂山神君沉凝的忖思了一下,道:“在下何奉。”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丁某行走江湖的时日不多,对尊驾的大名竟是头一次听说。”   崂山神君呵呵大笑道:“丁少侠想从在下的名字上找出在下的出身来历,那可是白费功夫……”   目光淡淡一转.慢悠悠的接下去道:“在下的何奉二字,江湖之中只怕实在少有人知,因为在下这还是头一次踏入江湖!”   丁弃武冷漠的点点头道:“尊驾有佳肴美酒,只需一纸相召.丁某一定乐于前来,又何必先将丁某的两位同伴骗来!”   崂山神君摇摇头道:“这又是误会了,在下从不会对人行骗,至于贵介……”   呵呵一笑,方道:“丁少侠何不让他们两位把经过说上一说?”   二楞子双目圆睁,立刻张口欲语,但却被丁弃武摇手止住道:“丁某对既成的事实不愿再加追究,倒是尊驾千方百计把丁某邀来,不知目的何在?”   崂山神君阴阴的道:“如果在下说是为了钦慕大名,渴欲一见,丁少侠信得过么?”   丁弃武笑笑道:“但尊驾的纸条上明明写着有要事相商。”   崂山神君道:“如果那只是在下的一种藉口呢?”   丁弃武笑笑在“那足证尊驾好客……”   转向胡瘸子与二楞子道:“你们两位吃喝得怎么样?”   二楞子忙道:“已经酒足菜饱吃不下了。”   丁弃武欠身抱拳道:“丁某多谢尊驾的盛筵招待,隆情厚意,改日当答席相谢!”   崂山神君道:“丁少侠这是告辞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丁某不想多留,就此别过了!”   崂山神君慢悠悠的道:“在下因慕大名,正想一诉心曲,丁少侠为何如此来去匆匆了?”   丁弃武答道:“尊驾这是说还有话未讲?”   崂山神君神秘的投注着丁弃武道:“丁少侠果然厉害,硬要把在下的话逼出来不可……”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本想待酒足饭饱之后,与丁少侠促膝夜谈,既然丁少侠如此迫不及待,只好就此一谈了!”   丁弃武坦然道:“尊驾最好快些说明!”   崂山神君略一忖思,向四名花枝招展的少女道:“你们回避一下。”   四名少女立刻相偕起身,先向崂山神君裣衽一礼,又向丁弃武福了一福,一齐向左边的内室走去。   崂山神君瞧着丁弃武,又道;“两位贵同伴是否也可以回避一下!”   丁弃武皱眉道:“他们两人是在下心腹,什么事我都不瞒他们,尊驾尽管明说,不必有所顾虑。”   “不……”   崂山神君摇摇头,道;”如果丁少侠不见怪,最好还是请他们回避一下,只有你我两人密谈的好。”   丁弃武谈然一笑,道;“好吧……”   转向二楞子与胡瘸子道:“你们且到院中去避一避。”   二楞子与胡瘸子应了一声,正欲起身出屋,只听崂山神君摇手阻止道:“下雨了,何必到外面去避……”   转向铁指道人道:“徒几,你陪他们两位到内室去避一避吧!”   铁指道人忙道:“是,徒儿遵命!”   当下停止弹琴,起身向胡瘸子等打了个招呼,伸手肃客。   二楞子与胡瘸子齐把目光投注到了丁弃武脸上,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此刻外面果然下起了雨来,雨声滴滴嗒嗒,似乎下的着实不小。   丁弃武坦然点点头道:“也好,你们就回避一下吧!”   二楞子与胡瘤子不再表示意见,一转身,与铁捐道人相偕进入了右面的内室之中。   于是,正房中就剩下了丁弃武与崂山神君两人,丁弃武目光微转,道:“眼下已经再无他人,尊驾可以明说了吧?”   崂山神君沉凝的点点头道:“丁少侠是聪明之人,想必一定明白在下请了你来不是单为了请你吃吃喝喝吧?”   丁弃武冷冷的道:“嗯。”   崂山神君徐徐举起酒杯,向丁弃武扬了一扬,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式,然后一饮而尽,重重的将酒杯往下一放,道:“二十年前,在下曾一度踏入江湖,想把何奉二字闯得响亮一些!”   丁弃武又冷冷的道:“噢!”   崂山神君瞧瞧丁弃武,有些愤恨的道:“那时在下与丁少陕的年纪相差不多,心雄志大,自谓仗恃一身所学,必可睥睨江湖,扬名天下!……”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看情形想必尊驾受到了挫折!”   崂山神君谓然一叹道:“一出江湖,就把在下碰回去了,那是少林寺的心静贼秃:从那时起,在下又是二十年未出江湖!”   丁弃武道:“心静大师是当代少林掌门,年高八旬以上,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高僧!”   崂山神君咬牙道:“贼秃!”   丁弃武淡淡的瞧了他一眼,顾自又道:“少林一派虽然代代有高人,武技奇学傲视武林,但少林门规极严,非属万不得巳,绝不与江湖各派发生纠纷!……”   微微一顿,又道:“心静大师更是轻易不出禅关,尊驾又是如何被他碰上的?”   崂山神君道:“二十年前,在下既想进入江湖一争长短,就不能不对自己先有一番考验,那也就是说先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别别苗头……”   丁弃武笑道:“所以你选上了少林派!”   崂山神君道:“应该说是选上了心静贼秃!”   丁弃武皱眉道:“心静大师是佛门高人,轻易不动火性,更不会随便与人动手,尊驾这话……”   崂山神君桀桀一笑道:“你说的不错,心静贼秃确然不愿与我动手,连见他都不肯见,不过我有我的办法逼他见我……”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不知尊驾有什么办法?”   但他却迅快的联想到了一件江湖传闻,双目不禁又定定的瞧了他一眼。   崂山神君一道:“在下来了一个硬闯,杀死了两名少林僧人,进入了山门,又杀死了四名僧人闯过了大雄宝殿,招来了三十多名贼秃向在下围攻,大战半个时辰不分胜负,反而又被在下杀伤了数人,这才引出了心静贼秃!”   丁弃武道:“结果你却败在了他的手中。”   崂山神君点点头道:“一点不错,当我纵横少林寺,杀得那些秃头东藏西躲之时,自谓武功已足以傲视天下,谁知道反而会败在那个又老又瘦的心静贼秃手下!”   丁弃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静大师也是一样,武功比他高的人仍然多得很!”   崂山神君道:“丁大侠大约就是其中之一。”   丁弃武摇头道:“丁某不敢如此自负,不过,丁某并没有闯过少林寺,自然也不曾见过心静大师。……”   目光一转,又道:“尊驾好像不该叫何奉吧?”   崂山神君道:“那么在下该叫什么?”   丁弃武道:“何三绝,对么?”   崂山神君忽然猛的一拍桌子,笑嘻嘻的盯视着丁弃武道:“你怎么知道?”   丁弃武平静的道:“当年尊驾大闹少林,在江湖中传诵不衰,该算是一件大事,丁某虽然在江湖中行走不久,但对这件事倒是听说过。”   何三绝急及不待的道:“江湖中对我的批评如何?”   丁弃武不屑的道:“江湖中认为尊驾早巳死了!”   何三绝皱眉道;“在下二十年未在江湖中露面,这自然难怪他们如此猜测……”   眼珠滴溜一转,又道:“但我是问江湖中对我的反应。”   丁弃武摇摇头道:“还是不说也罢。”   “为什么?”   何三绝山羊胡子翘得高高的道:“不论是什么批评,在下都是乐于听闻,为什么你不说?”   丁弃武瞧着他道:“我该先问你一件事,江湖中的情形难道尊驾一点也不知道?”   何三绝道:“我已经说过了,二十年前我一出江湖就碰了心静败秃的钉子,接着就又隐居了二十年,对江湖中的情形自然是毫无所知了!”   丁弃武笑道;“这就怪了!”   何三绝有些困惑的道:“怪了什么?”   丁弃武仍是笑笑道:“既然尊驾对江湖中的事一无所知,隔膜得很,为何连在下这毫无藉口之名的人都知道,而且把丁某给请了来?”   何三绝点点头道:“你问的有理,但在下的徒儿对江湖中的事知道得不少,关于邀请丁少侠来的事,也是我那徒儿安排的,若不是他,在下倒像和一个瞎子差不了多少!”   丁弃武冷冷的道:“原来如此,难道你不会问你的高足?”   何三绝微微皱眉道:“我这徒儿虽然对在下百依百顺,十分恭谨,独独对这件事却讳莫如深,硬是不肯告诉给我。”   丁弃武笑道:“那是令高足不忍伤你的心,你最好还是不问算了!……”   “不……”   何三绝咬牙道:“在下非知道不可,不管你听到的是什么,还是完完全全的告诉我好了!”   丁弃武道:“说起来十分简单,那就是把你看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之徒!”   何三绝面色一变,又猛的一拍桌子道:“真的如此?”   丁弃武坦然道:“丁某没有理由骗你,而且江湖中仍有不少人知道你二十年前大闹少林的事,你可以自已去问,看看他们对你是如何评价!”   何三绝冷森森的笑道:“竟有那么多人袒护着少林的那些贼秃?”   丁弃武道:“江湖武林之中,讲究的是人情、道义、是非、公理……”   何三绝激动无比的打断丁弃武的话道:“先别管别人,先说说丁少侠对我的看法与批评如何?”   丁弃武笑道:“你真的要听?”   何三绝迫不及待的道:“我自然要听,快说!”   丁弃武道:“丁某的看法,自然也很江湖中其他的同道一样……”   何三绝咬牙道:“你也把我比做邪魔之徒?”   丁弃武哼道:“也许还要更甚一些,因为你又收了一个为虎作伥,狡诈奸猾的徒弟!”   何三绝勃然大怒道:“丁弃武,你敢如此侮辱我何三绝。”   丁弃武朗然一笑道:“行侠江湖,就在于不畏强暴,不徇私情,如果因为你请我吃了一桌酒,或是因为你当年曾大闹少林寺,武功不弱而我就不说你的坏话,那还算什么英雄?”   何三绝哼道:“在下不过是要求与心静贼秃比武,而他硬不出战才惹恼了在下,死了几名贼秃,这怎么就算是人人得而珠之的邪魔之徒?”   丁弃武道:“很简单,一来因为少林名声甚佳,颇为江湖尊敬,二来是你无理取闹,血溅佛门圣地,自然不能把你当做好人看待。”   何三绝咬牙道:“也许江湖中就没有一个好人!”   丁弃武大笑道:“这话也很有道理,如果你认为自己的作为是好人,江湖中的好人就的确不多了!”   何三绝道:“丁少侠可知我再度出山的目的?”   丁弃武道:“想必是再上少林去斗斗心静大师了?”   何三绝摇摇头,道:“不,斗心静贼秃自然是我要做的大事之一,但眼下更重要的却是另一件事……”   微微一顿,又道:“这也是在下要找丁少侠的原因!”   丁弃武笑道:“尊驾越说,我也越觉得糊涂,不知你找我究竟是为什么了?”   何三绝道:“若干年前有一宗武林至宝,其中包括了一份武林中的秘笈,遗失在江湖之中……”   说着把目光沉凝的投注到了丁弃武脸上。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噢!……”   何三绝沉凝的道:“这宗武林至宝中的其他东西,在下都不放在心上,但那武林秘笈却是在下希望一定要得到的,因为据说那份秘笈是天下第一奇学,再也没有更高明的东西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丁某没有听说过……”   微微一顿,又道:“尊驾二十年前被心静大师顶回去之后,这二十年难道在武功上没有更深的成就?”   何三绝傲然道:“不瞒你说,二十年中在下一直苦练不辍,自然薄有所成,也许已足可杀却心静贼秃……”   目光尖利的转了一转,又道:“但在下并不以杀掉心静赋秃为满足,因为我要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论武功高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敢夸称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   何三绝固执的道:“只要得到了那份武林秘笈就能!”   丁弃武断然道:“不能!”   他的态度冰冷,使得何三绝咬牙切齿,但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道:“我不跟你争辩,但是,我要得到那宗武林至宝,这就是在下今夜找你的真正目的。”   丁弃武哼道:“在下向无贪心,对那宗武林至宝没有丝毫兴趣,尊驾似乎不必对我提这件事!”   何三绝阴阴一笑道:“关系非常重大,只有从你身上下手,才能够得到那宗至宝!”   丁弃武拂袖而起,道:“丁某既然知道了尊驾的真正身份,也知道了尊驾的真正目的,请恕在下就要告辞了……”   声调一沉,喝道.“二楞子!……”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没有二楞子的应声,自然也没有胡瘸子的应声。   丁弃武双眉微锁,心中不由一动。   按说这是极不可能的事,二楞子与胡瘸子方才进入右面的内室之时,他是亲眼看见的,他们进去之后一也直不曾听到过一点声息,难道会又出了意外?   只见何三绝阴阳一笑道:“丁少侠不能再考虑么?”   丁弃武厉声道:“不能!”   何三绝也沉声喝道:“徒儿!”   但听一声朗应,铁指道人迅快由右面内室中大步走出来。   丁弃武沉声叫道:“他们两人呢?”   铁指道人阴阴的笑道:“他们好端端的在里面,只不过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意而已!……”   目光一转,笑道:“看情形师父与丁少侠相处得似乎不大融洽。”   何三绝哼了一声道:“岂止不大融洽,而且行将动武!”   钱指道人陪笑道:“想是师父没有把话说清楚!”   何三绝摆摆手道:“还是你来说吧!”   铁指道人忙道:“弟子遵命……”   转向丁弃武拱拱手道:“家师一直隐居山林之中,对江湖的事隔膜巳久……”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看情形已没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铁指道人摇头道:“不然,如果贫道的话不能打动丁少侠的心,一任丁少侠的意向行事,贫道绝不再多口,但现在,贫道要求丁少侠静下心来,听贫道把话说完!”   丁弃武不耐的道:“既是如此,就请快说吧!”   铁指道人不慌不忙的道:“以贫道所知,丁少侠仆仆风尘.跋山涉水,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人,但以天下如此之大,而那个人又是尽量在回避着丁少侠……”   “别忙……”   丁弃武又打断他的话道:“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准?”   铁指道人神秘一笑道:”说出名字来,丁少侠不见得会知道,但如果说出‘有心人’三字来,丁少侠大约就清楚不过!”   丁弃武一怔道:“你知道他的名字?”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如果贫道不知,也不敢向家师进言,请丁少侠来合作了!”   丁弃武沉凝的道:“你说下去!”   铁指过人得意的投注了何三绝一眼,方道:“弟子终于使丁少侠感到一些兴趣了!”   何三绝嘻嘻一笑,没有开口。   铁指道人从从容容的接下去道:“不瞒丁少侠说,对于有心人的一切,贫道知之最深,如要找到他非贫道不可!”   丁弃武笑笑道:“你的话如何能使丁某相信?”   铁指道人道:“丁少侠也许不会相信,但以目前的情形来说,丁少侠已经找了许久,并没有一点有心人的下落,但如果与家师合作,三日之内,就可以找到他的行踪,丁少侠难道不想拿出三天的时间来试试看!”   丁弃武皱眉道:“谁知道你们是捣什么鬼?”   铁指道人笑道:“家师的目的是得到那份武林秘笈,其他的藏宝都归丁少侠,而丁少使的目的又是为了报仇,则丁少侠与家师是最好的合作人……”   丁弃武沉声道:“丁某并不垂延任何宝藏,如果当真能找得到有心人,丁某到可以考虑!”   铁指道人忙道:“这就更好办了,贫道巳经说过,三天之内就可以找到有心人的行踪!”   丁弃武有些不信的道:“你为何有此把握?”   铁指道人叹口气道:“实不相瞒,贫道是有心人的师兄……”   “啊……”   丁弃武颇为意外的道:“这是真的?”   铁指道人道:“贫道没有撒谎的必要,实不相瞒,贫道过去的师父一共收了贫道与有心人两名弟子,我那不成材的师弟虽然心地狭窄,狡诈百出,但他却是一位练武的天才,不久之后就把家师的武功全部习去,而且青出于蓝,比我师父的武功又高强了一些!……”   丁弃武皱眉道:“既有授业之师,为何又认新的师父。”   铁指道人道:“贫道即刻就要说到了……”   目光一转,方道:“我那师父发觉有心人是一个不成材的败类时,立刻严厉的训叱于他,殊料他不但毫无悔过之意而且还向师父顶撞,惹恼了师父要废他的武功,结果……”   丁弃武道:“想是你那是父被他把武功废了?”   铁指道人长叹一声道:“情形更要糟上一些,他砍了家师的双腿,而后扬长而去!”   丁弃武道:“这样说来,你也是要找他替师门报仇了?”   铁指道人微吁一声道:“不错,但贫道心中有数,以贫道的成就而论,是万万报不了师门之仇的……”   向何三绝深深施了一礼,又道:“所以我才又认了眼下的恩师习武,因为恩师比我往日的师父武功高强得多了!”   丁弃武摇头道:“背师另投,这是最为人所不齿之事……”   铁指道人坦然一笑道:“但贫道做得并不悻理……”   目光一转,又徐徐接下道:“第一,贫道先请准了先前的授业之师,为了替他老人家报仇,贫道势须另投明师,这一点,已经他老人家允准,至于眼下的恩师.贫道也是先把这些缘由—一如明了的……”   何三绝点点头道:“一点不错,在下也是嘉许他为师报仇的素志,才收录他的!”   丁弃武冷芙道:“好吧,这些我都信得过,但有心人的真名实姓与他的师父是谁,这些可以明说了么?”   铁指道人笑道:“丁少侠何不先说说肯不肯与家师合作。”   丁弃武点点头道:“至少可以一试!”   铁指道人道:“这就够了,丁少侠所要找的是有心人,只要找得到他,报得了丁少侠的仇恨,家师能获得那宗武林至宝.就算各自得其所哉,丁少侠又何必一定要先知道他与我先前师父的姓名?”   丁弃武道:“因为这至少还有两点疑问……”   铁指道人笑道:“不知丁少侠怀疑到了什么?”   丁弃武道:“第一,丁某所知道的有心人是黑衣蒙面,至于他的真面目却从未见过,纵然找到了他,又如何能够证实?”   铁指有人忖思着道:“至少有两点可以证明,第一,是他那近似天山流云剑的剑法,第二是他手上有那份天风图……”   丁弃武道:“天凤图可能流入另外之人手中,近似乎天山流云剑的剑法也不只他一个人会用!”   铁指道人摇头道:“丁少侠如果这样怀疑,贫道就再也没有办法去证明了!”   丁弃武笑道:“好吧,这也暂且不去谈它,因为我可能也有办法证明是不是他,但是第二点……”微微一顿,又道:“既然你是他的师兄,想必武功也差不了他太多,另外,有你现在的师父为助,难道对付不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丁某?”   铁指道人笑道:“丁少侠当真是怀疑得太多了!……”   目光一转,又道:“眼下据贫道所知,有心人已经找到了那宗藏宝,而且也许他巳经习到了那秘笈上的一些武功……”   何三绝不耐的道:“丁少侠说来说去,究竟你意下如何。”   丁弃武微谓一声道:“虽然丁某的兴趣不浓,但仍然愿意试上一试!”   铁指道人欣然道:“丁少侠既然已经答应,事情就算有了成议,其次该是计划如何进行了!”   何三绝摇摇手道:“且慢,至少有一点必须说个清楚,就是那宗武林至宝一定归我!”   丁弃武冷笑道:“丁某一向不贪非份之物,不论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何三绝点点头笑道:“这样就好!”   丁弃武目光一转道:“我那两位同伴,可以把他们的迷药解去了吧?”   铁指道人笑道:“丁少侠如何知道他们两位中了迷药?”   丁弃武道:“这很明显,他们进入右面内室之后,一直没有一点消息,除了是迷药作怪之外,大约还没有这样能使人一声不响就昏过去的东西……”   指指二楞子与胡瘸子的酒杯,又道:“其实,在下对他们两人所使的酒杯早已有了疑念,只不过不愿说破而已。”   原来那两个酒杯果然多少有些不同,甚是早已做了记号。   何三绝呵呵一笑,道,“小事,小事,这些都是小事……”   丁弃武道:“不错,咱们可以揭开过去不提,现在先把二 他们弄出来吧!”   何三绝双掌交拍,喝道:“丫头们,可以出来了!”   只见左面内室中那四名花枝招展的少女立刻一齐跑了出来。   何三绝又道:“快去把那两位贵客扶了出来。”   四名少女连声答应,立刻向右面的内室跑去,不大功夫,但见胡瘸子与二楞子在四名少女分别扶掖下,一齐走了出来。   其实,那实在不能算走,只能说是被半拉半抱的拖了出来。   四名少女娇笑连连,其中一名少女爹声爹气的尖着嗓子叫道:“这两位大爷好像没喝几杯嘛,怎么会醉成这副样子?”   另一名少女也取笑道:“这连我们女孩子的酒量还不如呢!”   何三绝哼道:“你们不许乱说!”   铁指道人早已由怀中取出了解药,抹在了两人的鼻孔之上。   但见两人打个喷嚏,同时跃了过来。   二楞子傻傻的瞧了四周一眼,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去,   胡瘸子则怒形于色,欲要发作,但瞧了丁弃武一眼,又强自忍了下去。   丁弃武向铁指道人投注了一眼,道:“既言合作,就是 愈快袁妙,三天之内,如何能找得到他?”   铁指道人笑笑道:“因为我知道一个地方,差不多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丁弃武道:“什么地方?”   铁指道人慢悠悠的道:“嵩山!”   “嵩山?……”   丁弃武微怒的瞧了何三绝一眼,道:“丁某也要声明一点,不论你们有什么打算,反正丁某不问尊驾与少林之事,我不愿意去得罪那些和尚……”   何三绝大笑道:“你,你想到那里去了……”   微微一顿,又道:“就眼下而论,若想找心静贼秃,在下一人之力,定已绰有余裕,但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急的是那宗武林至宝,你急的是找有心人报仇,咱们各有目的,又何必去管少林的事……”   丁弃武道:“莫非藏宝之地是在嵩山?”   铁指道人笑道:“贫道只能说十有九成,但也有一成不可能,实情如此,必须到嵩山之后再说!”   丁弃武道:“好吧,咱们最好现在就走!”   “现在……”   何三绝大笑道:“看起来丁少侠比在下还要心急,但再急也不差一夜,明天再走吧……”   微微一顿,又道:“至少,在下还有这四名女眷,必须找辆车,雇几匹马……”   丁弃武皱眉道:“你还要带着女人?”   何三绝笑道:“不瞒丁少侠说,在下本生无所好,不可一日无女人,离开她们,我是一时一刻也过不去!”   丁弃武不耐的道;“丁某觉得有些后梅与你合作。”   何三绝笑道:“就是为了她们四人?”   铁指道人忙道:“不但家师离不开她们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们很有用处。”   丁弃武道:“有什么用处?”   铁指道人笑道:“最好的掩护,到时纵然对面遇到有心人,也不会使他疑心!”   丁弃武略一忖思道:“丁某觉得你这人诡计多端!”   铁指道人得意的道:“所以家师才说贫道是智多星!”   丁弃武沉下脸来道:“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废了你的武功,撵你滚蛋,因为像你这种人,在江湖中是标准的败类!”   铁指道人涵养深厚,这话竟然不能使他着恼,只见他仍是得意的笑道:“贫道一向尊敬丁少侠,虽然丁少侠骂了几句,贫道也一点不会放在心上!”   丁弃武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再去理他。   两天之后。   嵩山上蠕动着几条人影。   他们全是农人打扮,穿着粗布衣裤,戴着斗笠,一共是四女三男。   原来那正是丁弃武、何三绝、铁指道人与四名少女!卿卿、明明、盈盈,芳芳。   至于胡瘸子二楞子,则住在山下的店中,没有一齐出来。   丁弃武不带他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不论他们如何改装,都会被有心人一眼看得出来。   铁指道人也不再着道装,而打扮成了与何三绝一样的农夫模样。   他们俱都表现得有气无力,像是爬山爬得很累的模样。   一切都没有破绽,惟一不合理的地方是他们正走上山。   而此刻已是夕阳西下,一般香客都在下山途中,自然,这一点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但丁弃武知道,有心人不是糊涂人,也许他会发觉,那是说如果他真的走嵩山,而又能先发觉了他们的话,也许他一眼会发觉不对,但这可能却不太大。   铁指道人眼珠不停四转,显然是在寻找什么,四名少女却在不停指指点点,谈谈说说,真像朝山进香客一样。   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他们进人了一处树丛之中.停了下来。   丁弃武首先就坐了下来,淡淡的道:“道长找出什么眉目来了没有?”   铁指道人神色十分沉凝的道:“能否在嵩山找得到有心人,只有看今夜的了!”   丁弃武道:“你认为那宝藏是在嵩山?”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贫道说过十有九成,因为贫道知道一件江湖中甚少人知的掌故!”   “噢……”   丁弃武道:“你不妨说上一说!”   铁指道人微微点头道:“那宗至宝追本溯源,本属少林所有!……”   丁弃武一怔道:“但那天风图却是在西域出现,这又当作何解释?……”   铁指道人笑道:“二百多年以前,少林寺发生过一次大变,只不过因为那是家丑,少林历代掌门都严禁门下弟子不可提及此事,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丁弃武道:“这究竟是一件什么事?”   铁指道人双眉一掀道:“两百年前的一位少林门人法名天风,突然在夜间逃出了少林寺……”   丁弃武道:“你是想说他偷出了少林的秘笈与珍宝?”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难道少侠不信?”   丁弃武道:“以丁某所知,少林僧人,差不多都已不会有贪得之心,为什么……”   铁指道人摆摆双手又摇头道:“认真说来,那不是少林门下弟子。”   丁弃武道:“这可怪了!”   铁指道人笑道:“等贫道说完,丁少侠就明白了,那法名天风的少林弟子本是一名邪道高手,他处心积虑要偷习少林绝学已非一朝一夕之事……”   微微一顿,又道:“那天正巧有一位远自贺兰山出少林下院来的僧人,要到少林接受开顶大戒,凑巧在山下遇上了他,他灵机一动,先跟这僧人谈东谈西,而后藉机害死了这名僧人,于是他就冒充了这和尚……”   丁弃武道:“少林寺门下管理一向严密,难道就没有发觉这僧人是假冒的?”   铁指道人笑道:“也许是他那时的运气好,他到了少林的当天,碰上掌门方丈圆寂……”   丁弃武道:“噢!……”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了,当掌门方丈圆寂之时,寺中上下一片哀泣,谁也不会再顾到一个下院和尚是真是假,这是很明显的事。   铁指道人又道:“这名邪道高手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人知道,知道的只是他所用的那和尚的名字天风。   他是蓄意而去,就在掌门圆寂的忙乱之中,把少林寺中的几件最珍贵的东西,像镇山之宝的玉狮子,达摩短剑,以及用一百二十四颗明珠串成的一串佛珠,都完全被他偷了出去。自然,更珍贵的是一套少林不传之秘的武林绝技,都在他的一件牛皮袋内……”   说者停了下来,倾耳静听。   丁弃武淡淡的道:“你尽管耍下去,那不过只是凤吹草动之声,没有人来。”   铁指道人面色微微一红,道:“他偷的十分顺利,自谓远走高飞之后,可以安下心来去研习那套秘笈上的武功,但少林寺毕竟有几名高手就在他逃出不久,立刻发觉了此事,于是派出大批僧人.到处兜截……”   丁弃武皱眉道:“难道没有截到他?”   “截到了……”   丁弃武目光盯注着他又道:“但是东西不在他身上,他早已埋了起来!”   丁弃武道:“难道少林寺的人没有追问出下落!”   铁指道人笑道:“那些和尚打错了主意,因为他们认为用刑迫供,不是出家人所应为,而且,他们自认为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寻回至宝!……”   目光一转.又道;“但他们不知道,那却是一记输着!”   丁弃武道:“究竟他们采取了什么办法!”   铁指道人道:“他们把他放走了!”   丁弃武道:“想必他们虽然放走了他,但却派人暗中跟踪,要在他取藏宝时,当场人赃并获……”   微微一顿,又道:“这是一个好办法!”   铁指道人笑道:“意贫道来说,也认为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他们却失败了!”   丁弃武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铁指道人道:“什么意外都没有,但那人却根本没在嵩山停留,被放出少林寺之后,一口气逃出了山去,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踪影。”   丁弃武道:“这倒是一件新鲜怪事!”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不论让谁说,这都是一件怪事,但如果细想一下,就可以明白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他也知道了少林僧人的用意!”   铁指道人道:“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他去取藏宝,必然会被少林僧人发现,于是他先脱离少林再说,大约就是这样,他一口气回到了西域……”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太可能……”   何三绝接口道:“为什么不可能?”   丁弃武道:“他应该在某一个地方躲藏一段时侯!然后悄悄再上嵩山,自然,他必会一个不为人所注意的时刻,像深夜雨天之时,再去掘他的藏宝!”   铁指道人道:“丁少侠说得很对,但他并没有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微微一笑,徐徐又道:“这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实在不容易查得出来了!”   丁弃武道:“这天风图莫非就是他留下来的!”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不过使人怀疑的,是如果他自己得不到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会回来,因为他是一个邪道人物,根本不会做什么利人之事!”   丁弃武皱眉道:“总之,这件事疑问重重。……”   目光一转,又道:“也许我们还可以证实一下。”   铁指道人忙道:“怎样证实?”   丁弃武逢逢一指,道:“去一趟少林寺,找一找心静大师,也许他知道得比较多些!”   何三绝双手连摇道:“丁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我说得不是很清楚么,虽然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但仍然只有少林寺的人知道得最清楚,为什么不可以去问问他们!”   铁指道人连连摇头道:“问不得!”   丁弃武道:“你是怕引起少林寺的注意?”   铁指道人苦笑道:“用不着伯,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不瞒你说,少林寺中也已知道了天风图的事……”   “噢……”丁弃武道:“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整个武林之中都会来动天风图的脑筋!”   铁指道人道:“那也在意料之中,因为那其中的东西有的是价值连城之物,有的则是神功秘笈,使人不惜拿性命去换的东西……”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好吧,咱们旧话重提,如果今夜仍然没有有心人的下落,合作之议,只好到此为止了!”   铁指道人瞧了何三绝一眼,道:“好吧,贫道代表家师答应这一点。”   (上集完)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血溅少林大劫起   一行人在树丛中等候了大约一个时辰,到了将近二更之时,方才由树丛中钻了出来。   丁弃武不再多言,自愿随着铁指道人而行,要看看他如何去找有心人?   铁指道人不慌不忙,沿着崎岖的羊肠小路,向少岩峰下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时月色甚亮,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忽然——丁弃武心中一动,不禁怔了一怔。原来他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座小桥。   有小桥自然有流水,这使他很自然的想到了白采萍所告诉他的那天风图上的几句话,于是他伸手一指,道:“去那边看看!”   铁指道人皱眉道:“那里有河有水,似乎不必多去费时间。”   丁弃武冷笑道;“这为什么?”   铁指道人道:“这很容易明白.若往地下埋,绝不会埋到近水的地方……”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看到一条黑影由小桥附近的一株树下一跃而起,向对面的一个小巧的山峰上扑去。   丁弃武急道:“把她们四人暂时留在此处,你们两人一中一右,我由左面追上去……”   不待答话,也不管何三绝与铁指道人是否同意,身形疾跃而起,追了上去。   那座山峰并不算高,不过眨眼之间,就已到了山峰之上。   然而那黑影却巳消失不见。   丁弃武暗忖:以自己的身法而论,似乎不至于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追上,那么这只有一个原因,那黑影在中途隐藏了起来。   他并不着急,在山峰上,他可以监视全场,等何三绝与铁指道人赶到,也许就能把那黑影赶了出来,然而,事情却发生了另外的变化。   丁弃武突然发觉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就在他的左侧丈许之外,是一名中年模样的黄衣僧人。   丁弃武不用去想也可以知道,在此处出现了僧人的尸体,那定是少林僧人无疑。   这僧人为何会陈尸此处?是否与自己追来的那条黑影有关?   等他看清了死者的情形之后,不由更是又惊又喜,又悲又怒。   原来那僧人正是眉心中剑,血成一线而流,但死去了至少也有半个时辰,因为他的尸体早已冰冷.血液也早已凝固。   丁弃武不便在那尸体旁人留,但当他正欲离去之时,却见数条人影,突然一齐的围了上来。   丁弃武心头不由为之一沉,原来那围上来的人都是黄农飘飘的少林僧人。   只见为首的是一名肩头背剑,白眉入须的古稀老僧,朗诵一声佛号道:“施主是什么人?”   丁弃武忙道:“在下是上山进香的人,想不到走迷了路走,到这地方来了!”   但那老僧正欲离去之时,但听另一名年轻的僧人尖声的大叫道:“找到达德师兄的尸体了!”   “什么?……”   老和尚吼了一声道:“他遇害了么?”   另外的四名和尚都围了过去,同时朗诵佛号,证实了达德和尚的死信。   自然,那具尸体很快的就到了老和尚的眼中,只见他双目含泪,双掌合什,喃喃的诵佛道;“可怜的孩子!”   丁弃武此刻觉得十分为难,心想:“这不是一件容易解释的事,还是先一走了之的好。”   心动念转,就欲跃身而去。   但那老和尚并非弱者,就当丁弃武双肩晃动,欲要离去之际,早巳身子一转,拦了过来。   另外的四名和尚也围了丁弃武的四周。   没有何三绝与铁指道人的消息,想必是他俩知道丁弃武被少林僧人围困的消息而暂时躲了开去。   丁弃武皱眉道:“大师拦我做甚!”   老和尚诵佛道:“施主知道我这位师侄是为何而死的么?”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如何知道?在下不过是觅路下山,经过此处!”   老和尚哼道:“眼下已经二更多,你在半山里跑的什么?”   丁弃武道:“在下已经说过了.是因为下山迷路!”   老和尚摇摇头道:“老衲今年巳是七十几岁了,不容许别人在老衲眼里揉沙子……”   丁弃武苦笑一声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老和尚道:“老衲心明,是少林达摩院长老!”   丁弃武道;“莫非大师怀疑那是在下杀的?”   心明大师点点头道:“老衲一看你就知是一位精习武功之人,何必冒充香客,至于是否是你杀了达德,老衲必须设法查明这件事!”   丁弃武道:“若想查明此事,首先就不能怀疑在下,而且在下可以帮助……”   心明大师摇手打断他的话道:“不必多说,老衲不是没有主见的人……”   目光向那相随而来的四五名和尚道:“把他带了回去,请掌门师兄亲自问话!”   丁弃武叫道:“大师既是出家人,就应该讲理,如何要想掳劫在下?”   心明大师哼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这里发生了人命,不能不查个清楚!”   丁弃武道:“好吧,事到如今,在下可以明说,那杀了达德大师的人,名为有心人,他很可能逃得不会太远,还是快些去抓他的好……”   心明大师冷冷的拦住他道:“别忙……”   丁弃武着急的道:“再迟只怕就追不到了!”   心明大师冷冷的道:“老衲亦无意去追他……”   微微一顿,又道:“方才施主说他是什么人?”   丁弃武只好应下:“有心人。”   “这是他的名字!”   “自然不是,但在下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自称有心人!”   “施主如何知道?”   丁弃武道;“因为方才我看到过他,眼下也是为了要想追他,才跑到山头上来的。”   心明大师冷笑道:“施主不是进香的香客迷了路么?”   丁弃武苦笑道:“方才那话虽然是假的,但现在却是真的,大师还是快些捉人要紧!”   心明大师哼道:“施主贵姓大名?”   “在下丁弃武。”   “丁弃武?……”   丁弃武不由震了一震,但话已出口,只好苦笑了一声,   呐呐的道:“大师难道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心明大师目光犀利的瞪着他,良久良久之后.方才冷笑道:“不但听说过,而且大名如雷贯耳!”   丁弃武忙道:“大师太客气了,在下实在不敢当大师如此恭维!”   心明大师摇描头,道:“老衲的恭维绝不会有错……”   目光一转又道:“施主可是天山瞽叟的弟子?”   丁弃武只好点点头,道:“在下正是!”   一 心明大师冷森森的一笑道:“这就够了……”   但面色一变又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狡赖,说你不是杀人的凶手么?”   丁弃武皱眉道:“在下本来不是。”   心明大师向达德和尚的尸身摇摇一指道:“你且看看他是死于什么剑法之下?”   丁弃武不由心中一寒,因为他知道,这误会实在弄大了。   但他仍然耐着性子道:“在下正要说明这一点,有心人的剑法极似天山流云剑,在洛阳白家曾有四名护院武师死于他的剑下,而后去开封……”   “住口……”心命大师怒不可遏道:“丁弃武,如果你真的不是杀人凶手,就快些束手就缚,随我去见敝掌门,自然有你的公道,要不然,看你能不能闯出嵩山!”   随手一挥四五名僧人拳掌兼施,一齐向丁弃武匝的攻了过去!   少林武功果然不同凡俗,四名僧人中两人用剑,两人使用便铲,兵刃挥动之间,但听隐隐一片风雷之声。   丁弃武双眉微锁,闪身一跃,竞施展开天山流云身法,   由四名僧人头顶上疾掠而过,荡出了五丈余远.   心明大师目射异光朗诵了一声佛号。   四名僧人呆得一呆,并不迟疑,又兵刃齐卷,二度向丁弃武攻了过去。   丁弃武一声长笑,又似天山流云身法由四名僧人头上疾掠而过,再度避开一招。   四名僧人深感愕然,但由于心明大师巳经下令攻敌,不能中途罢手,四僧身形疾转,兵刃复举又要三度攻去。   这时心明大师却沉声疾道:“住手!”   四名僧人同时停了下来。   丁弃武也傲然峙立,淡然一笑,不曾开口。   心明大师诵声佛号,冷冰冰的道:“丁施主为何不肯动手?”   丁弃武也冷冷的道:“大师应该明白。”   心明大师摇摇头道:“老衲要你说个清楚!”   丁弃武笑道:“丁某与少林素无瓜葛,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理由动手相搏!……”   微微一顿,又道,“丁某离开天山之时,家师也曾一再吩咐,如非绝对必要,不要和少林僧人动手,因为家师对少林一脉一向也极敬重!”   心明大师哼了一声,道:“这倒要谢谢令师天山瞽叟……”   声调一沉,又道:“但如何才算是绝对必要!”   丁弃武淡漠的一笑道:“那就是只要贵派不过分欺人,在下能忍就忍,不会与贵派斤斤计较!”   心明大师哼道:“好大的口气……”   丁弃武苦笑道:“大师可以放丁某一关么?”   心明大师咬牙道:“不行!今天如果放你离开少林,老衲立时就自裁此地!”   丁弃武皱眉道:“大师为何如此决绝?”   心明大师一指达德和尚的尸体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在否认!”   丁弃武剑眉深锁道:“大师不听解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虽然很像流云剑法,但绝非丁某所为……”   目光一转,又道:“能够使人眉心中剑的,并不一定就是流云剑法,大师武林之家,应该知道这一点!”   心明大师道:“这一点老衲固然知道,但你却在此时此地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丁弃武咬牙道:“江湖之中巧合的事太多了,因为那凶手也去此处,而丁某正是追逐那凶手而来!”   心明大师说声佛号道:“丁施主见到了行凶的凶手?”   丁弃武点头道,“一点不错。”   心明大师道:“他是什么人?”   丁弃武道:“有心人。”   心明大师冷冷一笑道:“人皆有心,自然他是有心人,但老衲要知道的是他的姓名,与身世来历,以及为什么要向少林掌门下此杀手……”   丁弃武忙道:“如果说起来,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得完的,大师可否先接纳丁某的意见?”   心明大师道:“丁施主有什么意见?”   丁弃武目光四外一掠道:“有心人本是要到此山掘宝而来,此刻谅未远去,也许仍在少岩峰附近,大师可否帮助丁某,先把他寻到之后再容在下细说?”   心明大师一怔道:“他掘什么宝?”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一时之间实在无暇细说这些,大师可否先依了丁某的意见,把那有心人抓到?”   心明大师摇摇头道:“如果他真的在嵩山之内,他就不会逃得出去,丁施主不必如此着急!”   丁弃武道:“但有心人武功高强,如果不赶快把他找到,也许嵩山之中不只一个法德和尚的尸体!”   心明大师仍是固执的道:“丁施主不必多说,目前唯一的办法还是请施主陪老袖去见敝掌门……”   丁弃武道:“就是你不说,丁某也很想去见他,只是眼下却不行……”   心明大师怒道;“施主说话反复矛盾,既愿去见敝掌门,为什么又这时不行?”   丁弃武大声道:“丁某说过,该先抓凶手!”   心明大师哼道:“老那也说过,只要凶手还在嵩山,他就逃不出去!”   丁弃武冷冷的道:“只怕未必……”   伸手向达德僧人的尸体一指,道:“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心明大师老脸一红,但却朗诵一声佛号道:“这不关施主的事,如果一如施主所说,另有一个有心人是行凶的凶手,只要能够证实此事,那就与施主无关了!”   丁弃武道:“如何才能证明此事?”   心明大师略一忖思道:“只要他逃得出敝派的密密桩卡,或是……或是再有被这种剑法杀死之人……”   丁弃武长吁一声道:“大师佛门高人,为什么定要用贵派门人弟子的性命冒险?”   心明大师不以为然的道:“如果老衲听了你的话,那才是最大的冒险!”   丁弃武咬牙道:“这样说来,大师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听信在下的话了?”   心明大师点点头道:“如不敢交手,就只有去见敝派掌门了!”   丁弃武冷哼道:“大师不要错会了意,须知在下并非不一 敢交手,而是不愿交手……”   心明大师冷冷的道:“你不必有所顾虑!”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这倒压了,难道大师的武功必能胜得了丁某?”   心明大师沉凝的道:“老衲奉命行事,并不计较施主的武功高低,如不随老衲去见敝掌门,就请快些动手!”   丁弃武皱眉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领教了!”   心明大师顺手拔出长剑.亮开门户,冷冷的道:“施主进招!”   丁弃武摇摇头道:“还是大师先请,因为家师曾嘱在下敬重少林,在下虽被迫动手,但不愿抢先!”   心明大师咬咬牙道:“阿弥托佛,老衲只好有儹了!”   长剑一摆,攻出一招。   丁弃武双眉微锁格去一剑。   唧的一声,心明大师的长剑被格了开去。   丁弃武双眉锁得更紧,剑势一卷,向心明大师斜斜扫去一招。   心明大师不慌不忙,撤招变式,迎了过去。   丁弃武的宝剑也被格了开去,但他却立刻住手不再攻招!   心明大师也收剑道;“施主为何不打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两招出手,在下已取得主动,五招之内,大师必败无疑……”   微微一顿,又道:“佛门弟子难道个个都是如此固执么?”   心明大师面色凝重的道:“老衲已说过是奉命行事,胜负成败,皆非老衲所知!”   丁弃武沉声道:“但你明明知道不会是我的对手,却一定要迫我与你动手,难道你就希图一死……”   微微一顿,又道:“大师是少林长者,地位尊崇,贵掌门应该不会不听大师的话……”   心明大师长吁无语,另外四名僧人也都像木桩一殷怔立一旁。   丁弃武恍然道;“我明白了……”   心明大师一怔道:“施主明白了什么?”   丁弃武道:“情形巳经十分明显,大师有难言之隐,是拼着一死应劫的……”   声调一沉,又道;“少林寺中究竟有什么变故,大师何不快些告诉在下!”   心明大师面色微变,长诵一声佛号道:“佛门善地,有什么变故发生?”   丁弃武道:“既然没有变故,大师为什么行事作为如此大悻情理!”   心明大师又仗剑攻来,叫道:“施主不必多言,还是快些动手的好!”   丁弃武格开他的长剑,摇摇头道:“大师何必定要找死?”   心明大师吼道:“胜负未分,如何说是老衲找死!”   丁弃武冷笑道:“反正那有心人早已离去,在下就去见见少林掌门也无不可,不过,却不是随你前去!”   心明大师吃惊的道:“你要如何去法?”   丁弃武道:“我自己去,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明天,反正随时随地……”   心明大师吼道:“你敢?”   刷刷刷一连三剑攻了过来。   丁弃武挥剑连迎三招,把心明大师逼得连后退了三步。   而后,他冷冷一笑,飞身而起,一跃数丈,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心明大师仰天长叹一声,并不去追赶,却喃喃自语的道:“罢了,罢了……”   四名僧人也自黯然无语。   终于,其中一名僧人呐呐的道:“师叔……”   心明大师如同梦醒般的道:“嗯……”   那僧人道:“达德师兄的法体……”   心明大师目光四处一转,轻诵一声佛号,急急的沉声道:“快些埋掉!”   四名僧人同时应了一声,两名用方便铲的僧人立刻挖出一个坑洞,把达德的尸体迅快的埋了起来,不大时光,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   心明大师瞧着四僧埋葬好达德的尸体,又轻诵了一声佛号道:“记着,万万不能泄露!”   四名僧人俱皆低语道:“师叔放心,小僧等不会多口,不论谁问,都不会泄露一字。”   心明大师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回去。”   其中一名僧人呐呐的道:“师叔是说要回寺?”   心明点点头:“不回寺又去何处?”   那名僧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口唇蠕动了一阵,却没有说出话来。   心明大师低谓一声,道:“走吧,该回去了,只要你们记住方才的事,大约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四名僧人同时点了点头,就与心明大师一向同去少林寺的路上走去。   少林寺中一片静寂。   无数进殿院到处都是一片黑沉,似乎寺中的僧人都已入睡,又似乎这已是一座空寺。   五条蠕动的人影进入了第二进殿院中,那是心明大师与四名随从的僧人。   心明大师走在最前面,在第二进大殿的偏殿前停了下来,双掌合什道:“掌门师兄可在?”   只听黑暗中的偏殿中传出了一个声音道:“是心明师弟么?”   心明大师忙道:“正是小弟,掌门……”   那黑暗中的声音道:“师弟辛苦了,什么事故发生么?”   心明大师摇摇头道:“没有,也许那传闻不确!”   黑暗中的声音道:“你相信那是传闻?”   心明大师苦笑一声道:“因为下座一直不曾发现任何异状,也丝毫没有听到一点声息……”   黑暗中的声音笑嘻嘻的道:“是真的么?”   心明大师呐呐的道:“自然是真的。”   黑暗中的声音突然猛地一沉,道:“你没有撒谎?”   心明大师有些不自然的道:“下座如何敢欺瞒掌门师兄?”   “很好!”   黑暗中的声音冷然一笑道:“依照本门戒律,谎言欺骗掌门,而又损及本门威信者,该得何罪?”   心明大师呐呐的道:“依律当诛!”   黑暗中的声音,又道:“纵敌与通敌,又当得何罪?”   心明大师双肩微微一震,道.“依律当诛!”   黑暗中忽然有绿光闪动,那声音冷冷的又道:“心明,你可认得此物?”   心明大师连忙双膝一屈,跪了下去道:“ 是掌门令符!”   黑暗中的声音阴冷无比的道:“如果本座用这令符下令,可代表什么?”   心明大师面如死灰的道:“代表少林一脉的最高权威,凡属少林弟子,如有抗命不遵者,就是大逆不道!”   黑暗中的声音哼道:“心明!”   心明大师又是一惊,道:“下座在!”   黑暗中的声音阴骛无比的道:“本座以掌门令符下令,命你与属下四僧同时自绝毕命!”   心明大师身子微微一震,道:“师兄……”   黑暗中的声音大喝道:“不必多话,除非你等做少林叛徒,否则还是快些执行本座令谕!”   “是……”   心明大师颓然长吁一声,道:“下座遵谕……”   说着转向另外的四名僧人,四僧都已面无人色,双肩颤抖不巳。   一时五人面面相见,久久无言,只听那黑暗中的声音厉叱道:“这么看来你们是宁做本门千古罪人而抗命不遵了!”   心明大师长诵一声佛号道:“下座不敢!”   那声音厉叱道:“既说不敢,为何还不快些动手?”   心明大师仰天吁出一口长声,低沉的诵念了一声佛号   道:“少林历代祖师在天之灵,弟子心明就要追随诸位祖师了!”   不待话落,挥手一掌向天灵之上拍去。   但听卜的一声轻响,立刻红光迸现,尸身缓缓倒下地去。   另外四名僧人略一迟疑,但终于也各自振臂扬掌,向天灵之上拍了下去。   像心明大师一样,四具尸体一起缓缓的倒了下去,鲜血溅得满地。   黑暗中的声音诵声佛号,喝道:“来人!”   但闻一半应声起自暗处,(不明白什么意思。OCR按)四名僧人一起走到偏殿门前,合什俯首道:“弟子侍侯掌门法驾!”   四僧声音沉重异常,显然有说不出的痛苦。   黑暗中的声音道:“把尸体抬了下去!”   声音冷酷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那是死的几只猪,几只狗。   四名僧人呆呆的应道:“弟子谨遵令谕。”   遂即一起动手,把五具尸体一一抬了出去。   当黑暗中的声音喝令心明大师等自裁之时,丁弃武本已到了大殿殿脊之上。   他来的无声无息,施展的是天山最上乘的轻功身法,少林寺中虽然是桩卡重重,但却没有任何一名僧人发现他的踪影。   自然,他不会任令心明大师自裁,他本是要出手阻止的。   同时,他对坐在偏殿中的心静大师也起了无比的疑念,因为心静大师不但是少林掌门,而且也是在江湖中备受尊敬的高僧,他如何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酷,如此没有人性!   然而,就当他要出手阻止时,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这使丁弃武大吃一惊,因为以他的功力而言,竟没有发觉,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但他毕竟不愧高手,虽惊不乱,转头看出,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枯瘦矮小的老者。   丁弃武正想开口,那老者却用手指按在口唇之上,轻轻的嘘了一声。   丁弃武只好向他投去了一瞥询问的目光。   那老者用手向后一指,轻轻起身,有如一只海燕般的飘身而起,掠波而去。   丁弃武急起相随也展开他绝顶的技功身法,向少林寺后的少岩峰扑去。   那老者轻功身法着实不弱,丁弃武暗忖,只怕他比自己还要高明一些。   那老者终于在峰顶上停了下来。   丁弃武连忙拱手作—揖道:“老丈是……”   那老者答非所问的道:“前面有一处好地方,我们到那边去坐坐。”   说着又向前走来。   丁弃武只好跟在后面,大约走出五十余步,只见一座凉亭出现在数株苍松翠柏之间。   那老者顾自走入亭内,坐了下去。   丁弃武也在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与那老者中间隔了一张石几。   丁弃武又想开口,只见那老者摇手打断他的话道:“小哥休忙,老朽想先问小哥两件事!”   丁弃武只好道:“老丈请问,在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老者不慌不忙道:“小哥与少林掌门方丈认识么?”   丁弃武忙道:“素未谋面,但在下却已久仰大名。”   那老者点点头道:“老朽方才也看得出来,小哥是想出 手授助心明大师……”   丁弃武忙道:“一点不错,但老丈为何要阻止在下,而任令心明大师等白白地死去!”   那老者微吁一声道:“小哥年纪轻轻,对少林规戒,也许并不清楚,掌门的信符操纵着全派僧侣的性命生死,如果以掌门令符下令,不遵之人就是少林叛徒……”   丁弃武叹口气道:“老丈说过要问两件事,不知还要问什么!”   那老者道:“小哥的师承门派可否说与老朽知道?”   丁弃武略一忖思道:“家师是天山瞽叟……”   那老者爽然一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小哥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高超的轻功……”   微微一顿,又道:“小哥为何夜入少林?”   丁弃武双眉微锁道:“老丈要问的事已经问过了,不知是否可以回答在下两件事!”   那老者笑笑道:“自然可以,老朽一定可以详告,小哥就请快些问吧!”   丁弃武道:“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那老者长吁一声道:“老朽避世已久,真正的姓名连老朽都快忘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你可以叫我无常叟!”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哺哺的道:“无常叟……”   无常叟笑道:“怎么,莫非小哥认为这名字不好?”   “不……不……”   丁弃武连忙笑道:“并不是老丈名字不好,而是在下有些奇怪,因为这无常二字……”   无常叟一笑接道:“这也难怪,但老朽无常二字,却是别有解释……”   目光微微一转,又道:“老朽是感叹人世无常,才用了这两个字,并不是那黑白无常……”   丁弃武笑笑道:“老丈又为何到少林寺来!”   无常叟又是一声长叹,忽然答非所问的道:“小哥可知这亭子叫什么名字?”   丁弃武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忽然扯到亭子上来,但却只好应道:“在下不过是刚到此处,……”   目光转动着道:“何况这亭子并没有名字,在下如何知道?”   无常叟苦笑一声道:“老朽可以告诉小哥,此亭名为下棋亭,属于老朽与少林掌门心静大师所共有……”   微微一顿.又道:“除了风雨的天气,老朽与他每天都会在此处对弈一局!”   丁弃武道:“这样说来,老丈与少林掌门是知交好友了!”   无常叟凝重的道:“好到不能再好,也淡到不能再淡,因为他是一位高僧,而老朽是一个看破了世情的人……”   丁弃武急急的道:“请恕在下问的冒昧,那在偏殿中持着少林令符,下令使心明大师等自裁的人,难道真的就是少林掌门心静大师?”   “不是……”   无常叟咬牙微吁道:“老朽与心静大师相交三十年,几乎每日必见,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微微一顿,又道:“不但老朽知道是假的,所有少林寺中的僧人大约都知道他是假的!”   丁弃武困惑的道:“既然知过他是假的,为什么还不合力擒了下来,追问原因,难道整个少林寺中的僧人都这样怕他,宁肯自裁而死,却不敢追问真相?”   “很简单……”   无常叟慢悠悠的道:“因为他持有少林掌门令符!”   丁弃武皱眉道:“真的心静大师呢?”   无常叟摇摇头道:“不知道,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丁弃武道:“只怕他已经遇害,他不是整日都在少林寺中么,既然……”   “不……”   无常叟又打断他的话道:“心静大师并非在少林寺中出的差错,而是在由伏牛下院归来途中……”   丁弃武又是一怔道:“心静大师是少林一派掌门,据说他已经数十年未离少林寺……”   瞧了无常叟一眼,苦笑道:“自然,他偷偷跑出来跟老丈下棋,已是另外一回事,他为什么要去伏牛山的下院?”   无常叟叹口气道:“真正的原因,老朽也是弄不清楚,不过,就是十天之前……”   说着停了下来俯首沉思。   丁弃武不耐烦的道:“十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丈为什么不说下去了?”   无常叟缓缓的道:“十天前老朽照例在此处与心静大师会面,那一天他一连输了三局……”   丁弃武道:“下棋输赢本是常事,这又有什么关系?”   无常叟点点头道:“自然很有关系,……”   微微一顿,又徐徐接下去道:“因为心静大师的棋下的 一向比老朽高明,总是老朽输的时候居多,他连输三局,必定是因为心中有事,心思不属……”   丁弃武点头道:“老丈难道没有问问他?”   “自然是问了……”   无常叟道:“老朽与他关系极深,可说是唯一老友,自然会一再相问……”   丁弃武道:“难道心静大师不说?”   无常叟道:“说是说了,但他的话却使老朽一直无法理解,所以根本无从判断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丁弃武道:“不知心静大师与老丈究竟说了些什么?”   无常叟道:“当他输了第三局时,老朽问他为什么手风不顺,总是俯首而降?当时他只说了二个字,心项。”   丁弃武道;“想必那时他已知有变故将要发生,才心烦意乱,无心下棋……”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老丈多追问一下,也许能找出原因来!”   无常叟苦笑道:“老朽已经说过,他是走朽当世中唯一的知交,如何能不追问……”   丁弃武道:“那么心静大师又说了些什么?”   无常叟皱眉道:“他说的这句话十分古怪,直到现在老朽也是判断不出一个道理……”   丁弃武焦急的道:“他究竞说了些什么?”   无常叟终于说道:“他要老朽别过问少林之事,那时少林寺中平平静静,毫无事故发生,而老朽除了与心静大师是知己的棋友之外,三十年中从未过问少林之事,如今又为何要过问,所以……”   丁弃武道:“而后呢,难道你们就分手了?”   无常叟道:“没有,而后我们又谈了一会,最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老朽过问少林之事,当时老朽近乎薄怒的质问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又质问他老朽为何要过问少林之事,但他除了微笑之外,并没有一句话说,只有在分手时,他说要去伏牛山……”   丁弃武道:“老张难道没问他去伏牛山做什么?”   无常叟点点头道:“老朽自然也问了,但他又说是因为心烦,才到伏牛山走走,当时约期七日即回,但是……”   丁弃武道:“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回来的却是个假的心静大师……”   无常叟道:“不错,但是他却有少林令符。使所有少林僧人不能不在那令符之下颤栗!”   丁弃武道:“依老丈看来,这究竟怎么回事?”   无常叟叹道:“老朽虽是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但这件事却把老朽难坏了,因为老朽曾去过一次伏牛山,昨天傍晚方才赶了回来!”   丁弃武急道:“老丈的伏牛山之行究竟有何收获?”   无常叟摇摇头道:“不但没有收获,反而使事情更加离奇,也更加难解了……”   丁弃武忖思道:“老丈似乎说过是心静大师由伏牛山归来时出的变故,难道伏牛山下院中一点事故都没有?”   无常叟苦笑道:“一点不错,伏牛山下院中平静得很,下院的主持方丈连智也认得老朽……”   丁弃武道:“他可曾说过什么?”   无常叟苦笑道:“他的话很简单,心静大师去过,住了五天,于第六天离开下院如此而已!”   丁弃武目光四转,瞧瞧黑蒙蒙的夜色,道:“这样说来,是由伏牛归来之时发生的意外了?”   无常叟道:“方才老朽就巳说过了!”   丁弃武道:“但这件事却有无数的疑问与漏洞。”   无常叟道:“不知小哥指的是那几点?”   丁弃武道:“伏牛距此甚近,而且心静大师不但是少林高僧,也是少林唯一高手,就算遇上什么,也不至如此不济,竟像泥牛入海一般,却换上了这一个妖人!”   无常叟点头道:“老朽也是如此想法。”   丁弃武道:“另外,心静大师十天前的连连输棋,与他所说的心烦,以及无缘无故的去趟伏牛山,这些都是使人怀疑的地方……”   无常叟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却无法查出所以然来!”   丁弃武道:“在下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得要伸手管一管了!”   无常叟忙道:“小哥准备如何管法?”   丁弃武苦笑道:“这个……在下一时之间也无法说得出来;不过,总要想法查一个水落石出!”   无常叟道:“可惜老朽近日之中有事要办,要不然定可随你一同去查……”   微微一顿,又道:“我那老友心静大师曾说过不要过问少林之事,这一点希望你能做到……”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会尽力而为。”   无常叟道:“但愿小哥能够办妥此事,找出心静大师的下落来!”   丁弃武沉凝的道:“在下虽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但至少敢说十有八九成……”   微微一顿,又道:“老丈既是心静大师的知友,想必也很急于知道他的消息,如果有了心静大师的下落,不知可在什么地方找到老丈?”   无常叟笑笑道:“小哥是问老朽的住址,对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此意,老丈总该留一个地址,以便在下与老丈联络吧?”   无常叟忖思了一下道:“看到那片枫林了么?”   丁弃武随着他所指之处看去,果见在少室峰后有一大片枫林,当下点点头道:“老丈住在那片林中!”   无常叟道;“老朽在林中结庐而居!”   丁弃武道:“老丈每日都在?”   无常叟点点头道:“除了与心静大师下棋的时间之外,都是在那片林中,但现在……”   长吁一声,住口不语。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老丈请放心,在下一定会探查出一个真正的结果,找出心静大师的下落……”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就此别过了。”   无常叟拱拱手道:“小哥珍重!”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多谢老丈……”   身形连闪,跃下了少岩峰,但他却在距少林寺不远处身子一矮,伏在了草丛之中。   良久良久,他没有再移动一下,只有静静的伏在草丛之中,但目光却向四处在转动,东眺西望。   此刻已是三更光景,夜色更加黯淡,一伸手几乎难辨五指。   忽然—一丁弃武发觉了一条黑影,向少林寺中飘去。   他心中一动,暗暗点头。   不论由轻功身法,及那身材与驰来的路线上,丁弃武都可以清楚的知道那人是谁。   他并不急于进入少林寺,却向着如何定绝以及铁指道人分手之处寻去。   首先,他找到了四名少女停身的树丛,但他立刻发觉那   树丛中有些异样!原来,四个坟头已经在树丛中矗立了起来。   丁弃武不禁一怔。   这实在是他想不到的事,难道那四个女孩子都已经死了?   细看时,泥土犹新,自然是才埋不久。   丁弃武又在树丛四周找了一遍。   没有其他的痕迹,也看不出四个女孩是因何而死,但根据情理判断,坟中所埋的则必是那四个少女无疑,再不会是其他的人。   丁弃武要找的是何三绝与铁指道人,他一直在方圆数里之内徘徊,直到天色将明之时,方才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他,自然,铁指道人也在一旁。   铁指道人近乎惊讶的道:“丁少侠究竟去了那里?”   丁弃武苦笑道:“说来话长,先说你们师徒两位吧,为什么不去追那有心人?”   铁指道人苦笑道:“丁少侠能确定是他?”   丁弃武咬牙道:“黑衣蒙面,而且用剑刺眉心,血流一 线的手法杀人,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铁指道人苦笑道:“但他既然蓄意逃走,就很难抓得到他,另外还有那么多的少林明桩暗卡……”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令师徒干脆就说是怕少林僧人算了,又何必……”   只听何三绝忽然叫道:“丁弃武,你给我住口!”   丁弃武冷冷的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铁指道人连忙接口道:“家师连少林掌门心静贼秃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来怕其他的少林僧人?”   丁弃武道:“那么,当时为什么不见令师徒追上山峰?”   铁指道人微吁一声道:“那是因为发生了别的事故!”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什么事故?”   铁指道人道:“家师正在为这事伤心,丁少侠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   丁弃武摇摇头道:“也许我已经知道了,可是那四位……”   “住口……”   何三绝叫道:“我不准任何人再提她们了!”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尊驾如果再叫上几声,只怕立刻有无数的少林僧人赶来!”   何三绝冷哼道:“难道你还认为我怕那些贼秃?”   丁弃武平静的笑道:“我知道你不怕他们,我也不怕,我们之中没有人会怕,但是……”   微微一顿,又道:“会有麻烦,而我正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师徒两位!”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 “丁少侠说得有理:我们当然不怕他们,但目前最好还是避免麻烦……”   又转向何三绝遭: “师父最好暂抑哀思:和丁少侠商议商议眼前的大事要紧!”   何三绝长吁了一声,没有开口。   丁弃武冷冷的投注着何三绝道:“尊驾的目的可不是要得到那宗武林至宝,以争雄天下,成为天下第一名手,对么7”   何三绝点点头道:“这话我早巳说过了,你又何必再问?”   丁弃武道:“那四个女孩充其量不过是四名美女而巳,如果尊驾能成为天下第一名手,又何患找不到美丽的女子,如果这样情绪激动,那怎像天下第一名手的样子!”   何三绝似乎又要发作,但最后却微吁一声;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丁弃武道:“她们是如何死的?”   铁指道人接口道:“自然是屑心中剑,死于有心人之手!” .   丁弃武一怔遭:“可是当我们正要去追有心人之时,怎又发生这一件惨事?”   铁指道人点子点头。   丁弃武奇道: “这就怪了!”   铁指道人瞧了何三绝一眼,没有开口再说话。   丁弃武苦笑了声道:“看情形会用这种剑法的不止是有心人一人,必然另外还有……”   何三绝哼了一声道: “除开有心人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丁弃武笑笑道:“但尊驾别忘了他去的方向,绝不可能短短的一瞬之间掉回头来杀人!”   何三绝不以为然的道:“你怎能确定那是有心人?’   丁弃武猛的一震道:“你是说我们追的不是有心人?”   何三绝道:“难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不错……”   丁弃武忖思着道:“我是才想起这一点来,不过,一直使我不曾怀疑的原因是那黑影的一切,像透了有心人。”   铁指道人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也难下定论……”   微微一顿,又道:“丁少侠方才说有要事相商,不知究竟是指的什么事!”   丁弃武道:“自然第一是杀有心人,第二是取得藏宝!”   何三绝道:“咱们已经有言在先,藏宝要归于在下!”   丁弃武道:“自然,丁某不会垂筵藏宝,这也早就说过了,不过,现在事情却突然有了一些变化……”   何三绝道:“什么变化?”   丁弃武道:“有心人如果已经知道我们在此,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在嵩山出现……”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他第一个怕的就是丁少侠,这话说的倒是实情,如果他躲了起来,这……”   丁弃武道:“不要紧,我们可以等!”   “等……”   何三绝咬咬牙道: “那要等上多久,如果他一年不来,我们也要等上一年不成?”   丁弃武摇头道;“以我看来,他比我们还要心急一些,大约不用等上三天他就会出现……”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在这三天之内,两位却要先陪我去办上一件事情……”   何三绝道:“什么事找上了我们师徒?”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这就算补加的一个条件吧,不必问什么事,只问你肯不肯吧!”.   何三绝忖思着道:“只要你不是想要那宗武林藏宝,别的事情都可以商议!”   丁弃武道;“陪我去一道少林!”   何三绝慨然道, ‘去少林找心静贼秃算帐,是我的志愿,这自然没有问题。”   铁指道人接口道:“只要是家师答应下来的事情,贫道更是没有什么问题!”   丁弃武笑笑道:“这一点我知道……” .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加的条件,就是进入少林之后,一切要听我指挥!”   何三绝哼了一声道:“这一点答应了你也没关系,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必须先和你说个清楚!”   丁弃武道:“是什么条件?”   何三绝朗然道:“你既然知道我跟心静贼秃的事,等遇上他时,我就要单独的与他分一个高下!”   丁弃武点头一笑道:“这自然可以,不过,尊驾这份心愿,一时之间却怕是很难实现得了!”   何三绝一怔道:“为什么?”   丁弃武目光微微一转,轻吁了一口长气道:“因为心静大师不在少林寺!”   何三绝奇怪的皱眉道:“他去了何处?”   丁弃武摇描头道:“还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可以说是下落不明,存亡莫卜!”   何三绝一跳老高的道:“你这话是真是假?” .   丁弃武冷冷的横了他一眼,道:“丁某没有理由对你撤谎!”   何三绝喃喃的道:“堂堂的少林一派掌门,怎么会下落不明,生死莫卜了呢?”   丁弃武道:“在下同样的觉得奇怪,老实说,相邀两位去少林寺,就是想请令师徒帮忙,一齐找出这件事的真相,弄个水落石出!”   何三绝道:“好吧,在下对此很有兴趣。”   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来。   铁指道人皱皱眉头道:“现在天巳大亮,只怕今夜是去不成了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自然:我们今天就暂时在这里歇息一天,晚间二更之后,再采取行动。”   何三绝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瞧瞧已经大亮了的天色,只好停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并不太长,天色终于渐渐暗了下来。   潇湘子 扫描,寒星子 OCR,潇湘书院 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含恨追踪四十年   二更正。   丁弃武与何三绝及铁指道人同时踏出了山洞。   丁弃武瞧了何三绝一眼道:“昨夜谈的事尊驾都还记得?”   何三绝点点头道:“在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答应过的事,自然都会记得……”   微微一顿,又道:“反正进入少林寺之后,在下一切都听你的也就是了……”   丁弃武满意的点点头,当先飞跃而起,向少林寺的方向驰去。   少林寺中仍是那样宁静,而且每一重院落中都不见一丝灯光。   丁弃武施展出上乘轻功,悄无声息,进入了少林寺的最后一进殿院。   何三绝与铁指道人相偕而入。   那是一重炊事僧所住的殿院,有灶房柴房等等,一片凌乱。   何三绝四外礁了一眼困惑的道:“丁少侠,为什么你要来这个鬼地方,而不到方丈禅室以及大雄宝殿等处去找?”   丁弃武冷冷的道:“忘记咱们之间的约定了么?”   何三绝怔了一怔,苦笑道:“对,对,在下不问也就是了!”   丁弃武目光微转,分别向左右两厢的房脊上一指,道:“令师徒每人占据一方,如有风吹草动,最好先与我打个招呼!”   何三绝向铁指道人点点头道:“依他!”   铁指道人更没有意见,微微一点头道: “是的,师父!”   于是,师徒两人分别跃到了左右两厢的房脊之上,蹲下了身子。   丁弃武。目光四外一转,向炊事僧人所住的一间云房走去.   丁弃武悄悄撬开房门,只听房中鼾声如雷,至少有五六名僧人正在鼾睡.   丁弃武悄悄点中了一名炊事僧人的穴道,把他拖出房门,迅快的拉入了灶房之内.   房灶之中甚大,一排十几口大锅,但却没有一个人影。   丁弃武把那僧人放下,顺手拍开了他的穴道。   那僧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虽然解开了穴道,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及至发觉他已不是睡在云床上时,方才啊的—声叫了出来.   丁弃武冷冷的道:“如果你不想死,最好把声音放低一些。”   那僧人目光四外一转,呐呐的道:“小僧只是炊事僧人,施主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小僧!”   丁弃武笑道:“在下不是土匪强盗,只不过想问你几件事情,只要你肯坦白告诉我,我绝不会难为你!”   那僧人点点头道:“好吧,施主想问些什么?”   丁弃武道:“少林寺中有几个炊饭的地方?”   那僧人莫名其妙的道:“施主为什么要问这个。”   丁弃武冷哼道:“不必觉得奇怪,只要你据实回答我的问话!”   那僧人苦笑道:“自然是只有这一个地方。”   丁弃武道:“所有寺中的僧人,都是由你们做成饮食了?”   那僧人点了点头.   丁弃武道:“包括你们的掌门方丈心静大师在内!”   那僧人又点了点头。   丁弃武忖思着道:“心静大师是与众僧—齐同用,还是他自己单独食用?”   那僧人道:“这不很一定,要看掌门方丈的高兴与否,有时他一个人在方丈室食用,有时也会邀请长老等人同用!”   丁弃武道:“心静大师平日都是喜欢吃些什么食物?”   那僧人皱眉道:“各种素食方丈都喜欢!”   丁弃武道:“那么最近呢?”   那僧人面色—变,呐呐的道:“施主,您……能不能不问这些事?”   丁弃武冷冷的道:“我不但要问,而且还要问得详细确实,如果你撒了谎,或是说错了话,就小心你的性命……”   声调一沉,道:“快说……”   那僧人呐呐的道:“施主要小僧说些什么?”   丁弃武道:“心静大师最近都是喜欢吃些什么,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么?”   那僧人面色白中透青,呐呐不能开口。   丁弃武冷哼道:“大约你是真的想找死了!”   右掌五指一骈,做势要向那僧人后颈之上拍去。   那僧人大吃一惊,急道:“施主饶命,小僧愿说……”   丁弃武冷冷的道:“快说……”   那僧人慢悠悠的低声道:“吃……吃肉……”   丁弃武冷冷一笑,拂指又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大步而出,飞身上房。   何三绝立刻凑了上去,道:“怎么,你究竟搞的什么鬼!”   丁弃武慢吞吞的道:“如今的少林掌门,根本不是和尚……”   何三绝双眉一皱道:“丁少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心静贼秃的下落?”   丁弃武摇头道:“眼下还没有,不过……”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很快就会有了,走,我们去前殿!”   不待话落,当先向前面的大殿扑去,不大时光,他们已到了第二进院落之中。   丁弃武向黑黝黝的偏殿瞧了一眼,转向何三绝与铁指道人笑笑道:“两位请守在偏殿门口,不论什么人来,一概不能放入!”   何三绝微吁一声道:“这一点我们师徒还能做得到,就算少林寺所有的和尚赶来,也不会有差错!”   丁弃武点头一笑,身形鹘起,迳向偏殿之中跃了进去.   然而……这一次他判断错误了,偏殿中空空如也,跟本没有了那假冒心静大师之人。   丁弃武疾跃而出,跃上了殿脊。   何三绝师徒大感奇怪,也连忙双肩一动,飞身而上,与丁弃武站到了一齐。   何三绝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弃武指指偏殿道:“那个假掌门本来就在偏殿之中,但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何三绝皱眉道:“何不找个和尚来问问?”   丁弃武摇头道:“你认为他们肯说么?”   何三绝一怔道:“难道少林寺中的戒规如此严厉?……”   一言未毕,忽见一名黄衣老僧大步走入了院中,向殿脊上合什一礼道:“请三位施主……下房,掌门方丈有请三位施主!”   何三绝怔怔的道:“大约他们早就看到了我们!”   丁弃武淡淡的道:“既然他已派人相请,咱们就得下去吧!”   于是三人一同飞身下房,站到了那名黄衣老僧的面前。   黄衣老僧再度开口道:“掌门方丈有请三位施主!”   丁弃武道:“掌门方丈是谁?”   黄衣老僧低低的道:“掌门法号上心下静!”   “是他本人?”   “老衲不知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冷冷的道:“你应该是知道的,但你却装糊涂,实在可怜得很!”   黄衣老僧面色大变,呐呐的道:“老衲为三位施主带路了!”   丁弃武不愿多话,一面随着黄衣老僧向前行走,一面笑道:“心静大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黄衣者僧平静的道:“在达摩院内,正恭候三位!”   丁弃武试探着道:“大师能确定现在的掌门方丈,是真的心静大师!”   黄衣者僧双肩一抖,道:“达摩院已到三位如果一定要问,还是向敝方丈去问吧……”   丁弃武定神看时,果见已到了一座十分宽广的院落之前,但踏入院门看时,却不由为之吃了一惊!   只见那宽广的院落中站满了僧人,在夜色迷蒙之中虽然看不清那些僧人的面色表情,但由鸦雀无声,令人沉窒的气氛上却可以感觉得到他们的心情一定都沉重到了极点。   居中而坐的是一个面蒙青纱的僧人,除了宽袍大袖的黄色僧衣以外,根本无法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和尚。   在那面蒙青纱的僧人两旁,雁翅般排列了十几名老僧,俱都巍然而立,想是少林寺中地位较高的僧人。   另外,将近两百名僧人像一个圆圈围在四周,层次分明,井然有序。   丁弃武昂然走到那蒙面僧人面前,在他五尺之外方才停了下来。   丁弃武,何三绝以及铁指道人都没有开口,全场一片肃然。   终于,蒙面僧人冷冷的喝道:“施主们为何擅闯本寺?”   丁弃武方欲开口,却听何三绝急急的道:“丁少侠,由在下答复他可好?”   丁弃武略一付思:“也好,你说吧!”   三绝走前一步道:“在下等是访友而来,……”   光一转,又道:“少林寺对在下而言,并不是陌生地方,十年之前我就来过了。”   蒙面僧人噢了一声道:“施主贵姓大名?”   何三绝冷冷一笑道:“且容在下先动问一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蒙面僧人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心静,忝为少林掌门。”   何三绝笑笑道:“如此刻算是老友见面了,二十年前在下输了一着,败在大师之手,想必大师总不会忘记这件事吧!”   蒙面僧人轻轻诵道:“阿弥陀佛。”   何三绝又道:“大师应该知道在下的姓名了吧?”   蒙面僧人声音放大了一些,道:“阿弥陀佛。”   何三绝冷哼道:“你除了念佛之外,究竟还会什么?”   蒙面僧人不在意的道:“因为老衲认为施主的问话并没有答复的必要!”   何三绝道:“并不是没有答复的必要,而是你根本就没办法回答得出来。”   蒙面僧人点点头道:“也许是,阿弥陀佛。”   何三绝目光四外一转,朗声道:“如果你还是这样吞吞吐吐?在下可要拆穿你的真相了!”   蒙面僧人淡淡的道:“一切任凭施主,老衲并不在意。”   何三绝大声道:“你根本就不是心静,你只是个野和尚,也许连和尚都不是!”   蒙面僧人淡谈的道:“不论施主说什么,对老衲都没有任何影响,老衲不会在意。”   何三绝冷声道:“当着这么多少林僧入之面,你已承认你是冒充心静大师了?”   蒙面僧人平平静静的道:“施主这话实在罪过,老衲冒充老衲,这是从何说起,天下怎能有会这种荒唐事儿?”   何三绝道:“在下就可以证明你是冒充。”   蒙面僧人呵呵一笑道:“不知施主如何证明?”   何三绝道:“二十年前在下曾与心静交手,结果是我败北,而后我又苦练了二十年,再度找上少林来,和心静一决高下,……”   蒙面僧人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施主也太认真了。”   何三绝冷冷的道:“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自然应该认真,如果你是冒充的心静,在下不与你计较,可以立刻离开少林,……”   蒙面僧人道:“如果老衲并未冒充呢?”   何三绝沉声道:“那么你我今夜难免—搏,因为我要洗清二十年前的耻辱!”   蒙面僧人摇摇头道:“这件事真使老衲觉得为难。”   何三绝阴阴的道:“自然你会觉得为难,因为你并不是真的心静,犯不着替他拚命,但你又不能承认是冒充,如果摆在我的头上,也会觉得迟疑难决!”   蒙面僧人淡淡的道:“这是施主又误会了,须知老衲在佛门修持了数十年早巳火性全消,不论施主说些什么,老衲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何三绝冷哼道:“恕我说得明显一点,大师为何戴上了面纱,是见不得人么?”   蒙面僧人道:“阿弥陀佛,这是我佛的点化,老衲于入定之时得到的指示,……”   微微一顿,又道:“同为少林一脉,恐有巨灾大劫,老衲如戴上面纱也许可将劫变消弭于无形之中!”   何三绝冷笑道:“我们且再谈谈二十年的事,如何?”   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老衲丝毫不感兴趣!”   何三绝目光向巍立四周的众僧扫了一眼,又道:“我只问你二十年前在下闯入少林,一共杀死了几名少林弟子?”   蒙面僧人淡淡的道:“施主一人也不曾杀死!”   何三绝仰天爆出一串长笑,而后目光投注着四面的少林僧人道:“诸位二十年前就已在少林出家的,想必大有人在,贵掌门的话不攻自破,你们为何要这样受他的摆弄,为什么不拆穿他的骗局,……”   声调放得高高的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你们的掌门心静,为什么你们不找找心静的下落?”   除了他放声高喊之外,没有一个人开口,对他的话竟是没有丝毫反应!   何三绝转头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我还可以再说下去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自然可以,如果我认为你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自然会阻止你的。”   何三绝遂又转向蒙面僧人道:“大师是否可以略加解释,二十年前我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杀死!”   蒙面僧人平平静静,的道:“因为施主是人,而且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并不能使一个人生,或是使一个人死,……”   微微一顿,又道:“只有神才能决定使人生,使人死,对么?”   何三绝狂笑道:“这真是强词夺理,不过,我承认你够厉害,至少,你能统治得了这么多身怀武功的和尚,使他们明明知道你是假的,却不敢反抗你,甚至连一点反抗的表示也不敢有了,……”   目光四外一转,叫道:“我知道你们的缺点,你们尊敬的并不是少林掌门,而是那块玉,那块代表少林掌门的玉佩,但你们如果细想一想,应该发觉这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四外鸦雀无声,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何三绝又向丁弃武道:“在下被他们弄糊涂了,依丁少侠看来,这蒙着脸的和尚究竟是不是心静?”   丁弃武笑笑道:“现在你还想再说什么?”   何三绝摇摇头道:“我只想弄清楚这蒙着脸的和尚是谁,那心静贼秃在什么地方,可是一直没有结果。”   丁弃武道:“那是说你还在怀疑他的身份。”   何三绝咬咬牙道:“是啊,方才我不是在问丁少侠么?”   丁弃武笑笑道:“这全在于你,如果认为他是,那么他就是心静了……”   何三绝怔怔的道:“丁少侠,你……”   但他立刻恍然大悟般的笑道:“丁少侠这话有意思,而且也对极了,权且把他当做心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忽见四名老僧同时移步而至,沉声喝道:“施主方才说什么?”   何三绝目光一转,冷冷的道:“如果你们耳朵不聋,应该已经听清楚了,我们在讨论他是不是真正的少林掌门心静!”   四名老僧中的一人又沉声道:“老衲等是问你骂敝掌门什么?”   何三绝恍然,一笑道:“贼秃!”   四名老僧同时振臂扬掌,齐齐拍来一股强猛的掌风!   何三绝身躯疾闪,躲了开去喝道:“你们疯了?”   为首的老僧凝重的道:“施主不妨出手还击!”   何三绝双手连摇道:“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之前,在下不愿动手,目前的问题是……”   为首的老僧喝道:“那是少林的家事,用不着施主关心!”   何三绝皱眉道:“但你们也许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为首的老僧道:“我们死得甘心,这与施主无任何关连!”   何三绝厉声叫道:“但心静掌门与我关连,大约你们总该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   为首的僧人诵声佛号道:“老衲等自然记得,但事情既然过去了,二十年,还要提它做什么?”   何三绝笑道:“在下愿意动问大师一句,大师可承认那端坐的蒙面僧人就是心静掌门?”   那为首的老僧哼道:“这是什么话,如果施主再侮辱敝掌门,老衲说不定要对不起施主了!”   何三绝冷笑道:“这是说你已承认他就是心静掌门了!”   那为首的僧人道:“这话实在多余。”   何三绝道:“那么你们不要替二十年前死于在下手中的僧人报仇?”   为首的僧人淡然道:“佛门之中没有仇恨可言。”   何三绝振声大喝道:“听着,在下却不是那样大量的人,二十年前在下就是因为栽到了心静之手才又蛰居了二十年,今夜在下要再领教领教少林掌门的武功,以确定在下是否还要再回去苦练二十年!。”   为首的老僧转向蒙面僧双掌合什道:“这是下座不便回答的问题,请示掌门令谕……”   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施主的真正来意老衲还没有弄清楚,……”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施主定要与老衲动手,老衲自可相陪,但施主胜了老衲又如何,败给老衲又如何?”   何三绝沉凝的道:“如果胜了你,那就表示在下的武功已可傲视江湖,纵横天下,……”   蒙面老僧诵声佛号,接口道:“想必你就要当真在江湖上纵横一番了!”   何三绝傲然道:“很有可能!”   蒙面僧人又道:“倘若败给老衲呢?”   何三绝道:“在下也许还要回去苦练二十年。”   蒙面僧人笑道:“那么施主就回去苦练吧!”   何三绝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再败在你的手中?”   蒙面僧人慢悠悠的道:“因为施主说过,倘若胜得了老衲,就要纵横江湖,……”   微一顿,接下去道:“以施主的居心而言,设若真的让施主纵横江湖,对人间必是一大祸害,所以老衲一定击败你!”   何三绝更加冷笑道:“士别三日,尚且要刮目相看,何况在下苦练了二十年,你怎敢还说这种大话?”   蒙面僧人笑笑道:“老衲既然敢说,就多少有一些把握,施主不信的话,一试便知!”   何三绝哼道:“不错,一试便知,现在这就可以试上一试了!”   蒙面僧人淡然道:“随便施主。”   何三绝回望了丁弃武一眼,又向前走了一步,道:“你站起来吧!”   蒙面僧人笑笑道:“施主二十年前是败在老衲何种功力之下?”   何三绝道:“好象是什么大力金刚掌!”   蒙面僧人道:“好吧,老衲现在仍然用大力金刚掌将施主击败,如何!”   何三绝怔了一怔道:“那好极了,如果你真的再会用大力金刚掌,而且能用大力金刚掌击败了我,在下不但心服口服,而且也相信你是真的心静和尚。”   蒙面僧人笑笑道:“施主可以动手了!”   何三绝双眉深锁道:“既要动手,为何还不起来?”   蒙面僧人摇摇头道:“施主虽然苦练了二十年,但老衲还有把握胜得了你,而且是坐在此处!”   何三绝的反应是怒不可遏,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但丁弃武却着实吃了一惊。   这蒙面僧人究竟在武功上有多大造诣,为何他敢出此狂言。   忖思之间,只见何三绝大吼一声,已是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是他二十年中苦练的一招,名为“震天掌”,以他的经验而言,掌力足可将一座新立的石碑震成十段以上。   丁弃武自然十分注意,因为他急于要知道的是蒙面僧人的武功。   然而结果却使他十分失望,但也因而更使他震惊与怀疑。   原来那蒙面人仅是信手一拂,根本投看出那算是什么招法?   但何三绝却像碰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峰,身子反弹而起,摔到了五丈之外。   铁指道人连忙一跃而至,伸手搀起了何三绝,着急的叫道:“师父……师父……”   何三绝没有说出话来,但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蒙面僧人伸手一招道:“尊者何在?”   但见一名老僧急趋前座,合什道:“下座在。”   蒙面僧人平平静静的道:“给那位施主取一颗大还丹来。”   那老僧忙道:“下座遵命!”   身形一转,急步而去,不久,果见他慎重的托着一颗药丸走了回来。   蒙面僧人挥挥手道:“去给他服下吧……”   微微一顿,又扬声道:“少林的大还丹是江湖中闻名的疗伤圣药,须知老衲对他并无恶意可以安心服用!”   这话用不着怀疑,因为这老僧的武功高不可测,如果想杀死何三绝,根本用不着拿毒药害他,方才那一掌再多加两成力道,何三绝就已骨断筋折而死了!   那僧人大步走了过去,但却一言未发,伸手向铁指道人面前递去。   铁指道人轻轻的道:“谢谢大师。”   说着伸手接了过去。   他毫不迟疑,把药丸凑到何三绝的唇边,急急的叫道:“师父,快些把这药吞下去。”   但何三绝已经无法自己张口服药,铁指道人略一迟疑,只好伸指点开了他的结喉穴,使他把那颗药丸服了下去。   不久,只见何三绝神情稳定了一些,但他仍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双目紧闭,就地跌坐,运息了起来,显然是在运功疗伤。   院中静得出奇,没有任何人开口。   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只要使他运息一食,让药力行开,就可以平安无碍了!”   丁弃武终于开口道:“大师的神功大力;使人衷心敬佩,不过,大师所用的是否就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掌?”   蒙面僧人呵呵一笑道:“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丁弃武道:“不瞒大师说,在下对少林一脉的大力金刚掌多少懂得一些梗概,但……”   蒙面僧人笑道:“莫非施主二十年前跟老衲动过手?……”   不得丁弃武答话,顾自笑笑又道:“自然,不大可能,施主年轻得很,今年也不过只有二十岁吧!”   丁弃武道:“不错,在下是年纪不大,二十年前自然不会来跟大师动过手,而且在下也从未来过少林!”   蒙面僧人笑道:“那么,施主一定是在江湖中见识过敝派的大力金刚掌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那也没有。”   蒙面僧人道:“这倒很奇怪,还是请施主自己说个明白吧!”   丁弃武道:“实不相瞒,家师对少林武学知道不少,也曾提及过少林的几项绝学,就包括大力金刚掌在内。”   蒙面僧人点点头道:“对了,老衲几乎忘记丁少侠的令师是天山瞽叟,实在失敬得……”   微微一顿,又道:“天山瞽叟是当世武林中的第一奇人,流云剑法出自手创,当世之中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丁弃武冷冷的道:“谢谢大师的恭维,不过……”   蒙面僧人道:“想必丁施主还是要谈论大力金刚掌,是么?”   丁弃武道:“如果大师愿谈,那也未曾不可!”   蒙面僧人淡然一笑道:“施主虽听令师说过大力金刚掌,想必不会知道得太多,至少,不会比本派的长老,护法,尊者,殿主等知道得为多……”   目光一转,沉声喝道:“本座的大力金刚掌可是本派真传?”   但见两旁的二十几名老僧同时合掌朗声道:“是!”   蒙面僧人又向丁弃武笑道:“施主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丁弃武摇摇头道:“没有疑问,不过,大师今天既然能高高的坐着,而少林群僧却伺侯在大师四周,大师的大力金刚掌不会有什么不对,这是十分自然的事。”   蒙面老僧笑道:“这话真是对极了,其实……”   爽然一笑,又道:“任何事都不能墨守成规,才能有进步,武功一道,也是如此,老衲对大力金刚掌就曾下过一番功夫去改良,所以看起来也许与原来的手法有些不同,但比原来的大力金刚掌却高明了许多!”   丁弃武道:“这一点在下深信不疑,……”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等并不否认擅闯少林,至于来此的目的,相信大师也已经清楚无比,不知大师对擅闯少林之人,要如何接待?”   蒙面僧人诵佛道:“老衲等修持佛门,并不与人结仇结恨,施主们如愿留此,老衲当派知客弟子延入客舍,如果施主欲要离去,老衲就开门送客!”   丁弃武笑道:“大师的谦和,确然令人敬佩,可惜在下有些不识进退,也想领教一下大师的大力金刚掌!”   蒙面僧人不以为意的道:“这是老衲的荣幸,认真说来老衲对天山武学倾摹已久,今夜能与天山门人过招,是值得老衲兴奋的一件大事!”   丁弃武毫不意外的道:“大师是否还是坐着动手?”   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老衲对天山武功敬慕,对天山瞽叟尤其尊敬。”   “不论老衲与施主的武功孰强孰弱,如果老那坐着不动,岂不是对天山瞽叟的一大侮辱,所以老衲不能像与那位施主交手—样!”   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不高,—袭僧袍显得宽宽大大,很不合身,在所有的少林僧人之中,看上去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丁弃武笑道:“大师请赐招!”   蒙面僧人道:“天山瞽叟成名的是流云剑法,施主想必也是以剑法威震江湖,为何不拔剑动手?”   丁弃武笑道:“在下要领教的是大师的大力金刚掌,自然不便用剑!”   蒙面僧人坦然道:“老衲的大力金刚掌.同样的可以对抗任何兵刃,施主尽可拔剑!”   丁弃武摇摇头道:“家师虽然以流云剑法驰誉于世,但对其他武学,同样的也略有所成,所以在下愿意与大师一较掌力!”   蒙面僧人笑笑道:“这样说来,老衲似乎无缘领教天山的流云剑法了!”   “不然……”   丁弃武平静的道:“第一次比掌,第二次不妨动用兵刃!”   蒙面僧人摇头道:“很难。”   丁弃武冷冷的道:“为什么?”   蒙面僧人似骄傲又似谦虚的道:“高手相搏,一击而止,相信老衲与施主的搏斗只在一掌之中即可分出胜负强弱!”   丁弃武点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但不论谁胜谁负,相信不会有人因伤而死……”   蒙面僧人愕然道:“莫非施主要与老衲分个生死不成?”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认为无此可能!”   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这倒使老衲有些不解了,不知施主除了印证武学之外,还想证明什么?”   丁弃武笑道:“大师也太多虑了。”   蒙面僧人折折袍袖,又诵声佛号道:“那么丁施主可以动手了!”   丁弃武目光微转,道:“既然如此,在下有僭了!”   脚下不丁不八,右臂微据,向蒙面僧人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平平淡淡,竟然看不出任何威势.   蒙面僧人是识货的人,见到丁弃武出掌的姿式,似是愕然吃了一惊。   但他虽惊不乱,同样的右臂一振,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双掌相交,只不过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双方顿时又各自退开了一步.   所有在场的人,没有看出两人真正交手的情形,更没有人能看得出谁胜谁负?   一时之间,所有的少林僧人,铁指道人,以及已经睁开双眼的何三绝,都在定定的注视着两人,急切的想知道双方交手的结果。   但两人像石像一般的动都没动,至少过了大约一盏热茶之后,方见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天山武学,果然不同凡响!”   丁弃武朗然一笑道:“大师的武学,同样的使人敬佩!”   蒙面僧人笑道:“丁施主过谦了,方才的一掌,老衲甘拜下风!”   丁弃武忙道:“这是大师谦让,认真说来,该是相平之局,似乎还应过过兵刃……”   从两人谈话中,众人可以知道一点端倪,丁弃武居然比蒙面僧人略高一等。   但场中还是静得没有点滴声息。   蒙面僧人连忙打断了丁弃武的话道:“领教天山的流云剑法,因是老衲之愿,但以方才一掌相搏,老衲在剑法上更是必败之局,所以老衲情愿认了!”   丁弃武似乎想不到他会如此答复,一时不禁有些意外的道:“大师这是由衷之言?”   蒙面僧人佛号连喧道:“丁施主如何会有此一问,老衲一生未曾打过诳语,何况是当着本派这样多的弟子面前,又如何能说出谎言?”   丁弃武目光转动,朗声道:“大师不愧是佛门高人,不过,请恕在下得寸进尺,还要再和大师商议一件事儿!”   蒙面僧人苦笑道:“丁施主尽管明言。”   丁弃武道:“由于家师一向敬重少林,所以在下对少林也是敬仰得很!”   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多谢令师徒的垂青,老衲代表少林一脉向令师徒致谢意!”   丁弃武道:“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由于在下所说的理由,对少林发生重大变故之时,在下不能不问!”   蒙面僧人笑道:“敝派虽然中道式微,武功上不足以称雄江湖,但佛门弟子,一向不与人争,皆能静静修持,又有什么重大变故,……”   微微一顿,又道:“纵然真的有什么重大变故,也有我这掌门承担,还用不着施主为敝寺担心!”   丁弃武冷笑道:“如果问题是出在大师的头上呢?”   蒙面僧人声调一沉道:“丁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昂然道:“在下一向直爽,也许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尚望大师海涵,……”   声调冷冷的接下去道:“据在下所知,少林一脉的规戒甚严,门下弟子也都能够严格遵守,但以在下看来,贵派的规戒,至少有一项极不合理!”   “噢……”   蒙面僧人慢悠悠的道:“不知道是那一项?”   丁弃武反问道:“请问大师,少林寺的最大权威操在何人之手?”   蒙面僧人笑笑道:“自然是在掌门人的手中。”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场的诸位少林高僧想必俱都知道,真正握有大权的并不是掌门人,而是一块毫无所知的玉牌,也就是那掌门令符。”   蒙面僧人呵呵一笑道:“但掌门令符握在掌门人的手中,掌门人仍是少林一脉中握有大权之人!”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请恕在下再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如果掌门令符弄到了别人手中呢?”   蒙面僧人摇摇头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少林一脉,自达摩祖师开派近千年以来,还没发生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微微一顿,又道:“不但过去不曾发生过,将来也绝不可能发生,施主也太为少林担心了!”   丁弃武凌厉的道:“在下说得已经够明显了,眼下少林寺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由于规戒所限,只要有掌门符令在手,虽也不敢说大师不是少林掌门,但大师真的是少林掌门心静大师么,这疑问谁都可以回答,因为都知道你不是……”   微喟一声,又道:“这就是少林寺规戒的缺点,谁指出此事,谁就是大逆不道,除非能先把那掌门令符弄到手中,但在下方才已经试过了,以大师的武功而论,少林一脉中只怕还没有能从大师手上取走令牌的人”   蒙面僧人平静的道:“如果老衲不是掌门心静,那么老衲是谁?”   丁弃武冷哼道:“这只有你自己知道,自然,这也是在下,甚至少林寺中所有在场僧人极欲知道的问题。”   蒙面僧人冷笑道:“原来丁施主也像那位何施主一样,怀疑起老衲的身分,这真是从何说起……”   丁弃武朗然道:“这不妨从昨夜的事上说起……”   蒙面僧人哼道:“昨夜又有什么事可谈?”   丁弃武厉声道:“贵寺长老心明大师与他的四名随从僧人,竟究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要你以掌门令符下令把他们尽皆一一处死?”   蒙面僧人长诵一声佛号道:“丁施主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丁弃武摇摇头:“你根本不该念佛,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蒙面僧人竟究表情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的声调却仍是平平静静的道:“心明师弟犯了十一款大罪,不但阴谋纂夺掌门大位,而且还要使少林一脉从此陷于万劫不复之境,所以老衲不能再留他的性命!……”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他的四名随从僧人,都是他的同谋,老衲为求少林万年之安,自然是要一并除之!”   丁弃武冷冷的道:“不知心明大师的十一款大罪都是什么罪名,有什么具体的罪证?”   蒙面僧人摇摇头道:“这是少林一脉的家丑,老衲不能说得更详细了,如果不是因为施主是天山弟子,老衲就连这话也是不便相告了!”   丁弃武哼道:“就因为在下是天山弟子,才要弄个清楚,在下不能不使陷于危境中的少林一脉转危为安!”   蒙面僧人冷笑道:“施主想怎么做呢?”   丁弃武道:“第一点,在下先要知道你是什么人,因何冒充少林掌门,企图何在,真正的心静大师在于何处,掌门令符是如何落到你手上?……”   蒙面僧人坦然道:“老衲就是心静。”   丁弃武冷笑道:“大师真是谎言的能手。”   蒙面僧人沉凝的道:“看情形老衲不对此事加以证明,是无法取信于丁施主的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事实胜于雄辩!……”   微微一顿,又道:“只要大师肯于揭下面纱,让在下看看你的真面目,自然真假之辨。”   蒙面僧人摇摇头道:“施主以前见过老衲么?”   丁弃武道:“自然没有,但……”   蒙面僧人冷笑道:“那又有什么用处,施主根本就不知道老衲是何模样,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   何三绝接口叫道:“虽然我二十年前只见过心静一面,但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   蒙面僧人苦笑一声道:“很好,老衲宁在佛前告罪,就依了两位施主之意!”   何三绝已经在铁指道人搀扶下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动。   原来那一颗少林的大还丹果然有效,何三绝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   但听蒙面僧人诵声佛号道:“老衲的面纱既是引起了两位的怀疑,老衲就只好把它除去了!”   说话之间,伸手一拂,将遮在脸孔上的青纱摘了下去。   一个苍老和尚面孔立刻露了出来。   丁弃武不认得心静大师,自然只有把目光投注在何三绝的脸上。   但何三绝却又呆了起来。   丁弃武再把目光转注到所有在场的僧人脸上,只见一个个僧人俱都平平静静,几乎没有一个人去看那蒙面僧人的真实面孔,有的虽然也看上一看,但随即又把目光移了开去,或是低下头去。   丁弃武十分困惑,由那些僧人的表情上,实在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再去看何三绝,何三绝仍是呆呆的发怔,两眼一眨不眨。   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施主看清楚了么?”   何三绝长吁了一声,两眼闭了上去。   蒙面僧人又笑道:“老衲可是心静本人?”   何三绝无可奈何的道:“不错,你就是心静掌门,并不是别人冒充!”   丁弃武双眉深锁,两眼仍然定定的瞧着蒙面僧人,没有开口。   蒙面僧人已经缓缓的又把面纱罩了上去,诵声佛号,道:“丁施主还有什么疑念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既不识得大师,自然谈不上什么疑念不疑念,既然何三绝说大师就是心静掌门,在下只好也认定大师就是心静掌门了!”   蒙面僧人道:“那么,丁施主还有什么指教?”   丁弃武道:“不敢……”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大师不阻留在下,在下该告辞了!”   蒙面僧人笑笑道:“任凭施主……”   但却声调一沉,道:“知客弟子何在?”   但见一名中年僧人立刻走前一步,合什躬身道:“弟子在。”   蒙面僧人沉凝的道:“代为师送这三位施主出寺。”   那中年僧人忙道:“弟子遵命!”   只见他退后三步,方才转回身去,走向丁弃武等人道:“施主们请!”   丁弃武没有说话,微锁双眉当先向外走去,何三绝在铁指道人搀扶下也一同走了出去。   不大时光,已到山门之外,只见那中年僧人收住脚步道:“三位施主慢步,请恕小僧不再远送了!”   丁弃武忽然伸指一拂,点中了那僧人的老堂穴,一把将他抄到了手中。   何三绝皱眉道:“丁少侠……”   丁弃武向铁指道人急急的道:“令师伤势未愈,你快生背着他离开此处!”   铁指道人点头应是,迅快的背起何三绝,随在丁弃武身后,纵跃如飞,疾驰而去。   丁弃武快步当先,一口气弛出了十多里路,方才在少室峰下的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   他把那中年僧人平放地上,转向何三绝道:“尊驾的伤势如何?”   何三绝颓然道:“伤势倒不算重,但想不到心静贼秃的武功高强到了这样的程度!”   丁弃武道:“你当真认为他就是心静大师?”   何三绝两眼一瞪道:“二十年前虽是一见即散,但在下绝不会忘记了他的模样!”   丁弃武苦笑道:“以我看,心静大师已经死到了他的手上,而这件事早已为少林众僧所知,否则他们不会表现得那样漠然,一点不感奇怪!”“   何三绝怔怔的道:“我有些被你弄糊涂了!”   铁指道人则叹息一声接道:“弟子倒明白丁少侠的意思!”   何三绝急道:“既然知道,你就快些说说看。”   铁指真人道:“师父难道没想到人皮面具的事?”   “啊!”   何三绝终于有些恍然的道:“你是说心静贼秃死于他手,而被剥下了面皮,裁成了人皮面具?”   丁弃武点头道:“正是如此……”   微微一顿,又道:“自然,这仍是在下的猜测之词,事实如何,有待进一步的证实!”   何三绝皱眉道:“这人武功已入化境,他……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丁弃武叹口气道:“认真说来,方才在下与他一掌相击,并未分出胜负,但他却甘拜下风,尊驾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何三绝摇摇头道:“这真是怪极了!”   丁弃武道:“一点不怪,因为如果过上一月,他就可以坐在椅子上跟我交手,……”   何三绝讶然道:“他的武功会进步得如此快!”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因为他并不想跟我以性命相拚,因为愈是多拖延上一些时日,对他愈是有利……”   何三绝呐呐的道:“丁少侠,你越说我是越糊涂了!”   铁指道人同样的皱眉道:“丁少侠的话确使人难以了解!”   丁弃武目光转动,苦笑道:“在下进一步说明么,他的武功邪中有正,正中有邪,除非他已取得了那一宗武林至宝之外,更没有别的解释!”   铁指道人猛烈跳了起来,叫道:“难道他……就是有心人?”   丁弃武道:“已可判断十有八九成,惟一的疑问是他的声音,但他的声音沙哑,这很容易伪装!”   何三绝整个的躺了下去,叹道:“完了……!”   铁指道人则失声哭道:“师父啊……师父,弟子只怕没有办法替您报仇了!……”   丁弃武朗笑道:“两位先别如此冲动,须知在下与有心人的仇恨更深,在下早已对天发誓,这世上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在下发愁的是找不到他的下落,只要找到了他的下落,就必定要与他一分死活!”   何三绝与铁指道人果然停了下来,喃喃的道:“对……对……”   铁指道人揩揩泪渍,道:“丁少侠,方才既然您巳看出了他是有心人,为什么您不把他杀掉,难道眼看他武功大进么?”   丁弃武道:“任何事都该谨慎,不能鲁莽从事,在下虽敢说八九成是有心人,但至少还有一二成可能不是,必须完全证实之后才能动手……”   目光一转,又道:“另外,在下说过至少还要一月之后,他才能从容把我击败,但一个月也并非短暂时间,我们仍有很富裕的时间!”   何三绝道:“那么这一个月之中要做些什么呢?”   丁弃武笑道:“自然不能真的等上一月,也许三两天之内,就会彻底解决……”   伸手一指被点了穴道的僧人道:“第一步,该问问他了!”   铁指道人连忙替丁弃武把那中年僧人的穴道解了开来道:“丁少侠忙问吧!”   那中年僧人吁出一口长气,呐呐的道:“三位施主这……这是何意?”   丁弃武道:“我们完全是好意,要保全少林一脉,使不至于毁在一个妖人之手,你可知道这个意思么?”   中年僧人闭口不语。   丁弃武道:“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此地并没有他的耳目,你可以放心的说出来!”   “不……”   中年僧人咬牙道:“小僧不能做少林一脉的叛徒!”   丁弃武叹口气道:“听任一名妖人蹂躏,与救了少林—脉,这两件事那一样才是叛徒?”   中年僧人诵佛无语。   丁弃武道:“现在你不妨再沉下心去想一想,那一枚掌门符令亦代表不了少林。”   中年僧人叹道:“出家人讲究佛果,虽然小僧是为了一块玉佩而死,但死后仍能西入极乐,拈花莲台。”   丁弃武哼道:“但佛祖也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中年僧人沉吟了一下,道:“施主说得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丁弃武欣然道:“大师是要坦白说出来了?”   中年僧人诵声佛号道:“小僧知道得有限,只知道此人绝非心静掌门恩师如此而已!”   丁弃武皱眉道:“除了这句话之外.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了……”   中年僧人连连诵佛道:“小僧所能说的就是这一点,因为小僧实在不知道更详细的事!”   丁弃武叹息一声道:“也好,至少那妖人绝非心静掌门,又得到了一层证实……”   徽微一顿,又道:“大师可以回去了。”   中年僧人摇头苦笑道:“虽是一言之失,也已为历代祖师所不容,小僧是不能再回少林一步了……”   丁弃武一怔道:“那么大师……”   中年僧人急急的道:“只求施主找出真相,使少林一脉危而复安,则小僧就感激无涯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一点在下一定合做到,如事不成,以死继之,大师……”   中年僧人接口道:“如此小僧多谢施主了!”   说话之间,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但走不及五步,忽然振臂扬掌,向天灵之上拍了下去!   丁弃武欲待阻止,可惜为时已晚,但听卜的一声,那中年僧人的尸身已经倒了下去。   丁弃武黯然道:“这倒是在下没有想到的事!”   铁指道人急急的道:“既然那僧人已死,也已是没有办法的事,倒是丁少侠……”   丁弃武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   铁指道人道:“不到四更!”   丁弃武略一忖道:“道长可以和令师先回嵩山之下,与我那两位同伴会合……”   铁指道人道:“丁少侠呢?”   丁弃武道:“在下必须出去一趟少岩峰后,五更之后也说赶去与追长等相见。”   铁指道人皱眉道:“贫道难道不能陪少侠回去么?”   丁弃武笑笑道:“这倒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令师伤势未愈,还是先陪令师山下疗伤的好!”   铁指道人点头道:“丁少侠说得是,但愿丁少侠早些归去,以便共商诛除邪恶入之策!”   丁弃武点头一笑道:“这是自然?”   只听何三绝道:“徒儿……”   铁指道人连忙应道:“师父……”   何三绝叹口气道:“这是为师最后一次喊你徒儿,从今以后,你我的关系就此断绝!”   铁指道人忙道:“师父这是说那里话来?”   何三绝道:“当初你带艺相投,目的是为你师父报仇,但现在,我的武功比你的仇人差了那么多,我还有什么脸面叫你徒儿……”   苦笑一声,又道:“就算我把全部武功都传了给你,对你仍是毫无用处!”   “不……”   铁指道人忙道:“一日为师,终身做父,不论师父怎么说,弟子永远都是您的徒儿!”   何三绝叹口气道:“这是你的好心,但我却已决定不再接受,现在,你陪丁少侠去吧!”   铁指道人忙道:“不论师父怎么说,弟子绝不变更初衷,而且,弟子要陪师父……”   何三绝打断他的话道:“我的伤没有多大影响,我还能够走动,而且,我也不去山下的客栈!……”   铁指道人急道:“师父要去那里?”   何三绝摇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我算悟透了这个道理!……”   微微一顿,又道:“从今之后,我也许会浪迹天下,游历各地的名山胜景,我也许会回去隐居终生,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再在江湖中争强斗胜了!”   丁弃武接口道:“这倒是大彻大悟!……”   目光微转,道:“但在下有个提议,尊驾伤势未复,至少眼下行动不便,最好还是先到山下的客栈中养息几日再走,自然也该由道长陪着下山!”   铁指道人忙道:“这是自然。”   丁弃武道:“并请关照我那两名同伴,要他们安心等我!”   铁指道人—怔道:“丁施主不是说五更之后就要回去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是很快就会回去,但我那两位同伴也许等不到五更就会找上来!”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贫道一定合转告他们两位!”   丁弃武站起身来道:“还有那位知客僧人的尸体,也要麻烦道长埋葬一下……”   铁指道人又连连点头道:“贫道就去掩埋!”   丁弃武站起身来,道:“那么,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何三绝叫道:“虽然以后你我不一定能有再见面的机会,但我永远会记着你这个朋友!”   丁弃武拱拱手道:“在下同样的也不会忘记!”   于是,他不再停留,飞身而起,向少室蜂处飞驰而去。   不大时光,他已到了那片枫林之中,原来他是要去找无常叟。   无常叟似乎并未撒谎,在那片枫林之中果然有一幢茅舍。   丁弃武扑到茅舍之前,略一踌躇,伸手敲门。   他无法确定茅舍中是否有人,他更不相信无常叟会真的住在此处。   但他本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而来,能否找到无常叟,并不是太重要的事!   良久。   只听茅舍中有人怒吼道:“什么人?”   丁弃武倒不由为之—怔,只听那人继续吼道:“什么人这样不通情理,深更半夜的来敲门打户?……”   丁并武并不吃惊于那人的怒吼,而是吃惊于那声音,因为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由声音中可以听得,那人的年纪已经不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请开门吧!”   果然,门开了,一个老太婆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怒冲冲的道:“你找什么人?”   丁弃武双眉微锁,因为这老妇人虽然已经很老,但她却穿了一身红衣,红得十分刺眼。   当下他淡淡的道:“惊扰了老前辈的好梦,在下实在抱歉,因为在下有很重要的急事,……”   红衣老妇怒喝道:“反正老身已经给你吵醒了,就快说你要找什么人吧!”   丁弃武道:“在下要找的是老前辈的丈夫,无常叟!”   “无常叟,我的丈夫……”   红衣老妇哺喃的重复了一遍,突然振声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无常叟是谁,是你这小子替老身找的丈夫?”   丁弃武一怔道:“这就怪了!”   红衣老妇道:“这是你怪,老身简直莫名其妙!”   丁弃武道:“前辈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么!”   红衣老妇道:“三天。”   “三天……”   丁弃武笑道:“这是说前辈在此地住了不过三天,对么?”   红衣老妇格格笑道:“住三天就找了一个丈夫,倒也是一件怪不错的事……”   眼珠一转,又道:“这无常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讨厌么?”   丁弃武笑道:“在下想先问前辈一句,前辈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三天?”   红衣老妇道:“如果这地方不是你的,你似乎没有理由再问下去了!”   丁弃武道:“这地方虽然不是我的,但却是无常叟的,而我正是来找他,似乎有理由问上一问!”   “好吧……”   红衣老妇哼了一声道:“三天以前,这房子是空的,老身所住的三天之中,也不曾见过什么无常叟无短叟。”   丁弃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双拳一拱,又道:“请恕在下打扰了。”   身子一转,就要离去。   “且慢……”   只听红衣老妇大喝道:“老身睡得好好的,被你无缘无故的炒了起来,你倒想一走了之,有这么容易的事么?”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不是已经向您道歉了么?”   红衣老妇不依的道:“道歉就算了?你怎么知道老身会接受你的道歉?”   丁弃武皱眉道:“老前辈不接受又怎样呢?”   红衣老妇道:“如果依着我的脾气,简直是非杀了你不可,不过……”   格格一笑,又接下去道:“你用不着害怕,我这人心软嘴硬,而且你年纪这样轻,杀了你我更是与心不忍,你就陪我聊聊吧,等太阳一出,你就走,怎样!”   丁弃武欣然道:“在下正愁着摸着黑爬山路,能够在这里待到太阳出来,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红衣老妇也高兴的道:“那就快些进屋来坐吧!”   丁弃武点点头,果然随着红衣者妇进入了那座茅舍之内。   进入茅舍,丁弃武不禁又是一呆。   原来茅舍中实在一无所有,除了一堆干草之外,再也找不出一样东西。   红衣老妇笑笑道:“看起来很寒酸,是不是?”   丁弃武强笑道:“这并不是老前辈的家,不过是借此暂住几天,有什么寒酸不寒酸的?”   但他心中却觉得十分奇怪,这老妇人究竟是发的什么神经,要到这鬼地方来住上三天?”   只听红衣老妇道:“那个无常叟一定是骗了你的,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住!”   丁弃武点点头道:“现在我也想到这一点了!”   红衣老妇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深更半夜的急着找他……坐呀,就坐在草上吧!”   丁弃武点点头与她一同在干草上坐了下来,目光四外一转,方道:“在下只不过想跟他打听一点小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红衣老妇道:“你这孩子吞吞吐吐,使老身兴趣大减,还是谈谈我的事吧!”   丁弃武欣然道:“在下正想听听老前辈因何住在此处?”   红衣老妇道:“不瞒你说,老身一辈子并没过多少好日子,充其量也不过只有三个月!”   丁弃武道:“在下对前辈的话有些难以了解。”   红衣老妇点点头道:“那是我说得没头没脑的关系,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和一个人好过,但是只有三个月,那狠心的贼子就抛了我而去,如今我已找了他整整四十年了!”   “噢……”   丁弃武十分同情的道:“老前辈真是一个多情的人,四十年来还没有忘了他!”   红衣老妇格格一笑道:“四十年来我是没有一天忘记过他,但老身却不是多情的人,而是多恨的人……”   只见她双目之中突射凶光,咬牙切齿的道:“因为我找到他之后要活活的剥了他!”   丁弃武道:“老前辈找了他四十年还没有找到,只怕再找下去,也是不容易把他找到的了!”   “不……”   红衣老妇叫道:“这是那贼子的命大,不瞒你说四十年中老身发现过他八十次,差不多都是在他附近,但却能被他莫名其妙的逃走,一直没有把他宰掉!”   丁弃武奇道:“老前辈要杀的那人是……”   红衣老妇咬牙道:“龙应年。”   “啊……”丁弃武大为意外的道:“那么前辈……”   红衣者妇嘻嘻一笑道:“老身没有名字,只是叫红蝴蝶。”   丁弃武定定的瞧着红衣老妇足足有一盏热茶之久,未曾开口。   红衣老妇奇怪的道:“你是怎么了,难道是老身的名字不好……”   不待丁弃武回答,又自嘲的一笑,接下去道:“这也难怪,以老身这大的年龄,再叫这种名字,穿这种衣服,是有点叫人听不顺耳,看不顺眼。”   丁弃武双手连摇道:“不,不,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红衣老妇皱眉道: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微喟一声道:“在下想起了一件往事,与前辈似乎大有关连,所以不禁有些呆怔。”   红衣老妇急道:“老身虽然一直在江湖中东奔西波,但却从不与人打过交道,没有人知道老身的事,如何你的往事会与老身有着关连?”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在下想先动问一句,前辈所要追的贼子,可是叫做龙应年?”   “啊……”   红衣老妇大为愕然的道:“怪了,老身的确要追的就是龙应年,但你……为何会知道的呢?”   丁弃武道:“前辈可知道一个叫杨方霞的妇人?”   红衣老妇道:“为什么你不答复我的问题,却又问起我这些毫不相干的事?”   丁弃武苦笑道:“这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如果前辈知道她也是被龙应年所遗弃的女人时,就会知道你们之间是有些关连的了!……”   红衣老妇长吁一声道:“看情形你似乎知道得不少!……”   目光凝注着丁弃武,又道:“你可愿意把你所知道的详细告诉老身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就算前辈不问,在下也会仔细告诉您的!”   于是,他把老巫婆以至无心师太的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红衣老妇一直很细心的听着,静静的等丁弃武说完,方才咬咬牙关道:“好一个丧尽天良的贼子,原来还有这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可见一开始他就是在骗我!”   丁弃武道:“如依前辈所说,四十年来一直在追逐他,而且发现了他八十多次,为什么竟然都没有捉得到他?”   红衣者妇苦笑道:“这只有一个原因,他的武功比我高明,所以每一次都能被他逃脱!”   丁弃武道:“前辈追到此处,是否也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踪迹?……”   红衣老妇点点头道:“不错。”   丁弃武道:“那么,这次又是被他逃走了!”   红衣老妇又咬咬牙道:“不错。”   丁弃武道:“前辈是否还要继续去找他?”   红衣者妇平静的道:“只要老身有一口气在,就非把他找到不可,除非老身中途死去……”   丁弃武对她不禁有些同情起来,四十年前不过短短的一段时光是她与龙应年相处的日子,但却换来了一生的痛苦,如今东奔西波,已是白发苍苍,但却还是非找到那负心人不可,这实在是—个莫大的悲剧。   红衣老妇又悠悠的叹口气道:“只怪我四十年来,只知道追那负心的贼子,并没想到还有她们两位像我一样的苦命人……”   丁弃武道:“如果前辈知道又怎么呢?”   红衣老妇道:“我会去找她们,与她们结为知友,一齐去追那负心之人……”   微微一顿,又道:“刘向葵既然已经死了,但那杨方霞呢?”   丁弃武道:“在下已向前辈说过了,杨方霞前辈如今已经皈依佛门,称做无心师太!”   红衣者妇忙道:“我知道,我是说她在什么地方?”   丁弃武道:“莫非前辈还想去拢她?”   红衣老妇连连点头道:“自然要找她,如果我与她能合在一齐,一定就可以顺利的捉到那负心人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恐怕不行。”   红衣老妇道:“为什么不行难道她不愿意报复,就这样算了,原谅了他?”   丁弃武道:“事实大约就是如此,不论她是否原谅了他,反正她不会再找他就是了,要不然她如何会皈依佛门,做了尼姑?”   红衣老妇摇头道:“依我看不会如此简单,至少她是个女人而老身也是女人,她不会对他一点恨意都没有!”   丁弃武笑笑道:“她虽是个女人,但是她却已皈依了佛门,一个皈依了佛门的女人,也许不是前辈所能了解的!”   红衣老妇忖思了一下,道:“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老身还是要找找她,至少我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模样的女人!”   丁弃武道:“她已经不是女人而是尼姑,尼姑和女人多少是有些不大相同的。……”   微微一顿,又道:“前辈不是要找龙应年么?”   红衣老妇频频点头道:“不错,我是要找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找到他。”   丁弃武道:“那么,在下可以帮前辈一个忙,至少,我会留意这件事。”   红衣老妇道:“你是说帮我去找龙应年那贼子?”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前辈是否可以先把龙应年的横样告诉给我?”   红衣老妇道:“他的身材高大,有垂胸的长髯,虽然年纪老了,但看上去仍然很有气派,也就是如此而已。”   丁弃武瞧着她道:“前辈找到他之后,不知准备把他怎样?”   他口中在说,心中却觉得十分失望,因为他曾认为无常叟很可能就是龙应年,但经红衣老妇一说,这可能已经完全落空了。   只听红衣老妇咬牙切齿的道:“自然是杀了他,再没有另外的办法!”   丁弃武笑笑道:“如果他认错求饶呢?”   红衣老妇怔了一怔,定定的瞧了丁弃武一眼,道:“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丁弃武一笑道:“在下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红衣老妇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话中之意,别认为我还会原谅他,如果他真的后悔,四十年来,他有八十多次机会,但是他却都溜走了,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放过他!”   丁弃武道:“但在下却有一点疑问,如依前辈说来,似乎他的武功要高于前辈是么?”   红衣老妇咬咬牙道:“一点不错,他的武功是高出于我,要不然大约我早就宰掉他了。”   丁弃武道:“龙应年既然武功高于前辈,那么他为何没有要杀掉前辈之心?”   红衣老妇又怔了一怔,道:“他骗了我,遗弃了我,如果还真的动手杀我,那还有天理么?”   丁弃武道:“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心地阴狠的人,就会不顾这一切,因为前辈一直跟踪着他,他很可能下毒手杀了前辈,既然他不会动手,那就表示他多少还有一点人性!”   红衣老妇哼道:“你这是替他说话,是么?……”   声调一沉,又道:“老身差点相信了你的鬼话,你是男人,一定会帮着他的,对不对?”   丁弃武忙道:“前辈不要误会,在下曾受无心师太大恩,自然要找到这龙应年,给他一点应得的教训!”   红衣老妇眉头一皱道:“老身本来是闷透了,想跟你谈谈心解闷,谁知道又谈到了这件事上头,使老身没有了兴致……”   丁弃武忙道:“关于这一点,在下应向前辈致歉!”   红衣着妇叹口气道:“你走吧,老身要单独的静一静!”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还想请教前辈……”   不待红衣老妇答话,又自顾说下去道:“前辈四十年中找到了他八十多次,一定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找得到他,不知……”   红衣老妇怒哼道:“你住口,老身确实有特殊找他的办法,但是你却别想知道,因为看情形你并不是老身想要合伙之人!”   丁弃武笑笑道:“既然前辈如此说,那也就只好算了……”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在下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找他,因为在下认为他早就死了,另外,刘向葵前辈已死.无心师太已是佛门高人,更没有要找他的意思,只不过因为遇上了前辈,才使在下动了找他的念头!”   红衣老妇哼道:“不必废话,你快些滚吧!”   丁弃武微吁一声,站起身来,迈步向外就走。   但他尚未走到门口,却听红衣老妇陡然开口大叫道:“回来!”   丁弃武双眉微锁,收住脚步,但却头也不回的道:“前辈还有什幺话说?”   红衣老妇道:“老身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找那……住在这里的……什么人来着?”   丁弃武仍是头也不回的道:“无常叟,但我知道是受了他的骗,他根本不住在这里!”   红衣老妇紧盯着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找这个无常叟?”   丁弃武摇头苦笑一声道:“这个……恕我不便相告了!”   红衣老妇冷冷的道:“你不敢?”   丁弃武朗热一笑道:“你不必拿话来激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这么充份的时间,也没有这份心情,因为把这件事告诉你简直毫无意义!”   红衣老妇却急急的又道:“如果老身要说见过他并且能够找到他呢?”   “你……”   丁弃武震了一震,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   红衣老妇满脸都是神秘的笑容,定定的瞧着丁弃武,道:“现在你有些兴趣了,是么?”   丁弃武笑道:“如果前辈说的实话,在下的确感到有些兴趣,但……”   红衣老妇哼了一声道:“老身已经这大年纪,难道还会说话骗你不成,何况没有兴趣的是老身,为什么要用这件事哄你?”   丁弃武点点头道:“老前辈说得对,那么……”   忽然——窗外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脚步之声,声音虽然很轻,但丁弃武却仍然听得十分清楚。   他连忙向红衣老妇摇摇手道:“前辈等下再说!”   当下身形疾闪,已经到了茅屋门外。   果然,一条黄色人影正在门外丈余距离之内,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名少林僧人。   丁弃武迈步疾跃,直逼到那僧人面前,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僧人惊惶失色的道:“小僧……受命巡山,不知……丁少侠在此,小僧并无恶意……”   丁弃武哼道:“你认得我?”   那僧人忙道:“小僧达仁,方才在寺中之时曾见识过丁少侠的神威!”   丁弃武点点头道:“既然你巡山到此处,想必一定知道这茅舍之中有什么人住吧”   达仁和尚道:“这里是一处空屋,许久没有人住了!”   丁弃武道:“你巡山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   达仁和尚忙道:“小僧归属巡山尊者管辖,自然是奉了巡山尊者的法谕!”   丁弃武道:“少林寺已经遇上了空前的灾难,真正的心静掌门已经遇难,既然你也是少林僧人之一,你可愿意为挽救少林灾厄而尽一些力量?”   达仁和尚轻声诵佛道:“小僧只知诵经礼佛,别的事小僧一概不知!”   丁弃武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冷冷哼了一声,喝道:“你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好巡的!”   达仁和尚连声诵佛,向丁弃武合什一礼,转身缓缓离去。   丁弃武摇摇头,微吁了一声,向茅舍中再度走了回来但他—走进门口,却不由吃一惊!   只见红衣老妇倒在地上,双眉深锁,已经无法呻吟得出声音。   原来她背心之上被射中了一枚袖箭,直透内腑,而那又是一枚见血封喉的毒箭。   丁弃武急忙扶了她起来,叫道:“前辈,前辈……”   红衣老妇眼珠翻了一翻,咬牙叫道:“无常……叟是……龙……龙应年那……贼子!……的……好……友……”   丁弃武急忙道:“到那里才能找得到他?”   红衣老妇挣扎了一下,道:“伏……牛……”   但她才说出伏牛二字,就再也忍耐不住,双眼一闭,头一垂。巳停止了呼吸。   丁弃武把她轻轻放了下来,长吁了一声,良久良久都没有移动。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在他看起来,红蝴蝶比无心师太与那老巫婆还要可怜一些,老巫婆并不知道龙应年遗弃了她,而是认为龙应年发生了意外,所以她能够在望夫山上住数十年,无心师太皈依佛门,四大皆空,一切都已经看开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痛苦。   只有这位红蝴蝶,她知道龙应年背判了她.而偏偏又不死心,四十年中一直追踪这位负心人,而龙应年却又偏偏处处逃避她,这才真是最大的悲剧。   他终于站起身来,查看红蝴蝶被害的位置,那是由后窗之中射进来的,自然不舍是达仁和尚所为,而是另有行凶之人。   这行凶之人是谁,是无常叟还是龙应年,抑或是另外之人。   这是很难得到结论的问题,那袖箭只是一枚普通的毒箭,上面并没有特殊的记号,也无法根据那枚毒箭去追查凶手。   另外,达仁和尚为什么来得那样巧,是真的凑巧,还是与他有些关系?   此外,他又想到红蝴蝶垂死之前所说的话,无常叟是龙应年的朋友,要找他须去伏牛,伏牛自然是伏牛山,但在伏牛山的什么地方,难道是少林寺的伏牛下院,还是其他的地方?   他不愿意再多想下去,首先,他把红蝴蝶的尸体埋葬了起来,而后,他迅速的离开了这座茅舍,向嵩山之下奔去。   此刻已经天色大亮,及至丁弃武回到嵩山之下那座市镇上时,发觉铁指道人与二楞子及胡瘸子等正在客栈中焦灼无比的在等他。   丁弃武表情十分沉重,也使二楞子及胡瘸子疑念重重,呐呐的不能开口。   铁指道人首先开口道:“丁少侠可曾发觉了什么?”   丁弃武不愿多说,摇摇头道:“没有……”   铁指道人思忖了一下,又道:“丁少侠已经确定冒充少林掌门的就是有心人那强徒了吧?”   丁弃武苦笑道:“直到如今,我也不过是猜测,但至少该有五成可能……”   微微一顿,又道:“令师何三绝已经走了?”   铁指道人叹了口气道:“他已是真的大澈大悟,对争雄江湖再也引不起兴致,不等伤势痊愈,就已经急不可待的走了……”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试探着道:“丁少侠预备怎么办呢……如依丁少侠的判断,那强徒的武功一天高于一天,如果拖延下去,只怕很难再收拾得到他!”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铁指道人紧盯着道:“那么,丁少侠……一定是已有成竹在胸了?”   丁弃武苦笑道:“老实说,我在静等变化,反正最近一两天之内,必定会有变化……”   铁指道入皱眉道:“贫道不大懂得丁少侠的意思。”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眼下已是白日之间,道长如果有兴趣,不妨再去一趟少林?”   铁指道人点头道:“贫道虽然武功不济,但白日之间,寺中香客众多,相信那强徒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贫道怎样不过……”   苦笑一声,又道:“去一趟少林又有什么意思,根本不可能证实什么,……”   丁弃武笑道:“以在下判断,至少可以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冒充少林掌门的人,是不是在于寺中?”   铁指道人道:“那强徒在寺中是一定的事,因为眼下少林局面未稳,他大约还不会离开,也许他正是要藉这段时间在寺中参修武功。”   丁弃武道:“但这毕竟是猜测之词!”   铁指道人苦笑道:“白日之间到寺中去问,又能问得出什么,那些和尚们怎么会说实话?”   丁弃武道:“妙就妙在这里,少林寺僧不打诳语,就像他们尊敬掌门令符一样,只要回答你的话一定可靠!”   铁指道人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丁少侠认为有此必要,贫道就去问上一问。”   丁弃武笑道:“道长既愿辛苦一道,在下就乐得偷个懒,借此休息半天了!”   铁指道人含笑告辞,出店而去。   待铁指道人去后,二楞子及胡瘸子方才忙着给丁弃武张罗酒饭。   丁弃武也不推辞,先洗了个澡,又喝了几杯酒去。吃了一饱,方才登榻就枕,只觉一股困意袭来,不觉恬然睡去。   及至醒来之后,已是暮色沉沉。   丁弃武揉揉两眼,翻身而起,只见二楞子正坐在床前呆呆的发怔。   一见丁弃武醒来,二楞子咧嘴一笑道:“爷您好睡!”   丁弃武笑道:“铁指道人回来了没有?”   二楞子道:“他早就回来了,只因为爷睡得好甜,没敢叫醒你!”   丁弃武并不多言,立刻向外面的房间走去。   只见铁指道人正在外面的客房中坐着,当下立刻站起身来打个稽首道:“贫道回来快个把时辰了!”   丁弃武从容一笑道:“消息如何?”   铁指道入凝重的道:“听说冒充心静掌门的强徒,宣布闭关七天,不但不见外客,连少林僧人也是一概不能去打扰!”   丁弃武点点头道:“很好,我预料的大约不会差了多少。”   铁指道人困惑的道:“丁少侠究竟预料到了什么?”   丁弃武笑笑道:“还没有证实的事,在下不愿乱说,……”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想单独到外面去用夜饭,道长就和他们两人在店中委屈一点吧!”   二楞子几度想开口说话,但最后还是忍耐了下去,还是铁指道人诵声无量寿佛道:“请恕贫道多嘴,丁少侠好像神秘得很!”   丁弃武笑道:“这是道长多心,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过……”   目光微转,又道:“明天,我们该去伏牛山,如果在下今晚不曾回来,明天就请道长和他们两人同去伏牛山等我,反正我一定会赶去,……”   铁指道人没再开口,却把目光转到了二楞子和胡瘸子脸上,显然是征求他们两人的意见。   胡瘸子板着脸不曾开口,二楞子却再也忍不住道:“爷为什么不能带我们同去?”   丁弃武笑道:“不瞒你们说,我一个人比较方便,因为我还要去会一个朋友。”   二楞子追问道:“爷要会的朋友是谁?”   丁弃武摇摇头道:“你不必再问了,是一个偶然遇到的朋友,也许他会邀我促膝夜谈,也许只是吃餐便饭就彼此分手,所以我要先跟你们说好,倘若我不回来,你们明早可以先走,也许我今夜就已经走了!”   二楞子瞧了胡瘸子一眼,胡瘸子没有表示,连眼皮也没有抬上一拾。   二楞子又向铁指道人苦笑道:“道长的意思呢?”   铁指道人对他神秘的一笑道:“既然丁少侠执意如此,依贫道看来,只好顺从丁少侠的意思了,……”   微微一顿,又道:“但到伏牛山后在那里跟丁少侠会面呢?”   丁弃武道:“少林寺伏牛下院附近,道长可知道那地方?”   铁指道人连连点头道:“贫道曾经路过一次,自然知道。”   丁弃武道:“只要道长记住是在寺庙附近见面,而不是在寺庙之内,不论谁先到,可以在附近做上记号!”   铁指道人点点头。二楞子连连叹气,虽没敢表示反对,却是一副大不以为然的神气.   丁弃武也不理他,淡然一笑,道:“话虽如此说,但我也许很快就回来,你们也该要店家准备晚饭了。”   铁指道人忙道:“丁少侠尽管放心去吧,贫道今天还要和他们好好的叙一叙,喝上两杯呢。”   丁弃武一走,二楞子立刻大为不满的道:“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帮着劝一劝,谁知道我们爷是要去什么地方?”   铁指道人笑道:“你跟了你们爷这么久,难道还摸不清他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大约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二楞子不服的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总不能一劝不劝。”   铁指道人笑道:“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不知你是不是愿意这样做。”   二楞子瞧了他一眼,急道:“快说,你有什么主意?”   铁指道人笑道:“以丁少侠的脾气,劝他大约是没有什么用处,惟一的办法是暗中跟着他。”   二楞子双手一拍道:“好主意……”   但他立刻又有些泄气道:“这不大好,一来,只怕会被爷发觉,二来,让爷发觉了一定会生气!”   铁指道人摇摇头道:“这就是你太迂拙,我们小心一些,自然不会被他发觉,如果他真的有朋友相会,我们就悄悄回来,明天一早赶去伏牛山。如果万一有别的事发生,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出头帮忙就是了!”   二楞子忙问胡瘸子道:“你认为怎么样?”   胡瘸子哼了一声道:“这本来是我想好了的主意,只不过被老道先说了出来而已!”   铁指道人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更没有什么话说了,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   于是,三人相偕出店,一同往街上走去。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少岩峰上决生死   这本来是座小镇,只有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有一家酒楼,酒帘上写着:“酒仙楼”。   丁弃武离开客店之后,就到了这家酒楼之上。   酒楼上堂客不多,虽然有二十多副座头,但只有零零落落的十多个人。   丁弃武叫了几样酒莱,一面慢慢吃喝,一面慢慢打量着酒楼上的客人。   那些客人都是平平常常,有的像是本地的富户,有的像是过路的商人,只有三四个像是惯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武林人物。   就当丁弃武在酒楼上吃酒之时,铁指道人与二楞子胡瘸子三人已然到了对街的房脊之上。   来镇上的商肆不多,天色一黑,到处就是一片黑暗,铁指道人等人虽然到了对街的房脊之上,但却不至于被任何人发觉。   那房脊正好对着酒楼的窗口,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丁弃武的一举一动。   丁弃武自然想不到这一点,同时,他心中烦燥的很,也根本没有去注意这些事。   忽然——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青年人踏上了酒楼。   由外表上看来,他该是一个江湖人物,但可以看得出来的,他并不是一个很出色的人,顶多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二三流人物。   丁弃武只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就又把头转了开去,对他不再注意。   然而,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青年人,向酒楼上的客人打量了一阵后,往丁弃武面前走了过来。   只见他笑嘻嘻的拱拱手道:“朋友就是一个人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嗯!”   那青年人一笑道:“在下也是一个人。”   丁弃武没有开口,只是奇怪的看着他,并不表示任何意见。   那青年人又笑笑道:“在下最怕一个人喝闷洒,四海之内皆朋友,如果兄台不弃,在下想跟兄台同坐一坐!”   丁弃武笑笑道:“欢迎。”   于是,那人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立刻与丁弃武互敬对饮了起来。   三杯下肚,丁弃武方才淡淡的道:“尊驾贵姓大名?”   那人忙道:“在下路通。……”   目光—转,又道:“还没有请教尊驾。”   丁弃武笑道:“在下丁弃武,想必尊驾早就知道了。”   路通面色微红道:“丁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笑道:“路兄如果不知道在下是谁,为什么会找上了在下!”   路通道:“在下已经说过,是为了不惯喝闷酒,才想找个伴儿聊聊,丁兄为如何此见疑。”   丁弃武笑道:“好吧,在下疑心,……”   目光微转,又道:“听路兄的口音,绝不是本地人士,不知路兄因何来到此处?”   路通道:“在下为了想增加一些阅历,方才出来走动走动,实在并没有什么目的。”   丁弃武双眉微锁,瞧瞧窗外的天色,道:“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办,请恕我要先走一步了。”   说着已经站了身来。   路通见丁弃武要走,连忙起身相拦,道:“时间还早,丁兄为何如此急于离去?”   丁弃武笑道:“在下也已说过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不能多陪了!”   路通仍然拦在前面道:“请恕在下唐突,不知是否可以请问丁兄有什么事情?”   丁弃武道:“这个……”   神秘的投注了他一眼,方道:“在下是认为这酒楼上必定有人送信给在下,结果却使在下失望,所以只好到另外的酒楼去看看!”   路通摇摇头道:“这镇上只有这一家酒楼。”   丁弃武道:“那么也许是在街上,反正在下必须走了!”   路通忽然苦笑一声道:“既然丁兄已经断定必有此事,在下只好坦直相告了。”   丁弃武笑道:“路兄是传信来么?”   说着把右手伸了出去.   路通摇摇头道:“如果丁少侠想要信的话,那就使您失望了!”   丁弃武道:“那么一定是口信了?”   路通点点头道:“丁兄何不坐下来谈。”   丁弃武微微一笑,果然已坐回原位,平平静静的向路通道:“路兄既是为了送信而来,何不干干脆脆的说了出来,而要对在下要走之时方才肯说呢?”   路通苦笑道:“实不相瞒,因为在下久闻丁兄大名,而且又见丁兄一表人才,所以……”   丁弃武笑道:“路兄是怕在下死到那人手中,对么!”   路通点点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丁弃武思忖了一下道:“路兄跟那人是什么关系?”   路通苦笑道:“毫无关系,不但素不相识,而且连他是个什么模样的人都不曾看到!”   丁弃武道:“这就难怪了,……”   微微一顿,又道:“但路兄的话中似乎漏洞颇多,既然路兄与那人素不相识,甚至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模样之人,为什么要替他传信?”   “唉……”   路通长吁一声道:“既然要说,在下自然会说个清楚!他……”   说着又停顿了下来,似在考虑该不该坦白的说了出来。   丁弃武坦然一笑道:“路兄难道还有什么顾虑?……”   目光一转,又道:“路兄既然要说,就干脆说个明白,用不着如此吞吞吐吐。”   路通终于咬咬牙道:“好吧,……昨天深夜,在下突然被人叫醒,一个黑衣蒙面人闯入了房间之内……”   “且慢……”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昨天深夜路兄在什么地方?”   路通道:“就在高升客栈,在这酒楼的斜对面!”   丁弃武道:“路兄再说下去吧!”   路通面色微微一红,接下去道:“那人把在下弄醒之后,就威胁在下替他办一件事,在下不受威胁,一言不合,与他动起了手来……”   丁弃武接口道:“想必路兄不是他的对手?”   路通长吁了一声道:“岂但不是对手,在下并没看清他用的什么招数,就简简单单的败在了他的手中!”   丁弃武道:“他可曾说出是什么名字?”   路通摇摇头道:“没有,但他说丁兄必然晓得。”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是晓得,但也有些地方需要证实,……”   微微一顿,又道:“他的我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路通微微一怔,道:“丁兄知道他邀您是为了一决存亡?”   丁弃武笑道:“我自然知道,否则也用不着到这酒楼上来等侯消息了!”   路通皱眉道:“在下久仰丁兄大名,对丁兄敬佩得很,那人……武功怪异,丁兄虽然剑术高强,只怕……”   丁弃武坦然道:“路兄太瞧得起在下了,看来路兄是怕在下死在他的手中?”   路通低下头去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下不能不替丁兄担心,……”   丁弃武笑道:“那人与路兄是怎么说的,想必在下不去赴约,他不会放得过路兄么?”   路道叹道:“事实确实如此,他曾以生命相胁,但在下为了丁兄,宁肯……”   “不……”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不但他要约斗在下,在下也要约斗他,因为我与他有血海深仇,而且也是为了与天下武林除害!”   路通郑重的道:“丁兄的侠心义胆,令人敬佩,但,……”   丁弃武又打断他的话道:“路兄不必顾虑太多,还是快把时间与地点告诉在下吧!”   路通只好又叹口气道:“少岩峰顶下棋亭,今夜二更。”   丁弃武点点头道:“那就多谢路兄了!”   路通为难的道:“在下虽然已经告诉了丁兄,但还愿丁兄三思而行,免得……”   下面的话他并没说出来。   丁弃武十分感激的道:“路兄尽管放心,不瞒路兄说.昨夜在下曾经与他交过一次手了!”   “啊!……”   路通大为意外的道:“那么丁兄,……”   丁弃武笑笑道:“我与他未分胜负,所以今夜要再与他一决胜负生死。”   路通急急的道:“不知丁兄的功力是否高出于他?”   丁弃武平平静静的道:“昨夜交手,是秋色平分之局,但在下却保留了两分实力,使他估不透我的真正功力,今夜之搏,我有九成把握可以使他死在我的手下!”   路通吁了一口长气,道:“既然如此,在下也算放下了一半心来,但昨夜既然丁兄曾与之相搏,为什么他却深夜之中要在下今晚给丁兄送信,而不在交手之后约好?”   丁弃武笑笑道:“在下不便详加解释,路兄还是不问吧!”   路通怔了一阵,道:“既然丁兄不愿多说,在下自然不便多问,在下武功平庸,不足以言为丁兄助阵,只有预祝丁兄旗开得胜了!”   丁弃武拱手相谢,立刻与路通告辞,走下酒楼,徐徐走出小镇,又向嵩山的少岩峰走去。   伏在酒楼对面屋脊下的铁指道人与二楞子,胡瘸子三人,对丁弃武与路通的谈话虽然都已看到,但却无法听到,更不知路通是个什么人物,一时三人都困惑万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及至丁弃武走出酒楼,二楞子吁了一口长气,道:“看情形爷也许真是跟朋友谈心,现在就回客店去了,咱们快回去吧?”   铁指道人摇摇头道:“别忙,就算他先回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咱们还是跟在后面的好。”   胡瘸子道:“好。”   由于有了胡瘸子说了这个好字,二楞子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三人一同跟在丁弃武之后,慢慢的向嵩山走了上去。   及至踏出小镇,丁弃武已走上了嵩山,二楞子方才讶然道:“爷想自己夜闯少林寺!”   铁指道人道:“很有可能,但这可能并不大。”   二楞子道:“为什么?”   铁指道人苦笑道:“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感觉他不会再去一趟少林寺。”   二扔子道:“如果不是上少林寺爷为什么还要再上嵩山?”   铁指道人摇摇头道:“这很难讲。我们只要仔细跟着他,自然就会知道他今夜出来的目的。”   二楞子没有再开口,三人一路小心谨慎,保持着不太远的一段距离,慢慢行去。   丁弃武走得不快,故而三人都能从容相随,不致失去了目标。   由于时间尚早,所以丁弃武并不急于赶路,当他到达少岩峰顶的下棋亭时,正好是二更。   尚未踏进内,只听一阵呵呵笑声传了出来:“丁施主果然守时。”   丁弃武冷哼一声道:“尊驾来得更早……”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对你该怎样称,心静大师?神秘和尚?还是有心人?”   原来亭中正坐着一个蒙面僧人,正是“少林掌门”。   蒙面僧人淡淡一笑道:“叫什么悉听尊便,老衲不计较。”   丁弃武冷笑道:“你还自称老衲?”   蒙面僧人坦然一笑,道:“不管怎么说,我是少林掌门,而且又是僧人的打扮,称老衲有什么不妥?”   丁弃武冷哼道:“好吧,随你自称什么,丁某并不计较,你到底目的何在?”   蒙面僧人道:“那传信之人难道没说清楚?”   丁弃武道:“没有,老实说,他说些什么在下已经淡忘了!”   蒙面僧人冷笑道:“如果施主忘了他的传语,施主又是如何来到这下棋亭的?”   丁弃武道:“除了时间与地点之外,别的事在下全忘了!”   蒙面僧人笑道:“也许施主并不是如此健忘的人,只不过还要老衲亲口说上一遍而已。”   丁弃武笑道:“尊驾猜得不错,还是你我当面谈的好,何必假口于人。”   蒙面僧人道:“丁施主一定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且丁少侠一定也与老衲意见相同。”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一概不知。”   蒙面僧人冷笑道:“施主是最慷慨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如此吞吞吐吐?”   丁弃武冷冷的道:“既是尊驾约我而来,为什么不敢当面说个明白,却想方设法使在下说了出来,这为什么,是怕失了你这套衣服的身份么?”   蒙面僧人咬咬牙道:“反正今夜不会泄出任何消息,老衲不妨对你明说,你我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人死亡这话可对?”   丁弃武冷笑道:“尊驾如真的是一名出家人,这话岂不得该下十八层地狱!”   蒙面僧人哼了声道:“你用不着取笑老衲,只说你对这话是否有其他意见?”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毫无意见。”   蒙面僧人笑道:“毫无意见,自热就是同意了老衲的话,既然你也同意你我之间绝不能并存于世,那么,今夜决一生死岂不是十分必要?”   丁弃武点点头,冷笑道:“对!”   蒙面僧人哼道:“那么可以动手了!”   丁弃武摇头道:“不。”   蒙面僧人冷笑道:“你怕死?”   丁弃武朗然一笑道:“如果怕死,在下怎会还来赴约?”   蒙面僧人点点头道:“这话也十分有理,那么,为什么你又迟迟不肯动手……”   不待丁弃武答话,又哈哈一笑道:“那这一定是你还有什么遗言想留,那么,你可以说出来,老衲一定尽量完成你的心愿。”   丁弃武摇头道:“丁某也没有任何遗言,但是,……”   蒙面僧人更加大笑道:“这就使老衲不懂了,究竟你为什么还不肯动手解决?”   丁弃武道:“只有一点,最好你露出你的真实面目。”   蒙面僧人伸手扯去了蒙面的青巾,道:“老衲依你。”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还不够。”   蒙面僧人哼道:“老衲面纱已除,难道你还想使老衲剥了皮去不成?”   丁弃武大笑道:“一点不错,正是要你剥了皮去,因为你比别人多上了一层皮!”   蒙面僧人怒道:“丁弃武,你不必欺人太甚……”   声调—沉,道:“如果你自认为武功高于老衲,自然有剩下老衲的面皮之时,如果你武功不济,今生今世只怕是绝对办不到了!”   丁弃武道:“那么,你亲口证实—下你真正的身份吧?”   蒙面僧人一字一顿的道:“老衲心静。”   丁弃武怒道:“欺人之谈!”   蒙面僧人淡淡的一笑,道:“施主的目的想必是要把老衲除去,而老衲的目的也正相同,所不同的只是施主对老衲多少还有一点神秘感觉,不能完全释然于怀,其实,施主尽可不必多此疑虑,因为施主明明知道老衲的真正身份。”   丁弃武道:“在下虽然已经确切知道,但仍然要得到真正的证实才会心安!”   说话之间,突然身形鹘起,右臂疾伸,向蒙面老僧的面部抓去。   但蒙面老僧并非弱者,同样的右臂一伸,向丁弃武的右掌迎去。   丁弃武原是要去撕他的面皮,但因对方的身手奇快,一着未能成功,反被对方的右掌迎了过来。   丁弃武只好变抓为拍,向蒙面老僧的掌力撞击了过去。   然而,蒙面僧人早已存心与丁弃武一决生死,掌力含有一股极大的吸力,与丁弃武演变成了内力之搏。   丁弃武先是一怔,但最后冷笑一声,身子缓缓坐了下去,与蒙面僧人右掌相抵,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搏。   内力之搏丝毫不能取巧,谁内力高强一筹,谁就是胜利者,反之,则必死无疑。   表面上看去,这是最为安静的搏斗,看不出一点威势,听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两人都是平平静静的,各把内力缓缓运出,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下棋亭下五十余丈之外,正蹲着铁指道人,二楞子与胡瘸子。   亭子中发生的事,他们都清楚的看到了,惟一不曾想到的是他们两人竟会以内力相搏,那么这结果必定要有一人死亡了。   一时三人都担心到了极点。   但他们虽然担心,却无法帮得上忙,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亭子中的蒙面老僧这时忽然开口道:“丁弃武,你今夜死定了!”   丁弃武冷笑道:“你如何知道死的不是你?”   蒙面僧人哼道:“老衲自然知道,因为老衲的功力比你高出一等,你难道想不出来?”   丁弃武突然大声豪笑了起来。   蒙面僧人哼道:“你笑什么?”   丁弃武道:“我笑你的狂妄无知,你可记得昨夜少林寺中的相搏?”   蒙面僧人道:“自然记得?”   丁弃武道:“如果以那次相搏的结果来衡量我,那就是你的大错了。”   蒙面老僧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因为在下至少隐藏了二成的实力,不曾施展来!”   蒙面老僧阴阴的道:“那么你可知道老衲隐藏了多少?”   “你……”   丁弃武一惊道:“你也隐藏了实力?”   蒙面老僧笑道:“老衲隐藏了至少五成?”   说话之间,内力大增,丁弃武只觉对方压力愈来愈大,心头大由为之一沉。   蒙面僧人呵呵大笑道:“丁弃武!现在你该知道你已经完了吧?”   丁弃武强运内力,冷哼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实在说对了!”   蒙面僧人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丁弃武道:“有心人,你当真取得了藏宝?”   蒙面僧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道:“随你自己去猜吧!”   丁弃武咬牙道:“狂徒,把你全付内力快些施出来吧!”   蒙面僧人阴阴的道:“丁弃武,你这样急于找死么?”   丁弃武怒哼道:“也许是吧!”   蒙面僧人不再多言,果然把全身的力道尽量向左掌之上运去。   终于——但听蓬的一声大震,一条人影被震得飞了出去。   由于双方力量太大,那下棋亭经不住这蓬的—声,竟然茅草四飞,一座草亭震得没有了影儿。   守在五十余丈之外的铁指道人与二楞子胡瘸子三人,心情俱皆紧张到了极点。   他们终于看得清楚,被震飞了的人正是丁弃武。   二楞子胡瘸子两人同时昏了过去。   铁指道人不敢出声,只有静静等待,只见蒙面僧人仰天爆出一串放纵的长笑,而后方才长身而起,向少林寺的方向扑去。   二楞子与胡瘸子悠悠醒转,两人俱皆哭了出来,二楞子叨念着叫道:“爷完了,我也不要活了!”   胡瘸子兜脸一掌扫了过去!   二楞子料不到胡瘸子会伸手打他,被掴得满脸金花,叫道:“你为什么打我?”   胡瘸子怒道:“你怎么知道爷完了,就说这种丧气话?”   二楞子呆了一呆,道:“那你也不该打我!”   铁指道人急忙拦住道:“两位且别争吵,还是先去看丁少侠的下落情形要紧!”   二楞子胡瘸子果然不再争吵,与铁指道人一同向丁弃武落去的方向奔去。   等三人奔到那原来的下棋亭左面看时,却不由俱皆叫苦不迭,原来那里正是一处悬崖,下面深不见底,而丁弃武正是落在了悬崖之下。   内力相较,相搏失败的一方不死也必重伤,丁弃武纵然没死,但在重伤之余,落入了这样深的悬崖之下.那结果自然不问可知!   铁指道人长叹一声,道:“皇天,为什么您这样狠心……”   二楞子又哭了起来,咬牙叫道:“好人不长寿,贼子万万年,为什么不叫有心人那强盗去死……”   胡瘸子揩揩眼泪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目光一转,又道:“咱们得到悬崖下去……”   二楞子道:“那是当然,咱们得先把爷的尸首埋了!”   于是,三人一同费力的向悬崖之下爬去。   那悬崖足有数百丈深,而且陡峭无比,费了不少时间与气力,方才爬到了谷底。   然而,三人费了大半夜的时间,也是没有找到丁弃武的尸体。   最后,三人一同就地坐了下去。   二楞子呐呐的道:“这就怪了!……”   铁指道人点头道:“这的确是件怪事,为什么会找不到他的尸体?”   二楞子道:“也许爷根本没有死?”   铁指道人先是怔了一怔,最后摇头道:“这不大可能……”   微微一顿,又道:“不要说丁少侠在内力之搏之后负伤而又摔了下来,就算他是受了点普通的伤而摔了下来,也是不会活着离开此地的……”   胡瘸子瞪了他一眼道:“老道,依你说,爷是一定死了?”   铁指道人叹口气道:“老实说,我比你们两位还要难过,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方道:“他是不可能还活在世上的了!”   胡瘸子咬牙道:“但爷的尸首呢?”   铁指道人道:“这只有一个原因……”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山间有的是虎狼禽兽,丁少侠的尸体必是被野兽拖走了!”   胡瘸子没有话说,只是咬得牙关格格有声。   二楞子揩着眼泪道:“爷已经是死了,咱们可怎么办呢?”   胡瘸子哼道:“自然是给爷报仇,难道你想就此一走了之?”   二楞子急道:“这是什么话,我当然要给爷报仇了,不过……”   目光一转,又痛哭失声道:“连爷都死到了他的手上,咱们又有什么办法给爷报仇?”   “哼……”   胡瘸子怒叱道:“你光哭又能当得了什么事,咱们要想个办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能报得了仇!”   二楞子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   微微一顿,又道:“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   胡瘸子道:“第一步该先离开嵩山,如果万一遇上那强徒,咱们大约也很难逃得过他的手掌!”   二楞子又连连点头道:“对,对……”   转向铁指道人道:“老道,你呢?”   铁指道人长吁了一声道:“贫道与你们两位的心意完全相同,给丁少侠报仇!”   二楞子道:“那么,你……”   铁指道人忙道:“如果两位不见弃,贫道很想跟两位搭个伙,一块儿采取行动。”   二楞子高兴的道:“那好极了!……”   又连忙转向胡瘸子道:“拐老,您没有意见吧?”   胡瘸子道:“为了给爷报仇,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我自热不会反对!”   于是,三人轻袂向山外走了出去。   丁弃武真的死了么?没有。   他不但没死,而且连伤也没有受,原来他与蒙面僧人交手之前,就已经打好了主意,如能胜他,自然要致他于死命,如不能胜他,最好一走了之。   虽然内力之搏必分胜负,但丁弃武有天山绝学护身,当发觉蒙面僧人内力滚滚愈来愈强之时,就藉对方迸发的最大动力,装做被震而起,实际上却是藉力飞落量崖而已。   以他的功力而言,一道数百丈的悬崖自然难不住他,故而当身形落地之后,立刻向谷外走去。   虽然他不曾受仿,但心情的沉重却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他知道,有心人的功力远出他的想像之外,以他原先的估计,一个月后他方才会超过自己,但就现在的情形而论,分明已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甚至已比自己略高一筹。   如果内力之搏不取巧藉机而走,只怕受到死伤的会是丁弃武自己。   那么,如何才能杀得了他?   丁弃武越想越觉不安,一时不禁长吁短叹。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吟诗之声。   虽然那吟诗声不算太高,但在这深夜之中,却听得十分清楚。   丁弃武由于大为怀疑,这样的深夜深山之中,会有什么人在此吟诗。   但他不加思索,立刻长身而起,向吟诗声传来之处扑了过去。   不久,他已置身于一处山洞之前。   正当他踌躇着是否该向洞中走去之时,只听一声微咳,一位老者已自洞中扶杖而出。   丁弃武连忙迎上去一揖道:“老丈请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在这深山半夜之中,小哥是由何处而来?”   丁弃武只好扯谎道:“在下山行迷路,听到此处有吟诗之声,方才冒昧而来,一定是吵了者丈了!”   那老者笑道:“不,不,老夫算定了今夜会有贵客突然而来.如今果然应验了!”   丁弃武困惑的道:“老丈还精于易理?……”   老者哈哈一笑道:“不过偶而抚玩一下,实在说不上是精……”   微微一顿,又道:“小哥尊姓大名?”   丁弃武把自己姓名说了,又反问道:“老丈呢?”   那老者瞧了丁弃武一阵,微笑道:“老夫‘天冥老人’,……”   丁弃武闻得天冥老人之名,不由愕然吃了一惊,呐呐的道:“在下曾经听过一段武林掌故,据说有一位武林前辈曾经一掌击死大漠飞魔,那大漠飞魔乃是杀人盈千累万,荼毒江湖的一名恶徒,天下武林对他莫可奈何,曾经由少林掌门为首,聚合了一百余位侠道高手追杀于他,但结果反被他击杀了五六十名侠道人物,那击死大漠飞魔的武林前辈就是天冥老人……”   天冥老人颔首一笑道:“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丁弃武又朝天冥老人投注了一眼,道:“但这是两百多年之前的事,不知前辈今年高寿了?”   天冥老人笑笑道:“老朽已八十有七。”   丁弃武笑笑道:“那么前辈分明不……”   天真老人淡淡的道:“小哥何不进洞来坐,待老朽把话说明,小哥自然就会明白了。”   丁弃武向四外看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扰老丈了!”   果然依言进入洞中,坐了下来。   洞中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张巨大的蒲团和几样炊食用具,摆在他面前的则是—坛酒与一本翻开的唐诗。   天冥老人淡淡的笑道:“老朽的话,自难免使小哥觉得奇怪,小哥所说的天冥老人,是第四代的祖师,而老朽已是第八代了。”   “噢……”   丁弃武有些恍然的道:“原来老丈这一派都是以天冥老人为名!”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如果说是派,老朽就算是天冥派吧,历代祖师都以天冥老人为名,从第一代祖师起,前前后后,已经有八个天冥老人了。”   丁弃武道:“这还是在下从未听过的武林奇事,如非老丈亲口所说,简直有些使人难信。……”   微微一顿,又道:“除了两百多年前诛除大漠飞魔的事之外,江湖中再也不曾听说过天冥老人之名,这……”   天冥老人叹道:“这原因很简单,天冥派历代祖师都有遗训,如非万不得已,绝不干涉江湖之事,故而八代以来,也就只有第四代的祖师,诛过大漠飞魔,包括老朽在内,却不曾干预过江湖中的事!……”   目光向丁弃武转了一转,又接下去道:“敝派由第一代开派祖师定下了规例,每代单传一人,而且要在八十岁之后才能收徒,所收的弟子必须在六十岁以上。……”   丁弃武笑笑道:“这规定很怪!”   天冥老人道:“规定虽然很怪,但是也有好处!”   丁弃武道:“在下不揣冒昧,是否可以问个明白?”   天冥考人点点头道:“老朽正有事想与小哥商量,自然应该详细告诉小哥,……”   微微一顿,又道:“第一代祖师所以要创下这一个派,想必有两点原因,第一,他老人家手创的神技绝学不想在他死后失传。第二,每代单传一人,不但可以保存了他老人家所传的绝学,而且可以在讧湖中发生重大变故之时尽上一臂之力……”   丁弃武道:“老丈说得很对,但天冥派为什么一定要到八十岁才能收徒,而所收的弟子又一定要在六十岁之上呢?……”   天冥老人笑笑道:“这也有两个原因,第一,八十岁以上才能把天冥派的武功完全参透,传授弟子才能尽传天冥派武功精华,不至于使天冥派的弟子一代不如—代,第二,天冥派要传的弟子,必须是学问道德都受人敬佩,才能入选,六十岁以下的人,心性不定,任何人都无法确定他在承袭了天冥派的武学之后,会不会变为荼毒江湖的恶人,只有在六十岁之后的人才能真正看出他的品格!”   丁弃武笑笑道:“这也十分有理!”   微微一顿,又道:“老丈方才曾说有事与在下商量,不知……”   天冥老人叹口气道:“老朽方才说过老朽业已八十七岁,为了物色传人,已经费了七年时间!”   丁弃武道:“想必老丈还没找到适当人选。”   天冥老人点头道:“茫茫人海中想找一个适当的人选,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丁弃武道:“老丈要与在下商量什么,总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吧?”   天冥老人郑重的道:“不但有关,而且就是为了这件事。”   丁弃武奇道:“这倒使在下有些不懂了,老丈是说……”   天冥老人道:“老朽说过,人才难求,七年来,老朽走遍了三山五岳,九江八河,暗中观察过上万的六十以上的江湖人物,但是没有一个人当得上老朽门人之选……”   丁弃武道:“老丈要求过苛,这倒是一件很难的事!”   天冥者人微喟一声,道:“老朽并不要求武功必有基础,也不要求一定骨格清奇,但却必须心存忠厚,有学问道德……”   丁弃武道:“老丈可以慢慢找,相信您总会找得到合适的人选!……”   “不……”   天冥老人摇摇头道:“老朽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丁弃武奇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天冥老人叹道:“寻找适当的传人本来是一件极难的事,先师就是在一百二十三岁的时候方才收了老朽.历代祖师虽规定八十以上即可收徒,但没有一人不是在百岁开外方才寻到合适的传人,但老朽……”   有些黯然的停顿了一下,方道:“却等不下去了,因为老朽就要死了!”   丁弃武一怔道:“这怎么可能,看前辈精神健旺,加上天冥派神奇的武功,活到百岁开外,该是毫无问题的事……”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老朽年前经过峨嵋山时,发生了一宗意外,使老朽目前已濒于垂死之境……”   丁弃武困惑的道:“不知前辈遇上了什么意外?”   天冥老人道:“事情很小,但老朽却疏忽了,因而才有这种不幸的后果,老朽被毒蜘蛛咬了一下……”   丁弃武讶然道:“一只毒蜘蛛的毒性不会太大,难道前辈不曾把毒素迫出体外?”   天冥老人苦笑道:“就因为它的毒性不大,老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随随便便的将毒迫出了一些,就匆匆上路,谁知第二天就发觉不对……”   丁弃武道:“想是体内仍有残留毒素,只要服用些解毒之药,再运功迫出,大约应该可以没有事的!”   天冥老人道:“老朽也是如此说法,但事实却并不如此!……”   转吁一声,接下去道:“老朽是服了一些解毒之药,而后开始运功迫毒,以老朽预料,大约两个时辰,就可以把残毒迫出,谁知运息行功了一个时辰之时,却发觉毒素不但不能排出,反而进入了心经命门。……”   丁弃武愕然道:“这倒是很怪!”   天冥老人叹道:“这大约是注定了的事,因为那不是一只普通的毒蜘蛛,而是毒性最强的桃花蜘蛛……”   “桃花蜘蛛……”   丁弃武一怔道:“在下似乎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天冥老人平静的道:“桃花蜘蛛的外貌与一般的蜘蛛没有什么两样,但在腹部上却有许多粉红色的花纹,状若桃花,所以叫做桃花蜘蛛,由于这种蜘蛛少之又少,几乎是百年难见之物,所以江湖中没有传说……”   丁弃武道:“难道这种蜘蛛的毒就没救么?”   天冥老人叹道:“不是没救,而是为时太晚了,如果当时把毒素迫净,就不会有这事发生了……”   眼珠一转,又道:“事到如今,除了静等一死之外,是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了,其实,老朽并不在乎一死,只是传人未定,倘若因而使天冥神功因而失传,那老朽就更无颜见先师与历代祖师之灵了!”   丁弃武不知如何宽慰他才好,忖思了一下,苦笑一声道:“如果老丈说的是真,不知………”   天冥老人道:“小哥是问我还有多久可活,对么?”   丁弃武果然是这个意思,但话才说一半,就发觉这话太不得体,又把未竟之言咽了下去。   天冥老人却不待丁弃武答话,顾自接下去道:“若以时间推算,只怕老朽无法再支持上一个月了……”   丁弃武不由大为难过,一个月的时间,要找一个他七年中都没找到的合适人选,实在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因而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开口。   天冥老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朽来日无多,无法再去物色合适的人选,所以只能和小哥商议一下……”   丁弃武吃惊的道:“这与在下有什么关系,老丈似乎没有与在下商议的必要。”   天冥老人道:“不,老朽的希望已完全放在小哥身上了!”   丁弃武道:“在下不懂老丈的意思。”   天冥老人道:“老朽不妨再说得明白一些,天冥派的第九代传人要委请小哥暂时代理……”   丁弃武苦笑道:“老丈说笑话了!在下已有师承,而且也不符天冥派的规定,老丈还是别说下去了!”   天冥老人道:“小哥大约还没听明白,老朽说的是代理!”   丁弃武笑道:“江湖之中怪事虽多,但在下从来还没听说过有代理弟子的事!”   天冥老人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朽如不是毒发将死,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虽然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却只有这样,是可行之策……”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年纪轻轻,而且与老丈萍水相逢,老丈为何如此相信在下,而使在下做天冥派的‘代理弟子’……”   天冥老人郑重的道:“不瞒小哥说,老朽曾经看过小哥在少林寺所做所为,所以对小哥十分放心……”   丁弃武愕然道:“原来老丈也曾到过少林寺……”   “不错……”   天冥老人又长长的叹吁了一声道:“老朽自发觉桃花蜘蛛的毒素侵入要害,已经无法可解之时,自然更积极的物色第九代传人,但在毫无所获之后,忽然想到了少林寺……”   丁弃武道:“老丈为什么会把脑筋动到那些和尚身上?”   天冥老人苦笑道:“这与我代理弟子差不多,名为‘寄艺’,前代也已有之……”   微微一顿,又道:“那就是在少林寺中找一位高僧,自然最好是掌门方丈,把天冥派的武功规例以及历代祖师的事迹,完全寄存给他,使他代为物色第九代弟子……”   丁弃武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天冥老人道:“以少林一派在江湖中的名望地位,老朽认为必然毫无问题,所以老朽等专程赶来少林……”   丁弃武道:“那么前辈为什么不寄艺了呢?”   天其老人凝重的道:“老朽是在无可奈何之中想到了这一办法,但因事关重大,也不能马虎,所以老朽才夜探少林……”   丁弃武道:“想必老丈发觉了一些不对!”   天冥老人揩揩额头的冷汗道:“想不到少林目前的处境比天冥一派还要糟,老朽差一些把天冥派的生机断送……”   微微一顿,又道:“但老朽却也因此发觉了小哥……”   丁弃武道:“莫非老丈……”   天冥老人笑道:“小哥在蜂上与那少林掌门相搏之时,老朽就隐身暗中……”   微微一顿,又道:“小哥的藉力飞下此谷,虽然瞒得了那少林掌门,但却瞒不过老朽,故而老朽不会出手相助小哥!”   丁弃武道:“老丈还叫他做少林掌门?”   天冥老人道:“老朽对他无以名之,只好暂时仍以少林掌门称他!……”   目光一转,又道:“对他的来历想必小哥一定是很清楚的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在下也只能猜上一个九成!还不能完全确定。”   天冥老人道:“由他与小哥的相搏之中,老朽看得出小哥的武功高超,内力精纯,但与那少林掌门相比却似乎差着一点,否则小哥大约不会藉力飞落山谷,伪装败北……”   丁弃武苦笑道:“那人狡诈奸猾,他比谁都清楚,自然知道我不曾受伤!”   天冥老人道:“这倒怪了,如果他知道小哥不曾受伤,为什么不追下谷来?”   丁弃武道:“他不必追我,因为他的武功正一天高似一天,进步的神速,无可比拟……”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唔……”   丁弃武道:“老丈想必知道这原因,因为他得到了一份武林秘笈。”   天冥老人又点点头道:“我想我该知道,不过,这并算不了什么。”   丁弃武苦笑道:“若等他神功全部习成,只怕武林中受害无穷,没有人能制得了他!”   天冥老人笑道:“果真会厉害到那种程度么?”   丁弃武道:“在下不会替他夸张,如果老丈注意,应该会看得出来!”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老朽是多少看出了一点什么,所以这也是老朽要找小哥的原因……”   目光一转,又道:“这就算咱们彼此的条件,这不算‘寄艺’,而是代理弟子,也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在代理期间,小哥可以用天冥一派的武功!”   丁弃武像受了莫大的侮辱,微怒道:“在下还没有答应老丈,在下既有承师,就不会用天冥一派的武功!”   天冥老人笑笑道:“这又是误会了,不过,老朽一向喜欢直言,天冥一派的武功,并不怕那少林掌门的武功会高到什么程度,随便何时何地,都可以用天冥一派的武功降服得了他!”   丁弃武哼道:“老丈这是说天冥一派的武功,毫无疑问是高于在下师门之学了?”   天冥老人平平静静的道:“老朽虽不愿意这样说,但这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丁弃武冷笑道:“老丈这话未免了太武断了一些吧!还不曾证实的事,老丈为何如此肯定,难道天冥一派是天下第一奇学,再也没有其他派的武功能及得上了?”   天冥老人平平静静的道:“虽然老朽不愿说这么自满的话,但这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丁弃武瞧了天冥老人一会儿,忽然笑笑道:“在下实在不能不有些怀疑,……”   天冥者人道:“小哥怀疑什么?”   丁弃武瞧着他笑道:“怀疑老丈的神经有些问题。”   天冥老人道:“你尽管怀疑,但事实终究是事实,这是不难证明的!”   丁弃武道:“不知老丈如何证明天冥一派的武功独步天下,再无敌手?”   天冥老人笑道:“要想证明天冥一派的武功独步江湖,看来只有老朽与小哥相搏一场了!”   丁弃武连忙摇头道:“这似乎不妥,老丈已经身受毒伤,在下怎么还能和您动手?”   天真老人坦然笑道:“小哥不必顾虑得太多,而且动手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刀来剑去!”   丁弃武颇有兴味的道:“不知老丈有什么相搏的方法?”   天冥老人道:“咱们不妨试上两次,一试内力,一试技巧,自然就可看出高下强弱!”   丁弃武道:“老丈说得很好,但不知这内力跟技巧要怎样来试?”   天冥老人忖思了一下道:“咱们不妨试内力,……”   目光转动,指着洞口的两块巨石,道:“小哥看到那两块石头了没有?”   那两块石头都重达五百斤以上,并排的在于洞口之外,丁弃武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当下点点头道:“在下看到了。”   天冥老人道:“以你我现在与那两块石头的距离,要想把它弄成粉碎,不知该用什么办法?”   “粉碎?……”   丁弃武看看那两块石头,见它至少在两丈开外,若想把它们击碎不难,但如果想把它们弄成粉碎,却有些困难,是以踌躇着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天冥老人笑笑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小哥为何还不答出来?”   丁弃武道:“若想把石块弄成粉碎,可用掌力击之,但那样一来,只怕声响太大,甚至会把这山洞震得坍了下来!”   天冥老人呵呵大笑道:“以掌力击之,是一种笨法子,也是死法子,而且,一掌击下,虽可把石块击碎,但力道不匀,想必你也不敢保证必成粉碎,……”   丁弃武道:“不错,在下是不敢保证那石块都会粉碎,不知老丈要用什么法子?”   天冥老人道:“老朽只要轻轻一指,就可用神功把那石块蚀成粉屑,所谓蚀功,就是把一股强劲的力道均匀的加到那石块身上,使它因而完全变形……”   丁弃武笑道:“在下学艺不精,还不通蚀功一道,如果老丈愿意施展,在下正好一饱眼福。”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这客易,小哥请看……蚀功先分二步,第一步是聚力,第二步是点出……”   说话之间,一指点了出去。   丁弃武自然全神贯注,对天冥老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本认为这种蚀功只是江湖中的一种传说,如想练到以指风蚀物,实在是一种不大可能的事。   故而他对天冥老人的话并不太深信。   天冥老人出指的手法平平淡淡,看不出任何武功的架式,随便之极。   而且,那一指根本看不出任何威势,既未听到任何声响,也没有看到任何变化。   丁弃武笑笑道:“老丈点完了么?”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左面的那块石头,已经被老朽蚀成粉屑了!”   丁弃武向那块石头瞧了一眼。笑道:“这是老丈说笑话了。”   天冥老人郑重的道:“老朽已经活了八十七岁,而且中毒将死,如何还有心情开你的玩笑。”   丁弃武心中暗忖:这倒是实情,但那石块却硬是完好无缺,一点没有伤残,为什么他硬说已被蚀为粉屑,莫非他真的神经有了问题不成?   忖思之间,只听天冥老人道:“小哥似乎不信。”   丁弃武笑道:“那石块还是好好的,在下实在没有办法相信。”   天冥老人道:“洞外有风没有?”   丁弃武道:“大约没有。”   天冥老人笑笑道:“小哥何妨帮我一点忙,弄它一点风出来!”   丁弃武一笑道:“这容易……”   于是,他振臂挥出了一掌,自然,这一掌他用力极微,最多不过是两成力道,一股并不太强的掌风,向那石块奔去。   说也奇怪,这股掌风一经接触那块巨石,立刻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刷刷之声。   定神看时,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石块果然已化成了比砂砾还细的粉屑,纷纷散了下去,不大时光,已变做了一滩砂土。   天冥老人呵呵一笑道:“小哥现在该相信了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单是这一手飞指蚀物之功,老丈的武功,当真已可独步江湖了……”   天冥老人纠正他道:“小哥该说是天冥一派的武功,而不是老朽的武功!……”   丁弃武苦笑道:“不论怎么说,还不都是一样?”   天冥老人道:“内力上大约不必再比下去了,如今该比比技巧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老丈的内力既是如此深厚,技巧一道自然精通,还是不比也罢!”   天冥老人笑道:“天山流云剑驰誉武林,老朽也想见识见识!”   丁弃武道:“若用长剑,难免伤亡……”   天冥老人笑道:“你我过招,不过点到即止,自然用不着当真用剑,不妨以筷代之……”   说着由一旁的餐具中取出一副筷子,取出一只交给了丁弃武。   丁弃武笑笑道:“这倒十分新鲜,看来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   天冥老人笑道:“我知道小哥的意思,听说天山流云剑法精妙之处在于其中的七绝招,小哥就把七绝招施展一下吧!”   “这……”   丁弃武呐呐的道:“家师曾一再叮咛在下,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七绝招不能随意出手,……”   天冥老人笑道:“你我是点到为止,想必不用有这层顾虑!”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七绝招完全是以攻为主,在下……”   天冥老人笑笑道:“你尽管先攻,老朽接着,反正这只是摆摆样子,老朽就算接不住也没关系!”   丁弃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有僭了!”   竹筷一拨一摆,当做长剑刺了出去。   天冥老人赞道:“果然不凡……”   竹筷一横,迎了出来。   丁弃武知道天冥老人身负绝世神功,自然不敢怠慢,七绝招一气呵成,绵绵不绝的攻了出去。   天冥老人神色凝重,竹筷似慢实快,从从容容的把丁弃武的七绝招完全化解了开去。   丁弃武并没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招数,只觉得平凡之中有无穷的奥妙,如果真要拔剑动手,则自己必然已遭惨败。   他丢下竹筷,久久没有移动,也没有开口,仿佛呆了一般。   原来他有一种颓丧的感觉,自从他出道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天山流云剑法在他心目中也就成了真正独步天下的剑法。   但如今,这想法却轻轻的破碎了,天山流云剑法在这天冥老人手下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为自己难过,也为师父天山瞽叟难过。   天冥老人定定的瞧着他,也是久久没有开口,至少过了盏茶左右,方才微喟了一声道:“小哥……”   丁弃武如梦初醒,苦笑道:“老丈……”   天冥老人笑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朽不能不这样做,……”   微微一顿,又道:“只要小哥行走江湖之中,就难免会发生这件事!……”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老丈是说……”   天冥老人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丁弃武道:“但老丈曾说天冥一派的武功独步天下!……”   天冥老人道:“老朽之所以如此说,只不过想引起小哥的兴趣而已,天冥一派的武功较其他各派武功高明一筹,固然是不争的事实,但如果说可以独步天下,却仍然是有些不可能的事!……”   丁弃武叹口气道:“家师也曾说过天山流云剑法在江湖中虽可争胜—时,但并不能无敌天下……”   停顿了一下,又道:“想不到并没过多久,果然遇上了这事!”   天冥老人道:“那么,老朽要问小哥一句,小哥是否愿意答应老朽的请求?”   丁弃武道:“如果老丈当真有这份需要,在下自然不便再推拒!”   天冥老人欣然道:“自然有这份需要……”   微微一顿,又道:“不瞒小哥说,如果小哥不同意,天冥一派就只能传到第八代为止了!”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如果成了代理弟子,不知要怎样去找第九代的传人?”   天冥老人兴奋的道:“只要小哥答应了,老朽自然就会详细告诉小哥……”   目光微转,又道:“天冥一派的武功虽然高奥,但传起口诀来并不难,大约三天的时光就能完全传完,自然,若要使用这些武功,至少需要一年的习练,随时习练随时使用亦可,老朽愿在此后三天中,先把全部武功口诀传与小哥,而后,老朽再交给小哥一件天冥一派的传派信物……”   丁弃武道:“天冥派难道就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址么?”   “自然有!”   天冥者人徐徐的道:“天冥派的地址是在龙首山的伏龙古洞,洞中有历代祖师的塑像、灵骨,以及天冥派开派至今的一切记载,……”   丁弃武道:“但在下要怎么样才能找得到第九代的传人呢?”   天冥老人道:“小哥年纪还轻可以慢慢物色,对象必须在六十岁以上,重要的是学问道德,必须没有任何邪行,才算合乎要求……”   微吁了一声,又道:“等小哥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后,就把老朽的一切遇合告诉他,如果他愿章做天冥第九代传人,必须先定重誓,由小哥认为合适之后,就把天冥一派的武功传授给他!”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虽然这是一件艰巨的大事,但在下一定做到,不使天冥一派自第九代上失传!”   天冥老人激动得双泪交流的道:“这是上天保佑,使老朽在垂死之前,终于能遇到小哥!”   丁弃武皱眉道:“老丈虽然毒入内腑,但天下不乏名医,应该再去找郎中看看!”   天冥老人摇头道:“老朽的中毒情形,老朽自己有数,如果能够医得好的话,老朽如何能放弃了这份希望……”   长吁一声,又接着道:“小哥找到老朽的传人之后,必须把天冥一派的武功悉数传给他……”   丁弃武朗声道:“这是自然,在下可以对天发誓,如果存有一点私心,使我……”   天冥老人连忙打断他的话题道:“小哥不必发誓,老朽自然信得过小哥……”   目光在丁弃武脸上转了一转又道:“不瞒小哥说,老朽略精相人之术,看得出小哥是一个忠厚与值得信赖的人!”   丁弃武道:“只要老丈信得过在下就行了!”   天冥老人缓缓站起身来,在洞中往返踱了几步,然后郑重的道:“时光宝贵,老朽应该开始把天冥一派的武功传给小哥了!”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祝融肆虐于家堡   三天的时光,弹指即过,天冥老人传完了最后的一招武技。   长吁一声坐了下去道:“天冥一派的武功已经传完,小哥认为怎样?”   丁弃武点点头道:“果然精奥无匹!”   天冥老人道:“一年时间的习练,可以完全运用自如,如欲急需,先拣一两样习练运用,也是一样!”   丁弃武道:“在下斟酌实际需要,如果当真需用,就拣几样使用,如果没有必要,在下会完完整整的交给第九代天冥老人!”   天冥老人满意的点点头道:“老朽既然信托小哥,自然一切都以小哥的意思,……”   丁弃武道:“当在下找到了第九代天冥老人之后,除了告诉他龙首山的伏龙古洞,如把天冥一派的武功全部传给他之外,还有什么事要做?”   天冥老人道:“老朽毒发将死,已经来日无多,等小哥去后,老朽也就要赶回龙首山伏龙古洞去了……”   忖思了一下,又道:“小哥代老朽觅妥第九代传人之后,等把天冥一派武功传了给他之后,就要使他赶去伏龙古洞,祭拜历代祖师,并要把老朽塑像入祭!”   丁弃武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天冥老人凄然一笑,把一个鲨鱼皮套的小袋递到了他手上,郑重的道:“这就是天冥一派的传派之物,小哥谨慎的收在身边吧!”   丁弃武为了使天冥老人安心,故而双手接了过来,也慎重的收入了衣袋之中。   天冥老人瞧着丁弃武,忽又凝重的道:“老朽还有一句话要劝小哥……”   丁弃武道:“老丈有话尽请明说!”   天冥老人道:“江湖中步步荆棘,处处陷阱,稍一不慎,都会贻终身之悔!”   丁弃武道:“在下会一切小心!”   天冥老人又道:“另外,江湖中高人无数,武功更是花样繁多,为了确保安全起见,小哥最好还是先把天冥一派的武功全部学成之后再去办你应办之事……”   “这……”   丁弃武沉忖着道:“关于这一点,请恕在下不能答应老丈,因为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在下来说却十分难等……”   天冥老人叹口气道:“这也只好随小哥的意思,不过,至少应该拣精彩的习练几样!”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至少,为了要除去伪装的少林掌门,在下就必须学上几样……”   天冥老人道:“好吧,一切悉凭小哥……”   微微一顿,又道:“老朽归心似箭,就要赶回龙首山去,小哥也可以离去了!”   丁弃武大为同情的道:“老丈……”   但说了老丈二字,不由一阵鼻酸,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天冥老人道:“此一别,已是生离死别,小哥有什么想说的话,最好坦白明说不必有所顾忌!”   丁弃武道:“老丈毒素将发,万里迢迢赶回龙首山,这不是一段好走的路程,在下想去送一送老丈……”   天冥老人呵呵一笑,双手连摇道:“用不着, 用不着……老朽虽然毒素将发,但凭着老朽这一身武功,一路上还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微微一顿,又道:“其次,老朽已经八十有七,死了也不算少亡,加上老朽心事已了,心头轻松无比,可以回到伏龙古洞.静等大限之日到来,所以,老朽并汉有什么痛苦之事可言……”   丁弃武道:“难得老丈如此乐观,在下……”   天冥老人含笑挥手道:“我知道小哥也像老朽一样的心急,那么,小哥可以走了!”   丁弃武黯然道:“老丈保重!”   天冥老人也依依的道:“小哥更应保重,须知小哥不但是天山一派的传人,也代理了天冥一派的传人,万一有什么不幸,两派的传人都将落空!”   丁弃武凝重的道:“前辈的话,在下会牢记心头,一定不会误了天冥一派的大事!”   天冥老人点点头道:“交托给小哥,老朽是再放心不过,你……可以离去了!”   丁弃武终于硬着心肠,向天冥者人拜别,踏出洞口,飞驰而去。   此刻是黄昏之际,不大功夫,他又登上了少岩峰顶,四顾峰下深谷,但见白云悠悠,他不禁流下了几滴辛酸之泪。   他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   他必须静静的想一想,他应该比较什么步骤,如何一步步的去做。   最急的是去少林找有心人报仇,但现在却不能去,因为他知道以现在的功力而论,很可能会栽到有心人的手上!   他必须把天冥一派的神功练成一两样之后,才能再去找他报仇。   他想到铁指道人与二楞子及胡瘸子三人,他们一定在伏牛山等得发急,但如果一连三天都没有等到,想必他们—定不会再傻等下去。   那么他们去了那里?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这并不是大事,他们会自己想办法,以后也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首先,他必须先决定去哪里,与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阵阵晚风,使他有—些凉意,也有一些凄凉之感,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死去的白采萍,也想到了留在于家堡由于碧青代为抚养的丁小武。   终于,他有了决定,先去祭奠一下白采萍的坟墓,再去看看小武,然后,回少林找有心人报仇。   自然,真正的原因,还是藉这段时间,在途中习练几样足以克制得了有心人的武功。   既经决定,他就不再迟疑,于是悄悄离开嵩山,赶去了开封城外不远处的那片山谷。   在那里,他与白采萍曾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这是使他终生难忘的,也是使他终生痛苦的事。   不等看到白采萍的坟墓,丁弃武已经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荒谷无人。丁弃武迈着大步,就向白采萍父女的坟墓所在跑去。   忽然……,他发觉坟前有一堆纸灰。   这使他不禁怔住了,什么人曾来祭扫坟墓?什么人知道白采萍父女的坟墓是在这里?   但这谜立刻就解围了。   只见一条人影恍如幽灵—般扑到了丁弃武面前,沉声吼道:“姓丁的,总算找到你了!”   丁弃武愕然一怔,定神看时,只见那竟是九华山的路文杰!   丁弃武大为意外的拱拱手道:“原来是路兄!”   路文杰冷冷的道:“想不到吧?”   丁弃武叹口气道:“在下的确没有想到,路兄是如何找到此处来的?……”   路文杰怒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两年前路某与家祖父离开平安镖局之后,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你是否又回去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是回去了,但……”   路文杰道:“那么,白采萍是你杀的了?”   丁弃武摇头道:“这完全想错了,在下为何要杀白采萍……”   微微一顿,又道:“她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也许你还不太清楚。我可以讲给你听……”   路文杰咬牙道:“ 你不用讲,我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了,老实说,我爷爷在找你报当日受挫之辱,我也在找你报夺妻之恨……”   微微一顿,又道:“虽然白采萍和我并未成婚,但总算已是订了婚的夫妻……”   丁弃武怒道:“当日你跟令祖父一走,你们的婚约就算已经解除,在下与她成婚乃是正大光明的事!……”   路文杰陡然拔出剑来,向丁弃武刷的刺来一剑,喝道:“你胡说!”   丁弃武也大怒道:“动武你还差着一些!”   他也拔出了剑来,与路文杰一连交手互搏了三招!   三招一过,丁弃武不由吃了一惊!   一时两人俱都停下了手来,丁弃武用剑指着路文杰道:“奇怪呀,你……”   路文杰冷哼道:“我怎样?”   丁弃武道:“你的剑法好像已不是华山一派的路子……”   路文杰傲然道:“为什么不说路某的剑法高强了许多,难道你不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不愿随便恭维你,只能说你的剑法已不是华山一派的路子……”   路文杰道:“路某的剑法较往日高强了许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丁弃武道:“也许是如此,但是在下并没有把你的剑法放在眼中!……”   不待丁弃武话落,路文杰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丁弃武提剑相迎,两人一眨眼又是十余招对搏了过去!   路文杰收剑住手,咬咬牙道:“姓丁的,你的剑法……”   丁弃武道:“我的七绝招还没施展出来,如果施展出来,也许你已经没有命了。”   路文杰道:“我不是说的这些,而是你的剑法也有些怪,为什么路子不同……”   原来丁弃武对天冥一派的武功已经在习练了一些,不知不觉间施展了出来。   丁弃武闻言一惊,道:“也许……”   路文杰吼道:“也许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这件事眼下不必去说,究竟路兄对我有什么误会,何不先说上一说?”   路文杰咬牙道:“也好,你不妨自己去想想,你还算不算是个人……”   声调一沉,咬牙道:“当我们祖孙走了之后,你又赶回了平安镖局,杀人放火,但你却掳出了白采萍,逼奸了她,然后她自戕而死,丁弃武,你这禽兽!……”   丁弃武怒道:“这话是你捏造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路文杰哼道:“只问你这些事对不对就行了,何必管我是怎么知道了的?”   丁弃武道:“你的话完全都是胡说。”   路文杰道:“莫非杀人放火的事不是你干的?”   丁弃武朗然道:“当然不是,路文杰,你把我丁弃武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如何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路文杰哼道:“那么你有什么解说?”   丁弃武哼道:“在下是看到起火之后才跑回平安镖局去的,但可惜为时已晚,那贼子已行凶而去。”   路文杰道:“那贼子是什么人?”   丁弃武道:“有心人!”   路文杰震了一震,道:“有心人?……”   目光转了一转,又道:“难道他没有名字?”   丁弃武道:“名字自然是有,但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是没有弄清!”   路文杰道:“他为什么要到平安镖局去行凶?”   丁弃武道:“是为了天风图,那图中有一宗藏宝,包括一部武林秘笈,如今已被那贼子得去,他的武功也在日益高强中,……”   路文杰打断他的话道:“你能不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自然可以,……”   于是,他把平安镖局出事的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而后长吁了一声道:“这就是当时的详细经过,信不信由你。”   路文杰沉默了一阵,道:“平安镖局的人,除了已死的之外,早已流散四方,虽然路某也找到过几个人,但他们对当时的情形弄不清楚!”   丁弃武也是道:“我记起来了,当时我还救出了李白玉,是白展堂最小的弟子,一切的情形他是亲眼看到的……”   路文杰道:“你想找他做证?”   丁弃武冷笑道:“路文杰,你把你自己估计得太高了,为了向你辩白,我用不着去拉证人,而且,甚至我可以不必向你解释,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你可以去找李白玉去问。”   路文杰哼道:“谁知道么这不是你信口扯谎,找不到李白玉就没法证明他还活着,也许他早就死了,也是死于你的剑下,或是死于你放的那一把大火之中,而你却说他可以替你做证!……”   丁弃武铁青着脸道:“路文杰,你别激我发火!”   路文杰哼道:“你发火又怎样?”   丁弃武道:“我会杀了你!”   路文杰似是气馁了一些,咬咬牙关,叫道:“也许你有这个能耐,但你真的杀了我,也不过是为了灭口。……”   丁弃武没有再开口。   他心情十分沉重,白采萍尸骨未寒,而且就埋在他的面前泥土之中。   他不能使地下的白采萍不快,纵然受了一些侮蔑,他也该忍耐。   但他却对路文杰有了一份疑心。   他定定的瞧了他一阵道: “路兄……”   路文杰有些意外的道:“什么事?”   丁弃武叹口气道:“为什么你的武功变了路子?”   路文杰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丁弃武凝重的道:“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九华山的名誉,最好你还是告诉我!”   路文杰咬牙道:“我没有这么好的兴致,而且,更用不着你替我的前途替九华山的名誉担心!”   丁弃武道:“真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路文杰道:“你知道什么?”   丁弃武道:“自然是你的武功来源!”   路文杰咬牙道:“既然你知道,你倒不妨说说看。”   丁弃武道:“有心人。”   路文杰厉声道:“就是你所说的杀人放火的凶手?”   丁弃武平静的道:“虽然我与他不过是相搏一次,但他的武功路数我试得出来。”   路文杰道:“你是说我学了他的武功?”   丁弃武道:“不论是你学他的,还是其他的原囡,反正在下的猜测不会有错,至少……”   双目威棱的瞧着他道:“你最近见过他!”   路文杰忽道:“你问得太过份了!”   丁弃武道:“你该记住,有心人是杀人放火的凶手,他的手段残酷到了极点……”   声调一沉又道:“他与你相见之时,是什么样的打扮?”   路文杰哼道:“你不必用这话来套我,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丁弃武叹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微微一顿,又道:“也许他在设法骗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强徒现在已是少林掌门身份……”   路文杰一惊道:“少林掌门?……”   丁弃武点点头道:“少林掌门。”   路文杰困惑的道:“有心人为什么会变成了少林掌门?”   丁弃武道:“如果你真的没有见到他,你的功力也与他无关,何必要向在下追问这些?”   路文杰大声道:“因为我好奇,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如果是有心人,为什么会变成了少林掌门……”   微微一顿,又道:“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差得很远。”   丁弃武道:“虽是相差得很远,但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大约你该知道。”   路文杰道:“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再这样絮絮的问你了!”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大约也就是他诬我杀人放火吧?”   路文杰摇摇头道:“这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你是没有办法回答我,因为你一直还不承认和有心人有关!”   路文杰昂然道:“你又想用话套我?”   丁弃武叹道:“我不用套你,我已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件事,我告诉你,有心人杀死了少林掌门取走了他的掌门令符,而且剥下了心静大师的面皮,制成了一副人皮面具,戴到了他的脸上……”   路文杰道:“这是真的?”   丁弃武摇摇头道:“难道你认为我骗你……”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我明白了,你遇上的是‘少林掌门’,你也许还不知道他是有心人!”   路文杰咬牙不语。   丁弃武道:“现在路兄还怀疑我么?”   路文杰道:“在找到李白玉之前,我总无法释去心头的疑念……”   丁弃武道:“那么,路兄……”   路文杰咬牙道:“只怪我技不如人,没有什么话说,但今后我也许还会找你……”   丁弃武傲然道:“那也任凭路兄!”   路文杰道:“在找你之前,我自然会再查个明白,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也许就不会找你了。”   丁弃武道:“那也随便路兄了!”   路文杰忖思了一下,道:“我必须再问你一件事。”   丁弃武道:“路兄问吧!”   路文杰皱着眉道;“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而且也是路数迥异,这是什么原因?”   丁弃武道:“因为我有一些奇遇!”   路文杰道:“你的答复就是如此简单?”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我不能说得更详细了,因为路兄对这件事实在没有知道的必要。”   路文杰道:“但你该记住,你我将永远都是不能并存的敌人!……”   丁弃武笑道:“我知道,但不必记住!”   路文杰咬牙道:“你还想说什么?”   丁弃武道:“第一,我并不想得罪你,变成仇人, 第二,我也不想交你这样朋友……”   路文杰哼道:“你很干脆,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如果你想杀我……”   丁弃武双手连摇道:“不要说这些话,我为什么要杀你,老实说,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不良印象……”   路文杰道:“但我却很想杀你,只要我活在世上,大约随时都会动这个脑筋!……”   丁弃武道:“一切任凭路兄吧!”   路文杰不再多言,身形鹘起,飞驰而去,不久就没有了影子。   待路文杰去后,丁弃武方才在白采萍与白展堂坟前开始焚化纸钱,供上美酒鲜花……   祭完了白采萍父女,丁弃武并不想留在这个使人伤心的地方,他连那山洞也不曾去,即刻离开那座小小的山谷,向泰山于家堡奔去。   三天之后,他到了泰山。   然而,当他找到了于家堡时,却不禁大吃一惊,差点昏了过去。   原来于家堡已经是一片劫灰,整个的堡院都烧得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到一个人了!   丁弃武有如失魂落魄,在那片废墟中走动了将近半个时辰,心中有如火烧一般。   忽然……一个中年汉子停在了废墟之外,向他投注了一瞥,道:“这位大哥为什么在这里走来走去?”   丁弃武如梦初醒的道:“请问兄台,这于家堡……”   “噢……”   那中年汉子长吁了一声道:“真是年头变了,皇天菩萨不睁眼,像于堡主那样的好人,竟然遇上了这种横祸!”   丁弃武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汉子道:“天火!……”   微微一顿,又道:“一把天火,把于家堡烧成了一个精光!”   丁弃武迫不及待的道:“他们的人呢?”   中年汉子道:“大部份都烧死了,其他的人已经散了,究竟也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   丁弃武大惊道:“他家的小姐呢,就是于碧青,于小姐,她……没有被火……”   中年汉子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起火的时侯是在黑夜,天亮之后已是一切过去了!”   丁弃武皱眉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他们家没死的人?”   中年汉子忖思了一下,道:“由此向东,十里外有一处刘家庄,刘家庄上的孙员外是于堡主的亲戚,你不妨到刘员外家去打听打听,也许能打听得出来一些。”   丁弃武双手一拱道:“多谢大哥指点。”   他心中像是塞上了一块巨石,当下展开提纵身法,飞驰电掣的向刘家庄奔去,不大功夫,一座庄院果然已经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庄不算小的庄院,丁弃武连忙向村中人打听刘员外的住址。   不久之后,他已站到了刘员外的大门之前,早已有人传报了进去。   半盏热茶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名男仆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丁弃武连忙迎上去道:“老丈就是刘员外?”   刘员外点点头道:“这位小哥……”   丁弃武急道:“请问于家堡的于堡主家遭天火,据说与刘员外有姻亲之好……”   不待他说完,刘员外长叹一声,道:“唉,小哥必是于堡主的至友,快随老朽进来吧!”   丁弃武立刻拱手相谢,与那老者一同向院内走去,不久就进入了一座小院之内。   一入小院,眼前不由一亮,因为他看到了只手翻天于大刚,正坐在一张巨椅之内,在院子中乘凉。   丁弃武急走两步,向于大刚深深一揖,道:“前辈,在下曾到于家堡,想不到……”   于大刚长吁—声,紧紧握住了丁弃武的手道:“不要说下去了,这是劫数……来,我们到房中去谈谈。”   丁弃武谢了刘员外,刘员外又安慰了于大刚几句,方才独自走去。   于是,丁弃武与于大刚相偕进入了客厅之内,一经入内,丁弃武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客厅桌上撰着残肴剩酒,于大刚也是醉态可掬,丁弃武知道于大刚必是借酒解愁,但他顾不得这些,一入厅中,立刻急急问道:“前辈,于姑娘和……”   于大刚接口道:“你放心,他们都平安无事,……”   丁弃武知道儿子少武与于碧青平安无事,总算放下了心来。   只听于大刚又道:“他们虽然平安无事,但目前你最好不要去见他们。”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这……不知是为了什么?”   于大刚又叹口气道:“说来话长老夫眼下对这件事也还没弄清楚,……但我所知道的是有人要害令郎少武,……”   微微一顿,又道:“也许是想绑票,否则令郎已经没有命了!”   丁弃武震丁一震道:“这都是在下给前辈带来的不幸,不知堡中起火究竟是……”   于大刚咬咬牙道:“自然是有人放火……”   咬咬牙关,又道:“发生了这件事后,于家堡算是从江湖上除了名,老夫的名声也就完了!”   丁弃武没有再说话,他低下了头去,因为他觉得使于大刚为自己的事受了连累,很有些对他不起。   于大刚又喝了两杯剩酒,苦笑道:“你不必难过,老夫不会怪你,这是劫数,一切都是命中所注定的!”   丁弃武低沉的道:“不论如何,这事是由在下而起,在下一定要查出放火之人,替前辈出这口气!”   于大刚忖思了一下道:“你在江湖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仇人?”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在下自信并没有得罪过谁,唯一的仇人就是有心人,另外……九华山的路氏祖孙和我也有一些过节,但他们是侠道人物,不见得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来!”   于大刚点点头道:“那么,这必是那有心人所为了!”   丁弃武道:“前辈还没说出火灾发生的经过呢l”   于大刚叹息—声道:“于家堡起火的那天,是在深夜,最初是四名蒙面黑衣人进入堡内,一连杀伤了数名堡丁,声称要老夫把丁少侠的儿子交出去……”   说着投注了丁弃武一眼。   丁弃武不禁又感到一阵歉疚,由于大刚的话中可以明显的知道于家堡的灾变确是由自己而起。   于大刚继续又道:“老夫当时大怒,立即率领堡中人手,与那四各黑衣人打了起来,那四人虽是武功不弱,但却还不是老夫的对手,四人—看情势不妙,立刻分头逃走,老夫为了要查出他们的来龙去脉,回而向其中一人追了下去……”   轻吁了—声,又道:“也许当时就是坏在那一追上l”   丁弃武道:“为什么呢?”   于大刚道:“那好像是调虎离山之计,老夫去追逐那人之时,如果能想到这一点,也就不至于发生堡中的惨事了……”   微微一顿,又道:“那人当时似是只顾逃窜,老夫又是下定决心非抓到他不可,所以眨眼间就追出了二十多里,那人的轻功身法实在不弱,老夫竟然没有追得到他……”   丁弃武道:“结果呢?”   于大刚道:“结果老夫只好又赶了回去,但于家堡中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丁弃武唏嘘无言。   过了许久,于大刚方才又道:“老妻以及家下人丁二十余口都葬身火海之中,死得很惨……”   死得很惨四个字,使丁弃武的心头像被刺了一刀,平安镖局的惨事又重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于大刚又喝了两杯酒,揩揩口唇道:“小女抱着令郎躲入了后园的一口枯井之中,才算逃出了一命,未遭毒手,老夫……,对少侠总算有个交代了!”   丁弃武十分难过的咬牙道:“祸事由在下而起,这事血债也要由在下去讨,我一定要找到此贼,把他碎尸万段,不论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他!”   于大刚沉忖了一下道:“莫非你已知道是谁干的了!”   丁弃武咬牙道:“自热是那自称有心人的强徒!”   口中虽如此说了,心中却有些觉得可疑,因为有心人的武功,是他所深知的,如果是他,根本用不着把于大刚引走,很轻易的就可以把于家堡完全整垮。   自然,这也有原因可以解释,有心人正在少林习练天风图中的秘笈神功,他没有时间亲自出马,一定是派的手下之人。   据于大刚说来人是黑衣蒙面,这些人是什么人,难道会是少林寺的僧人?   少林寺僧都是佛门的虔诚弟子,自然不会做这些邪恶之事,但如果有心人以少林掌门符令传谕,那就十分难说了。   忖思之间,只听于大刚又道:“于家堡往日何等繁荣,但如今老夫只剩下了小女一人,而且寄食友人之家……”   说着不由连连叹气。   丁弃武只好安慰他道:“前辈不要过分伤心,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于大刚点点头道:“我知道!丁少侠也该保重……”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报仇雪恨之事,还要多仰仗丁少侠,老夫……唉,老夫觉得惭愧!”   丁弃武忙道:“前辈别这样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前辈不过中了他的狡计,而不是前辈的武功不济!”   其实,有心人的武功,比于大刚当然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丁弃武的话不过是安慰他而已。   于大刚苦笑了一声道:“关于令郎与小女,已由老夫把他们安置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等丁少侠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之后,再要他们与丁少侠相会如何?”   丁弃武不便说出不行的话来,只好点点头道:“一切全凭前辈安排。”   于大刚道:“这仍是为了令郎的安全着想,因为他们虽烧了于家堡,但真正的目的未达,只怕他们会不死心,所以老夫不得不采取此一措施。”   丁弃武凝重的道:“多谢前辈想得周到。”   两人说话之间,忽见刘员外带领着数名仆人相偕而至,又换上了一桌丰富的酒席。   于大刚激动的道:“刘兄,小弟这是落难,天天受您这样招待,小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刘员外笑笑道:“这就是于兄见外了,你我是多年知交,这些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于大刚方才向丁弃武介绍,于是三人一同坐下吃酒,不久,刘员外告辞,又只剩下了丁弃武与于大刚两人,于大刚踌躇了一阵,道:“老夫有句话不能不说,自然,丁少侠也不必为难,可行则行,不可行则止,老夫不会怪你……”   丁弃武困惑的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还请前辈明说!”   于大刚叹口气道:“老妻身亡,幼子被焚,一二十名心腹的男女仆人同遭劫厄,如今就是在下了,老夫与小女两人,关于小女,……”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以前与丁少侠的事,老夫多少知道一些,不知丁少侠……”   说着停顿了下来。   丁弃武不便开口,只好低下了头去。   于大刚笑笑又道:“老夫本来不愿管这些事,但如今环境不同,老夫不能不说上一说,丁少侠认为小女究竟怎样?”   丁弃武只好道:“于姑娘一代侠女,又帮了在下这样大忙,在下自然感激万分!”   于大刚道:“那么,老夫这话不能不说,小女心目中一直未曾忘情于你,丁少侠是否可以娶了我的女儿?”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前辈,这……”   于大刚叹口气道:“老夫知道丁少侠也许不会同意,不过,丁少侠该仔细一想……”   微微一顿,又道:“小女也是固执的很,除掉丁少侠之外,她坚决不嫁,定要削发为尼,如今不过是为了丁少侠抚养幼子,日后她还是会出家的。”   “其次,丁少侠令正已经去世,何况白女侠生前与小女也是好友,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也会赞成这一件事的!……”   丁弃武低下头去道:“前辈教训得虽有道理,可是我……”   于大刚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丁少侠可以安心先去办你的事,等一切办妥之后,我们慢慢再淡!”   丁弃武只好点点头道:“不论在下是否与令嫒结合,反正今生今世我是不会再讨另外的女人了……”   说着站起身来,道:“前辈保重,在下要告辞了!”   “你要走?……”   于大刚颇为意外的道:“天色已晚,至少你该住上一夜,难道是因为老夫提及小女之事使你无法停留了么?”   “不。”   丁弃武忙道:“前辈不要误会,在下是为了去找有心人报仇,早些解决了这件事!”   于大刚不以为然的道:“那也不急在一时。”   丁弃武道:“前辈有所不知,那有心人已经得到了一部武林秘笈,正在日夜习练,武功一天高似—天,最好早一些诛除了他,免得贻害江湖!”   于大刚皱眉道:“如此说来,他的武功是日见高强了?”   丁弃武道:“正是如此!”   “那么……”   于大刚颇为忧虑的道:“丁少侠是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武功高过于你,那岂不……”   丁弃武忙道:“关于这一点,请前辈尽管放心,因为在下也有一番奇遇,不会输到他的手上。”   “啊……”   于大刚兴奋的道:“丁少侠有什么奇遇,可否说出来让老夫听听?”   丁弃武只好把与天冥老人相遇,及代理天冥传人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于大刚频频点头道:“这是天意,看来活该那有心人遭报,也是江湖中该当有救。……”   微微一顿,又道:“以丁少侠说来,你对于天冥武功还不能熟练运用,似乎应该在此地停留几天.把天冥武功习练得熟悉一些,不是更有把握么?”   丁弃武叹口气道:“一来在下心急,二来,在下觉得已有把握可以对付得了有心人了!”   于大刚也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留你了……”   目光一转,又道:“不过,丁少侠要一切小心,千万可别出了意外之事!”   丁弃武沉凝的道:“前辈放心在下自会一切注意……”   微微一顿,又道:“最多一月,最少十天,在下一定会回来!”   于大刚点点头道:“好吧,老夫会计算着日子等你回来。”   于是,于大刚送出丁弃武,又仔细叮咛了几句,方才洒泪而别。   离开刘家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丁弃武怀着沉重的心情,独自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铁指道人与二楞子胡瘸子现在何处,他们是否还在伏牛山等他。   自然,他并不知道铁指道人等随后跟踪,已误认为他死于少岩蜂后的悬崖之下。   他并不想径上嵩山去找有心人,他必须先去一趟伏牛山,把少林掌门心静如何会死在有心人手上的事先弄一个清楚。   同时,他也要找到铁指道人二楞子与胡瘸子三人,以免他们在伏牛山苦等。   于是,他迳奔伏牛山的方向而行。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洛水河畔两老翁   夜间行路比白天快了许多,加上他心急如焚,走得也就更快了一些,不大时光已出去了几十里路,到了汶河之旁。   汶河是一条大河,必须要有渡船才能渡得过河去,但此刻天色己晚,河上波光粼粼,静静的一片,那里还有一条渡船。   丁弃武不禁有些着急。   忽然——一旁的芦苇丛中传出了一丝灯光。   丁弃武急忙走了过去,定神看时果见一条小船泊在芦苇深处,船上两名老者正在相对饮酒。   丁弃武急忙叫道:“船家,……”   相距甚近,船上的一名老名立刻应道:“深更半夜,客官难道还要渡河?”   丁弃武忙道:“不错,在下因有急事过河,相烦两位把在下渡过去吧!”   另一位老者抱怒的道:“别理他!别叫他扰了酒兴,深更半夜的谁伺候他!”   丁弃武听得清楚,连忙又道:“两位把我渡过河去,我一定多付船钱!”   那老者冷冷一笑道:“多付船钱,你准备付多少?”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随便两位要多少,在下照付也就是了!”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口气可不小……”   声调—沉,又道:“那么,我要你一千两银子,你付得出来么?”   “一千两银子……?”   丁弃武苦笑道:“两位这就是开玩笑了,哪有摆渡过河,要一千两银子的道理!”   那老者道:“那么你给多少?”   丁弃武为难的道:“十两银子如何?”   那老者一笑道:“一千两变成十两,这可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转向另一位老者道:“反正咱们也是闲着,就渡他过去算了,十两银子可以够咱们喝一个月的。”   另一位老者却摇摇头道:“你真是小器,好像生下以来就没见过银子,十两银子买动你了……”   转向丁弃武叫道:“这样吧,如果你真要渡河,就拿二十两吧,二十两银子不能算多了!”   丁弃武咬咬牙道:“好吧,就是二十两,摇船过来吧!”   那者者向另一位老者道:“你看如何,二十两银子他也甘愿出,只多说了两句话就添了一倍,早知如此就非他五十两不可!”   另一位老者道:“算了,出门在外,都是事事作难,就别再争长道短,摆他过去吧!”   说话之间,小船已经咿咿呀呀的摇了过来。   小船摇近,丁弃武方才看清了两人,只见他两人都在六十岁左右,一身破衣褴褛,像是贫困的渔民,另一位又像讨饭的乞丐。   然而,两人的吃喝却十分讲究,摆在船头上的酒食十分丰富。   丁弃武不由暗暗称奇。   一经踏上船头,一名秃头的老者立刻冷冷的道:“咱们是先小人后君子,你最好先把银子付出来,二十两正,一分一毫也少不得。”   丁弃武有些不快的道:“在下既然答应了两位,自然不会少付你们一分半毫。”   于是,伸手入怀,果然取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另一位蓄有长髯的老者,长髯老者接过银子,放在手中掂了几掂,道:“嗯,差不多了……”   转向那秃头老者道:“伙计,开船吧。”   秃头老者应了一声,跑到船尾去摇起橹来,小船也就咿咿呀呀的向对岸驶去。   长髯老者目光灼灼的瞧着丁弃武道:“客官为什么要急着过河!”   丁弃武道:“在下说过了,因为有急事!”   那长髯老者极不客气的道:“这简直是废话,花二十两银子过河自然是有急事,你不说老夫也能知道,……”   声调一沉,又道:“老夫是问你有什么急事!”   丁弃武不愿得罪他们两人,一来两人年纪都如此大了,二来,两人十分穷苦,是些可怜的小人物,犯不着跟他们过不去,此外,也是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丁弃武并不会游水。   在陆地上,他是翻天覆地的英雄,但在水面上他的本领却一点都无法施展。   所以,他微微忖思了一下,道:“在下是去探视一位长病的亲戚。”   长髯老者不放松的道:“什么亲戚?”   丁弃武皱眉道:“这……好吧,告诉老丈也没有关系,患病的是在下的岳父!”   “噢……”   长髯老者点点头道:“客官尊姓大名?”   丁弃武又暗暗皱眉道:“在下姓伍名七丁。”   “伍七丁?……”   长髯老者哈哈一笑道:“好名字,你在家排行是老七么?”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不是啊!”   长髯老者笑道:“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叫七丁, 七丁者,第七口壮丁也,不是么?”   丁弃武也忍不住笑了一笑道:“前辈开玩笑了!”   长髯老者目光一转道:“客官佩带宝剑,可是一位行走江湖的武林人物?……”   丁弃武连忙摇摇头道:“在下虽粗学过几招薄技,但不过是为了防身之用,实在算不上是武林人物。”   长髯老者一笑道:“令岳父是住在那处村庄,姓甚名谁,……”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等世居此处,附近数十里内的每一人家,老夫都认得他们……”   丁弃武微怒道:“老夫要问的太过分了,在下没法一一答复老丈的询问……”   说话之间,船已驶到河心,那秃头老者哈哈一笑,停止摇橹,人却一下子钻到水里,小船开始在河面上打横,旋转,停止了前进。   长髯老者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丁弃武又惊又怒的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长髯老者收取笑容道:“没有什么意思,是我那老伙计的老毛病又犯了……”   微微一顿,又道:“他的毛病是游水,这也难怪,一辈子是在水里长大的,方才喝了几杯酒,又摇了摇橹,累出了一身大汗,所以才下水去游游清清身体。”   丁弃武苦笑道:“希望他游得快些,早些回来摇橹,以免耽了我的事!”   长髯老者笑道:“你放心,最多他也不过是游上—个时辰,一定会回来的!”   “一个时辰。”   丁弃武大感烦躁的道:“两位既然已收了在下的银子,做事就不该这样有头无尾……”   长髯老者笑道:“客官不要看我们穷,这二十两银子,我们也还见过,不能就把我们两个老家伙卖给了你!”   丁弃武皱眉道:“老丈这是说什么话,在下只不过要求两位渡过河去,并没有其他的要求!”   长髯老者道:“不错,是渡你过河,但他热了,去游游水,冲冲凉,再回来摇船也不迟,难道这一刻的功夫你都等不得么?”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好吧,我等就是!”   一赌气在船头上坐了下来。   其实他虽急于过河,也还不急到这种程度,等上一个时辰,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实在很气这两个老家伙,如不是看在他们又老又穷真想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   那秃头老者下水之后,就没有了声息,长髯老者则蹲在矮几前又喝起了酒,同时向丁弃武举杯道:“客官何不也来喝上一杯。”   丁弃武摇摇头道:“多谢。”   长髯老者从从容容,微微一笑,又道:“看客官匆匆忙忙渡河,必定有什么愁烦之事,……”   丁弃武接口道:“在下已经说过了,是在探望家岳父的病况。”   长髯老者神秘的一笑道:“是去探病也好,是有别的事情也好,反正心中一定十分愁闷……”   微微一顿,又道:“俗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老夫并不要你的酒钱,就来喝上几杯又有何妨?”   丁弃武道:“在下不常饮酒。”   长髯老者又是一笑道:“难得难得,老夫就有这个喝酒的毛病,不可一日无酒,否则老夫认为生不如死!”   丁弃武也笑道:“喝不喝酒,会有这么严重的事。”   长髯老者目光一转,道:“抛开喝酒的事情不谈,客官这样匆匆忙忙,莫非有什么人追你不成?”   丁弃武冷笑道:“老丈尽管猜吧!”   长髯老者道:“老夫问得的确够多了,但客官为何不问问我们,难道你对我们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丁弃武淡淡的道:“在下认为无此必要。”   长髯老者道:“为什么?”   丁弃武平平静静的道:“在下与两位素不相识,眼下不过是想请两位帮忙渡河,此后你东我西,各不相干,要问姓名又有什么用处……”   微微—顿,又道:“老实说,在下也不想交两位的朋友,就更没有问姓问名的必要了。”   长髯老者点点头道:“这话也对,不过,老夫却偏偏有这个毛病,客官不问,老夫却非说不可……”   目光一转,接下去道:“老夫与那位伙计都是丐帮的人。”   “丐帮……”   丁弃武有些意外的道:“这倒失敬了……”   原来丐帮虽穷,但素以侠义驰名天下,故而丁弃武闻言不由有些肃然起敬。   长髯老者哈哈一笑道:“丁少侠现在不会怀疑老夫了吧?”   “什么?……”   丁弃武愕然一震道:“老丈如何知道在下姓丁?”   长髯老者笑道:“伍七丁不是丁弃武么,老实说,没有任何事能瞒得了丐帮的耳目,丁少侠大名早已传遍江湖,老夫等就更是清楚无比了。”   丁弃武只好点点头道:“既然老丈已经知道,在下也就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确然就是丁弃武。”   长髯老者道:“那么丁少侠要去何处……”   哈哈一笑,又道:“总不会真的是去探令岳父的病吧,据老夫所知,丁少侠在这附近并没有任何亲戚可言。”   丁弃武叹口气道:“在下是去伏牛山。”   长髯老者道:“不知丁少侠是为了什么事要去伏牛山?”   “这个……”   丁弃武略一迟疑,笑笑道:“丐帮之中消息最是灵通不过,既然已经注意上了在下,想必知道得十分清楚,何必在下再说上一遍?”   长髯老者一笑道:“丁少侠说得对,……”   但他却暗骂丁弃武奸猾。   丁弃武目光转动道:“在下一向十分敬重丐帮,既然贵帮也把我丁弃武当成朋友,就劳驾老丈快些把我渡过河去吧!”   “不……”   长髯老者一笑道:“有一件事必须丁少侠解释一下。”   丁弃武皱眉道:“不知老丈说的是什么事!”   长髯老者道:“平安镖局的事!”   丁弃武皱眉道:“既然丐帮消息那样灵通,难道不知道平安镖局中的实情!”   长髯老者道:“实情是丁少侠杀人放火,所以敝帮主下令要我们住意丁少侠……”   微微一顿,又道:“那种残酷毒辣的手段,在江湖中是万万容不得的,所以敝帮不自量力,要将丁少侠置于死地!”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丐帮一向正直无私,总不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吧?”   长髯老者点点头道:“这就是老夫要丁少侠解释的原因!”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事情有了这样大的误会,冲着丐帮这两个字,在下也不能不解释一番……”   于是,他把在平安镖局所发生的一切事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长髯老者点点头道:“以丁少侠说来,丁少侠自然是合乎侠义之道,但……”   丁弃武道:“莫非老丈对在下的解释还不能满意?”   长髯老者道:“老夫满意不满意却没有什么用处,问题在于敝帮主……”   转头大叫道:“伙计,上来吧!”   但听水中咕嘟一声,秃头老者由水中一下子冒了上来。   只听他尖声一笑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没有?”   长髯老者道:“行了,事情差不多了,丁少侠愿意跟咱们进一步谈淡!”   秃头老者像落汤鸡一般,但却毫不在意的走了过来,道:“丁少侠怎么说?”   丁弃武苦笑道: “两位既是丐帮之人,一开始就该明说,何必这样故弄虚是……”   长髯老者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们一直怀疑平安镖局的事是丁少侠所为,如果我们的猜测属实,则少侠的为人不问可知,我们不能不小心一些了!”   丁弃武道:“那么现在又要怎样?”   长髯老者道:“说不得要麻烦丁少侠陪我们去见见敝帮主,谈上一谈!”   丁弃武皱眉道:“在下虽然对贵帮帮主十分敬仰,但在下目前还不想去拜访他,平安镖局的事就麻烦两位代向贵帮主说—声吧!”   长髯老者摇摇头道:“丁少侠如果真的尊敬敞帮主,还是去上一趟的好,……”   丁弃武道:“但在下没有时间。”   长髯老者笑笑道:“如果平安镖局的事果如丁少侠所说,则丁少侠去上一次,可以取得敝帮主的谅解,否则便表示丁少侠说的全是假话,……”   微微一顿,又道:“与丐帮为敌为友,全在丁少侠这一决定之中。”   丁弃武忖思了半晌,只好叹口气道:“贵帮主在什么地方?”   长髯老者道:“不远,就是在徂徕山中!”   丁弃武目光微转,道:“好吧,我去……”   长髯老者欣然道:“这才表示出丁少侠磊落的风度,伙计开船,咱们天亮之前还可以赶到徂徕!”   于是,秃头老者又去摇橹,不久,船到当岸,三人舍舟登陆,一同向徂徕山的方向飞驰。   徂徕山距汶水只有五十多里的路程,三人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徂徕山下。   丁弃武向长髯老者问道:“贵帮大寨听说是在青山,为什么贵帮主会在徂徕山中?”   长髯老者一笑道:“不错,但敝帮主眼下是出巡在外,故而眼下正在徂徕分舵之中。”   丁弃武不再多言,不一时,就到了一片破破落落的村庄之前。   丁弃武皱眉道:“这里就是徂徕分舵?”   长髯老者点点头道:“敝帮一向穷苦,不论衣食住行,都是因陋而简,自然没有其他帮派的豪阔……”   秃头老者道:“丁少侠见笑了。”   丁弃武忙道:“老丈说哪里话来,在下如何会笑贵帮的穷苦!”   说话之间,两名老者已在一处茅舍之前收步停了下来。   秃头老者伸手叩门,同时轻轻叫道:“传报李舵主,我们回来了!”   只听大门呀的一声打了开来,一名年轻的化子施礼道:“弟子参见两位长老。”   丁弃武此刻方才知道这两名老者在丐帮中是长老的身份。   长髯老者急忙道:“去告诉李舵主人没有?”   那年轻的化子忙道:“已经去传报了……”   说着伸手一指,道:“舵主来了!”   但见一个中年化子急步赶了出来,也是淡淡向两名老者施了一礼,道:“参见长老。”   长髯老者谈然一笑道:“少礼,帮主现在……”   李舵主忙道:“帮主深夜始睡,目前仍在熟睡之中。”   长髯老者道:“这没关系,你去叫醒帮主,就说已经请来了丁少侠……”   李舵主应了一声,立刻转身而去。   长髯老者微微一笑道:“我们到客厅去等侯消息吧,敞帮主知道丁少侠到来,必然很快的就会出来相见。”   于是,三人一同行入了一间草堂之中。   不久。   果见李舵主已经匆匆而至,长髯老者急忙问道:“帮主起来了么?”   李舵主呐呐的道:“帮主身体有些不适,方才吩咐属下,请两位长老给丁少侠接风,明天一早,帮主再和丁少侠相见。”   长髯老者微微有些尴尬的道:“既然如此,李舵主吩咐厨下备办酒菜去吧?”   李舵主忙道:“帮主已是亲自吩咐下去了!”   长髯老者只好向丁弃武笑笑道: “敞帮主上了几岁年纪,身体时感不适,怠慢之处,还望丁少侠不要见怪!”   丁弃武忙道:“这是老丈过分客气了,在下可以等,这些小事没有关系!”   说话之间,只见两名个化子果然送上了酒菜,虽然不算十分丰富,但也鸡鸭鱼肉件件俱全。   长髯老者殷殷劝酒,丁弃武不便推辞,只好也一连干了几怀。   忽然一一丁弃武觉得有些不对,当下忙运内功,果然发觉已经中毒,幸而他眼下功力高深,连忙以本身内力将毒素迫到了胸膈之下。   定神向两名老者以及李舵主看去,只见他们一个个俱皆面色铁青,摇摇欲倒。   长髯老者沉声吼道:“李舵主,这是怎么回事……”   李舵主呐呐的道:“属下…也是……弄不清楚。”   一句话说完,人已蓬然倒了下去。   长髯老者瞧瞧丁弃武道:“你……”   丁弃武冷冷的道:“在下也发觉已经中毒,曾认为这毒是你们下的,谁知道你们也中上了毒,这倒是怪事……”   秃头老者叫道:“快……查……”   一语未完,人也倒了下去。   长髯老者张口欲言,但仅是口唇蠕动了一阵,也相继倒下了地去。   丁弃武转头看去,只见门外只有两个伺候的小化子,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丁弃武伸手一招道:“你们来!”   两名小化子不敢违拗,只好一同进了屋来。   丁弃武轻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名小化子道:“小的叫何成。”   另一名小化子也接口道:“小的叫刘同。”   丁弃武道:“这酒菜都是你们两个人送来的,是不是?”   两名小化子俱都吓得面色惨白,刘同呐呐的道:“是,是……但……”   丁弃武道:“你们不必怕,这不是你们下的毒,我可以负责洗清你们的嫌疑……”   何成连忙跪了下去道:“求丁少侠救救我们,我们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同也跪了下去道:“如果毒死了两位长老和舵主,我们也难逃一死,还求丁少侠救命!”   丁弃武点头道:“你们不必怕,我自然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只要事情一弄清楚,就没有你们的事了……”   微微一顿,又道:“这酒莱你们是由何处弄来的?”   刘同忙道:“自然是由厨房之中!”   丁弃武道:“厨房之中究竟有什么人?”   刘同道:“除了两名大师傅之外,再没有别的人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现在,你们快带我到厨房去看看。”   两名小化子点首应命,立刻与丁弃武一同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丁弃武处处留神,发觉这丐帮的徂徕分舵之中处在一片宁静,根本不像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   不久。   已到了后进的厨房之中。   两名小化子首先奔了进去,不待丁弃武走入门内,只听那两名小化子同声叫道:“啊……他们也完了……”   丁弃武愕然一惊,急忙向厨房中走了进去,定神看时,果见两名大师傅已经俱都昏倒了就地之上,丁弃武连忙俯下身去查看,只见他们与两名长老及李舵主的情形完全一样,也是中毒所致。   丁弃武原对厨房的化子起了疑心,如今他们同样的俱都中毒昏迷,事情就大大的有了问题,下毒的人是谁,为什么厨房的化子也会遭了毒手?   丁弃武转向两名小化子道:“你们帮主在什么地方?”   刘同怔了一怔道:“小的们虽然知道,但是不敢说!”   丁弃武道:“为什么不敢说?”   刘同道:“帮主吩咐过了,不能泄露他的所在,否则便是死罪!”   丁弃武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刘同道:“是昨天清早。”   丁弃武道:“他来了之后,是个什么情形?”   刘同道:“帮主来到之后,就是累了,就一直休息到现在,不曾出屋……”   何成接口道:“小的们根本见不到帮主,至于帮主还做了些什么事,和什么人说话,小的们实在更不清楚了!”   丁弃武道:“你们帮主以前来过么?”   何成道:“来过很多次。”   丁弃武道:“他以前来的时候,是否也是这个样子?”   何成摇摇头道:“帮主最是平易近人,以前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个样子。”   丁弃武咬咬牙头道:“这就是了……”   微微一顿,接着道:“现在快些带我去见他。”   何成呐呐的道:“但帮主的令谕……”   丁弃武皱眉道:“事到如今,还管它什么令谕不令谕……”   声调一沉,又道:“如想救你们的性命,还是快些带我去找他要紧,再不去找,也许已经晚了!”   刘同瞧了何成一眼,道:“好吧,咱们带丁少侠去见帮主吧!”   何成点点头,同意了刘同的意见,于是两人一同带领丁弃武走去。   不久。   两人在一栋茅屋小院之前收住脚步道: “帮主就在此地,但我们……”   丁弃武摇摇手道:“好,你们不必进去,可以等在此地。”   于是,他单独的进入了小院之中,只见茅屋中灯火犹亮。   丁弃武不敢怠慢,身形疾晃,冲入了茅舍之中,原来那茅舍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进入房内,丁弃武不由又是一怔,原来房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个人在。   他略微搜索了一下,连床下也都看过了,根本就无人在内。   丁弃武疾忙出屋,但他随之又是一惊,原来两名化子的后脑上俱都中了一枚含有剧毒的袖箭,早已双双毒发身死。   丁弃武疾忙飞身上房,四下眺望,但见银河耿耿,晓星欲落,天色已到了将明之时,但却连一个人的影子也无法看到。   丁弃武继续搜索,发觉整个丐帮分舵之中,已经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俱皆中毒或被淬毒的袖箭射中后脑而死!   丁弃武既惊且怒,急忙赶到与两名长者喝酒的草堂之中。   只见两名长者与李舵主俱已毒发而死。   整个分舵之中既已没有一个活人,丁弃武更觉无法再留,只好向村外走去。   他不用去想,几乎已可以确定这是有心人所为,以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看来,必是有心人已经到了此处,否则不会这样轻易的得了手去,而自己竟丝毫不曾发觉。   他不知该怎样处理这件事,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只好暂时不管,还是先去伏牛山要紧。   于是,他又向着伏牛山的方向走去。   但走出不足数里,忽见一簇丛林之中走了两个人来,拦住了去路。   丁弃武见状一怔,原来那竟是九华老人路九重与他的孙儿路文杰。   丁弃武只好双手一拱道:“老前辈……”   路九重老脸铁青,怒吼道:“禽兽……”   丁弃武皱眉道:“前辈为何出口伤人?”   路九重咬牙道:“我问你,你要去何处?”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一向恭敬前辈,但前辈这样疾言厉色,却使在下很难忍受!”   路九重咬牙道:“老夫并不怕死,如果武功不敌,可以一死!”   丁弃武叹口气道:“但在下并没有与前辈为敌之意,前   辈又何必如此激动!”   路九重道:“如果没有为敌之意,你最好坦白回答我的问话,事情弄得清楚,咱们就两相罢休!”   丁弃武道:“前辈尽管问吧?”   路九重道:“你深更半夜,要去何处?”   丁弃武道:“在下要去伏牛山。”   路九重哼道:“去伏牛山是为了什么事情?”   丁弃武道:“前辈想必已经知道了少林的变故,在下正是要去查个清楚!”   路九重哼道:“关于少林的事,老夫是听说过了,但少林的变故不到少林去查,要去伏牛山查,究竟查些什么?”   丁弃武道:“前辈也许还不知道,少林出事之前,掌门心静曾去过伏牛……”   路九重忖思了一下道:“好吧,这个我也不问,那么你是由何处而来?”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由泰山于家堡而来。”   路九重冷冷的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丁弃武只好应道:“徂徕山。”   路九重厉声道:“这就怪了,由泰山去伏牛山,却要经过徂徕山,这是什么走法!”   丁弃武皱眉道:“前辈究竟听到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追问?”   路九重道:“由泰山去伏牛山,是不必轻过这徂徕山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   路九重道:“那么,你似乎应该有点解释!”   丁弃武叹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在下到汶水渡河之时,遇上了丐帮的两位长老……”   于是,他只好把丐帮惨案发生的前前后后,仔细的述说了一遍。   路九重耐着性子听完,冷冷的咬牙道:“老夫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不妨说出来和你对照的对照。”   丁弃武道:“前辈听到了什么,尽管明说。”   路九重道:“老夫昨夜寄宿在山下白杨镇的旅店之中,忽然听到隔壁房中传出了哭声,老夫动了疑心,才静静的去听那人为何而哭……”   丁弃武道:“不知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丐帮之事?”   路九重点点头道:“正好被你猜中了,确实就是为了丐帮之事,因为那人是丐帮徂徕分舵中唯一生还之人!”   丁弃武急道:“不知他现在何处?”   路九重哼道:“你不必再问,难道他还等你去追杀,他早就赶去崤山大寨报讯去了!”   丁弃武急道:“想必他走不太远,前辈可以去追上他,问个清楚……”   “不必了……”   路九重冷冷的道:“老夫早已问得十分清楚了,是你深夜闯入了徂徕分舵,因为你知道丐帮帮主在此,想要取他的性命,所以你才深夜而至!”   丁弃武忙道:“这完全是误会,在下与丐帮素无仇恨,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帮主弄死!”   路九重咬牙道:“如今你目的已达,自然要说眼他们没有仇恨,难道你还会承认是凶手不成?”   丁弃武道:“前辈该相信在下的话,少林以及丐帮的凶手,都是那有心人所为……”   路九重道:“什么有心人,如果一定说有,那有心人就是你,根本没有另外的有心人!”   丁弃武咬牙道:“前辈不能再听我说句话么?”   路九重哼道:“老夫并没有堵上你的嘴巴,你尽管说吧,自然,最好你能说出为什么要把丐帮帮主以及徂徕分舵的人完全杀光?”   丁弃武咬牙道:“我没有,这完全是他人的预谋!”   路九重冷笑道:“谁的预谋!”   丁弃武道:“自然是那有心人!”   路九重怒叱道:“快不必再拿这些话来搪塞我,有心人就是你,你就是有心人……”   丁弃武道:“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   路九重道:“什么事?”   丁弃武道:“前辈请想,如果在下真的是杀人凶手,为什么我还没下山来,而那人就在旅店之中哭了起来?”   路九重道:“难道你行凶之后一定会立刻下山?”   丁弃武道:“既然如此,在下不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但至少还有一点,在下如果敢杀丐帮帮主和徂徕分舵的人,又为什么不敢承认!”   路九重道:“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丁弃武道:“在下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有等事实来做证明!”   路九重道:“什么事实?”   丁弃武道:“自然是那真正的杀人凶手!”   路丸重道:“不可能有另外的凶手,平安镖局之事,与此地丐帮的事,明明都是你自己一人所为!”   丁弃武道:“前辈硬要如此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随便前辈好了!”   路九重刷的一声拔出了背后长剑,怒气勃勃的沉声大叫道:“很好,快些拔出剑来,老夫要再与你一分胜负生死!”   路文杰急忙拦住道:“爷爷,不行!”   路九重道:“为什么?”   路文杰呐呐的道:“爷爷不会是他的对手,和他动手正好中了他的道儿!”   路九重大怒道:“华山一派中不容有怕死的门人,如果你怕死,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后代……”   路文杰为难的道:“爷爷……”   路九重大怒道:“闪开,否则我也一剑劈了你!”   路文杰叫道:“爷爷,如您定要动手,也让我先挡他一阵,我若不行时再由爷爷动手!”   路九重点点头道:“也好……”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在下又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知前辈是否还有兴趣一听?”   路九重怒道:“你别妄想拖宕时间,究竟要说什么,快些说来吧!”   丁弃武道:“前辈与令孙这些日子来是否都在一齐?”   路九重一怔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没有紧要的话?”   丁弃武道:“请前辈暂时不要问是什么原因,只请您回答我这句问话!”   路九重道:“他是有一段日子没有在我身边,但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丁弃武笑道:“与我自然是没有关系……”   微微一顿,又道:“请恕在下再问一件事,华山一派是否容许门下弟子与习其他门派的武功?”   路九重冷冷哼道:“自然不许,……”   声调一沉,又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令孙目前就身负其他门派的武功,而且是从有心人那里学来!”   路文杰大叫道:“丁弃武,你休要捏造黑白,血口喷人!”   丁弃武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你不动手则已,如果要动手,我就会迫你施展出来!”   路文杰大叫道:“胡说!”   丁弃武慢悠悠的道:“阁下可以亮剑攻来了!”   路九重也叫道:“文杰,还不快些与他动手?”   路文杰十分为难,但却不得不亮出剑来,向丁弃武叫道:“你做的事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快些亮剑受死吧!”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亮剑不难,只怕阁下要当场出丑!”   路文杰不再多言,刷的一声,一剑向丁弃武当胸刺了过来,丁弃武举剑相迎,刷刷刷,一连三剑,展开了一轮快攻。   路文杰还攻了三剑,只觉对方剑势凌厉万端,一时不由心慌手乱。   丁弃武大叫一声道:“路文杰,小心下面的三剑,管叫你尸横当场,除非你用出有心人所教的剑式,也许可以逃得过你的性命……”   不待话落,宝剑一连三剑疾攻而至。   这三剑与前面的三剑果然不大相同,但见剑花朵朵,有如一片光幕一般向路文杰罩了下去。   路文杰大惊失色,急忙就地一滚,欲图逃过丁弃武的剑招。   然而,丁弃武的剑法实在太凌厉了,任凭他如何闪躲也无法避得开去。   眼见路文杰必丧生不可,路九重心头一惨,暗暗发出一声长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路文杰宝剑奇招突出,但听铿锵两声,他已经突围而出,终于避开了丁弃武的凌厉剑招。   丁弃武冷冷一笑,住手不攻。   路文杰则面色死灰,一言不发。   路九重怔怔的瞧着路文杰,一时竟无法说得出一句话来。   丁弃武汉淡一笑道:“前辈现在相信在下的话了么?”   路九重面色铁青大叫道:“文杰,你过来!”   路文杰面色惨白,但凛于路九重的怒气,只好低着头走了过去。   路九重怒气勃勃的道:“说,方才你用的是什么剑法!”   路文杰呐呐的道:“是……孙儿与人交手时偷学了来的!”   路九重紧盯着道:“与什么人交手?”   路文杰道:“孙儿并不知道他是谁,那是孙儿上次去南岳之时在路上遇到的……”   路九重道:“他叫什么名字?”   路文杰呐呐的道:“孙儿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说过他是叫有心人……”   路九重喃喃的道:“有心人……莫非真有这样一个人不成?”   丁弃武接口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前辈现在总应该相信了吧?”   路九重并不理会丁弃武的话,顾自又向路文杰大声叫道:“把那次的事情详细说出来。”   路文杰只好回忆着道:“那天孙儿贪图多赶几里路程,错过了宿头,就在半路之上遇上了他,一言不合动起了手来……”   微微一顿,又道:“是在交手之时,孙儿偷学了他的招式,每在交手之时,就会不经心的使用出来!”   路九重怒叱道:“胡说!”   路文杰急道:“孙儿说的完全是实言,孙儿纵有天胆,也不敢哄骗爷爷!”   路九重咬牙道:“那剑法比我们华山一派的高明许多,依你所说,他不但没有杀了你还被你学来了他的剑法,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路文杰呐呐的道:“但这都是实情……”   路九重仰天长吁了一声,道:“华山一派从来不许有叛门的弟子,当年祖师立有严谕,违者必斩!”   路文杰连忙双膝跪了下去,叫道:“孙儿并没有叛门,爷爷明察!”   路九重咬牙道:“还说没有叛门,那你的古怪剑法是为何学来的!”   不待话落,突然拔出了背后宝剑,划起—片寒光,迳向路文杰砍了下去。   路九重愈说愈伤心,也愈说愈愤怒,当下不分清红皂白,拔出背后长剑就向他的孙儿路文杰一剑砍了下去。   路文杰自知无法逃脱,心头一惨,只好把双目一闭,静静等死。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丁弃武突然长剑疾出,向路九重挥起的宝剑迎了上去。   但听铿锵一声,路九重的宝剑被震得偏了开去,使路文杰侥幸地避开了这一剑。   路九重勃然大怒道:“丁弃武,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苦笑道:“前辈不觉得这样做太鲁莽了一些么?”   路九重咬牙道:“这是我们华山派的家事,你似乎无权过问!”   丁弃武道:“在下的确无权过问,但在下却愿向老前辈建议,凡事该冷静一下,仔细研究研究!”   路九重哼道:“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可研究的,老夫如不杀他,还有什么头面去见地下的历代祖师?”   丁弃武道:“至少前辈应该想到,这是那有心人的一项阴谋,前辈杀了令孙,岂非正好中了他的狡计?”   路九重怔了一怔道:“你说说看,这如何是一项阴谋?”   丁弃武道:“以令孙的话看来,大约绝不会假,是那有心人有意传授令孙武功。”   路九重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丁弃武道:“最明显的一点理由是他想用令孙来与在下冲突,以便坐收渔人之利……”   微微一顿,又道:“因为他与在下积不相解结,有着深仇大恨,在下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心安?”   路九重道:“他与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丁弃武激动的道:“难道前,还怀疑平安镖局的惨案是在下所为么?”   路九重道:“这是说那有心人!”   丁弃武道:“自然是他!……”   微微一顿,又道:“前辈与先岳父是莫逆之交,大约知道他有一份得自塞外的天风图……”   路九重道:“老夫的确知道,但白展堂语焉不详,老夫自然也不便探问,所以这件事老夫也不过只是知道而已!”   丁弃武道:“事情就坏在那天风图上……”   目光一抹,道:“有心人的目的是在那天风图,所以他早就拢络在下!”   路九重道:“他为什么要拢络你?”   丁弃武道:“当时他认为天风图已经送到华山前辈的手上,而他那时自忖不是前辈的对手……”   路九重道:“原来他曾约你一齐去找华山的麻烦!”   丁弃武道:“应该说是去找天风图!”   路九重咬咬牙道:“好吧,你怎么样呢?”   丁弃武道:“在下自然拒绝了,因为那时在下在急欲杀了家岳父复仇!”   家岳父三字,使路九重与路文杰多少总有些不大舒服的感觉,因为他们与白展堂本应该是亲戚,却没想到这亲戚落到了丁弃武头上。   丁弃武停顿了一下,又道:“而后,有心人似乎知道了天凤图仍在家岳父手上,所以他才趁前辈与在下等先后走了之后,即进入了平安镖局……”   路九重道:“那么你……”   丁弃武道:“那贼子不但杀人,而且还放火,在下是看到火光之后才赶去的,但不幸却还是去晚了一步……”   长吁了一声住口不语。   路九重咬牙道:“可怕,可怕……”   丁弃武道:“有心人不但抢去了天风图,也已经找到了藏宝,而且正在习练上面的武功,目前他的武功日有进境,只怕不日之间,就可以把那秘笈上的武功全部习成……”   微微一顿又道:“目前受害的已有少林与丐帮两大门派,假以时日,江湖武林之中将不知要被他弄成一个什么样子!”   路九重道:“这贼子现在何处?”   丁弃武道:“在下现在就是要去找他!”   路九重道:“他在伏牛山?”   “不……”   丁弃武道:“在下去伏牛山只是想先查出心静掌门的死因,然后再去找他!”   路九重一惊道:“少林心静掌门当真已经死了吗?”   丁弃武道:“在下虽然没见到他的尸体,但却已经见到了由他脸上剥下来的面皮,如今日经做成人皮面具,戴到了有心人的脸上。”   路九重咬牙道: “如果此事属实,老夫将号召天下武林同起诛讨,务必消灭了这贼子!”   “不必……”   丁弃武急急的道:“那样一来,除了弄得武林沸腾,惶乱不安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   路九重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不怕前辈见怪,以有心人的武功而论,只怕集合了全体的武林豪杰,对他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路九重咬牙道:“会有这样严重?”   丁弃武苦笑道:“不论前辈相信与否,这是事实!”   路九重悚然一惊道:“以你看来,有心人的目的何在?”   丁弃武道:“征服天下武林,使他成为唯一的霸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路九重叹口气道:“如此说来,武林之间岂不变成任凭他宰割之局了么?”   “不……”   丁弃武道:“在下可以降服得了他!”   路九重道:“就是凭了你那天山流云剑法?”   丁弃武苦笑道:“以在下的天山流云剑法,实在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路九重困惑的道:“那么,你……”   丁弃武道:“在下愿意坦白告诉前辈,在下也有一份奇遇,而且一定会超出于有心人之上!”   “噢…”   路九重道:“丁少侠肯详细说一说么?”   由对丁弃武的称呼上,已经可以看出他对丁弃武确然已是有些相信了。   丁弃武道:“前辈是武林长者,想必一定会听说过天冥老人的事吧!”   路九重点点头道:“自然,这是武林中的大事,老夫自然是听说过了!”   丁弃武道:“在下碰上了天冥老人……”   “什么……”   路九重大是愕然的道:“不要开这种玩笑,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天冥老人……”   丁弃武道:“在下所述前辈不会相信,但这却是事实,而在下说完之后,前辈就会相信了……”   于是,他把那一段经过仔细的说述了一遍。   路九重静静的听丁弃武说完,连连点着头道:“果尔如此,也许是武林之中该当有救,那么,丁少侠的武功……”   丁弃武道:“在下认为是可应付得了!”   路九重道:“老夫以及天下侠道群雄誓做你的后盾,自然,如果你认为用得到的话!”   丁弃武道:“眼下暂时不必,因为罪魁祸首只在有心人一个,只要能把他除去,天下自然可以太平……”   微微一顿,又道:“要想把他除去并不能倚靠人多,只需在下一人也就可以足够了!”   路九重点点头道:“好吧,老夫专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又转向路文杰道:“还不快向丁少侠谢救命之恩,如不是丁少侠,爷爷早就一剑把你劈成两半了!”   路文杰忙向丁弃武双拳一拱道:“多谢丁兄!”   丁弃武也是双拳一拱道:“路兄不必客气,事情既经说开,误会已经消除.在下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路九重道:“那么丁少侠目前……”   丁弃武道:“在下刚才已经说过了,希望就此赶到伏牛山去先查查心静大师的真正死因!”   路九重道:“既然如此,丁少侠就请自便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就此别过了!”   双拳一拱,就向前走去。   他并没有回头,因为误会既然解释明白,他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当下头也不回的一直向前走去。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心急如火奔华山   第二天。   黄昏时分,丁弃武到达了伏牛山下的青石镇,停了下来。   青石镇不是大地方,但却十分热闹,有几家酒馆,也有两家旅店。   丁弃武并不想住店,也不想吃喝酒,他只想在镇上略事盘桓一阵,就连夜的赶上伏牛山去。   因为,夜间行动比白日之间方便得多,他要在一夜之间查出心静大师被害的经过。   忽然——在一条大街的转角上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卦摊上写了四行大字,是:   “山人潜修名山,   轻易不出禅关!   只为许下一愿,   要救四十八难。”   上面有三个横写的大字是,张铁嘴。   丁弃武因想再消磨一阵时间,于是凑到他的卦摊之前,笑笑道:“尊驾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张铁嘴道:“在下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是在下许下宏愿,要救人世中的四十八个罹难之人!”   丁弃武道:“尊驾的口气不小,但不知要怎样救法?”   张铁嘴道:“在下要找四十八个有难之人,救了他们的命,然后再回去潜修!”   丁弃武道:“原来如此!”   张铁嘴又瞧了丁弃武一眼,忽道:“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丁弃武一怔道:“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张铁嘴道:“尊驾就是在下要救的四十八难之一!”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可惜在下无难在身,也并不相信这些!”   张铁嘴道:“这与迷信无关,而且在下要救你,也不是因为你会有何灾难,而是……”   微微一顿,又道:“这灾难你早已惹到身上了!”   丁弃武道:“嗯!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张铁嘴道:“在下一说出来,你就很容易懂了……”   微微一顿,又道:“尊驾中庭有青乌之色,可知是有毒素袭体,难道尊驾一点都不知?”   丁弃武一怔道:“驾尊说得不错,在下是中过毒,但那不过是十分普通的毒素,已被在下排出体外了!”   张铁嘴连连摇头道:“只怕未必!”   丁弃武道:“尊驾难道除了算命之外,还懂得医道?”   张铁嘴哈哈一笑道:“在下算命的时候称为张铁嘴,施医的时候就叫张一帖相信尊驾明白这意思?”   丁弃武道:“在下当然明白,但……”   张铁嘴凝重的道:“就算尊驾愿意要在下治疗,但在下也无法应命,因为施主的毒伤已入内腑,非是在下的能力所可及的了!”   丁弃武没有吭声。   张铁嘴道:“相信尊驾一定还在怀疑,认为在下所言不确,这也没有关系,在下提供一个办法让尊驾作为最后的一条救命之计……”   微微一顿,又道:“在距此正北十五里的秋风岗上,住着一位奇人,可以治得了尊驾的毒症!”   丁弃武虽然仍未深信,但却连忙拱拱手道:“多谢尊驾指点!”   他随即起身离开了张铁嘴的卦摊,向镇外驰去。   不久,他已到了一片山坡之前,于是,他坐了下来运息行功。   果然,三焦之处有一种麻丝的感觉,这证明张铁嘴的话不错,毒素并未完全排出,残余的毒素已经深入了内腑之中。   他大为懊丧,为什么自己当时如此大意,竟然误以为毒素已经完全排出。   他立刻又明白了这原因,那不是一种普通的毒素,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他也曾听人说过,有种绝毒而无可解救的毒素,只要一经沾入人体,就休想把它完全排泄出去,莫非自己所中的就是这种毒药?   他想到了张铁嘴的话,于是他扑奔正北方向走去,果然在十五里左右,看到了一片山岗。那山岗不大,而且岗上光秃无物,除了遍地的山花野草之外,连一株小树也是没有。   丁弃武急忙走上岗去,只见光秃秃的山岗上果然有片竹木搭建的房舍。   丁弃武走到房舍之前,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去轻轻叩门。   一连叩了几次,方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内应道:“什么人啊,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打户的?”   丁弃武听得出那人年纪已经不小,连忙应道:“请老丈开门,在下姓丁,是来请老丈帮忙的!”   房门打了开来,一个白发银髯,身材魁伟的老者当门而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丁弃武一阵道:“你来找老夫帮什么忙?”   丁弃武道:“在下听说老丈是一位世外奇人,精于医道,能治疗毒伤,所以在下……”   “慢着……”   那老者打断了他的话道:“老夫在此隐居,没有人知道老夫的一切,你又如何知道老夫精于医道?”   丁弃武只好道:“实不相瞒,是镇上的张铁嘴指点在下来的!”   “张铁嘴……”   那老者摇摇头,道:“他应该改名张多嘴,老夫一再叮瞩他不要泄露老夫的事,这小于硬是不听……”   丁弃武道:“老丈仁心仁术,就替在下治一治吧!”   那老者又仔细瞧了丁弃武一阵,道:“你的毒素已入内腑,治起来相当麻烦,还是不治也罢!”   微微一顿,又道:“你中毒很少,一时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   丁弃武困惑的道:“不论毒素多少,既在体内,总不是一件好事,日后……”   那老者笑笑道:“三年之内,大约不会发作。”   丁弃武忙道:“那么三年之后呢?”   那老者忖思了一下道:“三年之后,可能会开始溃烂,先是四肢,而后是胸腹,所以活到三年之时,你最好自杀!”   丁弃武苦笑道:“老丈真会开玩笑……不能让在下到房中一坐么?……”   那老者笑笑道:“当然可以……”   于是,身子一侧,让丁弃武进入了房间之中。   房中陈设简单,但却十分整洁,四壁并没有药架药草,不像是一个名医的居处。   只听那老者笑笑道:“看情形你是赖上老夫的了,对么?”   丁弃武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丈何乐而不为?”   那老者慢悠悠的道:“不是不为,是太麻烦,你知道老夫这个人最怕麻烦……”   微微一顿,又道:“譬如说,你的毒素已经深入了骨髓与内腑之中,第一步先要使你喝醉……”   丁弃武道:“嗯!,为什么?”   那老者笑笑道:“因为喝酒之后,可以使你四肢百脉都活动起来,能诱使毒素外流!”   丁弃武道:“老丈似乎说得颇有道理……”   目光微转,又道:“在喝了酒之后呢?”   那老者道:“喝过酒后,老夫就要给你服下两种药物,使毒素由汗液中排出来……”   丁弃武道:“看来并不太困难。”   “……”   那老者摇摇头道:“不要说这方法是否能够成功,是一个疑回,就算能够成功,毒素仍然不会完全干净,先后还要再使你服下三种药去……”   丁弃武道:“在下既然来求老丈,就对老丈完全信任,至于药费,在下一定如数照付。”   那老者又淡淡一笑道:“老夫并不是向你索讨药费,而是怕麻烦,因为治起来不一定能顺利成功,如果一种方法不行,还要另换一种,而且开始治疗之后,时时刻刻都要观察你的变化,那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丁弃武苦笑道:“总之要老丈帮忙才好。”   那老者道:“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正要向前辈请教。”   那老者皱眉头道:“你中的乃是稀世奇毒‘红鼠乳液’。”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在下似乎还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那老者点点头道:“你自然不会听说过,这种红鼠,在江湖中根本难以见到,只有到岭南地区才能在深山之中偶然找到……”   微微一顿,又道:“这种红鼠十只之中有九只并无乳液,所以就是找到更加不易获得!”   丁弃武道:“老丈经多见广,在下敬佩得很,但……还恳求老丈替在下一治?”   老者苦笑了一声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相信老夫就不好袖手而不问了!”   说着站起身来,从内室中取出了一缸酒来,向丁弃武面前一摆,道:“喝它下去。”   丁弃武皱眉道:“难道要在下把这整缸的酒都喝光?”   那老者点点头道: “一点不错,要喝得一滴不剩。”   丁弃武道:“在下一向不喜欢多饮,这整缸的酒如何能够完全喝得下去?”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如不能喝下去,那就不要再罗嗦,老夫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跟你磨了。”   丁弃武只好苦笑了一声道:“好吧,在下愿意尽力喝了下去,但……”   目光一转,又道:“老丈可否给在下弄一点下酒的菜肴?”   那老者连连摇头道:“不行,这并非老夫吝啬下酒的那点菜肴,而是如果配了菜肴就无法使排毒的工作有效,喝下一缸酒去也等于没喝。”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好吧,在下遵命了!”   于是,他咬咬牙,把整坛的酒举了起来,闭着眼睛,一口口的硬灌了下去。   大约费了一顿饭左右的时光,他方才把一坛酒完全灌进肚去。   虽然他内力高深.喝下一坛酒去,不见得会禁受不住,但也弄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倒。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虽然不善饮洒,但像这种酒量,也够惊人的了……”   丁弃武道:“在下酒已喝光,是否应该服药了?”   那老者摇摇头道:“别忙,且等酒力发散一下,才能服   药,否则药物服了下去,也会失了效用!”   丁弃武笑笑道:“看情形在下是非听老丈摆布不可了!”   那老者大笑道:“老夫一再拒绝,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并不是老夫有这份兴趣!”   “不错……”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是在下要求老丈这样做的,在下自然不便有什么怨言!”   那老者道:“坐下来,平心静气让酒力发散一下,再服药下去。”   丁弃武依然坐了下来,道:“请恕在下冒昧,方才所喝的那一坛酒之中,似乎也有些药味,不知……”   那老者点点头道:“当然酒中有药,因为老夫是替你治疗内毒,医中加药,为了便于活血!”   丁弃武笑笑道:“原来如此。”   那老者道:“还要等个把时辰才能服药,现在你我不妨谈上一谈!”   丁弃武道:“老丈不睡了么?”   那老者叹口气道:“我说过这是件麻烦的事,为了给你治疗内毒,自然只好不睡了……”   微微一顿,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因为什么才中了此毒?”   丁弃武坦然道:“在下姓丁名弃武,至于中毒的事,无非是受了歹人的暗算。”   那老者点头道:“江湖之中什么事都会发生,一不小心,就会惹上大祸!”   丁弃武道:“还没请教老丈贵姓大名?”   那老者道:“你何不猜上一猜?”   丁弃武道:“平自无故,素不相识,叫在下如何猜法?”   那老者笑笑道:“如果你肯仔细想想,也许可以猜得出来,反正现在闲着没事,你何不多费费脑子?”   丁弃武瞧了那老者一阵,道:“也许在下已经猜出来了,只是……不说也罢!”   那老者急急的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眼下老丈正为我治疗内毒,如果说出老丈的名字来,也许会引起你我的一些误会,岂不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在下并不想说!”   那老者笑道:“老夫是说一不二之人,既然答应了给你治疗内毒,就不会因为任何缘故而中途罢手,所以你尽管明说,老夫绝对不会见怪!”   丁弃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说明便了……”   瞧了那老者一眼,方才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前辈该是龙应年!”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悟力,老夫果然就是龙应年,不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丁弃武笑道:“前辈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像老丈这般年纪,而那能有这种面貌,除了老丈之外,再也不会有别人。”   那老者笑道:“你先别在我脸上贴金,你怎知老夫必定会面貌过人一等?”   丁弃武道:“太简单了,因为当年老丈能使数名女子倾心,而且至死不渝,如非面貌过人一等,怎么会有那样的事情?”   龙应年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些道理……”   瞧着丁弃武微微一笑,又道:“你与老夫当年简直是一模一样,大约也有许多少女为你神魂颠倒吧?”   丁弃武道:“老丈您休要取笑……”   微微一顿,又道:“那少岩蜂后的茅屋之中是老丈把红蝴蝶杀死的吧!”   龙应年哈哈一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丁弃武道:“这很明显老丈既会医毒,自然也会用毒,当然必是老丈了……”   微微一顿,又道:“因为红蝴蝶与人无争,只有与老丈有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所以我知道那枝毒箭必是老丈射到她后颈上的!”   龙应年哈哈大笑道:“你很聪明,筒直有些料事如神。”   丁弃武道:“谢谢老丈的恭维。”   龙应年道:“你对老夫有些什么批评?”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不便于明讲!”   龙应年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因为老丈正为在下治疗毒伤,如果说出来,岂不伤了你我的感情……”   目光一转,又道:“如因使老丈不再为在下治疗内毒,那岂非得不偿失!”   龙应年摇摇头道:“你不必顾虑得这样多,我不会为此生气。不论你对我说些什么,我也还是一样的对待你!”   丁弃武道:“既然如此,在下愿意说句公道话,老丈实在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禽兽!”   龙应年老脸变色,咬咬牙道:“虽然不太好听,但这大约是你的真心话!”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微微一顿,又道:“那杨方霞、刘向葵的事暂时抛开不提,先说说红蝴蝶吧,她四十年以来在追踪你,大约你也知道,她并不是为了非杀你不可吧?”   龙应年点点头道:“不错,老夫也知道,她仍然有与老夫重归于好之意!”   丁弃武道:“四十年来她找到了你八十多次,而你却抛开了她,这已经够狠心的了,而你又在她垂暮之年杀死了她,你还有点良心么?”   龙应年微怒道:“你不该如此骂我,你该知道老夫眼下正在为你治疗内毒。”   丁弃武哧的笑道:“多谢老丈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几乎忘了这一件事!”当下摇摇头,住口不语。   龙应年停顿了—下,又道:“刘向葵与杨方霞你也都遇到过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与你似乎特别有缘,至少,被你抛弃的女人,被在下遇上了三个,除开无心师太之外,另外两人的结局都很悲惨了!”   龙应年双手—摊道:“老夫还不是一样的悲惨,到如今依然是孤老头子一个……”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这是老丈自作自受,而且,只怕还有更坏的报应!”   龙应年道:“什么报应?”   丁弃武道:“只怕会不得好死!”   龙应年哈哈大笑道:“张铁嘴是我老友,他精于相术,还没相出我会不得好死,为什么你能相得出来?。”   丁弃武道:“江湖术士,信口胡言,那能全听他的!”   龙应年道:“那么你呢,难道你的相术比他还要高明一些不成!”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不靠相术,而是靠实际的情形!”   龙应年道:“什么实际情形!”   丁弃武笑道:“因为我会杀死你,所以我不必相面,就知道你不得好死!”   龙应年放声呵呵大笑,声如春雷震耳,久久不能休止。   丁弃武道:“你笑得这样开心,是为了什么?”   龙应年道:“你又忘了,眼下你正是接受老夫治疗内毒!”   丁弃武平静的道:“在下并没忘记。”   龙应年道:“那么你不想活了!”   丁弃武道:“在下是正直不阿之人,听了你的事之后,就忍不住想发作!”   龙应年道:“听好,如果你再冲犯老夫,这疗毒之事,就不必再谈了!”   丁弃武笑笑道:“在下根本对你不存奢望,自我认出了你是龙应年之后,我就知道我的希望已经落空……”   微微一顿,又道:“像你这样狼心狗肺之人,又怎会给我平自无故的人治疗毒伤?”   龙应年哼了一声道:“不错,你很识相,也知道老夫不会替你治疗内毒,但你知道得未免太晚了一些,……”   声调一沉,又道:“因为你已经喝下了我的药酒!”   丁弃武道:“那药酒很毒么?”   龙应年道:“按说你现在应该就要躺下了!”   丁弃武纵声大笑道:“但我仍然好好的坐着!”   龙应年道:“那无非是因为你内力比常人深厚一些,但老夫敢说你已经绝对无法再支持上半个时辰了!”   丁弃武不在意的道:“那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一死而已,须知在下并不怕死!”   龙应年狂笑道:“那倒是很好……”   目光一转,阴狠狠的道:“你可知道那酒中下了什么毒素?”   丁弃武平静的道:“如果老丈愿说,在下就此请教。”   龙应年哼道:“砒霜!最毒的一种!”   丁弃武道:“为什么在下一点也喝不出是砒霜的味觉?”   龙应年道:“那是因为你体内有残余的红鼠乳液,那种毒素使你改变了味觉!”   丁弃武笑笑道:“原来如此。”   龙应年有些奇怪的道:“死到临头,真难得你还能笑得出来!”   丁弃武坦然道:“这也算不了什么,既是已经注定要死,难过伤心都没有用处,反而不如坦然一些的好!”   龙应年哼了一声道:“这话也对……”   丁弃武道:“既然在下注定了就要死,尚有几件小事倒想请教请教!”   龙应年道:“你说吧,看在你已是将死之人的面上,老夫会尽可能的告诉你!”   丁弃武道:“那无常叟可是老丈的朋友?”   龙应年道:“不但是朋友,而且还是知交!”   丁弃武道:“他现在何处?”   龙应年道:“为什么你还要问他?”   丁弃武道:“少林心静掌门之死,与他有绝大的关系,在下自然要问过明白!”   龙应年大笑道:“但你已经死到临头,问了又有什么好处?”   丁弃武道:“至少可以做个明白鬼!”   龙应年笑笑道:“好吧,老夫可以告诉你,他现在少林寺。”   丁弃武道:“如此说来,老丈与心静掌门之死,似乎多少也有些关系!”   龙应年坦然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丁弃武道:“这话该如何解释?”   龙应年道:“老夫与有心人以及无常叟都有关系,但少林掌门之死却是有心人与无常叟所为,所以可以说与老夫有关系,也可以说是没有关系!”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老丈说得对……”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还没问到老丈与有心人的事,老丈就先说出来了!真是慷慨得很!”   龙应年道:“老夫对于垂死之人一向十分慷慨,反正老夫知道你一定会问,故而干脆说了出来!”   丁弃武笑道:“这真得多谢老丈……”   目光一转,又道:“镇上的张铁嘴想必也是老丈的同伙的了?”   龙应年连连点头道:“一点不错。”   丁弃武道:“那么,丐帮徂徕分舵之事,究竟是谁做出来的?”   龙应年道:“那是有心人亲手做的,大约你一定会看得出来。”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龙应年转转眼珠道:“现在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   丁弃武道:“最后的一件事是你与有心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以及你们的目的何在?”   龙应年道:“说起与有心人的认识,那是三年以前的事,那时我们就已有意合作!”   丁弃武道:“合作什么?”   龙应年仰首向天,十分骄傲的道:“合作创立天皇教,使天皇教所向无敌,成为天下第一门派!”   丁弃武道:“你们的口气不小!天下第一门派,就凭你这几个乱世奸贼!”   龙应年勃然大怒道:“姓丁的小子,老夫不等你毒发,就要把你活活劈死了!”   丁弃武坦然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虽然你一心想要害死我,但是否害得成,也还是一个疑问!”   龙应年道:“不瞒你说,丐帮徂徕分舵的毒就是老夫所下,如今又使你服下了砒霜药酒,你这条小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长久的了!”   丁弃武道:“在下有件事倒很想告诉你!”   龙应年微微一怔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丁弃武道:“当年江湖中曾出现过天冥一派,不知你是否知道这件事?”   龙应年皱皱眉毛道:“难道你是天冥一派的传人,你不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么?……”   微微一顿,又道:“不论你是天山瞽叟的弟子也好,天冥一派的传人也罢,反正你是活不成了!”   丁弃武平平静静的道:“在下要说的是天冥一派中有一种不为世人所知的神功……”   龙应年打断他的话道:“现在不是谈什么神功不神功的时候……”   声调一沉,又道:“须知你此时此地,不论什么神功也都无法用得上了!”   丁弃武平静的一笑道:“至少还有祛毒的神功还可以用得上吧!”   “祛毒神功?……”   龙应年怔了一怔,但却立即呵呵一笑道:“祛毒神功最好,但在你体内的毒素,不论用什么祛毒神功,也是无法祛得掉的了!”   丁弃武平静的道:“但天冥神功的祛毒之法与其他门派的却大不相同!”   “噢……”   龙应年怔了一怔道:“有什么不相同的地方呢?”   丁弃武道:“在下本来不知道这一点,这也是方才想到的,拿来一试之下,果然十分有效……”   微微一顿,又道:“这不是可以说得明白的,在下自然会拿事实来证明……”   龙应年一惊道:“证明什么?”   丁弃武道:“证明我的毒已消!”   “这……这绝不可能……”   龙应年嘶声大叫道:“天下绝没有这种神功,不论是天山瞽叟,还是天冥一派,根本就不可能!”   丁弃武道:“你相信不相信都没有什么关系,在下根本就用不着向你解释……”   龙应年呐呐的道:“你是说你的内毒已消,完全好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不可能……”   龙应年大叫道:“老夫说你立刻就会毒发而死,以此刻而论,你的武功内力必已完全消解,只怕你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你……”   龙应年话未说完,丁弃武突然由椅子上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说过要用事实来证明给你看看,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龙应年大惊失色,目光一转,就要向茅舍之外急急逃走。   但丁弃武伸手一抓,一股虚空而发的掌力,已经把龙应年抓得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龙应年老脸失色,嘶声大叫道:“丁少侠,饶命……”   丁弃武笑笑道:“你年纪已经这样老了,还怕死么?”   龙应年呐呐的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丁弃武怒叱道:“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要忍心杀死红蝴蝶,她什么地方有取死之道!”   龙应年嘶声叫道:“我……错了……”   丁弃武道:“一错不可再错,你先后抛了刘向葵,杨方霞与红蝴蝶,而且竟狠到非要她的性命不可,这种罪大恶极之徒,如何能够放过?”   龙应年一味求饶。   丁弃武目光转动,道:“好吧,我可以饶你一条老命,但你却要回答我几句实话!”   龙应年连声应道:“是,是,只要是老夫知道的,一定会毫不隐瞒的告诉丁少侠!”   丁弃武道:“天皇教成立了没有?”   龙应年连连点头道:“成立了……”   微微一顿,又道:“有心人便是教主。”   丁弃武道:“有心人叫什么名字?”   龙应年踌躇了一阵道:“上官勇。”   丁弃武心头微微一震道:“原来是他。”   龙应年呐呐的道:“莫非丁少侠认得他?”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不是要你问我,是由我问你……”   微微一顿,又道:“那天皇教的总舵设在什么地方?”   龙应年道:“华山。”   “华山?”   丁弃武一笑道:“这是撒谎了,华山一派的路氏祖孙难道会答应他!……”   但他的话立刻停了下来。   只听龙应年道:“路氏祖孙自然不会答应,但有心人有办法,那就是……”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不必说下去了……”   声调一沉道:“有心人离开丐帮的徂徕分舵之后还要去什么地方?”   龙应年摇摇头道:“这一点我是不大清楚,但想必该是去华山设立总舵了!”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好吧,你我的谈话到此为止,我也不要杀害你的性命,但……”   声调一沉,又道:“你的武功却不能再保全!”   “啊……”   龙应年叫道:“你要废我的武功?”   丁弃武道:“是想保存性命,还是想保全武功,随便你自己去选择吧!”   龙应年只好叹口气道:“好吧,老夫愿意废去武功!”   丁弃武更不迟疑,立刻伸手向龙应年五阴绝脉之上按去。   龙应年惨呼一声跌倒于地。   丁弃武瞧着他冷冷的道:“你已经活不到几年了,希望你垂暮之年,知所凌悔,找个地方定居下来,过几年安安份份的日子,别再为非作歹了!”   龙应年双目紧闭,没有开口。   丁弃武不再理会他,纵身而起,向岗山弛去,不多时又到了小镇之中。   张铁嘴的卦摊早已收了,而且镇中一片宁静,因为此刻已是三更天了!   丁弃武目光四转,在一家客栈大门上急急的敲了几下。   过不多久,一个店小二打扮之人开门迎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叫道:“你这人发的什么神经,深更半夜的穷敲门做什么!……”   微微一顿,又道:“你想住店?”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住店,是找朋友!”   店小二不大高兴的道:“为什么你不能白天来找?”   丁弃武笑笑道:“田为我有急事顾不得是黑夜还是白天,小二哥,你帮个忙吧!”   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那锭银子足有二两多重,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的道:“好说好说,何必您老破费……”   接着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道:“客官找谁?”   丁弃武道:“相面的张铁嘴。”   店小二道:“客官原来是找张铁嘴的,他就住在小店的西厢房里……”   身子一侧,又道:“小的请客官行路吧!”   丁弃武点了点头,于是随着店小二一同向店中走了进去。   在西厢房门上挂了张铁嘴的招牌,一看就知道他住在此处。   店小二躬躬身道:“他睡熟了,小人不便去打扰他,如果客官跟他的交情够,就请您……”   丁弃武摆摆手道:“你去吧,我会自己叫他。”   店小二又谢了两声,方才转身而去。   丁弃武走到门前,伸手敲门。   只听张铁嘴叫道:“谁?”   丁弃武道:“有心人。”   “啊……”   想是张铁嘴睡梦之中糊糊涂涂,根本没有听清是不是有心人的声音,立刻就把房门打了开来。   但他一见到丁弃武,整个人立刻像是瘫了一般,呐呐的道:“怎么,是你……”   丁弃武笑道:“尊驾看的相真灵,在下特地来谢你来了!”   张铁嘴呐呐的道:“你见到他了!”   丁弃武道:“你指的可是龙应年是不是?我是见到他了,而且他果然是治毒的能手,一坛酒灌了下去,就把在下给灌好了。”   张铁嘴困惑的道:“这……这真是怪事……”   丁弃武笑道:“这算不了什么怪……”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是特地来报答你指引之德来的……不知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报答?”   张铁嘴急道:“我什么都不希望,请您快些走吧!”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是恩怨分明之人。既说过要报答,就是一定要报答的……”   丁弃武的态度话语,使张铁嘴有些莫测高深,但他却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丁弃武目光一转道:“怎么,不让我到房里去坐一坐么?”   张铁嘴道:“夜深了,你还是走吧!”   丁弃武笑道:“我走也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件事,你认不认得有心人?”   张铁嘴连连摇头道:“我不认识,我什么人都不认识!”   丁弃武笑道:“那么为什么在下一说是有心人,你就急急的把门打开了?”   张铁嘴道:“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你说的是什么,反正有叫门的一定是叫我,所以我就把门打开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话听来很有道理,但我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声调一沉,又道:“你是天皇教中的什么人?”   张铁嘴怔了一怔,一言不发,目光呆呆的尽在瞧着丁弃武发怔。   至少,他心中有数,事情已经拆穿了!   当下,张铁嘴怔了一阵,只好应道:“我并不是天皇教的人,只不过是受了他的利用而已。”   丁弃武道:“说得倒是十分轻松。”   张铁嘴道:“我……说的是实话……”   微微一顿,又接下去道:“我跟龙应年不过是上个月才认识的,他说他将成为天皇教一教之主,拉我入伙……”   丁弃武道:“他要你做什么?”   张铁嘴道:“他说要我做军师!”   “哼……”   丁弃武冷冷的一笑道:“好一个狗头军师……”   声调一沉,又道:“快说下去。”   张铁嘴只好又道:“后来,龙应年说他的教主当不成了,只能在教中当名护法,或是在外面当个分舵的舵主……”   微微一顿,又道:“龙应年说,他宁肯在外面当分舵舵主,也不肯到总舵去当护法,所以才来到此处!”   丁弃武道:“这样说来,你们在此处原是建立分舵而来,对么?”   张铁嘴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么回事,但我们刚刚来此不久,就碰上了您……”   丁弃武道:“这是你们的运气不好……”   声调一沉,道:“你的武功造诣如何!”   张铁嘴忙道:“粗拳笨脚,小人也不过略略懂得一点,根本算不上是会武功!”   丁弃武道:“好吧,我不管你会有多少武功,反正你想活命就得把武功留下!”   张铁嘴呐呐的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说要废掉你的武功,使你不能倚仗武功为恶!”   张铁嘴忙道:“小人根本就没有倚仗武功为恶的意思,丁少侠饶命!”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我根本就没有要你性命的意思,这一点你尽管可以放心……!”   声调一沉,又道:“虽不要你的性命,但我却要你的武功,不知你可懂得这一点不懂!”   不待话落,向张铁嘴五阴绝脉之上点了下去,使他也与龙应年一样,变成了一个武功尽废之人。   丁弃武既废去了张铁嘴的武功,当下不再迟疑,立刻闪身出店,向着华山的方向飞驰。   这不是一段短的途程,尽管丁弃武步履如飞,每天仅仅休息两三个时辰,但也足足走了三天,方才到达了华山之下。   那时已是黄昏光景,但丁弃武顾不得许多,立刻向华山之上赶去。   他并不知九华一派总舵是在什么地方,但他自信必可找到。   然而,使他想不到的是,他迷失了路途,竟被困于华山的乱峰榛莽之中。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深山幽谷俏罗刹   丁弃武东转西转,不知不觉已到了一片山谷之内。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听那声音呵呵一笑道:“丁弃武,你的命倒是挺长,居然硬是未死!”   丁弃武听得出来,那是有心人。   他咬咬牙关,大喝道:“上官勇,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他心中却不禁大为不安,因为可以想到的是他比自己早来了一步,说不定华山一派的弟子己经遭了劫数,这定然又是一场使人心惊的血劫。   自然,路氏祖孙可能并未回来,不至于也在这场血劫之中。   只听有心人呵呵大笑道:“那没有关系,事到如今,在下早就不想再隐瞒什么了!”   丁弃武唯一的念头,就是要立刻找到有心人藏身的所在,与他交手一搏。   然而,有心人早有提防,根本不知道他藏身何处,而且他用的又是震气传声之法,根本无法由声音去辨别他的方向距离。   丁弃武冷笑道:“有心人,为什么你不敢见我!”   有心人哈哈大笑道:“为什么我不敢见你?”   丁弃武道:“既敢见我,为什么还不快现身出来,却要这样的藏头露尾?”   有心人呵呵大笑道:“这才是聪明人的办法!”   丁弃武大怒道:“什么是聪明,完全是无耻!”   有心人不在意的笑笑道:“随你说什么,并不能激使在下上火,须知在下已经有了炉火纯青的涵养。”   丁弃武道:“那么你的目的何在?”   有心人道:“叙叙旧交,你我不是老朋友了么?……”   微微一顿,又道:“记得初见之时,在下就曾说过,希望能与丁少侠为友,如今,在下重申前意,仍然愿与丁少侠交好,但这是最后一次谈判,希望丁少侠做个明智的决定。”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如果交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可,但在下目前除了你的名字之外,仍是一无所知……”   有心人道:“丁少侠真会开玩笑,难道上官勇三字引不起你一点儿记忆?”   丁弃武道:“在下对某些事记忆很深,但对某些事十分健忘,上官勇三字似乎根本想不起来了!”   有心人道:“好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丁弃武道:“华山一派如何了?”   有心人道:“你问的出了范围,这并不是与我身世有关的事情……”   丁弃武道:“但我并不是单单问你的身世……”   微微一顿,又道:“朋友相交,贵在彼此坦诚无私,如果事事隐瞒,那就没有相交的价值了!”   有心人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   声调微顿,又道:“华山一派将从武林之中除名,代之而起的是天皇教!”   丁弃武道:“想必你就是教主了!”   有心人朗然道:“正是。”   丁弃武道: “华山一派的门下弟子呢?”   有心人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在下杀人已经杀得起了腻,对他们的生死并不在意,所以我把他们赶走了事,不要说杀人,连伤也没伤一个!”   丁弃武道:“那还算你多少有些人性!”   有心人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再谈谈交友的事了么?”   丁弃武冷笑道:“你和我一样的清楚,不可能再谈及交友的事了,是不是?”   有心人道:“为什么呢?”   丁弃武道:“不要说别的,单说平安镖局的事吧,你我之间就已种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有心人道:“我料不到你会这样心地狭窄,一点点小事就会放在心上!”   丁弃武冷笑道:“这不是一点点小事,我已说过了,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再说……”   微微一顿,又道:“以你这样的为人,更不是我交友的对象。”   有心人道:“这样看来,你我当真是再也不可能交友的了,真后悔在少岩峰上没有把你杀死!”   丁弃武冷哼道:“现在你已承认少林掌门是你假扮的了!”   有心人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自然是可以坦白一说了!”   丁弃武冷笑道:“心静掌门是如何死的,他的尸体在于何处?”   有心人哈哈一笑道:“虽然我已不需要再隐瞒什么,但有些事仍然是秘密,不可能完全告诉你……”   微微一顿,又道:“像心静掌门之死,就是一个例子!”   丁弃武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迟早也会查得出来。”   声调一沉,又道:“有心人,你该仔细想上一想了,像你这样的倒行逆施已经成了天下人公敌,你将有一个悲惨的结局,为今之计……”   有心人哼道:“为今之计,我该如何?”   下弃武道:“自缚以见天下群雄,也许念你悔过之情,给你一个痛快!”   有心人大笑道:“你真是天真得很,老实说,在下已得到了天风图上的稀世武学,如今已可称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且我已是一教之主,属下高手无数,如何会自缚以见天下群雄,去求死讨饶!”   丁弃武道:“属下高手无数,你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少林派的僧人?”   “不……”   有心人呵呵大笑道:“这你又误会了,我不会再利用那些和尚,老实说他们对我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我要的真正的天皇教教徒,如今已经延揽了数百人之多,俱是当世一流之选,难道你还不知道?”   丁弃武心中一震,但却故示平静的道:“可是张铁嘴,龙应年之流!”   有心人道:“不错,也许你已经杀了他们,但像他们那样的人还有不少,而且一天天的仍在增加!”   丁弃武冷冷的道:“这可以算是一次邪道的大会合!”   有心人哼道:“随你如何说吧,反正天下武林大势已经稳稳的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只怕未必……”   丁弃武冷笑道:“从来是邪不胜正,虽然你幸逞于一时,但迟早难逃败亡的命运!”   有心人冷笑道:“如果你愿意打赌,我可以告诉你是一定失败!”   丁弃武道:“如果你真想争霸武林,须知我丁弃武就是你最大的一个障碍!”   有心人道:“自然,我会把你除去!”   丁弃武道:“何不就是现在!”   有心人笑道:“你不必诱我出战,也许你认为我怕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论武功我已高出于你数倍,但我不愿再以武功来胜你……”   丁弃武道:“那么你用什么?”   有心人道:“用计,因为用计比武功更有用,更会收到想不到的效果……”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我要叫你死得糊里糊涂,不……是叫你败得糊里糊涂,垂死之前我再告诉你是怎么死的,叫你死了之后也会不舒服。”   丁弃武冷哼道:“好吧,我等着你,不知你什么时候用计,如果晚了一些,也许我会直捣黄龙,把你的天皇教大寨搞个稀烂!”   有心人大笑道:“你恐怕办不到了!”   丁弃武冷笑道:“有心人,你等着,看丁某会不会使你当得成天皇教的教主!”   没有了有心人的声音。   丁弃武大叫道:“有心人,为什么不说话了?”   还是没有他的回音,显然的,他认为已经没有再与丁弃武说话的必要了!   丁弃武一面与他谈话,一面在设法寻找他匿身所在,然而这努力却属白费,根本没有一点线索。   此刻夜色已深,除了密林乱树之外,就是绵绵相连的山峰,丁弃武不由着急了起来。   忽然——他听到了一缕哭声。   声音很低.似是尽量在抑着不发出声音来,但却又忍不住要哭的样子。   丁弃武听得出来,那是女人的哭声。   深山之中何来女人的哭声,这实在是—大疑问,但丁弃武却毫不迟疑的循声找去。   至少,他可以问问路径,找去华山一派的大寨。   不久,他终于找到了哭声的来源。   只见那是一片山谷,一个十分年轻的妇人正在一座新坟之前痛哭。   丁弃武暗道:“这女子若非死了父母,就是死了丈夫,这实在是一件很悲惨的事。”   于是,他凑向那女子身旁,道:“这位大嫂为何深夜之中在此啼哭?”   那妇人似是没有听见一般,根本不曾理睬。   丁弃武只好用力咳了一声。   这一来,那妇人算是听见了,只见她猛然吃了一惊,吓得啊了一声,道:“你……你……”   丁弃武忙道:“这位大嫂不必害怕,在下是游山迷路的人,适才听到大嫂的哭声找来的……”   目光一转,又道:“这坟中是……”   那妇人呜呜咽咽的道:“死的是小妇人的丈夫,……”   说着又哭了起来。   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的确是一件十分悲惨的事情了。   丁弃武只好安慰她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嫂还是节哀顺变的好。”   微微一顿,又道:“这样深夜之中出来啼哭,小心会弄出病来!”   那妇人却嘶声叫道:“还顾什么身体不身体,我也跟他死了算了,往后的日子可叫我怎么过啊。”   丁弃武道:“大嫂家中还有什么人?”   那妇人道:“什么人都没有了,……”   揩揩泪渍,又道:“小妇人的丈夫本是猎户,靠了打些野兽为生,生活虽苦,但也还可勉强度日,谁知道……”   说着这里又呜咽着哭了起来,似是再也接不下去。   丁弃武道:“大嫂不要这样伤心,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何不快些说了出来,也许我可以多少帮你一点忙!”   那妇人又瞧了丁弃武一眼道:“我丈夫昨天打猎回来,说是有一帮强人占据了华山派的大寨……”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华山大寨离这里远么?”   那妇人摇摇头道:“不远,也不过是三四里路,就在那山峰的后面……”   丁弃武忙道:“后来怎么样?”   那妇人道:“我丈夫跟我商议,想去入伙当强盗……”   丁弃武道:“难道你没有劝他?”   那妇人道:“小妇人自然劝了他多次,后来他才说,不是他想去入伙当强盗,而是那些强盗要强迫他去,他才如此烦恼……”   停顿了一下,又道:“当时小妇人就劝他,既然那些强盗要强迫他入伙,我们不如远远的走开,到山下的亲戚家去帮忙种田去,我丈夫也同意了,本来想今天就走,谁知道昨天晚上就出了事……”   丁弃武道:“想是那些强盗找来了!”   那妇人连连点头道:“一点不错,他们找了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小奴家的丈夫杀了!”   丁弃武道:“如果你那丈夫当时答应了他们,岂不是可以免去这一劫!”   那妇人咬牙道:“就算我丈夫答应他们也不行了!”   丁弃武道:“这是为什么呢,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要拉你丈夫入伙的么?”   那妇人点点头道:“但是他们嫌我丈夫答应得太晚了!”   丁弃武道:“你们夫妇结婚多久了?”   那妇人道:“我们成婚才三年。”   丁弃武道:“这也难怪你伤心,不过,事情既然遇上了,也是没有办法……”   目光一转道:“方才听说你有亲戚住在山下,是么?”   那妇人点头道:“是我姑的家。”   丁弃武道:“如今之计,只有你快些搬到姑姑家去住,不要再在此处了!”   那妇人道:“可是,我丈夫的坟墓……”   丁弃武道:“每年三节,按时来给他扫墓也就是了,其实人死一了百了,不论你对他怎么样,他也是不会知道的了,还是快些离开这不安之地吧!”   那妇人道:“你……你是说叫我现在就走?”   丁弃武道:“自然是越快越好,须知那些强盗如果不怀好意,也许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那妇人含泪道:“但是……夜深山高,叫我怎么走呢……”   眸光微转,又道:“而且,我也不能说走就走,总要回家去收拾一下呀。”   丁弃武皱眉道:“既然如此,我可以陪你回去收拾,而且送你下山!”   那妇人一怔道:“这是真的?”   丁弃武道:“自然是真的,平白无故,我要骗你做什么,你家住在哪里?”   那妇人忙道:“转过那边的山脚去就是……”   瞧了丁弃武一阵,又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江湖上的侠客,专门做善事,杀恶人!”   丁弃武不耐的道:“快些走吧!”   那妇人连声应着,果然起身向前走去,丁弃武缓缓的跟了上去。   转过山脚,果然有一处搭建的茅舍,在一处密丛丛的树林之前。   丁弃武不由对她更加同情了起来。   当下驻足问道:“那就是你们的家?”   那妇人点点头道:“是啊。”   丁弃武叹口气道:“就是你们夫妇两人住在这里,为什么四面连个邻居都没有?”   那妇人也叹口气道:“我们是穷人,山下住不起,只有在山里搭间草房住……”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谁也不愿意这样孤伶伶的住在山里,可是没有办法呀,……”   丁弃武不便再说什么,又跟着那妇人向前走去,不多时就到了茅舍之前。   那妇人首先推门而入,接着便点起了灯来,丁弃武也随之跟了进去。   只见房中空空洞洞,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之外,再也没有值钱之物。   那妇人拉了一张椅子,道:“这位大爷请坐一会,待小妇人去收拾收拾,就跟大爷—块走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大嫂去忙吧,不必张罗我了!”   那妇人应了—声,向内室之中急急走了进去。   丁弃武无聊的坐在房中,眼光东看西看,他觉得这猎户家平常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十分凄凉。   不久,只见那妇人走了出来,她手上不是拿的衣物,而是弄了一些吃食出来。   丁弃武定神看时,只见她拿出来的有山鸡,鹿脯,还有一壶烧酒。   丁弃武皱眉道:“大嫂这是干什么?”   那妇人道:“深山之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待客,这些东西,请大爷将就着吃些吧!”   丁弃武道:“我是要大嫂快些收拾收拾出山,并不是要来吃东西的……”   “我知道……”   那妇人眸光一转,道:“但大爷不是说过游山迷了路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是迷了路了!”   那妇人道:“大爷一定走了不少的路,自然也是又饿又累,大爷诚心要帮助小女子,小女子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弄点酒莱出来,使大爷解解乏……”   丁弃武忙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那妇人微微露齿一荚,转身又向内室而去。   丁弃武竟日奔波,也的确有些又饿又累,瞧着那酒菜,不由馋涎然滴,当下也就毫不客气的吃喝了起来,不一时竟吃得酒醉饭饱。   吃完不久,那妇人又姗姗的走了出来。   但她的两手空空,并没有整理出什么东西,丁弃武不由微微皱眉道:“大嫂整理的东西呢?”   那妇人不自然的笑笑道:“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走的好!”   丁弃武道:“为什么呢?”   那妇人道:“在这里虽然不好,但总是自己的家,常言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去依靠我那姑妈,她也是穷人只怕养不上我两天,就会有怨言!”   丁弃武道:“但大嫂孤伶伶的一个人住在此地,又怎么生活呢?”   那妇人凝重的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总不会被活活的饿死吧?”   丁弃武道:“话是不错,但在这深山之中,却有种种不便,而且又是在那些强盗的附近……”   微微一顿又道:“倘若他们不肯放过你,再来找你的麻烦,到那时就算你再想走,也是走不了了!”   那妇人皱眉道:“想来想去,我实在觉得作难!”   丁弃武道:“大嫂还是快些决定的好……”   目光一转,又道:“须知在下是不忍看大嫂陷于绝境,才想到送大嫂离开此处,其实在下也有重要的事情待做,根本没有办法分身!”   那妇人道:“去依靠亲戚,也不是办法嘛!”   丁弃武道:“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像大嫂这般年纪,要想守寡到老,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令亲—定也会想得到这一点,可能要为大嫂找一个终身的依靠!”   那妇人道:“与其要亲戚帮我去找倒不如我自己找了……”   眸光一转,又道:“这位大爷您贵庚?”   丁弃武一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妇人道:“看您大爷的年纪,和我这样的岁数相同,如果死在一齐,才是正好的一对。”   向丁弃武凑近了一步,道:“我看大爷您就留下吧,我情愿给你洗衣煮饭,一辈子伺候你,而且还替你生下一大群儿女!”   丁弃武大怒道:“闭口……”   那妇人皱眉道:“怎么啦,莫非我看错了,你没有这意思?”   丁弃武怒道:“我不过想帮你忙,那是因为看你可怜,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妇人道:“这倒真有意思,深更半夜的跑到我家里陪我,又要送我下山,又要叫我嫁人,这是为了什么,我们以前又不认识!”   丁弃武气得面色铁青的道:“如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妇道人家,我会活活的剥了你。”   那妇人撒泼道:“要剥就来剥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名声都被你破坏了,我还怕什么,随便你吧!”   丁弃武怒道:“我真为你那死去的丈夫抱屈,也许他是被你害死的。”   那妇人叫道:“你不用东扯西扯,究竟你打什么主意,为什么不说个清楚!”   丁弃武哼道:“我什么主意也没有,你的事我不管了!”   伸手由怀中摸出了一块银子,往桌上猛力一甩,道:“我吃了你的酒菜,这银子算是报偿,关于你的事情在下不再过问了!”   说着返身就走。   “站住……”   那妇人陡然大喝道:“想走可没有这样容易!”   丁弃武倒不由为之一怔。   因为他听得出来,那喊声是揉合了内力而发,由声音中听起来,她的内劲不小。   丁弃武果然收步转身道:“这倒是在下看走了眼,原来尊驾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那妇人道!“可惜你发觉得晚了一些!”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无所谓早晚,不论尊驾想要对在下怎样,在下都不放在心上!”   那妇人哼道:“我并不想对你怎祥,而是我们的教主要对你怎样,你知道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当然知道,尊驾也是天皇教的!”   那妇人阴阴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微微一顿,又道:“能够擒下你来,就是大功一件,想不到教主亲自都做不到的事,竟给我做到了!”   丁弃武道:“尊驾知道我是谁么?”   那妇人怔了一怔道:“丁弃武,难道你不是么?”   丁弃武道:“那么你怎会知道我就是丁弃武?”   那妇人格格一笑道:“人言丁弃武是当世之中的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眸光一转,又道:“除了丁弃武之外,还有准能像你长得这样漂亮?”   丁弃武道:“那么你呢,似乎也该报一个字号吧!”   那妇人道:“你可曾听说过俏罗刹庄彩虹?”   丁弃武道:“想必就是你了!”   庄彩虹点点头道:“怎么样,我还够得上俏罗刹这三个字么?”   丁弃武道:“够得上,不论什么罗刹,反正你是一个罗刹就对了……”   微微一顿,又道:“那坟中埋的大约不会真的是你的丈夫吧!”   庄彩虹一笑道:“你不必紧张,我根本就没有丈夫!”   丁弃武道:“那么那坟中……”   庄彩虹道:“我不是猎户之家的妇人,自然我也不会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   丁弃武道:“我在问你那坟中埋的是什么人?”   庄彩虹哼道:“你忙什么,我就要说到这一点了!……”   眸光冷冷的一转道:“这房子也不是空的,本来是住着一对新婚的夫妇,但是我使他们搬了一个家,就搬到那座坟墓里去了!”   丁弃武怒道:“果然是你杀了他们!”   庄彩虹道:“一点不错,是我杀死了他们……”   丁弃武怒道:“你可知道我会对你怎样?”   庄彩虹道:“莫非你想娶我!”   丁弃武怒道:“我要你给他们俩人殉葬!”   庄彩虹忽然格格大笑了起来,良久之后,方才收住笑声道:“丁弃武,你这人是怎么了!”   丁弃武道:“我这人就是如此固执,对好人一定要帮助,对坏人却非宰了他不可!”   庄彩虹道:“我方才说过,我们教主亲自都降服不了的人,却被我擒了下来,这话你同意么?”   丁弃武道:“事实胜于雄辩,你不必说大话!”   庄彩虹道:“我并不是说大话,难道你没听过俏罗刹的厉害!”   丁弃武道:“我这人专门杀厉害人!”   庄彩虹大笑道:“我的话大约你还没听明白,我是说你已经落到我的圈套之中了!”   丁弃武冷哼道:“我果然有些不懂你的话……”   声调一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缺第552页)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怕毒,为什么还要在酒莱中下毒害我!”   庄彩虹道:“别的毒你可能不怕,但我下的这种毒你却是非怕不可!”   丁弃武道:“你下的是什么毒?”   庄彩虹道:“尸毒!”   “尸毒……”   丁弃武一怔道:“尸毒是不能沾碰的,就算你嗅到了尸毒的味道也会生一场大病……”   庄彩虹打断他的话道:“不错,但是我就这么一副特别的体质,偏偏不怕尸毒!”   丁弃武颇为意外的道:“你不怕尸毒?”   庄彩虹道:“要不然,我们教主还不会千方百计的拉我入伙呢!”   丁弃武咬牙道:“你是说酒菜之中被你下了尸毒!”   庄彩虹道:“总算你明白过来了,事实正是如此。”   丁弃武道:“但尸毒是一种奇臭难闻的东西,为什么我却一点味觉都没有嗅到?”   庄彩虹笑道:“那是因我加了工,把尸毒改变成了无色无味的东西,否则如何能使你吃得下肚去!”   丁弃武咬牙道:“好贱人!”   刷的一声,拔出了剑来!   但他一剑尚未劈出,却突然眼前一花一翻身栽了下去。   庄彩虹又爆出了一声冷笑。   笑声未落,但见一条人影已经到了茅屋之内,一身黑衣,面蒙黑巾。   庄彩虹怔了一怔,急忙起身道:“教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人正是有心人,闻言哈哈一笑道:“这样大事,我自然要亲自来了!”   微微一顿,又道:“你这一功不同小可,天皇教总护法的宝座,本座替你留下了!”   庄彩虹嘻嘻一笑道:“总护法的地位,在天皇教中坐第几把交椅?”   有心人道:“第二把,地位仅在本座之下,你对这职位还满意么?”   庄彩虹道:“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再不满意,难道还要让你把教主的位子让我坐么?”   说着又放纵的笑了起来。   有心人也是呵呵大笑,等笑声一收,急急的道:“此人是本座的心腹大患,既然擒了下来,切不可再留着!”   说着扬起了右掌!   “慢着……”   庄彩虹急急叫道:“教主想做什么?”   有心人道:“自然是送他回老家去,这人是无论如何留不得的!”   庄彩虹道:“我也知道留不得,不过,我不想多留,但要留他今夜一夜……”   眸光转动,紧紧的盯着有心人又道:“行么?”   有心人迟疑了一下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他一夜?”   庄彩虹幽幽的道:“这种事儿说出来多么难为情呢……”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当真是名不虚传,就让我玩上一夜,明天再交给教主去杀,也还迟不了什么,……”   有心人道:“他不但是美男子也是武功最高的人,除开天山流云剑法不说,他也是天冥一派的传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不要……”   庄彩虹打断他的话道:“这真是教主多虑了,丁弃武虽然武功高强,但他已经中了尸毒!”   眸光一转,道:“教主是懂得此道的人,一个人中了尸毒,他的武功还能有用么?”   有心人点点头道:“话是不错,但留着他不杀,总使我觉得不能心安!”   庄彩虹道:“谁又说留着不杀来呢!……”   眸光一转,道:“我也不过是留他一夜,到天明之后,就把他亲自去交给教主!”   有心人忖思了一下道:“好吧,既然如此,就由他留下一夜到明天再杀吧!”   微微一顿,又道:“不论如何,他是个危险人物,你还是多加小心一些的好!”   庄彩虹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教主尽管放心!”   有心人呵呵一笑道:“我走了,希望你今夜玩个痛快,……”   微微停了一停,又道:“但你要记住,话是你自己说的,明天天色一亮,就把他交给我!”   庄彩虹点头道:“自然,我向教主说了的话当然不会反悔!”   于是,有心人黑影一闪,飘然而出。   庄彩虹瞧瞧在地上的丁弃武,立刻笑眯眯的把他扶了起来,拖向内室。   内室的床帐皆全,虽然不太洁净,但庄彩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迅速的把丁弃武扶到了床榻之上。   丁弃武虽然昏倒,但他只是功力受损,依然能够说话,更没有失去知觉。   庄彩虹瞧了他一眼道:“丁弃武,现在你该知道是谁胜谁败了吧!”   丁弃武咬牙叫道:“贱人!……”   他说话十分吃力,也十分微弱!   庄彩虹不在意的道:“你说的不错,我是承认我有点贱,至少,我喜欢你,宁肯在你临死之前陪你一夜!……”   丁弃武咬牙道:“你敢碰我……”   庄彩虹大笑道:“这有什么不敢!”   伸手就拉下了丁弃武的两只鞋子!   丁弃武欲拒无力,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庄彩虹格格笑道:“丁弃武,认真说来,你死得够便宜的,明天就死了,今夜还有我这样美女陪着你!”   说着又要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丁弃武急叫道:“慢着!”   庄彩虹依言停了下来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丁弃武道:“我们不妨商议一下!”   庄彩虹道:“商议什么?”   丁弃武道:“你今年芳龄究竟多少?”   庄彩虹怔了一怔道:“我今年二十一岁,怎么,你问这些有什么意思,难道想讨我回家做老婆?”   丁弃武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有这个意思!”   “噢!”   庄彩虹笑道:“方才你那样的骂我,要杀了我,为什么现在忽然又要娶我了?……”   微微一顿又道:“你这人变得倒是很快!”   丁弃武道:“不错,我是变得很快,笫一,因为我不愿死,第二,因为你实在生得太美……”   庄彩虹点点头道:“你这人倒是爱说实话……”   丁弃武道:“不错,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肯嫁我,我们可以远走高飞,白头到老!”   庄彩虹道:“你这人的话不一定靠得住!”   丁弃武道:“在下不是轻诺寡信之人,不说则已既然说出了口来,就一定会按这办法去办!”   庄彩虹道:“但我在天皇教中,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地位十分尊崇……”   丁弃武笑道:“一个天皇教算得了什么,而且那有心人最是反复无常,只怕以后他会害你……”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你嫁了我,我们可以共创一个教,我当教主,你当副教主……”   庄彩虹道:“说得倒是很美!”   丁弃武道:“那么你是愿意了!”   “不……”   庄彩虹道:“我不愿意。”   丁弃武大为失望的道:“为什么呢?”   庄彩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你疏忽了两件重要的事!”   丁弃武一怔道:“我疏忽了什么?”   庄彩虹道:“第一,既然你已中了尸毒,就已无药可解,除了等死之外,再也没有另外的办法……”   “没有这样严重……”   丁弃武急急的道:“一定可以想出另外治疗的办法!”   “别忙,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庄彩虹冷冷的一笑道:“第二,我对男人都是一夜夫妻,一夜之后,就算他是潘安宋玉,我也会倒了胃口!”   丁弃武咬牙道:“贱人你实在是一个该死的贱人!”   庄彩虹格格大笑道:“丁弃武,你就什么都不必多玩花样去想了,还是乖乖的听我摆布,快乐上一夜,明天等死吧!”   丁弃武大是焦急,但一时之间,却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庄彩虹怒冲冲的叫道:“扫兴……”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走去问道:“什么人啊!”   只听门外一个颤抖的声音叫道:“大嫂开门,我……我……”   庄彩虹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嘛?”   门外那人叫道:“我是过路人,不幸被毒蛇咬伤了……”   庄彩虹道:“既然咬伤了,你就等死吧!”   说着返身欲回。   门外那人并没有开口再说话,却随之发出了通的一声。   像是那人已经倒了下去。   庄彩虹不由大为好奇,当下略一迟疑,立刻推开房门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已经伏跌在门外,像是晕厥,又像已经死去。   庄彩虹向前凑了一步,叫道:“嗨……”   没有应声。   庄彩虹又放大了一些声音道:“嗨,你死掉了么?”   那人仍是没有应声。   由于那人生得十分俊秀,庄彩虹乃上前去伏身细看。   殊料就当她俯下身去之时,却见那人突然长身而起,一连点了她数处要脉大穴。   庄彩虹再也想不到会有些变化,欲要应变为时已晚,竟然被点得倒了下去。   那人迫不及待,立刻跑向房内,同时急急放声叫道:“丁少侠丁少侠!”   丁弃武仍然躺在床上,有些尴尬的道:“尊驾是……”   那少年忙道:“在下李白玉,难道丁少侠不认得我了!”   “哦……”   丁弃武仔细看了他一眼,不由心头一酸,差一些掉下眼泪来。   李白玉忙道:“丁少侠,您觉得怎样?”   丁弃武叹口气道:“尸毒是一种不好治的毒素,只怕那妖妇的话说得不错!”   李白玉忙道:“天下没有不可治的毒,在下立刻带丁少侠去找郎中!”   丁弃武叹道:“但我已经……不能行动!”   李白玉道:“我知道,我会抱着或是背着丁少侠走。”   丁弃武摇摇头道:“那样未免太连累了你,使我心中不安!”   李白玉忙道:“丁少侠说那里话来,当日若不是丁少侠相救,在下早就已经死在火窟之中了。”   丁弃武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不……”   李白玉急道:“救命之恩,在下一生一世无法忘记得了!”   丁弃武道:“那妖妇呢?”   李白玉道:“已被兄弟把她点倒了!”   丁弃武道:“在下能否得救完全要看这妖妇的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们要赶快离开此处,但……”   李白玉忙道:“丁少侠放心,我会背着您走!”   丁弃武道:“那妖妇必须带着,但要使她走路,又不能点她的穴道,这……”   李白玉略一忖思道:“这也简单,在下也可以点了她的左右肩井穴,用麻绳捆了她的双手,牵了她走!”   丁弃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跟你客气了,快些弄好了离开此地吧!”   李白玉连连点头,于是迅快的在房中找了一段麻绳,先把庄彩虹的肩井穴点了,而后紧紧的捆住了她的双手,同时沉声喝道:“记住,如果你不想死,最好乖乖的跟着走!”   庄彩虹叫道:“不要捆我,我走就是了!”   李白玉哼道:“对付你这妖妇,捆着已是十分便宜的了!”   庄彩虹挣扎着叫道:“要捆你也该捆松一点,这样会把我弄成残废的呀,……”   但李白玉不再理她,背起了丁弃武,牵了庄彩虹向山下急急走去。   李白玉像丁弃武一样的清楚,有心人可能已回大寨安歇去了,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会立刻追来,不但丁弃武连李白玉也是没命。   所以,他不顾一切,尽力放步飞驰,虽然背上多了一个丁弃武,但他力气甚大,依然健步如飞不久就到了山下。   丁弃武急急的道:“李少侠,你……累不累!”   李白玉笑笑道:“不累,这点小事情算不了什么?”   口中虽说不累,但他却已气喘吁吁。   丁弃武目光一转道:“再走多了也是没有用处,那镇上一定有马车可叫,李少侠……”   李白玉道:“我知道,我们连夜坐车走,走得越远越好。”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话对!”   于是,李白玉向不远处的镇上跑去,丁弃武则跟庄彩虹等去一簇树林之中。   自然,李白玉又把庄彩虹的穴道点闭了起来。   不久,   李白玉果然弄来了一辆马车。   丁弃武有些奇怪的道:“这马车!”   李白玉气喘吁吁的道:“深更半夜,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东主,而且,事急从权……”   丁弃武道:“莫非是……偷来的车。”   李白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一时找不到车主,而且,……”   微微一顿,又道:“咱们并不想赖他的车,反正还是会还他的,是不是!”   丁弃武道:“这实在太难为李少侠了!”   李白玉忙道:“以后丁少侠千万别再说这些客气话,如果丁少侠不弃,我就叫您一声大哥可好!”   丁弃武欣然道:“兄弟!……”   李白玉也激动的道:“大哥……”   微微一顿,又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些上路要紧!”   于是,他把丁弃武抱上了车去,而后,也把庄彩虹弄到了车上,为了安全起见,把她的双脚也捆了起来,而且拴在了马车之上。   李自玉一扬马鞭,挥马飞驰。   马车在路上疾奔,第二天一早已是出去了一百余里,到了一片大山之前。   丁弃武道:“白日之前,在路上飞驰不便,而且,我们也走得够远了!”   李白玉收住马缰,道:“大哥说得是!”   于是,他把丁弃武抱下马车,松开庄彩虹的双足,仍然牵了她的双手向山中走去。   那山中树木十分茂密,不大时光,李白玉已经找到了一处山洞,与丁弃武一同入内,也把庄彩虹牵入了山洞之内。   李白玉将洞门弄了一下,道:“这里十分隐秘,大约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有心人那强徒所发现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贤弟说得是!”   李白玉把庄彩虹拉了过来,喝道:“贱人,你究竟想死想活?”   庄彩虹鬓发散乱,已经有些不像人样,闻言连连求饶道:“人哪有不想活的,饶命吧!”   李白玉道:“求我饶命不难。但你要做一件事!”   李白玉道:“取出解药来,把我大哥治好,你就活得成了,否则我会把你千刀万割。”   庄彩虹面色惨白的道:“别的事都可以,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你不必问……”   李白玉道:“想必不给你一些苦头,你是不会说出来的……”   剧的一声由腰中拔出了一柄匕首。   庄彩虹大惊道:“你!想干什么?”   李白玉道:“剥你!……”   咬咬牙关,又道:“我剥人皮的手段特别高明,别人只用一千两百刀就会使人死去,我却能剥到两千四百刀!”   庄彩虹急叫道:“别……别……”   李白玉道:“那么,拿出解药来!”   庄彩虹着急的道:“如果我有解药,早就拿出来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两位一定多少也知道一点,尸毒是根本没有药可以解的!”   李白玉道:“这真是不幸,你也就死定了吧!”   说着又扬动匕首。   庄彩虹凄惨的叫道:“如果你定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求你干脆一点,一刀杀了我吧!”   李白玉倒不由怔住了!   他投注了丁弃武一眼,与他交换了一瞥无可奈何的目光。   情形十分明显,庄彩虹当真没有解药!   丁弃武叹口气道:“这是命!”   李白玉道:“不管大哥的毒能不能治,我先杀了这妖妇替大哥出气吧!”   “用不着!”   丁弃武止住李白玉道:“何必忙着杀她,也许她仍然还有用处!”   李白玉道:“既然她没有解药,小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值得利用之处?”   丁弃武道:“反正她的性命已经操在了贤弟手上,早一会杀,晚一会杀还不都是一样?”   李白玉咬咬牙道:“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就叫她多活上一会,但……”   微微一顿,又道:“我们……”   丁弃武道:“兄弟一夜奔波,一定已经够累了,且先休息一会再说吧!”   李白玉连连摇头道:“我不累!”   丁弃武道:“身体要紧,贤弟还是不要硬撑了!”   李白玉道:“大哥不必管我,您觉得毒伤的情形怎样,还能支持下去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一时之间,大约还没有什么关系,我觉不出有什么变化!”   李白玉忖思了一下道:“大哥且在这里歇着,我到附近的镇上去走一走,顺便带些吃的东西回来?”   于是,他离开了丁弃武,疾步而去。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多情女尼似无情   李白玉一走,庄彩虹幽幽的向丁弃武道:“丁少侠当真要看着他杀死我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一向不主张杀人,除非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妄开杀戒,自然并不一定非杀了你不可!”   庄彩虹道:“但李白玉口口声声要杀要剥,看样子他真的不会饶我!”   丁弃武道:“在下可以尽量劝他,但是否能劝得动,我可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庄彩虹叫道:“那怎么办呢,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丁弃武倒不由笑了出来。   庄彩虹咬牙道:“你笑什么嘛?”   丁弃武道:“我笑你不识好歹,如今你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反而想叫我救你,岂不有些滑稽!”   庄彩虹道:“那么,这是说你不肯救我了!”   丁弃武道:“既然你如此说,那就算我不肯救你好了,其实,像你这种人,我也很想杀你!”   庄彩虹没有再说什么,却呜呜的哭了起来。   丁弃武冷冷的道:“你不必哭,在下不会为你的哭而动心的,因为你根本不能算人!”   忽然——一条人影闪入了洞中。   丁弃武与庄彩虹俱都为之吃了一惊。   但当看清来人是谁时,丁弃武却不由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原来那是无缘尼姑。   无缘尼姑瞧了丁弃武一眼,缓缓的走到了丁弃武身边,道:“师父算得真灵,果然施主在此处遇难!”   丁弃武只好抬起头来,道:“小桃……”   小桃摇摇头道:“往日的小桃早已死了,贫尼法名无缘!”   丁弃武叹口气道:“好吧,无缘师大,你……是如何来的?”   无缘尼姑道:“方才我不是说道了么,是师父算准了的。”   丁弃武道:“无心师太现在何处?”   无缘尼姑道:“师父已经升天去了!”   “啊……”   丁弃武一怔道:“她死了?”   无缘尼姑平平静静的道:“不错,师父是死了,她事先就知道自己会死,而且也知道施主在此遇难……”   丁弃武接口道:“无心师太是何时圆寂了的?”   无缘尼姑道:“昨天……”   微微一顿,又道:“师父死在旅途之中,遵照师父的遗命,埋葬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人世无常,当真是变幻难测!”   无缘尼姑点点头道:“不错,人生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认不得真!”   丁弃武道:“师太……”   无缘尼姑摇手打断他的话道:“别忙着问我,且先说说你的事罢……”   眸光向一旁的庄彩虹投注了一眼,道:“这女施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绑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李白玉离去之时,为了怕庄彩虹捣鬼,把她绑得象粽子一样的摆在一旁。   庄彩虹连忙叫道:“女菩萨救命,他们要杀我呢!”   无缘尼姑摇摇头道:“贫尼对丁施主知之甚深,他是一向不会轻易杀人的!”   庄彩虹叫道:“如不杀我,他们怎会把我绑成了这副样子,女菩萨快些放开我吧!”   “我不能放你……”   无缘师太摇摇头道:“丁施主一定有他充分的原因!”   庄彩虹道:“什么原因也没有……”   无缘师太喝道:“住口……”   声调一沉,又道:“用不着你说了,丁施主自会把绑你的原因说出来!……”   转向丁弃武道:“施主究竟是怎么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我已中了尸毒!”   “尸毒……”   无缘师太吃了一惊道:“丁施主怎会中了尸毒的呢?”   丁弃武咬牙道:“还不是中了这贱人的计谋,被她害得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无缘师太叹口气道:“听说尸毒是无法治愈的绝毒!”   “不错!”   丁弃武咬牙道:“这贱人宁死不肯取出解药,我就知道这必是无药可解的了!”   “别急……”   无缘师大道:“这与先师的卦象不符!”   丁弃武道:“无心师太算出了什么卦来,如何与她的卦象不符?”   无缘师太道:“先师算出施主有大难临头,就在这山洞之中,所以一再叮咛我不要忘记今天来救丁施主!”   丁弃武叹口气道:“虽然她算出了在下必在此处遇难,但她必然没有算出这难是否可以解脱得了!”   “不……”   无缘师太道: “先师算出来了……”   丁弃武道:“不知是什么卦象?”   无缘师太道:“先师说由贫尼相救,必定可以使丁施主转危为安,脱此一劫!”   丁弃武叹口气道:“看眼下的情形,只怕令师这次的卦不一定能灵了!”   无缘师太凝重的道:“先师的卦象一直都是灵卦,从来没出过失误,怎会能说一定不灵!”   丁弃武道:“但尸毒没有解药!”   无缘师大沉忖了一阵道:“别忙,让贫尼先来想想看……”   微微一顿,又道:“尸毒就是由这位女施主下的,是也不是?”   丁弃武点点头道:“正是!”   “嗯……”   无缘师太道:“这就是了,听说尸毒是不能碰的—种绝毒,这位女施主如何能用它来害人?”   庄彩虹在旁一声不吭。   无缘师太道:“我在问你话了,难道你没有听到么?”   庄彩虹道:“问我什么?”   无缘师太道:“问你为什么能用尸毒害人?”   庄彩虹道:“我不说!”   无缘师太道:“此时此地,你不说也是不行,最好还是乖乖的说了出来的好。”   庄彩虹道:“要我说出来也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无缘师大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庄彩虹道:“给我松绑。”   无缘师太忖思了一下,转向丁弃武道:“丁施主对这件事可有什么意见?”   丁弃武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意见,由师太作主好了!”   无缘师太笑笑道:“松了绑也没有什么关系,贫尼就依了你的请求,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贫尼也有条件!”   庄彩虹道:“你有什么条件?”   无缘师大道:“我的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你必须说出真正的实话来!”   庄彩虹一叠连声的道:“好吧,我说,我说……”   于是,无缘师太当真把她的绳索一一解了开来,使她恢复了自由。   但当庄彩虹刚刚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后,无缘师太却立刻点了她的肩井涌泉诸穴,使她变成了一个无法移动手脚之人!   无缘师太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庄彩虹咬牙叫道:“我不说!”   无缘师太皱眉道:“施主方才说过的话,为什么又反悔了!”   庄彩虹道:“因为你不履行合约,解开绳索,为什么却点我的穴道?”   无缘师太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最好委屈一些,将就着点吧!”   庄彩虹叫道:“不能将就,我不说!”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施主当真不说?”   庄彩虹叫道:“自然是当真不说,难道我还会哄着你玩不成!说不说就是不说!”   无缘师太叹口气道:“施主硬是不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着又去捡起了麻绳,接着又去抓绑庄彩虹的双手双足。   庄彩虹嘶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缘师大道:“没有什么意思……”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施主不肯说,我只好再把施主照样绑起来了!”   “不……不……”   庄彩虹一叠连声的道:“不要再绑我了,我的手脚都快绑断了!”   无缘师太道:“想必施主是肯说出原因来了!”   庄彩虹道:“其实这也很简单,我不怕尸毒!”   “你不怕……”   无缘师太怔了一怔道:“尸毒是人间绝毒之物,为什么别人都怕,而你却不怕,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庄彩虹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眸光一转,又道:“反正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沾到过一点尸毒,我的家人以为我必死,结果我却完好无恙,从那时起,就知道我不怕尸毒!”   无缘师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庄彩虹道:“你明白了什么?”   无缘师太道:“我明白了你不怕尸毒的原因了!”   庄彩虹道:“这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知你是怎么样明白了的?”   无缘师太道:“这很明显,你有一身不怕尸毒的血液,所以尸毒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庄彩虹道:“也许你说得对!”   无缘师太道:“自然我说得对,因为这是有根据的,而不是凭空乱说的!”   庄彩虹道:“我不知道你问这些究竟有什么用处!”   无缘师太道:“现在我不再问你,反正你安安静静的等着就是了!”   转向丁弃武道:“这女施主为人如何!”   丁弃武咬咬牙道:“她用尸毒害人,还有什么话说!”   无缘师太道:“我不问她用什么害人,只问丁施主对她的看法如何?”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这女人只须四个字就可以包括了一切!”   无缘师太忙道:“是哪四个字?”   丁弃武道:“死有余辜!”   无缘师太道:“这就行了,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些,丁施主可以有救了!”   丁弃武道:“不知师太是怎么相救在下,莫非……”   无缘师太道:“想必丁施主已听到了,她根本不怕尸毒,那原因是她的血液中有天然对抗尸毒的功能……”   丁弃武道:“师太的判断一定很正确……”   微微一顿,又道:“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莫非是用她的血液来救我?”   无缘师太道:“丁施主猜对了,正是要用她的血液来救丁施主,而且一定奏效!……”   微微一顿,又道:“怪不得师父算准了你有惊无险,原来是这样的救法!”   庄彩虹听得吃了一惊,连忙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贫尼已不必与你谈话了,因为贫尼所要知道的事已经知道,根本不需再问你了……”   微微一顿,又道:“丁施主自己不能动手,而我又是佛门弟子,不便轻开杀戒,这……”   庄彩虹大惊道:“开什么杀戒,难道要杀我?”   无缘师太说过了不再理她,对她的话果然已是不再回答。   丁弃武也忍不住道:“师太方才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无缘师太道:“丁施主难道还没听明白,自然是要喝下她的血去,才能救得了你自己……”   “这……”   丁弃武有些为难的道:“在下对喝血并无兴趣!”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贫尼也知道丁施主绝对不会对喝血有兴趣,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非喝不可!”   丁弃武道:“不知要喝多少?”   无缘师太道:“自然是要全部喝了下去,方才能够有效!”   丁弃武道:“要我喝光了她的血?”   无缘师太道:“一点不错,把她的血全部喝光,才能使施主抗拒尸毒,使侵入体内的尸毒消解于无形之中!”   “这……”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无法下咽!”   庄彩虹也嘶声叫道:“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喝光了我的血,那样一来,我岂不是非死不可了么?”   无缘师太道:“自从丁施主说你死有余辜之后,就注定了你必死不可了!”   庄彩虹啊了一声,昏了过去。   无缘师太目光转动道:“那位李施主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丁弃武道:“也许他是帮我请郎中去了,就等他回来之后再说吧!”   无缘拜太诵声佛号道:“也好……”   微微一顿,又道:“尸毒本是必死无解的毒素,不论那李施主是否请来郎中,只怕那妖妇的全身鲜血,你还是非把它喝了下去不可!”   丁弃武长吁了一声道:“在下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使我为难的事!”   无缘师太道:“江湖之中,本来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丁弃武道:“无心师太临终之前不知还说过什么没有?”   无缘师太摇摇头道:“没有什么……”   微微一顿,又道:“家师死得很平静,因为她老人家已经预知死期,并没有什么痛苦……”   丁弃武道:“师太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为什么却又停下来不说了!”   无缘师太犹豫了一阵道:“说出来也没关系……”   微徽一顿,把头低了下去又道:“家师说我日后也许会有一场大劫,要我到时去求你的庇佑!”   丁弃武忙道:“这个……无心师太也曾当面向我说过,我自然应该尽力……”   微微一顿,又道:“希望今后你我不要失去联络。”   无缘师太轻声道:“嗯!”   丁弃武道:“今后不知师太要去什么地方?”   无缘师太淡淡的道:“回崂山!”   丁弃武道:“倘若我幸而不死,一定会常到崂山去看望师太!……”   无缘师太摇摇手道:“那倒不必劳驾……”   眸光一转,又道:“不过,万一我真的有什么危难,我一定会设法告诉你,请你帮忙也就是了!”   丁弃武忙道:“也好。”   他忖思了一下,又道:“在下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无心师太,可惜她已经归天了,唉……”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是什么事呢?”   丁弃武道:“在下遇上了龙应年……”   “噢,”无缘师太道:“就是当年辜负了师父的龙应年?”   丁弃武点点头道:“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不但碰上了他,而且也碰上了红蝴蝶!”   无缘师太苦笑道:“丁施主遇上的事情真多!”   丁弃武道:“红蝴蝶被龙应年用淬毒的暗器杀死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也是龙应年亲口承认丁的!”   无缘师太叹口气道:“可怜……”   微微一顿,道:“想必丁施主没有袖手不问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师太说得对,我并没有袖手不问,我插手管了这件事……”   目光一转,道:“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龙应年已是有心人的属下……”   无缘师太瞧着丁弃武道:“噢……”   丁弃武道:“龙应年罪大恶极,实在已到了无可饶恕的地步,因为他所做所为都不象是人做的事情!”   无缘师太道:“莫非你杀了他?”   丁弃武道:“在下本想杀了他的,但最后却并没有,还是饶了他一命!”   无缘师太道:“放他走了?”   丁弃武道:“却也没有那样容易!”   无缘师太道:“说来说去,不知丁施主究竟是怎么样处理的这件事?”   丁弃武道:“我废去了他的武功,饶了他的性命!”   无缘师太连连点头道:“丁施主是菩萨心肠,贫尼敬佩得很!”   忽然——只见丁弃武皱皱眉头,恶心欲呕,但却又没有呕出什么来。   无缘师太急忙凑上前去道:“丁施主,你觉得怎样?”   丁弃武喘吁了一阵道:“没……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些恶心而已!”   无缘师太苦笑道:“这不是好现象……”   微微一顿,又道:“除了恶心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丁弃武摇摇头道:“除了恶心之外,还有一些头晕……”   只见他身子一震,忽又叫道:“头痛……头痛……”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等不得了,说不得贫尼要冒着开戒的危险来替丁施主治这毒伤了!”   不待话落,长身向庄彩虹走了过去。   庄彩虹晕而复苏,嘶声叫道:“菩萨饶命,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别……别……别杀了我……”   但无缘师太并不理会她说些什么,却伸手点了她的哑穴,使她无法再说得出话来。   然后她迅速的把她拖到了丁弃武面前,把庄彩虹的手臂用力划了一刀。   但见一缕鲜血泉涌而出。   无缘师太连忙使鲜血流向丁弃武的口中,使他一口口的喝了下去。   前后费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光景,方才把庄彩虹的血完全喝了下去。   无缘师太抱起庄彩虹的尸身,丢到了山洞的角落之内。   回头再看丁弃武时,只见他平平静静,但却像是已经沉睡了过去。   无缘师太不去惊动于他,顾自在一旁静静的坐了下来,等他苏醒。   但丁弃武还没苏醒,李白玉却已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他向洞内眺望了一阵,吃惊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又迅快的伏到丁弃武面前,惊慌无比的叫道:“大哥,大哥……”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是李施主么?”   李白玉怔了一怔道:“是啊,你……”   无缘师太平平静静的道:“贫尼无缘,是丁施主的旧友,因奉先师遗命,来救丁少侠的厄难……”   李白玉道:“莫非师太已经救了我的大哥?”   无缘师太点点头道:“一点不错,贫尼已经把他救好了,眼下他不过还未清醒过来而已。”   于是,他把一切经过仔仔细细的向李白玉又说了一遍。   李白玉并不知道丁弃武当日与无缘师太的关系,只是双拳连拱,一连称谢不已。   说话之间,只见丁弃武悠悠的醒了过来,道:“我……没死么?”   李白玉急忙抢着接道:“大哥不但没死,而且尸毒已经完全消解,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丁弃武道:“兄弟,你可认得这……”   李白玉忙道:“大哥刚刚清醒,最好还是再休息一会,不要多说话……”   微微一顿,又道:“关于这位师太救了大哥的事,方才这位师太已经向小弟说过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人生真是奇妙,有许多想不到的事都做到了,想得到的事却又无法做到……”   无缘师太诵声佛号道:“丁施主想得太多了!”   丁弃武道: “在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目光一转,又道:“师太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知是否还该说一个谢字?”   无缘师太摇摇头道:“如果出言相谢,就未免太俗气一些了……”   诵声佛号,又道:“何况以后贫尼也许还有借重丁施主与李施主之处!”   丁弃武叹道:“好吧,看来我们要分手了!”   无缘师太道:“丁施主最好先运息一下,看看功力是否已经完全恢复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方才刚刚清醒之时,已经运息过了,的确已是完全恢复,没有什么了!”   无缘师太点点头道:“这样就好……”   说着站起身来道:“贫尼就要与两位施主告辞了!”   丁弃武道:“既是师太要与在下等分手,想要留也是无法留住师太!”   无缘师太长诵一声佛号道:“会合离散,一切皆有前世定数,勉强也是勉强不来的……”   目光微转,又道:“两位施主保重!”   丁弃武忙道:“师太也要多多保重!”   无缘师太毫不留恋,长身出洞,飘然而去,连头也没有再回一下。   等无缘师太远去,丁弃武方道:“兄弟,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在什么地方?”   李白玉叹口气道:“小弟一直流浪各处,希望报仇,但是……”   又长吁了一声道:“大哥想必知道,小弟武功有限,虽然矢志报仇,却一直没有机会!”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要说兄弟,连我也几次差些落到了那贼子的手上!”   李白玉道:“现在大哥又有了新的本领,何不就带小弟一同杀上华山,找那贼子报仇!”   “不……”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行,眼下不论武功如何,仍然不是报仇的时候!”   李白玉怔了一怔,道:“为什么呢?”   丁弃武道:“因为那贼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善用诡计,令人防不胜防!”   李白玉着急的道:“依大哥说来,这仇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报得成呢?”   丁弃武道:“兄弟不要心急,须知小兄比你更要心急一些,但今后我们必须小心……”   微微一顿,又道:“兄弟今后作何打算?”   “做何打算!……”   李白玉怔了一怔,道:“小弟并无任何打算,今后只有追随大哥,设法报仇!”   丁弃武道:“但你我最好分开!”   李白玉道:“我知道,大哥一定是嫌我武功不济,如再加上我,反而成了您的累赘!”   丁弃武忙道:“兄弟千万不要误会……”   李白玉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原因使大哥不愿与小弟同行!”   丁弃武道:“这自然还有别的原因,因为我要先找出那强徒的动向阴谋!”   李白玉道:“我愿跟大哥一同去探查!”   丁弃武道:“但两个人的目标,却比一个人大了许多,不如一个人行动方便!”   李白玉皱眉道:“那么我做什么呢?”   丁弃武道:“如果兄弟愿意,不妨先替我去办一件事。”   李白玉忙道:“大哥说吧,只要是用得到小弟的事,小弟没有不答应的!”   丁弃武道:“小兄有两个同伴……”   李白玉立刻接口道:“我知道,他们一个叫二楞子,一个叫胡瘸子,对了,他们在那里呢?”   丁弃武道:“他们目前也许在伏牛山中……”   微微一顿,又道:“除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一个老道,名为铁指道人,也跟他们在一起……”   李白玉道:“大哥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丁弃武道:“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找他们一找,因为他们仍然疑心我在伏牛山中……”   于是,他把一切经过又仔细的向李白玉一一的说了一遍。   李白玉欣然道:“好吧,既然大哥认为有必要,小弟就去找他们,但找到了他们之后呢?”   丁弃武皱眉道:“江湖中的情势随时都有变化,找到他们之后,只好由你们四人研究决定了!”   李白玉道:“但是大哥呢。”   丁弃武道:“我已经说过了,要查出有心人的企图动向,然后再设法消灭了他!”   李白玉道:“既是大哥吩咐了下来,小弟就要向大哥告辞了!……”   微微一顿,又道:“大哥保重……”   丁弃武点点头道:“贤弟更要保重!”   于是,两人洒泪而别。   丁弃武离开了李白玉,顺着山坡而行,不多时到达了一处市镇之上。   那市镇虽然不大,但却是南北驿路所经,十分繁华热闹。   丁弃武在那市镇上找了一家旅店,歇了下来,埋头大睡。   原来他实在是过于;疲倦了,必须彻底休息一下,才能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又到了黄昏时分。   丁弃武忖思了一阵,在店中随意吃了一饱,又复路上了行程。   原来他仍是决意要去华山。   天色不久就黑了下来,丁弃武就踏着夜色向华山的方向行去。   大约初更左右,他到了一处丛林之中。   那片丛林十分广阔,丁弃武正要穿林而过,忽然听到了一片打杀之声。   丁弃武循声而至,但他到达之时,打杀已成过去,只有三具尸体躺在地上,一个中年汉子正收起染血的宝剑,欲要离去。   中年汉子一见到丁弃武,不由怔了一怔,收住脚步道:“你是什么人?”   丁弃武淡淡的道:“行路之人!”   那中年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行路之人……”   微微一顿,又道:“但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为什么要来看我们打架!”   丁弃武拍拍胯边的宝剑道:“尊驾应该看得出来,在下也是常走江湖的人物,听到打架的声音,绝不免要看上一看!”   中年汉子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一眼道:“那么,现在你该走了!”   丁弃武道:“为什么?”   那汉子笑笑道:“尊驾既是为了看打架而来,但现在的架已经打完了,在下也就要走了,难道尊驾还要等在这里埋死尸不成!”   丁弃武道:“人是你杀的,自然应该你埋!”   那汉子冷冷的道:“若说杀人,在下从行江湖以来,也杀得多了,可是从来就没有埋过人!”   丁弃武皱眉道:“那么尊驾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汉子笑道:“尊驾这话问得真有意思,杀人就是杀人,还—定要问什么情由……”   拍拍身边的宝剑,又道:“谁的本领大谁就可以活着!”   丁弃武道:“依你说来,没有本领的人就都该死了!”   中年汉子道:“只要他们别惹着我,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了!”   丁弃武道:“那么他们三人是怎么惹了你的?”   那汉子不耐的道:“你怎么这样罗嗦,絮絮叨叨的追问个什么劲儿……”   目光一转,又道:“莫非你也活腻了,想找死么?”   丁弃武还未来得及回答,忽听一阵脚步声跑了过来,同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爹爹,爹爹……”   一个娇俏的人影随之奔跑了过来,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那少女一见林中情形,立刻大哭道:“爹爹,您死得好苦,大哥,二哥,为什么您也遭了毒手!”   那汉子则叫道:“妞儿,你进来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大爷,想嫁给我当个小老婆!”   那少女杏眼圆睁,大叫道:“死强盗,姑娘今天跟你拚了!”   拔出身上佩剑,就向那中年汉子扑了上去,剧刷刷一连刺出了三剑。   中年汉子举剑相迎,两人立刻战到了一齐。   丁弃武冷眼旁观,那少女的剑法虽然不弱,但与那个中年汉子相比,却是差很多了。果然,两人交手不过十招,那少女手中的宝剑就被中年汉子一剑震得飞了出去。中年汉子更不留情,长剑斜举,大喝道:“跟你爹爹一块上路吧!”   眼见一击之下,那少女必然会与她的父兄一块向阴曹地府之中报到。   然而,丁弃武就在不远之处,如何容得了那汉子再行凶!   但听铿锵一声,那汉子的宝剑也被震得向一旁飞了出去。   那汉子愕然震了一震,转向丁弃武大叫道:“朋友,你这算怎么回事,这关你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多管闲账!”   丁弃武哼道:“在下行走江湖,管的就是这种不平之事!”   微微一顿,又道:“你已经杀了她的父兄,为何还忍心杀她,单是由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强梁之徒!快说,为什么你要行凶杀人?”   那汉子还未答话,那少女却向丁弃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多谢侠士相救之恩!”   丁弃武双手连摇道:“姑娘不必如此,快些起来说话!”   那少女方才站了起来。   那汉子两眼圆睁,大叫道:“小子,老子跟你拚了!”   双拳齐施,向丁弃武狠狠的直捣了过来,果然十分凶狠。   但丁弃武的本领岂同泛泛,右手一翻一推之间,已经点中了他的穴道,把他掀翻倒地。   于是,那汉子就变成了一个不能言语,也不能行动的木像一般,只有双眼乱挤,现出一副求饶与焦急难过的神色。   丁弃武不去理他,顾自向那少女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那少女忙道:“小女子名为何凤娇……”   悲伤的向那三具死尸体一指道:“那是我的爹爹和两个哥哥,都被这强盗杀害了……”   丁弃武道:“但他与你们有什么仇恨?”   何凤娇咬牙道:“说起仇恨来实在使人莫名其妙,因为我们根本就跟他没有任何仇恨!”   丁弃武道:“这就怪了,既然没有仇恨,令尊与令兄等为什么要和他到此地来决斗?”   何凤娇咬咬牙道:“是这么一回事……”   揩揩脸上的泪渍,方才又接下去道:“我们是开镖局为生的。我爹在镇上开了一家镖局,算是金陵城振远镖局的分号……”   丁弃武道:“总号难道不是你们的?”   何凤娇道:“自然不是……”   眸光微微一转道:“难道少侠不知道镖局的总号与分号的分别?”   丁弃武道:“在下的确不知。”   何凤娇道:“分号是小生意,虽有几名镖师,但却只是在附近照顾照顾,也就是等总号有镖车路过时,在本地护送,一等过了这一段地方,就没有我们的责任了……”   丁弃武道:“那么分号与总号主不是一家的了!”   伺凤娇道:“自然不是……?”   微微一顿,又道:“我们分号只不过靠着总号一年三节多少分—些红利,勉强维持!”   丁弃武道:“好吧,这人与你们又是如何结上的仇恨,姑娘还没说出来呢!”   何凤娇道:“就是昨天的傍晚,这人到了我们店中,要我们不再挂振远分号的招牌!”   丁弃武道:“这是为什么呢?”   何凤娇道:“谁知道呢!”   微微一顿,又道:“但这种行为,无异于拆我们的字号,砸我们的饭碗,我们自然也不能忍耐!”   丁弃武道:“这强盗还说了些什么?”   何凤娇道:“他要我们挂上天皇教的招牌!”   “天皇教!”   丁弃武咬牙道:“原来这家伙也是天皇教的爪牙,怪不得他会如此凶横!”   何凤娇道:“少侠知道天皇教?”   丁弃武点点头道:“是一群土匪强盗……后来呢,姑娘再继续说下去吧!”   何凤娇道:“这强徒气势汹汹的说金陵总号里也已挂上了天皇教的招牌!……”   丁弃武咬牙道:“这完全是胡说!”   何凤娇似是吃了一惊,悄悄的看了丁弃武一眼,又连忙说下去道:“我爹爹本来不愿与他争吵,只告诉他,只要证实金陵总号确然已经挂上了天皇教的招牌的话,我们也一样的会挂!”   丁弃武道:“他怎么说?”   何凤娇道:“他什么都没有说,拔出剑来就把我们的招牌砍成了两段!”   丁弃武也忍不住怒道:“实在可恶!”   微微一顿,又道:“后来呢?”   何凤娇道:“后来他就邀我爹爹出来决斗,我爹爹是武林中人,吃的又是镖行的饭,自然一邀就来,我两个哥哥不放心,跟我爹爹一齐出来,想不到也都遭了毒手!”   说着放声大哭了起来。   丁弃武道:“事已至此,姑娘再哭也没有用处,反正仇人已经抓到,由着姑娘报仇也就是了!”   何凤娇忙道:“多谢少侠!”   说着就又捡起了震飞的宝剑,就要向那汉子胸前刺去!   但丁弃武急忙拦住道:“且慢!”   “怎么?……”   何凤娇怔了一怔,道:“莫非少侠又改变主意,不让小女子替父兄报仇了么?”   “不……”   丁弃武忙道:“在下说了的话,从来不会更改,自然还是要由着姑娘报仇!”   何凤娇道:“那么,少侠……”   丁弃武道:“在姑娘报仇之前,我先问他几句话,也不致耽误了什么时间?”   何凤娇忙道:“原来如此,就请少侠问吧!”   丁弃武点出一缕指风,拍开了那汉子的哑穴,沉声叱道:“你是天皇教的人么?”   那汉子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   微微一顿,又道:“少侠想必也是天皇教的人了!”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这一点你猜错了……”   那汉子怔怔的瞧了丁弃武一阵,道:“那么,你是……”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我与天皇教的确也有一些关系,因为我是天皇教的克星,专门与天皇教的人为敌作对!”   微微一顿,又道:“我的目的是杀死你们教主,消灭天皇教,使江湖武林中,过几天太平日子!”   那汉子咬牙道:“你会后悔的!”   丁弃武道:“我会后悔什么?”   那汉子道:“不日之内,江湖道上无处不是天皇教的势力范围,到那时你想入天皇教,也是进不去了!”   丁弃武怒道:“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只问你是属于那一分舵?”   那汉子咬牙道:“我不会告诉你!”   丁弃武道:“我有办法可以使你说实话,而且是有问必答,一句谎话都不会有!”   那汉子道:“你有什么办法?”   丁弃武道:“这办法简单之至,郡就是用分筋锁骨的方法给你用用刑,包管你什么事你都会说!”   那汉子咬牙道:“不说就是不说!”   丁弃武转向何凤娇道:“姑娘可会用分筋锁骨的手法?”   何凤娇忙道:“小女子曾随先父学过,可以勉强一用,少侠的意思是……”   说着已在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丁弃武道:“在杀了他之前先给他用一些刑罚,大约姑娘是不会反对的吧!”   何凤娇忙道:“自然不会反对!……”   微微一顿,又道:“少侠是否允许小女子给他用这种刑罚?”   丁弃武点点头道:“自然,如果姑娘不怕弄脏了手,就快些给他一些苦头吃吃,看他是否还会嘴硬!”   何凤娇欣然道:“小女子遵命!”   说着果然平出右手,在那汉子的右肩上—连抓了两抓!   但见那汉子失声叫道:“啊哟……饶……饶命!”   丁弃武与何凤娇俱都不去理他,过了大约半盏热茶左右,何凤娇方道:“也许他受的差不多了,是否先解了开来,问问他看?”   丁弃武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何凤娇伸手一拍,停止了分筋错骨的残酷手法。   那汉子喘了一口长气道:“杀了我吧,你们快些杀了我吧!”   丁弃武沉声叱道:“杀了你不难,但目前是在向你问话,必须等你说了实话之后再说!”   那汉子叫道:“我说,我说……”   微微一顿,又道:“叫我说什么呢?”   丁弃武道:“先说你属于天皇教哪一分舵的?”   那汉子道:“我不是分舵的,而是总舵的。”   丁弃武道:“那更好了,不知你在天皇教总舵之中,担任的是什么职位?”   那汉子道:“我担任的职位虽然不大,却也不能算太小,是江湖巡查使。”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不知你巡查些什么?”   那汉子摇摇头道:“天皇教成立未久,详细的职务还没有分派下来,眼下我也不过是在江湖上走动走动而已!”   丁弃武道:“你们教主现在何处?”   那汉子道:“当然是在总舷之中。”   丁弃武道:“他难道不出江湖了么?”   那汉子道:“这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反正教主出不出江湖都是一教之主,谁也不会压得下他去!”   丁弃武道:“但是我就正等着要杀他!”   那汉子想说什么,但忖思了一下,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丁弃武向何凤娇道:“这人在天皇教中,只是一个小人物,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微微一顿,又道:“姑娘现在可以报仇了!”   何凤娇福了一福,道:“多谢少侠!”   随即她擎起了手中的宝剑,喃喃的念着道:“爹爹,大哥,二哥在天之灵,我给你们报仇了,爹爹……”   不待话落,一剑刺上了那汉子的心窝,随之又是一剑,砍下了那汉子的头来。   丁弃武没有再等待下去,就在那少女挥剑报仇之时,他悄悄的离开了那片丛林。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少妇徒客出迷阵   第二天,他又到了华山。   这时正是中午过后不久,丁弃武抱着一分生死的决心,迳上华山的九华门。   但九华一派早已变了样子,只见三个大字在寨门上高高的挂了出来,正是“天皇教”。   丁弃武走到寨门之前,早有两名喽罗迎了上来,其中一名佩剑的汉子道:“喂,你是那里来的?”   丁弃武道:“山下来的?”   另一名持刀的汉子闻言怒道:“知道你是山下来的,难道你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先前佩剑的汉子道:“我是问你来做什么?”   丁弃武道:“拜山,见见贵教教主!”   那佩剑的汉子道:“你来得不巧……”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佩剑汉子道:“敝教主眼下不在总舵之中。”   丁弃武皱眉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佩剑汉子道:“敝教主行动一向机密,他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并不知道。”   丁弃武皱眉道:“那么,当你们教主不在之时,这里由谁负责任?”   持刀的汉子接口道:“总护法。”   丁弃武道:“好吧,我就见见你们的总护法也行。”   佩剑的汉子道:“朋友,可否先说明你的来意?”   丁弃武道:“见了你们总护法或是见了你们教主之时,我自然会当面告诉他!”   “话不是这么说!……”   佩剑汉子目光一转道:“如果你是求职而来,用不着见教主,也用不着见总护法,自然有人会给你安排,如果……”   丁弃武勃然大怒道:“可惜我不是求职而来!”   佩剑汉子道:“那么,尊驾……”   丁弃武冷冷一哼道:“在下乃是要消灭天皇教而来……”   说话之间,抖手一掌劈了出去。   丁弃武一掌劈出,并非击向那佩剑持刀的两名汉子,而是向十丈开外的一条石凳击去。   那石凳约有七八尺长,一尺多宽,论重量,少说也在两千斤之上,但丁弃武轻轻一击之下,只听卜的一声轻响,那石凳立刻变成了一堆碎粉。   两名汉子大惊失色,情不自禁的同时啊子一声,一时呆呆的怔了起来。   此时,大寨中另外走出了十余名汉子,为首的则是一名五旬左右的老者。   那老者急走几步,向丁弃武投投手道:“这位壮士是……”   口中在说,眼睛却迅快的向那堆碎石投注了一眼,显然他已经看清了方才的情形。   那两名汉子则肃然退到了一旁,显然这老者的地位在他们之上。   丁弃武冷冷的道:“在下是来找你们教主的!”   那老者陪笑道:“敝教主经常不在总舵,壮士要找他倒不是一件容易事。”   丁弃武道:“那么此处由什么人负责?”   那老者忙道:“承蒙教主瞧得起,暂时就是由老夫负责!”   丁弃武冷冷的瞧了他一眼道:“尊驾在天皇教中算什么职位?”   那老者道:“敝教主暂时使老夫充任总护法,自然,这是暂时的事,老夫委实担当不了这个重任!”   “哼……”   丁弃武又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尊驾高姓大名?”   那老者道:“金大为,由于老夫惯于鞭剑合用,江湖上的朋友就送给了老夫一个铜鞭铁剑的匪号!”   “铜鞭收剑金大为……”   丁弃武淡淡的重复了一遍道:“久仰了,尊驾想必是来自甘凉道上!”   金大为面色—红道:“不错,老夫是在甘凉道上混过!”   原来这金大为在甘凉道上曾经有过几次不名誉的事,故而他自己觉得脸红。   丁弃武道:“贵教教主的姓名你可知道?”   “不……”   金大为连连摇头道:“敝教创立开始,一切都还在草创地步,敝教主的名讳暂时还不便宣布。”   丁弃武道:“那么,在下想打听一个人……”   金大为忙道:“谁?”   丁弃武冷冷的道:“此人也是与你们教主一样,还没有一个敢对人讲的名字,只知他叫做无常叟!”   金大为摇摇头道:“老夫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丁弃武冷冷的道:“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但他却是你们教主的好友!”   金大为迟疑了一阵,呐呐的道:“壮士尊姓大名?”   丁弃武冷冷的道:“丁弃武。”   金大为及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为之愕然失色。   分明他们都听说过丁弃武的大名,故而闻悉之下,不能不失神变色。   丁弃武目光四转,微微一笑道:“诸位可知这原来是什么地方?”   金大为忙着接口道:“这原是华山派的地方,不过,敝教主巳与华山派谈妥,与华山派合并而为天皇教,请华山掌门九华老人路九重为副教主!”   丁弃武朗笑道:“路老英雄答应了么?”   金大为摇摇头道:“路老英雄是否已经答应,老夫并不深知,但敝教主有把握使路老英雄答应……”   微微一顿,又道:“敝教主率领老夫等到此之时,适巧路老英雄不在,所以无从商议……”   丁弃武冷冷的道:“这是霸占……”   声调一沉,又道:“华山派的数十位门人现在怎么样了?”   金大为嘻嘻一笑道:“都好好的在大寨之内,但他们都将是天皇教的教徒,……”   “胡说……”   丁弃武厉声道:“路老英雄和他的门人弟子都是正道侠士,绝不会附和你们这般妖邪之徒,路老英雄也绝不可能做天皇教的副教主!”   金大为微微冷笑道:“这话十分难说,那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话对,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就劳驾你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这……”   金大为摇头苦笑道:“丁少侠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大约丁少侠也知道,老夫没有这份权力!”   丁弃武道:“尊驾不是说过你们教主不在,就是你负责的么?你不是总护法么?”   金大为道:“不错……”   目光一转,又道:“但天皇教规戒甚严,老夫虽是总护法,却也没有权力带你去见那些华山门人弟子!”   丁弃武笑笑道:“尊驾难道要我用强!”   金大为沉吟着道:“老夫久仰丁少侠大名,深知丁少侠是当世少年豪侠,想必不会跟老夫为难,要找也是找敝教主,如今敝教主不在,丁少侠可否过些时候再来?”   丁弃武冷冷的道:“丁某不是易于受你戏弄之人,尤其是对付你们这种邪魔之徒,更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   金大为皱眉道:“丁少侠武功虽高,但强煞也只是一个人,难道丁少侠认为一定能胜得了天皇教!”   丁弃武冷笑道:“这要试试看才能知道。”   金大为似乎体认到跟前的局势艰危,苦笑一声,又道:“天皇教也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不论为对为错,都在教主一人身上,丁少侠难道就不能等敝教主回来,一定要使天皇教门下造成死亡么?”   “这话说得对……”   丁弃武朗然道:“在下一向不喜杀戮,绝不会杀死或杀伤天皇教的任何一人……”   金大为忙道:“老夫先代表全体天皇教徒谢谢尊驾的宽宏大量,这是……”   “慢着!……”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丁某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下虽然不愿意杀伤无辜,但是也有一个条件!”   金大为忙道:“是什么条件!”   丁弃武沉声道:“在下首先说明,你们教主乃是一介狂徒,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从现在起,你们应该脱离了天皇教,莫再为虎作伥!……”   金大为道:“丁少侠的意思是……”   丁弃武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金大为咬牙道:“如果丁少侠真的如此,那也与强盗无异!”   丁弃武冷哼道:“在下话已说明,你们该如何决定,应该有个明白的表示了!”   金大为眼珠一转,道:“老夫也已说过,天皇教规戒极严,若是犯了教规,必受极刑而死……”   微微一顿,又道:“丁少侠如此一再相逼,老夫也只有背水一战,不计后果了!”   丁弃武哈哈一笑道:“那很好,在下可以任凭尊驾划出道来,单打独斗或是一拥齐上,悉听尊便!”   金大为咬牙道:“丁少侠是武林高人若说单打独斗,谁也不会是丁少侠的对手,……”   声调一沉,又道:“丁少侠可懂阵法?”   丁弃武冷冷的道:“在下话已出口,随便你们划什么道儿,在下一概依从你们!”   金大为伸手一摆道:“那么,请丁少侠到演武场!”   丁弃武毫不在意的道:“带路吧!”   金大为应了一声,果然转身就走,丁弃武毫不在意,随在金大为之后走了进去。   华山大寨他并未来过,但他知道华山一派是正大门派。不可能有什么机关布设,同时,天皇教占住华山派不过是近日中的事,也来不及有什么机关布设,故而他不必担心会发生不测之事!   不久,   在金大为引道之下,已经到达了演武场上。   演武场十分宽广,除了两排兵器架子之外,一无所有。   金大为一入场中,立刻命人把那两排兵器架子移了开去。   丁弃武冷笑连声,站在场子中央,巍然不动。   金大为眼珠四转,冷冰冰的道:“敝教主不在总舵,丁少侠仗恃武艺高强,定要找敝教的麻烦,老夫迫不得已只好用敝教的‘天皇阵’迎战……”   丁弃武大笑道:“天皇阵……”   金大为沉声道:“不错,也许这阵法早已有之,也许本来不叫天皇阵,但敝教主却已略事更动,给它定了‘天皇阵’之名,……”   丁弃武道:“想必尊驾就是依恃这‘天皇阵’取胜了!”   金大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果这天皇阵无法胜得了丁少侠,老夫等只好认败服输,任凭丁少侠处置了!”   丁弃武道:“那么就请尊驾布阵!”   金大为昂首一笑道:“老夫献丑了!”   不待话落,立刻发出一声长笑。   丁弃武知道,这天皇阵必是有心人上官勇亲自传授,想必也是“天风图”上的绝学,倒是不可忽视,故而凝神注视,不敢存有丝毫轻忽大意。   啸声一收,只见两列身着五颜六色服饰的汉子,各持宝剑由演武场大门进入了演武场内。   同时,金大为由怀中取出了一红一白两面小旗,分别擎在了双手之中。   丁弃武冷冷注视,发觉那些汉子共有四十九人,个个神情肃穆。   这不由使丁弃武微微吃了一惊!   不论那些汉子的武功如何,也不管这“天皇阵”法的变化是如何繁复神奇,单是那些汉子的神情,众人如一的姿态,就表示出这不是一个昔通的阵法。   金大为阴阴一笑道:“丁少侠,天皇阵一发难收,丁少侠如果肯于考虑,现在还是时候!”   丁弃武冷冷的道:“考虑什么?”   金大为道:“只要丁少侠就此离去,可以免伤彼此和气,愿丁少侠三思!”   丁弃武摇摇头道:“绝无可能!”   金大为道:“话已说绝,老夫就要下令发动了!”   丁弃武豪笑道:“悉凭尊便!”   金大为手中白旗迎风一摇,大喝道:“动!”   但见四十九名汉子顿时围在场子四周,开始旋转了起来。   丁弃武冷笑道:“这算什么名堂?”   金大为笑道:“任何一种阵式,都是由简而繁,由浅而深,丁少侠不久就可以知道它的厉害了!”   丁弃武道:“在下等着!”   他并未伸手拔剑,就眼下情形看来,那不过像儿童做游戏一般,转来转去而已。   但丁弃武也觉出有些不对,因为这阵法看来的确是有些古怪,他也明白了这些汉子为什么要穿这种五颇六色的服装,至少那可以眩人眼目,使人眼花缭乱,因为他们越转越快,竟像往返飞驰一般。   不久,   金大为两面小旗同时左右一招!   但听一阵鼓声随之而起,围绕旋转的四十九名汉子也随之起了变化。   只见他们由旋转突然变成了向场中逼近,七人一组,共是七组分由七个不同的方向,向丁弃武席卷而至,同时每人长剑齐举攻了上来。   丁弃武不敢怠慢,首先迎向正面的一组,挥剑迎击了上去。   他初次迎击,本是试探性质,用的招式也是平庸之学。   殊料这一着竟使他吃了大亏。   原来那七名汉子每人的剑式都不相同,而且都是疾捷凌厉,诡谲莫测之学。   但见寒光闪动铿锵数声,七名汉子各递一招,即刻退了回去。   丁弃武本是试探性质,未出全力,一击之下,发觉不对,可是为时已晚。   就在一招之后,肩头上已被七名汉子中的一人用剑划了一下,虽然未伤皮肉,但却把衣服划出了一尺多长的一条裂口。   丁弃武方才挥退了正面的七人,后面的七人又已攻到。   这一次丁弃武不敢再以平庸的招式对敌,连忙把本身的精绝之学施展了出来。   出手之间,很顺利的挡了开去。   但随之又是反面的一组,而后又是右面的一组,仿佛波浪般,一层层不绝。   先后七组,先分七次袭击丁弃武,而后忽又停了下来。   丁弃武定神看时,但见四十九名汉子又围到了四周,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但却都停了下来,未再像先前那样的旋转不停。   唯一未停的是那震耳的鼓声,鼓声并非来自演武场,而是来自与演武场相连的另一个院落之中,由声音上可以听得出来像是有十几面大鼓同时被敲击一般,使人震耳欲聋。   金大为长啸一声,鼓声亦停。   演武场中有一段短暂的沉寂,沉寂得使人心慌,有些透不过气来。   丁弃武不免暗暗心惊,因为他发觉这天皇阵究竟有什么厉害固然还没试得出来,但有一个使人觉得可怕的事实是有心人已把他们教了一记绝招!   原来七七四十九人中,有心人把他由天风图中得到的精绝剑招选出了七招,每一招授与七人,共是教了七招,而后每七人一组,一组中共有七记绝招,这样同时出手,威势不言可喻。   故而七组汉子攻击完毕,丁弃武除了眉头被划破了一道裂口之外,也累出了一身大汗。   金大为冷冷一笑道:“丁少侠……”   丁弃武冷冷的道:“哼!”   金大为慢悠悠的道:“这一波攻击之后,想必丁少侠已经体认出天皇阵的不同凡响了吧?”   丁弃武冷冷的道:“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若想就凭恃这一点而降服得了丁某,却仍是梦想!”   金大为呵呵一笑道:“敝教主胸罗玄机,学究天人,如果仅凭这一点就算是‘天皇阵’法,那才真是笑话!”   丁弃武冷笑道:“那就快把天皇阵的奥妙施展出来吧!”   金大为不再开口,却又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啸声绵长刺耳,声音一落,但见四十九名汉子又复迅速的旋转了起来。   丁弃武暗暗戒备,心想他们必然又要发动第二波的攻击!   但这判断似乎有些错误,只见四十九名汉子突然各自衣袖一震。   就在衣袖一震之间,黄烟滚浪,由袖筒中挥洒而出,弥漫于全场之中。   丁弃武暗暗皱眉,因为那滚滚的黄烟使人视线模糊,而那四十九人组成的天皇阵却可凭藉固定的动作,出手攻击,这倒是一件十分使人烦恼的事。   然而,他的判断又错误了,根本没有人出手攻击,只不过滚滚黄烟,迷人眼目而已。   不久,   只听金大为大叫道:“丁弃武……”   丁弃武冷冷的道:“哼!”   金大为呵呵长笑道:“现在你还凶么?”   丁弃武不在意的道:“想必这烟雾有毒了?”   金大为道:“如果你多少有一些江湖经验,应该知道这就是使人闻名变色的五毒狼烟,自然有毒了!”   丁弃武淡淡的道:“但在下到没把这点毒素放在心上!”   金大为长笑道:“老夫也知道阁下不惧普通毒素,并不想用毒素来降服你!”   丁弃武道:“那么你想用什么?”   金大为笑道:“困住你!”   丁弃武倒也不由为之一怔,但他仍然长笑道:“就凭这点五毒狼烟想把在下困住,只怕也是徒劳无功,在下仍然可以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金大为狂笑道:“那么阁下何不试试看!”   此刻黄姻越聚越浓,已经对面不见人影,除了可以听到声音之外,丁弃武已经再看不到金大为的影子。   那黄烟中有一股轻微的腥臭之气,使人嗅吸起来很不舒服。   丁弃武正要试着闯出阵去,当下右手仗剑,大步向前走去。   但他走出不足数步,忽听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接着是一股黑烟迎面扑来。   丁弃武微微皱眉,身形拔升而起,凌空冲起十余丈高,躲过了那股黑烟,然而,黄烟弥漫,至少有二十余丈之高,仍然无法看得清四外的情形。   就在丁弃武身形一落之际,七柄长剑同时疾攻而至,仍然是那七人般攻的阵式。   丁弃武只好身形疾退,回到了原处,攻到的七柄长剑也随之退了回去。   只听金大为朗笑道:“如何?”   丁弃武冷冷的道:“丁某还是不把这破阵放在眼里!”   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也焦灼不已,因为在这种情形之下,要想冲出阵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大为又长笑道:“丁少侠,阁下似乎犯了一般少年,豪士的通病!”   丁弃武冷哼道:“什么通病?”   金大为道:“志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虽然死到临头,还硬说毫无关系!”   丁弃武本想发作,但略一忖思又忍耐了下来,因为情形十分明显,金大为是在故意激他发火。   他平静了—下心头的怒火,淡淡的道:“此处并非房舍之内,这滚滚的浓烟虽然厉害,但既不能用毒素害得了我,大约就无法使丁某低头服输,你知道这原因么?”   金大为笑道:“丁少侠想必是说五毒狼烟随风消散.不能维持得太久,是么?”   丁弃武道:“就是这个意思!”   金大为冷笑道:“的确不会维持太久,但至少可以支持上十天左右。”   “十天……”   丁弃武大笑道:“你们有多少五毒狼烟可用,能够支持得上十天的时间?”   金大为道:“信不信由你,这五毒狼烟也许可以支持上二十天,十天的时间是最保守的估计了……”   微微一顿,又道:“丁少侠虽然武功高强,但总不是铁打的金刚,十天的时间中不吃不喝倒还其次,若是被这五毒狼烟侵袭上十天,大约你有天大的本领也要完了!”   丁弃武冷冷的道:“哼!”   金大为又叫道:“十天的时间之内,敝教主必然会及时赶了回来,那时老夫的责任就可推开,一切悉凭敝教主如何处理了!”   丁弃武不再多言,闭目养息,仔细盘算着如何破除这天皇阵。   他多少有些后悔,使他们从容布阵,方才引起了这场麻烦。   他只好静静等着,看会不会有另外的变化。   时间慢慢逝去,大约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丁弃武期待着一场大风,或是一阵急雨,让风雨把滚滚的黄烟冲散。   然而,天公偏不作美,虽然有些微微小风,但也不过使浓烟旋滚流动,并没有因此而消散。   四外除了旋滚的浓烟之外,仍然是什么都无法见到,连一点人声也无法听得到了。   丁弃武心中有数,这天皇阵果然是一座厉害的阵式,七人一组,每人一记绝招,足以使任何武功高强之人无法抵挡!   他静静的等着,反正眼下不急,他—定要等到一个有利的时机。   时光不知过去了多久,夜色已经降临,丁弃武枯坐在黑暗之中,竟然想不出一点好的办法。   忽然——有轻轻的脚步传了过来。   丁弃武一怔,急忙循声回顾,只见浓密的黄烟之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来。   丁弃武眼前不禁为之一亮。   原来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妇,竟在浓烟中姗姗而来。   丁弃武大感愕然,但却故示平淡的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并未开口。   那少妇也定定的瞧了他一会,像是有些惊恐的四外一瞧,道:“你是被困的人?”   丁弃武淡淡的道:“就眼前的情形来说,是被困!”   那少妇笑道:“如果不是目前呢?”   丁弃武道:“可以说是游戏!”   那少妇点点头道:“你很勇敢,看你年纪这样轻,就这样毫不在乎,实在是个英雄人物。”   丁弃武笑道:“芳驾过奖了。”   那少妇苦笑道:“暂且先别跟我说这些,我快带你离开这地方再慢慢的谈!”   丁弃武目光四外一转,道:“那么有劳芳驾带路了!”   那少妇轻盈的一笑,转身就走,丁弃武立刻跟在后面相偕走去。   穿过浓密的烟雾,经过一道月洞小门,就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竟究是如何走出的天皇阵,连丁弃武都没有完全弄得清楚。   那少妇脚步不停,一直向花园深处的一幢小楼走了过去。   小楼不高,但十分雅致,楼窗中灯光隐隐,鹅黄的窗纱随风飘动不已。   丁弃武跟在那少妇之后,一同走上了小楼,在一副花梨木桌椅之前坐了下来。   那少妇眸光盈盈一转,笑道:“你一定觉得奇怪吧?”   丁弃武道:“在目前来说,的确是有些奇怪!”   那少妇微微一笑道:“如果是以后呢?”   丁弃武道:“也许会觉得可笑!”   那少妇幽幽的一笑道:“我知道你对我怀疑,但是我说明白了,你就不会觉得可笑了!”   丁弃武道:“你说吧!”   那少妇道:“在说出我的事以前,我要先问问你的姓名,你是不是姓丁,叫做丁弃武?”   丁弃武笑道:“你对我好像很清楚!”   那少妇摇摇头道:“我本来一点也不清楚,这只是猜出来的!”   丁弃武道:“猜出来的也好,反正你已经知道我的姓名了,那就不必我再说了。”   那少妇道:“你承认你就是丁弃武了!”   丁弃武笑道:“我根本就没有否认,……”   微微一顿,又道:“你呢,我可以问问你的姓名么?”   那少妇叹口气道:“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但是我并没有名字……”   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沉吟了一阵,又道:“我有个名字叫杏儿,但那是小时候的乳名,现在如果说有名字,就叫路刘氏……”   “路刘氏……”   丁弃武喃喃了一遍道:“莫非你是路家的媳妇!”   路刘氏点点头道:“对了。”   丁弃武道:“那么,你丈夫莫非是路老英雄的孙儿路文杰?”   路刘氏瞧了他一眼道:“你对我也知道得很清楚,用不着我多说什么了。”   丁弃武道:“我也是猜出来的,因为路老英雄只有路文杰一个孙儿,如果你是路家的媳妇,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路刘氏甜甜的一笑道:“你很聪明!”   丁弃武突然面色一沉道:“如果我真的聪明,这其中问题仍然很多……”   路刘氏点点头道:“不错。”   丁弃武道:“最大的一个疑问,是你如何能出入那黄烟弥漫的天皇阵?”   路刘氏道:“因为他们怕我。”   丁弃武道:“他们为什么怕你?”   路刘氏幽幽的道:“因为我快要变成他们教主的老婆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本是路文杰的妻子,但天皇教强占了华山大寨,迫你做教主的押寨夫人,是么?”   路刘氏面色微红,道:“我说过你很聪明,果然一猜就猜中了。”   丁弃武道:“你……可曾失身与他?”   路刘氏低眉俯首,摇着头道:“还没有。”   丁弃武道:“那么你答应嫁他了?”   路刘氏只摇着头道:“也没有……”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我答应了他,也就不会这样自由了!”   丁弃武道:“这为什么呢?”   路刘氏道:“这很简单,男人们对于得不到的女人,会把她看得像九天仙女一般,但—旦弄到手,就会觉得一文不值,而不屑一顾了!”   丁弃武忍不住一笑道:“你到是世故得很!”   路刘氏面色一红道:“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钟情的是我的丈夫,自然不能失身给这贼子!”   丁弃武道:“但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路刘氏道:“那是听天皇教主说的,他说普天之下的人他都不怕,就是怕丁弃武一个人!”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这倒蒙他看重了!”   路刘氏又道:“他似乎算到了你会来,所以才吩咐金总护法准备天皇阵来对付你……”   眸光一转,又道:“你可知道这天皇阵的厉害?”   丁弃武道:“的确不同凡响,但我还没领略到有什么真正厉害的地方?”   路刘氏扁扁嘴道:“真正厉害的地方,是会困住你,使你无法脱出阵外,至少困你十天,十天之中不吃不喝,就算铁打的金刚,你也受不了……”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那些黄烟叫五毒狼烟,都是有毒的东西,纵然你不怕毒,困上十天,也是够受的了!”   丁弃武笑笑道:“这些事你知道得倒是这样清楚。”   路刘氏一笑道:“这是天皇教主告诉金总护法,被我偷偷听了来的!”   丁弃武道:“那么,五毒狼烟是有毒之物,为什么你会毫不在乎?”   路刘氏笑笑道:“天皇教主有解药给我。”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那么……”   目光一转道:“路老英雄与你丈夫走的时候可曾叮咛过你什么没有?”   路刘氏道:“没有,实不相瞒,我……”   话到唇边,却又硬咽了下去。   丁弃武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都该明说,如果还要瞒着我,就不好办了!”   路刘氏叹口气道:“好,我说……”   又停顿了一下,方道:“我跟文杰虽然成婚已经半年,可是从未同房,我……还是处子之身……”   丁弃武道:“这为什么呢?”   路刘氏幽幽的叹口气道:“很简单,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姓白的女孩子,……”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我也知道姓白的女孩子是你的妻子,而且她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已经死了!”   丁弃武黯然点点头道:“不错,事实就是如此。”   路刘氏幽幽的道:“只怪我的命苦,嫁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丈夫,一进门就守了活寡,现在又碰上了这害人的天皇教主……”   丁弃武道:“慢着,那天皇教主的真面目你可见过?”   路刘氏点点头道:“见过了。”   丁弃武道:“他的模样如何,在你眼光中他该算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路刘氏忖思了一下道:“他很英俊,也很年轻,又有那样高的武功,该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只是……”   丁弃武打断她的话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干干脆脆的做了教主夫人?”   路刘氏正色道:“好马不配二鞍,烈女不嫁二夫,虽然路文杰不喜欢我,那是我命苦,但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合的婚姻,注定了我一辈子姓路!”   丁弃武道:“如果那天皇教主再逼你呢?”   路刘氏道:“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我是不会失身于那贼子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芳驾是个烈性的女子,在下十分敬佩,现在,我还要问你一件事……”   路刘氏道:“什么事啊?”   丁弃武道:“华山派中门人弟子也有数十人之多,天皇教霸占了华山大寨之后,这些人去了哪里?”   路刘氏道:“他们都被囚在后寨的地牢之中。”   丁弃武道:“如果你真的恨天皇教主,仍然立誓要做路家的媳妇,那么你立刻带我去找他们。”   路刘氏摇摇头道:“不行。”   丁弃武淡然—笑道:“为什么不行,是否表示你……”   路刘氏打断他的话道:“你别误会,天皇教主离开之后,虽然使我自由活动,可是只有那地方不准我去……”   微微一顿,又道:“我何尝不想把他们放了出来,我试过许多次,但都被他们挡了回来。”   丁弃武道:“但有我与你一齐,情形自会不同。”   路刘氏道:“你想凭你的武功打败他们?”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以我的武功而论,只要你肯合作,可以顺利的放他们出来,也可以顺利的把这些天皇教徒打跑,恢复华山门户……”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我会向路文杰说明你的贞洁不二,使他喜欢你,与你做一辈子恩爱夫妻!”   路刘氏摇摇头道:“不行,路文杰不会相信!”   丁弃武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会听我的话,而且,你也同样的可以向他证明……”   目光转了开去,又道:“你不是处子之身么?”   路刘氏忖思了一下道:“你说的也对,不过……”   丁弃武笑笑道:“还不过什么?”   路刘氏道:“这件事太重大了,我不能不仔细考虑一下!”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你可以仔细考虑,不过,天亮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路刘氏道:“我会的,天亮之前我一定做个决定。”   夜很静,小楼上尤其静得出奇,路刘氏平静的坐着,显得十分温柔。   丁弃武暗忖:路文杰虽是江湖道上的少年豪杰,但有这么一位温柔美丽的妻子,也应该知足了,面对如此美妻,竟然半年不曾同房,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难道路文杰竟然无此艳福。   自然,他也有说不出的怀疑。   他不曾听说过路文杰成婚,这是最大的疑点之一,其次,路刘氏能从容进出天皇阵,把他带到这小楼之上,更是不通情理。   有心人擅于用计,使他不能不提高警觉。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两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时光在沉默中慢慢溜走。   终于,路刘氏微吁了一声道:“这件事实在叫人难下决定,我的心乱极了,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   丁弃武平静的道:“你可以慢慢的想,用不到着急,反正天亮还早,不忙!”   路刘氏皱皱眉头道:“我从来不喝酒,但是现在我却渴望喝两杯酒解闷!”   丁弃武笑笑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要喝酒方便,你可以随便喝罢。”   路刘氏道:“你不想喝么?”   丁弃武道:“如果好,我当然也可以奉陪两杯,但如果酒不好,我就没有胃口了!”   路刘氏道:“你喜欢喝什么酒?”   丁弃武笑笑道:“什么酒都可以,只要醇的就好。”   路刘氏也轻轻的一笑道:“听说这里有一种名酒,叫做女儿红,不知你喝过没有?”   丁弃武道:“如果是陈到六十年以上的.自然就是好酒了,不过,这种陈酒不是太多!”   路刘氏道:“华山大寨有的是东西,也许不会没有好陈酒?”   丁弃武道:“既然芳驾决定要喝,就去取来吧!”   路刘氏点点头,立刻走到楼梯口,向下轻声叫道:“小红,小芳……”   只听当下两个少女同声轻快的应道:“夫人,什么事啊!”   路刘氏叫道:“去替我拿一缸陈年女儿红,再弄几样可口的下酒小菜来!”   只听楼下应道:“是的,夫人!”   路刘氏又走了回来,含笑道:“小红、小芳是我以前两个贴身丫头,陪嫁过来的,跟我五六年了!”   丁弃武道:“嗯。”   路刘氏又没有话说了,等了大约一盏热茶的光景,只听小红小芳在楼梯口叫道:“夫人,酒和菜都来了!”   路刘氏道:“摆在那里,你们去睡吧!”   小红小芳又同声应道:“是,夫人。”   此后就没有了两名丫头的声音。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丁弃武根本就没有看到两名丫头是个什么样子。   路刘氏由楼梯口把酒莱一样样的搬了过来,摆在了小几之上。   果然有四样精致可口的菜肴,一大坛芳香扑鼻的美酒。   丁弃武道:“这酒的味道嗅起来实在不错,只是一大缸太多一些了!”   路刘氏笑道:“喝不了没有关系,如果不够喝;那才真是扫兴呢!”   说着轻舒素手,斟上了满满的两杯,把一杯推到丁弃武面前,笑道:“听说一醉可以解千愁,我以前从来没喝过酒,不知这话对不对……”   擎起面前酒杯,道:“来,咱们醉一醉吧!”   丁弃武也举起酒杯与路刘氏一饮而尽。   路刘氏果然像是从来没有喝过酒,一杯下肚,立刻呛得咳嗽了起来。   待咳嗽一停,方才流着眼泪笑道:“喝酒真有意思,又甜又辣,叫人眼泪都流了出来,……”   丁弃武一声不响,定定的看着她。   路刘氏笑笑道:“怎么了,这酒不好?”   丁弃武道:“假货。”   “假货?……”   路刘氏怔了一怔道:“你说这酒不是真正的女儿红?”   丁弃武道:“自然不是,不过,也算是难得的好酒,可惜配的成份不对!”   路刘氏喃喃的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反正我觉得喝酒很有意思,很好玩!”   丁弃武道:“那么你可以喝个痛快!”   路刘氏果然把两杯酒注满,擎起杯来,甜甜的笑道:“来,再喝一杯。”   丁弃武淡淡一笑,果然又喝了一杯。   路刘氏放下酒杯,打个酒呃道:“我已经有些醉了!”   丁弃武道:“你是该醉了,……”   微微一顿,又道:“这种酒不会喝酒的人一杯即醉,你已经喝了两杯,自然是会醉的了。”   路刘氏瞧了他一眼道:“我有些心跳,也有些气喘……”   拍着自己的胸部,又道:“这里很不舒服!”   接着把上面的衣纽解开了两颗,露出了大半截雪白的酥胸。   丁弃武皱皱眉头,没有什么表示。   路刘氏迷离着两眼,定定的瞧着丁弃武道:“我不能喝了,你自己喝吧!”   丁弃武道:“我对酒兴趣不浓,不喝也罢……”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这两杯酒已经很够了,但对我来说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路刘氏道:“为什么呢?”   丁弃武道:“说出来你也不会懂,因为这与定力有关!”   路刘氏叹口气道:“我是不大懂,不过,人总是人,丁少侠……”   她做了一个慵懒的姿式,幽幽的又道:“听说你妻子死去很久了,是么?”   丁弃武道:“不错,而且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路刘氏道:“难道你没想到该续弦,你该有个人伺候你、服侍你!”   丁弃武道:“嗯!我的确有这个意思。”   路刘氏道:“那么,你可找到合适的对象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没有。”   路刘氏幽幽的道:“像你丁少侠这样的人才要想讨个像样的妻子,实在不该是一件难事……”   向丁弃武身边靠近了一些,又道:“为什么丁少侠不再讨一房呢?”   丁弃武叹口气道:“讨房妻并不是难事,但如找一个理想的就很难了。”   路刘氏点点头道:“不错,不知道丁少侠要选什么样的人才肯再娶呢?”   丁弃武笑笑道:“至少要像你这样的人物。”   “噢……”   路刘氏满面春风的道:“你觉得我合你的理想?”   丁弃武笑道:“你美丽、温柔、大方、贤淑,是女人中最符理想的女人,自然合乎我的要求!”   路刘氏纵体入怀,叫道:“丁少侠!”   丁弃武抚着她披肩的秀发,道:“怎么?”   路刘氏伏在他的怀中道:“那么你就娶了我吧!”   “我娶你……”   丁弃武苦笑一声道:“我固然很想娶你,但这都是无法办得到的事!”   路刘氏幽幽的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难道你想不出来,你是有夫之妇,而路文杰又是我的朋友,我如何能够娶你!”   路刘氏叹口气道:“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你就不会计较这些!”   丁弃武摇摇头道:“喜欢你是一回事,朋友又是一回事,我不能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来。”   路刘氏幽幽的道:“既然这样,我们……”   丁弃武道:“怎样,你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路刘氏道:“既然你我遇见,就算有缘,不要辜负了这缘份,我们今夜……”   丁弃武握住她的素手道:“今夜怎样?”   路刘氏道:“我愿意把我的身体献给你,你……”   她话并没有说完,已经出了变化,原来丁弃武把她的手拧向了背后。   路刘氏负痛叫道:“丁少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你不是要把你的身体献给我么?”   路刘氏道:“我是要献给你,但你……”   丁弃武道:“既然你的身体已经献给了我,那就要随我怎么样了,我喜欢这样!”   说着手上用力,把她反转的手臂往上硬掀。   路刘氏负痛叫道:“别……别对我这样,快放开我!”   丁弃武道:“这算是求饶么?”   路刘氏叫道:“是求饶,我在向你求饶,快放开我。”   丁弃武道:“要我放开你不难,但是你要说几句实话。”   路刘氏道:“说,我说,不论你问什么我都说,你快些先放开我!”   丁弃武道:“只要你说完,我会立刻放你,……”   声调一沉,道:“酒中下了些什么药!”   路刘氏咬咬牙关道:“春药。”   丁弃武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路刘氏道:“是金大为,他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才叫我用这种方法……”   丁弃武道:“那么你根本不是路家的媳妇了?”   路刘氏道:“是的,但……路文杰与我成婚三天,他就不要我了!”   丁弃武道:“好吧,这些丑事我也懒得问你,现在我再告诉你一句,快些带我去找华山派被囚的门人弟子!”   路刘氏道:“没有用,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被囚在那里。”   丁弃武道:“我有办法使你知道。”   说着把她右臂又往上用力一掀!   路刘氏杀猪般的叫道:“别这样整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是没有用处!”   丁弃武点点她的左右肩井穴,方才放开她问道:“你究竟是谁的姘妇,是金大为的,还是天皇教的?”   路刘氏摇着头道:“谁也不是,我只是被掳之人,那金大为想利用我而已!”   丁弃武道:“金大为也许很喜欢你吧?”   路刘氏苦笑道:“这我可不知道。”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在你这小楼里虽然十分舒服,但我仍然有些呆不惯,……”   目光一转,道:“咱们走吧!”   说着站起身来,拉了路刘氏就走。   路刘氏喃喃的叫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丁弃武笑道:“咱们先随便走走,因为我从没有到过华山大寨,不妨在各处转转。另外,也随便找找华山派被囚的门人弟子。”   路刘氏左右肩井穴被制,双手下垂,已经失了作用,在丁弃武拖拉之下,只好脚不点地的向楼下走去。   楼下正呆立臂小红小芳两名侍婢,见丁弃武与路刘氏走下楼来,两人都圆睁大眼,一副吃惊之色,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刘氏叹口气道:“你们为什么还不去睡?”   小芳呐呐的道:“夫人,你……”   路刘氏道:“不必管我,去睡吧!”   小红小芳同声应道:“是……”   两人当真走出了房间之内。   院中很静,那是一个小巧的花园,栽了不少各种各样的鲜花。   微风过处,花香袭人,使人有一种恬静的感觉,丁弃武不禁微微吁了一口长气。   路刘氏也叹口气道:“我们的计谋都失败了,我已经被你控制,你还叹什么气?”   丁弃武笑笑道:“这地方很美,实在不该发生这种事情,但是竟然发生了,不是有些美中不足么?”   路刘氏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微微一顿,又道:“反正我也是任人摆布的人,用计害你也并不是我的本意。”   丁弃武瞧了她一眼,道:“至少,你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只不过本性过于淫滥,才落到这步田地而已!”   路刘氏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还是放了我这苦命人吧!”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行,至少,我还要知道你对那金大为有什么用处没有?”   路刘氏道:“他答应过要娶我,但这件事情没有办好,只怕也就吹了!”   丁弃武道:“这也难说,咱们逛一逛吧!”   说着拉了路氏向花园外走去。   花园外是一道甬路通道,直通另外一重院落,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听不到—点声息。   丁弃武收住脚步,道:“很怪!”   路刘氏道:“怪什么?”   丁弃武道:“夜太静了,金大为去了哪里?”   路刘氏道:“也许他在拥被高卧,误认为我用软功夫已经服降了你。”   丁弃武笑道:“绝不会,当我们在楼上喝酒时,金大为和他的瓜牙们早已知道得清楚无比了!”   路刘氏道:“知道了又能怎样?”   丁弃武道:“也许他会来救你!”   路刘氏道:“如果你希望他来救我时降服他,这希望也许会落空,……”   微微一顿,又道:“只怕他今夜是不会来了!”   丁弃武道:“不论他会不会出现,反正我要试试看,其次,我更要找到华山派的门人弟子……”   路刘氏道:“随便你吧,反正我已是你的俘虏,随便你怎么样吧!”   丁弃武忽然把声音放得低低的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我不愿意折磨你,不过现在我却要试试这一桩办法是否有效……”   路刘氏大惊道:“你……”   丁弃武急忙拦住她的话道:“你不用害怕,我要告诉你就不会认真使你受罪,只不过做个样子。”   路刘氏道:“你是说……”   丁弃武道:“我伪装给你用分筋锁骨的手法,你也伪装痛苦得大叫,……”   路刘氏连忙点着头道:“我肯,我肯,只要不是真的要我受罪就行了。”   丁弃武微微一笑,沉声喝道:“贱人,这是什么地方?”   路刘氏瞧了丁弃武一眼,呐呐的道:“我不知道。”   丁弃武道:“你在华山大寨中住了这么久,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路刘氏道:“华山大寨的院落前前后后的不知道有多少,我如何能一一的记得,何况现在又是深夜之中。”   丁弃武道:“好吧,那么华山派的门人弟子被囚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路刘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丁弃武道:“这样看来,你是一问三不知了?”   路刘氏苦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也没有办法。”   丁弃武道:“但我有办法可以使你知道。”   路刘氏道:“什么办法?”   丁弃武道:“让你尝尝我分筋锁骨的手法!”   路刘氏咬牙叫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是不知道,没有办法告诉你!”   丁弃武笑道:“纵然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也要试试看,你且尝尝这分筋锁骨的味道吧!”   说话之间用手在路刘氏五阴绝脉的方位虚虚的按了一按,同时沉声道:“躺下去叫!”   路刘氏十分听话,果然蓬的一声,装做摔下地去,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四外很静,既听不到人声,也看不到人影。   丁弃武也不禁有些怀疑了起来,难道金大为当真不在这附近?   大约叫了半盏茶左右,丁弃武又用手在她五阴绝脉的地方虚虚的按了一按,道:“停下来。”   路刘氏依言停止了呼叫。   丁弃武目光悄悄四外一转,道:“怎么样,现在还不肯说出来么?”   路刘氏道:“我已说过不知道,你把我弄死也是不知道。”   丁弃武沉声喝道:“大约分筋锁骨的味道还没有尝够,你再试试看吧!”   不待话落,又向路刘氏五阴绝脉的地方虚空按了一按,悄声道:“再叫。”   路刘氏不敢怠慢,只好又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地牢巧逢牟老丈   路刘氏杀猪般的叫声足可声闻数里,至少整个华山大寨之中每个角落内部都可听到。   然而,又是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了,却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丁弃武只好颓然苦笑了一声道:“停下来吧,不必再穷嚷鬼叫了!”   路刘氏依言停了下来,喘出一口粗气道:“这是你叫我假装的,其实我早告诉过你了,没有用处,金大为那家伙绝不会理这一套!”   丁弃武点点头道:“现在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他的用处并不太大。”   路刘氏叹口气道:“只怕我生下的时辰不对,注定了一辈子苦命,谁都不愿意要我!”   丁弃武忍不住失笑道:“也许你的话对,现在你对我也失去了作用,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目光一转,道:“你走吧!”   路刘氏道:“你叫我到那里去?”   丁弃武道:“这是你的自由,我不敢干涉!”   路刘氏苦笑道:“我实在没地方可去,而且,他们知道我失败了,也绝不会饶得了我。”   丁弃武道:“这也没有办法,只好由你去应付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无法带你这么一个累赘,我也没有理由带你,我们再见吧!”   不待话落,立刻纵身而去。   路刘氏怔了一怔,不由失声哭了起来,原来丁弃武临走之时并没有解开她被闭的肩井穴,她的双手仍然无法摆动。   但就在丁弃武走后不久,一条黑影飞扑而下,正是金大为。   路刘氏吃了一惊,呐呐的道:“你……你……”   金大为摇摇手道:“别怕,你跟丁弃武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路刘氏更加吃惊的道:“那么……”   金大为道:“我不怪,我知道你是不得已的,我只问你一件事……”   眼珠转了一转,又道:“你喜欢我么?”   路刘氏怔了一怔道:“为什么你要问这个?”   金大为道:“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路刘氏双目泛光道:“那么,你……是说,你……喜欢我?”   金大为点点头道:“一点不错,我十分喜欢,我要娶你做老婆!”   路刘氏道:“为什么以前你不对我说?”   金大为道:“以前我不敢说,我怕你不会喜欢我!”   路刘氏道:“我谁都喜欢,因为我是一个弃妇,谁要我都好……”   微微一顿,又道:“但是丁弃武跑了,你不怪我?”   金大为道:“我怪你什么,丁弃武跑了与你并无关系,因为那并不是你的过错!”   路刘氏道:“可是我方才曾经跟他合作骗你!”   “我知道……”   金大为道:“你假装被他用上分筋锁骨之法,故意大呼小叫!”   路刘氏道:“是啊,他迫我那样做,我实在没有办法!”   金大为道:“我知道,我们……”   忽然——   金大为一语未完,只见一条人影疾掠而下,呵呵笑道:“金大为,你果然又出来了!”   金大为与路刘氏俱皆大吃一惊,因为来人正是丁弃武。   只见丁弃武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吧?”   金大为咬咬牙道:“想得到,老夫早知道你会去而复返。”   丁弃武一笑道:“莫非此地也有那五毒狼烟的天皇阵?”   金大为摇摇头道:“这倒没有。”   丁弃武道:“此地没有天皇阵,而你又料到我会来,想必你有高明的办法对付我?”   金大为摇摇头道:“老实说,根本没有……”   丁弃武道:“那么我要对不起你了!”   金大为笑道:“丁少侠想要如何对付老夫,老夫都不在乎,但我却要先把话说明。”   丁弃武道:“你说吧!”   金大为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能顺利的走出了天皇阵?”   丁弃武伸手一指路刘氏道:“自然是她带我出去的,不过……”   眼珠一转,又道:“就算她不带我出去,我也一样的可以出去……”   金大为哼道:“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丁弃武笑道:“一点也不,因为天皇阵虽然厉害,但却不能持久,那可以困上十天半月的话都是胡说,充其量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金大为咬了咬牙,没有开口。   丁弃武笑道:“我说的可对?”   金大为道:“纵然你说的对又怎样?”   丁弃武道:“你见五毒狼烟对我无可奈何,七人一组的攻击又无法使我俯首,所以你才又想到利用路刘氏,但是路刘氏也失败了?”   金大为道:“她没有失败!”   丁弃武冷冷笑道:“唔!”   金大为道:“我说她没有失败,是她至少做到了一件事……”   “噢……”   丁弃武笑笑道:“不知她做到了哪一件?”   金大为道:“她愿意嫁我,这一点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我总认为她不会喜欢我!”   丁弃武道:“现在你知道了!”   金大为点点头道:“不错,这使我高兴得要死,我想不到以我的年龄,还会有这样美的女人爱我!”   丁弃武道:“恭喜你!”   金大为得意的道:“这的确是值得恭喜的事,也使我觉得人活着实在很有意思,所以我……”   目光四外一转,忽又住口不语。   丁弃武道:“究竟你想怎样,为什么不说下去了?”   金大为把声音说得低低的道:“我要从此离开天皇教,远走高飞,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想了!”   丁弃武道:“你的想法很对……”   微微一顿,又道:“但在你离开此地之前,最好再帮我一个忙,找华山门人弟子!”   金大为接口道:“不用丁少侠说,我也知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我就带丁少侠去!”   丁弃武困惑的道:“你当真如此?”   金大为道:“难道丁少侠信不过我!”   丁弃武道:“老实说我不能不有些怀疑,因为你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   金大为道:“这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我觉得这样做对,所以才肯帮丁少侠!”   丁弃武笑笑道:“也许这是爱情的力量……”   投注了路刘氏一眼,接下去道:“是她使你改变了一切?”   金大为道:“也许是吧……”   丁弃武道:“但这还有一点使我不解……”   金大为道:“不知是那一点?”   丁弃武道:“你自己说过天皇教的教规极严,如今你做了这样的叛逆之事,难道不怕你们教主……”   金大为道:“如果老夫不带丁少侠去,相信丁少侠也是不会放过我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嗯!”   金大为道:“这不就是了,丁少侠同样的放不过我,我还是非做不可……”   微微一顿又道:“做了这件叛门之事,我已决定即刻远走高飞,使敝教主无从找我。”   丁弃武道:“这办法果然不错,那么就劳驾你带路了!”   金大为有些为难的道:“丁少侠由此向左,穿过西重院落,一直向后寨走,在最后一进院落中有一间大厅,厅中有一道暗门,其中就是囚着华山门下数十名弟子的地牢,十分好找,丁少侠请自己去吧……”   眼珠一转,又道:“因为我们两人还要收拾一下,才能离去,所以老夫不想陪丁少侠去了!”   丁弃武笑道:“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而且在下对尊驾的话并不完全深信……”   金大为皱眉道:“这是说一定要老夫引路不可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一点不错。”   金大为叹口气道:“看情形老夫想不依丁少侠,大约也是不行的事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金大为又叹口气道:“好吧,我带你去……”   转向路刘氏道:“你快去收拾一下,等我送丁少侠回来之后,我们立刻就走!”   路刘氏点点头道:“我知道。”   金大为又转向丁弃武道:“现在老夫可以带你去了!”   不待话落,当先向前走去。   丁弃武急步相随,一同向前走去。   沿途所经,果然如金大为所言,不久就到了最后院落的大厅之前。   金大为点点头道:“正是。”   说着走去推开了厅门,原来那厅门本是虚掩着的,一推之下立刻打了开来。   金大为迈步入内,向正面壁间一指道:“那就是暗门!”   丁弃武定神看去,只见壁间光滑无物,看不出暗门的所在,当下瞧了金大为一眼道:“暗门如何打开?”   金大为皱眉忙道:“这个老夫可能不易办到了。”   丁弃武道:“为什么?”   金大为道:“除了教主知道开启暗门的方法之外,老夫根本就不知道……”   微微一顿,又道:“但却可以用内力将暗门震开,因为暗门并不算最坚固!”   丁弃武道:“那么你就去震开它吧!”   金大为摇摇头道:“暗门虽然并不十分坚固,但以老夫的内力而论,恐无法震得开它!”   丁弃武道:“这是说非我动手不可了!”   金大为道:“除了丁少侠之外,只怕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得到,还是丁少侠自己……”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吃过几次亏,觉得乖了一些,谁知道是不是捣鬼?”   金大为道:“但老夫说的都是实话,丁少侠硬要不信,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丁弃武道:“自然有办法!”   金大为道:“既然丁少侠有办法,就一切依丁少侠去办,老夫谨听吩咐!”   丁弃武一笑道:“你是说你的内力不足,无法打得开地牢的暗门,是不是?”   金大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丁弃武道:“那么你双掌尽管按在暗门上,在下在你背以后内力助你,如何?”   金大为点点头道:“对,这也是个好办法。”   说着走到壁间,双掌按到了胸前的壁上,急急的叫道:“丁少侠请快些!”   丁弃武大为困惑,但事实还是事实,金大为已请丁弃武出掌相助,这不是假装的事。   丁弃武不再迟疑,当下立刻大步向前走去。   殊料刚一举步,但听咔察一响,地面的砖地突然完全落了下去。   这一变化太过突然,丁弃武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发生这件事,以致毫无防备,顿个人向下跌去。   耳际间只听金大为震声大笑道:“丁弃武,这一回你可完了!”   丁弃武身像流星一般,一直坠了三四丈高,方才落于实地。   丁弃武—直运功尽量减轻体重,故而落下时并未摔着什么。   地面是砂土地,十分松软,但却有—股潮湿霉烂的味儿。   丁弃武就地跌坐,瞑目苦思。   忽然——   一声长叹传了过来。   丁弃武为之一怔,急忙转身看去,这才发觉不远处正坐着一个老人。   丁弃武忙道:“老丈!”   那老丈苦笑一声道:“壮士为何也被弄了下来?”   丁弃武道:“在下中了他们的诡计,才被弄到了这地牢之中,老丈呢?”   那老者道:“老夫与壮士的遭遇相同,也是中了他们的诡计,才跌落此处!”   丁弃武道:“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那老者道:“老夫牟中,世居汝南。”   “噢……”   丁弃武忙道:“老丈莫非是被称做神拳铁掌的牟老英雄?”   牟中叹口气道:“正是老夫……”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当年也曾纵横江湖,出过一些风头,如今方才知道,以老夫的所学,实在不足以行走江湖……”   丁弃武道:“老丈是如何被弄下来的呢?”   牟中道:“老夫日前适经此处,因与路老英雄曾有杯酒之交,故而顺道过访……”   微微一顿,又道:“谁知此处已遭大劫,改成了天皇教!”   丁弃武道:“想是老丈前来盘问,惹出了麻烦!”   牟中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丁弃武道:“不知老丈与什么人交手,而被引来此处的?”   牟中道:“一个自称总护法金大为的五旬老者!”   丁弃武道:“在下也是被金大为引来,遭了暗算的!”   牟中道:“他们手段够狠,老夫被弄下来之后,已经两日未进饮食,看来他们想活活的把我们饿死!”   丁弃武道:“两天以来,难道老丈就一直等坐这里,不曾想法寻求生路?”   牟中道:“老夫自然寻过了,但是没有一点希望……”   向上—指道:“这上面至少有四丈多,根本无法飞越上去,四面则是天然石壁,无法掘开,除了静等死亡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丁弃武心中不由为之一沉!   只听牟中又道:“壮士高姓大名,因何也被他们弄了下来!”   丁弃武道:“在下姓丁名弃武,因为……”   不待他说完,牟中立刻啊了一声道:“你就是丁弃武丁少侠……”   丁弃武道:“老丈莫非听说过贱名?”   牟中凝重的道:“老夫久仰得很,丁少侠可谓当世少年第一奇侠,可惜……”   丁弃武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微微一顿,又道:“倘若注定要死于此处,那也是天意,否则,一定还有生离此处的希望!”   牟中苦笑道:“只怕这希望不会太多了!”   丁弃武笑笑道:“你我逢于患难之中,倘若真的同死此处,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了!”   牟中又苦笑一声道:“不错,这两天来,老夫实在苦闷得很!”   丁弃武道:“老丈可有尊眷?”   牟中摇摇头道:“老夫也曾娶过妻,生过子,但他们却不幸早死,如今只有我孤老头儿一个!”   丁弃武道:“老丈今年高寿?”   牟中道:“六十一岁。”   丁弃武心中一动,道:“老丈的学问道德,在江湖道上早有传闻,武功一道……”   牟中接口道:“丁少侠过奖了!”   丁弃武道:“老丈的确是人中之龙,但不知武学上是否有师门传授?”   牟中怔了怔一道:“丁少侠为何问起这些事来?”   丁弃武道:“反正没有生路,随便谈谈,也可以打发难耐的时间!”   牟中点点头道:“丁少侠说得是……”   微微一顿,方道:“老夫虽然也在江湖道上闯荡了不少年,但却没有拜师学艺,几手庄稼把式,都是老夫自己体会出来的,实在差得很!”   丁弃武忍不住道:“这真是妙极了!”   牟中困惑的瞧了他一眼,一时不知他用意何在,不由怔怔的道:“丁少侠这话……”   丁弃武笑笑道:“是在下失言了……”   目光一转,又道:“老丈不曾拜师习艺,就在武功上有这样高明的成就,实在难得的很!”   牟中道:“粗浅之学,不足挂齿……”   微吁一声,又道:“何况,现在更不必再提这些事了!”   丁弃武道:“老丈阅历丰富,不知老丈知道有位一天冥老人不知?”   牟中点点头道:“天冥老人是出过大名的人,虽然只是神龙一现,但老夫也是无法忘怀!”   丁齐武道:“老丈认为天冥老人的武功如何!”   牟中摇摇头道:“这是两百多年前的事,老夫只不过从传说中得知而已,如何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什么程度?”   丁弃武道:“以老丈的判断呢?”   牟中道:“那自然是高明之至,当世之中也许根本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丁弃武笑道:“可以找得出来,不但武功一样,而且名字相同,也叫天冥老人!”   牟中道:“丁少侠是在说笑话吧?”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是说笑话,这完全事实。”   牟中道:“请恕老夫愚昧,还听不懂丁少侠这话的意思!”   丁弃武道:“天冥老人一共已经有了八个,目前正在找第九个!”   牟中道:“丁少侠越说越玄了,老夫有些听不懂,这一定是丁少侠在说笑话!”   丁弃武道:“在下从不说笑话,这完全都是事实!”   牟中道:“如是事实,丁少侠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丁弃武点点头道:“自然该说得详细一些,首先,我该告诉老丈,这天冥老人是天冥一派,总舵设在龙首山的伏龙古洞,每代仅传一人……”   “噢……”   牟中有些惊异的道:“这是真的?”   丁弃武道:“这自然是真的,在下如何能欺骗老丈!”   牟中道:“请再说下去,他们……”   丁弃武道:“他们每代只传一人,而且要在八十岁之上才能收徒,所收的徒弟要在六十岁以上……”   “怪……”   牟中忍不住一笑道:“这是江湖上最怪的一个门派了!”   “不错……”   丁弃武道:“在下也认为如此,但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有他们的理由……”   丁弃武道:“八十岁以上收徒,可以鉴别出弟子的好坏,六十岁以上的徒弟才可以定型,不会再变歹学坏!”   牟中点点头道:“也对,但总是很有些古怪!”   丁弃武道:“他们一直传了八代,不曾发生过什么问题,但在第九代上却出了毛病!”   牟中道:“什么毛病?”   丁弃武道:“由于他们历代祖师规定八十岁前不能收徒,必须到八十岁后才能开始寻找徒弟,毛病就是出在这里……”   微微一顿,又道:“茫茫人海,人材难找,笫八代天冥老人寻找了七八年,仍然没有找到适当的人选,他自己却在此时出了毛病!”   牟中道:“不知是什么毛病!”   丁弃武道:“历代天冥老人都是活到百岁开外,但第八代天冥老人却中了桃花蜘蛛的绝毒!”   目光一转,道:“老丈可知这种毒素么?”   牟中连连点头道:“知道,这种桃花蜘蛛甚为少见,为什么偏被他遇上了呢?”   丁弃武道:“也许这是天意,反正既然遇上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牟中叹口气道:“好人常会遭遇不幸……”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就像你我目前的情形一样!”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但……”   停顿了一下,又道:“天冥老人自知时日无多,也就更积极的寻找第九代天冥老人,然而他却始终未能找到合意之老人!”   牟中道:“莫非天冥一派就传到第八代为止了?”   “不……”   丁弃武道:“天冥一派虽然甚少现身江湖,但遇到江湖中出现了重大的危难之时,天冥老人自会插手过问,这就像第四代的天冥老人一样!像这样的一个门派,自然不会有这种报应,使它中道失传!”   牟中道:“不错!”   丁弃武道:“在下遇到了第八代的天冥老人,所以才对他知道得如此清楚。”   牟中点点头道:“莫非丁少侠已是第九代天冥……”   他原想说第九代天冥传人,但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以丁弃武的年龄而论,实在不能给他加上老人二字,故而又把要说的话停了下来。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在下虽非第九代天冥老人,但却是代理第九代天冥传人了!”   牟中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也是十分奇怪,想不到传人还有代理之事!”   丁弃武道:“这是第八代天冥老人的权宜之计,他相信在下,委托在下代他寻找第九代传人!”   牟中道:“噢?”   丁弃武道:“现在在下总算没有辜负了他的委托,已经寻到第九代天冥老人了!”   牟中怔了一怔道:“你……”   丁弃武道:“第一,牟老丈未曾拜师习艺,第二,牟老丈的道德学问,江湖早有传闻,第三,牟老丈的年龄已经过了六十岁,是最理想的人选!”   牟中苦笑道:“眼前在下谈这些事未免已是多余!”   微微一顿,又道:“就算丁少侠说得对,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们不可能再生离此处!”   丁弃武道:“老丈不要太过悲观。”   牟中道:“难道你还想离开此处?”   丁弃武道:“至少眼下还没到完全绝望的地步,也许可以出得去……”   微微一顿,又道:“就算我们出不去,也算使天冥一派传到了第九代……”   牟中道:“丁少侠定力高人一等,老夫不能不佩服,但……”   目光一转,又道:“老夫觉得不配做天冥一派的第九代传人!”   丁弃武道:“为什么?”   牟中道:“老夫一生中并没做多少好事!因为……”   丁弃武笑笑道:“这并没有关系,历代天冥老人,除了第四代之外,几乎都没有做过一件事,那是因为没有需要他们的时候,真有非他们不可之时,他们自会及时而出……”   牟中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我……”   丁弃武皱眉道:“老丈究竟愿意不愿意吧?”   牟中道:“难道丁少侠当真认为老夫可以入选?”   丁弃武道:“在下与老丈不过慕名而已,彼此素昧平生,不过眼下相逢于患难之中,在下之所以选定老丈,自然是因为老丈最适合!”   牟中点点头道:“既承丁少侠如此看重,老夫倒不好再推托了,不知要……”   丁弃武兴奋的道:“既然老丈答应了,在下自然会对老丈详细的交代一下……”   于是,他取出天冥老人给他的鲨鱼皮套来递了过去道:“这其中有天冥一派的传派信物,以及有关的东西,先请老丈收下!”   牟中迟疑着道:“这……”   丁弃武道:“既然老丈愿当第九代天冥老人,这些东西就一定先要收下!”   牟中只好当真接了过去,道:“另外呢?”   丁弃武道:“老丈只要记住令师已经赶回了龙首山伏龙古洞,他……”   牟中皱眉接道:“他为什么还要赶回去?”   丁弃武道:“伏龙古洞中,有历代祖师的金身,令师也曾嘱我转告,使第九代传人去拜谒历代祖师,并且要去为令师装金,田为他大约不会活多久时间,等老丈赶去之后,大约他已不在人世了!”   牟中叹口气道:“老夫还能赶得了去么?”   丁弃武苦笑道:“在下已经说过,一切只好看天意如何安排了!”   牟中点点头道:“如能出得了此处,老夫立刻就会赶去龙首山,拜谒历代祖师法像。”   丁弃武道:“其次,该谈到天冥一派的武功了……”   微微一顿,又道:“令师临去之前,已经把天冥一派的武功全部传给了我!”   牟中道:“那是一定的。”   丁弃武道:“在下也曾对他做下了承诺,等我找到第九代传人之后,把武功还给天冥一派之后,在下就不再使用天冥一派的武功!”   牟中道:“以丁少侠的为人,老夫不会计较这些——”   “不……”   丁弃武道:“天冥一派之所以规定每代仅传一人,目的就是不愿武功外泄……”   微微一顿,又道:“但在下必须先声明一点……”   牟中道:“丁少侠有话尽管明说?”   丁弃武道:“对抗天皇教之时,在下也许不得已还要使用一些,但对天皇教平定之后,在下就绝不会再使用天冥一派的武功了!”   牟中道:“丁少侠不必为此拘谨,只要丁少侠不传外人,也就够了,使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不……”   丁弃武道:“这是我与令师的约定,不能自己违背?”   牟中笑笑道:“这也悉凭丁少侠了!”   丁弃武道:“在下的话老丈都信得过么?”   “丁少侠言重了……”   牟中凝重的道:“如果丁少侠想昧下天冥一派的武功,大可以不提此事,不必为天冥一派寻找传人,又有谁知道此事,老夫如何能信不过丁少侠?”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样就好,现在在下就要开传老丈天冥一派的武功了!”   牟中皱眉道:“就是此时此地?”   丁弃武道:“当令师将武功传给我时,不过是仅传歌诀,现在在下也是把歌诀传给老丈,老丈可以自己去熟练,过上一段时间,自然就可以慢慢运用了!”   牟中点点头道:“唯丁少侠之命。”   丁弃武不再多言,于是开始传牟中歌诀。   在地牢之中不知日夜,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两人都沉醉在了浩瀚的武学之中。   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两人无从知道,但终于将歌诀传完了。   丁弃武喘了一口气道:“都完了。”   牟中忍不住道:“天冥一派的武功的确博大精深,奥妙无穷?老夫只怕不是一朝一夕学得成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如想练得精熟,大约需要十年八年的苦习苦练才行……”   微微一顿,又道:“坐下习练了一点,已经甚感有其妙用,如果全都习成了,武功之高强,自然不必细说!”   牟中道:“老夫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家师以及丁少侠的期望!”   丁弃武道:“老丈最好先从头默想一遍,如有忘记的地方,在下自会再告诉老丈!”   牟中点点头道:“老夫遵命。”   于是,他闭起双眼,开始复习,良久之后睁开眼来道:“老夫都记住了!”   丁弃武道:“这样就好。”   于是,两人又对坐了起来。   半盏热茶之后牟中苦笑了一声道:“你我都已身负绝世奇功,但置身此处,却变得毫无用处,如果当真要死于此处,那才真是……”   长吁一声住口不语。   丁弃武苦笑道:“这就看命运的安排吧……”   微微一顿,又道:“老丈当真已把四外的地势看清了么?”   牟中道:“老夫初入地牢之时,求生的欲望何等之强,自然是要看个清楚……”   目光一转,又道:“设计这地牢之人够绝,任凭武功再高,到此也就变得毫无用处,除了等着活活的饿死之外,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丁弃武道:“华山派是当世中的侠义门派,按说不会弄这种杀人的地牢,天皇教占据不久,又如何来得及造这地牢,这……”   牟中道:“老夫也是觉得奇怪……”   微微一顿,又道:“但想必这里原是一处山涧之类的地方,改装而成,那就快得多了……”   两人谈说之间,忽听一片泥土飞溅之声隐隐传了过来。   丁弃武连忙转头四顾,不由为之一怔。   原来就在两人对面的泥土壁上忽然钻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土头上脑,大约有四旬光景,穿了一身黄衣裤,向两人龇牙一笑,慢慢的凑了过来。   丁弃武与牟中都大为骇异,因为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牟中困惑的叫道:“你是人是鬼?”   原来那人由泥壁中现身而出,的确有些人鬼不分,使人不能不有些怀疑。   那老儿笑道:“两位看来是人是鬼?”   牟中倒忍不住有些失笑,因为这话问得实在有些荒唐,那人自然是人。   丁弃武则淡淡的道:“你可是天皇教中的人?”   那老儿又是一笑道:“如果我是天皇教中的人,为什么还钻了进来救你们!”   “救我们……”   牟中急急的道:“朋友尊姓大名?”   那老儿摇摇头道:“不瞒两位说,我还没有一个名字……”   “没有名字……”   牟中一怔道:“任何人都应该有一个名字,为什么尊驾独独没有?”   那老儿道:“也许是我的命不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从他的话中,可以知道他小时候必然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丁弃武道:“尊驾如果没有名字,该怎么称呼呢?”   那老儿道:“我生就的老鼠命,老夫跟黄土结了不解缘,所以有人叫我土行孙,也有叫我老丈,至于两位想叫我什么.就由着两位的意思好了!”   丁弃武瞧了牟中一眼道:“咱们的机缘真是不错,但不知他要怎么样救我们出去?”   土行孙笑道:“如果你们愿意离开,现在就可以走了!”   丁弃武道:“尊驾如何知道我们在此处,而要设法进来救助我们?”   土行孙道:“谁说我知道了?”   丁弃武道:“这又奇了,如果说不知道,尊驾为什么要到这地牢中来?”   土行孙道:“我不过是顺便看看而已,谁知道果然就遇上了你们……”   微微一顿,又道:“自从天皇教占了此地,我已经从地牢中救出了三个人去!”   丁弃武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土行孙道:“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目光一转,又道:“反正他们是两男一女,都是武林中的人物,如此而已!”   牟中接口道:“尊驾说过,我们此刻就可以走,但不知要怎么走法?”   土行孙道:“我不是进来了么……”   伸手一指对面的泥壁道:“那上面被我钻通了一个二十多丈长的坑道,虽然必须爬出去,但可以出去就是了!”   牟中急道:“既然如此,就烦尊驾带路如何?”   土行孙微微一笑道:“走吧!”   身子一转,就向泥壁上钻去。   丁弃武与牟中急忙相随,只见泥壁上果然有一个二尺六圆的泥洞。   当下两人立刻往上钻去。   虽然要爬行,但足可以容得下手足活动,大约费了一盏热茶左右的时光,果然已经到了洞外。   定神看时,只见是在一片墓地之内,已到了华山大寨之后。   土行孙笑道:“两位想必都是武林中的名手,不知对老夫这桩功夫觉得怎样?”   丁弃武忙道:“尊驾的功夫虽不在武功之内,但足可称为一顶独步天下的奇功!”   土行孙得意的一笑道:“过奖了!”   伸手一指道:“蜗屋不远,先请过去一坐吧!”   丁弃武瞧了牟中一眼,牟中点点头道:“相救之恩尚未图报,如何又到府上去打扰?”   土行孙道:“两位这就是见外了,须知老夫虽算不得武林中人,但有几位朋友颇解武功,正想给两位介绍一下,彼此结交结交……”   微微一顿,又道:“此外,老夫对天皇教也颇有反感,正想联络有志之士一同把他们除去……”   丁弃武接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好不去了……”   转向牟中道:“老丈的意思如何?”   牟中也点点头道:“丁少侠说得是。”   于是,土行孙在前带路,两人随在后面一同向前走去。   大约半里之外,只见一条山谷已到面前,土行孙指指谷内道:“老夫就住在这里!”   丁弃武笑笑道:“这是一处很好的隐居所在,难得尊驾会选择这地方!”   说话之间,三人一同向谷内行去。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恃奇技借土而遁   在山谷尽头有一处竹篱茅屋,倒是十分幽雅别致,果是遁世隐居的理想所在。   土行孙把两人延入屋中,点起灯烛。   房中布设不俗,但却别无人在。   丁弃武道:“尊驾不是说过要为在下等介绍几位朋友么?为什么不见……”   土行孙笑笑道:“别忙,眼下正是夜深了,他们睡得正浓,老夫不便把他们叫了起来……”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且去弄些吃食,两位吃完了也睡一觉,等明天再介绍详谈岂不是好。”   丁弃武与牟中俱都已饿且累,闻言也不客套,只好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土行孙微微一笑,立刻转身而去。   不久,果见他捧了许多酒食,摆在桌上笑道:“山居不便,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两位别嫌怠慢!”   丁弃武忙道:“老丈太客气了!”   原来那些食物十分丰富,酒也是上等的好酒。   两人立刻大吃大喝,不一时,已是吃得点滴不剩,土行孙见状笑道:“两位想必还未尽量,老夫再去取一些来!”   丁弃武连忙拦住道:“够了,多谢尊驾!”   但他一语甫毕,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   他原认为必是由于劳累所致,也并未放在心上,但向牟中看时,只见他也是身子摇摇摆摆,不由为之吃了一惊。   只见土行孙阴阴一笑道:“两位怎么了?”   丁弃武连忙坐下来道:“没有什么?”   土行孙笑笑道:“老夫看到尊驾好象四肢颤抖,身子摇摆,莫非中了什么毒素不成?”   丁弃武果然发觉自己与牟中都有些四肢发抖,心中虽然不安,但还若无共事的道:“大约没有……”   微微一顿,又道:“不要说没有中毒,就算中了毒,在下也不在乎,因为我有抗毒之能!”   土行孙道:“虽有抗毒之能,但也有特殊的毒素是抗不了的,譬如说像石竹酒!”   “石竹酒……”   丁弃武一怔道:“尊驾是什么意思?”   土行孙道:“尊驾方才喝的就是石竹酒。”   “啊……”   牟中叫道:“你这狗贼,原来……”   土行孙哈哈一笑道:“你们在华山大寨的地牢中,迟早必是一死,我救了你们,再杀了你们,也并不欠你们什么……”   眼珠一转,又道:“何况,我有石竹酒的解药,也不见得体们就会真死!”   丁弃武咬牙道:“你的目的何在?”   他很想一掌把他打死,但他却发觉已经无法运聚功力,毒素已然发作了。   牟中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可以知道他同样的也己毒素在发作。   土行孙道:“在我说出目的之前,我先猜猜你们的名字……”   伸手指着两人道:“你叫牟中,你叫丁弃武,我猜的对么?”   丁弃武道:“你猜的很对……”   声调一笑道:“我问你想要什么?”   土行孙阴沉沉的笑道:“老夫平生苦研绝技,想成为天下武功第一之人,数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却没有得到什么……”   丁弃武道:“天下没有武功第一之人,谁也不敢说谁是天下第一高手!”   土行孙道:“并不尽然……”   微微一顿,又道:“以我看来,你们两位都可称为是天下第一高手……”   丁弃武一惊道:“为什么?”   土行孙道:“因为亦们两人都会天冥一派的神功!”   丁弃武道:“你如何知道?”   土行孙笑道:“实不相瞒,我在地牢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丁弃武一震道:“你把天冥神功的功诀完全听去了?”   土行孙哼了一声道:“如果我已完全听去,又何必再跟你们说这些废话,我只要杀掉你们两人,我岂不就是天下武林中的第一高手了么?”   丁弃武松了一口气道:“还好!”   土行孙道:“虽然我没有听到,但和听到了也完全一样!”   丁弃武冷冷的道:“为什么?”   土行孙道:“因为我把你们救了出来,给你们喝下了石竹酒,不怕你们不告诉我?”   丁弃武道:“可惜你打错了主意,不论是我还是牟老丈,都不会把天冥神功的口诀泄露出一个字去,你也就别想学到什么了。”   土行孙哼道:“你不会真的如此坚决吧?”   丁弃武道:“自然是真的如此坚决,就算被你杀掉,也是不会说出一个字来!”   土行孙笑道:“我不会那样使你们容易死,我有更好的一种办法!”   丁弃武道:“什么办法!”   土行孙道:“你现在就想知道?”   丁弃武道:“你不妨说出来听听看!”   土行孙道:“我要使你们慢慢烂死,什么时候说了出来,什么时候才结你们一个干脆!”   丁弃武转向牟中道:“老丈,这是我害了你……”   目光一转,道:“如不是我选你做为天冥第九代传人,也不会有这件不幸的事!”   牟中哈哈一笑道:“丁少侠别如此说!”   丁弃武道:“但事实就为此。”   牟中道:“事实虽是如此,但老夫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微微一顿,又道:“生有处,死有地,该当死于此处,那是早就注定了的,倘若不该死,这土老儿也拿咱们无可奈何,不知丁少侠认为如何?”   丁弃武也爽然一笑道:“看来在下没替天冥一派选错了传人,老丈的确够得上豪壮两字!”   牟中转向土行孙沉声喝道:“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因为老夫等并不怕死。”   土行孙慢悠悠的道:“但我要的是天冥神功,而不是你们两人的性命,必须等神功得到之后,才能结果你们!”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这条心你还是死了吧,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别想能得到天冥神功!”   土行孙仍是慢悠悠的道:“我也说过我有办法一定可以得到!”   说话之间,由怀中拔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土行孙满面奸笑,手扬匕首,瞧着丁弃武与牟中两人,尖刻的道:“老夫一生致力于武学中的奇技绝招,但坎坷了半辈子,并没有使老夫满意的成就,只有钻土一法,还算差强人意。”   丁弃武冷笑道:“大不了像只老鼠一样,有什么值得夸耀之处?”   “不错,老夫的钻土神功的确像只老鼠,但这份神功的用处之大,真是诉说不尽,就像把你们两人救出地牢之举,岂不完全就是仰赖于这份神功?”   丁弃武冷冷哼道:“救人本是功德无量之事,但由于你的贪妄之心,却已经完全破坏了这份美德!”   土行孙仰天大笑道:“老夫并不管什么美德不美德,只想得到你们两人的天冥神功……”   声调一沉,道:“怎么样,你们是否肯乖乖的说出来?”   丁弃武道:“说什么?”   土行孙道:“自然是全部的天冥神功!”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既然你到地牢中救我们出来时,已经完全听去,又何必还要再问?”   土行孙摇摇头道:“老夫去得晚了一些,那时你们的话已经谈完,天冥武功,我并没听到。”   丁弃武冷冷的道:“那是你运气不好。”   土行孙狂笑道:“只能算是差了一点,并非完全不好,因为我仍然有把握把天冥神功学到……”   手中匕首在丁弃武面前一晃,又道:“眼下你们中毒将死,除非快将天冥神功的歌诀全部说了出来,可以换回你们的性命之外,否则这柄匕首就会把你们的喉管完全切断!”   丁弃武淡淡的道:“切断我们的喉管,对你并无好处!”   土行孙怒道:“你休要故意支吾,快,你是否愿意接受老夫的条件?”   丁弃武道:“我们似乎并没有谈到什么条件,只是中了你的狡计,你迫我们传授你天冥神功,如果不传则要死在你的匕首之下,这算什么条件!”   土行孙道:“如果你们传了,我不但不杀你们,而且还会解去你们所中的石竹酒毒,这就是条件!”   丁弃武摇摇头道:“你的话难以令人相信!”   土行孙叫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们把天冥神功的歌诀说了出来,我立刻就给你们解去剧毒!”   牟中忍不住开口道:“丁少侠相信这厮的的话么?”   丁弃武平静的道:“牟老丈呢?”   牟中一怔道:“与虎谋皮,如何能够占得了便宜,……”   土行孙道:“我说过我可以对天发誓!”   牟中冷哼道:“大约你发誓可以当饭吃,就算发的誓再重,又有什么用处?”   丁弃武笑道:“这其中另外还有问题。……”   微微一顿,又道:“眼下我们因为中了石竹酒毒,才被你所制,但如果我们把天冥神功传了给你,但你并不能立刻增加什么本领,而你把石竹酒毒给我们解去之后,我们功力一复,立刻就能够要你的性命,你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   土行孙眼珠转了两转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问题。……”   丁弃武道:“现在你应该想到了!”   土行孙苦笑道:“这样吧,你们两人也立个重誓好了!”   丁弃武笑道:“你相信我们的誓言?”   土行孙认真的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立了重誓,就是在神前记上了账,若是违背了誓言,必定就会遭报,你们既是正道侠士,自然更会遵重誓言,我如何信不过你们?”   丁弃武不屑的道:“你的话倒是十分好听,可惜我还是无法相信,而且……”   目光向牟中一转,又道:“天冥神功可以传给别人么?”   牟中凝重的道:“自然不行,老夫宁肯一死,也不能把天冥一派的武功泄露出去。”   “对……”   丁弃武欣然道:“宁肯使天冥一派从此中断,也万万不能将天冥神功流入恶人之手,在下总算没有找错人,牟老丈是名符其实的第九代天冥老人!”   土行孙怒叱道:“你们当真活腻了么?”   丁弃武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宁死而不辱,才算得是侠道豪杰!”   土行孙咬牙道:“好吧,我成全你们……”   但匕首连摇两摇,却无法落得下去。   忽然   一串木鱼声由外面传了进来。   丁弃武目光微转道:“好像你有客人。”   土行孙也呆怔了起来,但他略一迟疑,却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因为这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就土行孙记忆所及,这谷中一年多以来就没有来过外客,更不曾有出家的和尚进谷。   于是,他打开了房门,定神看时,只见一个手扶禅杖的和尚停下敲击杖头的木鱼,合什道:“阿弥陀佛!”   土行孙瞧着和尚一怔道:“你来做什么?”   和尚又诵声佛号道:“老衲想结个善缘!”   土行孙皱眉道:“结什么善缘?”   说着又把和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阵。   和尚笑笑道:“老衲想向施主化募两件东西。”   土行孙目光一转道:“这谷中只住老夫一人,为什么你会跑到这里来募化……”   微微一顿,又道:“你且说说看,要募化什么东西?”   和尚诵佛道:“老衲要募化的是两个人,……”   伸手向房中一指道:“就是关在你房中的那两个人。”   土行孙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房中有两个人?”   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问老衲为什么知道,只问施主肯不肯施舍给老衲吧!”   土行孙重重哼了一声道:“看情形你是来找麻烦的了?”   和尚仍是笑眯眯的道:“老枘是方外人,根本不会找别人的麻烦,施主这是误会了!”   (缺第654页)   伸手一指,点闭了土行孙的穴道。   土行孙连闪避格拒的机会都没有,就变成了一支木桩一般。   和尚大步推门而入,立刻看到了丁弃武与牟中两人瘫坐在床上。   丁弃武有些脸红的道:“真想不到会是大师来救我!”   原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洛水之畔慈云寺中的念慈和尚。   念慈大师哈哈一笑道:“丁施主久违了!”   转向牟中合什道:“这位施主……”   丁弃武抢着道:“是当代的天冥老人牟老丈……”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大师能赶来相救,大约对我们的事情已经知道得十分清楚,不必在下多说了。”   念慈大师点头一笑道:“老衲是知道了一些……”   牟中连忙拱手道:“多承大师相救,大恩大德……”   念慈大师打断他的话道:“施主快不要这样说,老衲的为人丁施主知道得清楚,些许小事,用不着一个谢字!”   丁弃武接口笑道:“这话不错,在下与念慈大师也是萍水相逢,但却相见恨晚,立刻结成了知己好友,虽是救命之恩,倒也用不着再说什么谢字……”   转向念慈大师道:“虽然大师救了我们,但……”   念慈大师截住他的话锋道:“老衲知道,两位似乎还中了石竹酒的毒素,以致武功消失,……”   目光微转,又道:“要不然凭土行孙那点本领,也绝不会是两位施主的对手!”   丁弃武急道:“那么大师能不能……”   念慈大师笑道:“老衲虽然武功有限,但对药草上还多少有些研究,……”   微微一顿,又道:“一点石竹酒毒,自然还可以消解得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两颊药丸,分别放到了两人的口唇之上。   两人立刻把药丸吞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丁弃武瞧瞧牟中道:“老丈觉得怎么样了?”   牟中长身而起,道:“老朽觉得已经复原了。”   念慈大师哈哈一笑道:“也应该复原了,……”   微微一顿,又道:“丁施主难道还没有好么?”   丁弃武忙也挺身而起,道:“大师的药真灵,在下也已好了!”   念慈大师呵呵一笑道:“石竹酒不是剧毒,但却是一种最顽的强毒素,任何人都无法避免,还幸好两位施主都是武功内力精纯无比之人,中毒不深……”   牟中接口道:“这还是大师的药灵!”   念慈大师诵声佛号道:“这件事不谈也罢……”   目光一转,又道:“两位今后做何打算?”   丁弃武瞧了牟中一眼,道:“牟老丈急于要去龙首山……”   牟中打断他的话道:“也许并不必如此急法,老朽应该助丁少侠一臂之力……”   “不……”   丁弃武忙道:“在下办的事虽然复杂,但并不太难,不需要老丈帮忙……”   微微一顿,又道:“赶去龙首山,谒见历代天冥祖师,才是最重要的事……”   牟中为难的道:“这……”   丁弃武笑道:“老丈实在不必跟在下客气,其次,第八代天冥老人与在下离开之后,已经急急赶回了龙首山,也许还能跟老丈见上一面,所以老丈还是快些赶回龙首山去才好,至于在下的天冥神功,一俟有心人伏诛之后,就绝不会再使用!”   牟中忙道:“丁少侠是铁铮铮的少年奇侠,何必还要向老朽说这些话?……”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天冥神功,只要丁少侠不传外人,违背不了天冥一派的宗旨,也就够了,丁少侠一生之中尽管使用绝无问题!”   “不……”   丁弃武坚定的道:“在下已经答应过第八代天冥老人,绝不会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念慈大师诵声佛号道:“老衲深知丁施主是说一不二之人,这事也不必再谈下去了!”   牟中忖思了一下,道:“方才丁少侠说第八代天冥老人已经赶回了龙首山,老朽……”   丁弃武道:“老丈想必是要立刻起程,赶往龙首山了?”   牟中道:“既然丁少侠用不着老朽,老朽就想早些赶到龙首山,也许来得及跟第八代天冥老人叙一叙师徒之情,免得遗憾终生!”   丁弃武点头道:“老丈说得是……”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再多耽搁老丈的时间,老丈就请快些上路吧!”   于是,牟中拜别了丁弃武与念慈大师,急急的踏上了征程!   待牟中一走,念慈大师方才又诵声佛道:“那土行孙被老衲点了穴道,现仍站在门外,该当如何处置,丁施主最好先处理完了此事,咱们两人再仔细一谈!”   丁弃武道:“以大师之意,该对他如何处置?”   念慈大师笑笑道:“丁施主这话问得离了谱儿,老衲是方外人,如非为了救援你们两位,根本不会出手点他的穴道,应该如何处置,自然是要由丁施主自己决定了!”   丁弃武道:“如果我要杀了他呢?”   念慈大师怔了一怔道:“如果丁施主当真如此决定,老衲也不能强行干预,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善体天心,少造杀孽,该是江湖武林中人不能忘记的一句格言。”   丁弃武笑道:“大师自然也明知道我不会杀他!”   念慈大师笑道:“老衲也已说过要由丁施主决定!”   丁弃武起身出屋,果见土行孙仍像木桩一般的站在门外。   丁弃武拍开了他的穴道。   土行孙喘出一口粗气,忙跪了下去叫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丁弃武哼道:“你不用匕首逼我传你天冥武功了?”   土行孙叩头如捣蒜的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命吧!”   丁弃武道:“你这样怕死?”   土行孙畏怯的叫道:“蝼蚊尚且贪生,小人自然不愿意死!”   丁弃武笑道:“为什么你早没有想到这件事,现在想到不是太晚一些了么?”   土行孙大惊道:“你……你当真要杀我?”   丁弃武哧的一笑道:“虽然你武功不高,不足以危害江湖,但是你却懂得用毒害人,……”   微微一顿,又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土行孙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用毒了!”   丁弃武笑道:“但我并不相信你发誓,你自己也该知道这一点……”   土行孙着急的道:“那么丁少侠……”   丁弃武道:“我问你,使用毒之人从此不再用毒,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土行孙苦笑道:“这好像没有!”   丁弃武笑道:“我倒知道有一个办法。……”   土行孙道:“不知丁少侠知道有什么办法?”   丁弃武笑道:“听说有三种毒素合起来变成一种慢性毒药,那就是蝮毒,蟾蜍毒,加上砒霜。”   土行孙皱眉道:“这三种都是剧毒!”   丁弃武狡然一笑道:“这三种固然都是剧毒,但配合起来之后,收相克之效,毒素就变得平和了甚多,……”   微微一顿,又道:“这种毒素进入人体之中以后,只要不再沾染到第四种毒素,就永远都不会发作,但如果沾到了第四种,那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因为你将立刻化为一滩脓血,你明白这意思?”   土行孙双手连摇道:“我不明白……”   微微一顿,又畏畏怯怯的瞧着丁弃武道:“丁少侠的意思莫非是……”   丁弃武笑道:“大约你猜到了,我就是要你把这三种毒液调一杯喝下肚去!”   土行孙大惊道:“不,这绝对不行,我会立刻毒!死”   丁弃武道:“据我所知,这三种毒素调到一齐之后,就变成了一种永存体内,只要不沾第四种毒素,就永远不会发作的暗毒,你是用毒的行家,难道竟不知道这一点……”   微微一顿,又道:“纵然你喝下去就会死,这个险你也是非冒不可,因而……”   淡然一笑,住口不语。   土行孙苦笑道:“但是,纵然我愿意冒险喝它,但这三种毒素一时也难以找全!”   丁弃武道:“不难。”   “不难?……”   土行孙道:“莫非丁少侠有这三种毒素?”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自然没有……”   目光凌厉的一转,又道:“但是你有。”   “我……”   土行孙摇摇头急道:“我那里有,虽然我懂些毒性,但并不常用,家里除了砒霜之外,并没有蝮毒跟蟾蜍毒……”   丁弃武沉凝的道:“这真不幸,……”   目注土行孙一笑道:“既然三样毒素凑不全,你就只好吃那一样了!”   土行孙大惊道:“你叫我吃砒霜?”   丁弃武道:“恐怕只好如此。”   土行孙叫道:“吃下砒霜会烧得肝肠寸断,吐血而亡!”   丁弃武道;“如果你不愿意吃,就只好由我动手,给你来个乱剑分尸!”   土行孙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好吧,丁弃武,我认了……”   丁弃武笑道:“不怕你不认,因为这才是你最有利的选择,除此而外,都是死路!”   土行孙叹口气道:“但我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随时随地都有沾碰到第四种毒的危险……”   微微一顿,又道:“一沾碰到第四种毒,我还是一条死路!”   丁弃武道:“这就要看你自己了,如果你小心—些,就不会沾碰到第四种毒……”   微微一顿,又道:“此后你可以安心住在此处,自耕自食,打猎捕鱼,一样的可以痛痛快快的过下半辈子的日子!”   土行孙叹口气道:“好吧,我们……”   丁弃武道:“去找这三样毒素吧!”   于是,土行孙与丁弃武一同进入了房间之内。   土行孙虽是恨透了念慈和尚,但此时此地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念慈大师有些歉意的一笑道:“施主,老衲方才得罪了!”   土行孙没有答话,只是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向丁弃武道:“喝了那三种毒药之后,你们还准我住在此地,是不是?”   丁弃武笑道:“这里是你的家,住不住在这里由你来决定,我们绝不干涉你!”   土行孙苦笑道:“那么我有一件事情要求,而且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丁弃武道:“你且说说看!”   土行孙道:“喝下那三种毒药之后,我就不能再接触第四种毒素,对么?”   丁弃武道:“除非你甘心找死,自然不能再接触任何一种毒药!”   土行孙目光一转,道:“但我房中少说也有二十几种毒素!”   丁弃武点了点头道:“你顾虑得很对,你可以把那三种毒素找出来,将所有的毒素集中一起,由我给你带出去摔掉,就不会对你再有影响了。”   土行孙道:“那么,我可以开始收拾了?”   丁弃武道:“自然,越快越好,我们也急着要离开你这个地方!”   土行孙果然开始,收拾许多瓶瓶罐罐,把外间屋里的收拾好了之后,又去收拾内室的。   丁弃武与念慈大师两人静静的等在外间屋内,但土行孙却久久未出。   念慈大师道:“情形不对,那家伙会不会服毒自杀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那家伙最是怕死不过,他是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微微一顿,却又叫道:“虽然他不会自杀,但却会打别的歪主意,恐怕己经……”   说话之间,人已向内室之中走去,念慈和尚也随着跟了进去。   内室中空空如也,那里还有土行孙的影子。   在一侧墙壁之下有一个地洞,但却堆满了土,显然那是一条地道,而且边扒边把洞穴填了起来。   丁弃武摇头苦笑道:“我该早想到这一点,料不到还是被他逃之夭夭!”   念慈大师诵声佛号道:“这是气数,随他去吧!”   丁弃武笑道:“不随他去也没有办法,他这一手钻土的本领,倒还真有些不好对付!”   念慈大师目光一转道:“既然他已逃走,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来,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吧!”   丁弃武一怔道:“对了,我觉得你来得有些奇怪,想必一定有什么事情!”   念慈大师笑笑道:“不错,老衲这一次离开慈云寺,目的就是为了要找丁施主……”   哈哈一笑,又道:“皇天不负苦心人,丁施主毕竟被我找到了!”   丁弃武有些微微吃惊的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大师快些说吧!”   念慈大师伸手一指道:“来,我们坐下,反正这里已经是没有主的地方,不怕打扰了谁,老衲再仔细告诉你吧!”   于是,两人又到外间中坐了下来,念慈大师方才微吁一声,道:“事情的发生,当时连老衲也想不到,因为老衲不相信有人会把脑筋动到我和尚身上……”   微微一顿,又道:“那是一天深夜,老衲听得寺外有人哀号,像是被人追杀……”   丁弃武一拍桌子道:“想必大师出去了,……”   轻吁一声,又道:“是非常为多开门,烦恼皆因强出头,你不该去管那些事情!”   念慈大师微微一笑道:“我想不出头也不行,其实我根本没有去开山门的意思,只不过想到院子里看看,谁知道刚到了院子里,事情就发生了……”   丁弃武着急的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念慈大师道:“一个年轻的少女由庙墙上爬了下来……”   “噢……”   丁弃武不禁有些意外的道:“是不是这名少女被人追杀?”   念慈大师点点头道:“一点不错,就是那少女被人追杀,像是正巧经过慈云寺,那少女无路可逃,才逃进寺中一样!”   丁弃武笑笑道:“才逃进寺中一样?这话很有些含义,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念慈大师长诵一声佛道:“的确是有些隐情,但当时老衲却看不出来,这也是老衲经验不足……”   微微一顿,又道:“那少女身上有不少鲜血,像是受了刀剑之仿,已经陷于昏迷之中。……”   丁弃武接口道:“方才大师不是说有人追杀她么,那追杀她的人难道竟追不上一个已被杀伤的少女?”   念慈大师摇头道:“老衲当时根本不曾想到这一点,自然,也没见有人追入庙中!”   丁弃武笑道:“这倒真是一个难题,不知大师是怎样的处理这件事?”   念慈大师叹口气道:“老衲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只知救人要紧,因为那少女不过是受了刀剑外伤,救治起来并无多大困难,故而老衲立刻把那少女带入了偏殿之中,为她查看伤势……”   丁弃武道:“这是大师救世的善念,但想必却因此落入了圈套之中!”   念慈大师长诵一声佛号道:“事实正是如此,老衲把那少女带入偏殿之后,立刻为她检查伤势,这……”   他似乎有些为难,一时住口不语。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不知那少女伤在什么部位?”   念慈大师哼了一声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势,只不过穿了一件血衣而已!”   丁弃武点点头道: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我是说当时她外表上是什么地方受伤?”   念慈大师道; “胸腹之上!”   丁弃武哈哈一笑道: “大师想必更为难了,这的确是使你觉得头痛的一件事!”   念慈大师诵佛道:“救入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虽然觉得为难,但并没有多顾虑什么,立刻检查她的伤势,自然必须……必须除去了她上面的血衣……”   微微一顿,又道: “等到老衲发觉她根本没有任何伤痕之时,方才觉得不对……”   丁弃武笑道:“这时才觉得不对,已经是太晚了!”   念慈大师叹口气道:“的确是晚了一些,老衲发觉那少女根本无伤之后,忍不住失声而呼,那少女也不再装做昏迷,立刻站了起来,……”   丁弃武忍不住笑道:“大师是如何处理的这尴尬场面?”   念慈大师苦笑道:“老衲当时虽知是上了当受了骗,但却不知那少女为何要如此,无数的疑问使老衲的头都搞昏了,一时不免呆怔起来……”   丁弃武也呆了起来,久久没有发问,他似乎也在考虑这件事。   过了一会,方听念慈大师道:“老衲当时催促那少女赶快穿好衣服离开那里,免得沾污了佛门圣地!”   丁弃武笑道:“大约没有这么简单,那少女是有所为而去,那会被你两句话打发走?”   念慈大师点点头道:“丁施主说的不错,她不但不肯走,而且,而且……”   下面的话似乎难于出口,故而收住话峰,停了下来。   丁弃武瞧着他道:“大师视在下为知交,有什么话尽管明说,用不着隐瞒!”   念慈大师点点头道:“丁施主说得是,老衲是用不着瞒丁施主……”   微微一顿,又道:“那少女自称名叫红莲花,对老衲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丁弃武接口道:“那是说她在引诱你?”   念慈大师叹口气道:“说得难听一些,就是这个意思!”   丁弃武道:“那么大师又是如何对待她呢?”   念慈大师凝重的道:“老衲自然是严词拒绝,要把她逐出寺去,但她不但不肯出寺,就连上衣也不肯再穿……”   丁弃武道: “大师也是我辈中人,为什么不把她逼迫出去,容她那么放刁?”   念慈大师道: “老衲总希望能够和平解决,只要她肯离开慧云寺,就算彼此毫无过节,但她坚执不肯,老衲最后只好被迫动武……”   丁弃武十分关切的道:“动武的结果如何,难道大师不是那红莲花的对手?”   念慈大师道是: “不是红莲花的对手,老衲也弄不清楚,因为我跟她根本不曾动手!”   丁弃武道: “这就奇了,大师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决心要跟她动武的么?”   念慈大师点点头道:“不错,老衲是决心要跟她动手,但还不曾动手之时,又来了一个年轻人……”   丁弃武噢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他们准定是一伙的。”   念慈大师点点头道:“那人大约二十几岁,自称姓吴名达山,向老衲耍起了无赖!”   丁弃武道:“不知是怎么一个耍法?”   念慈大师道:“他说他的妻子从白日到庙中去烧香,夜晚不回,是他放心不下,才到庙中查看,当下硬指老衲要强奸他的妻子!”   丁弃武咬牙道: “可恶!”   念慈大师道:“老衲知道他们是串通好的,与他们讲理毫无用处,所以老衲就开门见山的问他为什么要做成圈套陷害老衲,真正的目的究竟何在?”   丁弃武道:“他们也坦白的说了么?”   念慈大师道: “说了,他们要老衲答应他在慈云寺中设一处天皇教的分舵,由老衲担任舵主……”   丁弃武咬牙道: “原来又是天皇教做怪……”   微微一顿,又道: “大师答应他们了?”   念慈大师干干脆脆的道: “答应了。”   “答应了?……”   丁弃武一怔道:“这种事非同小可,大师怎么就会当真答应了下来?”   念慈大师苦笑道:“情势对老衲不利,因为老衲看得十分清楚,除了那一男一女之外,另有十几名夜行人也进入了寺内,如果不答应,难免玉石俱焚,同化劫灰!”   丁弃武叹口气道: “大师顾虑得也是,但……”   念慈大师笑笑道:“老衲虽是答应了他们,但那是迫于情势,不得已而为之,老衲并不想当什么分舵之主,就算天皇教主,老衲也是毫无兴趣!”   丁弃武道: “这一点我自然清楚,但大师既然答应了他们,就是一个麻烦,后来……”   念慈大师诵声佛号道:“第二天老衲就遣散了两名小徒,离开了慈云寺,到处寻找丁施主,如今总算被我找到了!”   丁弃武道:“天皇教到处扩充势力,目前江湖之上已经到处都是天皇教的爪牙!”   念慈大师苦笑道:“这正是丁施主一展长才的时候,老衲的慈云寺如今已经落入恶人手中,也希望能借重丁施主的力量,把它收了回来。”   丁弃武道: “这是自然,在下自然要尽力而为!”   念慈大师目光一转,又道: “关于分手以后,丁施主的一切遭遇,老衲已经听说了!”   丁弃武叹口气,没有开口。   念慈大师又道: “一切都是前生注定了的,丁施主也别为不幸的遭遇伤心!”   丁弃武点点头道: “我知道,其实我一切都已经看开了,目前的急务是找有心人那贼子报仇……”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大师是否知道有心人上官勇就是天皇教的教主?”   念慈大师道:“老衲自入江湖之后,听到了不少的事,这件事老衲已经听说过了!”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大师的慈云寺已被恶人所占,不知大师目下去何处安身?”   念慈大师诵声佛号道: “老衲随遇而安,任何庙中均可挂单,倒没有什么顾虑之处!”   丁弃武头道:“那么在下即刻就赶去洛阳,先把大师的事办个清楚!”   念慈大师道:“那就要多仰仗丁施主的大力了!”   丁弃武忽然非常感慨的道: “希望不久之后,在下仍能在慧云寺中与大师促膝闲谈,扰大师几顿素斋吃吃!”   念慈大师一笑道:“莫非施主动了出世之念?”   丁弃武面色一红道:“这话倒是十分难说,只好听凭命运如何安排了!……”   目光一转,又道:“青灯黄卷,以度余年,未始不是件好事,但在下也许无此福份!”   念慈大师笑笑道: “丁施主不必说下去了,此处亦非久留之所,咱们似乎该分手了!”   丁弃武站起身来道: “大师保重!”   念慈大师忙道:“丁施主更该保重……”   说着也站起身来,与丁弃武一同走到了门外,徐徐又道:“丁施主也不必操之过急,如果贼人势大,不妨暂避凶锋,待机而动!”   丁弃武笑笑道: “大师不必担心,我会斟酌情形!”   于是,两人珍重而别。   丁弃武兼程而行,第三天黄昏时分,就到了洛阳城外的洛水之旁。   他不急于进城,首先奔向了慈云寺。   慈云寺山门虚掩,寺内一片漆黑,丁弃武略一打量,立刻飞身而入。   院中长满了荒草,大殿中寂无声息。   丁弃武徐徐迈动脚步,进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中已是蛛网尘封,根本没有人在,丁弃武又在庙中各处巡视了一遍,并不曾见到一个人影,显然这已是一座空寺。   丁弃武慢慢的明白了,天皇教徒所要的并不是慈云寺,而是要利用念慈大师,念慈大师既然走了,这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用处,自然也就空了起来。   他在庙中徘徊了一阵,离开寺院,向洛阳城中信步走去。   洛阳城中还是那样的繁华热闹,此刻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丁弃武十分感慨,他避开了白采萍的故居,随便选了家酒楼走了上去。   酒楼上大约有八成座,呼喝叫闹,十分嘈杂,丁弃武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随便要了几样酒茶慢慢品尝。   正在吃喝之间,忽见一个年轻男子,与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少妇一同踏上了酒楼。   那女的长得并不美,但却十分妖艳,一上楼就大呼小叫:“哟,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哪……”   酒楼上的酒客立刻纷纷转头去看,若是良家妇女,一定会羞得低下头去,但她却是看的人越多,也就越得意,更加嗲声嗲气的道:“这也难怪,杏花楼的酒菜是洛阳城出了名的,都来照顾,……”   堂倌立刻陪笑迎了上去,躬身道:“两位来得早,请这边坐吧!”   于是,把两人也让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之上,正好是丁弃武的紧邻。   丁弃武注视两人,心想,真巧,大约就是这两个畜生!   只听那红衣少妇道:“老吴,这两天有什么消息?”   丁弃武暗道: “这就更不会有错了,因为念慈大师说过那男的叫吴达山,如今这红衣少妇喊他老吴,大约绝不会有错的了。”   果然,丁弃武没有猜错,这一男一女正是吴这山与红莲花。   只听吴达山低声道: “这两天并没有什么消息……”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就算有消息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谈,万一泄露了机密,你我都担待不起!”   红莲花嗤的一笑道: “老吴,你也太小心了,这地方是酒楼,大家都吃得醉醺醺的,谁又会听咱们聊天!”   吴达山不以为然的道: “不管有没有听,反正是小心一些的好,先回去再谈也还不迟!”   红莲花赌气的道: “好吧,不谈就不谈,对了……”   把声音压得低了一些,又道:“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如果向教主讨赏的话,别忘了也替我要一份!”   吴达山摇摇头道: “别谈讨赏了,只要受不了罚,就算阿弥陀佛,万一弄得不好,也许要把老命填上!”   红莲花一怔道:“这是怎么说,难道你没有办好?”   吴达山道: “岂止没有办好,压根儿我就没有去办!”   红莲花一怔道: “你为什么不去办,这就要怪你自己了!”   吴达山连连摇头道: “不是我不肯去办,而是无从办起,因为我找遍了洛阳城,也没找到那样的两个人!”   红莲花道: “莫非消息不确,他们没到洛阳来?”   吴达山自负的道: “如果他们来了洛阳,凭我吴达山绝不会擒不到他们……”   微微一顿,又道:“不要说是两个大活人,就算是两只蚂蚁,不是我吴达山说句吹牛的话,也一定能把他们找到!”   红莲花不以为然的道: “现在你说这些也没有用,教主追究起来,还是你倒霉,连我……”   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吴达山也叹口气道: “这是运气,其次,是咱们多事,当初不该吹了大牛,揽下这份难办的差使来!”   红莲花着急的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   吴达山道: “有什么办法,只好慢慢等,也许他们会真的来到洛阳城……”   微微一顿,又道:“他们不来洛阳则已,只要一进洛阳城,就逃不过我的耳目!”   丁弃武听得有些其名其妙,他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两个人是谁,更不知道那两个人来了之后又怎么样,一时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堂倌已给他们送上了酒菜,只听红莲花格格一笑,道:“做人嘛,还是马虎一点算了,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用不着愁眉苦脸,……”   眸光一转,又道:“来呀,喝酒吧,别东想西想的了!”   丁弃武也在慢慢喝酒,由于没有什么可听的,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他酒客之中。   在座的酒客,十之七八都是武林人物,但一片嘈杂,除了近处的红莲花与吴达山之外,别人的谈话竟再也无法听得清楚。   他转头瞧了一阵,又把目光收了回来,忽见吴达山站了起来,道:“我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   红蓬花连连点头道: “你去吧!”   于是,吴达山独自下楼而去。   丁弃武不禁有些后悔,方才他疏忽了他们两人,也许他们两人曾经又说过什么,否则吴达山为何突然离去,这其中必定有些……   正在忖思之间,只见红莲花转过头来,向着他挑逗的笑了一笑。   丁弃武心中一动,当下也向她笑了一笑。   红莲花眉飞目动的道: “你就是一个人?”   丁弃武点点头道: “不错。”   红莲花眸光一转,道:“这酒楼上每人都有伴儿,只有你是孤零零的一个,难道你不闷?”   丁弃武反问道:“姑娘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难道姑娘不闷,为什么不找一个伴儿?”   红莲花嗤的一笑道:“我是有伴儿的,难道你没看见?”   丁弃武笑笑道:“就是方才走了的那一位?”   红莲花点点头道:“是啊!”   丁弃武摇摇头道:“如果他是你的伴儿,那倒实在可惜,真是可惜极了!”   红莲花皱皱眉头道: “可惜什么?”   丁弃武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红莲花高兴的一笑道:“你……是说我……像一朵鲜花?”   丁弃武故意装得色迷迷的道:“当然像一朵鲜花,而且……”   故意又瞧了红莲花一阵道: “真像一朵红莲花。”   “红莲花?……”   红莲花又高兴又吃惊的瞧着丁弃武道:“你说我像红莲花?”   丁弃武道:“太像了,其实,你比红莲花还要好看一些?”   红莲花大是高兴的道: “你这人真会说话,算你叫对了,我就叫红莲花,红莲花就是我的名字!”   丁弃武故示惊讶的道: “这可真是巧极了!”   红莲花起身凑到丁弃武的桌前,甜甜的笑道:“你愿意我来陪你坐坐么?”   丁弃武道:“像姑娘这样的人才,不要说陪我,不论陪谁,谁都是求之不得,不过……”   话锋一顿,瞧着红莲花不语。   红莲花柳眉微锁道:“不过什么,你说呀!”   丁弃武道:“你那伴儿回来之后,会不会找我的麻烦?”   红莲花笑道:“你的顾虑可真多,那家伙不会回来了,就算回来,他也管不到我的事,因为我跟他并不是夫妻,他自然管不到我!”   丁弃武道: “那么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红莲花笑道:“朋友嘛,江湖道上不分男女,大家都可以交交朋友,不是么?”   丁弃武点头道:“是,姑娘说得是,四海之内皆朋友,你我也可以交交朋友了?”   “当然,当然……”   红莲花一叠连声的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而且,我要跟你做一个亲密朋友!”   丁弃武笑道:“看起来,我的运气好像不错!”   红莲花一双玉手已经放到了丁弃武的肩上,人也靠到了他的肩下。   在大庭广众之间,丁弃武实在觉得十分难堪,但他并不躲避,一把握住了红莲花的双手,笑道:“姑娘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   红莲花哧的一笑道:“莫非你要遣媒人来说亲,要不然为什么问得这么清楚!”   丁弃武笑道:“不瞒你说,我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因为……你我今日一见,十分投缘……”   红莲花道:“我也是一样,从一看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心里舒服,大约这就是缘……”   微微一顿,又凝重无比的道: “前生注定的缘!”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这与我的想法一样!”   红莲花眸光转了一阵,道: “你喝够了没有?”   丁弃武笑道: “从看到你之后,我就已经有些醉了,再喝下去只怕会更加醉得厉害!”   红莲花道: “那么会账,我们走!”   丁弃武道:“方才我的问题,姑娘还没有答复呢!”   红莲花笑道:“我从小父母双亡,就是我一个人长大的,如今也只是东飘西荡,根本没有一定的住处,也没有任何人来管我!”   丁弃武目光一转,低低的道:“方才姑娘要和我走,不知是要去什么地方,这最好先说明白!”   红莲花笑道:“你真傻……”   微微一顿,又道: “如果你有什么好地方,尽管带我去,如果没有什么好地方,就只好到客栈里去凑合凑合了!”   丁弃武道:“在下也是孤身一人,以四海为家,那里有什么好的地方,……”   眼珠一转,笑道:“如果姑娘愿到客栈中去凑合凑合,在下倒是十分高兴!”   红莲花盈盈而起道:“既然愿意,我们就快些走吧!”   于是,丁弃武会过账就和红莲花一齐走下酒楼,进入了附近的一家客栈之内。   一入客栈,红莲花就迅快的关上了房门。   丁弃武瞧着她,笑道: “姑娘还没说过要多少银子?”   “银子……”   红莲花怔怔的道: “什么银子?”   丁弃武道: “难道姑娘不是卖的,甘愿来白白的陪我睡觉?”   红莲花咬牙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了?”   丁弃武道:“妓女,难道你不是?”   红莲花怒道: “你简直成心侮辱我,我为什么会是妓女,为什么要你的银子?”   丁弃武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陪找?”   “哼……”   红莲花叫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是好心好意的,因为我……我喜欢你!”   “喜欢我……”   丁弃武笑道:“我们认识才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姑娘喜欢我也未免喜欢得太快一些了吧?”   红莲花哼道: “依你说又怎样呢?”   丁弃武道:“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也无法想得通其中的道理!”   红莲花哧的一笑道:“既然想不通,就不想吧,反正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能享乐时尽量享乐!”   丁弃武摇摇头道:“行乐固然是好事,但有些时候却会享出乱子和麻烦来!”   “唉……”   红莲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 “既然你的顾虑这样多,那就算了,你这人真是没有福气!”   说话之间,就要开门而去。   但丁弃武—把拉住了她,笑笑道: “你忙什么?”   红莲花哼道:“你这人倒是很怪,我不走,你东拉西扯,怕狼怕虎,偏有那么多顾虑,如今我要走了,你却又拉住不放,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我们再谈几句话,你再走不迟!”   红莲花道: “要谈什么,怀快说吧!”   丁弃武道: “洛水之旁有一座慈云寺,你可知道这地方?”   “慈云寺?……”   红莲花侧头忖思了一阵道:“我想起来了,是有—座慈云寺,不过那却是一座废寺!”   丁弃武道:“我记得那庙里的香火不错,为什么现在变成废寺了呢?”   红莲花笑道:“那庙里的老和尚死了,庙空了,自然就是一座废寺了!”   丁弃武道:“你能肯定?”   红莲花笑道:“既然我说了出来自然就能肯定,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丁弃武道:“以我所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红莲花道: “不是这么回事,只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知道,何不说出来听听!”   丁弃武道:“这件事也许与你有关!”   红莲花一惊道: “这与我有什么关连……”   微微一顿,又道:“你这人实在讨厌,我不再跟你谈这些事了,我非走不可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你走不了!”   右手用力,已把红莲花的左腕牢牢的扣在了五指之下。   红莲花负痛叫道:“放手,放手……”   丁弃武当真把手松了开来,道:“这不过是警告你,如果你不说实话,还有更大的苦头要你吃!”   红莲花叹口气道:“你要我说什么?”   丁弃武道: “当初要在慈云寺里成立什么天皇教分舵、是什么人的主意?”   红莲花道:“自然是教主的主意!”   丁弃武道: “如今分舵成立了么?”   红莲花摇摇头道: “没有!”   丁弃武怒道:“大约不使你吃些真正的苦头,你是不会说出来的……”   五指一紧又欲用刑,但就在此时,一串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   红莲花听得有人走来,张口就要叫喊,但丁弃武迅速快的伸手点了了她的结喉穴。   红莲花左手被制,结喉穴被点,即不能动,也不能言,只好像死人一般的被抓在丁弃武手中,听其所为。   脚步声已到门前,丁弃武早就把门闩拔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躲在房中一角。   房门上起了轻微的敲击之声,丁弃武微微冷笑,一声不吭。   那敲门的人听得房中没有动静,又轻轻的叫道:“莲花,莲花。”   自然,房中没有应声。   双方沉默了一阵,敲门的人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门早已拔去了门闩,一推就开,那人立刻悄悄的走了进来。   不出丁弃武所料,那人正是吴达山。   由于房中漆黑,他乍然走进房中,一无所见,丁弃武却看得清楚无比,只见他右手仗剑,左掌护胸,一副如临大敌之状。   吴达山走入房中,仍然听不到一点动静,看不到房中的真切情形,于是他左手迅快的伸入怀中,掏出火摺子,一晃而燃。   在火光的照射中,他自然已可看到房中的一切,只见丁弃武坐在一角的一张木椅上,红莲花站在他的面前,左手被制,除了眼珠骨碌乱转之外,已经一句话也无法说得出来。   吴达山见状大惊,长剑护身,就想向房外冲去,但丁弃武身形微动,已经堵到了门口,截住了吴达山的去路。   红莲花仍然站在原地,除了结喉穴之外,分明也被点了其他的穴道。   吴达山长剑一摇,叫道: “避我则生,挡我则死!”   丁弃武冷笑道:“这话说得太狂,就算你们教主,在我面前也说不出这种大话!”   吴达山更加吃惊的道: “你……你……”   你了半天,却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丁弃武笑道:“你没想得到了,我就是丁弃武。”   吴达山立刻面如死,持着宝剑的右手不住发抖,最后,他索性将长剑收入鞘中,摇头苦笑道: “这是吴某有眼不识泰山,丁少侠……”   丁弃武笑笑道: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说着迳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吴达山似乎知道遇上了克星,所以也不再做逃走的打算,索性也在一张木凳上坐下来。   丁弃武冷冷的瞧着他道: “你们这算是什么安排?”   吴达山闭口不言。   丁弃武道: “丁某并不是喜好杀戮之人,只要你说得坦白,我不会要你们的性命,否则,那就很难说了……”   声调一沉,又道: “想必红莲花身上藏有什么迷药,你认为我已经中了她的道儿,对么?”   吴达山只好点点头道: “对。”   丁弃武拂手点出一缕指风,解开了红莲花的穴道。   红莲花哼了一声,软软地就地坐了下去。   丁弃武冷笑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夫妻,姘头,还是别的!”   吴达山呐呐的道: “我们……”   红莲花立刻接口道: “嗨,他根本不会说话,还是让我来说吧!”   丁弃武无可无不可的道: “谁说都行,只是别说假说,如果被我发觉话中有假,你们两人谁都别想再活!”   红莲花幽幽地道: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说什么假话,自然是有一句说一句了……”   眸光一转,又道:“不过,你说过不会要我们的性命,但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呢,如果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倒不如不说的好。”   丁弃武冷笑道: “你好像很刁,但我不跟你讨价还价,不过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相信与否,就是你的事了!”   红莲花恨恨的瞧着丁弃武道: “你问吧!”   丁弃武道: “两个可能要来洛阳的人是谁……”   转头瞧了吴达山一眼,又道: “就是你想谋害了他们,才能到你们教主面前去领赏的那两个人。”   红莲花淡淡的道: “就是你那两个听差,一胖一瘸。”   这话丁弃武也许相信,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道: “为什么你们要动他俩个人的脑筋?”   红莲花眸光一转道: “这自然是教主的意思。”   丁弃武道: “你们大约也该知道原因!”   红莲花投注了吴达山一眼,道:“教主都是跟你说过些什么,你就干干脆脆告诉他吧!”   吴达山咬咬牙道:“教主并不重视他们两人,而先擒下他们两人,无非也是为了你丁少侠……”   微微一顿,又道: “教主并不是单对洛阳分舵下命,而是对所有的分舵下命,所以他们两个人眼下是否已被天皇教所掳,也还难下断言!”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 “这件事不值得再谈,你们教主虽然奸诈狡猾,但我还不把他放在心上,别说他不见得能把他们两人掳去,就算能够掳去,又有什么用处?”   吴达山呐呐的道:“因为丁少侠是侠义心肠的人,不会置他们两人的生死于不顾,所以教主认为掳了他们两人,是迫丁少侠就范的好办法!”   丁弃武道:“哼!”   红莲花一旁接口道:“丁少侠还想问什么?”   丁弃武道:“你们教主现在何处?”   红莲花摇头道:“别说我们,总坛里的人大约也不会知道。”   吴达山接口道: “教主的行踪,一向是最大的机密,事先谁也不会知道。”   丁弃武沉忖不语,因为他们两人的话可能不会有假,有心人自然不会轻泄自己的行踪。   他忖思了一下,又道:“这洛阳城中有几处天皇教的分舵。”   红莲花忙道:“自然是只有一处。”   但吴达山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   丁弃武冲哼一声道: “方才我说过,如果你们说话不实,我照样会杀了你们!”   红莲花叫道: “丁少侠,我们说过了要说实话,自然不会撒谎骗你,你不妨想想看,一个地方怎会有两个分舵,自然是只有这一处分舵了!”   丁弃武冷冷的道: “也许你们教主就专门会做些与众不同的事,因为这也有一种好处……”   微微一顿,又道: “一个地方两处分舵才能使他的势力更加稳固,假如一处分舵被破,他还可有以有另一处分舵,岂不正是他聪明的地方……”   红莲花呐呐的道: “纵然有,我们也不知道。”   丁弃武冷笑道:“我有办法让你知道。”   吴达山闻言一惊,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丁弃武大笑道:“如果你妄想动手,那才真是自讨苦吃。”   吴达山变色道:“如果你是英雄,就该去找我们教主,别跟我们这些下人为难。”   丁弃武点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我是要找你们教主,就因为找不到他,所以才找上了你们!”   吴达山道:“可是……找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   丁弃武从容笑道:“我们不妨好好谈一谈,也许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目光凌厉的一转,又道:“我们且不谈这些,还是先谈谈另一个分舵的事吧!”   吴达山和红莲花交换了一瞥目光,两入都闭口不语。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大约你们教主订有不少很严厉的门规,使你们不敢轻易泄露消息……”   红莲花和吴达山仍然低头不语。   丁弃武冷笑道: “你们教主也许会为了你们泄露消息的事而把你们处死,但你们别忘了目前你们的生死却是操在我的手中!”   红莲花瞧了丁弃武一阵,咬咬牙关,向吴达山叫道:“告诉他吧!”   吴达山也叹了口气道: “好吧,我说,是还有另外一处分舵。”   丁弃武道:“在什么地方?”   吴达山道:“就在……”   但他一语未完,忽听哧的一声轻响,一枚暗器破空而入,丁弃武虽知有变,但因坐的距离距吴达山较远,抢救不及,只听一声惨叫吴达山身子向前一栽,摔到了平地之上。   丁弃武一声怒吼,推门而出,飞身上房。   他动作够快,但纵目四顾,却不见一条人影。   丁弃武冷哼一声,暗道:“好贼子!”   他站在房脊中纵目四顾,但见夜凉如水,繁星满天,好像根本投有任何事故发生—般。   丁弃武盛怒之中有些悲哀,他无从判断来人是谁,但很可能就是有心人,因为这一份快捷的轻功并不在他之下。   他不想再搜索追赶,回想那必然是徒劳无功之事,他跃身下房,返回屋内。   不出他所料,屋内横陈着两具尸体,红莲花也相继遭了毒手。   丁弃武长吁一声,自嘲的摇摇头,颓然坐了下去。   他像打了一次败仗,闭起两眼,默默的坐了片刻之后,方才起身去查看两具尸体。   两人的死法相同,都是后颈上中了暗器,但丁弃武旋即发现那并不是淬毒的暗器,而是一种细小的驽箭,但发射的力道十分强大,都透穿喉管而过,所以两人才能立刻致死。   终于,他站起身来,略一忖思,由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分别在两具尸体上洒了一些白粉。   不久,两具尸体开始融化,大约过了盏茶时光,就化成了两滩清水,慢慢的渗入地下。   原来那是念慈僧给他的一瓶蚀肌化骨散,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在房中踱了几步,看看那两滩由尸体化成的清水已没有什么痕迹,于是他摸出一小锭银子,摆在桌上,然后推门出屋飞跃而去。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天狗星能医绝症   丁弃武一口气奔到呜咽的洛水之旁,在一株垂柳下坐了下来,望着河水呆呆出神。   往事历历,在脑海中翻腾不已,酸甜苦辣,一时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洛水边上有不少小吃摊,丁弃武找了一家比较幽静的摊位,要了两样小菜,一壶烧酒,望着波光荡漾的水上风光,自斟自酌的喝了起来。   这时来到二更,洛水河边的夜市正在热闹之时,丁弃武所选的夜市摊位本来只有两三个客人喝酒,但丁弃武坐了不久,却又有七八位客人陆续挤了进来,把三张长方形的桌子占得满满的。   丁弃武一面喝酒,一面打量后来的那几位客人,只见他们都属于江湖中的武林人物.个个气势汹汹,神采飞扬,俱是一副不可一世之概。   这种人在江湖道上比比皆是,丁弃武懒得多费精神去注意那些人,顾自心事重重的喝酒解愁。   然而,那几个人的谈话却使他不能不去注意,只听一个佩刀的汉子重重的一放酒杯,叹道:“天皇教崛起江湖,处处都受他们的威胁,简直是越来越难混了!”   另一个带剑的汉子接口道:“他创他的天皇教,你跑你的江湖,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难混的?”   佩刀的汉子摇摇头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天皇教的势力已经伸展到大江南北,除非你不在江湖上混,要想在江湖上混,就不能不受他们的威胁……”   微微一顿,又道: “除非你也归附天皇教,否则寸步难行!”   丁弃武也不禁暗暗心惊,天皇教创立未久,已经成了江湖中的心腹大患。   只听另一名灰髯老者附和的道: “目前的情形,确是如此……”   目光四外一转,悄声道: “华山派变成了天皇教的总坛,少林派听说也发生了不幸变故,各大门派中只有昆仑一派未伤元气,其他各派大都一蹶不振了!”   带剑的汉子哼了一声道: “照这样说,天皇教是要独霸武林了!”   佩刀的汉子道:“用目前的情形看来,差不多已是如此。”   灰髯老者摇了摇头道:“江湖中的情形,瞬息万变,谁也不敢说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微微一顿,又道:“就老夫所知,至少还有一位武功高绝的少年奇侠和天皇教为敌……”   佩刀的汉子道:“您说的是……”   灰髯老者接道:“丁弃武,天山瞽叟的嫡传弟子!”   “哼……”   佩刀汉子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毫无用处,提也不必提他!”   灰髯老者道:“为什么?”   佩刀汉子嘲弄的一笑道:“丁弃武是天山瞽叟的弟子,武功自然不会太差,不过,要靠他来对付天皇教,却是梦想……”   微微一顿,又道: “第一,丁弃武武功虽高,却绝非天皇教主的对手,第二,丁弃武并非真正的少年英雄,而是喜欢在女人堆里混的轻薄浪子!”   灰髯老者道: “想不到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佩刀汉子笑道:“江湖中到处都有传闻,丁弃武前前后后已经弄了三四个女人,听说连小尼姑都跟他有些不清不楚。要靠这样的人去对付天皇教,岂不是缘木求鱼!”   灰髯老者叹口气道: “这话也对,不过,还是用不着太过忧心……”   目光一转,又道:“天皇教志在独霸江湖,称尊天下,这种门派绝对不可能持久……”   佩刀汉子道: “您的话也对,可是,天皇教已经成了气候,就算迟早会被人消灭,但至少,将会有不少的武林同道死在这场劫数上!”   灰髯老者点点头道: “这倒是值得忧虑的事,不过,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丁弃武一旁听得啼笑皆非,江湖中对他的事传播得不少,那些捏造黑白的话使他气恼,也使他烦心,自然,使他心头更沉重的是天皇教,他们说得也许不错,靠自己去对付天皇教,恐怕是缘木求鱼!   他后悔当初留下了有心人!   不论是在自家初见,还是以后的几次接触;如果自己肯于使出流云剑法中的绝招,一定能轻而易举的结果了他的性命,那么,不但白家不会受到那样的惨害,武林中也不会有天皇教的出现。   忖思之间,只听另一位瘦高的汉子突然插口道:“武林中也许最近就有些变化……”   “噢……”   灰髯老者忙道: “想必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瘦高的汉子点点头道:“在下是听到了一生消息……”   目光向佩刀与带剑的汉于转了一转,又道: “诸位想必还记得二十几年前长白山中所发生的事吧……”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灰髯老者连连点头道:“那种轰动江湖武林的大事,自然都会记得,莫非那……”   目光四外一转,住口不语。   瘦高汉子神色凝重的道: “诸位明白就好,此时此地,在下实在不便细说,总之,那批人很可能已经到了中原,天皇教独霸江湖的局面只怕是很难成功!”   灰髯老者轻声道: “这消息可靠么?”   瘦高汉子道:“实不相瞒.在下日前从京师南下,就曾亲眼见过他们之中的一人!”   “哦……”   灰髯老者兴奋地道:“这样说来,中原武林道上又要有好戏看了,不过那批人……”   瘦高汉子道:“大概您也已经想到了,他们也是有目的而来,虽然可以与天皇教分个长短,使江湖上有个喘息的机会,但日后不论谁占优势,仍然将是武林中的隐忧……”   带剑汉子打断他的话道:“今夕只宜谈风月,说这些扫兴的事干什么,喝酒,喝酒……”   开心的一笑,又道:“今夜就住‘翠红院’怎样,那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   佩刀汉子叹口气道:“亏了你有这样好的心情,眼下已经天下大乱,处处血腥,还要去拈花惹草!”   带剑的汉子哈哈的一笑道:“这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尽想那些烦恼的事又有什么用处?”   灰髯老者叹口气道:“这话也不无道理……”   擎起面前酒杯,道:“喝酒,喝酒!”   于是,众人又把话题扯到了别处,不再谈什么长白山的事了。   丁弃武听得有如丈二金刚,摸不到一些头脑,他不知道二十年前长白山中究竟发生过什事,也不知道他们所指的那批人是些什么人,又喝了几杯闷酒,实在坐不下去,于是,他起身会账,离开了那个小吃摊。   此刻已是二更过后,河边渐渐冷落了起来,许多小吃摊都在收摊打烊,丁弃武略一忖思,沿着河边茫然的走了下去。   他不想再去旅店,在这样的静夜之中沿着河边走走,也可以排解一下胸中的郁结。   走出了半里多路,河边上已不见一个行人,已到了荒凉的郊外。   瞧着迷蒙的夜色,听着呜咽的河水,丁弃武思潮起伏,百感交集,不禁连声叹息。   忽然——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没出息的年轻人,一个劲的叹什么气?”   丁弃武不禁吓了一跳,原来他心头沉重,连耳目也失去了应有的灵敏,根本没注意到路边有人。   定神看时,方才看到路边树下坐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坐在一块青石上,正在巴答巴答的抽着旱烟。   丁弃武有些尴尬的瞧了他一眼,道: “老丈是说我么?”   那老者一本正经的道: “这里又没有别人,我不说你说谁?”   丁弃武不服的道: “喜怒哀乐,任何人都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表现出来,这有什么值得奇怪。”   那老者道:“那么你不住的叹息,表现的是什么情绪?”   丁弃武道:“有怒有哀!”   老者一笑道:“就是没有喜没有乐,对不对?”   丁弃武又叹口气道:“人生苦多乐少,筒直都是痛苦!”   老者摇摇头道:“可怜,可怜!”   说完又巴答巴答去抽他的旱烟。   丁弃武皱眉道: “老丈为何这样说法?”   老者笑道: “我说错了么?”   丁弃武心中十分不快,但又觉得无话可说,哼了—声,迈步就走。   那老者忽然大叫道:“回来!”   丁弃武只好收步道:“老丈还有话要说么?”   老者笑笑道:“同舟共渡,需要五百年的修行,你我不期而遇,也要有两百年的修行,这是缘份!”   丁弃武淡淡的道: “老丈就是要说这些?”   老者道:“不,我还想跟你谈淡……”   指着身边的一块石头道:“坐下来歇歇不好么?”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只好依言走过去坐了下来,淡淡一笑道:“请说吧!”   老者目光炯炯的瞧着他道:“小哥尊姓大名?”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 “萍水相逢,瞬刻之后就要你东我西,有互通姓名的必要么?”   老者笑道: “莫非小哥的名字有不便说出来的苦衷?”   丁弃武怒道: “这是什么话?”   微微一顿,又道: “老丈尊姓大名, 何不先说了出来?”   老者毫不迟疑的道: “老夫丁一。”   “丁一?……”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 “这是老丈的名字?”   丁一哈哈一笑道:“一点不错,老夫喜欢这名字简单,所以就用它做了名字……”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这名字的确可以称得上简单,恐怕再也不会有更简单的了,连名带姓,统共才只三笔!”   丁一笑道: “其实,老夫虽然名叫丁一,但这名字却一直没有被人叫过,有些朋友都喜欢叫我不老叟。”   “不老叟?”   不老叟点点头道: “不错。”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老丈今年高寿?”   不老叟道:“老夫今年七十五岁!”   丁弃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不老叟等丁弃武笑声渐收之后,方道:“你笑什么?”   丁弃武道:“我觉得老丈的名字实在有些不妥,似乎该换一个了!”   不老叟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老丈名为不老叟,今年七十五岁,但看上去老丈却已经像八十多岁的人了,这不老叟三字岂不是有些名实不符?”   “错了……”   不老叟摇着头慢悠悠的道:“一个人的老与不老,并不能从外貌上去评断,老夫所以教人称为不老叟,是因为老夫的人虽老而心还年轻,所以才被称为不老叟!”   丁弃武哦了一声,一时倒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因为不老叟的话实在有些道理,一个人的老与不老,的确要看心老与否,这话使他心惊,“哀莫大于心死”,自己虽然年轻,但已经觉得有些老了!   忖念之间,只听不老叟又道:“小哥的名字还是不便说么!”   丁弃武苦笑—声,道:“在下与老丈同宗,也是姓丁,草字弃武!”   “丁弃武……”   不老叟喃喃了一遍道: “这名字很熟,好像在那里听说过。”   丁弃武不禁有些脸红,因为方才在河边酒馆之中,他听到过那些人对他的批评,知道江湖武林中的人物对他似乎不甚了解,也怕这位老者对他讪笑。   幸而不老叟想了一阵,并没想出所以然来,改变了话题道:“小哥名为弃武,似乎含有弃武就文之意,但老夫细看小哥,却又分明是一位颇有成就的武林人物,不知小哥……”   丁弃武忍不住叹口气道: “弃武二字,是先母为我所取,目的自然是希望我能够弃武就文,但是……”   微微一顿,又道: “非常不幸,我还是注定了要在武林中浮沉!”   不老叟道:“这样说来,你是不喜欢学武的了!”   丁弃武皱眉道:“这也很难说,但先母不愿我习武,而我仍然侧身武林之中,甚是不孝!”   不老叟道: “那么你还是有些苦衷!”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不老叟道:“能不能说出来听听?”   丁弃武叹道: “不是也罢!”   不老叟摇摇头道:“难怪你会长吁短叹,郁郁不乐!”   丁弃武不由自主的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在下要告辞了!”   不老叟呵呵大笑道: “深更半夜的你要去那里?……”   伸手向洛阳城的方向一指,道:“若要投宿住店,你该向那边走,向这儿可是越走越远,五十里之内没有宿头!”   丁弃武道:“我不想住宿,只想这样走走!”   不老叟道:“这更证明了你心中痛苦烦恼,想藉走路来解除痛苦,这是没有用处的!”   丁弃武道:“谢谢老丈关心!。”   不老叟道:“我知道你心里痛苦,可是痛苦并解决不了问题,你应该快乐。”   “快乐……”   丁弃武忍不住,道:“想必老丈是充满快乐的了?”   不老叟道:“不错!”   丁齐武道:“那是因为老丈心里没有痛苦之事,所以才能够快乐得起来!”   不老叟道: “你可要听听我平生的遭遇?”   丁弃武道: “老丈既是快乐之人,平生的遭遇自然也都是快乐之事,在下……”   说着又转身欲走。   不老叟道: “人生有三大不幸,乃少年丧父,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这三件事,老夫都遇上了……”   丁弃武微微动容的道:“哦!”   不老叟又道: “人生有两件不共戴天的仇恨,—是杀父之仇,二是夺妻之恨,这两件事,我也都遇上了!”   丁弃武更加吃惊的道: “哦!”   不老叟微微一笑,又道: “还有一件使人更觉得痛苦的事,那就是预知死期,这件事我竟然也遇上了!”   丁弃武又道: “哦!”   不老叟道:“不论你心中有多少痛苦之事,想必总不会多过我去,而我仍能够保持快乐……”   丁弃武有些不信的道:“老丈说的是真的?”   不老叟道:“小哥为什么不坐下来谈,夜已经深了,我们就做长夜之谈可好?”   丁弃武不由自主,只好又依言坐了下去。   不老叟道: “老夫记不得是八岁还是九岁了,我的父母被仇家双双杀死,这是我平生遇到的第一件可悲之事,少年失去父母,而且又是杀父之仇……”   丁弃武道:“老丈目前已是七十多岁,不知这仇恨报雪了没有!”   不老叟摇摇头道: “没有!”   丁弃武有些不屑的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老丈舍父母之仇不报,未免有亏孝道。”   不老叟摇头道: “那倒不是我不肯报父母之仇, 而是……”   微微一顿又道: “等我有了能够报仇的本领,去找仇家报仇之时,仇家却早己被他人所杀,使我有仇无处报,……”   丁弃武道: “这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   不老叟道: “当时我的确也很痛苦,但后来我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   丁弃武道: “和尚?”   不老叟点点头道: “是一位和尚,是他的两句话点开了我的心窍,解除了我的痛苦!”   丁弃武道: “不知是两句什么话?”   不老叟哈哈一笑道:“说出来平平无奇,可惜没有人肯去体会而已,那就是:事事皆有因果,事事皆出前定。”   丁弃武点点头道: “这话也有道理,但是……”   不老叟道: “我知道这两句话对你不会有用,但对我当时来说,却是有用得很,因为我觉得已经发生了的事是无可弥补的了,像我父母被仇人所杀,我要报仇,是应该的事,但仇人都已死光,再难过又有什么用处?”   丁弃武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不老叟微撤一笑,又道: “以后,我娶妻生子,到了四十多岁,第二件不幸的事又发生到了我的身上,……”   微微一顿,徐徐按下去道:“夺妻之恨!”   由于他一直面带笑,故而丁弃武有些嘲弄的道:“想必这件事老丈也忍耐下去了,不过,老丈已到了四十多岁,想必令正也已不是年轻貌美之人,何以还会有被人夺妻之事?”   不老叟点点头道:“我那妻子在嫁我之前,曾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而后那人去了塞外,杳无音讯,所以我那妻子才嫁了我,想不到二十几年以后,那人又由塞外回来,找到了我的妻子,……”   丁弃武道:“虽然他们曾是青梅竹马之交,但你们是正式的夫妇,他又敢对你怎样?”   不老叟道: “他自然不敢对我怎样,但他却在一个风雨之夜抢走了我的妻子……”   丁弃武道:“难道就抢走算了?”   不老叟苦笑道:“我的涵养虽好,但也不会抢走就算了,当我发觉之后随后追去,但找到的却只有我那妻子的尸体,……”   丁弃武道: “是被那人杀了么?”   不老叟道: “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怕永远也无法知道了,如不是被杀,就是自杀,反正是她死了!”   丁弃武道: “难道你没有替她报仇?”   不老叟摇摇头道: “没有,……”   丁弃武沉默了一阵,道; “还有你说的老年丧子呢?”   不老叟道:“我有两个儿子都已四十余岁,想不到却先后因时疫死去!”   丁弃武叹了口气道: “老丈当真是集所有不幸于一身,这些事对一个人的打击是太大了!”   不老叟道: “而且任何人也不会像老夫一样的能够坦然处之,不论小哥有什么心事,想必也不会比老夫的遭遇还要惨上一些……”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在下的不幸要和老丈比较起来,当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老叟道: “那么你也应该学学老夫,快乐一些!”   丁弃武苦笑一声道: “我会试试看,也许……”   他收住话锋,投注了不老叟一眼,又道: “方才老丈似乎还说,您……”   不老叟笑笑道: “我还说过预知死期,是不是?”   丁弃武点头道:“不错,您……”   不老叟笑笑道:“我还能再活十天,就到死期了!”   丁弃武瞧了不老叟一眼道:“老丈说得如此肯定?”   不老叟平静的道: “自然十分肯定,否则老夫还会自己咒自己早死不成?”   丁弃武困惑的道:“那么老丈是……”   不老叟道:“老夫自小就有一种痼疾,本来活不到二十岁,幸而遇上了一位名医,就靠着一些药草延续生命,但后来那位名医死了;而他的药草对我已经不再有用,因而病情日渐加重,已不是那种药草所能奏效的了。”   微微一顿,又道:“于是老夫请教了另外一位名医,仍然用一种药物来延续生命,但是老夫的病情愈来愈重,到十天之长,他断定我只剩了二十天的生命!”   丁弃武道:“也许他判断错误!”   不老叟笑道:“绝不会有错,老夫自己心里明白!”   丁弃武叹道: “那么老丈……”   不老叟笑着道:“你想说什么?”   丁弃武道: “老丈预知死期,而能如此坦然处之,实在使在下佩服!”   不老叟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死了不过是归去而已,亦没有什么值得悲衷的!”   丁弃武道:“老丈深夜奔波,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   不老叟道:“老夫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孓然一身,了无牵挂,没有什么后事需要处理,倒也死得爽快,只是,老夫有一至友,居于卧虎山中,是一位全真羽士,名为赤离子,与老夫已经多年未见,垂死之前,老夫只想见他一面,以慰思慕!”   丁弃武恻然道: “那么也用不着连夜赶路啊!”   不老叟笑道: “老夫来日无多,能早到一会,就可以与我那老友多相处一会,自然是想早些到达了!”   丁弃武道:“在下对附近并不太熟,不知卧虎山在什么地方?”   不老叟遥遥一指道:“距这里大约还有二十乡里路,那卧虎山并不是大山,山上有一庄宝瓶宫,就是赤离子的观院!”   丁弃武对这么看得开的老人不禁渐渐起了好感,道:“在下可以送老丈去。”   不老叟笑道:“虽然我快死了,但还照样的可以行动,不必劳烦你,何况,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那里有时间送我。”   丁弃武道:“虽然我也有事,但并不一定马上要办,而且二十里路并不远,很快就可以到达,然后我再走也不迟,这就像老丈说的,我们有缘嘛!”   不老叟笑笑道:“也好,我们走吧!”   说着站起了身来。   丁弃武此刻方才发觉不老叟十分瘦弱,看上去果然像是一个垂死之人。   不老叟人虽虚弱,但精神还好,两人边谈边走,缓缓向前行去。   丁弃武忽然问到了不老叟的病症。   不老叟说他患的是心病,如果不是他想得开,事事不放在心上,也许他早就死了。   丁弃武道:“天下多的是名医,为什么你不去访求名医,也许还可以再多活十年二十年!”   不老叟笑道; “君子不跟命争,生死的事是前世就注定了的,强求并没有用处……”   微微一顿,又道: “而且,像老夫这种人,再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好!”   丁弃武道:“老丈如此想得开,实在难得!”   两人淡谈说说,不大时光就到了卧虎山下,时间还不到四更。   不老叟不由有些迟疑了起来,因为此刻天色未亮,至少还有一个多更次,那赤离子必定正在梦中,怎么好意思把他喊了起来?   丁弃武也知道他的为难,当下笑笑道: “那宝瓶宫远么?”   不老叟向山上一指道:“这卧虎山总共才有多大地方,远又能远到什么地方去了……”   微微一顿,又道:“大约最多只剩下一里多路了!”   丁弃武向山上望去,但见密树如幕,看不出山上的情形,自然也望不到宝瓶宫的所在,当下忖思着笑向不老叟道:“咱们不妨徐徐走上山去,遇到风景幽美的地方境歇了下来,等到天亮之后再到宝瓶宫去找那个赤离子道长如何!”   不老叟点点头道: “如此甚好,咱们走吧!”   于是两人又向山上爬去。   不大功夫,不老叟忽然伸手一指道: “我知道那儿有个地方,风景不错,咱们到那边去吧!”   丁弃武无可无不可的道:“好哇。”   说话之间,随着不老叟向左侧走去。   半里之外,有一条小溪,水声潺潺,两旁是疏落的山林,果然是一处十分幽美的地方。   丁弃武左右张望了一眼道:“好地方,可惜没带些酒菜之类的吃食来,不然的话别是一大享受!”   不老叟微微一笑,从背后解下—个小包,打了开来,竟取出一皮袋美酒与一大块鹿脯.   丁弃武高兴的遣:“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不老叟道:“我想不到会在这里享用,但这却是我准备了在路上享用的!”   于是,两人就在河边沙滩上打了开来,边吃边喝,谈谈笑笑。   忽然,丁弃武伸手一指道:“你看!”   原来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竟有一个人坐着。   那人并不是刚来,而是早就坐在那里了,只不过两人来时天色仍然十分黑暗,此刻渐渐明朗了起来,方才能够看得清楚。   一时两人都怔了起来。   原来此时已近五更,两人已在沙滩坐了将近一个时辰,而那人却一直坐在那里,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由于所见到的只是那人的背影,看不出是个什么样的人来。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丁弃武瞧了不老叟一眼,当先向那人走了过去,不老叟也随之跟了过去。   那人巍然端坐,动也不动。   丁弃武轻轻叫道:“嗨,朋友!”   毫无反应。   丁弃武返身看了不老叟一眼,不老叟除了一脸奇怪的表情之外,并没有说什么。   丁弃武略一迟疑,又道:“嗨!”   同时伸手在那人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殊料那人却身子向前一栽,倒了下去。   丁弃武与不老叟俱皆大感意外,原来那是一个已经死去之人。   定神看时,只见那人大约五旬年纪,是一个读书人的模样,但肩头上却插了一柄铁骨摺扇。   丁弃武皱眉道:“老丈可认得此人?”   不老叟摇了摇头。   丁弃武道:“看来这不是宝瓶宫的人了!”   不老叟笑笑道:“宝瓶宫中俱是道士,这人是个凡夫俗子,如何会是?……”   但他立刻又怔了起来,呆视不语。   丁弃武瞧着他道:“老丈想必有些发现。”   不老叟点点头道:“你可认得此人?”   丁弃武又向死者瞧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认得,但从他这柄铁骨捐扇上看来,必然是位武林中人!”   不老叟道:“他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还是很有名气的人……”   微微一顿,又道: “此人名为费无伦,人称铁扇书生,到江湖中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哦……”   丁弃武道:“铁扇书生费无伦就是此人?”   不老叟点点头道:“一点不错,正是他!”   丁弃武道:“他死得很怪!”   不老叟点头不语。   自然,铁扇书生死得是够怪,他端坐石上,铁扇仍然插在肩头,而且全身无伤,看不出死去的时间,但至少是到三天之内。   不老叟忖思了是阵道:“你能不能看得出他是如何死的!”   丁弃武摇摇头道:“如果在下看得出来,也不会说他死得很怪,在下实在看不出他的致死之因。”   不老叟道:“老夫倒是看出了一些原故!”   丁弃武快道: “什么原故?”   不老叟道:“你先去看看他后颈上有没有一块黑斑吧!”   丁弃武依言去查看了一下,只见死者后颈果然有一块黑斑,大约只有铜钱大小。   不老叟望看丁弃武道:“如何?”   丁弃武点点头道:“后颈正中,果然有一块黑斑,其黑如墨,只有铜钱大小。”   不老叟道:“很显然,他死于印天掌下!”   “印天掌?”   丁弃武有些困惑的道:“这是种什么掌法,在下倒是还没有听到过。”   不老叟道:“印天掌是一种邪门掌力,被击之后,初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掌力中人之后,却能使五腑破碎而不自觉,这铁扇书生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到最后淤血攻抵后颈而死,所以后颈上会有一块黑印!”   丁弃武道:“这是说铁扇书生中了掌力之后他并没放到心上,而后跑到此处方才发觉有些不对,于是坐下来调息,结果却死在了此处!”   不老叟点头道: “想必就是这么回事!”   丁弃武道:“前辈既然看出了这是印天掌,想必也知道这印天掌的来历了!”   不老叟道:“印天掌是来自长白……”   一语未完,丁弃武不由就震了一震,因为在洛水之滨的小吃摊上,他就已经听说过长白山的事了,只是那些人并没有明说而已。   只听不老叟道:“你可曾听说过二十年前长白山中的事?”   丁弃武坦白的道:“没有。”   不老叟道:“这是一件十分轰动的大事,那时在武林有所谓中原十杰……”   丁弃武插口道:“这个在下倒是听说过,听说他们出道未久,就相偕隐居起来了……”   不老叟摇头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丁弃武十分感兴趣的道:“那就请老丈说一说吧!”   不老叟道:“中原十杰个个武功高强,十人联手,足可天下无敌,虽然这有点吹嘘,但当时却没有人怀疑,都认为那是必然之事……”   丁弃武道:“老丈为什么提起中原十杰来了!”   不老叟道:“因为与这印天掌有些牵连……”   微微一顿,又道:“中原十杰是不分彼此的好友,十人联手,中原已无对手,他们静极思动,就去了长白山……”   丁弃武道:“哦!”   不老叟道:“在长白山中,他们碰上了扎手的人物,就是长白八熊……”   “长白八熊……”   丁弃武道:“他们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不老叟道:“自然,否则中原十杰不会死了九个!”   丁弃武讶然道:“中原十杰当真有九人死在了长白山中!”   不老叟淡然一笑道:“千真万确,江湖中有不少人知道此事,不过,他们不愿意说出来倒是情有可原……”   微微一顿,又道:“他们对中原十杰十分钦敬,不愿意以这件事破坏了十杰原有的声誉,另外,他们不愿意提到长白八熊,因为长白八熊既然能杀了十杰中的九人,如果联袂远征中原,则中原武林岂不是再无敌手?”   丁弃武道:“说来说去,老丈还没说到印天掌呢!”   不老叟道:“十杰中有三人就是死于印天掌下!”   “啊……”   丁弃武愕然道:“老丈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不老叟道:“不蹒你说,那时我正在关外,亲眼见到过他们的尸体!”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 “老丈说过十杰死了九人,不知仅余一人是什么人!”   不老叟道:“圣手樵隐秋天文……”   目光一转,又道: “他回到中原之后,立即宣布归隐,从那之后,谁也没再见过面他,而他宣布归隐之时,并不是说他一人归隐,而是说十杰同时归隐,故而江湖中方才有十杰的传言!”   丁弃武又投注了那尸体一眼道:“照此情形看来,分明是长白八熊进入了中原对么?”   不老叟点点头,平静的道: “当然。”   丁弃武道:“不知这长白八熊算是什么样的人物?”   不老叟道:“自然不能算好人,从此中原道上将要增添一些麻烦了!”   丁弃武道:“老丈想必也听说过天皇教的事吧?”   不老叟点点头道:“这些事早已冥冥中定好了的,该有什么变化,都是无法改变的。”   丁弃武道:“依老丈说来,就干脆随他们去闹了?”   不老叟平静的道:“那是最好不过,但是……”   目光在丁弃武身上闪了一闪道:“只怕有些人不会听其自然,像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丁弃武苦笑道:“可惜事情到了我手里,往往会越弄越糟,弄不出好结果来!”   不老叟道: “不论怎样,老夫是看不到了!……”   抬头四外一望,道: “天亮了,我们该去宝瓶宫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 “这具尸体呢?”   不老叟道: “随他去吧,他本是由天地之间而来,还由他回归天地之间而去,不论是葬身兽腹,还是化为灰尘,反正都是一样的了!”   丁弃武忖思着道: “但死者是铁扇书生,老丈可曾想过他为什么死到此处么?”   不老叟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件事倒是十分奇特!”   丁弃武道:“十分明显,长白八熊的人已经到了此处,这是不容怀疑的!”   不老叟点了点头。   丁弃武又道: “不知那位赤离子道长是否也是武林中人?”   不老叟点头道: “只能算二流人物!”   丁弃武沉凝的道: “依在下看来,只怕宝瓶宫也不会太平,很可舱发生了变故。”   不老叟点点头道:“有此可能!”   丁弃武皱眉道:“赤离子是老丈好友,为什么老丈对他的安危一点都没有关心的意思!”   不者叟平平静静的道: “事皆天定,我替他着急又有什么用处?”   当下仍然不慌不忙,向前走去。   不久——一座红砖绿瓦的庙宇已经呈现眼前。   此刻天色巳亮,在晨曦之中,宝瓶宫平静安谧,不象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老叟望了一下天色,缓缓踱到庙前,道: “是时候了,如果赤离子还在庙中,应该起床做早课了!”   说着伸手在山门上敲了三下。   没有应声更没有人开门。   不老叟又一连敲了三次门,敲门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但依然没有反应。   了弃武皱眉道: “看情形有些不对了!”   不老叟点点头道:“非常可能。”   丁弃武道: “那么,老丈还要这样敲下去么!”   不老叟忖思了一下,方道: “也好,我们跳墙进去。”   于是,两人相偕翻墙而入,一经进入庙内,方才发觉果然发生了变故。   只见大殿门前横躺着两具尸体,血迹已干,是被用重手法击破脑壳而死!   不老叟面色顿变。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 “老丈怎么了?”   不老叟喃喃的道: “残忍,这手段太残忍了!”   丁弃武道:“老丈不是说一切都是前生注定了的么,为什么又为他们难过呢,您该笑啊!”   不老叟怒视了丁弃武一眼道:“你嘲笑我?”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对你的论调不以为然……”   微微一顿 又道: “一个有血肉的人,一定会有喜怒哀乐,我知道你是故意装做,不但欺骗别人,也欺骗你自己,你表现得漠不关心,满不在乎的事,其实也许是最关心最不平的,对不对……”   不老叟咬牙道: “你怎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丁弃武道: “如果你的涵养够好,就不该跟我发脾气,否则你的做作就不值钱了!”   不老叟咬牙欲语,但最后却一言不发,越过那两具尸体,向大殿之后跑去。   丁弃武随后跟了过去。   大殿后的静室中,门开着,一具枯瘦的尸体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名老道,想必就是赤离子。   只见不老叟跑到静室里,伏在尸体前连连顿足叹气的叫道, “老友啊,老友啊!我认为一定比你先走,谁知道你却走到我的前头!”   丁弃武看到他眼中含满了泪水。   然而,那老道并没有死,只见他挣扎了一下,又活了过来。   丁弃武倒不禁大为楞然,定神看时,只见那老道竟睁开了双眼喃喃的叫道:“老丁,是你嘛!”   不老叟大喜道:“原来你还没死!”   赤离子虚弱的道:“虽然没死,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紧紧抓住了不老叟的手,由两人神情上看来,果然象是莫逆之交。   赤离子继续挣扎着叫道:“老丁,听我说快去找天狗星,他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不老叟道:“你先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把你害得这样惨?”   赤离子长吁—声道:“老友,你该想得出来……”   微微—顿,又道:“我本来要去找你,告诉你天狗星已经弄出了—种神药,可以治好你的宿疾……”   不老叟打断他的话道:“别说这些,莫非是长白八熊中的人害你,把你伤成了这样?”   赤离子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不老叟大叫道:“为了什么?”   赤离子苦笑道:“自然是为了二十年前的事,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不老叟咬牙切齿,然后却叹口气道:“老友,你我一同死了吧!”   “不……”   赤离子嘶声大叫道:“你不能死,武林之中需要你,而且,你也要替我报仇!”   “我……”   他转头向丁弃武看去,丁弃武有些啼笑皆非,因为他不但眼泪鼻涕弄得满脸满身,而且那副痛苦的神情,更非言语能形容于万一。   但丁弃武却毫不犹豫的道:“你该答应他,只怕他不行了!”   不老叟点了点头,果然,赤离子唇角间绽出了一丝笑意,人却也随着栽了下去。   (第二部完) ------------ 潇湘书院 扫描 herot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舐犊情深   孙炳炎已把他的爱女重新包好,此时早已六神无主,抱着他的爱女发怔。   丁弃武沉声道:   “天狗星,我希望你识些时务,当真两只手砍掉了,你孤身一人,后半辈子里实在太不方便!”   天狗星拿了一个架式,叫道:“小子,有本事尽管出手,大爷我接着你的!”   丁弃武冷冷一笑,抬腿一脚踢了过去。   天狗星忽地一闪,由腰间抽出了一条钢丝软鞭,刷的一声,向丁弃武踢出的右腿缠去。   丁弃武冷冷一笑,踢出的右腿停住不动,待软鞭缠住之后,方才猛地一收。   天狗星想不到丁弃武小小年纪,会有这般神功,竟然不怕钢丝软鞭的一抽一搭。   那一收之力,更是迥异寻常,天狗星立刻一个狗吃屎趴到了丁弃武面前。   天狗星没有立刻爬起来,因为他是十分见机之人,他知道自己的本领比对方差得太远,所以他不再作动手的打算,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瞧了丁弃武一眼。   丁弃武冷冷笑道:“怎么样,你的两只手买是不买?……”   声调一沉,又道:“如果你不买,我就要砍下来了!”   “别……别……”   天狗星爬在地上,摇着右手叫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丁弃武笑道:“这样说来,就好办得多了……你起来吧!”   天狗星缓缓地爬了起来,瞧着丁弃武叹了一口气道:“算我栽了,不过,你至少该留下个名字来!”   丁弃武笑道:“当然,如果你认为我欠你的,以后尽可以找我讨债,不过,我们目前的生意还没做完呢,你忙什么,等生意做完,我自然会把姓名留下来!”   天狗星苦笑一声,道:“好吧,你有什么要求?”   丁弃武笑道:“难道你还没听清楚,先去把那个女孩子的病医好,再谈别的……”   微微一顿,又道:“你自己已经说过了,不但要把她的医好,而且还要使她能跑能跳,就像好人一样!”   天狗星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能够做得到……”   说着就向东厢房里走去。   丁弃武微微一笑,跟在了他的后面。   天狗星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丁弃武,咬牙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丁弃武笑道:“我们不妨说得明白一点,我怕你跑了,却不是怕你自杀!”   天狗星咬牙道:“你倒提醒了我,我宁肯自杀也不会按你的意思去做!”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话只怕不确,因为我清楚得很,你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绝不会动自杀的念头!”   天狗星绿豆眼一翻,道:“你怎么知道我贪生怕死?”   丁弃武道:“如果我看走了眼,情愿把我这两个眼睛挖去,如何?”   天狗星道:“我自杀一死,又如何能知道你挖不挖双眼?”   丁弃武大笑道:“这还不容易,只要你先服下一种烈性的毒药,我立刻动手去挖双眼,不过……”   声调一沉,又道:“也许你会捣鬼,可以立刻服下解药,不过,我也不是那样容易被哄骗的人,瞎了双眼之后,这胯下的宝剑依然可以要你的性命!”   天狗星长吁一声道:“算了,我认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就以生命做赌!”   丁弃武点一笑道:“我也认为不必走极端,快些去取药治那位姑娘的病吧!”   天狗星又叹了口气,当下不再迟疑,立刻向房中走去,在一只药架上取下了两个罐子来,然后转向丁弃武叫道:“麻烦你去叫那家伙来吧!”   丁弃武淡淡一笑叫道:“孙老丈,请带令媛过来吧!”   只见人影一晃,孙炳炎抱着他的爱女孙慧,应声到了房内,原来他早已悄悄地跟了过来,他双眼中弥漫着泪水,感激地瞧着丁弃武,颤巍巍地走进了房中。   天狗星咬着牙横了孙炳炎一眼,哼道:“老抱着她有什么用,放下呀!”   话声自然十分不耐烦。   孙炳炎不敢争辩,也不敢多说什么,求助地瞧着丁弃武。   丁弃武温慰地一笑道:“那边是床铺,快把令媛放下去吧!”   原来在靠窗的一面,正摆着一张木床,床上虽然凌乱肮脏,但却是唯一可供躺卧的地方。   孙炳炎怯怯地瞧了天狗星一眼,果然依言把他的爱女放到了床铺之上。   天狗星此时已从两个罐子中取出了两颗药丸,然后倒了一杯开水,走到孙慧面前,撬开她的牙齿,把两颗药丸丢到她的喉中,又把一杯水灌了下去。   天狗星把两个药罐放回原处,哼了一声道:“好了!”   丁弃武一声不响,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孙慧,看她有什么反应。   大约一盏热茶的时光,孙慧一直没有动静。   孙炳炎双目直视,定定地瞧着他的爱女,额上依然滴着大颗的汗珠。   天狗星则一言不发,对孙慧看也不看,从床上酒坛里倒出一碗酒来,顾自一口一口地喝着。   快约两盏茶的时候,只见孙慧忽然急剧地喘息了起来。   孙炳炎双眼放光,立刻激动地叫道:“慧儿,慧儿……”   孙慧除了喘息急剧之外,依然没有一些反应。   天狗星顾自灌着老酒,冷冷地道:“用不着那样紧张,既然吃下了我的药去,就不会再有问题!”   丁弃武道:“那是什么药?”   天狗星头也不回地道:“双绝丹……”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双绝丹?”   天狗星冷冷地道:“一是绝子绝孙,二是绝夫绝欲。”   丁弃武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孙炳炎也吃惊地瞧着天狗星,急于等着他的答复。   天狗星道:“我说得够清楚了,她的病可以好,但是今后不会再生育,而且对男人也不会再有兴趣,所以最好不要使她嫁人,因为她对男女之间的事不会再有兴趣,故而叫做双绝丹!”   丁弃武哼道:“但你说过她会和平常人一样?”   天狗星摇摇头道:“如果你愿意使她那样也行,一切都像平常人一样,但最大的问题是不能持久,最多再活三年,一定旧病复发,到那时就算找到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这干血痨本是绝症,用大力强心丸,可以便她快快乐乐地活上三年,用双绝丹可以使她像平常人一样地活到七老八十,但却不能再嫁人!”   丁弃武瞧着孙炳炎道:“他的话也许是实话,不知老丈的意思。”   孙炳炎忙道:“就这样吧,还是多活几年的好!”   说话之间,只听孙慧呻吟了起来,而且声如蚊哼地叫道:“爹……”   孙炳炎大喜过望,连忙俯下去道:“孩子,慧儿,爹在这里。”   天狗星顺手抓起一个白瓷小瓶,向丁弃武面前一丢,道:“麻烦你给那丫头喝下去。”   丁弃武抓到手中摇了一摇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天狗星哼了一声道:“灵石乳……”   神色凝重地又道:“不论花多少金子银子,只怕也难以买到这种东西,保她喝下之后,马上可以叫她起来走路!”   丁弃武立刻转交给孙炳炎的手中道:“给令媛喝下去吧!”   孙炳炎千恩万谢地接到手中,立刻给孙慧一滴一滴地灌了下去。   天狗星眼珠一翻,喝道:“叫她起来吧!”   丁弃武定神看时,只见骨瘦如柴的孙慧,就在这眨眼之间似乎已经饱满了不少,看上去已不再是那样恐怖,至少,已经像个人样了。   孙炳炎低声叫道:“慧儿,你觉得怎样了?”   孙慧睁开眼来,有些新奇地看看四周,又看看丁弃武与天狗星,低低地道:“爹,这是在哪里呀?”   孙炳炎激动得眼泪直流地道:“孩子,咱们是在天狗相士的寓所,是天狗相士和……和一位少年侠士救了你的生命,把你那要命的病已经治好了!”   “我好了……”   孙慧大眼眨了两眨,道:“我真的已经好了吗?”   孙炳炎道:“孩子,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孙慧道:“我……我渴,也饿……我想起来!”   孙炳炎大喜道:“孩子,你真的好了,不过,不过……”   说着又为难地怔了起来。   只听天狗星叫道:“后面厨房里有吃的东西,叫她自己去弄,顺便也来点大家吃吃,反正我今夜遇了强盗,如此宝贵的灵药都白送了你们,也不吝啬一点酒肉饭菜了!”   孙炳炎连忙深深一揖道:“相士救了小女一命,此恩此德永远不敢忘怀!”   天狗星挥挥手道:“废话少说,把她带到厨房里去。”   丁弃武冷眼旁观,觉得这天狗星实在有些古怪,仿佛对女孩子有一份特别的厌恶!   孙炳炎还在犹豫,但孙慧却已一跃而起,高高兴兴地道:“弄菜弄饭是女孩子的事,我应该下厨房,我已经完全好了!”   孙炳炎又惊又喜地道:“孩子,你……”   孙慧在地上来回地走了几步,道:“爹,你看,我这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吗?”   丁弃武看得清楚,只见她果然走得十分平稳,像是已经完全复原。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一个病得已经快死的人,只是服用了两颗药丸与一小瓶的药液,就立刻变得与常人完全一样,即使是华陀再世,大约也万万无法做到,不由对天狗星有些奇特地又看了一眼。   天狗星有些得意地一笑道:“没有关系,她现在与健康的人没有两样,也许比常人的力气还要大些,因为我那一瓶灵石乳是滋阴补元的圣品!”   孙炳炎又一叠连声地道:“多谢相士,多谢相士……”   说着已与孙慧一同向房外走去。   天狗星叫道:“厨房就在大殿后面,只要有的东西,尽管弄了来吃!”   孙炳炎在外面连声应道:“小老儿知道,小老儿知道!”   脚步急响渐渐远去。   天狗星长吁了一声,冷冷地投注了丁弃武一眼,苦笑道:“现在你该满意了吧?你要求的事都已经达到目的了,老夫还要请你一顿酒饭,哼!”   丁弃武一笑道:“我不白要你治病,也不白吃你的酒饭……”   天狗星道:“你要送我金子?”   丁弃武摇摇头道:“坦白点说,我很穷,没有金子送你!”   天狗星哼道:“那么还有什么话好讲?”   丁弃武道:“交你一个朋友,如果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够了吧!”   天狗星点点着道:“够了,可惜我没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微微一顿,又道:“我不怕土匪强盗,因为我没有金银珠宝,用不着请你作保镖,除此而外,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什么用处,也许……”   丁弃武道:“也许什么?”   天狗星淡然一笑道:“也许是以后的事情,目前谁又能说得准,不论是朋友也好,仇人也好,反正我认得你了!”   丁弃武笑道:“不论你把我当朋友也好,当仇人也罢,我与你之间还有一件大事没办。”   天狗星咬牙道:“什么事?”   丁弃武笑笑道:“这件事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   微微一顿,又道:“有一位不老叟丁—你可认得?”   天狗星怔了一怔道:“是那条老狗,他还没死吗?……”   他又细瞧着丁弃武道:“莫非你是他的朋友?”   丁弃武点点头道:“你猜对了,我正是他的朋友,不过我们认识了没有多久!”   天狗星咬牙道:“那老狗不是病得快死了吗?”   丁弃武道:“不错,他已经活不到十天了!”   天狗星笑道:“很好,早死了早好!那种人早就该死了!”   丁弃武皱眉道:“你莫非跟他有仇?”   天狗星摇摇头道:“谈不到有仇,不过,我却十分讨厌他,对他讨厌到了极点!”   丁弃武苦笑道:“不论你怎么讨厌他,现在你却要帮忙治好他的病……”   天狗星双手一摊道:“没有用,他的病是烂心病,整个心都要烂光了,我没有那神药!”   丁弃武道:“听说你现在已经有了!”   天狗星面色一变道:“谁说的?”   丁弃武笑道:“卧虎山宝瓶宫的赤离子!”   天狗星咬牙道:“是那牛鼻子,他准不得好死!”   丁弃武道:“不错,他是没有得好死,他已经死于印天掌下!”   “印天掌!……”   天狗星勃然变色道:“莫非是……长白八熊干的?”   丁弃武盯着他道:“你似乎知道得很多,难道你跟长白八熊也有些渊源?”   天狗星急急地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长白八熊已经进入了中原?”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好像是吧!”   “糟了……”   天狗星大叫道:“我也活不长了!”   丁弃武困惑地道:“你也跟长白八熊有仇?”   天狗星道:“岂非有仇,他们进入中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找我!”   丁弃武奇道:“这为什么呢?”   “咳……”天狗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相当年我到过关外采药,遇到了长白八熊,他们有不少地道人参,托我替他们炼制几味药品,结果……”   话锋一顿,住口不语。   丁弃武催促地道:“结果怎样,为什么不说不去了?莫非是你把药炼坏了?”   天狗星摇摇头道:“凭我炼制的本领,如何能炼坏!”   丁弃武道:“那么?……”   天狗星长叹一声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我见那些人参都是上好之物,一时动了贪念,所以……”   丁弃武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把他们的人参吞没了,结果你偷偷跑了回来!”   天狗星苦笑道:“不错,就是这么回事……”   微微一顿,又道:“虽然是我偷了他们的人参,但那些人参我却没有用一点,都配了药,大部分都替人医了病!”   丁弃武道:“那么你也赚了不少钱了!”   天狗星叹道:“咳,每一次我都是要一百两金子,结果却最多收上一二两银子,勉强够我的吃喝!”   丁弃武一笑道:“这样看起来,你除了有些古怪之外,倒也不能算一个坏人!”   天狗星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坏人!”   丁弃武道:“那么,你那治心病的药是有没有呢?”   天狗星道:“不老叟那老家伙是我最瞧不起的人,因为他处处伪装圣人,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丁弃武笑道:“这情形我也知道一些,不过,你到底肯不肯给他治病呢?”   天狗星道:“容我请问一句,尊驾高姓大名?为什么一定要给他治病?”   丁弃武道:“在下丁弃武,给他治病是为了他对消灭长白八熊多少有些用处!”   天狗星怔了一怔道:“这话也对,他对长白八熊的事知道得不少!”   丁弃武道:“这就对了,在下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设法挽救他的性命!”   天狗星沉忖了一下,终于咬咬牙道:“好吧,我给他药,不过,丁少侠能保证他会为消灭长白八熊尽力吗?……”   微微一顿,又道:“另外,长白八熊能消灭得了吗?”   丁弃武苦笑道:“除了那印天掌之外,在下对长白八熊根本一无所知,是否能顺利地除掉他们,根本是毫无把握的事,不过这仅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天狗星道:“好吧,等吃过酒饭之后,我取药给你,不过,不要让那老东西来见我……”   说话之间,只见孙慧与孙炳炎已经取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天狗星舔舔口唇道:“厨房里还有一坛酒,我去拿来!”   说着迈步出房而去,但他走出之后不久,却突然转来了一阵惨呼之声,正是出自天狗星之口。   丁弃武闪身出房,但见银河耿耿,星月在天。天狗星那矮小的身子已经萎缩地躺在了院中地上。   丁弃武连忙跃到他的身边,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一面在问,一面俯身查看,但见天狗星面色惨变,却是夷然无损,看不出是那里受到了伤害。   只听天狗星呻吟着叫着:“完了,我完了……”   丁弃武皱眉道:“你究竟怎么了?”   天狗星长叹一声,坐了起来,道:“我中了印天掌!”   “啊……”   丁弃武急道:“伤你的人去了哪里?”   天狗星摇摇头道:“他早走了,你追不上他的,我完了,想不到我也会死到了印天掌下!”   丁弃武道:“他们来了几个人,想必一准是长白八熊中的人了?”   天狗星连连点头道:“除了长白八熊,世上大约还没有人会用印天掌,他们终于找到了我,唉!当年……”   丁弃武道:“想必你后悔当年拐骗他们的人参了?”   天狗星叹:“不错,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提心吊胆,早就有些后悔了!”   丁弃武道:“你医道通玄,无病不医,难道怕他的印天掌,不能服药消解吗?”   天狗星黯然摇头道:“印天掌是一种邪门功力,不是任何药能解得了的,我是死定了!”   说着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孙炳炎与孙慧也早已到了院中,当下连忙双双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搀住了他。   孙炳炎急急地道:“恩公!恩公!您……”   天狗星苦笑道:“没有什么话好话,我快死了!”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一同到了东厢之内,桌子上的饭菜犹在冒着热气,但却没有人再吃得下。   孙炳炎父女扶着天狗星在床上躺下,丁弃武关切地道:“你再动动脑筋,难道印天掌当真没有解救的办法吗?”   天狗星摇头道:“你清楚得很,我是很怕死的人,能够有救的话,难道我愿意等死?”   这话说得很对,但丁弃武仍然困惑地道:“赤离子也是死于印天掌下,但他是因为运息行功而促使邪门功力发作,如果……”   天狗星接口道:“不错,如果中了印天掌,而不去运息行功,可以活到三年才死……”   丁弃武欣然道:“那是说你至少还可以再活三年了?”   天狗星苦笑道:“只怕我连三个时辰都活不上了!”   丁弃武皱眉道:“这为什么?”   天狗星叹气道:“向我下手的人知道我懂得印天掌的厉害,如何能容我再活三年,他在用印天掌的同时,又用了一记震天掌,‘震天掌’可催‘印天掌’邪功运行,所以我不久就会死了!”   丁弃武道:“这样说来,你……”   天狗星咬牙道:“这早就知道长白八熊不会放得过我,他们为了那批人参的事,已经恨透了我,自然不会容我活在世上,现在……”   长吁了一声又道:“好在我死得干净,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事,孤老一个,死了也就算了!”   丁弃武难过道:“你不想报仇?”   天狗星苦笑道:“只怪我自己有贪心,也怪不了长白八熊,谈不上报仇,何况……”   凄厉地长笑一声,又道:“长白八熊进入中原,也是自取死路,用不着我报仇,他们也不会活得太久……”   话峰一收,住口不语。   丁弃武困惑地道:“这又是什么缘故呢,那长白八熊不是武功高强,连武林十杰都死在他们手中了吗?”   天狗星瞧了他一眼道:“不错……可是……”他已经有了些精神萎顿,气力不继,故而说了一个可是之后,又停了下来。   丁弃武着急地道:“可是什么,你说下去呀!”   天狗星终于又悠悠地道:“中原道上,虽然一时受挫,但有无数的高人隐居名山大泽,长白八熊如果不太过分,也许还能容许他们全身而退,否则总会有降服得了他们的人出头,到那时,长白八熊就会陈尸中原了……”   丁弃武暗忖这话倒也颇有道理,自古以来,多少邪魔歪道入侵中原,有不少人都在中原横行一时甚至弄得腥风血雨,但最后,仍然没有一个有好的收场,还是栽到中原道上!   丁弃武思忖着道:“话虽如此,但一场血劫必然难免,不知将有多少人因而丧生,实在是一年十分悲惨的事!”   天狗星苦笑道:“那也顾不得了!……”   微微一顿,又道:“眼下倒有一个人可以为消灭长白八熊的事效力,但是却不知道他……”   说着喘息一阵,又停了下来。   丁弃武忙道:“莫非是不老叟?”   天狗星摇摇头道:“不,我说的这人是武林十杰中的老大‘圣手樵隐’秋天文,但却不知他在何处?”   丁弃武道:“秋天文与其他九杰尚且不敌长白八熊,就算他仍然活在世上,又有什么用处?”   “不然……”   天狗星摇头道:“秋天文虽然栽到了长白八熊手上,但是他对长白八熊的那一套却知道得十分清楚,这些年来,一定在潜心苦学,想着替其他九杰报仇,也许他有新的武学或对付八熊的办法……”   丁弃武道:“你可知道谁知秋天文的下落?”   天狗星摇摇头道:“难说,二十年来一直就没有听到过他的下落!”   丁弃武道:“但我知道一个人知道秋天文的下落。”   天狗星眨眨两眼道:“你是说不老叟?”   丁弃武点点头道:“赤离子临死之前,曾经说过武林中需要不老叟,因为他知道得多,虽然不老叟自己并没确说过他知道秋天文的下落,但据我猜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天狗星思忖着道:“那老贼有时候口是心非,他的话很难使人相信。”   丁弃武道:“如果把他的心疾医好,也许他肯为武林中尽点力量!”   天狗星两眼一翻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替那老不死的治病。”   丁弃武点头道:“我跟他也是萍水相逢,所以想把他治好,只是希望他能替武林中尽量力量。”   天狗星叹口气道:“好吧……我把药给他……”   伸手一指道:“那边的桌下有一个石钵,里面……”   一阵喘息,下面的话已没有再说下去。   丁弃武循着他所指之处看去,果见桌下有一个笨重的石钵,当下连忙把那石钵打开,只见其中满盛清水,水中飘浮着一个小小的蜡丸。   丁弃武伸手捞起蜡丸,走回床前道:“就是这东西?”   天狗星点点头道:“这东西费了我十年的心血,才算勉强炼成,也不过仅仅炼成了这么一颗……”   微微一顿又道:“不论是多么严重的心疾,就算一颗心已经烂掉,服下这药去,也会好起来。”   丁弃武道:“那么这药……”   天狗星咬咬牙道:“便宜了不老叟那老贼吧……”   长叹一声,自嘲般地道:“想不到我炼药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有治不了我自己的病的时候……”   丁弃武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思忖了一下,方道:“也许世上总有能化解了印天掌那分邪功的方法和人,如果你知道谁有这份能耐,我可以帮你去找!”   天狗星凄然道:“我已经说过了,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还能不尽力想法,可是……”   停下了一阵,徐徐地又道:“我实在想不起有谁能破解印天掌的邪功,其实,就算有也没有用处,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万万等不及了!……”   丁弃武仔细注视着他。   只见他果然已经萎顿了不少,脸上也已经苍白得没了血色。   孙炳炎父女手足无措地守在一旁,一时不到该如何是好,但由神情上却可以看得出来,只要他们能够尽力,一定会全力而为。   丁弃武已经把那颗蜡丸小心地收了起来,当下只好守在天狗星床前静静等待。   天狗星忽然瞧瞧丁弃武道:“你知道那颗药我为什么要放在水里?”   丁弃武困惑地道:“为什么呢?”   天狗星道:“因为那药丸离不得水,离水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效力消失,再服下也就没有用处了!”   丁弃武愕然道:“啊!这么说来,我……”   下面的话,他实在不便也不忍说出来,所以只好停了下来。   天狗星凄凉地一笑道:“你走吧!不必等着替我送终,我大约还能活上两个多时辰……”   伸手一指孙炳炎父女道:“有他们两位也就够了!”   孙慧忽然伏在床前流泪叫道:“恩公!您不能死,您不能死……”   叫着叫着,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天狗星颤抖着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道:“我又何尝想死,其实我是最怕死的,可是,人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也就只好静静等死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临死之前能治好你的病,也算是前生注定的缘份……”   孙慧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永远忘不了你,我……我怎么报答您呢?”   天狗星笑道:“有一个办法,可不知道你肯不肯?”   孙慧忙道:“只要是你叫我做的,做什么我都肯,粉身碎身,我也要报答你对我的大恩大德!”   天狗星道:“认我做师父吧!”   孙慧怔了一怔,但却立刻在床前跪了下去,一迭连声地道:“师父!师父……”   叫着,叫着,竟又哭了起来。   天狗星抚着她的头发道:“起来!”   孙慧依言站起身子,但仍伏在床前。   天狗星唇角间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徒儿,听着,到我死还有两个多时辰,这段时间里,我还能够说话,我要传给你几件秘方,也算我一生的心血没有白费……”   孙慧点头道:“任凭师父吩咐!”   丁弃武讷讷地道:“我……”   天狗星苦笑道:“我说过了,那药再不服用,就得泡在水里,否则就会失效无用……”   微微一顿又道:“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你还是快些回去救那老贼去吧!”   丁弃武道:“既然如此,在下去给不老叟把药服下,然后和他一同来看你!”   天狗星摇头道:“千万别叫他来,我看到他就会有气,另外,我临死之前,要把我一生中的精粹之学传给我的徒儿,你们当真来了,会增加我的不便!”   丁弃武苦笑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天狗星挥手道:“快走!快走!别再浪费我的时光!”   丁弃武不便再说什么,向孙炳炎父女打个招呼,立刻向外走去。   丁弃武回到聚贤栈时,聚贤栈内一片黑暗,所人之人早已入睡。   他飘身进入客栈,进入西跨院一道门外,就听到了不老叟沉睡的打鼾之声。   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义结手足   丁弃武回到聚栈时,聚贤栈内一片黑暗,所有之人早已入睡。   他飘身进入客栈,进入西跨院一到门外,就听到了不老瘦沉睡的打鼾之声。   丁弃武并不叫门,悄悄把门闩撬开进入房间之内。   他先点起灯烛,定神看时,不由直皱眉头。   只见不老瘦并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睡在地上。   桌上还有残酒剩菜,一张椅子倒在地上,而不老瘦就是睡在倒了的椅子上旁。   这情形可以很容易的想出来,不老瘦坐在桌前喝酒,喝得醉了,睡了过去,不小心弄翻了椅子,以致人也摔在地上。   但是,他并未因摔倒而醒来,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若不是因了天狗星之事,心中十分难过,丁弃武真会被这情形逗得笑了出来。   他首选扶起椅子,而后又扶起不老瘦,使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方才急急叫道:“老丈醒醒!”   任凭他如何叫法,不老瘦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而且,鼾声也始终未停。   忽然,丁弃武吃了一惊。   原来他忽然发觉不老瘦的声音愈来愈微微弱,虽然鼾声未停,但却低弱了许多,同时,这样硬推硬拉,都无法把他弄醒,也是一件很不平常的事情。   他仔细观察不老瘦,便发觉了许多疑问,只见他的口唇发紫,鼻中也流出了两滴黑血。   丁弃武大惊,急忙用力摇撼了他几下,便附在他耳边叫道:“老丈!老丈……”   但不老瘦仍然毫无反应。   丁弃武略一思忖,急忙从怀中取出那颗蜡丸,把不老瘦的牙关撬开将那颗药丸给他服了下去。   不老瘦毫无知觉,丁弃武又将自己的右掌抵到他的气海穴上,以自己的一股内力缓缓攻去,期使不老瘦服下的药丸药力早些化开。   然而,怪事又发生了,不老瘦在药丸入肚,内力催动之下,并没有好转,反而呼吸也越来越加微弱,最后竟一切静止了下来。   不老瘦死了!   丁弃武不为愕然,怔怔的呆了许久,方才如梦初醒更加把内力攻了过去。   但不老瘦确实死了,心跳已止,呼吸已停,任凭丁弃武用什么方法,也没有使他再活过来。   丁弃武终于颓然停了下来,瞧着不老瘦的尸体,一时弄不清是什么原因。   但有两点他是知道的,第一,在使他服药之前,他已经出了毛病,是沉睡不醒,鼻中流出的黑血,发黑的口唇都可以做为证明。第二,天狗星垂死之前不会撒谎,那颗药必是救心疾的灵药,那么可以知道不老瘦并非死于心疾!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丁弃武立刻想到了酒菜,他连忙查看了一阵,但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再仔细检查不老瘦,只见他确然已死,尸体也已逐渐僵硬。   但他究竟死于什么原因,一时却不易查看得出来,那口唇的青乌之色,有些中毒的模样,但眉宇之间,掌心之中,却看不出青乌之色,似乎又不是死于中毒,使丁弃武不禁大感为难起来。   终于,他决定再去一趟关爷庙,找天狗星问个水落石出。   虽然,天狗星时光不多,但除了找他之外,这个谜只怕难解得开了!   思忖既决,于是不再迟疑,当下立刻离开聚贤栈,风驰电掣又向关爷庙驰去。   关爷庙中十分寂静,丁弃武轻车熟路,飞身进入庙内,立刻向东厢扑去。   但他立刻又怔住了,原来东厢之中黑漆无光,已经熄去了灯烛。   这是不大合理的事,因为天狗星已经将要死去,而又要在死前传一些秘方给孙慧,如何能够把灯烛弄熄,在黑暗之中如何传法?   当下急叫道:“孙老丈!”   没有应声,房中很静。   丁弃武不能再等下去,一推房门,向东厢之内闯了进去。   一踏入房门,他不由大吃一惊,几乎叫了出来。   原来天狗星躺在床上,早已死去,而孙炳炎与孙慧父女两人也都躺在就地之上,三人俱都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丁弃武不由跺足叹道:“这是我害了他们,我害了他们,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为什么我竟没有防止!”   然而,事情毕竟已是太迟了。   瞧着床上床下的三具尸体,丁弃武不由心如刀割,自责不已。   不论那用印天掌及震天掌伤了天狗星的人是谁,他一定不会那样离去,而天狗星以及孙炳炎父女三人的武功又都是那样平庸,自己一走,那人趁机复至,所以才轻而易举的要了三人的性命。   他黯然退出东厢,站在院中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他为了救治不老瘦的心疾,才来关爷庙中找天狗星,不料在关爷庙中遇上了孙炳炎父女,他们这些人谁又料到会在一夜之间相继被害而死?   他在大殿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慢慢地平下心来思忖。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有推断他们是死于长白八熊之手,至于不老叟是如何死的却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忽然——他听到一阵步履之声。   脚步声正是向关爷庙前走来,在这深夜之中,有人来到关爷庙,自然是十分使他注意。   他飞而起,纵到了大殿脊背之上,悄悄向外面看去。   只见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庙前。   丁弃武目光犀利,早已看清了两人是谁,当下微微有些惊喜,于是飞身而下,向那两人迎去。   那两人见丁弃武突然现身,初时也是一惊,及至看清了是丁弃武时,不由也十分惊喜。   原来那两人是路九重与路文杰祖孙。   丁弃武连忙施礼道:“前辈久违了!”   路九重连忙还礼,激动地道:“原来是丁少侠,老朽正在到处找你,想不到能在此地相见。”   丁弃武忙道:“在下也十分急于想见到前辈与路兄!”   说着向路文杰投注了一眼。   路文杰因有祖父在场,不便插口多说什么,只是向丁弃武拱了拱手。   丁弃武试探地道:“这些天来,不知前辈去了哪里?”   路九重长叹一声道:“老朽去远途寻一个故友,想不到十分不巧,竟与他无缘再见一面!”   丁弃武道:“想是他不在家中。”   “不……”   路九重摇摇头,黯然接下去道:“他死了,已是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华山的事,想来前辈已经知道了吧?”   路九重沉重地点点头道:“这是敝派的不幸,想不到会遭此大劫,而那天皇教偏偏选上了敝派!”   丁弃武道:“眼前在下也遇上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于是,他把今日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一遍。   路氏祖孙也听得直皱眉头,路九重思忖着道:“老朽可否去看看那三具尸体?”   丁弃武点头道:“当然可以,在下是因为不忍心再看下去,才故意避了出来的!”   路九重忙向路文杰道:“你陪着丁少侠,等我去看看!”   路文杰连忙点头应着,路九重遂独自向东厢房内去走。   路文杰瞧瞧丁弃武道:“这些日子来,江湖中真是不幸!”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不幸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路文杰迟疑了一下又道:“恕我问你一件伤心的事,白采萍替你生下的孩子……现在好吗?”   丁弃武心中像被刺了一刀,回望着路文杰,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路文杰有些歉意地道:“对不起,一定是我的话……”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不要紧,我还经得起打击,不过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微微一顿又道:“他寄养在于家堡,有一次我去看他,但是没有见到,因为……”   路文杰吃了一惊道:“因为什么?”   丁弃武道:“于家堡被人纵火,我那……儿子幸亏被于家堡主所救,眼下随着于碧青姑娘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有于姑娘照顾他,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路文杰心事重重地点点头道:“唔!”   两人说话之间,只见路九重已经由东厢之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路文杰急忙迎了上去道:“爷爷,怎么样?”   路九重双眉深锁,瞧着于弃武道:“丁少侠认为他们是死在何人之手?”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难道不是死于长白八熊之手?”   路九重摇摇头道:“依老朽看来,很可能是死于天皇教之人的手下!”   丁弃武恍然道:“不错,我也发觉那种重手法像是天皇教的人所为,但因为长白八熊的事闹得风风雨雨,竟把这一可能给疏忽了!”   路九重苦笑道:“眼在江湖上可真热闹,天皇教、长白八熊,真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丁弃武道:“前辈目前……”   路九重道:“老朽本来打算远去昆仑看看昆仑派掌门,但后来……”   微吁一声,住口不语。   丁弃武道:“那么前辈为什么又不去了呢?”   路九重叹口气道:“世情冷暖,老朽觉得何必万里迢迢去碰一鼻子灰,因为昆仑一派不见得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丁弃武道:“但唇亡齿寒,昆仑派不该坐视!”   路九重淡淡一笑道:“另外,也还有一个别的原因,那就是昆仑一派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比我华山一派高明不了多少,就算他们肯于全力相助也不见得就是天皇教的对手,所以老朽想来想去,还是不去的好!”   丁弃武点头道:“前辈说的也是……”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前辈可曾听到少林一派的消息?”   路九重摇摇头道:“少林派已经毁在了有心人的手里,短时间之内绝不会抬得起头来,打听他们又有什么用处?”   丁弃武叹口气道:“对眼下的局势,前辈可有什么高见?”   路九重沉重地道:“老朽已是家破人亡,祖先若干代的基业也已毁于妖人之手,老朽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着不禁又连连叹气。   丁弃武沉凝地道:“在下倒有一个想法,却不知是否能够顺利实现……”   路九重忙道:“不知丁少侠有什么打算?”   丁弃武道:“眼下天皇教占据华山,正在大展羽翼,欲图征服天下武林,如今长白八熊入侵中原,自然对天皇教不会低头……”   路九重接口道:“依丁少侠说来,他们之间必然会大起冲突,我们只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   丁弃武摇头道:“不然,一开始他们也许会互不相容,大动干戈,但一旦他们认为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反而会使正大门派的侠道人物坐收渔利时,他们很可能会联起手来……”   路九重连连点头道:“这顾虑很有道理,一旦他们联起手来,那情形就十分可怕了!”   丁弃武道:“所以在下认为必须把他们双方挑拨起来,使他们成为死敌,让天皇教觉得绝不能使长白八熊插足中原,让长白八熊觉得天皇教才是他们侵人中原的惟一大敌,等他们拼得两败俱伤时,我们再出头收拾他们,也许会事半功倍!”   路九重连连点头道:“不错,丁少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   微微一顿,目注着丁弃武又道:“说得虽然容易,便做起来却也相当困难。”   丁弃武同意地道:“这的确是一件十分艰巨的工作,好在今夜巧遇前辈与路世兄……”   说着投注了路文杰一眼,又缓缓接下去道:“我们正可以商议商议驱妖弭乱之计!”   路九重忙道:“老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在武林中也是一派之尊,从来没有钦服过什么人,但对丁少侠却是由衷的敬服,从现在起老朽就代表武林侠道群雄尊丁少侠为首,主持荡魔弭乱的大计……”   丁弃武道:“前辈太看重在下了,这使在下如何当得起?”   路九重认真地道:“丁少侠不必客气,更不能推辞,须知老朽是由衷之言!”   丁弃武点头道:“在下知道前辈的心意,但眼下还谈不到首领不首领的问题,在下想和前辈分头办事……”   路九重道:“丁少侠有什么计划,尽管明言,老朽等一定按计行事!”   丁弃武道:“眼下最重要的工作第一是联结天下侠道群雄,组成一股正义的力量,以对抗长白八熊与天皇教,使武功危而复安……”   路九重点头道:“这是自然。”   丁弃武又道:“少林派受害甚深,已经弄得一蹶不振,前辈的华山派被天皇教占据了总舵,情形比少林还糟,昆仑派远处西陲,远水难救近火,老实说,如今武林中已经无气大伤,对于武功诡异、声势汹汹的天皇教与长白八熊已到了无力抗拒的地步……”   路九重黯然叹口气道:“情形确是如此!”   丁弃武道:“尽管情势如此不利,我们更要发奋图强,以前辈在武林的声望与地位,登高一呼必然群雄竟从,这件事定要前辈去办!”   路九重思忖了一下道:“老朽虽然薄有微名,但眼前天下大乱,一般人无不惶惶但求自保,能有多少人肯于听老朽的号召,实在很难预料……”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既然丁少侠指定了要老朽去办这件事,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丁弃武点头道:“前辈不辞艰巨那是再好不过了!”   路九重道:“丁少侠所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丁弃武道:“自然是挑拨天皇教与长白八熊之间的仇恨了,这件事……”   一直不曾开口的路文杰忽然应声道:“这件事小弟愿意去办!”   路九重首先一皱眉头道:“你……”   只说了一个字,下面的话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有些话不便开口。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在下打算自己去办!”   路文杰道:“至少可以让小弟帮助!”   丁弃武摇摇头道:“路世兄应该帮助的是令祖父,在下……”   话锋一顿也住口不语。   路九重干咳了一声道:“丁少侠的话对,挑拨天皇教与长白八熊间的仇恨,非有绝世的武功不可,凭你那点武功,不但不能挑拨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反而会因之误事!”   路文杰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沉默了下来。   丁弃武瞧瞧欲曙的天色,道:“为了武林的安危,事情既已决定,我们就该分头去进行!”   路九重道:“我们还应该说定一个此后联络的地方。”   丁弃武思忖着道:“以前辈看来,应在什么地方为宜?”   路九重皱眉道:“少林,华山都已不是可供联络的地方,只好另外指定一个地方!”   丁弃武道:“在下倒知道一处地方,十分隐秘,可以作为我们此后的联络处!”   路九重忙道:“丁少侠说的是什么地方?”   丁弃武道:“泰山傲天峰下的娘娘庙,在一片树林之内,十分隐密,就用它做为我们联络的地点如何?”   路九重欣然道:“泰山地方适中,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丁弃武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决定了!”   路九重颔首道:“老朽从现在起,将动用一切力量,把天下豪雄聚拢到一起,使他们为荡魔弭乱卖命出力……”   微微一顿又道:“丁少侠可有什么事需要老朽效劳的吗?”   丁弃武思忖着道:“既承前辈问起,在下……”   说着却又迟疑了起来。   路九重爽朗地一笑道:“丁少侠想说什么,根本不用顾忌,只要老朽力之所及,一定会全力去办!”   丁弃武也自嘲地一笑道:“眼下庙中的几具尸体……”   不待他说完,路文杰立刻接口道:“我会负责埋葬他们!”   丁弃武道:“谢谢路世兄,另外,聚贤栈的西跨院上房里还有不老叟的尸体……”   路文杰立刻应道:“我也完全负责。”   微微一顿又道:“除此而外,丁兄还有另外的事让我们去办的吗?”   丁弃武轻吁一声道:“虽然有些事,但……”   路九重道:“这就是少侠见外了,既然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丁少侠就不该再有这么多的顾忌!”   丁弃武道:“小儿寄居在于家堡主,但自于家堡被火烧之后,已由于家堡主将其令媛与小儿寄居于另一处秘密之地,在下一直未再去看过……”   路九重道:“这个容易,老夫可以抽空去一趟于家堡,顺便拉于大刚入伙!”   丁弃武道:“于堡主住在距于家堡不远的刘家庄刘员外家,现在不知……”   路九重笑笑道:“这个不用丁少侠担心,像他那样有名的人,老朽一定可以把他找到!”   丁弃武道:“那就拜托前辈与路世兄了!……”   目光微转又道:“另外,跟随在下的两名仆人,二愣方与胡瘸子,以及一位铁指道人都去了伏牛山,至今没有下落,还有白门的最幼弟子李白玉也去了伏牛,如果前辈不怕路远,在去泰山的途中顺便去一趟伏牛山,查看一下他们的下落,一齐到泰山聚会……”   路九重点点头道:“这个放到老朽身上也就是了。”   丁弃武道:“如此在下就可以专心去办事了!”   路九重凝重地道:“老朽还有一句话,希望丁少侠记在心中,千万不可忘记!”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不知前辈有什么指教?”   路九重道:“丁少侠是武林希望之所寄,今后的武林安危重责,差不多都落在丁弃武肩头之上了,希望丁少侠珍重,凡事小心!”   丁弃武忙道:“多谢前辈关切,在下一定牢记不忘!”   路九重道:“行了,老朽也没有太多的话说,我们可以分手了!”   丁弃武连连点头,正欲离去,却又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来,当下忙道:“前辈可知道秋天文这个名字?”   路九重不假思索地道:“可是武林十杰之首的圣手樵隐秋天文?”   丁弃武连连点头道:“正是他!”   路九重略一思忖道:“我知道丁少侠的意思了……”   微微一顿又道:“秋天文是由长白归来的惟一之人,此人隐居何处还是早已谢世,没有人知道详情,能找到此人,是对付长白八熊的一个好办法……”   丁弃武点头道:“前辈猜得不错,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路九重道:“一路之上,我会慢慢打听此人。”   丁弃武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向前辈告别了!”   路九重又道:“少侠千万记住老朽的话,一切小心!”   丁弃武道:“我知道,在下一定时时刻刻记住。”   于是,他与路氏祖孙作别,独自一人走出了关爷庙,仰头看时,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色,一天就快要大亮了。   他抱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征途,远离了黄官渡。   他没有再去华山,因为他想先找找长白八熊,看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同时,他要让长白八熊知道天皇教不容于他们。   这机会很快地就来了。   那天黄昏,丁弃武到了一处叫做长青镇的市镇之上,原来那市镇上家家门前都栽着清翠的树木,使一处不算小的市镇俱都笼罩在一片青葱之中,故而有了“长青镇”的美名。   丁弃武走入市镇之中,顿觉得精神一爽,因为像这种别致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他找了一家酒楼上去喝酒。   他心情十分沉重,很想借酒来麻醉一下自己,故而大口地喝着,不多时就已有了醉意。   洒楼上客人不多,邻座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白衣少年,也在独自喝酒。   丁弃武喝得有了醉意,忍不住微微吁叹了一声,低低地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   吟声末落,忽见那位白衣少年笑吟吟地擎杯走了过来道:“这位兄台尊姓?”   丁弃武醉眼朦胧地瞧了他一眼道:“在下姓武。”   原来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就是丁弃武,故而冒说姓武。   白衣少年把洒杯一放,顾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笑道:“原来是武兄。”   丁弃武暗腈皱皱眉头道:“还没有请教兄台?”   白衣少年笑容可掬地道:“小弟叶赫金。”   “叶赫金……”   丁弃武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叶兄的名字非常别致。”   叶赫金也笑笑道:“小弟的名字大约就是妙在中间的那个赫字上,大约很少有人把这个字用在名字之中,所以武兄听起来会觉得有些不大顺耳。”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是说叶兄的名字别致,并不是不顺耳,叶兄不要误会。”   叶赫金爽朗地一笑道:“这怎么会,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目光微微一转道:“武兄想必也是武林中的人吗?”   原来他的目光正落在丁弃武胯下的宝剑上。   丁弃武点头一笑道:“不过在武林中滥竽充数而已。”   叶赫金笑道:“那是武兄客气,依小弟看来,武兄该是一位神功盖世的人!”   丁弃武不由心中一惊,暗道:这人年纪虽轻,但目光却犀利无比,当下不禁向他多看了两眼。   只见他神光内蕴,太阳穴鼓胀,显然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不禁更加吃了一惊!   忖念之间,只听叶赫金道:“小弟独饮无聊,想与武兄共饮几杯,不知武兄肯否折节下交?”   丁弃武忙道:“既承叶兄不弃,小弟深感荣幸!”   于是,两人并为一席,重新添酒加菜,一齐举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丁弃武对这自称叶赫金的少年渐渐有了兴趣,叶赫金是一个十分毫爽的人,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而且对丁弃武一见如故,十分投机。   两人酒到半酣,忽见一个中年汉子醉醺醺地走到两人面前。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皱皱眉头又把目光移了开去,原来那人一脸横肉,看上去十分刺眼。   叶赫金则是翻也没有翻他一眼,似是对那中年汉子懒得去理睬。   那中年汉子却伸手一拍桌子,叫道:“嗨!”   丁弃武又瞧他一眼道:“尊驾有事吗?”   中年汉子哼道:“好大的架子,有事吗?”   声调一沉道:“你们两个人是从那里来的,也不打听打听长青镇上的左大爷是号什么人物!”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想必就是你了?”   那中年汉子傲然道:“一点不错,就是大爷我……”   目光冷厉地四外一转,又道:“你们在这酒楼上喝酒,大呼小叫做什么,太放肆了!”   叶赫金面带微笑,并不理睬。   丁弃武则微怒道:“这是故意欺负外来的人吗?”   中年汉子哼道:“怎么算是故意欺负你们?”   丁弃武道:“酒楼上本来就是谈笑之所,难道不能说说话吗,这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中年汉子道:“就算给你们一点限制吧………”   厉声一哼道:“记着,少这样大呼小叫的!”   说着转身欲去。   丁弃武方欲开口,叶赫金却开口道:“慢些!”   中年汉子又转回身来道:“怎么,你有什么话说?……”   说着猛然弯下腰瞧着叶赫金道:“哟,长的不错嘛,唇红齿白,简直像个大姑娘一样!”   叶赫金面色顿时气得铁青,但那中年汉子却不识高低地伸手来拧他的面颊。   叶赫金再也忍耐不住,反手一格,同时一掌拍了过去。   他出手快捷凌厉,但招式之怪异更是十分罕见,丁弃武看得清楚,不由暗吃一惊!   叶赫金一掌拍出,击中了中年汉子的后颈,丁弃武看得出来,叶赫金比那中年汉子武功,不知高了多少倍,如想要他的性命,实在是轻而易举,但他显然不是要命的一击,甚至那中年汉子连痛楚都没有觉到。   这是件不合常理的事。   但丁弃武立刻就又几乎吃惊得叫了起来,原来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中年汉子后颈的一个印痕,只是那中年汉子并不觉察而已。   那中年汉子万没想到叶赫金会有这样高强的身手,一怔之间,后颈上已挨了一掌。   他并没有弄清楚这一掌是如何挨上去的,但因为感觉到并不痛,所以也并没有放到心上。   但他也已看出这两个年轻人不是泛泛之辈,如果再逞强下去,必然会有更糟的后果,故而当下冷冷一笑,厉哼道:“想不到你小子倒真有两下子,好吧,谅你们今夜也离不开长青镇!”   身子一转,向酒楼下走去。   叶赫金露齿微微一笑,举杯道:“别理他,咱们继续喝酒。”   丁弃武则是陷于困惑迷惘之中。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那一掌必然是“印天掌”,那么眼前的叶赫金该是长白八熊之一。   但这实在太滑稽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不但叶赫金的年龄不对,他的长相也绝不像一个出身长白,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然而,那掌力又该做何解释?   思忖之间不禁有些痴痴发怔。   叶赫金轻盈地一笑道:“武兄,你是怎么了……”   不待丁弃武答话,又道:“这必然是方才那家伙扫了武兄的酒兴,我看这样吧,我们换个地方喝去。”   丁弃武道:“到哪里喝去,叶兄莫非对这长青镇上很熟吗?”   叶赫金摇头一笑道:“我也是今天才到,不过,我却知道在距长青镇三四里路之外有一座红叶山,山上风景极美,今夜定然月色甚佳,我们去那里玩上一两个时辰,带些酒菜去吃吃喝喝,岂不快哉!”   丁弃武忙道:“这主意很妙,既然叶兄有此雅兴,小弟当然应该奉陪!”   叶赫金兴致勃勃地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去!”   于是,于弃武算清酒钱,与叶赫金一同离开了那家酒楼,在街上买些酒菜,就一齐往三四里路之外的红叶山走去。   自然,他的目的是要查明这叶赫金的来龙去脉,以及击中那中年汉子后颈的掌印是否就是印天掌?   不久——他们双双到达了红叶山。   红叶山名符其实,山中长满了枫树,怪石奇峰,风景十分幽美。   叶赫金兴致极高,找了一处可以俯瞰全山的高地,与丁弃武一同坐了下来,打开带来的酒菜,一齐举杯换盏地对饮了起来。   这时明月已经东升,一片清辉笼罩了红叶山,只有两人置身山中,简直如在仙境之中一般。   丁弃武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他万万想不到会与长白八熊交上了朋友。   自然,他十分难以相信叶赫金会是长白八熊之一,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叶赫金与丁弃武一同干了三杯,方道:“武兄……”   丁弃武忙道:“叶兄。”   叶赫金笑笑道:“人可真是奇妙,想不到我一见如故,竟在夜晚此时一齐到这里来喝酒!”   丁弃武也一笑道:“不错,人是十分奇妙的,但这是叶兄抬爱,其实小弟倒没有这份闲情!”   叶赫金瞧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呢?”   丁弃武叹口气道:“叶兄可是中原人氏?”   叶赫金又翻了他一眼,笑道:“难道我不像?”   “不……不……”   丁弃武连连摇头道:“在下不是说叶兄不像中原人氏,而是认为叶兄一定还不太清楚中原道上目前所面临的灾祸!”   叶赫金笑笑道:“也许是我年轻识浅,对中原武林道上目前有些什么灾祸,果然还不太清楚……”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武兄可愿对小弟指点一二?”   丁弃武苦笑道:“指点二字,在下万不敢当,不过,把知道的事告诉叶兄,却是义不容辞之事!”   叶赫金道:“那么就请武兄指教!”   丁弃武道:“叶兄难道没听说过武林中新近崛起的天皇教?”   叶赫金微微一笑道:“听说了,天皇教的大名,兄弟已经不止听到一次,不过……”   目光冷冷一转,又道:“江湖武林之中帮派教门不知多少,多一个天皇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丁弃武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这天皇教与其他帮派教门不同,他们存心不良,立意不善,目的是血洗江湖,征服天下,到目前为止,不知已有多少人丧命在他们的手中!”   叶赫金微微皱眉道:“武兄对这件事看得如此重要吗?”   丁弃武道:“当然重要,这是关乎武林安危存亡的大事,在下也是武林中的一分子,自然不能不特别关心!”   叶赫金笑道:“那么武兄预备插手管这件事了?”   丁弃武心中悚然一惊忙道:“在下微末之技,实在谈不到有资格插手,不过谈起来心中有些不安而已!”   叶赫金目光四外一转道:“武兄……”   他声音放得十分温柔,使丁弃武不禁又是心中一惊道:“叶兄想说什么?”   叶赫金轻轻一笑道:“武兄何不先看看四外的风景?”   丁弃武果然纵目四眺了一眼,道:“风光秀丽,在这静夜明月之中,更令人陶醉,的确是好地方!”   叶赫金道:“那么今夕只宜谈风月,那些武林江湖中的纷争谈它做什么,其实,自古以来,武林中就是如此纷扰不宁,单凭一两个人对它关怀操心又有什么用处?”   丁弃武连忙陪笑道:“叶兄说得对极了!”   叶赫金笑道:“那么,喝酒吧!”   于是两人又喝起了酒来。   过了一会儿,叶赫金又轻轻一笑道:“武兄今年贵庚是……”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在下已经二十一岁了!”   叶赫金笑道:“小弟今年二十岁,你比我大了一岁……”   目光微转又道:“如果武兄不弃,我们就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丁弃武万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提议,一时倒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叶赫金道:“这样看来,想必武兄是嫌小弟高攀不上,有意推辞了?”   “不……不……”   丁弃武连忙双手乱摇道:“叶兄不必误会,在下绝没有这意思!”   叶赫金甜甜地一笑道:“那么武兄是答应了?”   丁弃武大感为难,但事实已不容许他再迟疑,只好点点头道:“既承叶兄不弃,在下自然不便推辞……”   叶赫金郑重地道:“那么我们对天一拜,表白心迹,今后就是生死兄弟了!”   于是,他拉着丁弃武一同跪了下来,对拜了四拜,叶赫金对天立誓道:“皇天在上,我叶赫金与武……”   说着转向跪在身边的丁弃武瞧了一眼,道:“大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丁弃武怔了一怔,忙道:“我叫武弃文。”   叶赫金微微一笑道:“我们叶赫金与武弃文结为异姓兄弟,福祸与共,甘苦共尝,永不相负相欺,否则必遭雷击!”   丁弃武只好也按他的说法说了一遍,两人又一同起身吃酒!   叶赫金兴高采烈地道:“咱们既然已经结拜,就是弟兄了,现在我该叫你大哥了吧?”   丁弃武不自然地笑道:“自然,贤弟……”   叶赫金拦住他的话锋道:“我这人就是喜欢爽快,咱们可别再客气,如果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丁弃武点头道:“这是自然……”   微微一顿道:“兄弟,你家住那里?”   叶赫金摇摇头道:“认真说来,我没有家……”   丁弃武一怔道:“没有家?兄弟,你这么年轻,怎么会……”   叶赫金接口道:“大哥,这些话要说起来,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们能不能先不谈这些,反正迟早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你就晚一些日子再知道吧,而且,我所以不先告诉你,这其中还有一个使你吃惊的大原因呢……”   丁弃武更加困惑地道:“什么原因?”   叶赫金道:“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就先闷上一两天吧,大哥,你记得方才我们说过的吗,今夕只宜谈风月,能快活就先快活几天……”   丁弃武试探地道:“兄弟,依我看来,你好像也有什么不便于说出口来的苦衷!”   叶赫金哧地一笑道:“是吗?”   丁弃武道:“是不是我倒不敢下定论,因为这只是猜测而已!”   叶赫金更加哈哈大笑道:“那就随你去猜吧!”   丁弃武道:“既然兄弟过几天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又何必去胡乱猜测?”   叶赫金道:“我不但会把我的一切告诉你,而且也会仔细问问你的一切!”   丁弃武又是怦然一惊,但却连声应道:“不用贤弟问,我自然也会原原本本地告诉贤弟……”   叶赫金道:“好吧,大哥对女人可有兴趣?”   “女人?……”   丁弃武又是愕然地一怔道:“兄弟为什么要问这个?”   叶赫金笑道:“既然要谈风月,难道这事不能问吗?”   丁弃武只好笑笑道:“该问,自然该问,不过,说出来也许会使贤弟失望,我对女人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叶赫金显然有些失望地道:“这为什么呢?”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不瞒贤弟说,我已经娶妻生子!”   “啊……”   叶赫金差点跳了起来,道:“这是真的吗,但大哥年纪轻轻为什么……”   丁弃武叹口气道:“乃是命运,一切都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想得到的事,没有一件能够做到,想不到的事,却硬是一件件地发生!”   叶赫金叹息一声道:“不错……”   他瞧着丁弃武勉强一笑,又道:“那么大嫂一定是一位年轻的美妇人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她已经死了!”   “啊……”   叶赫金又差一点跳了起来道:“这怎么会呢,大嫂一定也是年纪轻轻……”   丁弃武黯然道:“这是命运,不是人所能改变得了的。”   叶赫金点点头道:“以前我不大相信命运,我认为人是可以改造命运的,但现在我却有些信了!”   丁弃武道:“为什么?”   叶赫金道:“像大哥的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我绝想不到你娶了大嫂,但是你娶了,我绝想不到大嫂会已死去,但她真的死了,这不都是命运吗?”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   “那么,孩子呢?”   丁弃武道:“孩子还好,现在寄养在一个朋友家里。”   叶赫金同情地瞧着丁弃武道:“这样说来,你是一个伤心的人!”   丁弃武点点道:“贤弟说的不错,所以我说我是对女人不会再有兴趣的人,贤弟该明白这原因了吧?”   叶赫金点点头道:“我明白,不过……”   他忽然扳正丁弃武的肩头道:“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也不能再回来,后悔实在没有一点用处,所以你还是乐观一些,振作起来吧!”   丁弃武微笑道:“谢谢贤弟的好意,但我是不会颓废下去的,现在我不是很好吗?”   叶赫金目光四外眺望了一下道:“夜深风寒,这地方也不能待得太久,我们还是再换一个地方吧!”   丁弃武道:“不知贤弟想到什么地方去?”   叶赫金微微一笑,有些犹豫地道:“夜色已深,还有什么地方好去,只好找家旅店,住上一夜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贤弟说得是,我们走吧!”   说话之间,拉着叶赫金的手一同站了起来,但就在他与叶赫盆双手一触之际,丁弃武却不由愕然一震,大大地吓了一跳。   原来叶赫金的手掌柔若无骨,纤巧细小,根本不像昂扬男儿所应有。   叶赫金似乎发觉了丁弃武的神色有异,微带尴尬之态,急急把手收了回来。   丁弃武困惑不已,任凭他如何挖空心思,也无法想得出叶赫金的来龙去脉。   他分明是个女孩子。   他竟和一个女扮男装,而又身份如谜的人结成了异性手足,这是多么滑稽与不可思议的事?   但他庆幸有此奇遇,叶赫金会用印天掌,而印天掌,系长白八熊独门之学,则他自然与长白八熊有关,由他身上当可查出长白八熊。   另一个问题是叶赫金是否看穿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就是丁弃武?   这是很难判断的事,虽然看上去叶赫金一派纯真,但有些人是惯于装做,深藏不露的。   他必须提高戒心,随时随地防范着他,稍一不慎,也许会中了他的暗算。   思忖之间,不由痴痴地呆了起来。   叶赫金看着他的发呆之状,不由噗哧一笑,道:“武大哥,你怎么了?”   丁弃武连忙微微一笑道:“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了!”   叶赫金也一笑道:“一个练武之人,就算从来没喝过酒,一次喝个三五十杯,也不会醉,你……”   丁弃武忙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许是因为我们巧遇,结为兄弟,使我太兴奋了!”   叶赫金不由面色一红,转开了头。   丁弃武微微一震,暗忖:自己又说错了话,因为方才双手一触之间,自己分明发觉了他是女的,而叶赫金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如今岂非使对方误会自己话中含有深意?   幸而叶赫金十分大方,立刻又甜甜地一笑道:“这样看来,我们是十分投缘了!”   丁弃武心中一震道:“若不投缘,如何会结为兄弟……”   目光一转,岔开话题道:“我们目前……”   说着把目光投注到了叶赫金脸上,似是为目前的去处向他征询意见。   叶赫金思忖着道:“大哥,你困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练武之人,就算十天八天不睡,也能支持得了,何况你我结义,更使人精神百倍。”   叶赫金立刻十分兴奋地道:“那好极了,这样好好月色,也实在叫人舍不得去睡!”   “那么……”   丁弃武笑道:“兄弟想做些什么?”   叶赫金面色忽又忧郁了起来,停顿了一下,方道:“大哥……”   但喊了一声大哥,却又停了下来。   丁弃武奇道:“兄弟,你我既然已是结义手足,什么话都可明说,为什么要这样吞吞吐吐?”   叶赫金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不过,我一向就是这个毛病,有些事我宁愿藏在心里!”   丁弃武道:“如果兄弟一定不说,小兄弟也不能追问!”   叶赫金苦笑道:“我已经说过,以后我迟早会告诉你的,现在还是不说吧!”   丁弃武不禁有些失望,但他却不便追问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叶赫金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还有别的事急于要办吗?”   丁弃武又怔了一怔,道:“我的事一时不急,你……”   叶赫金急道:“那么,你先陪我去办我的事行吗?”   丁弃武点头道:“你我既是异姓手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陪你去办事,自然义不容辞,不过……”   目光微微一转,又道:“是要办什么事呢?”   叶赫金眉头微皱道:“现在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看一个朋友,也许是杀一个人,一切要看以后的变化……”   丁弃武又是一怔。   “这算什么话,看朋友就是看朋友,杀人就是杀人,为什么还要加上也许二字?”   但他不便多有迟疑,连连点头道:“行,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叶赫金欣然道:“大哥,你真是一个爽快的人!”   丁弃武微笑道:“兄弟的意思,想必是要连夜赶路了……”   他诚挚地看着叶赫金的面色,道:“远吗?”   叶赫金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我们的脚力,大约三日可到!”   丁弃武道:“是在什么地方,这总该告诉我吧!”   叶赫金一笑道:“当然,是泰山。”   “泰山?……”   丁弃武道:“泰山的什么地方!”   叶赫金忽然瞧着丁弃武道:“你可知道一个叫圣手樵隐秋天文的人?”   “啊……”   丁弃武愕然一震,道:“圣手樵隐秋天文?”   叶赫金期待地瞧着他道:“你认得吗?”   “不……”   丁弃武连忙摇着手道:“不认识,不过……”   叶赫金紧盯着问道:“不过怎样?”   丁弃武道:“虽然不认识,但我却听说过,听说他是武林十杰之中的老大……”   “对了……”   叶赫金接口道:“我到泰山就是去找他。”   丁弃武道:“他在泰山?”   叶赫金点点头道:“不错。”   丁弃武困惑地道:“兄弟为何知道他在泰山,又为了什么去找他,这……”   叶赫金接口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不能先告诉你,不过,他在泰山的龙虎谷,绝错不了!”   丁弃武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叶赫金与长白八熊必有关联。   去泰山找秋天文,丁弃武立刻答应了,他正苦于不知道秋天文的住处,叶赫金知道他住在泰山龙虎谷,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与叶赫金踏上了征途。   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枝节横生   第一天夜晚,他们寄宿在一处农家,第二天黄昏,他们就到了距泰山七十多里的北字坡,只要渡过汶水,就到了泰山脚下。   丁弃武瞧瞧将落的夕阳,笑向叶赫金道:“兄弟,我们在镇上打打尖,二更天就能赶到泰山,不过,这龙虎谷……”   叶赫金道:“你不知道这地方?”   丁弃武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叶赫金道:“我们不必这样急……”   微微一顿,又道:“今夜我们就住在北字坡,到明天再去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两人一同向北字坡走去。   北字坡是一处南北官道所经的大镇,市肆栉比,热闹非凡。   两人在饭馆中饱餐了一顿,一同去客栈落店。   丁弃武不由有些迟疑,他与叶赫金既已结拜,按说不应分房而居,只能开一个房间,但事实上却不是这么回事,所以使他觉得十分为难。   幸而叶赫金自己解决了这问题,只听他说:“大哥,我有个毛病,晚上睡觉不能和人同房,因为我怕吵!”   这理由虽不充分,但却也算理由,而且对丁弃武来说又是正中下怀,所以丁弃武立刻连连点头道:“那好,我们开两个房间好了!”   于是,两人开了两个房间,分别各住一间。   依叶赫金的意思,他们都早早就寝,以使明天去泰山办事,所以一经开好房间,叶赫金就进入房内,加上了门闩。   丁弃武也到了自己的房内,掩好房门,在床上跌坐养息。   自然,他心中十分烦乱,无法入睡。   他所想的极多,但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叶赫金为什么要找秋天文,他又为什么知道秋天文住在泰山的龙虎谷?   他想:反正明天到达泰山龙虎谷之后,一切谜都可解开,又何必此时多费必神?   思忖及此,立刻专心调息,不久就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正当他欲昏睡之际,忽听房门上起了轻轻的敲击之声。   不用问,丁弃武已经听出得出来,那是叶赫金。   丁弃武连忙打开房门,定神看时,果见叶赫金静静地站在门外。   丁弃武一笑道:“兄弟有事吗?”   叶赫金不自然地一笑道:“我睡不着,想跟大哥谈谈!”   丁弃武忙道:“那么快请进来!……”   他心中一动,他知道,叶赫金所要说的话一定都是他急于要听的。   叶赫金依言走了进来,在床沿上坐下,微微一笑,道:“大嫂去世多久了?”   丁弃武心中不由一沉,他原认为叶赫金要说的必是有关长白八熊与去泰山找秋天文的事,谁知道他却问起这件事来。   当下只好微吁一声道:“不算太久,贤弟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我……”   长叹一声,住口不语,显得特别伤心。   叶赫金面有愧色地低下头去道:“这是小弟不对,不该提起使大哥伤心的事,不过……”   微微一顿,又讷讷地道:“从大哥如此不能忘情的情形看起来,大嫂一定是一位美貌多情,而又温柔贤淑的人。”   丁弃武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叶赫金轻吁了一声,又道:“可是大哥年纪还轻,总不能就不再娶亲了吧?”   丁弃武皱皱眉头道:“兄弟,你找我就是为了要说这些吗?”   叶赫金一本正经地道:“这件事还不够重要的吗?”   丁弃武苦笑道:“至少,目前还谈不到这些!”   叶赫金眼珠转了两转,又道:“对了,我那侄儿是寄养在……”   丁弃武只好接口道:“一位武林前辈于大刚的家中,我不是和贤弟说过了吗?”   叶赫金微微一笑道:“不错,大哥是说过了,可是,一个生了没有多久的孩子,总不会是于大刚亲自替你扶养吧?”   于弃武点点头道:“是他的小姐于姑娘代为扶养的。”   叶赫金面色微微一变道:“于姑娘,未出嫁的姑娘?”   于弃武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叶赫金不自然地一笑道:“这又奇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为什么肯于替别人扶养婴儿?”   丁弃武叹口气道:“或许是她同情亡妻的命运,因为在生前,她们曾是好友!”   “唔!……”   叶赫金点点头道:“这是很有可能的,但我认为她还是同情你的成分较多,是不是?……”   瞧着于弃武神秘地一笑,又道:“大哥,依我看你就讨了这位于姑娘,做我的大嫂吧!”   丁弃武寒着脸道:“贤弟休怪我要用做哥哥的威风,以后不准你再说这些!”   叶赫金哧地一笑道:“小弟遵命,不过……”   丁弃武道:“还不过什么?”   叶赫金笑道:“希望大哥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只怕别到时候你会自己变卦!”   丁弃武起身道:“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贤弟,快去睡吧!”   叶赫金有些不情愿地翘翘嘴唇道:“好吧!”   于是,他懒懒地走出房门,又回头瞧了丁弃武一眼,方才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瞧着他进入了房间之后,丁弃武方才走回房内,又坐回床上,跌坐养息。   这次他更加无法定心,他对叶赫金的用意知道得十分清楚,从他发觉叶赫金是个女人之后,他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   否则,叶赫金为什么要和他结为异姓手足?   正在思忖之中,忽然听到隔壁房中有些出乎异常的响动。   丁弃武略一倾听,忽然觉得不对,立刻推进房门,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门开着,但房内未燃灯烛。   丁弃武在门外轻轻叫道:“贤弟,贤弟……”   没有应声。   他把声音放大了一些,又叫:“贤弟,贤弟……”   仍然没有应声。   丁弃武不再迟疑,迈步进入房中。   虽然房中十分黑暗,但丁弃武内功精湛,依然可以看得清楚。   房中没有叶赫金的人影,床上被褥折叠得十分整齐,分明他不曾睡过。   原来方才丁弃武听到的声音是开门声,与轻轻的谈话声,以及飞身而起的衣袂破风之声。   叶赫金去了哪里?   丁弃武跃上房顶,四面眺望。   视力所及,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事实在很怪,叶赫金不可能不打招呼而独自离去,何况他分明听到过叶赫金与人谈话的声音。   他迟疑了一阵,飘身下房,回到屋中,继续跌坐调息。   虽是跌坐调息,但他却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然而直到天亮,也未听到叶赫金回来。   他不用去看,就知道隔壁的房中是空的。   等天色大亮,丁弃武方才起床,唤来店伙计,洗过脸后,又叫了一份早点吃着,直到早点吃完,也依然没有叶赫金的一点消息。   丁弃武不愿再等下去,付清店账,往泰山进发。   去泰山必须渡过大汶河。   大汶河此时正是涨水季节,河面极宽,过河的渡船却只有一只。   丁弃武赶到河边之时,渡船已经驶开,一往一还至少大约要半个时辰,于是,他只好在岸边的沙滩上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等候渡河的人不多,除了丁弃武之外,只有一名年约八旬的老者。   那老者的像貌十分奇特,深目广颐,左右太阳穴高高突起,一望而知是一个武林名手。   丁弃武对他自是十分注意,那老者对丁弃武也在有意无意之间不停地扫视着他。   终于,那老者向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小哥也在等船吗?”   丁弃武拱手陪笑道:“正是……”   微微一顿,又道:“老丈也要渡河?”   那老者点头笑道:“这里真不方便,不论渡河的人是多是少,总是那一条破船。”   丁弃武目光一转道:“看情形走这条路的客人不多,所以没有人肯再做渡船的生意!”   那老者同意地点了点头道:“小哥要去什么地方?”   丁弃武道:“在下想去泰山!”   那老者道:“小哥是去泰山进香?”   丁弃武笑笑道:“在下像进香的人吗?”   说话之间,又向那老者多瞄了两眼。   那老者连连笑着道:“不错,像小哥这般年纪的人,是不会信神拜佛的,想必小哥是去游历的了?”   丁弃武摇摇头道:“也不是。”   他含有深意地望着那古怪的老者。   那老者又淡淡地一笑道:“这倒奇了,去泰山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两个目的,如果不是去进香,就是去游历,小哥既不去进香,又不是为了游历,不知是……”   丁弃武道:“老丈对在下这样有兴趣吗!”   那老者道:“人老了,就爱絮聒,老朽大约也是犯了这个毛病!”   丁弃武道:“在下可否请问老丈是去哪里?”   那老者道:“你我同路,老朽也是要去泰山。”   丁弃武道:“老丈高寿?”   那老者微吁了一声道:“老朽整整九十岁,幸好身子还硬朗。”   丁弃武道:“依在下看来,老丈分明是身负奇功绝学之人,九十岁算不得高龄!”   那老者忙道:“小哥眼力惊人,不过,奇功绝学却使老朽愧不敢当,老朽的确练过几天武功,也不过是为了健身强骨,并不是用来闯荡天下!”   丁弃武道:“老丈太谦虚了!”   那老者瞧着丁弃武道:“如果老朽没看走了眼,小哥也该是一个武林中的少年豪杰!”   “不敢当!……”   丁弃武笑笑道:“几套粗拳笨脚,也是为了健身强骨而用,根本谈不到豪杰不豪杰!”   那老者笑道:“老朽可否请问小哥尊姓大名?”   丁弃武道:“在下姓武名弃文,请问老丈……”   那老者道:“老朽多年孤身独处,早就不提姓名了,如果小哥一定要问,就算我叫遗世叟吧!”   “遗世叟……”   丁弃武一笑道:“好清高的名字,遗世而独立,想必老丈已经看破红尘了!”   遗世叟呵呵一笑道:“错了,错了!”   丁弃武道:“难道不是?”   遗世叟道:“遗世叟并不是老朽遗世,而是老朽被世人所遗……”   微吁一声,又道:“老朽没有亲友,没有家人,只有孤单单的一个人,萍飘絮泊,如果不幸一口气接不上,不是葬身狗腹,就是喂了野狼,岂不已是被世所遗?”   丁弃武不禁微带同情地道:“那么老丈去泰山是去进香的了?”   遗世叟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丁弃武道:“这话怎么说?”   遗世叟道:“老叟在泰山还有一点产业,这些年来,大约都荒废了,老叟在江湖中流浪了几年,这些日子来,常常觉得气力不济,想必大限将到,所以老朽想及早开辟一穴地来,也好有个埋骨头的地方,免得当真让野狼吃了!”   丁弃武不禁困惑不已,这老者在泰山有产业,他会不会就是秋天文?   当下微一思忖道:“老丈的产业是在泰山的什么地方?”   遗世叟道:“如果小哥以前没有去过泰山,说出来只怕你也不会知道……”   微微一顿,方道:“老朽是住在泰山百丈崖。”   丁弃武道:“在下的确没听过这个地方,另外,有一个龙虎谷不知老丈是否知道?”   “龙虎谷……”   遗世叟连连摇着头道:“泰山的山谷少说也在一百以上,老朽叫得出名字来的最多不过十几个,这龙虎谷倒是头一次听说,不知是在泰山的哪一方向?是前山,后山,东山还是西山?”   丁弃武一面仔细窥查着遗世叟的神情,一面摇头苦笑道:“在下弄不清楚!”   遗世叟道:“这就难了……”   微微一顿,拍着前额道:“看样子只好去问山中的猎户樵子,他们对山中都是极熟,大约总可以问出来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不错,总可以问得到的,另外,在下还想向老丈打听一个人……”   遗世叟很有兴趣地接口问道:“什么人?”   丁弃武道:“提起此人,可是大大有名,就是当年武林十杰的秋天文。”   “啊!……”   遗世叟像是很有兴趣,但却并不惊讶地道:“秋天文是当年出过大名的人,老朽当然知道,他……”   话锋微微顿了一顿,又道:“提起此人使老朽实在感慨万分,当年武林十杰纵横中原,多么威风神气,可是,曾几何时,武林十杰竟从武林中除去了名字。”   丁弃武道:“想必前辈也知道他出事的经过了?”   遗世叟摸了摸垂胸的长髯道:“老朽已经偌大年纪,对当年的这段掌故如果不知道的话,这一辈子的江湖也就算白混了……”   微微一顿,又道:“武林十杰纵横江湖,已经遇不到敌手,要知道一个习武之人,如果再也无人敢跟他们过招动手,人人敬鬼神而远之,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他们静极思动,去了关外……”   他停下来喘了一口大气,徐徐接下去道:“那时长白八熊称雄关外,是武林十杰早就知道的事,所以他们远征关外,要会会长白八熊,谁知道跟头却就栽到了关外……”   丁弃武道:“武林十杰,十丧其九,只有为首的秋天文逃了回来,对吗?”   遗世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秋天文回到中原之后,也就销声匿迹,二十年来再也没有出头……”   长叹一声,又道:“他自然不会再出头,十人同去一人回,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武林中人!”   丁弃武道:“可是,他就往在泰山。”   “住在泰山?……”   遗世叟怔了一怔,瞧着丁弃武道:“小哥是听什么人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丁弃武凝重地道:“消息自然可靠,他就住在泰山龙虎谷,在下去泰山也就是为了找他!”   “哦!……”   遗世叟像是十分意外地道:“老朽妄自以泰山为家,竟然不知这位当年出了大名,而又栽了大跟头的豪杰,竟是近邻!……”   他又瞧了丁弃武一眼道:“小哥找他有什么事呢?”   丁弃武道:“因为长白八熊已入中原!”   遗世叟又怔了一怔道:“真的?”   丁弃武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不但长白八熊已入中原,而且已有不少人死在了他们的印天掌之下!”   “啊……”   遗世叟慨然叹道:“武林中真是多事之地,天皇教闹得正凶,长白八熊又入中原,真是祸不单行!”   丁弃武倒忍不住一笑道:“老丈也知道天皇教的事了?”   遗世叟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唉……”   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丁弃武抬头望望摆渡的小船,只见已卸下了渡河的客人,开始向这边驶来,而等着渡河的人,也还是只有他与遗世叟两人。   遗世叟无限感慨地道:“小哥要找秋天文,想必是要他出山斗一斗八熊了?”   丁弃武苦笑道:“那倒不一定。”   遗世叟瞧着他道:“你专程跑到泰山找他既是为了八熊的事,自然是要他替死去的九杰报仇,也为当前的武林除去这一祸害,要不然你又为了什么去找他?”   丁弃武道:“纵然在下有这意思,只怕他也无法做到,因为二十年前武林十杰尚且十丧其九,栽到了长白八熊手下,如今只剩下秋天文一人,就算他肯出山,又有什么用处,所以……”   遗世叟打断他的话道:“这就怪了,那么你为什么找他?”   丁弃武道:“我只想告诉他此一消息,另外,告诉他泰山并不是严密的住处,还是另外找个安全的藏躲之处较好!”   遗世叟淡淡一笑道:“你太侮辱他了!”   丁弃武朗然一笑道:“因为秋天文是自取其辱!”   遗世叟道:“这话怎讲?”   丁弃武道:“当年秋天文铩羽而回,如果他还有点志节就该号召中原同道,再去长白与八熊一决雌雄。其实,武林十杰已经丧去其九,他自己贪生怕死,逃了回来,已经是够丢人的了!”   遗世叟道:“这话也是。”   丁弃武定定地瞧着他,但却瞧不出一点破绽,找不出一点使人怀疑之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事隔二十年,秋天文隐匿不出,直等长白八熊长上了门来,仍然不见他露面,这秋天文的厚颜无耻,也就很够瞧的了!”   遗世叟赞许地道:“小哥年纪轻轻,对事情的见解倒是十分深刻!”   丁弃武一笑道:“多谢老丈夸奖,不过,也许在下的这一判断根本与事实不符!”   “哦!……”   遗世叟又是一怔道:“这话又怎样讲?”   丁弃武淡然一笑道:“只怕他另有隐衷!”   遗世叟像是很有兴趣地道:“什么隐衷?”   丁弃武道:“当年武林十杰去长白,十丧其九,只有秋天文一人回来,所有的消息也是他一个人带回来的,对吗?”   遗世叟点点头道:“不错!”   丁弃武道:“说不定这中间另有文章,也许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遗世叟默默地瞧了丁弃武一眼,终于哈哈一笑道:“小哥,你想得太多了!”   说话之间,只见渡船已经摇了过来。   遗世叟首先站起身来,道:“船来了!”   说话之间,小船已经到了岸边,遗世叟当先上船,丁弃武也随后跟丁上去。   摇船的是一名三十几岁的汉子,正当他竹篙一点,欲要开船之时,忽听有人急急叫道:“船家,慢着,慢着!……”   丁弃武循声转头看去,只见一行人急步跑了过来,大约有二十几名。   静静的河边上突然跑来了二十几名汉子,立刻一片大乱。   船家却笑嘻嘻的,连忙收住欲点的竹篙,招呼着二十几人上船,因为多一名乘客,就多一分船钱。   二十几名来人个个佩刀挂剑,都是十分粗犷的汉子,有的飞跃而上,有的故意双足用力一踩,弄得船身摇摇欲倾,他们却开心地大笑不已。   丁弃武与遗世叟本来站在渡船中间,如今已被挤到了一角。   但那二十几名汉子根本就没有把两人放在眼中,弄得河水四溅,使丁弃武与遗世叟身上都溅了水渍。   丁弃武微微皱眉,但却无所表示。   遗世叟则脸上挤满了笑容,扫视着二十几名汉子,像是觉得十分好玩。   船家吃力地摇着船,缓缓地向河心驶去。   二十几名汉子还是不停地叫着闹着,一点没有静下来的意思。   其中两人竟因为互相推撞而压到了遗世叟的身上,使他仰面朝天地躺到了船面之上。   丁弃武并没有去拉他,因为他知道,遗世叟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而这二十几人充其量在武林中也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而已。   他面露微笑,袖手旁观。   两名汉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虬髯汉子瞧着遗世叟道:“老家伙,你多大岁数了!”   遗世叟艰难地爬了起来,向角落上靠了一靠道:“九十。”   “唷……”   虬髯汉子笑道:“九十,还敢出门坐船,不怕淹死?”   遗世叟道:“我会游水!”   虬髯汉子摇摇头道:“会水又有什么用处,九十岁的老骨头,一到水里也就完了!”   遗世叟道:“你今年多大了?”   虬髯汉子道:“大爷三十五岁!”   遗世叟道:“我的重孙子也该比你大了!可惜老朽并没有重孙子!”   虬髯汉子大怒道:“老不死的,你敢骂人?”   另外的二十多名汉子也都一齐向遗世叟看去。   遗世叟平静地道:“因为我不大喜欢你!”   虬髯汉子冷笑道:“如果不是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的份上,今天非好好地揍你一顿不可!”   遗世叟道:“这倒是新鲜事,老朽活到偌大年纪,从来都是只会揍人,还不会被人揍过!”   虬髯汉子怒道:“老贼,你活腻了!”   遗世叟平静地笑道:“你会不会游水?”   虬髯汉子怒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遗世叟道:“这里已是河心,如果你不会游水,只要把你丢下去,就会叫你淹死。”   虬髯汉子怒极而笑道:“老家伙,你的口气实在不小,你可知道你的性命抓在大爷手里!”   声调一沉,又道:“大爷火起来,宰了你,没有人敢给你伸冤!”   遗世叟笑道:“老朽也是这样说,惹得老朽动了肝火,宰了你们这一群王八蛋,又有谁给你们伸冤?”   这话一出,不但二十几名汉子立刻大怒,连丁弃武也不由为之一怔。   因为这话实在说得太重了一些,与遗世叟引起冲突的不过是那虬髯汉子,但遗世叟一出口却把二十几人都骂在了其内。   二十几名汉子个个满面怒容,纷纷手按兵刃,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丁弃武依然袖手旁观,但双眉却微微皱了起来,他并不是替遗世叟担心,而是替那二十几名汉子担心,只有他看得出来,遗世叟像一只老虎,那二十几名汉子顶多只能算一群免子。   一群兔子如何能收拾得了老虎?   但这一群兔子却不知道面前的糟老头子是只老虎,那虬髯汉子摇摇手道:“用不着你们管这份闲账,收拾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如果也用得着一齐出手,我们也就没脸再在江湖道上混了!”   说话之间,向遗世叟逼近了一步,低头喝道:“老家伙,你究竟想死想活?”   遗世叟笑笑道:“这话该老朽来问你们。”   他仍然把二十几名汉子算在一起。   虬髯汉子冷哼道:“好吧,你问我们,我们都想死,但是你……”   遗世叟点点头,接口道:“人要是到了想死不活的境地,任凭什么人也救不了……”   声调一沉,突然扬声道:“好吧,我老人家成全你们!”   说话之间,双掌连续向外推出。   他推掌的速度十分缓慢,但却像有一股无形的大力扫过一般,二十几名汉子再也立足不住,但听扑通扑通相继跌落于河心之中。   这是一桩百年难见的好戏,二十几名如狼似虎的汉子竟在一个糟老头子随手一推之间相继跌下河去,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这却是事实,故而把那个三十多岁的船夫弄得呆呆地怔了起来。   单是把二十几名汉子推到河心,也不算一回事,但见他冷冷一笑,向着河心中狠狠拍出一掌。   这一掌满含阳刚的劲道,但听砰的一声,河心中溅得水花四溅。   而后,他又用左手缓缓推出了一掌。   这一掌则满含阴柔功劲,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却见河水中起了一个个的漩涡。   丁弃武大吃一惊。   摇船的汉子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久——具具尸体飘浮起来,每具尸体的口鼻之中都流着鲜血。   整整二十几具,没有一个人活着。   原来那一刚一柔两记掌力,在河水中造成了很大的撞击力量,使河水像坚硬的石头,硬把二十几名汉子挤死了。   遗世叟瞧瞧浮沉的尸体,哼了一声道:“找死!”   他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仿佛对这件事看得十分平淡,丝毫都不放在心上。   丁弃武不由暗暗心寒,单从这件事上已可以看出他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事情既已发生,他不便再说什么,但对遗世叟却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识。   一具具的尸体向下流缓缓飘浮,由于摆渡的船家呆了起来,渡船也随着尸体缓缓向下流荡去。   每具尸体都有一副恐怖的怪象,看得出是在垂死之前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遗世叟微笑着投注了船家一眼,慢悠悠地道:“摇船的,你发什么傻?”   船家震了一震,讷讷地道:“我……我……”   遗世叟喝道:“你什么,还不快些开船!”   “是……是……”   般家如梦初醒,立刻撑起竹篙,把渡船向对岸缓缓荡去。   不久,渡船靠岸。   遗世叟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手掌中掂了一下,向船家一笑道:“那二十几个人的船钱,我付了!”   随手把银子丢了过去。   船家喜出望外,连忙道谢不迭。   遗世叟投注了丁弃武一眼,道:“小哥,咱们走吧!”   丁弃武点了点头,随后上岸,一同觅路走去。   丁弃武沉默无言,他在猜测着遗世叟的来龙去脉,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任凭他如何伤透脑筋,遗世叟却仍然如谜,唯一的可能,是秋天文,武林十杰的为首之人。   然而,传说中的武林十杰并不是残酷嗜杀之人,秋天文既是武林十杰之首,绝不可能有这种杀人于谈笑间的本性。   他决定查出这人的来路。   忖念之间,只听遗世叟笑道:“小哥看到老朽的武功了?”   丁弃武淡淡地道:“初见老丈时,在下就已经看出来了!”   遗世叟道:“那么小哥可知老朽那掌法的名称?”   丁弃武道:“一个略解武功的人,也会看出老丈用的是阴阳掌,阳掌极刚,阴掌极柔,一刚一柔之下,杀伤力也就特别强大……”   微微一顿,又道:“但前辈的火候已经炉火纯青,威力自然又大为不同!”   遗世叟得意地一笑道:“以小哥看来,老朽的掌力是否还能找得出敌手来?”   丁弃武翻了他一眼道:“这话使在下很难回答。”   遗世叟瞧着他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就是天下无敌之人……”   遗世叟哈哈一笑道:“小哥言外之意,是说老朽的武功并不如何了不起了!”   丁弃武也笑道:“在下所见不多,不敢妄加批评!”   遗世叟笑道:“以老朽看来,小哥年纪虽轻,但武功却也已有不凡的造诣,想必对老朽的阴阳掌……”   丁弃武心头一震,忙道:“在下微末之学,哪里值得一提!”   遗世叟微笑道:“小哥过谦了!……”   微微一顿,又道:“前面已是刘家庄,老朽想去看个老朋友,只好就此与小哥分手了!”   丁弃武略一思忖道:“老丈什么时候返回泰山!”   遗世叟笑道:“如果我那老友在家,也许会有一两天的盘桓,如果不在,老朽立刻就赶去泰山?”   丁弃武道:“老丈的朋友,必定也是一位武林高人了?”   遗世叟连连摇头道:“不然,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这位老友是位丝毫不懂武功的人……”   微微一顿,又道:“到泰山欢迎去百丈崖找我,考朽在那里有一处茅舍,不过这几年老朽一直流浪在外,也许已经不能再遮风挡雨了!”   说罢迈步走去。   丁弃武只好拱手道:“老丈保重,到泰山之后,在下一定去拜访老丈……”   但遗世叟却理也没理,顾自迈步走去。   丁弃武只好望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但等不了多久,丁弃武却悄悄地暗中跟了上去,因为他已决定要把遗世叟的来路查个明白。   遗世叟遥遥大步而行,径直向一个村庄走去。   丁弃武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因为他已知道遗世叟是位稀世高手,稍一不慎,必会被他发觉。   然后,使他奇怪的事发生了,遗世叟竟然越庄而过,根本没有找什么老友。   丁弃武暗忖:寻访老友只不过是要摆脱他的一个借口,这老家伙的形迹是越来越可疑。   他继续在后面跟着。   遗世叟进入了一片树林。   丁弃武略一忖度地势,连忙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头上驰去。   因为在那处山头上,可以清楚地监视着树林的情形,不论遗世叟是留在林中,还是穿林而过,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然而,事情却发生了意外。   遗世叟既未留在林中,也未穿林而过,却突然失去了踪迹,找不到他了。   丁弃武大为奇怪,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之久,也未见遗世叟现露形迹。   他跃下山坡,穿入林中。   他搜遍了林中的每一处角落,也没再找到遗世叟的下落。   仿佛他突然从这世界上失去了踪迹,再也无法找得到了。   丁弃武有一种受了戏弄的感觉,踌躇了一阵,终于迈步走去。   黄昏时分。   丁弃武置身于一处绝谷之前。   他小心地向前看去。   那片绝谷在泰山后山,是他费了近乎一天的时间才打听到的龙虎谷。   他在一处隐僻的地方停下身形,暗中打量谷中的形势,因为他不想被人发觉。   谷中很静,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似是根本无人居住的一处所在。   忽然,一阵吼声传来。   丁弃武心中一震,但他也立刻明白了此地为何叫作龙虎谷。   原来那是虎吼。   不久,一只凶猛硕大的老虎由山石中窜了出来,站在一处高坡上仰天吼叫。   丁弃武并不惧怕一只老虎,但他却不愿去惊动它,以免因而惊动了谷中的人。   他静静地守在一簇树丛之中。   那老虎叫了两声,伸个懒腰,懒懒地窜下山口,向谷中缓缓走去。   丁弃武暗忖:住在这谷中,必得能够降龙伏虎,方才会安全活着,那秋天文真是住在此处?他为什么要选一处有老虎的山谷住着?   思忖之间,缓缓地向谷中走去。   自然,他既决心暗中先查明谷中情形,他就移动得十隐秘,丝毫不露形迹,只是沿着高高低低的树丛,鹭伏鹤行。   大约走出半里左右,视力所及,但见谷中尽是一片密林乱树,根本看不出什么房舍。   忽然——一阵狂风过处,又是一只猛虎突然由背后向丁弃武扑来。   事出突然,使丁弃武不由大吃一惊!   来不及思索犹豫。   他蓦然返身,一掌推去。   那老虎猛扑之下,根本没有闪避的打算,故而与丁弃武的掌力迎个正着,但听砰的一声,那老虎被震得倒飞而回,摔倒在地。   定神看去,老虎挣扎了一下,七窍流血,已经无息而死。   丁弃武怔了一怔,悄悄起身欲行。   但他甫行举步,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叫道:“想溜走吗?”   丁弃武倒不禁吓了一跳,他竟然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   定神看得,意是一个年甫十岁开外的的白衣童子。   丁弃武笑道:“小兄弟说什么?”   白衣童子瞧了他一眼,道:“打死了我们的守山使者,你想偷偷开溜?”   丁弃武道:“什么守山使者,你是指的那只老虎?”   白衣童子点头道:“当然是了!”   丁弃武道:“这老虎是你养的!”   白衣童子眼珠一转,道:“是我师父养的,跟我是好朋友!”   丁弃武笑道:“在山里养老虎,危害行人,我不找你麻烦,你还想找我的麻烦!”   白衣童子怒道:“你不到龙虎谷来,它就不会咬你!”   丁弃武道:“为什么我不能到龙虎谷来?”   白衣童子一怔道:“这里是我们的地方!”   丁弃武笑道:“名山胜水,是天下人共有之物,怎能说是你们私有?”   白衣童子强词夺理地道:“我们住在这里就是我们的!”   丁弃武道:“如果我也决定住在这里,这龙虎谷不也就是我的了吗?”   白衣童子哼道:“那要分先来后来,我们先来,这里就是我们的……”   丁弃武笑道:“好吧,我们不必为此争吵……”   微微一顿,又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童子叫道:“别想跟我攀交情,先把你打死守山使者的事解决了再说!”   丁弃武道:“依你说,该怎么解决呢?”   白衣童子叫道:“杀死守山使者,擅入龙虎谷,就是犯了山规,要怎么处置,得我师父作主!”   丁弃武笑道:“那好极了,我正是要来找你师父,他可是叫做‘圣手樵隐’秋天文?”   白衣童子摇摇头道:“师父叫什么,我不知道。”   丁弃武一怔道:“徒弟竟然不知道师父的名姓,真是怪事,难道说你师父没告诉过你?”   “我师父就是谷主,龙虎谷的谷主!”   丁弃武道:“好吧,带我去见他,打死老虎的事,我自会向他当面交代!”   白衣童子伸手由腰间解下了一条铁链,放在手中一扬,道:“过来!”   丁弃武道:“这是做什么?”   白衣童子道:“让我把你的双手锁起来!”   丁弃武淡淡地笑道:“这似乎不大妥当吧,我为什么要让你锁上双手……”   话未说完,白衣童子忽然伸手拔出了宝剑。   丁弃武淡淡地道:“这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白衣童子道:“是又怎样?”   丁弃武道:“如是你师父教的,我就要质问你的师父!”   白衣童子怒哼道:“想见我师父,就得先叫我锁上双手,要不然就叫你死于剑下!”   丁弃武皱眉道:“你年纪轻轻,很会说大话!”   白衣童子哼道:“不信你就试试!”   刷的一剑,刺了过来!   丁弃武闪身避开,冷冷地道:“我如果出手教训你,也太显得我没有容人之量……”   目光一转,又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要去找你师父去了!”   身形一旋,就要驰去。   忽然——就当他欲纵身而起之时,只见人影一晃,随之响起一声惨叫。   丁弃武愕然一惊,定神看时,只见白衣童子已经中剑惨死,而站在一旁的,正是从客栈中失了踪迹的义弟叶赫金。   丁弃武双眉微锁,叫道:“贤弟……”   但叶赫金将右手食指放在口唇上轻轻吁了一声,低低地道:“快走!”   不容丁弃武答话,叶赫金拉起丁弃武,就向不远处的一株巨树上飞去。   那株树不但高大,而且枝叶茂密,藏身其上,既可对下面看得十分清楚,而又不必担心被树下之人看到,是一处十分理想的所在。   就当两人跃上树顶,在枝叶中藏好不久,一条人影已经如飞而至。   丁弃武定神看去,不由一呆。   原来那是一个身高三尺左右的矮小之人,但容貌却已很老,大约有六十岁左右,是一个侏儒。   丁弃武不由皱了皱眉头。   但那侏儒身手却十分灵活,一蹦一跳,其行如飞,立刻就发觉了白衣童子与那一只被称为守山使者的老虎尸体。   只见他先是一呆,继而一跳老高,大叫道:“谁,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声音尖细,很不顺耳,但可以听得出愤怒已极。   丁弃武投注了叶赫金一眼,叶赫金却只是神秘地微微一笑。   那侏儒俯下身子轻扶着白衣童子的尸体,喃喃自语道:“徒儿,你安息吧,为师会给你报仇的,一定给你报仇!”   他喃喃自语着,又去扶那只虎尸,双目中竟似流出了两行泪水。   丁弃武却震了一震。   此人既是白衣童子的师父,必是这龙虎谷的谷主,那么,如果叶赫金之言属实,则此人即是武林十杰之首的秋天文了?   但却没听说过秋天文是个侏儒。   一时之间,丁弃武困惑不已,左思右想,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久。   那侏儒负起了白衣童子的尸体,如飞一般地向谷底驰去,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丁弃武吁了一口长气,转向身边的叶赫金道:“贤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赫金微微一笑道:“说来话长……”   丁弃武迫不及待地道:“先说那侏儒是谁?”   叶赫金道:“是谷主,就是这龙虎谷的谷主。”   丁弃武道:“他就是武林十杰之首的秋天文?”   叶赫金摇摇头道:“你听说过秋天文是个侏儒?”   丁弃武面色微微一红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使我觉得困惑。”   叶赫金道:“那秋天文即不是侏儒,也不是此谷谷主……”   丁弃武道:“那么他为什么要住在此谷之中?”   叶赫金笑道:“那是我原先听到的消息。”   丁弃武道:“莫非消息不正确?”   “不……”   叶赫金一笑道:“消息十分正确,但内容却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此谷谷主是明的,秋天文是暗的!”   丁弃武道:“我还是有些不懂。”   叶赫金慢悠悠地道:“我再说清楚一点你就明白了,秋天文住在此谷并无疑问,不过,他却不大露面,这个侏儒,明里是谷主,事实上却等于是秋天文的手下!”   “哦……”   丁弃武双眉微锁道:“你见过秋天文了?”   叶赫金摇摇道:“还没有。”   丁弃武目光一转,又道:“现在我该问问你,为什么在客栈中不辞而别了吧?”   叶赫金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不到会不辞而别,因为……”   微微一顿,又道:“那夜有一个熟人去找我……”   丁弃武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是听到过你跟那人讲话,但那人是……”   叶赫金道:“是先父当年的一个知友!”   丁弃武道:“他深夜找我,与你立刻相偕而去,连小兄也不打招呼一声,这……”   说着做了一个负气的表情,把头转了开去。   叶赫金的右手搭在了丁弃武的肩头,同时幽幽地叫道:“大哥,人家话还没有说完,你先别生气嘛!”   丁弃武心头一震,只好转过眼去道:“你说吧!”   叶赫金笑笑道:“是这么回事,君不归那夜……”   话峰一顿,又向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君不归就是先父的知友……他……”   丁弃武道:“好怪的名字……”   微微思忖了一下,道:“你说下去吧!”   叶赫金果然接着说下去道:“君不归发现了秋天文的行踪,要我即刻去追,当然来不及通知你……”   丁弃武道:“这理由并不十分充分……追到了吗?”   “没有……”   叶赫金摇摇头道:“我们追出了七十多里,也没找到他的影子。”   丁弃武道:“好吧,那件事我不追究,我问你,你找秋天文是为了什么?”   叶赫金面色微微一变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迟早有一天,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可是,现在却不行!”   丁弃武道:“为什么?”   叶赫金凝重地道:“不为什么,反正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不愿说出来就是了!”   丁弃武道:“但如今你我是手足。”   叶赫金苦笑道:“大哥原谅!”   丁弃武思忖了一下道:“那么,那……君不归呢?”   叶赫金道:“他和我分路而行,去追踪秋天文的下落去了!”   丁弃武道:“但你为何又对这谷中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叶赫金道:“这都是君不归打听出来的。”   丁弃武道:“那秋天文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叶赫金笑道:“什么模样根本不知道,因为我还没见过他……”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君不归是认得他的,君不归很快就会到谷中来找我!”   说话之间,忽听衣袂啸风之声大起,那侏儒谷主又向这边飞奔而来。   丁弃武与叶赫金连忙屏息凝神,仔细看去。   只见他在虎尸之旁徘徊了一阵,突然俯下身去,抚着虎尸,叫道:“虎儿,虎儿,你也死得可怜,本谷主一定也会替你报仇……”   他跳了两跳,又叫道:“杀我徒儿和虎儿的强徒听着,本谷主如不把你们碎尸万段,绝不罢手!”   丁弃武倒不由微微一怔,暗付:莫非自己的藏身之外竟被他发觉了不成?   但仔细观察,那侏儒却又像茫然无知,而且由他的行动言语上看来,竟有几分疯疯癫癫的模样。   正思忖间,只见那侏儒谷主把死虎一把抱了起来,飞步向谷中奔去。   待他去远,丁弃武与叶赫金双双自树上一跃而下,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丁弃武目光四外一转,道:“这谷中有猛虎毒蛇,所以才叫做龙虎谷,我们该小心一些!”   叶赫金笑笑道:“大哥,虽然我不知道你武功如何,但却可以看得出不是弱者,难道你还怕老虎和毒蛇?”   丁弃武道:“老虎来时有声,毒蛇来时无息,我不怕老虎,但却不能不防着毒蛇……”   微微一顿,又道:“真的,那侏儒谷主和秋天文等人,也不能不防一些,何况我们已杀了他一人一虎,不要把误会越弄越深……”   叶赫金扁扁口唇道:“大哥,看起来你很怕事!”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这并不是怕事不怕事的问题……”   微微一顿,又道:“对了,那白衣童子和你有什么仇恨,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叶赫金笑道:“我不杀他,大约早就遇上了麻烦!”   丁弃武道:“为什么?”   叶赫金道:“我早就在暗处看到了,是我发觉了侏儒谷主之后才杀他的,要不然一定会有麻烦!”   丁弃武道:“能有什么麻烦?”   叶赫金道:“至少会被侏儒谷主发觉。”   丁弃武皱眉道:“被他发觉了又有什么关系,索性叫他引见秋天文,不是很好吗?”   “不……”   叶赫金道:“不让他们发觉,才是上策,否则想知道的事就不容易查出来了!”   丁弃武苦笑道:“不论怎么说,为这点事杀一个年轻的孩子,总是件不大应该的事!”   说着,轻轻叹息了一声。   叶赫金瞥了他一眼,道:“妇人之仁!”   丁弃武笑道:“兄弟,你很神秘。”   叶赫金也一笑道:“也许!”   丁弃武思忖了一下道:“现在我们该采取什么步骤?”   叶赫金眼珠转了一转道:“大哥,我们得先讲好,这次是你帮我办事,你得一切听我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听你的自然可以,不过我也要有些保留。”   叶赫金两眼一眨道:“什么保留?”   丁弃武道:“我要分清善恶,是属于善的事,我自然帮你办,属于恶的却不行!”   叶赫金笑道:“随你吧,反正你是我的义兄,总不会去帮助别人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叶赫金停顿了一下,道:“咱们不能在这里等着,先找个舒服的地方吃些东西,大约你也饿了吧?”   丁弃武道:“这件事我依你,你找地方吧!”   叶赫金思忖着道:“在谷里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我们还是到谷外去找地方吧!”   丁弃武点点头道:“依你!”   于是,两人一同向山谷之外驰去,不大时光就到了一处山坡之上。   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往事女口谜   山坡上有一个茅棚,像是猎夫樵子用来遮避风雨之用。   叶赫金瞧瞧茅棚四周,道:“这地方不错,就在这里吧,反正咱们不会待得太久。”   丁弃武更无意见,于是两人就在茅棚中歇了下来,叶赫金腰中束着一个小包,原来其中是鹿脯、干粮,水袋中还有一袋美酒。   丁弃武笑道:“兄弟,你想得倒是十分周全,怕挨饿!”   叶赫金也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说话之间把手中的酒袋递给了丁弃武。   丁弃武推拒着道:“兄弟,你先喝。”   叶赫金摇摇头道:“我不喝了。”   丁弃武奇道:“这为什么?”   叶赫金笑道:“我本来是不会喝酒的。”   丁弃武道:“我记得你不但会喝,而且喝得蛮多,为什么现在又不喝酒了!”   叶赫金笑笑道:“我只有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才喝,平常是滴酒不入的。”   丁弃武接过酒袋,笑道:“既然兄弟这么说,那我就不再客气了!”   于是,他开始抓着酒袋,独自喝了起来。   一袋酒不过二斤左右,丁弃武心头烦乱如麻,正好借酒浇愁,不大时光,就已喝得点滴不剩。   叶赫金静静地瞧着他道:“我想不到你的酒量这样大,要不然我会多带一点酒来!”   丁弃武摇摇头道:“这已经差不多了!”   说着把空了的酒袋递了回去。   叶赫金收起酒袋,皱皱双眉道:“大哥,你似乎心事重重。”   丁弃武借酒装疯,喃喃地道:“我是有些心事。”   叶赫金同情地道:“大哥,不论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也许我可以给你排解排解!”   丁弃武摇摇头道:“没有用?”   叶赫金不服地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   丁弃武道:“因为……”   但只说了因为二字,却又微微叹了口气道:“不说也罢!”   叶赫金急得咬牙道:“你这人真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丁弃武双目直视着他,仍是久久没有开口。   叶赫金移开目光,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这样看着我?”   丁弃武道:“这烦恼是你给我带来的。”   “哦……”   叶赫金目光一转,道:“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丁弃武道:“你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太神秘了一些,也许……”   他装得有些失望地又道:“你还没有真把我当大哥,因为你一直不肯对我说实话!”   叶赫金有些为难地道:“大哥……”   但只叫了一声大哥,就把头低了下去。   丁弃武逼视着他,道:“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你来找秋天文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赫金苦笑道:“我是要查明一件事的真相!”   丁弃武紧逼着道:“什么事的真相?”   叶赫金道:“你……当真非知道不可?”   丁弃武道:“我不愿意心里存有疑问。”   叶赫金思忖了一下,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丁弃武道:“不过怎样?”   叶赫金道:“你可不能告诉任何别的人!”   丁弃武点点头道:“我答应,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   叶赫金连忙摇着手道:“好吧,我相信你……”   他凝重地瞧着丁弃武道:“我找秋天文只是想查明长白八熊的死因!”   “什么?……”   丁弃武大感意外地道:“你说什么?”   叶赫金道:“难道你没听清我的话……”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我是来自长白山,我要查出长白八熊当年是怎么死的?”   丁弃武困惑地道:“长白八熊已死了!”   叶赫金点点头道:“二十年前。”   丁弃武半信半疑地道:“你是……”   叶赫金道:“我是长白八熊的师……师弟!”   “师弟……”   丁弃武又困惑地瞧着他道:“但你的年纪?”   叶赫金一笑道:“不错,我并没有见过长白八熊,因为我出生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不过,长白八熊的师父却收了我这个徒弟,算起来他们仍是我的师兄……”   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去年师父也已去世,临死前遗命叫我查清这件事,所以我才来中原!”   丁弃武道:“当年令师为何不自己查明?”   叶赫金苦笑道:“先师是一位双腿皆残的瘸子!”   丁弃武道:“还有那位君不归,他……”   叶赫金打断他的话:“他是先父的朋友,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但他也是长白八熊的朋友。”   丁弃武瞧着叶赫金道:“这就难怪了……”   目光一转,又道:“你到中原之后,用印天掌法杀过多少人了?”   叶赫金一怔道:“你准备跟我翻脸?”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是在跟你谈话。”   叶赫金皱眉道:“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胡乱杀人!”   丁弃武道:“关爷庙中的天狗星,宝瓶宫的赤离子,这两人可是你杀的?”   叶赫金双目圆睁,摇着头道:“没有啊!……”   “没有?……”   丁弃武定定地瞧着他道:“当真不是你杀的?”   叶赫金道:“当然不是,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丁弃武道:“那么,君不归会不会印天掌?”   叶赫金点点头道:“自然也会!”   丁弃武道:“从长白来的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什么人?”   叶赫金摇摇头道:“没有了!”   丁弃武道:“那么,既不是你杀的,就必定是君不归杀的了……”   思忖着徐徐又道:“但君不归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叶赫金道:“如果真是君不归所杀,他必定有杀他们的原因和理由!”   丁弃武哼道:“什么原因和理由?”   叶赫金苦笑道:“只有问他才知道,我怎能说得上来?”   丁弃武站起身来,不自然地笑道:“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中原武林盛传长白八熊已入中原,想不到他们却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叶赫金悠悠地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告诉你,因为盛传长白八熊进入中原,对我的事比较有利!”   丁弃武道:“为什么?”   叶赫金笑道:“中原武林会因而惶惶不安,那秋天文如果腹中有鬼,也会坐卧不宁!”   丁弃武咬咬牙道:“我明白了,那君不归以印天掌杀戮无辜,大约目的就是使人疑心长白八熊已入中原!”   微微一顿,又道:“但长白八熊是怎么死的呢?”   叶赫金道:“秋天文是最可疑的一个人!”   丁弃武摇摇头道:“当年武林十杰十丧其九,难道不是死在长白八熊手上?”   叶赫金道:“不错……”   丁弃武道:“那么,长白八熊之死,如何能与秋天文有关,难道他们是被秋天文杀死的!”   叶赫金摇摇头道:“长白八熊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无疾而终,死因如谜。”   “哦……”   丁弃武道:“事情既然说开了,何不就把它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叶赫金点点头道:“事情发生在我未出生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得来的,也许并不详实!”   丁弃武笑道:“这没关系,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是了!”   叶赫金思忖了一下道:“好吧,不过,你可得记牢,绝不能把它泄露给另外的人!”   丁弃武朗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你我是刎颈之交,我既然答应了不泄露消息,如何能不守信义?”   叶赫金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他稍稍思忖了一下道:“是这么回事,据说当年中原武林十杰之名,在关外也大名久传,长白八熊雄踞长白,当然也知道武林十杰之名,所以,当武林十杰要到长白的消息传出之后,他们对这件事便显得十分关心。武林十杰终于到了长白山,长白八熊出面招待,难免以武会友,切磋切磋,其实……”   丁弃武接口道:“我明白,所谓以武会友,切磋切磋,其实就是彼此拼命!”   叶赫金点头道:“不错,但那场搏斗,却是十分特别。”   “哦……”   丁弃武道:“不知奇特在什么地方?”   叶赫金道:“听说武林十杰与长白八熊交手之后,一个个好像手脚不灵,只抵得一般三四流的武林人物,自然都丧命在长白八熊手下!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秋天文……”   丁弃武道:“秋天文如何?”   叶赫金道:“秋天文身手很快,但他却并不认真打,而是在武林九杰死去之后,他就逃之夭夭……”   丁弃武皱眉道:“逃之夭夭?”   叶赫金道:“一点不错,当他逃走之后,长白八熊开始庆贺,因为名震中原的武林十杰,在他们手中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所以他们十分高兴……”   丁弃武不耐烦地道:“但他们又是怎样死了的呢?”   叶赫金道:“他们喝了几杯酒,兴奋的情绪淡了下去,立刻就发觉了有些不对!”   丁弃武道:“什么不对?”   叶赫金道:“武林十杰为什么会那样不堪一击,除非那是冒名的武林十杰,否则绝不会败得那样轻易,但武林十杰已丧其九,余下的秋天文又已逃去,不容易打出真相,最后,他们决议去追秋天文……”   说着停了下来。   丁弃武道:“他们追了没有?”   叶赫金道:“当然是追了……”   叹息一声,又道:“如果不追,也许没事,想不到这一追,却把八个人的性命都追丢了!”   丁弃武道:“快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叶赫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是无疾而终……”   微微一顿,又道:“就在他们去追秋天文的第二天,有人发觉他们八人并排地死在了一处,身上无伤,腹中无毒,再也找不出死因,到现在还是找不出八人的死因!”   丁弃武道:“这样大的事,为什么中原武林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叶赫金道:“长白山区,地广人稀,没有人知道此事,知道的大概就是只有三个人。”   丁弃武道:“是谁?”   叶赫金道:“先父、先师、君不归,当时除开他们三人之外,再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微微一顿,又道:“为了查出他们八人的致死原因,君不归把他们摆在山洞之中,用冰雪冰着,放了整整一年,就是找不出致死的真正原因来!”   丁弃武道:“这倒真是怪事!”   叶赫金道:“先师一下子丧失了八位徒弟,而且死因如谜,自然不能使他甘心,但他双腿已残,行动不便,没法追查八熊死因,先父那时也在卧病,只有君不归是一个健康的人……”   丁弃武道:“想必君不归挑起了这副重担?”   叶赫金点点头道:“不错,但君不归人单势孤,只能查探些皮毛的事,不能深入地清查,所以一拖就是二十年……”   丁弃武皱眉无语。   叶赫金停顿了一下,又道:“那时先母正怀着我,等我生下地后,先母却难产而死,先父悲痛先母逝世,在病榻上缠绵了几年,终于也撒手归西,而我是由先师抚养长大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听起来十分悲惨!”   叶赫金道:“那是一段黯淡的日子,君不归深入中原,数年不归,先父母相继而死,先师以一残废之人抚养我这多病的婴儿,实在够悲惨的……”   微微一顿,又道:“但先师却耐心地养大了我,而且竭其毕生之学,完全传授了我。”   丁弃武道:“但他的目的却是使你查明长白八熊的死因,和替他们报仇!”   叶赫金道:“不论怎么说,反正我永远感激他。”   丁弃武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他把你从小抚养长大,这是天高地厚之恩……”   目光一转,又道:“他都是教了你些什么呢?”   叶赫金道:“自然是传我武功。”   丁弃武道:“一个人立身处世,有时候并不能完全抑赖武功,令先师难道没有教你别的?”   叶赫金摇摇头道:“从我有记忆开始,先师不但双腿已残,而且内腑中也有病痛,他急于把我抚养长大,急于把他的武功悉数传授给我……”   微微一顿,又道:“先师有的时候很暴躁,很悲伤,他老是担心在他死去之前不能把武功全传给我,所以他整天督促我习武,至于别的……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教我了!”   丁弃武点点头,思忖着又道:“令师的双腿是怎样残废的呢?”   叶赫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目光转动了一下,又道:“先师一生就是被他那一双残废了的双腿所累,要不然他老年的岁月不曾过得那样悲惨,所以我……”   微吁一声,住口不语。   丁弃武代他接下去道:“所以你不忍心问他,对不对?”   叶赫金连连点头道:“那是他老人家的伤心事,我实在不忍心多问。”   丁弃武道:“那么他也从不曾主动地向你提过?”   叶赫金摇头道:“没有。”   丁弃武道:“至于你父母的相继死去,那时你刚刚出生,自然也不会记得了!”   叶赫金凄然一笑道:“一个初生未久的孩子,能够知道什么,一切都是先师告诉我的。”   丁弃武思忖着道:“但除了令先师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那是君不归,对不对?”   叶赫金点点头道:“不错,他应该知道。”   丁弃武道:“他可曾对你说过?”   叶赫金又一笑道:“君不归是个十分孤僻的人,平常难得说一句话,这些事他根本不提!”   丁弃武道:“那么你也没问过他?”   叶赫金摇摇头道:“跟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聊天,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何况……”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我又不怀疑我师父的话,何必再去问他这些使人伤心的事!”   丁弃武点点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你却太天真了一些,不该这样容易相信别人!”   叶赫金双目一瞪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该听我师父的话……”   丁弃武道:“也许你该听,但从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你实在天真得过分。”   叶赫金道:“什么事?”   丁弃武一笑道:“就是你跟我结拜的这件事……”   目光一转,又道:“如果我是个坏人,你岂不糟了!”   叶赫金两眼睁得大大地道:“你是坏人吗?”   丁弃武笑笑道:“幸而我不是,不过……”   叶赫金道:“不过什么?”   丁弃武笑道:“不过我曾经把你当坏人看待,所以……”   叶赫金道:“所以你骗我,是不是?”   丁弃武一怔道:“我骗了你什么?”   叶赫金道:“你根本不叫武弃文,你叫丁弃武,是不是,你认为我根本就不知道?”   丁弃武一惊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赫金笑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君不归却知道,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   丁弃武忙道:“他还说什么?”   叶赫金道:“他还说你对我不怀好意,要我离开你,那天夜里我不辞而别……”   丁弃武恍然道:“原来是他叫你不辞而别的……”   微微一顿,又道:“那么你现在……”   叶赫金一笑道:“我觉得你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坏,何况我们已经结拜了兄弟,我就该相信你。”   丁弃武心中不由思量重重,君不归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看来他知道的必定很多,对自己也是怀有敌意的人,这倒不能不防!   思忖之间,只听叶赫金又道:“你在想什么呢?”   于弃武连忙一笑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非常奇妙,那君不归一定反对你和我结拜,但你我却偏偏成了刎颈之交,不知他……”   叶赫金得意地一笑道:“他虽然反对,但是却管不了我……”   丁弃武道:“为什么呢?”   叶赫金道:“这至少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虽然是先父先师的朋友,但在名份上却是主仆,如今他跟我也是这种关系,他是仆,我是主;第二,他虽也会用印天掌,但武功的成就却远在我之下,所以,   他事事都得迁就着我……”   丁弃武道:“原来如此……”   微微一顿,又道:“这件事真是更加错综复杂了!”   叶赫金道:“一切关键都在秋天文身上,只要能使他说出实话,当年的疑问都可迎刃而解!”   丁弃武点头道:“这话是不错,但是……”   沉忖了一阵,又道:“这其中问题仍多,譬如说,秋天文如果知道长白八熊已死,为什么要隐居不出,他大可以声称杀死了长白八熊……”   叶赫金道:“但武林十杰死了九个,对他也不是一件有脸的事!”   “不然……”   丁弃武轻轻摇着头道:“十杰有九人被杀,但他还是杀死了长白八熊,这更证明了他武功远在其他九杰与长白八熊之上,这是出大名的机会,秋天文为何放弃?”   叶赫金皱着眉头道:“这话也很有道理……”   微微一顿,又道:“依你说起来,想要查明真相,是很难的一件事!”   丁弃武点点头道:“这也难说,一切还要看未来的发展……”   目光转动,四下打量了一下道:“天黑了!”   原来此时已快到定更时分。   叶赫金道:“君不归今夜必来,来时一定会在谷中打个招呼,我们先等一会再说吧!”   丁弃武点点头,不于说什么,双目微瞑,陷于沉思之中。   大约到了定更之后,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枭鸟的啼声。   叶赫金登时一跳而起,道:“他来了!”   丁弃武也已听出那鸱枭的啼声有异,经叶赫金这一说,立刻知道是君不归发出的暗号。   于是,两人立刻向那枭啼之声传来之处的一片密林中驰去。   一入林中,只见一位驼背老者立刻迎上前来,向叶赫金施了一礼道:“公子!”   但目光却冷冷地投注了丁弃武一眼。   叶赫金含笑道:“这是我拜兄,快些见过。”   驼背老者不屑地瞧了丁弃武一眼,微微拱手。   丁弃武不在意地一笑,连忙拱手还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拜弟说的君老丈了?”   那驼背老者自然正是君不归,但对丁弃武的话却像根本不曾听到,睬也没睬。   叶赫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就是这个毛病,大哥别见怪!”   丁弃武笑笑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但他却清楚地听得君不归冷冷地哼了一声。   叶赫金连忙岔开去道:“谷中的情形你探明白了吗?”   君不归点了点头,又向丁弃武冷冷地投注了一眼,似是因他在场而不愿明说!   叶赫金故示轻松地道:“没关系,你尽管放心说吧。”   向丁弃武身边靠了一靠,又道:“丁大哥不是外人,他会帮我忙的。”   君不归怔了一怔道:“公子知道他是丁弃武了?”   叶赫金含笑道:“他当初也怀疑我是坏人,不愿明说,后来知道了我的一切,他就坦白地告诉我了!”   君不归吃了一惊道:“公子都告诉他了?”   叶赫金笑道:“既然彼此了解,自然不便再隐瞒什么,还是说明了的好!”   君不归咬牙道:“公子至少该先问问我,令师临终之时……”   叶赫金摇手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先师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用不着你提醒我……”   君不归皱眉道:“那么公子……”   叶赫金笑道:“我会小心,你放心吧……”   目光向丁弃武扫了一眼又道:“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我会分得出好坏,丁大哥不是坏人,用不着防他!”   君不归重重地叹了口气。   叶赫金沉声道:“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毛病……”   他目光凌厉地盯着君不归的脸,急急地道:“秋天文在不在谷中?”   君不归似乎被他的威势所慑,叹了一口长气,悠悠地道:“在。”   叶赫金兴奋地道:“那么我们快去!”   君不归又把目光扫到了丁弃武脸上。   叶赫金道:“我已经说过了,丁大哥只会帮我们的忙,不会破坏我们的事,他自然要跟我们一起去。”   君不归无可奈何地皱皱眉头,不再说什么,径自转身当先向谷口走去。   叶赫金向丁弃武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也一同跟着走去。   谷内十分黑暗阴森,一入谷口,立刻嗅到了一股扑鼻的腥风。   三人不约而同,向旁侧的一块石头上跃去。   只见一条数尺长的巨蛇蜿蜓着由草丛中游了过去,形状十分怕人。   叶赫金向丁弃武悄声道:“这些蛇都有剧毒,我们要小心一些。”   丁弃武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待那巨蛇游了开去,三人又继续向谷中深处走去,仍然是君不归领头先行。   君不归对谷中的形势似乎很熟,不大时光,就到了谷底。   由谷口到谷底,我们又先后遇上了三只猛虎,四条大蛇,但都被他们巧妙地躲了开去,不曾惹出意外的事故来。   及至走到谷底,三人不由俱皆一怔。   原来谷底是一片草坪,十分广大,草坪尽头有一排石屋,小巧精致,草坪上此刻却燃着十数支火把,两个坟头出现在草坪之中。   那侏儒谷主正以鲜花干果供在坟前,另外则是一名白衣少女。   那白衣少女站在左边的坟墓之前,咬牙叫道:“我要给你报仇!”   接着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丁弃武心中有数,那坟墓之中埋的必然就是被叶赫金所杀的白衣童子。   只见侏儒谷主一跺脚,叫道:“徒儿!”   白衣少女侧过头来,道:“师父!”   侏儒谷主叹口气道:“埋也埋了,再哭也没用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别再提了!”   白及少女叫道:“不给他报仇了吗?”   侏儒谷主道:“伊自然要报,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该收拾那十二个妞儿了!”   白衣少女欣然地道:“好,我来!”   只见她纵身一跃,向石屋之前跃去,不久,但见她牵来了十二名少女。   丁弃武见状不由大感奇异。   那十二名少女俱皆赤足,仅穿着窄小的裹衣,双足之间系着两尺左右的一段铁链,双手也用铁链系在背后,另外用一条长绳连在一齐。   丁弃武定神细看,发觉那十二名少女都是富家之女,双足白嫩,从来不像有过赤足而行的经验,所以走起路来,十分艰苦。   那白衣少女双目神光炯炯,与方才站在坟前的悲凄情形完全判若两人,仿佛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游戏,显得兴致勃勃。   十二名少女俱皆鬓发散乱,满脸惊惶、痛苦,令人惨不忍睹。   白衣少女走得极快,以致十二名少女踉踉跄跄,狼狈万状。   那些火把在草坪中插成了一个圆圈,白前少女就在圆圈之外把系着十二名少女的长绳解了开来,一面沉声叫道:“跑,跑!”   这情形似乎已不是第一次,那十二名少女果然依着白衣少女的喝叱,围着那圈火把跑了起来,但她们双足之间系着铁链,双手又被铁链锁在背后,奔跑起来,自然十分艰苦缓慢。   白衣少女把十二名少女放人火把圈中,又从腰间解下了一条皮鞭监视着十二名奔路的少女,跑得慢的,或是摔倒的,都会被她无情地抽打,直到那少女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快跑为止。   一时惨呼之声与铁链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丁弃武几次欲要起身出手,但都被叶赫金暗暗压了下去。   大约过了顿饭之久,白衣少女方才大喝一声:“停!”   十二名少女停了下来,就地坐了下去,一个个娇喘吁吁,狼狈不堪。   丁弃武轻声道:“这算什么名堂?”   叶赫金低语道:“疯子,你没看见那侏儒谷主和那白衣少女都有些疯疯癫癫吗?”   丁弃武同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实在都是疯子,但这些女孩子又是从何处弄来的呢?”   叶赫金微笑道:“凭他们的武功弄十几个女孩子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说话之间,只听侏儒谷主哈哈大笑道:“徒儿,把她们带回去吧,小心折磨死了,明天就没得玩儿了!”   白衣少女点点头道:“她们的命贱,要死的话早就死了,可是她们舍不得死,每天这样折磨,她们也还是舍不得死,师父尽管放心好了!”   侏儒谷主嘻嘻一笑,突然一跳跳到圈子之中,逐一抚摸着那些已经半死,瑟瑟缩缩的女孩子,激动地叫道:“你们不能死,我喜欢你们,你们谁也不许死,要让我多开心两天!”   被抚摸的女孩子个个惊惶欲绝,但却不敢移动,其实她们也几乎无法移动。   丁弃武暗忖:这侏儒谷主实在是一个疯狂到了绝顶的家伙,像这种人实在不该再留在世上。   正当他转着念头之时,忽听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矮子!”   声音低沉,震得入耳膜嗡嗡作响。   只见一个白发如雪的老者,已经到了场中。   丁弃武定神观看,只见那老者年约七旬开外,面目呆板,有一股冷森森的气势。被喊做矮子的侏儒立刻一跃向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师父!”   丁弃武不禁又是一怔。   只见那白衣少女连忙跪下道:“师祖!”   白发老者目光向十二名惊恐失色的少女扫了一眼,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侏儒谷主嘻嘻一笑道:“启禀师父,是弄了来玩儿的。”   白发老者叱道:“你的毛病又犯了,折磨一些女孩子,算是什么玩儿法?”   侏儒谷主连忙笑道:“白儿也很喜欢这样玩儿。”   “哼……”   白发老者怒道:“你们都是疯子……”   声调一沉道:“还不把她们放了?”   侏儒谷主叫道:“师父……”   但那白发老者却突然右臂一抬,一掌向侏儒谷主拍了过去。   但听砰的一声,侏儒谷主登时被击得一路翻滚,摔出了两丈多远。   但他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叫道:“师父,你打我?”   白发老者叱道:“如果还不听我的话,快些把这些女孩子放走,我还要杀你!”   侏儒谷主叫道:“师父的话我当然要听,不听师父的话还听谁的话呢?”   白发老者点点头道:“这就好。”   侏儒谷主立刻向白衣少女叱道:“听到了吗,快把那些女孩子放走,以后不能再这样玩儿了!”   白衣少女连忙应着:“是!”   于是,她把那些女孩子手足上的铁链一一去掉,然后喝道:“祖师慈悲你们,快滚吧!”   十二名少女踌躇着,畏怯地拥在一齐,却没有一个人移动。   白衣少女一笑道:“她们都是贱命,我可没有说错,她们宁愿被铁链锁着,天天挨皮鞭子,叫她们走,她们也不走。”   “胡说……”   白发老者喝道:“她们都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只怕走不出多远就会被谷中的老虎吃掉!”   白衣少女叫道:“师祖,那么该怎么办呢?”   白发老者喝道:“由你把她们送回家去,都要使她们安全到家,如果有一个出了意外……”   声调一沉,又道:“我会把你的皮剥掉!”   “是……”   白衣少女连忙应了一声,道:“我一定把她们送回家去,请师祖放心,绝对不会出错。”   白发老者喝道:“那么快些去吧!”   白衣少女不再多说什么,立刻领着那一群女孩子向谷外去走。   那十二名少女虽然赤着双脚,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但听说要送她们出谷,一个个都打起精神,忘记了双足的痛疼,跟着那白衣少女一齐向谷外走去。   丁弃武悄向叶赫金道:“你认为那白衣少女会把十二个女孩子都安安全全地送回家去吗?”   叶赫金道:“这很难说,也许她不敢不听秋天文的话。”   丁弃武道:“那就是秋天文?”   叶赫金微微一笑道:“不是他还有谁呢?”   丁弃武道:“那白衣少女是个有狂态的人,这十二名少女的命运并不乐观……”   微微一顿,又道:“兄弟,你跟君老丈就在这里等我一下……”   叶赫金有些意外地道:“你要做什么?”   丁弃武道:“我必须暗中护送她们!”   “咳……”   叶赫金大不为然地道:“随她去吧,别因为这点小事误了我们的大事!”   丁弃武摇摇头道:“十二条人命并不是小事,遇不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我就不能不管!”   君不归冷冷地接口道:“公子,随他去!”   叶赫金赌气不讲话了。   丁弃武苦笑道:“兄弟原谅,我最多半个时辰,一定会赶回这里来!”   叶赫金道:“纵然你能赶回来,我们能不能等你,却是很难预定的事!”   丁弃武道:“我会找到你的……”   他不再多言,因为白衣少女与那十二名女孩子已经走出了很远。   于是,他悄悄飞身而起,暗暗跟踪在那十二名女孩子身后,向谷外走去。   走到谷口附近,只见白衣少女突然身子一转,面对着十二名少女狞笑道:“都给我跪下!”   十二名少女齐都大吃一惊,但却无人敢于反抗,一齐跪在了乱石之中。   白衣少女刷的一声由身边举起了宝剑笑道:“你们谁愿意死得舒服一些?”   十二名少女相顾失色,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孩子叫到:“姑娘,你不是饶了我们,要放我们出谷的吗?”   白衣少女道:“谁说我饶了你们,要放你们出谷的!”   那女孩子思忖着道:“是你师祖,那位善心的老人家要姑娘放了我们的!”   白衣少女忽然格格大笑了起来。   那女孩子叫道:“姑娘……”   白衣少女笑声一收道:“你们太容易认真了……”   微微一顿,又道:“要放你们?不过是我说着玩玩的,我那位祖师才不会管这些事呢!”   那女孩子叫道:“但我们都听到了,是他亲口说出来的,姑娘还是放了我们吧!”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们真傻,那是做样子的,你们不想想看,当真要把你们放了回去,龙虎谷的秘密不就完全拆穿了吗?……”   那女孩子讷讷地叫道:“但是……”   白衣少女宝剑一摇,打断她的话道:“听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谷中今夜来了客人,我师祖是故意做给客人看的……”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今天我跟我师父都没有打着你们玩儿的意思,是师祖要我们打的,好叫来到谷中的客人觉得他是个好人……”   丁弃武听得暗中咬牙,事情果然不出他之所料。   那女孩子嘶声叫道:“你……你想把我们怎么样呢?”   白衣少女道:“谁愿意死得舒服一些,就快些过来,让我用宝剑杀掉……”   眸光残酷地一转,又道:“如果不过来,我就叫老虎来把你们一个个咬死,那滋味比起挨上一剑来,可要难受得多了!”   十二名少女悚然失色,已经吓得不会动弹,只剩下发抖的份儿。   白衣少女开心地笑着,徐徐扬起了宝剑,叫道:“要来的快些,再不来我可要叫老虎了!”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丁弃武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白衣少女大吃一惊,退后了一步,叫道:“你是个什么人?”   丁弃武淡淡地一笑道:“方才你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谷中的客人!”   “你……”   白衣少女才说了一个你字,丁弃武却已出手如风,抢下了她的宝剑,制住了她的穴道。   十二名少女初时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但等丁弃武擒下了白衣少女,方才意识到这是救命恩人,当下众人连连向丁弃武叩头不止。   丁弃武挥挥手道:“现在不必多说什么,你们快跟我走!”   把那白衣少女右臂向身后一扳,拖着她向谷外就走。   十二名少女匆匆忙忙,跟着一同走去。   由于那十二名少女都是不解武功之人,步履维艰,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到达了谷外。   丁弃武又催促着他们走出半里之路,方才在一处林边收住脚步。   丁弃武把穴道被闭的少女推到一旁,向十二名少女问道:“你们是什么地方的人?”   十二名女孩子惊魂略定,七嘴八舌地争着讲话,有些村庄的名字,丁弃武并不太清楚,但却知道都不是住在很近的地方。   他不禁有些为难,把这些女孩子丢开不管,似乎有些不妥,因为她们还没有到达发全的地方。   但如当真一个个送她们回家,却又是劳神费时,不大可能的事。   正在为难之间,忽听有脚步声遥遥传了过来。   丁弃连忙轻声叫道:“你们快些藏到林中,有人来了!”   十二名女孩子倒十分惊觉,听说有人,立刻悄悄地进入林中,伏了起来。   不久,但见四名夜行人相继而至。   丁弃武看得清楚,不由大喜。   原来那正是李白玉、铁指道人和胡瘸子、二愣子。   丁弃武长身而起叫道:“喂!”   四人俱皆吃了一惊,但等发觉了是丁弃武时,却不禁俱皆喜形于色。   胡瘸子、二愣子连忙双双向前施礼,叫道:“爷!”   久别重逢,两人都显得十分激动。丁弃武也有些激动地道:“你们四位辛苦了……”   说着又向李白玉与铁指道人客套了两句。   铁指道人瞧瞧林中的十二名孩子,又瞧瞧被点了穴道的白衣少女,困惑地道:“丁少侠,这……算是怎么回事?”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先别问我,且说你们四位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二愣子抢着接口道:“爷,我们是来找您的。”   胡瘸子暗中狠狠地拧了他一把,道:“爷没问你,用不着你多嘴!”   二愣子被拧得生痛,但却只好忍了下去,嘟着嘴不吭气了。   铁指道人忙道:“我们一直等在伏牛山,后来李大侠去了,我们才知道一点丁少侠的消息……”   微微一顿,又道:“天皇教在伏牛山成立了一处分舵,但却被我们联手破了!”   丁弃武道:“少林的消息如何?”   铁指道人皱眉头道:“有些出奇的平静,伏牛分舵奉命封山,寺里的和尚俱都回了少林,少林寺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据说都在寺中天天念佛,等着佛祖指点。”   丁弃武道:“能够保持平静也好……”   微微一顿,又道:“那位神秘的掌门心静大师呢?……自然,那绝不是真的心静!”   铁指道人思忖着道:“听说他已出外云游:寺中由达摩院的长者轮流主持!”   “哦……”   丁弃武思忖了一下,又道:“你们可曾见到华山的路氏祖孙?”   铁指道人忙道:“我们之所以赶来泰山,就是路九重要我们来的,他说丁少侠可能就来泰山傲天峰下的娘娘庙……”   二愣子忍不住又接口道:“我们一直找傲天峰,找不到,想不到却在这里找到了爷!”   但他随口哎哟了一声,想是又被胡瘸子拧了一把。   丁弃武微喟一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林江湖之中,不知道要到那一天才有真正的平静。”   铁指道人目光一转,道:“丁少侠还没说出这是怎么回事呢?”   丁弃武略一思忖道:“说来话长……”   微微一顿,又道:“我们可否先分头办事,待以后再说了”   铁指道人忙道:“丁少侠如有差遣,请尽管吩咐。”   丁弃武向那十二名少女投注了一眼道:“她们都是些非常不幸的人,被山中的一群坏人所掳,就麻烦你们把她们送回家去吧!”   二愣子急道:“爷呢?”   这次胡瘸子没有拧他,因为胡瘸子也急于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丁弃武道:“还是依照原来的决定,在傲天峰下的娘娘庙见吧!”   铁指道人向李白玉及二愣子、胡瘸子投注了一眼,似是征询他们的意见。   三人都没有话说,于是十二名少女就由铁指道人等四人带走,白衣少女则被丁弃武留了下来。   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八章英雄受挫   目注众人远去,丁弃武把白衣少女拖向林中深处,拍开了她的穴道。   白衣少女喘了一口粗气,叫道:“你做的好事!”   丁弃武冷冷地道:“你最好小声一点,免得惹得我火起来!”   白衣少女虽被解了穴道,但解的只是哑穴,四肢的穴道仍被闭着。   所以她除了能够讲话之外,仍是一样难动,但她却咬咬牙道:“惹得你火起来又能怎样?”   丁弃武瞧了她一眼,道:“我会像你对付那些女孩子一样地对付你。”   白衣少女双颊之上顿时升上了两片红云,像是吃醉了酒一般。   丁弃武大感奇异,但略一思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当下冷笑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贱命,大约你很喜欢别人折磨你,对吗?”   白衣少女幽幽地道:“我已经落到你的手里,又有什么办法?”   丁弃武冷凛地道:“可惜我却没有这份兴趣,对付你只有一个办法……”   白衣少女叫道:“什么办法?”   丁弃武一拍剑柄道:“宰了你!”   白衣少女震了一震,道:“别杀我,不论你想对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杀我……”   丁弃武道:“这样看来,你很怕死!”   白衣少女道:“是,是,我不愿死,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杀了我!”   丁弃武道:“也好,我可以不杀你,也不罚你……”   白衣少女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是可以不杀你,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白衣少女呐呐地道:“是什么条件?”   丁弃武道:“你要说几句实话。”   白衣少女忙道:“当然,当然,只要你不杀我,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你师父和你师祖,他们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道:“这……这……”   丁弃武道:“怎么,你不肯说?”   白衣少女道:“我不是不说,而是我不知道。”   丁弃武道:“连你师父和师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话谁能够相信?”   白衣少女叫道:“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我是真正的一点也不知道。”   丁弃武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白衣少女惊叫一声,闭起双目。   丁弃武皱眉道:“怎么,你宁肯死也不说?”   白衣少女又睁开眼来道:“我怕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又有什么办法?”   丁弃武暗暗思忖:看情形,这有点傻气和有点狂傲的白衣少女,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至于别的事,想必她知道得更少,再问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用处,方在思忖之间,忽听一串笑声突然起自林外,丁弃武不由愕然吃了一惊。   那笑声来得十分突然,以丁弃武的视听之能,意然未事先查觉来人,实在是一件不大平常的事。   定神看时,只见来的正是那白发老者,这自然也在丁弃武意料之中。   只见那白发者哈哈一笑,道:“贵客临门,却跟无知的小孩呕气?”   丁弃武只好淡然一笑道:“这孩子年纪虽小,做的坏事却大,简直是死有余辜!”   那白衣少女嘶声叫道:“师祖,救救我……”   白发老者怒叱道:“孽障,你跟你那师父如此胡作非为,连我也不放过你们!……”   接着又叹息一声道:“这是老朽疏于管教,方使他们如此无法无天,壮士……”   瞧了丁弃武一眼,接道:“老朽不是护短之人,随便壮士秉公处置,老朽并无异议!”   丁弃武心中暗暗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老丈大义灭亲,令人钦敬……”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就替人间除害,杀掉她了!”   白衣少女大叫道:“师祖,师祖,救我,救我……”   白发老者神色不动。   丁弃武锵的一声拔出了宝剑。   白发老者转开头去道:“壮士,尽管动手!”   这也是在丁弃武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淡淡地摇摇头道:“除非万不得已,在下并不轻易杀人……”   说着又还剑入鞘。   白发老者转回头来道:“壮士宅心仁厚,令人钦敬,不过……”   目光一转道:“她已犯了门规,纵然壮士放得过她,老朽也放不过她!”   说话之间身形一旋,已经到了白衣少女身边,右掌一扬,就要下手。   丁弃武微笑道:“老丈想怎样惩罚她?”   白发老者道:“这种败类,自然不能再使她留在世上。”   丁弃武道:“这未免太过分了一些,人之初,性本善,每一个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应该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   白发老者道:“壮士实在太宽厚了!”   丁弃武思忖了一下,道:“她之所以能够为恶,是她的武功害了她,如果她不懂武功,想要为恶也是有心无力……”   白发老者道:“壮士想必是要废去她的武功?”   丁弃武点点头道:“武功一废,她与常人无异,随她去吧!”   白发老者厉叱道:“孽障,还不谢谢这位侠士?”   白衣少女听说保住了性命,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当下连忙叫道:“多谢侠士饶命。”   丁弃武并不迟疑,右手一屈,五指点在了白衣少女的五阴绝脉之上,当下暗运功力,毁去了白衣少女行功运气的本能。   只听白衣少女惨叫一声,前额汗珠滚滚,痛得差点晕了过去。   但在一阵剧痛之后,就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除了四肢有些软绵绵的感觉之外,痛苦尽失。   她知道,她从此失去了武功,而且毕生都不能再练武技了。   只听丁弃武冷冷地道:“去吧,嫁人也好,出家也好,你仍然可以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随之点开了她四肢的穴道。   白衣少女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心中一片空白,茫然得很。   她仍然坐在地上,没有移动。   白发老者向丁弃武一笑道:“老朽还没请教壮士贵姓大名?”   丁弃武略一思忖道:“在下姓丁名弃武!”   白发老者是否知道丁弃武的名字,不得而知,但他表现得却十分漠然,仅只微微一笑道:“以壮土的名字而论,似乎要弃武不习之意……”   目光转动瞧了丁弃武一眼,道:“但以壮土的外貌而论,却又是武学颇有造诣之人。”   丁弃武也笑笑道:“世上有些事都是使人无法预料的……”   微微一顿,又道:“前辈尊姓大名?”   白发老者淡然道:“老朽秋天文。”   丁弃武虽已料到他就是秋天文,但却没想到他会答复得如此干脆,不禁微微有些意外。   只听秋天文笑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就请壮士人谷小坐如何?”   丁弃武道:“那太打扰了!”   秋天文笑道:“壮士不必客气……”   伸手肃客,道:“壮士请!”   丁弃武转头瞧了白衣少女一眼,只见她仍然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不愿再去管她,当下在秋天文引导下,向龙虎谷走去。   两人走得十分缓慢,像是各怀心事。   终于丁弃武开口道:“在下有两位友人,已经误入贵谷,不知老丈可曾见到?”   秋天文摇摇头道:“没有啊。”   “没有?……”   丁弃武一怔道:“老丈当真没见到他们?”   秋天文摇头道:“老朽如何能欺骗壮士……”   微微一顿,又道:“龙虎谷是荒僻所在,平日难得有访客到来,只要有朋友肯于光降,老朽无不竭诚欢迎,如果老朽见过令友,自然会竭诚招待!”   丁弃武心中七上八下,大为困惑不安,他对秋天文的印象是这人狡猾奸诈,心机深沉,同时,还有更深的疑念,是他的声音很不自然,而且听起来极其耳熟,但却一时无法想起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另外,秋天文面目平板,很像戴有人皮面具,更显出他的神秘。   思忖之间,只听秋天文又道:“令友是……”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是两位萍水相逢的朋友,在下连他们的姓名还不曾问过!”   秋天文笑笑道:“这就难怪了,想是他们因为龙虎谷不过是一片穷山恶水,而且猛虎出没,毒虫遍地,没有什么好玩,所以先行离去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老丈说得是,大概他们已经先走了!”   秋天文缓缓走着,道:“老朽隐居此地若干年,韬光养晦,不问世事,对江湖上已经十分隔膜了!……”   微微顿了一顿,又道:“丁少侠出道未久,可知江湖上近日有什么变故吗?”   丁弃武心中暗骂他的狡猾,但却应声道:“老丈不是常常出游的吗?”   秋天文道:“那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但老朽涉足之地都是荒村僻野,深山大泽,与江湖中的人物没有丝毫接触,自然也就谈不到了解江湖情势了。”   丁弃武道:“江湖之中,最近有些很大的变化,像天皇教的崛起江湖,长白八熊的进窥中原等等,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秋天文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之中,本来多事,这……”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请恕在下唐突,不知可否动问老丈一事?”   秋天文忙道:“丁少侠不必客气,想问什么,尽管明说!”   丁弃武思忖着道:“在下虽然晚生几年,但对过去江湖中的大事十分向往,尤其前辈当年……”   秋天文急忙挥手打断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老朽……唉……”   停顿了一阵,方才徐徐地道:“当年一个跟头栽到长白山下,还丧失了九位义弟,使老朽也无颜见武林中人!”   丁弃武道:“胜负本是武林常事,老丈也不必放在心上……”   目光一转,又道:“老丈是说您与另外武林九杰已是结义的异姓兄弟?”   秋天文点点头道:“那是在山关之后,说起来话长,如果丁少侠有兴趣,我们可以慢慢地谈……”   丁弃武忙道:“在下对武林掌故兴趣极浓,只要老丈肯说,在下自然洗耳恭听!”   秋天文四周扫掠了一眼,点点头道:“那是整整二十年前的事,老朽等在中原闲得无聊,才想到去关外走走……”   苦笑一声,又道:“自然,主要的原因还是要去会会关外称雄的长白八熊。”   丁弃武道:“当时去关外的除了老丈等武林十杰之外,还有别的人没有?”   秋天文摇摇头道:“是我们十个人决定去长白,自然不会有别人相陪。”   丁弃武暗道:“既然只有你们十人,而十死其九,只剩你一人,一切真假是非,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辞罢了!”   忖念之间,只听秋天文道:“关外关内相差很多,至少在天气的冷暖上相差悬殊,那时正值隆冬,到达关外之后,只好每天借酒取暖……”   丁弃武心头冷冷一笑,暗道:“练武之人寒暑不侵,稍微冷上一些,又能有什么影响,这话里就大有问题。”   秋天文并不知道丁弃武在想些什么,微微一顿之后,继续道:“关外地方很大,由于我们路径不熟,多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天天在冰天雪地中打滚,弄得个个心情烦躁不安……”   目光微微一转,又道:“记得那是到达关外的第十一天,我们十人在一家小店中饮酒闲谈……”   他停了下来,微瞑双目,脚步也放慢了不少,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丁弃武插口道:“结伴远游,饮酒谈心,也是人生的一件乐事!”   秋天文摇摇头道:“不是亲临其境,很难体会得出其中的真实情况,在冰天雪地之中,荒僻小店之内,实在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不过,有一件事却是体会到了……”   丁弃武问道:“什么事?”   秋天文道:“在中原之时,我们终日会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那种情形之下,却显出我们彼此团结的重要,才体会出友情的伟大!”   丁弃武同意地道:“老丈说得对。”   秋天文道:“所以我们决意要结成兄弟之盟,论年龄我是老大……”   丁弃武道:“在中原之时,武林十杰也是以老丈为首。”   秋天文点点头道:“不错,但那是他们瞧得起我,结拜之后,我才算是真正的大哥……”   长叹一声,嘶哑地接下去道:“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使我自从关外回来之后,一直隐居不出,因为我对不起他们,我该和他们一同死在长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是我们当年结盟时的誓言……”   丁弃武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另外的武林九杰地下有知,必定不会见怪老丈!”   秋天文点头道:“自然,只有他们九人了解我,可是,我虽然活了下来,但却比死了更为痛苦!”   微微一顿,又道:“在结盟之后,又过了八天,方才到长白山下,一到山下,就遇上了长白八熊……”   丁弃武道:“十杰远征长白,想必长白八熊早就听到消息,有所准备了吧!”   秋天文皱眉道:“这很难说,但那次遇上的是长白八熊中的老四,当时老朽立刻表明身份,说出远去长白之意乃是慕名拜访驰名关外的长白八熊……”   丁弃武道:“他们既然是关外名手,对老丈等的真意想必也是很清楚的了?”   秋天文点头道:“那是自然,他们都不是傻瓜,那老四尤其狡猾,他替长白八熊全体作主,约我们次日到断魂谷相晤,赏雪饮酒。”   丁弃武道:“断魂谷?”   秋天文点点头道:“断魂谷其实是一片最平坦的山谷,至于为什么会以断魂谷为名,老朽到现在还是想不清!……”   目光微转,又道:“那地方叫断魂谷的真正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决意要我们丧命其处,所以才替那山谷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其实那根本是一个无名的山谷!”   丁弃武道:“老丈猜得很对,必定是这么回事……”   目光瞧着秋天文道:“以后的事呢?”   秋天文道:“我们远去长白的目的是会长白八熊,不管它是断魂谷也好,绝命谷也好,反正我们不会不去。”   丁弃武道:“莫非那次惨事是中了长白八熊的圈套?”   秋天文道:“很难说,老朽一直想不出真正的原因,但武功上技不如人,也是一个重大的原因!”   丁弃武脑海中又浮起了许多疑问,因为一个练武之人除非谦虚,故意说技不如人之外,绝不会承认比别人差,但秋天文却把当年长白惨事归咎于技不如人,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只听秋天文又道:“除了技不如人而外,另一个可能是中了长白八熊的暗算!”   丁弃武皱眉道:“难道那次相搏之中,长白八熊用了什么诡谋毒计?”   “不是相搏之中……”   秋天文摇着头道:“而是在相搏之前。”   丁弃武道:“相搏之前,他又如何用得上诡谋?”   秋天文道:“是这么回事,我们所住的小店,也许他们有着勾结,在饮食方面做了手脚!”   丁弃武道:“哦!”   秋天文道:“因为我们在与长白八熊相搏之时,俱皆似乎与平时有异,未经如何狠斗,我那九位义弟就相继被杀而死,只有老朽幸保一命!”   丁弃武道:“老丈事后没查出是什么原因,我是说究竟是中了那店家的什么手脚?”   秋天文摇头道:“老朽怀疑的是酒,因为那天老朽喝得较少,所以老朽才可能未遭毒手……”   微微一顿,又道:“但酒中无色无味,如果他们真的是在酒中弄的手脚,那也是一种十分高明的东西,不但使人吃不出来,也使人看不出来。”   丁弃武又点点头道:“哦……”   但他目光一转,又道:“这样说来,武林九杰死得实在冤枉,难道说老丈……没想到替他们报仇吗?”   秋天文叹口气道:“老朽自然要替他们报仇……”   丁弃武咄咄逼人地道:“但事隔二十年……”   秋天文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朽是谋定而后报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微微一顿,又道:“老朽在此谷隐居二十年,无日无时不为复仇着想,二十年中……”   丁弃武接口道:“老丈莫非是在习练什么神功?”   秋天文点头道:“一点不错,否则老朽绝不会是长白八熊的对手,不但报不了仇,也只有白白把老朽的性命送上。”   丁弃武道:“老丈的神功练成了吗?”   秋天文道:“虽说尚未完成,但也差不多了!”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长白八熊已入中原,老朽势必要和他们放手一拼,以替九位义弟报仇了!”   丁弃武忽然淡淡地一笑道:“也许老丈的仇报不成了!”   秋天文一怔道:“这为什么?”   丁弃武道:“在下得到了一个不大可靠的消息。”   秋天文忙道:“是什么消息?”   丁弃武道:“听说长白八熊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秋天文脚步一收道:“什么……你说什么?”   丁弃武道:“长白八熊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时间与中原九杰死时差不多!”   秋天文目注丁弃武,久久不语。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前辈想必不太相信。”   秋天文道:“这太不可能了,老朽无论如何也没有法相信这件事!”   丁弃武道:“我知道老丈不会相信,我也说过这是不可靠的消息,只不过既然听到了,又正巧与老丈谈到了当年的这件事,不妨说出来听听,就当一个笑话讲吧!”   秋天文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笑话……”   目光一掠道:“如今长白八熊不是已经进入中原了吗?”   丁弃武道:“事情也许有些意外,虽说八熊已入中原,但还没人见过他们!”   秋天文道:“这就怪了……”   微微一笑,又道:“既然没人见过他们,又如何知道长白八熊已入中原,而传出此一消息?”   丁弃武道:“这个事的问题就是出在这里,长白八熊已入中原的消息,是根据有人死于印天掌下而传出来的。”   秋天文道:“印天掌是长白八熊的独门之学,既然印天掌已现江湖,必定是他们到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瞒丁少侠说,老朽二十年来在此谷中苦苦习练武功,目的就在破他们的印天掌!”   丁弃武道:“老丈想必已练成了!”   秋天文苦笑道:“很难说,只有等跟他们相遇之后,才能知道,因为老朽无法试验,必须有了会印天掌的人做对手,才能试得出来!”   丁弃武道:“二十年苦练,想来必定已有惊人造诣,破印天掌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且先不谈这些……”   秋天文打断丁弃武的话道:“方才丁少侠说二十年前长白八熊已死,这是什么人造的谣言?”   丁弃武道:“就是我遇到的那两位朋友!”   秋天文道:“是丁少侠所说,进入谷中的那两位朋友?”   丁弃武点头道:“正是。”   秋天文摇摇头道:“可惜失之交臂,否则可以向贵友仔细请问一下,也许能听到更进一步的消息……”   目光转动,又道:“不知那两位贵友来自何处?”   丁弃武道:“长白。”   “哦……”   秋天文一怔道:“来自长白,消息必然十分可靠,这倒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丁弃武道:“的确十分奇怪!”   秋天文道:“丁少侠与那位贵友当真是萍水相逢的一面之交吗?”   丁弃武冷冷地道:“在下不喜欢撒谎!”   秋天文连忙陪笑道:“老朽失言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将到谷口,忽见两条人影由谷中疾掠而过。   秋天文急道:“那两人可是令友?”   丁弃武道:“不像……”   说话之间,两人已同时纵身而起,向那两条人影逝去的方向扑去。   谷口旁都是茂密的丛林,两人扑到之时,早已失去了那两人踪影。   秋天文首先纵身一跃,穿入林中,丁弃武并不迟疑,随之跟了进去。   然而,林中一片阴暗,加上风声呼啸,就算潜伏着千军万马,也很难发觉,休说是两条人影。   秋天文瞧了丁弃武一眼,道:“丁少侠能断定那确然不是贵友?”   丁弃武点头道:“因为身材不符,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淡然一笑,问道:“老丈看不出是什么人来吗?”   秋天文摇头道:“龙虎谷中的人绝不会在这时候来到谷外,外人来到附近的又是少之又少,所以老朽觉得十分奇怪!”   丁弃武笑笑道:“既然找不到就算了。”   但他心中却疑念百出,以他早先的判断,叶赫金与君不归必然已经被他所擒,但现在看起来,却又有些不像,这……   思忖之间,只听秋天文道:“我们且到谷中坐吧!”   丁弃武有意想查看一下秋天文的住处,而且也想更进一步地了解他,所以毫不迟疑地应道:“那就要打扰老丈了!”   于是,两人相偕进了谷内。   谷底的石屋中燃起了烛光,丁弃武与秋天文对坐桌前。   桌上摆了酒菜,但丁弃武推辞不饮。   秋天文倒很洒脱,手不离杯,不停地喝酒、谈笑,所谈的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丁弃武现在方才看出,这小屋由外面看来不大,但置身其中却十分宽绰,而且后面尚有相连的数间,再后面有庭院,庭院与山崖相连,说不定山壁上还有天然或是人工的洞室。   两个侍婢不停地上菜,虽然都是普通的鸡鸭鱼肉,但都弄得十分精致丰富。   两个侍婢荆钗布裙,但都生得秀丽可人。   丁弃武慨然道:“老丈这地方当真不啻世外桃源。”   秋天文微微一笑道:“丁少侠是漂泊日子过久了,看到老朽的山庐蜗居,也会发生兴趣。”   丁弃武道:“不然,人生在世,尤其是不幸生为武林中人,能有这样安适的生活,已是与神仙无殊了!”   秋天文道:“丁少侠如果真的有兴趣,不妨住在此处,就算住上一辈子,也没关系。”   丁弃武心头一惊道:“在下没有这种福份,无法强求!”   秋天文又笑道:“这有什么强求,只要丁少侠喜欢就行了,老朽在世的日子无多,丁少侠就接收这片山谷好了!”   丁弃武忙道:“老丈说哪里话来,这怎么可以……”   目光一转,道:“对了,令徒呢?”   秋天文道:“丁少侠是说那个侏儒?”   丁弃武道:“是啊,他……”   秋天文摇摇头,叹口气道:“这是命运,老朽注定了与他有这段师生之缘,说起来……”   又叹了口气,住口不语。   丁弃武道:“老丈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秋天文道:“说来话长,这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当老朽初到此谷之时……”   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着当年的事,过了一会儿,方才接下去道:“那年我到此谷之时,正值夏天,谷主茂草很深,是一片荒谷……”   丁弃武道:“想必老丈是想找一处修习武功之地,选中了此谷?”   秋天文道:“老实说,那时老朽并没有决定要住在此谷,只不过随意进去看看……”   微微一顿,又道:“谁知道谷中狼虎成群,毒虫遍地,老朽一不小心,被一条‘百步蛇’咬伤倒地,渐渐毒发昏迷,眼看就要死去……”   丁弃武道:“想必是那侏儒救了你?”   秋天文瞧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不错,等老朽醒来之后,已经是在山洞之中,那侏儒正在替我治疗蛇咬的毒伤!”   丁弃武道:“他会治疗毒蛇的咬伤?”   秋天文道:“那侏儒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能治疗五毒咬伤,而且善降五毒毫无惧怕。”   丁弃武道:“想是他的休质与别人不同。”   秋天文道:“正是,他救了老朽之后,苦求老朽收他为徒,因为有救命之恩,老朽不便不允……”   丁弃武道:“他为何知道老丈是一位武林人物呢?”   秋天文道:“那是老朽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的。”   丁弃武道:“原来如此……”   当下微微一笑,又道:“为何老丈不请他出来同饮一杯?”   “不……”   秋天文双手连摇道:“老朽虽然不得不收他为徒,同样的也传他武功,但老朽对他却十分厌恶,而且此人有癫狂之疾,如何能使他陪客?”   丁弃武不再说什么,脑海中却在思忖着秋天文和那侏儒。   他的疑念极多,但却一时得不到证实。   忽然——四名侍婢走了出来,手上各自捧着乐器。   丁弃武微微皱眉,暗忖这山谷中的女孩子倒是不少,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只见那四名女孩子都生得十分娇美,但却一个个低眉俯首,像是十分怕羞,又像是十分畏怯。   秋天文见四名侍婢走了出来,微微一笑,向丁弃武道:“老朽买了几名女孩子,教她们丝竹管弦,为的是陶冶性情……”   微微一顿,又道:“丁少侠是否也雅好此道?”   丁弃武连忙摇摇头道:“在下完全外行。”   秋天文道:“难道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丁弃武点头道:“老丈说对了,在下的确连听的兴趣都没有……”   说着站起身来,又道:“请恕在下告辞了!”   秋天文一怔道:“怎么,莫非老朽什么地方得罪了丁少侠?”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在下打扰很久,也应该告辞了,老丈自己慢慢消遣吧!”   秋天文道:“丁少侠是执意要走?”   丁弃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且迈动脚步,就要离去。   秋天文忙道:“且慢!”   丁弃武道:“老丈还有什么话说?”   秋天文道:“丁少侠一见这四名女孩子,立刻起身就走,这是为了什么?”   丁弃武笑道:“不为什么……”   目光一转,又道:“如果这四名女孩子不来,在下也是同样的要走,不会再留下来了!”   秋天文道:“也许不是吧!”   丁弃武冷冷一笑道:“以老丈说,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秋天文道:“也许是怕她们四个!”   “怕……”   丁弃武终于忍不住笑道:“在下真的这样胆小,会怕四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秋天文道:“所以老朽才觉得奇怪!”   丁弃武道:“但在下要走是早就决定了的。”   秋天文道:“可是现在深夜之中。”   丁弃武道:“武林人物并不计较什么黑天白天,想走的时候随时可以走!”   秋天文道:“话虽如此,但总是有些不大合适,而且,老朽所养的这四名女孩子的确有些不凡之处。”   丁弃武淡淡地道:“哦。”   秋天文笑盈盈地道:“她们的音律之学,都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老朽还教了她们一点别的,足以使丁少侠为之屈服……”   丁弃武冷然一笑道:“看情形在下倒不便走了?”   秋天文笑道:“不错。”   丁弃武果然再坐了下来,道:“在下倒要请教,不知道她们四人有什么专长,足以使在下折服?”   秋天文道:“这很难说,那要以实际情形而定!”   丁弃武道:“你是说要看我的反应情形?”   秋天文笑道:“一点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除非丁少侠不是一个人,只要是一个人,就无法不受到影响。”   丁弃武道:“好吧,在下愿意领教。”   秋天文伸手一挥,向那四名侍婢说道:“好了,你们各展所长,让丁少侠领略领略温柔乡的滋味。”   四名少女齐应一声,立刻各自把手中的乐器擎起,吹奏了起来。   丁弃武静静听着,那音乐不知是什么曲子,听起来果然好听,但还不到使人受不了的程度。   一曲既罢,四女施礼而退。   丁弃武瞧了秋天文一眼,道:“这就是她们的绝技了!”   秋天文摇摇头道:“别忙,好的还在后头,可惜你不肯喝酒,否则才能领略其中的真正趣味!”   丁弃武笑道:“老丈好像善用心机,在步步逼我……”   微微一顿,又道:“但在下即留之,则安之,看来不喝酒也是不行的了!”   秋天文道:“老朽并不勉强,一切都随丁少侠自便!”   丁弃武道:“取酒来!”   一语未毕,但见先前的两名侍婢立刻取来酒杯,给丁弃武斟上了满满的一杯。   丁弃武瞧了秋天文一眼,道:“老丈请!”   擎起酒杯,一饮而尽。   秋天文也陪了一杯。   丁弃武放下酒杯,一旁侍立的侍婢立刻又把酒杯斟得满满的。   秋天文阴阴一笑,伸手连拍三声。   但见四名少女又复连袂而出,仍然各持乐器,向秋天文与丁弃武深深施了一礼。   丁弃武细细看去,只见那四名侍婢明眸皓齿,果然十分诱人。   但他却有些暗笑,心想:如果你想用美色来迷惑我,那就未免太笨了。   转向秋天文看时,只见他面含微笑,从容得没有一点表情。   其实,他的脸上本来是没有表情的,丁弃武一直怀疑他是戴着人皮面具。   四名侍婢立刻各自弹奏了起来。   丁弃武一面喝酒,一面倾听,他已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原来当他想要离去时,本是想要探查叶赫金与君不归的下落,但转念想到他们都是武功深具火候之人,也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故而又把注意摆到了秋天文的身上,心想还是先把他弄个清楚再说的好。   他也不再支持不喝酒,因为他不再怕他的酒中有毒,不论何种剧毒,他都已经可以使它不侵内脏,而能排出体外。   四名侍婢一个吹笛,一个吹箫,一个弹琴,一个弹琵琶,声调悠扬,十分悦耳。   忽然——又有四名侍婢跑了出来。   丁弃武不禁一怔。   原来这四名侍婢玉体半裸,衣服穿得少之又少,全身曲线毕露,丰满诱人。   同时,由四人身体发出的香味,更是使人神魂颠倒,情不自禁。   秋天文举杯饮酒,向丁弃武悄悄地投注了一眼,似在观察他的变化。   丁弃武也不由为之一震。   他有生以来,还不曾经历这种场面,那蛇一样的腰肢在他面前不停扭动,配合着悠扬的乐曲,四个人跳起了舞来。   丁弃武定了一下心神转向秋天文道:“老丈倒是很会享受。”   “哪里……”   秋天文一笑道:“丁少侠误会了!”   “误会?……”   丁弃武一怔道:“美酒佳肴,歌妓舞女,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龙虎谷中,武林人物里有几个能比得上老丈!”   秋天文淡淡地道:“从外表上看来,这的确是一种享受,但事实上却不是这么回事!”   丁弃武道:“那么,这……”   秋天文满饮一杯,徐徐地道:“老朽养她们,像是养的一批武士,也许要仰仗她们战斗长白八熊!”   丁弃武摇摇头道:“但长白八熊早已死了!”   秋天文笑笑道:“也许他们是死了……”   目光盯到丁弃武脸上,又道:“但还有继他们遗志之人,一定还会来对付老朽,就像来到中原会用印天掌的人,老朽仍然把他们当八熊看待……”   丁弃武又瞧瞧在面前扭动的四名半裸美女,忍不住一笑道:“老丈把她们当成武士?”   秋天文认真地点点头道:“难道不是?”   丁弃武道:“老丈是说要用美色来迷惑长白八熊了?自然我是说继承八熊遗志的人。”   秋天文笑道:“除了美色,丁少侠认为她们不会别的?”   丁弃武再度扫视着四名扭来扭去的半裸美女,笑笑道:“肌肤白如美玉,面色艳如桃李,最大的用处,就是那一股媚劲……”   微微一顿,又道:“色是刮骨钢刀,大约老丈就是要用这几把刀来伤害长白八熊了?”   秋天文微笑不语。   丁弃武道:“但老丈别忘了世上也有不贪美色之人!”   秋天文道:“你丁少侠也一样!”   丁弃武自诩地一笑道:“在下自然可算一个,除在下之外,世上还有很多很多!”   秋天文笑吟吟地道:“丁少侠说得不错,但老朽也说过,她们除了美色之外,并非一点别的都不会!”   丁弃武道:“莫非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得过老丈的独门传授,像那位侏儒谷主一样?”   “不……”   秋天文笑道:“若说把她们造成武林高手,倒是并非难事,不过,那也不能就称天下无敌……”   微微一顿,又道:“但如别出心裁,弄一点新鲜花样,也许可以出奇制胜!”   丁弃武道:“不知这是什么新鲜花样?”   秋天文道:“丁少侠静下心来,很快地就可以看出来了!”   丁弃武果然不再多言,静静地看着那四名半裸少女的扭动。   那简直不像跳舞,但却别有一种诱人之处,丁弃武虽说不会受女色所诱,但也看得脸热心跳,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不久——四名半裸的美女停止了扭动,但却分为两组奔向桌前。   那走向丁弃武的两名美女满脸娇笑,动手动脚,向他不停献媚。   奔向秋天文的两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丁弃武并没感到美感,反而有些恶心起来,他向秋天文瞧瞧道:“老丈的盛情招待,在下实在吃不消了,还是免了吧!”   秋天文笑道:“那是丁少侠不习惯,习惯之后,自然就觉得舒服得多!”   丁弃武摇头一笑,不再开口。   他不再去理会那两名半裸美女,顾自正襟危坐,不再理睬。   两名美女觉得无趣,转身秋天文道:“这位客人冷若冰霜,他根本不把我们姊妹放在心上!”   秋天文笑道:“你们的本领呢?”   那开口的美女掩口一笑,道:“非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想施展出来!”   秋天文道:“丁少侠是人中之龙,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你们应该施展出来了!”   “是……”   那美女应了一声,立刻又向另外三名美女打个招呼道:“你们听到了,该使用咱们的看家本领来了,否则我们是自讨无趣!”   另外三名美女应了一声,四人立刻向后退出了数步,到了房屋正中。   秋天文笑向丁弃武道:“她们的看家本领一施出来,只怕丁少侠就无法招架得住了!”   丁弃武淡淡一笑道:“在下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那四名半裸美女身子一扭,又跳了起来,跳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同。   丁弃武并没放在心上,他继续喝酒,有意要看秋天文出丑。   然而——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是如何不对,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而他的内力正渐渐把持不住。   丁弃武大吃一惊,急忙调气归元,抱元守一,默默用心头灵光来保住他的定力。   但是没有用,他的心乱了。   自然,他与常人的心乱完全不同,但他的内功崩溃了,眼前发花栽了下去。   他躺到了地上,不能动。   他可以看得清楚,而且他仍然可以开口,但声音低微得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他咬着牙叫道:“老贼,这你算什么本领?”   秋天文伸手一挥,四名半裸美女与四名吹奏乐器的女子俱皆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了秋天文和躺在地上的丁弃武,秋天文慢悠悠地一笑,方才回答丁弃武的话道:“这就是降服武林高手的本领!”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你领略过了,觉得如何?”   丁弃武咬牙道:“这是邪术!”   秋天文大笑道:“纵然是邪术,也是高妙到了极点的邪术,足以收伏任何一流的正邪高手!”   丁弃武道:“你自己认为如此?”   秋天文道:“你自己就是例子……”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对你知道得十分清楚,你迭获奇遇,武功高强,与天皇教主该算是字内正邪二绝,降服了你,就可降服得了整个武林!……”   丁弃武道:“你的野心不小,看起来……”   秋天文笑道:“你别误会,老夫可没有征服天下武林之志……”   长吁了一声,接下去道:“老夫只是想给我的那九位义弟报仇,因为他们死得太冤枉了!”   丁弃武道:“老实说,我认为你在撒谎!”   “撒谎?……”   秋天文笑道:“老夫撒什么谎?”   丁弃武道:“不说实话,就是撒谎,当年你到长白究竟是搞了些什么鬼,现在可以坦白地说一说了,是不是?”   秋天文大怒道:“丁弃武,你如何可以这样侮辱我?”   丁弃武一怔道:“我侮辱了你什么?”   秋天文道:“你怀疑是我杀了那九名义弟!”   丁弃武道:“非常可能,连长白八熊大约也是中了你的毒手,老实说,你是个非常奸猾的人!”   秋天文怒叱道:“闭口……”   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丁弃武冷笑道:“十分明显,你要独霸武林,因为他们九人都是你称霸武林的大敌……”   目光一转,又道:“你不把他们除去,你就不能在武林中称尊称霸,对吗?”   秋天文咬牙道:“就算你说得对……”   他逼着丁弃武,又道:“那么,为什么老夫由长白归来的二十年中都隐居此处,不去武林称尊称霸?”   丁弃武道:“那自然是有你自己的苦衷!”   秋天文怒道:“什么苦衷?”   丁弃武道:“这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在下如何能妄加揣测……”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可以想像得到的,也有很多的原因在内,譬如……”   秋天文大喝道:“说出来!”   丁弃武道:“你发觉江湖武林之中,还有你无法降服得了的人物。”   不待丁弃武说完,秋天文大笑道:“这真是笑话,这些年来,你听说过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一个会是老夫的对手?”   丁弃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何人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天下第一高手!”   秋天文冷冷一笑,又道:“说下去,还有什么原因?”   丁弃武道:“也许你怕长白八熊那边的人来向你报复,所以才埋首在这山谷之中……”   秋天文道:“你不是说长白八熊已经死了吗?”   丁弃武道:“不错,但是你知道长白八熊虽死,还有要替八熊报仇的人!”   秋天文道:“这些理由都非常勉强,老夫不愿意与你争论下去,因为这实在太没意义!”   丁弃武道:“那么你真的要为那九位义弟报仇了!”   秋天文道:“这是自然。”   丁弃武微吁一声道:“我的话几乎等于心语,声音低得连我自己几乎都听不见,而你却能听得清清楚楚,足证你的武功很高,高到我想像之外……”   秋天文笑道:“丁少侠过奖了!”   丁弃武道:“那么你为什么对付我,想要杀我吗?”   秋天文摇头道:“丁少侠又误会了,老夫与丁少侠惺惺相惜,如何会杀了你?”   丁弃武道:“那么,你……”   秋天文道:“这不过是要试一试老夫的此一神功,看它是否能制得住长白山来的对头!”   丁弃武道:“既然如此,老丈该使我……”   不待他说完,秋天文又笑笑道:“丁少侠别急,半个时辰之后,自然会安好无恙,你忍耐一下吧!”   丁弃武道:“至少,你该扶我起来,这样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秋天文笑道:“不行,因为你此时最忌怕移动,否则将使半个时辰变为两个时辰……”   微微一顿,又道:“所以你最好还是忍耐一下,我们这样谈谈话,时光很快地就会过去了!”   丁弃武恨得咬牙道:“这算什么功夫,不知你能否明告!”   秋天文笑道:“丁少侠可曾听说过天魔舞?”   丁弃武一惊道:“这就是天魔舞?”   秋天文点头道:“如非绝世的‘天魔舞’,又如何能制得住内功通玄的丁少侠……”   目光一转,又道:“连丁少侠都能够制住,其他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后是一串仰天大笑,显然他对于自己能以“天魔舞”制住了丁弃武而感到得意万分。   丁弃武思忖着道:“在下只是一时疏忽,致被天魔舞的韵律乘虚而入,但如果在下小心一些,大约你的‘天魔舞’也就不灵了。”   秋天文大笑道:“那是你自己以为如此,其实‘天魔舞’是失传已久的绝学,不论你有无提防,都会有一样的结果,使你失去功力至少达半个时辰,如果功力稍逊,那就非一两天的时间不可……”   微微一笑,又道:“而且,如果在功力暂时消失的时候移动,势必变成终身残废。”   丁弃武倒不禁为之一惊,因为他对“天魔舞”知道得不多,只知道这是一门失传已久的邪门功夫而已,内容如何,却并不甚清楚。   只听秋天文又道:“丁少侠对天皇教的事知道得多不多?”   丁弃武想据实以告,以看他看有什么反应,但话到唇边,却又改口道:“老丈不是一心只想对付长白山来的人吗,为什么对天皇教也如此关注!”   秋天文笑笑道:“中原情势既然有如此大的变化,老夫如果一点也不清楚,必然会吃很大的亏!”   丁弃武道:“为什么?”   秋天文道:“这是很明显的事,倘或长白山来的人与天皇教连成了一气,那岂不是就使问题严重了!”   丁弃武道:“不错。”   秋天文道:“听说丁少侠与天皇教曾是好友……”   “慢着……”   丁弃武打断他的话道:“老丈的话中有了问题!”   秋天文道:“什么问题?”   丁弃武道:“老丈曾说隐居此谷二十年之久,对江湖上的事都已隔膜了,为什么对在下却如此清楚?”   秋天文笑道:“这也难怪你曾如此怀疑,老夫说出原因之后,你就会明白!”   丁弃武道:“说吧!”   秋天文道:“老丈虽然对江湖中已经隔膜了,但有一个朋友对江湖中的事却知道得很多!”   丁弃武道:“谁?”   秋天文徐徐地道:“遗世叟!”   “遗世叟?……”   丁弃武道:“可是住在百丈崖的遗世叟?”   秋天文道:“正是,莫非丁少侠见过他?”   丁弃武反问道:“相必老丈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您的了?”   秋天文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他见闻广博,因为他对江湖中的事极有兴趣,所以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丁弃武摇摇头道:“又错了,而且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秋天文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不瞒你说,我见过他……”   微微一顿,又道:“首先我要再请问老丈,他在家吗?”   秋天文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   丁弃武一怔道:“老丈明白了什么?”   秋天文道:“你定然是被他骗了,要知道他是一个十分风趣的人,恐怕告诉你的话不是真的,他一定说外出了几年,他一定说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对吗?”   丁弃武不由听得为之一怔。   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二十九章 功力暂失   秋天文神秘地笑着,俯下身子,面对着丁弃武道:“老夫说的可对?”   丁弃武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因为秋天文说得不错,那遗世叟果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有一点他还没有说出来,遗世叟是一个笑面虎,表面上看起来,始终面含着微笑,但一出手却是狠辣万分,单是一举击杀那二十几名渡河之人一事,就是以看出他的为人了!   那么,秋天文与那种人交为好友,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秋天文笑道:“丁少侠怎的不说话了!”   丁弃武道:“也许你说得不错,遗世叟没有说一句实话,至于他的风趣!……”   微微一顿,又道:“在下并不欣赏!”   秋天文道:“这又为了什么,莫非遗世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丁少侠?……”   目光转动,又道:“他曾与老夫谈起当世豪杰之中,不论是年长的,或是年轻的,几乎没有一个使他看重之人,惟独对于丁少侠,却是他心目中的一位出色人物……”   丁弃武冷笑道:“这未免使在下受宠若惊了!”   秋天文道:“他既然遇上了丁少侠,就必定对于少侠非常亲切,试想他明明知道你是丁弃武却又故作不识,这不是他的风趣吗?”   丁弃武道:“在下已经说过并不欣赏!”   秋天文道:“对了,丁少侠还没说过是为了什么不欣赏的呢,莫非……”   丁弃武道:“他心狠手辣不是厚道之人!”   “哦……”   秋天文道:“这倒使老夫觉得意外,据老夫所知,他该是一位慈祥长者!”   丁弃武道:“细故口角,一出手就杀了二十几人,这是什么慈祥长者?”   秋天文思忖了一下道:“我明白了,那二十余人必然是一些十恶不赦之徒,要不然他绝不会下那样的狠手!”   丁弃武道:“我已说过是因为细故口角,而且萍水相逢,又怎知道他们是些十恶不赦之徒?”   秋天文道:“有些人一看便知,十分容易分辨!”   丁弃武道:“在下不以为然!”   秋天文苦笑道:“我们何必为这点事争论,反正遗世叟要杀的人,一定不是好人,因为以他的世故经验,杀人就是为世除害,而且非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手!”   丁弃武道:“好吧,在下也不想再争论这一点,那么,他都是向老丈说过什么?”   秋天文道:“我们每次相见无所不谈,而且三次之中有两次曾提起丁少侠!”   丁弃武道:“他对在下有什么批评?”   秋天文道:“人中之龙,武林名家,虽然年轻一点,但一切都是上等的!”   丁弃武道:“对天皇教呢,想必他也知道得十分清楚了?”   秋天文道:“知是知道一些,但都并不详细,因为天皇教创立未久,他们又故意保持神秘,所以有些事很难为外人所知……”   微微一顿又道:“丁少侠曾与天皇教主有些纠葛,自然会比别的人知道得多!”   丁弃武道:“这也难说!”   秋天文道:“为什么?……”   目光紧盯丁弃武道:“你跟他曾有一段交往,这事还有比你对他更清楚的吗?”   丁弃武道:“也许我对他知道得不少,但那是以前的事,但自从他得到天风图之后,连我对他的神秘,也到了莫测高深……”   秋天文道:“他的为人如何?”   丁弃武道:“为什么更打听他的为人,莫非老丈也想交交他这个朋友?”   秋天文大笑道:“这是丁少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丁弃武道:“那么?……”   秋天文道:“要想打败他,必须先了解他,这像用兵一样,如果单靠武功以决高下,那并不是上策!”   丁弃武道:“好吧,据我所知,他十分阴险,不怕老丈见怪,他和你倒有些近似!”   秋天文不在意地一笑道:“丁少侠比喻得很有道理!”   丁弃武冷冷一笑,不再开口。   秋天文停顿了一阵,道:“除开天皇教主之外,他手下可有些什么得力的人手?”   丁弃武道:“这个……在下无法回答。”   秋天文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他创立天皇教,发展得过于快速,几乎在三日之内就建立了几百处分舵!”   秋天文笑道:“这个丝毫不足为奇!”   丁弃武道:“为什么?”   秋天文道:“因为他做了两件天下武林侧目的事,第一件是对付少林……”   微微一顿,接下去道:“那是暗斗,因为他并没有真正露面!”   丁弃武道:“不错,很多人仍在猜测,但少林掌门却因而失踪……”   秋天文道:“第二件事是明争,他占了华山,作为总舵……”   丁弃武道:“这件事大约已是天下皆知。”   秋天文道:“这就行了,有这件占据华山的事,就足以证明少林的事是他所为,试想力破少林、华山两大门派,这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只要他创立门户,立刻就有多少江湖人物闻风随从……”   丁弃武不屑地接口道:“尤其是那些跳梁小丑,鸡鸣狗盗之徒,大约都被他网罗了去!”   秋天文道:“也许根本没被他网罗,只不过是那些人自作聪明,冒充为天皇教徒……”   丁弃武道:“但他们也是为了报仇而来!……”   微微一顿,又道:“他们认为你是杀死八熊的人,正要找你报仇,这岂不是笑话!”   秋天文道:“这的确是笑话,但老夫并不管那么多,只要是长白山来的,老夫就要把他们除去!”   丁弃武道:“在下认为这样不妥!”   秋天文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老丈重要的一点应该是把当年的事先弄清楚,找出谁是杀死武林九杰的凶手!……”   目光一转,又道:“也找出八熊真正的死因,使真相大白,那才是上上之策!”   秋天文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过必是那客栈中的店伙计与长白八熊有了勾结,在酒中弄了手脚,所以长白八熊就是真正的凶手……”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长白八熊是否死了,还是一个谜,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们的死因?”   丁弃武怔了一怔,暗道:“这话也对,那长白八熊是否真的死了,叶赫金的话是可以听的吗?”   但他立刻就回答道:“我认为八熊之死,并不值得怀疑!”   秋天文道:“你坚持认为他们死了!”   丁弃武道:“可以这么说!”   秋天文道:“是否会有人冒充长白八熊呢?”   丁弃武道:“不错,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微微一顿又道:“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天皇教徒,想必俱皆是意图就便取利而冒充天皇教!……”   秋天文叹口气道:“眼下可真是天下大乱,天皇教、长白山加上武林的一批强横之徒!”   丁弃武道:“老丈究竟有何打算?”   秋天文道:“第一,消灭长白山的人,替我那九位义弟报二十年前的深仇大恨。第二,消灭天皇教替当世武林除害,重振当年武林十杰的雄风!”   丁弃武道:“老丈雄心可嘉,但多少要有些修正!”   秋天文道:“修正什么?”   丁弃武道:“消灭天皇教,重振当年武林十杰的雄风,在下完全赞同,而且在下愿尽力之所及,替老丈帮一点小忙,但对于第一点!……”   秋天文道:“怎样?”   丁弃武道:“只怕老丈知道得消息不多,事情跟您的想法完全不同。”   秋天文道:“哦!”   丁弃武道:“长白八熊二十年前已死,而且死因如谜,不知是因病而死,还是被人所害,那进人中原之人,并不是武林十杰当年的仇人!”   秋天文道:“只要是与长白八熊有关系的人,就是老夫的仇人!”   丁弃武道:“还是应该先查明事实真相!”   秋天文道:“好吧,就算他们已死,但是二十年前的事如何才能查得清楚?……”   目光一转,摇着头道:“不可能再查得出真相了!”   丁弃武道:“只要肯下番功夫,也许可以查得出来!”   秋天文道:“想不到少侠年纪轻轻,性情却固执得厉害,真是没有十全十美之人!”   丁弃武道:“择善固执,未始不是一件!”   秋天文笑笑道:“问题是你如何能决定好坏,因为你是在钻牛角尖!”   丁弃武道:“何以见得?”   秋天文道:“这十分明显,去查究二十年前之事,永远不会有结果,纵然白了头发,只怕也是查不出所以然来,岂非浪费时间……”   微微一顿,又道:“生命有限,以有用之时光而去做无益之事,岂不是太不划算吗?”   丁弃武道:“老丈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有一个建议,也许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秋天文道:“什么建议?”   丁弃武道:“老丈要替武林九杰报仇,而他们要替长白八熊报仇,究竟谁是谁非,实在难下定论,倒不如你们见见面,坦白一谈!……”   秋天文道:“丁少侠愿做调解人?”   丁弃武道:“如果能解决了问题,在下义不容辞!”   秋天文道:“很好,老夫愿意接纳!”   丁弃武道:“但在下还有一个附带的条件,这件事必须在天皇教消灭之后!”   秋天文笑笑道:“这算要挟吗?”   丁弃武道:“以老丈的立场而言,这是很自然的事,如何算做要挟?”   秋天文道:“因为老夫念念不忘的是我那几名义弟之仇,那件事不解决,老夫实在没有心思去办别的事……”   停了一停,又道:“万一在消灭天皇教的事上,老夫丧失了生命,岂非有些死不瞑目?”   丁弃武道:“这倒难了!”   秋天文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因为天皇教不除,在下也是难安于心,无法再办别的事情!”   秋天文思忖了一下,道:“老夫也有一件提议!”   丁弃武道:“什么提议?”   秋天文道:“既然这件事不好决定,我们不妨抽签决定,谁也没有话说!”   丁弃武道:“如此甚好,但……”   秋天文哈哈一笑道:“你是说你躺在地上不方便,是吗?”   丁弃武苦笑道:“一点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秋天文笑道:“这好办!……”   目光一转,道:“按时间算来,也差不多了,不过为了我们早点决定此事,老夫还是给你一颗药吃吧!”   丁弃武道:“什么药!”   秋天文道:“自然是解药了!”   丁弃武道:“天魔舞是一种影响心志的邪功,吃药能够解得了吗?”   秋天文笑道:“天魔舞的最大用处,就是使你骨节松散筋不合,功力消失……”   目光一转,又道:“如果有一种使你功夫迅速恢复的药吃下去,不就可以复原了吗?”   丁弃武笑道:“那就请老丈拿一颗来吧!”   秋天文淡淡一笑,果然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到了丁弃武口唇之前。   丁弃武并不迟疑,张口吞了下去。   那药果然具有神效,吞下了不久,丁弃武顿觉功力立复,一闪身跳了起来。   秋天文道:“如何!”   丁弃武道:“好药,但是老丈也太爱作弄人了!”   秋天文摇手道:“这不算作弄,第一是因为丁少侠不信老夫的神功有这么大的效力;第二,是老夫想在一位稀世高手身上试试天魔舞的厉害!”   丁弃武道:“好,好,现在我们可以抽签了吧?”   “当然!……”   秋天文说着,立找出纸笔,写了两条纸条,一个是“长白山”,一个是“天皇教”,然后各自搓成一团握在掌中心道:“丁少侠可以抽了,但未抽之前老夫还有一句十分重要的话要说!”   丁弃武一怔道:“什么话?”   秋天文道:“这办法虽近儿戏,但你我却不能儿戏视之,必须认真一些!”   丁弃武凝重地道:“这是自然,难道老丈认为在下会反悔?”   秋天文笑道:“老夫也知道丁少侠必然不会反悔,但还是说一下的好!”   说着将两个纸团丢到了桌上。   丁弃武略一思忖,随手抓了一个,打开看时不由一怔。   原来上面写着的赫然是“长白山”。   秋天文笑道:“这是运气!”   伸手一指,又道:“为了使丁少侠死心塌地,不妨再打开那一个纸团来看看。”   丁弃武毫不客气,果然把另一个纸团捡起,随后打了开来。   没有错,上面写的赫然正是“天皇教”。   丁弃武笑道:“正如老丈说的,这是运气,在下自然没有什么话说!……”   微微一顿,又道:“老丈当真不曾发觉进入谷中的那两位朋友?”   秋天文道:“这可真是怪了,丁少侠为何老是絮絮不休地要问这件事?”   丁弃武道:“我只是希望你再答复我一遍。”   秋天文道:“没有,根本没有。”   丁弃武道:“实不相瞒,就是他们两人!”   秋天文道:“长白山的?”   丁弃武道:“正是。”   秋天文怔了一怔道:“这样看来,他们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竟能在龙虎谷进出自由!”   微微一顿,又道:“且待我问问那个宝贝侏儒再说!”   丁弃武道:“你怀疑他们还在谷中?”   秋天文道:“这也很难说,如果他们当真在谷中不是当时就可以解决了吗?……”   接着扬声大喝道:“来人!”   但听立刻有人应声道:“是!”   随之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少女跃身而人,一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俯下身子道:“伺候师祖!”   丁弃武不禁一怔,定神看时,她的打扮竟与那被废了武功的白衣少女一模一样。   只听秋天文叱道:“去把谷主叫来!”   白衣少女立刻应道:“是!”   娇躯一转,退了出去。   不久——但听一声尖叫:“师父,你还没睡呀!”   接着小小的身影,那侏儒已经进入了房屋正中向秋天文施礼。   秋天文挥挥手道:“去见过丁少侠!”   那侏儒谷主果然向丁弃武双手一拱,笑笑道:“丁少侠!”   丁弃武连忙拱手还礼。   侏儒谷主眼珠滴溜一转,道:“师父叫我有什么事呀?”   秋天文道:“谷主可曾发觉有人侵入吗?”   侏儒谷主连忙行礼道:“来人杀了一人一虎,师父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秋天文道:“人呢?”   侏儒谷主道:“不是跑了吗?”   秋天文道:“难道你不曾带人去搜查搜查?”   侏儒谷主似乎有些歉意地一笑道:“有那么多老虎毒蛇,还怕他们跑到哪里去,早晚会死在谷中!”   “笨蛋!”秋天文叱道:“有些人并不怕老虎活蛇。”   侏儒谷主沉思了一下,又道:“那也没有关系,反正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们,替一人一虎报仇!”   秋天文道:“没有用了,你永远找不到他们,就算找得到,也是没有用处,只怕被杀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你……”   侏儒谷主不服地道:“他们能杀得了我?”   秋天文道:“我不跟你瞎扯,快把谷中各处找上一遍,看看是否有人在内!”   “是!……”侏儒谷主忙道:“弟子这就去办,师父还有别的事吩咐吗?”   秋天文摇摇头道:“没有了,只是这件事就够你办上半夜的了,快些去吧!”   侏儒谷主又应了一个是字,立刻匆匆地退向房外,一跃而去。   秋天文道:“现在我们还要决定一件事,如果调解不能成功,他们不肯接受老夫的意见,或是他们认为必是老夫杀死长白八熊,那时又将如何?”   丁弃武道:“这也很难预料,不过,不如此你们之间永远无法得到谅解。”   秋天文道:“很对,但也很冒险,如果彼此怀疑,一定会当场打了起来。”   丁弃武道:“有我在场,也许不会。”   秋天文道:“你这样有把握?”   丁弃武道:“那是自然,问题是能否找得到他们?”   秋天文笑道:“如果他们真是长白来的人,必然可以找到,因为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老夫,如何能找到了老夫之后,又悄悄离去,或是避而不见?”   丁弃武道:“老丈说得是有道理,我们且待上一会儿再说吧!……”   微微一顿,又道:“但在下也要先告诉老丈……”   秋天文笑道:“老夫一定从命!”   丁弃武道:“希望老丈能看在我的份上,到时忍耐一些,不要操之过急!”   秋天文道:“老夫不成问题,问题是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如果他们要先向老夫下手呢?”   丁弃武道:“在下已经说过,在下自然能够防止……”   目光一转,又道:“如果他们当真恃强动手,那么在下愿意帮着老丈对付他们!”   秋天文一拍双手好道:“丁少侠真是快人快语,有你的这句保证之言,已经算是很够了!”   于是两人坐着枯候。   时光似快似慢,一夜的时光过去了,直到天亮之后,方才看到侏儒谷主无精打彩地赶了回来。   秋天文急急问道:“怎么样?”   侏儒谷主摇摇头道:“没找到。”   丁弃武道:“看来他们不在贵谷之中了?”   秋天文道:“虽然已走,但还会回来。”   丁弃武道:“以老丈之意,莫非要我在此枯候,等他们二位前来?”   秋天文道:“这个自然该由丁少侠决定!”   丁弃武道:“在下想离开贵谷,到外面去找他们!”   秋天文道:“这自然可以,不过,却也有个缺点。”   丁弃武道:“什么缺点?”   秋天文道:“如果他们当丁少侠不在之时找来,和老夫发生了冲突,那岂不……”   丁弃武道:“老丈的顾虑极是,不过,这也并非全无办法,只要老丈肯接纳在下之言,必定没有问题!”   秋天文道:“丁少侠有何高见?”   丁弃武道:“老丈不妨暂离此谷,三日之后,到百丈崖上见面!……”   微微一顿,又道:“只要不在此谷,老丈大约还可以避开他们,是不是?”   秋天文道:“这样自然可以,不过,为什么你要选上百丈崖,那里?……”   丁弃武道:“这是在下替老丈着想……”   目光一转,又道:“那遗世叟不是老丈的好友吗,万一有什么对老丈不利的事,他可以替老丈帮忙!”   秋天文笑道:“丁少侠想的倒是周到,但是……”   丁弃武道:“怎样?”   秋天文道:“还有问题,如果三日之内你找不到他们呢?”   丁弃武道:“在下有把握找得到他们,虽不是十成把握,但至少会有九成!”   秋天文道:“好吧,那么……”   丁弃武站起身来道:“那么再见了!”   说着举步就走。   但他刚刚走出石室,但见秋天文随后送了出来,却又拦住丁弃武道:“且慢!”   丁弃武道:“老丈还有什么话说?”   秋天文道:“三日之内,希望丁少侠保重!”   丁弃武道:“老丈这是什么意思?”   秋天文道:“我问你,万一你遇上天皇教的人或是遇上了天皇教主,将会如何?”   丁弃武道:“这很简单,打!”   “不行……”秋天文道:“你抽中了长白山,必须等长白山的问题解决了之后才能再跟天皇教的人动手!”   丁弃武道:“在下不采取主动,不过,如是万一碰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秋天文道:“你一定要设法躲避,否则一定会误了我们既定的事!”   丁弃武投注了他一眼,道:“好吧,我答应你!”   于是,他不再停留,放步疾疾而去,由于他知道谷中有不少猛虎毒蛇,所以他一出石屋,立刻就展开了提纵身法,迅捷无比地出了龙虎谷。   第三天下午。   丁弃武徘徊在一片山坡之前。   他已经找了一天,并没有找到叶赫金与君不归,这使他不免有些着急。   他们去了哪里?   按说他们会在泰安城中,但是丁弃武找遍了茶楼酒馆,客栈旅店,也是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那时,太阳已经下山,天又快要黑下来了。   丁弃武有些茫然,他感叹人生的多灾多难,也感到世事无常。   忽然——但听衣袂啸风之声大起,四个持刀之人向他围攻了过来。   丁弃武不由既惊且怒,立刻抽剑格拒,与四个突袭之人打了起来。   那四人不算是什么高手,丁弃武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但一经交手,他却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那四人武功的确并不如他高明,但丁弃武对付起来,却硬是十分吃力。   一时之间,危机四伏,丁弃武竟然要抵不过那四名无名的小卒。   就在危机四伏之中,忽见一条人影疾掠而下,出手数招,将四名强徒打得东倒西歪,终于呼啸一声,相偕逃去。   丁弃武心跳气喘,此时方才看出及时赶来救了他的人竟是于碧青。   于碧青则更加意外。   她怔怔地看着丁弃武,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丁弃武同样地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两人相对呆望,过了很久的时间。   终于——于碧青喃喃地道:“丁少侠。”   丁弃武也激动地叫道:“于姑娘……”   迟疑了半天,方道:“令尊最近可好?”   于碧青揩揩眼角道:“家父已经……去世了!”   “啊!……”丁弃武大吃一惊道:“这是真的?”   于碧青含泪点了点头。   丁弃武道:“他是怎么死的,莫非……”   于碧青摇手打断他的话道:“我父亲是生病死的,都因为他心情不好,自从于家堡了事以后,他……”   声调一惨,再也说不下去。   丁弃武连忙安慰她道:“姑娘不必过分难过,还是节哀顺变吧!”   于碧青又哽咽了一阵,方才收住眼泪,沉吟了一阵,道:“九华老人去过我住的地方……”   丁弃武道:“是他告诉姑娘的消息?”   于碧青点点头道:“不错,我……我想见见你,所以就来了……”   有些歉意地投注了他一眼,又道:“我没把令郎带出来,因为怕他受不了这份朝东暮西的流浪日子。”   丁弃武道:“没有关系。”   实际上他却想他的儿子想得要命,他很想看看他长成了什么样子。   于碧青又道:“你尽管放心,虽然我出来了,但令郎有我干娘照顾,比我照顾周到得多!”   丁弃武忙道:“这真是太叫姑娘费心了……”   他十分激动地又道:“我不大会说感激别人的话……”   “不必说了!……”于碧青幽幽地道:“当初我替你养着他,并不是指望你向我道谢的,你……”   丁弃武道:“他长得还好?”   于碧青道:“很像你,但也有些像……”   她忽然觉得说出来一定会引起丁弃武的伤感,故而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丁弃武接口道:“像他母亲?”   于碧青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丁弃武苦笑道:“这孩子也是苦命,如果不是姑娘仗义扶养他,真不知道他能否活得下来!”   于碧青忙道:“不要再说这些了!……”   眸光一转,又道:“方才是怎么回事,那四个人……”   丁弃武道:“若不是姑娘及时驰援,我只怕要毁在他们手上了!……”   于碧青皱眉道:“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丁弃武道:“天皇教的人。”   于碧青困惑地道:“看来他们的武功并不怎样,按说丁少侠出手一招,就能解决了他们,为什么……”   丁弃武长叹道:“这真是一言难尽,我没想到那老贼会这样卑鄙无耻。”   于碧青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丁弃武道:“我中了别人的道儿。”   于碧青道:“什么人?”   丁弃武道:“当年武林十杰之首的秋天文!”   “啊!……”   于碧青道:“这是真的?”   丁弃武道:“千真万确。”   于碧青急急地道:“究竟是中了他的什么道儿,是受了伤还是发生了别的事?”   丁弃武大概地说了一遍,最后恨恨地道:“毛病出在那一颗药上,怪不得他一再要我保重,是怕我发觉这件事,破坏了计划!”   于碧青着急地道:“这怎么办呢,功力是不是还可恢复?”   “这很难讲!……”丁弃武道:“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更不知道是否能找到解药?”   于碧青急道:“即是这样,我们必须找个隐秘的地方歇下来,先设法使你恢复功力!”   丁弃武思忖了一下道:“也好!……”   目光一转,道:“姑娘饿吗?”   于碧青拍拍腰间的一个包道:“我自己带着干粮,而且,我根本一点也不饿,还是先找地方要紧……”   微微一顿,道:“以我看来,地方越隐密越好,在你的功夫未完全恢复之后,千万可别出差错!”   丁弃武苦笑道:“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于是,两人一同向山林中走去。   在一处山壁之下,有一个天然的山洞,丁弃武指指山洞道:“这地方可以凑和一下!”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于碧青点了点头,与丁弃武一同向山洞中走去。   但他们一走进山洞之后,立刻就怔住了,原来山洞中早已有人。   好在那不是外人,而是叶赫金与君不归。   丁弃武大喜,但叶赫金却有些不悦,君不归更是一片冷漠之色。   于碧青本是一怔,但她发觉丁弃武认得这两个人,就又放下了心来。   丁弃武忙向叶赫金道:“兄弟,先见见于姑娘!……”   接着向于碧青一指道:“你的侄儿就是由于姑娘养着。”   叶赫金不情愿地拱拱手道:“于姑娘!”   丁弃武又向于碧青道:“这是我新结拜的义弟,叶赫金……”   于碧青连忙福了一福,道:“遇到叶公子,真巧!”   叶赫金淡淡地道:“不错,实在是太巧了!”   丁弃武连忙插口道:“兄弟,大约你还生我的气,认为我不该去送那十二个女孩子,是不是?……”   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不送她们,她们早就死在那白衣少女的手下了!”   叶赫金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不必再说一遍了!”   丁弃武苦笑道:“原来兄弟一直跟踪着我?”   “不!……”叶赫金双手连摇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追踪着你,至少当你再度进入龙虎谷的时候,我就没跟你进去。”   丁弃武叹道:“就是进那谷中时发生了问题。”   叶赫金道:“什么问题?”   丁弃武道:“武功消失。”   叶赫金大吃一惊道:“这是真的?”   丁弃武道:“虽然并不完全是如此,但也差不多了,我的功力至少损失了十之八九。”   叶赫金着急地道:“这可怎么办呢?”   丁弃武道:“也许还没关系。”   叶赫金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第一,发觉得早;第二,这只是暂时的,还会自己恢复。”   “哦……”叶赫金道:“这就怪了……”   他瞧着丁弃武道:“自己恢复要到什么时候?”   丁弃武道:“大约要十天左右。”   叶赫金道:“那么,你这十天之中别出去,或是到别的地方去藏上十天,然后再说吧!”   “不行!……”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能那样做。”   叶赫金道:“为什么?”   丁弃武道:“因为我已约了朋友,两天之后就有一个约会,在百丈崖前。”   叶赫金道:“你邀的是谁?”   丁弃武道:“秋天文啊!”   叶赫金道:“为什么你约了他?”   丁弃武道:“自然是要解决问题,而且,我还告诉他我可以约到你们两位!”   君不归首先两眼一瞪道:“你拉上我们做什么?”   丁弃武道:“因为要解决的问题有关你们两位!”   君不归哼了一声,刚想再说什么,但却被叶赫金推了开去道:“你别多嘴!”   君不归愤愤地收住话锋,果真依言躲了开去。   丁弃武道:“你肯去吗,兄弟?”   叶赫金道:“我来中原就是为的要找他算账,自然是会去的,不过……”   丁弃武道:“不过什么?”   叶赫金道:“先说你的功力怎样恢复,然后再谈他的问题,好不好?”   丁弃武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好等我试着运运功力,也许能以丹田的潜力来克服它!”   叶赫金神色一松道:“我明白了!”   丁弃武道:“你明白了什么?”   叶赫金道:“如果你没把握,不会说这句话!”   丁弃武笑而不语。   叶赫金道:“你认为秋天文怎样,可知他为什么要在三天之后见我们?”   丁弃武道:“自然也是要解决问题。”   叶赫金道:“你看见了秋天文没有?”   丁弃武道:“除了一样,别的都看清了?”   “一样!……”叶赫金困惑地道:“一样什么,你看清了的又是什么?”   丁弃武道:“没有看清的只是他的面具,至于他的人那是再清楚没有,而且……”   微微一顿,又道:“我也知道二十年前的武林九杰是怎么死的了?”   叶赫金道:“是怎么死的?”   丁弃武道:“中毒,像我一样!”   叶赫金差点跳了起来道:“对,就是如此!……”   目光一转,道:“奇怪,他已经降伏了你,为什么还会放你出来?”   丁弃武道:“那是因为他认为我武功消失,不会发觉得这样快,而且,为了要你们也到才放我出来,这家伙是个奸猾的老贼!”   叶赫金道:“两天之后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那百丈崖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什么……”   丁弃武道:“遗世叟。”   叶赫金道:“对了,是遗世叟……”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地点是你选的,为什么要选到那个地方去,难道?……”   丁弃武笑道:“我对秋天文说,是使他多一个帮手……”   叶赫金道:“但我们岂不是吃了亏!”   丁弃武笑道:“兄弟放心,我认为遗世叟绝不会出现,如果出现,则秋天文就不会出现!……”   叶赫金道:“这为什么?”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他们两人不是好朋友吗?”   丁弃武道:“就因为太好了,好得彼此无法分开,所以才只有一个人出现……”   “啊!……”叶赫金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是一个人,这……这是真的吗?”   丁弃武道:“自然是真的,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会说出来。”目光一转又道:“那秋天文戴着人皮面具。”   叶赫金点头道:“对,你这一说,我也记起来了,他的脸上有些不大对头!”   于碧青一旁静静地听着,一直不曾开口!   丁弃武道:“所以,后天见面,应该会大起冲突,分一个高下胜负!”   叶赫金道:“到时看我如何收拾他,不要杀了他……”   微微一顿道:“因为我要逼他说出当年是如何害长白八熊,我那八位师兄的!”   于碧青听得一震,她绝没想到这年轻的叶赫金会是长白八熊的师弟。   当下她再也忍耐不住,插口问道:“丁少侠,这……”   丁弃武一笑道:“于姑娘难免会怀疑,这是一件很难说明的事,回头我一定会跟你细说的!”   于碧青不再说什么了,点点头,很安详地坐着,一声不吭。   丁弃武又转向叶赫金道:“兄弟为什么离开了龙虎谷,而不再继续查明一下其中的情形?”   叶赫金道:“因为我不愿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出事,先保住自己的安全再说!”   微微一顿,又道:“龙虎谷中使他占了地利,所以我们离开,免得中了他的阴谋!”   丁弃武道:“对于百丈崖相会的事,兄弟可有什么意见?”   叶赫金道:“没有,就凭大哥的吧,反正我们的目的是要抓住他!”   丁弃武道:“不错,但如何抓他,也该有个商量,免得临时麻烦!……”   微微一顿,又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   叶赫金接口道:“大哥尽管说好了!”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我装做功力未复,但却尚未发觉,而你们两人要把真正的武功掩藏一些,装作并不如何厉害,那时我们就可套出他的话来!”   叶赫金欣然道:“这真是好办法……”   目光四外一转,又道:“使秋天文知道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之后,他自然会坦白说了出来。”   丁弃武道:“不错。”   叶赫金道:“大哥运息行功,当真能使功力恢复吗?”   丁弃武道:“自然……”   神秘地笑了一笑,又道:“我由天冥派学过一记运息行功之法,本来不应再用,但目前在无可奈何之时,说不得只好再用一次那种方法,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叶赫金兴奋地道:“那么大哥可以快些运功了,免得在半个时辰之内出了变故!”   于碧青一旁接口道:“对啊,丁少侠快些运功吧!”   叶赫金思忖了一下,伸手一指道:“大哥,那里是一个相连的山洞,但却没有另外的通路出口,像这洞的内洞一般,大哥就到里边去运功吧……”   微微一顿,道:“我们在这里替你护法!”   丁弃武欣然一笑,果真向内洞走去。   第三十章 柔情似水   不久——他已坐在内洞中开始运功。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但估计不过半个时辰,丁弃武心头一松,只觉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他心中一喜,正要起身之时,忽见人影一晃,于碧青到了内洞之中。   丁弃武道:“于姑娘……”   于碧青道:“你好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完全好了。”   于碧青道:“我可以跟你谈两句话吗?”   丁弃武一怔道:“当然可以,不要说两句,随便姑娘要谈多久都可以!”   于碧青道:“你什么时候去接回你的儿子?”   “啊……”   丁弃武一怔道:“这实在很难说,也许我永远不能去接,永远要麻烦姑娘,那只能当你的孩子一样了!”   于碧青脸色一红道:“这是什么话?”   丁弃武道:“这是实话,万一在下不幸死了,岂不是要麻烦姑娘一辈子了!”   于碧青叹口气道:“少死呀活呀的,那么,我再问你第二句话,你怎么处置我?”   “这……”   丁弃武一怔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于碧青未及回答,却听得另一个声音朗然传了进来道:“这还不明显,该吃你们的喜酒了!”   原来叶赫金已经到了内洞之中,正瞧着两人微微而笑,但神色之间,却是一派凛然。   于碧青羞得转开头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丁弃武也是尴尬万状,带些责叱地道:“贤弟不要瞎说,于姑娘仗义相助,替小兄抚养幼儿,这是天大之恩,贤弟岂可侮及于姑娘的人格?”   叶赫金怔了一怔道:“难道是我说错了话?”   丁弃武凝重地道:“自然是你说错了,此时此地,不论是小兄,还是于姑娘,都不会想到这些事上去……”   微微一顿,又道:“还不快向于姑娘赔罪!”   叶赫金当真双拳一拱,陪笑道:“于姑娘休怪,是小弟说错话了!”   于碧青低低地道:“没有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丁弃武连忙岔开话题道:“此刻功力已复,但百丈崖之约,我还是要装作功力未复的样子,一举擒下秋天文,查问真象……”   叶赫金点点头道:“这办法很好,不过,我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丁弃武道:“什么问题?”   叶赫金道:“你可曾想到过天皇教?”   丁弃武道:“天皇教是当世武林中的一大祸害,我如何能够忘记。”   叶赫金道:“但你想到过秋天文和天皇教没有?”   丁弃武道:“你是说他们会联起手来,狼狈为奸?”   叶赫金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丁弃武也点着头道:“贤弟的顾虑很有道理……”   沉思了一阵,道:“长白八熊称雄关外,以印天掌威镇武林,不知……”   叶赫金微微一笑,接口道:“你是说对长白的武功怀疑?”   丁弃武一笑道:“我只是不知长白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除了印天掌之外还有何种绝学?”   叶赫金道:“你想考究我的武功?”   丁弃武不自然地道:“开门见山说吧,我的确有这个意思,想知道贤弟……”   叶赫金得意地道:“这只有动手过招才能晓得。”   丁弃武道:“贤弟坦白地说一说不行吗?”   叶赫金笑道:“如果大哥认为我是故意吹嘘呢?”   丁弃武道:“那时我再和你动手!”   叶赫金点点头道:“我已经说过了,先师把毕生的武功都传给了我,一点没有保留。”   丁弃武道:“这是说你和令先师的武功一样高了?”   叶赫金自诩地道:“也许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丁弃武瞧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比令先师的武功还高?”   叶赫金道:“长白八熊是先师的弟子,他们能称雄关外,我一样的能够,因为我的武功不在他们任何人之下,这是先师亲口说过的。”   丁弃武点点头道:“但是长白八熊死了,是否死于秋天文的毒手不得而知,但却可以证明他们的武功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全,这……”   叶赫金接口道:“这是说他们平庸无奇?”   丁弃武苦笑道:“贤弟不要见怪!”   叶赫金道:“我当然不会怪你,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恐怕百丈崖之邀会栽到秋天文手上,如果当真有天皇教涉足其内,问题就更显得严重一些!”   丁弃武道:“不错,不错……”   微微一顿,又道:“百丈崖之约,关系重大,只有胜败两途……”   叶赫金道:“我们只许胜利不许失败!”   丁弃武凝重地道:“胜则可以消灭天皇教,替武林除害,更可以迫使秋天文供出当年实情,但如果败了……”   摇头微吁一声,徐徐接下去道:“不但一切成空,连我们的性命,也就算到此为止了!”   叶赫金坦然一笑道:“我知道……”   凝视着丁弃武又道:“但非胜即负,非负即胜,谁也不能说定胜不败,我们该乐观一些!”   丁弃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发觉他是一个十分坚强、勇敢,而又充满信心乐观的人,一时不由对他生出了一份敬意。   叶赫金见丁弃武沉默不语,忍不住又道:“大哥,你说是吗?”   丁弃武连连点头道:“不错,我们该乐观一些,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该把自己的力量先衡量一下!”   叶赫金同意地道:“大哥说得也是,你跟于姑娘,我跟君不归,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微微一顿又道:“秋天文加上天皇教主又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   丁弃武忙道:“这事于姑娘不能参加!”   叶赫金哧地一笑道:“对了,这又是我疏忽了,去百丈崖太危险了,于姑娘当然不能去!”   言下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于碧青忙道:“不,我可以去,我不怕危险!”   丁弃武不由大感为难。   叶赫金又哧地一笑,睨视着丁弃武,但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目光中却有着一股嘲弄的意味,使丁弃武更加觉得不安。   他沉默了一阵,终于自嘲地一笑道:“去百丈崖会晤秋天文,很可能是一场生死之搏,于姑娘实在不该冒生命之险,因为令尊于前辈新丧未久……”   于碧青接口道:“先父之死也是导因于天皇教,秋天文很可能与天皇教已经联手,我也等于去报父仇!”   这固然也算理由,但是却太牵强。   丁弃武沉凝地道:“为了在下的自私,可否求于姑娘一件事?”   于碧青怔了一怔道:“丁少侠是说……”   丁弃武道:“百丈崖之邀,胜负在于两可,如不幸而败,在下很可能因而丧命,那么小儿就只有拜托姑娘了!”   于碧青黯然无语。   叶赫金也有些伤感地道:“大哥说得对,姑娘还是别去了,因为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微微一顿,又道:“不是小弟吹嘘,有我跟丁大哥,已经足够应付了!”   于碧青向丁弃武投注了一眼道:“关于令郎,我已交托给我干娘,她比我照顾得还要周到……”   丁弃武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可是……”   他缓缓地扫了于碧青与叶赫金一眼,终于叹了口气道:“如果万一我们发生了不幸,他长大之后,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令义母告诉了他,也不会详细,对我的事,于姑娘知道得很详细,所以还是全靠于姑娘……”   于碧青忍不住流泪道:“为什么你总说这些话,难道你认为你一定会……出乱子?”   丁弃武一笑道:“我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正像义弟的话一样……”   投注了叶赫金一眼,又道:“有我们两个人,已经足够应付的了,相信秋天文加上天皇教,也不会有多大作为!”   于碧青沉默不语。   丁弃武道:“莫非于姑娘不肯答应在下的请求?”   于碧青泪盈盈地瞧着他道:“既然丁少侠一定不要我参加这件事,我也只好退出了!”   丁弃武道:“那么于姑娘最好现在就走。”   “现在……”   于碧青怔了怔道:“就在这深夜之中?”   丁弃武点点头道:“须知眼下是在泰山之中,秋天文是个十分奸滑的人,也许他知道我们的行踪……”   叶赫金接口道:“这很有可能,我们不能不小心一些!”   丁弃武道:“所以,此刻才是最安全的时刻!”   于碧青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既然要走,早走晚走都是一样,我走就是了!……”   虽说她已应充了离开泰山,但心头之中多少总有点不是滋味,微微顿了一顿,又道:“但愿丁少侠顺利……成功……”   丁弃武忙道:“于姑娘放心,待事情办完之后,我会很快地去看你。”   于碧青轻轻点头道:“保重……”   于是,她站起身来,向外就走。   丁弃武伸手一拦道:“于姑娘且慢!”   于碧青怔了一怔,停下来道:“丁少侠还有什么话说?”   丁弃武道:“别急,先等我出去查看一下,别因为一时疏忽而中了那老贼的圈套!”   于碧青苦笑道:“丁少侠未免过分小心了!”   丁弃武笑道:“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不待于碧青再度表示意见,立刻向洞外驰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于碧青守在洞中与叶赫金默然相对,不禁有些尴尬的感觉。   叶赫金瞧着于碧青,笑道:“于姑娘,不……也许我该叫你于大姐!”   于碧青忙道:“叶少侠言重了,这绝不敢当!”   叶赫金笑笑道:“好吧,我们不必客气……”   微微一笑,又道:“我这人心直口快,有话闷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难过!”   于碧青讪讪地道:“叶少侠有话尽管明说!”   叶赫金道:“我和丁大哥去百丈崖与秋天文会晤,当真是胜负难料,不过,依我判断,纵然败了,也绝不会就死到他们手上,所以……”   微微一笑,住口不语。   于碧青道:“所以什么,叶少侠为什么不说了?”   叶赫金道:“如果我照直说了出来,于姑娘不会见怪吗?”   于碧青道:“自然不会,你说吧!”   叶赫金道:“丁大哥是一侠难得的侠士,于姑娘大约比我知道得还要清楚……”   于碧青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道:“我十分敬佩……”   叶赫金道:“这就行了,丁大哥有一个年幼的孩子,现在正由于姑娘抚养,丁大哥目前忙于武林中的正邪之争,但一旦大事完成,他总不能没有一个家,他必须再娶一房妻子,照顾他的生活抚养他的儿子,而且……”   瞧着于碧青接下去道:“还要再替他多生几个儿子!”   于碧青红着脸低头道:“这是他的事。”   叶赫金笑道:“是他的事,但于姑娘对他……”   于碧青道:“叶少侠……”   叶赫金道:“于姑娘不准我谈这件事?”   于碧青为难地道:“谈这个干什么,叶少侠难道不知道丁少侠的为人,而且……”   她正视了叶赫金一眼,又道:“我替丁少侠抚育幼儿,一来是我敬重他的为人,二来是因为我和他的亡妻是莫逆之交!”   叶赫金点点头道:“那就关系更深了……”   微微一顿又道:“事到如今,我必须先问出于姑娘一句话来,你究竟对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于碧青为难地道:“叶少侠,我们可否不谈这个问题?”   叶赫金固执地道:“我们必须谈一谈,因为……”   凝重地瞧了于碧青一眼,忽又住口不语。   于碧青怔怔地道:“因为什么?”   叶赫金道:“因为如果于姑娘对他无意的话,我到要替他介绍一个愿意嫁给他的人了!”   于碧青震了一震道:“是谁?”   叶赫金笑笑道:“是于姑娘不认识的,也是于姑娘所想不到的!”   于碧青皱皱眉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丁少侠认得吗?”   叶赫金道:“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不过,反正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人……”   他查看着于碧青的反应,徐徐地又道:“自然,如果于姑娘对我大哥有意,我是说你愿意嫁给他的话,我就不介绍这个人!”   于碧青幽幽地道:“也许叶少侠对他还不十分了解!”   “不了解?……”   叶赫金笑笑道:“这是说于姑娘对他很了解了!”   于碧青面色一红道:“我是说他对这件事的意见!”   叶赫金道:“他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于碧青瞧了他一眼道:“方才他不是表示过了吗,他不愿谈这件事,那也就是说他拒绝这件事!”   “不……”   叶赫金双手一摇道:“我却不是这样看法!”   于碧青两眼一亮道:“叶少侠是什么看法?”   叶赫金道:“那是他故意推托之词,实际上,他也知道他自己迟早必会再娶一房妻子,他这样年轻,难道真的会鳏居一辈子?”   于碧青叹口气道:“他念念不忘他的亡妻,我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   眸光幽幽地转了一转,接下去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之交,而且历经波折,最后终于结成夫妻,但他亡妻死得很惨,这使他更无法忘记她,所以,以我看来,他今生也许当真永远鳏居,不会要再娶第二个女人!”   叶赫金摇头头道:“那是他心头的创伤没有愈合!”   于碧青道:“他这一辈子是不会愈合的了,也许八辈子十辈子下去都医不好他心灵上的创伤,他是永远忘不掉他的亡妻了!”   叶赫金思忖了一下,道:“那么于姑娘对他是不存希望了?”   于碧青又连忙低下了头去,一语不发。   叶赫金却不禁心头一沉,因为他已经看得出来,于碧青对丁弃武的感情已是十分之深厚了,想必已经到了非他不嫁的程度。   他思忖子一下又道:“于姑娘必须表明态度,因为我很想替丁大哥介绍一个……”   于碧青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恼,她对叶赫金甚至多少有些恨意。   叶赫金为什么要给丁弃武另外介绍,难道他当真看不出自己对丁弃武的心意来?   她思念及此,不禁心中有些要报复的意味,于是,她瞧着叶赫金道:“叶少侠与丁少侠已经结为异姓手足,叶少侠关心他乃是必然的事!”   叶赫金点头道:“正是如此。”   于碧青道:“既然叶少侠一定要问明白这件事,我不说明白反而不好。”   叶赫金道:“一点不错。”   于碧青凝重地道:“早在丁少侠与他亡妻结合之前,我和他也有一段……一段解不开的过节……”   叶赫金道:“哦!”   于碧青又道:“那时他对我百般推拒,我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等我认识了他的亡妻之后,我才知道他除了白采萍之外,心目中是不会再有别的女孩子了!”   叶赫金道:“所以你自动地让给他的亡妻?”   于碧青苦笑道:“我不让也不行,他心目中只有他亡妻一个人,所以我当时也是心头受了创伤的人!”   叶赫金心头又是一沉,暗道:“看情形她对丁弃武已经是十分死心眼了。”   只听于碧青又道:“丁少侠遭遇了不幸,我宁愿替他抚养孩子子……”   叶赫金道:“原来如此,于姑娘终于说出真心话来了,要借此施恩,好让他对你不便推拒!”   “那又是叶少侠误会了!”   叶赫金盯视着她道:“难道不是?”   于碧青苦笑一声道:“老实说,当他跟白采萍成亲之时,我就下了决心……”   叶赫金道:“什么决心?”   于碧青道:“除了他之外,我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值得我爱,所以我决定终身不嫁,或是遁入空门。”   叶赫金道:“但你并没有出家。”   于碧青凄然一笑道:“我出过家,只不过没有落发,后来为了抚养丁少侠的幼儿,才没有坚持落发。”   叶赫金道:“如今是更不必落了,因为你已经快可以得到他了!”   于碧青摇摇头道:“我认为很难,至少三五年之内他不会忘了白采萍……”   叶赫金道:“想必于姑娘再等三五年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是吗?”   “唉……”   于碧青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命!”   叶赫金也点点头,同意地道:“不错,这是命,看命运究竟如何安排吧!”   于碧青又瞧了他一眼道:“叶少侠坚持问我,我才不得不说出心中的真情话来……”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少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叶赫金苦笑道:“差不多已经是明白了!”   于碧青道:“反正在这世上,我不会再对别的男人接近,更不会和别人成亲,至于丁弃武要不要我,我全不计较!”   叶赫金道:“如果万一百丈崖之邀,我和丁大哥两人都发生了意外与不幸,于姑娘又将怎样?”   于碧青凝重地道:“我会尽心尽力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然后把一切详情告诉他的孩子,就算我对他尽到心了!”   叶赫金苦笑道:“难得难得。”   微微一顿又道:“这样看来,我想替丁大哥介绍的事,只好作罢了!”   于碧青笑笑道:“这个尽可随少侠的意思去做,不过……”   叶赫金接口道:“不过什么?”   于碧青道:“只怕叶少侠也是白废心机,他是不会接受这件事的!”   叶赫金忙道:“有于姑娘这样贤淑的人,我哪敢再替丁大哥介绍别人!”   于碧青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人影一闪,丁弃武已经进入洞中。   叶赫金连忙迎上去道:“怎么样?”   丁弃武道:“还好,附近的前后左右我都查探过了,并没发现有人……”   转向叶赫金道:“走,我们送于姑娘一程!”   于碧青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叶赫金笑道:“于姑娘不必客气。”   丁弃武凝重地道:“虽然附近没有,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万一于姑娘出了意外,我们必定会受到威胁,那才是使人头痛的事!”   于碧青无可奈何地道:“好吧……”   微微一顿,又道:“看来我不依着你们也是不行的了!”   丁弃武笑向叶赫金道:“贤弟愿意陪我去送于姑娘吗?”   叶赫金忙道:“这是自然,我当然该去送于姑娘。”   原来丁弃武之所以拉上叶赫金,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也是怕于碧青再来表示爱意。   叶赫金不愿意于碧青对丁弃武更加接近,自是也欣然要去送于姑娘。   于是——三人一同离开山洞,只留下君不归一人守在外洞之中,借着夜色的掩蔽,向山外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光景,三人已到山外。   丁弃武四周眺望了一下,道:“于姑娘,在下就此与姑娘分手了……”   微微一顿,又道:“只要在下不丧身百丈崖,一定很快去探望姑娘……”   于碧青苦笑道:“你们两位都多保重!”   叶赫金道:“于姑娘更要保重!”   于碧青又向丁弃武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等你去看他……”   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幸而夜色深沉,丁弃武不会看到。   终于,三人挥手而别。   目注于碧青远去,丁弃武方才轻吁一声,向守在身边的叶赫金道:“我们回去吧!”   叶赫金点点头道:“走吧!”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往来路走去。   丁弃武心事重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叶赫金则轻轻碰了他一下,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丁弃武苦笑一声,忙道:“没有什么?”   叶赫金道:“如果没有,为什么这样魂不守舍?”   丁弃武强笑道:“兄弟太多心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们走快些吧!”   说着双足微拧,就要展开轻功提纵身法,但叶赫金却伸手拉住他道:“忙什么呢?”   丁弃武一怔道:“早些回去休息不好吗?”   叶赫金道:“大哥累了?”   丁弃武道:“累不是累,不过,深夜之中,在这随时可以遇到强仇大敌的山内游荡什么呢?”   叶赫金道:“有几句话,我想告诉你!”   丁弃武道:“不能过几天再说吗?”   叶赫金苦笑道:“百丈崖之邀,你真的很有把握?”   丁弃武瞧他一眼道:“这又奇了,真正表示有把握的是你,我早说过胜负之数在于两可之间。”   叶赫金点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法,秋天文是只老狐狸,也是一个罕有的强敌,如果当真再加上天皇教,的确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   丁弃武点点头道:“兄弟顾虑得很对!”   叶赫金道:“所以这些话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否则也许我就没有机会再跟你说了!”   丁弃武十分为难,他几乎可以想得出叶赫金要说什么,但却又想不出不让他说的理由。   叶赫金见丁弃武沉吟不语,忍不住道:“怎么,你还是不想听?”   丁弃武道:“此时此地,我认为最重要的事还是摆在百丈崖对付秋天文的事上,别的事最好待那件事解决了之后再谈……”   叶赫金道:“我说过,也许以后不会再有机会!”   丁弃武道:“当真我们栽到了秋天文手里,不论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处!”   叶赫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丁弃武哧地一笑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如何会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叶赫金道:“那么你听不听呢?”   丁弃武道:“最好你不说。”   叶赫金道:“如果我坚持非说不可呢?”   丁弃武苦笑道:“既然兄弟坚持非说不可,想必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小兄只好洗耳恭听了!”   叶赫金也一笑道:“于姑娘是走了,但她走得很不情愿,大哥可知道吗?”   丁弃武皱眉道:“兄弟,你怀疑得太多了!”   叶赫金摇摇头道:“这不是怀疑,而是事实,你可知道于姑娘对你有什么看法?”   丁弃武道:“不论对我看法如何,我还是一切不会改变,兄弟了解我吗?”   叶赫金点点头道:“以前我认为我了解你,事实上却是一点也不了解……”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我真的有些了解你,但却又觉得对你知道得太少了!”   丁弃武道:“是真的吗?”   叶赫金道:“自然是真的,你先说你对于姑娘究竟有没有情意?”   丁弃武道:“兄弟非谈这个不可?”   “不错……”   叶赫金道:“今夜我一定要和你谈个清楚!”   丁弃武道:“好吧,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目光微转,又道:“于姑娘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对她自然有情,但那已像是兄妹之情,手足之情……”   叶赫金道:“为什么呢,但于姑娘对你的情谊却不是这样子的!……”   丁弃武叹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她对我的真正意思,可是我没办法……”   停顿了一下,又道:“因为我的另一种感情,已经全部付给了亡妻,不可能再分给别人了!”   叶赫金许久没有说话,他为丁弃武的话所难过,也许丁弃武真的下定决心,除了他的亡妻之外,他是不会再接触别人的了。   思忖之间,只听丁弃武道:“茫茫人海之中,除了为亡妻复仇之外,我已不存与别人交游之心……”   叶赫金不由大怒道:“这样说来,你根本不想跟我结拜,只不过为了敷衍我,才假情假意的了!”   丁弃武双手连摇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兄弟怎么就生气了呢?”   叶赫金道:“话已说得很明显了,还要说什么?”   丁弃武摇头道:“不,我是说我们的交谊不同,这又使我过去的决定有所改变!”   叶赫金忙道:“有什么改变?”   丁弃武道:“我本是决定不结交任何友人,等大仇得报之后,就回到先父母的庐墓之旁,筑屋隐居!……”   叶赫金道:“对我那不幸去世的大嫂呢?”   丁弃武道:“自然是把她的遗骸也迁了过去!”   叶赫金道:“后来如何又改变了呢?”   丁弃武道:“因为我频频地接受别人施予我的恩惠,使我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朋友是无法单独活下去的……”   叶赫金道:“只是朋友?”   丁弃武道:“当然不只朋友,像你我结义,关系就更加密切一些了!”   叶赫金道:“像你跟于姑娘呢?”   丁弃武道:“虽然我和她并没有结拜,但我也像对待妹妹一样地对待她!”   叶赫金道:“就止于兄妹?”   丁弃武道:“自然,就止于兄妹,我可以结拜很多兄弟姊妹,但却不能再有进一步的关系!”   叶赫金道:“你这样坚持?”   丁弃武凝重地道:“别的事我可以不坚持,但这件事我却是坚持到底,不可能再有别的发展!”   叶赫金思忖了一下,叹口气道:“你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但却也是个很薄情的人!”   “不……”   丁弃武连连点头道:“别的事我可以承认,惟独这件事我不能承认,我并不是寡情的人!”   叶赫金哼了一声道:“但你对于姑娘……”   丁弃武道:“如果我对于姑娘有进一步的发展,是多情呢?还是薄情?”   叶赫金怔了一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丁弃武道:“也许我对于姑娘是有些寡情,但对亡妻来说,却是多情,如果我对于姑娘多情,岂非是对亡妻寡情……”   微微一顿,又道:“我宁肯让于姑娘骂我,却不让亡妻在泉下有一丝不安!”   叶赫金皱眉道:“但死了的人毕竟是已经死了,不论你对她如何忠心,她也是不会知道的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也许这只是为了求我自己的心安吧!”   叶赫金摇摇道:“我没有话可说了,你……你死心眼简直死透了!”   说着拧身一纵,急急驰去。   丁弃武不慌不忙,也随后追了上去。   不大功夫,两人先后回到了那座山洞之内。   君不归守在洞中一直不曾移动。   叶赫金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发生过吗?”   君不归点点头道:“有一件小事,也许与龙虎谷有些关系……”   叶赫金道:“快说,是什么事?”   君不归道:“有一条蛇到了洞里!”   叶赫金瞧了丁弃武一眼,又转向君不归道:“是一条什么样的蛇,它去了哪里?”   君不归思忖着道:“是一条黄色有黑斑的大蛇,至少有一丈长,游到了内洞……”   叶赫金迈步就要向内洞走去,但被丁弃武一伸手拦了下来。   只听君不归徐徐又道:“那大蛇游入内洞之后,我立刻取下兵刃,跟了进去……”   叶赫金道:“你把蛇杀了?”   君不归摇摇头道:“没有。”   叶赫金道:“那么……”   君不归道:“大蛇游入内洞之后,接着就不见了!”   丁弃武皱眉道:“大概由内洞中钻到别处去了!”   君不归冷冷地笑道:“不可能!”   丁弃武一怔,投注了君不归一眼,淡然一笑,不在意地道:“为什么不可能?”   君不归道:“我在内洞中搜了很久,根本没有那条蛇能钻进去的洞穴……”   “哦……”   叶赫金接道:“这就怪了!”   丁弃武道:“这样说来,也许那条蛇当真是龙虎谷来的,甚至是秋天文所豢养的东西!”   叶赫金道:“我也认为如此!”   丁弃武道:“如果当真秋天文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百丈崖之会也许我们……”   微吁了一声,住口不语。   叶赫金笑笑道:“大哥,你先别这么泄气好不好,为了一条蛇就先大惊小怪,岂不太差劲了!”   丁弃武笑道:“贤弟说得不错,不过……”   神色凝重地接下去道:“由于这条蛇的出现,我们更该要小心一些!”   君不归对丁弃武似是仍无好感,每当丁弃武开口之时,他总是把头转了开去。   丁弃武并不介意,微微一笑道:“既然这山洞发生了大蛇的事件,也许已经不是隐秘之地……”   叶赫金道:“莫非大哥要离开此地?”   丁弃武道:“最好如此。”   叶赫金思忖着道:“但眼下去什么地方?”   丁弃武道:“百丈崖!”   叶赫金摇摇头道:“现在去不太早了一些吗?”   丁弃武道:“也许是早了一些,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也许早去一些的好!”   叶赫金道:“大哥想到了什么?”   丁弃武道:“遗世叟不是住在百丈崖吗?”   叶赫金思忖着道:“但大哥怀疑遗世叟与秋天文是一个人!”   丁弃武道:“不错,我之所以要提前去的理由也在此,可以使他措手不及,至少会露出马脚……”   微微一顿,又道:“因为我知道他绝想不到我们会去得如此之早。”   叶赫金道:“你敢这样确定?”   丁弃武点点头道:“当然,因为我有根据,有相当充分的理由!”   叶赫金道:“什么理由!”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他知道我邀了不少朋友,在娘娘庙前集会,当初本是要对付天皇教和长白八熊的……”   叶赫金一笑道:“现在不对付八熊了?”   丁弃武有些感慨地道:“世上有些事本是意料不到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叶赫金道:“想必他们已经陆续到达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十分可能!”   叶赫金道:“所以你肯定秋天文不会相信你突然而至,必是去见你那些朋友去了?”   丁弃武道:“依理推断,该是如此。”   叶赫金道:“万一出了常理呢?”   丁弃武道:“那也没有办法,不过,秋天文如果就是遗世叟,他对我应该当知道得很清楚,知道我是一个不会违背常规的人,一定会先去与群雄聚晤……”   叶赫金道:“好计,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既然你邀了那么多朋友同道,为什么不利用他们的武功……”   丁弃武摇摇头道:“说得实在一些,以他们的武功而论,不管是对天皇教还是秋天文,都没有什么用处!”   叶赫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邀他们来?”   丁弃武笑笑道:“这是计……”   叶赫金道:“什么计?”   丁弃武道:“分散秋天文与天皇教的注意!”   叶赫金道:“这有些像调虎离山,但是不见得会有用处,因为秋天文和天皇教都不会对他们偷袭,他们是要凭真才实学对付我们!”   丁弃武道:“不错……”   叶赫金道:“那么又何必去分散他们的注意,这不是太得不偿失了吗?”   丁弃武道:“一个人重在心定,如果分散他们的注意,就可以使他认为还有一伙强敌……”   叶赫金道:“大哥想得很多,但愿这办法有效……”   微微一顿又道:“但我们与秋天文的一场拼搏,大约还是免不了的!……”   丁弃武道:“这是自然,如果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倒还是做不到的一件事!”   叶赫金道:“好吧,我不再跟大哥争论,我们走吧!”   君不归冷冷地叫道:“公子!”   叶赫金瞧了他一眼道:“有事吗?”   君不归道:“我不赞成这件事。”   叶赫金道:“为什么?”   君不归道:“任何事应公子自己拿主意……”   微微一顿,又道:“虽然公子和他有八拜之交,到底还是见面不久,什么事也不能这样信任他!”   叶赫金摇摇手道:“别这样不信任我大哥,我对他的一切都已经十分清楚……”   君不归冷冷地笑了一笑。   叶赫金继续说下去道:“以后不论有什么事,你该听我作主,不要随便表示意见!”   君不归老脸胀得通红,道:“公子……”   叶赫金截住他的话道:“不必说下去了,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就按我的意思去做,否则……”   微微一顿,又道:“你可以单独行动,不必跟我在一起!”   君不归长叹一声道:“老奴不敢!”   叶赫金笑笑道:“那么,我们可以走了!”   丁弃武微笑不语,他并不去看君不归的神情,但他清楚地知道,君不归正用恶毒的眼光在看他。   到达百丈崖已是天亮了。   丁弃武带领着叶赫金与君不归,很大方地找到了百丈崖边的一处茅舍。   他很容易认出,那茅舍就是遗世叟的居所,因为除了那座茅舍之外,百丈崖再出没有其他的房屋了。   四周很静,茅舍中也没有一点声息。   叶赫金道:“大哥,我们是直接进去,还是先查看一下!”   丁弃武摇摇头道:“不必了……”   目光四外一转道:“看也没有用处,如果他已经有所布置,看也是不会看得出来的。”   叶赫金道:“那就任凭大哥作主吧!”   丁弃武瞧了君不归一眼道:“尊驾呢,可有意见?”   君不归哼了一声,连忙把头转了开去,对丁弃武不理不睬。   丁弃武微微一笑,向茅舍之前走了过去。   茅舍的门关着,但当他刚要举手敲门时,却见门扉突然打了开来。   丁弃武等俱皆为之怔了一怔。   只见遗世叟已经微笑着站在门前。   丁弃武连忙双拳一拱道:“老丈……”   遗世叟瞧了丁弃武一阵,方才一笑道:“原来是小哥……”   目光一转,又道:“这两位是……”   丁弃武道:“是在下的两位朋友!”   遗世叟向两人招呼着又道:“小哥要找的秋天文找到了吗?”   丁弃武道:“找到了……”   微微一顿,又道:“秋老丈说与老丈是要好的朋友,不知老丈是否与他……”   遗世叟笑笑道:“不错,老朽与他虽然是莫逆之交,不过……”   停顿了一阵,方道:“由于老朽常常出门,我们见面的日子却不多!”   丁弃武道:“最近老丈与他见过面吗?”   遗世叟点点头道:“巧得很,我们是见过了!”   丁弃武道:“他可曾和老丈谈过些什么?”   遗世叟微微皱眉道:“小哥这是盘查我吗?”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不敢,不过,如果老丈和他谈过的话,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遗世叟笑道:“三位站在这里,谈话既不方便,而且他使老朽有慢待贵客之嫌……”   伸手一肃,又道:“里面宽坐如何?”   丁弃武道:“打扰老丈了!”   当下不客气,径到茅舍草堂之中坐了下来。   遗世叟笑道:“老朽没准备待客之物,三位要多多包涵。”   丁弃武道:“老丈不必客气……”   微微一顿,又道:“老丈想必也已受到贵友之托了?”   遗世叟道:“这倒没听谈起,莫非……”   扫了三人一眼,方才又接下去道:“三位与我那老友有什么过节吗?”   丁弃武道:“老丈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糊涂?”   遗世叟面色一整道:“小哥这是什么话,你不看看老朽这一大把年纪,还会跟你开玩笑吗?”   丁弃武笑道:“我不妨明说,那秋天文当年到关外之时,曾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什么……”   遗世叟像大吃一惊地道:“我那老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武林九杰之死,那也是他们武功不敌……”   丁弃武道:“老丈对当年的事情清楚吗?”   遗世叟怔了一怔道:“老朽并没去关外,自然不太清楚!”   丁弃武道:“那么,老丈似乎不能武断这事的是非!”   遗世叟道:“老夫与秋天文是道义之交,对他的所行所为,大半是信得过的。”   丁弃武道:“老丈相信他是个好人?”   遗世叟道:“不折不扣,自然是难得的武林长者。”   丁弃武道:“眼下他可在此处?”   遗世叟摇摇头道:“如在此处,早就会和三位见面了!自然是不在此处……”   微微一顿,又道:“你们三位是由何处而来?”   丁弃武道:“龙虎谷!”   遗世叟道:“既是由龙虎谷来,难道你们没有见到我那老友,却来追问老朽?”   丁弃武道:“依我看来,老丈与他只怕不可能再见面了!”   遗世叟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弃武道:“在下从不胡言乱语,话说了出来,自会对说的话负责任……”   目光一转道:“也许秋天文会来,但他来的时候,老丈必然不在此地,老丈在此地的时候,他绝不会来。”   遗世叟哼了一声道:“你怎能看得这样准?”   丁弃武道:“在下没有一百分的把握,绝不会乱说,否则……”   遗世叟道:“否则怎样?”   丁弃武道:“否则在下愿意割下双耳!”   遗世叟哈哈一笑道:“好,看来小哥将要成为没有双耳之人了!”   丁弃武道:“在下宁愿割下双耳,不知老丈什么时候能把秋天文找来?”   遗世叟道:“找他来不难,但却违背了老朽的原则!”   “哦!”   丁弃武道:“不知老丈有什么原则?”   遗世叟道:“老朽很少交朋友,固然是由于深山独居,和江湖上已经脱了节,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老朽从不主动地去找别人,除非那人是有求于我,而非我有求于他,老朽才会去……”   笑吟吟地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虽然小哥和老朽订下了赌约,但也不能为此就去找他,只有等他自己来。”   丁弃武道:“好吧,我们去外面等吧!”   遗世叟道:“在蜗居之中等他也是一样,老朽并非不好客的孤独老人!”   丁弃武摇摇道:“不,我们习惯于待在外面。”   遗世叟道:“那也随便小哥了!”   丁弃武不再多留,立即告辞而出,到了茅舍之外的一片丛林之中。   丁弃武飞身跃上一株巨树的树顶,君不归与叶赫金也相继跃了上去。   丁弃武道:“贤弟没有注意到那老贼离开吧?”   叶赫金道:“他掩上门进屋去了。”   丁弃武道:“我们快些离开此地,赶到龙虎谷,看看那秋天文是否还在?”   叶赫金道:“依大哥看呢?”   丁弃武道:“秋天文就是遗世叟,遗世叟就是秋天文,如果没有看准,怎么敢跟他打那样的赌!”   叶赫金道:“也好,我们快去龙虎谷!”   君不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公子,我可以说句话吗?”   叶赫金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君不归道:“为了证明一件小事,用不着三个人都去,就请丁少侠一个人去,不是也一样吗?”   叶赫金瞧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大哥,我们走!”   一拉丁弃武,双双跃下树去,向前飞快驰去,君不归恨得咬牙,但却无可奈何,只好也随后追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与虎谋皮   君不归、叶赫金与丁弃武三人步履如飞,没有多久工夫,就又到了龙虎谷外。   叶赫金当先就要向谷内驰去,但丁弃武却一把拉住他道:“贤弟且慢!”   叶赫金一怔收步道:“大哥发现了什么?”   丁弃武摇摇头道:“什么也没发现,但是我却想起了一个问题。”   叶赫金忙道:“什么问题?”   丁弃武道:“那秋天文知道我功力已经大部消失,如果这样找了去,一定会使他发觉我功力已复,所以我们最好不一起去!”   叶赫金点点头道:“大哥说得对,那么?……”   眼珠一转,又道:“应该怎么样才好呢?”   丁弃武思忖着道:“不如一明一暗,贤弟去会秋天文,我在暗中注意,必要时再现身出手!”   叶赫金连连点头道:“对,这办法很好,大哥,我们先走了!”   说着瞧了君不归一眼,当先向谷内驰去,君不归冷冷地投注了丁弃武一眼,也向谷中驰去,谷中之外就剩下了丁弃武一人。   自然,他也并不怠慢,略一思忖,飞身而起,向谷中驰去。   隐约之中,他可以监视得到叶赫金与君不归的行踪,随着他们暗暗行去。   不大工夫,已经到了那座小巧的谷底建筑。   丁弃武审度一下地势,向一棵巨大的榆树顶上扑去。   从树顶之上,他可以俯瞰整个石屋建筑,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叶赫金与君不归已到石屋之前,正在伸手轻轻叩门。   丁弃武一瞬不瞬,静静注视。   不久——只见一条人影由石屋而出,迅快地打开了大门,丁弃武看得清楚,那正是秋天文。   丁弃武不由为之一怔。   这只有两个解释:第一,遗世叟并不是秋天文;第二,秋天文的轻功高得已经令人不可思议,至少,要比自己高出许多。   思忖之间,只听秋天文道:“两位贵客为何这样早的时间惠临敝谷?”   叶赫金道:“老丈是不欢迎吗?”   秋天文道:“荒山僻谷,难道有高朋莅临,老朽自然是竭诚欢迎!”   叶赫金冷冷地一笑道:“那么……在下要叨扰了!”   秋天文伸手肃客道:“两位请!”   叶赫金与君不归老实不客气地立刻就向门内走了进去。   丁弃武待秋天文关上房门,立刻就要飞身而下,暗中查探。   便就当他欲要飞身而下之时,忽听一旁的一株树上有人轻轻叫道:“嗨!”   丁弃武愕然一怔,连忙转头看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远处的一株树顶上正蹲着那个侏儒谷主。   丁弃武行藏既被窥破,自然无法抛开侏儒谷主不顾,而去窥查秋天文的动作。   于是,他飞身而起,向侏儒谷主停身的树顶上飞扑了过去。   他原想先一举制住侏儒谷主,然后再去侦查秋天文的行动,然而那侏儒谷主却也十分刁滑,就在丁弃武飞身而起的同时,也飞身而起,向另一株树顶之上落去,轻捷的身法,使丁弃武也不禁为之吃了一惊。   只听侏儒谷主嘿嘿一笑,道:“丁少侠,你最好别过来!”   丁弃武道:“这样隔着树谈话,太不方便,在下过去跟你谈谈,又有什么关系?”   侏儒谷主双手连摇道:“最好不要。”   丁弃武道:“为什么?”   侏儒谷主笑吟吟地道:“我听师父说过,你的武功比我高,最好不要和你碰到一起,要不然准是我吃亏。”   丁弃武思忖一下,笑道:“我们又不是仇人,有什么吃亏不吃亏……”   微微一顿,又道:“而且我这两天功力大减,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侏儒谷主小脑袋一摇道:“骗鬼,我才不相信呢!”   丁弃武道:“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你不相信?”   侏儒谷主道:“单看你的轻功就知道了,你那里有功力消失的样子?”   丁弃武叹口气道:“我如今除了轻功之外,什么都不会了!”   他也知道侏儒谷主不会相信,故而说话之间再度飞身而起,箭射而至。   这一次他使出了最快的身法,捷如闪电,悄疾无声扑了过去。   然而,那侏儒谷主似是早防到这一招,又在险之又险的情况下飞身躲了开去,纵到了另一株巨树的树顶之上。   丁弃武大怒道:“你老是躲个什么劲?”   侏儒谷主嗤地一笑道:“躲你嘛,如果被你抓住了,岂不糟糕?”   丁弃武道:“我说过了,我对你并无恶意。”   侏儒谷主摇摇头道:“我不信。”   丁弃武道:“要怎样你才相信?”   侏儒谷主龇牙一笑道:“怎么样我也不相信。”   丁弃武恨恨地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侏儒谷主又龇龇牙道:“不想怎么样。”   丁弃武道:“既是不想怎么样,为什么要盯我的梢?”   “这又奇了……”   侏儒谷主向丁弃武瞄了一眼道:“我是龙虎谷之主,这是龙虎谷之内,我怎么是盯你的梢?”   丁弃武倒不禁为之语塞,冷冷一笑,又道:“那么,你的目的何在?”   侏儒谷主龇牙道:“这正是我要问你的话,你跑到谷内,藏到树上,目的何在?”   丁弃武拿他没有办法,思忖了一下道:“我想来找你的师父,但你既是一谷之主,找你也是一样。”   侏儒谷主道:“你有什么事?”   丁弃武道:“我打死了一只老虎,又杀死了一名小童,你不想找我报仇?”   他原想把侏儒谷主激怒,殊料侏儒谷主仍是笑吟吟地道:“我这人最不记仇,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丁弃武道:“你倒十分宽宏大量!”   微微一顿,道:“除了令师之外,你这谷中还有些什么人来往?”   侏儒谷主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丁弃武道:“你这人真没出息,即不敢跟我打,又不敢跟我说实话,这样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侏儒谷主笑道:“这样才能使你着急,当然很有意思!”   “呸!……”   丁弃武破口骂道:“你这侏儒,看我迟早要把你宰了喂狗!”   侏儒谷主格格大笑道:“虽然我打不过你,可你想要把我宰了,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丁弃武道:“那你就试试看吧!”   身形一飘,又纵身追了过去。   侏儒谷主自然又纵身驰去,于是,两人就在谷中展开了一场追逐。   侏儒谷主虽然轻功不及丁弃武,但却地势熟悉,追逐良久,丁弃武仍然无法把他抓到。   就在追到一处山岩面前时,只见侏儒谷主脚步一收,双手连摇道:“别追了,别追了!”   丁弃武也收步道:“这样看来,你是愿意好好跟我谈谈了?”   侏儒谷主摇头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但是我却可以替你介绍一位朋友!”   丁弃武摇头道:“在下我对你的朋友没有兴趣,只是对你比较有兴趣!”   侏儒谷主道:“这样说,你不愿意跟我的朋友谈?”   丁弃武点点头道:“一点不错,我先和你谈谈就好!”   侏儒谷主笑道:“可是我的朋友却一定要跟你谈!”   “哦!……”   丁弃武奇道:“你的朋友是谁,他在哪里?”   侏儒谷主道:“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们本来是认识的,至于他在那里!……”   微微一顿,又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丁弃武怔了一怔,连忙转头四顾,但四面除了乱石密林之外,什么也无法看到。   忖念之间,只见侏儒谷主纵身一跳,向山岩之后跳去。   丁弃武并不怠慢,跟踪而起,向那片山岩之后跃了过去。   一经跃到山岩之后,丁弃武却不由呆了一呆,原来山岩之后已经不见了侏儒谷主的踪影。   定神细看,却见在乱草遮掩之中,有一个倾斜的地洞。   毫无疑问,侏儒谷主已经进入了地洞之中。   丁弃武冷笑了一声,暗忖:这龙虎谷中的名堂倒还着实不少。   正当他思忖着是否应该跟了下去之时,忽见人影一晃,一条黑影扑了上来。   但上来的并非侏儒谷主,而是有心人,也就是使江湖为之变色的天皇教主。   丁弃武愕然一怔,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立刻提聚功力,蓄势待发。   有心人哈哈一笑,双手连摇道:“用不着这样,老朋友了,何必害怕!”   丁弃武厉叱道:“丁某有生以来,还不知道有个怕字。”   有心人笑道:“那更好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说着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神态自若,显得从容无比。   丁弃武虽惦记着叶赫金进入了秋天文居处的事,但由于大敌当前,却又无法脱身而去,只好也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   有心人嘻嘻一笑道:“这里景色不错,可惜没准备一点酒菜。”   丁弃武冷冷地道:“在下没有这份雅兴……”   微微一顿,又道:“原来你跟秋天文早有勾结!”   有心人淡淡地道:“惺惺相惜,正如当初在下和丁少侠一样,原想交一个朋友……”   慨叹一声,又道:“谁料到朋友没有交成,反而弄得像仇家一样,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丁弃武道:“这只怪阁下走错了路,须知正邪之间绝不可能交上朋友。”   有心人道:“这样说,丁少侠是以正道自居,而将在下视为邪道了?”   丁弃武冷冷地道:“难道不是?”   有心人哈哈大笑道:“好吧,在下犯不上为此争执,不论孰正孰邪,又有什么关系?”   丁弃武道:“你的话更对,一个无恶不作的邪道之人,什么是非名誉,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   “嗯!……”   有心人冷笑道:“胜者王侯败者贼,只要我能霸持武林,一统江湖,自可称尊做祖,又有谁敢论及此日功过!”   “哼!……”   丁弃武厉声道:“自古以来,邪恶必败,成功立业的左道旁门,究竟能找出几个来?”   有人心道:“何必去找,就从在下开始又有何不可,老实说,我志在征服武林,而如今……”   仰天纵声一笑,傲然接下去道:“已经接近成功的边缘了!”   丁弃武冷厉地道:“只怕未必!”   有心人瞧着丁弃武道:“那也只是因为有你这绊脚石,只要把你除去,江湖已是唾手可得了!”   丁弃武冷冷地道:“哼!”   有心人笑了一阵,又道:“我们不妨再开诚布公谈谈,希望你能平心静气地再想上一想!”   丁弃武摇摇头道:“在下没有什么可想的了!”   有心人摇摇头道:“这关系太大了,如果你不仔细想一想,无异是放弃最后的一线生机!”   丁弃武笑道:“有这样严重?”   有心人道:“自然,因为正邪之间的决斗已近尾声,如今天下各门各派都已顺次被本教所收伏,只有你一个人在苦撑危局,实在是不智之举,因为如果你不肯归附天皇教,天皇教必定要把你置于死地!”   丁弃武冷冷地道:“只要你有这份能耐,在下倒是死而无怨,不过,有几件事我倒是想要跟你谈一谈!”   有心人笑吟吟地道:“那好极了!……”   目光一转,道:“丁少侠尽管明说!”   丁弃武道:“少林掌门是否已被你所害?”   有心人点点头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丁弃武怒哼道:“为什么说是无可奈何?”   有心人摇摇头道:“在下原是想收复他,使他听命于我,谁知道那个老秃头死心眼宁死不从,所以……”   丁弃武厉叱道:“所以你就杀了他,是不是?”   有心人点头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不得已的事!”   “哼!……”   丁弃武怒道:“你跟秋天文又是如何勾结的呢?”   有心人笑道:“惺惺相惜,我不是也已经说过了吗?”   丁弃武道:“想必你对秋天文也知道得很清楚了?”   有心人道:“不能说十分清楚,不过多少知道一些。”   丁弃武道:“把你对他知道的说上一说吧!”   有心人瞧着丁弃武道:“阁下很有些审问囚犯的味道,好在在下不是心地狭窄之人,否则早就和你翻脸了。”   丁弃武道:“丁某随时随地准备接你几记高招!”   “别忙!”   有心人双手连摇道:“如果你决心要打,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先谈上一谈吧!”   丁弃武道:“我在问你关于秋天文的一切!”   有心人打个哈哈道:“关于他的一切实在说不胜说,他已经老到那种程度,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微微一顿,又道:“不如还是你一条条地问,我一条条地答,这样可好?”   丁弃武道:“好吧!”   目光一转,道:“秋天文是否就是遗世叟?”   有心人笑道:“大约你早就怀疑他了。”   丁弃武冷冷地道:“回答我的问题。”   有心人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要我回答什么,一点不错,遗世叟就是秋天文,秋天文就是遗世叟。”   “啊!……”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原来真是一个人?”   有心人瞧他一眼,笑道:“看起来你只是怀疑,根本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   丁弃武冷冷地道:“不错,事实确是如此。”   有心人笑道:“秋天文就是遗世叟,这也是事实。”   丁弃武冷冷不语。   有心人得意地道:“你在怀疑什么?”   丁弃武哼道:“我并不怀疑,不过,这老家伙的轻功……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有心人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丁弃武皱眉道:“你笑什么?”   有心人道:“你怕他的轻功!”   丁弃武冷笑道:“我自然不会怕,但他的轻功怎么会快到那种程度?”   有心人故意笑道:“什么程度?”   丁弃武道:“至少,他要比我快到一倍以上。”   有心人格格大笑道:“他的轻功的确不弱,若说比你快,也有可能,但比你快到一倍以上,却是没有的事。”   丁弃武一怔道:“你敢确定?”   有心人道:“自然。”   丁弃武沉吟着道:“这就奇怪了!”   有心人瞧了丁弃武一会儿道:“我知道你奇怪什么,想是方才你们比赛过轻功,对不?”   丁弃武道:“可以这么说!”   有心人道:“想是你们走了远路。”   丁弃武摇摇头道:“从百丈崖直奔此处,我还不会弄错了方向,真正走了远路的是他,但是他却先我而至,依照时间计算,他比我至少快一倍。”   有心人神秘地道:“也许他有比你更近的路?”   丁弃武道:“不可能!……”   但他话锋一顿,又转头去看有心人,双目中有恍然的神色。   有心人笑道:“现在你明白了?”   丁弃武仍然有些困惑地道:“莫非百丈崖到龙虎谷有直通的地道?”   有心人纵声一笑道:“现在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如不是有条地道,他怎样那样快?”   丁弃武咬牙道:“好狡猾的老贼!”   有心人道:“如非我告诉你,也许你永远都想不通这个问题,还以为秋天文的轻功到了乘云驭气的地步。”   丁弃武瞧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微微一顿,又道:“你跟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吗?”   有心人笑道:“告诉你是因为怕你闷坏了,而且,你知道与否都已经无关重要了!”   丁弃武冷哼道:“这又是为什么?”   有心人道:“简单之至,你完了!……”   声调一沉,又道:“从今之后,你将从武林江湖之中除名,不会再有你丁弃武这号人物!”   丁弃武冷笑道:“你这样有把握?”   有心人道:“如果没有把握,我如何会说这种大话,你该知道目前的有心人,已不是从前的有心人了!”   丁弃武道:“很好,在下早已说过,要领教你几记高招,现在看起来,几记大约不够,恐怕我们两人,必须分一个胜负存亡!”   有心人笑道:“胜负存亡已经分出来了!”   “哦!……”   丁弃武冷笑道:“是怎么分的呢?”   有心人道:“你死我活!今后,我将是武林江湖中的霸主,天皇教将是武林中第一门派,我可以掌握天下武林群雄的生死,任何人都在我的脚下!”   “哼!……”   丁弃武道:“亏你说得出口,为什么脸都不会红上一红?”   有心人得意地道:“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事实将是如此,谁也变更不了!……”   微微一顿,又道:“只有你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但现在这根刺立刻就要拔走了!”   丁弃武道:“你这样有把握?”   有心人道:“若非有把握,我现在怎会站在此地,跟你谈这些废话?”   丁弃武怒道:“那么,该快些动手了!”   “动手?……”   有心人好整以暇地道:“谁说我要和你动手,虽说你武功已经不见得是我对手,但我还是不愿真的跟你相拼!”   丁弃武冷笑道:“这倒奇了,如不动手相拼,又如何能够分得出胜负生死?”   有心人仰天大笑道:“方才我已说过,胜负生死已经分出来了,是我胜你负,我生你死!”   丁弃武道:“莫非你疯了?”   有心人冷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我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目光阴阴地一转,接下去道:“我要你不得不死,我要你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   丁弃武大喝道:“住口!……”   有心人果真住口不语。   丁弃武怒道:“有心人,上官勇,那侏儒谷主和你先后对我纠缠,是什么目的,可是一条缓兵之计?”   有心人道:“什么缓兵之计?”   丁弃武道:“也许这是秋天文那老贼的意思,要你们来向我纠缠,他去对付叶赫金与君不归!”   他话还未说完,又被有心人格格的大笑之声打断,只听他狂傲地道:“丁弃武,你越想越钻牛角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须知对付那两个长白来的家伙,根本用不着纠缠你,也根本用不着如此慎重,老实说,他们两个早已成了釜中之鳖了!”   丁弃武心中一惊,但却故做从容地道:“只怕你把他们看得太简单了,须知他们的武功不在当年的长白八熊之下!”   目光一转,又道:“如果秋天文想对他们下手,大约吃亏的还是秋天文自己!”   有心人大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方才我来之前,他们两人已被用蚊筋困得像粽子一样地吊到了梁头之上,你肯不肯相信是真的?”   丁弃武暗暗吃了一惊道:“不可能!”   有心人笑笑道:“我不愿意和你争执,既然你不相信,我们就一齐去看看吧!”   说着反身就要向洞中走去。   “慢着!……”   丁弃武大喝道:“你又想弄什么诡计?”   有心人笑道:“我说过是想带你去看看由长白来的那两位贵客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丁弃武道:“若是别人,我也许会相信,但是阁下你……”   冷冷地笑了一笑,又道:“太阴险了,你的话很难令人相信。”   有心人不在意地笑道:“这倒是很难了,依你的意思,又想怎样?”   这的确是个很使人头痛的问题,跟有心人耗在这里,不会有什么结果,跟他去又怕他借机施展诡计,也怕他早有埋伏。   然而,毕竟不是没有办法,惟一的办法是先把有心人制住。   自然,有心人已不是以前的有心人,这恐怕要费一番手脚,甚至会两败俱伤。   但丁弃武并不考虑这么多,他决定了这样做,因为这是惟一可行之道。   他虽然决定了这样做,但是他却不愿偷袭,他要正大光明地抓住他。   所以,他蓦地拔出了宝剑,大喝道:“上官勇,我不再跟你费话,不论长白山的两位朋友如何,你我先要分个胜负强弱。”   有心人横了他一眼,道:“很好!……”   说着也由腰间拔剑。   然而,丁弃武却上当了,有心人要去拔剑,事实上却没有去拔,就在右手一触剑柄的时候,人却像旋风般一转,向地洞之中钻去。   这一着大出丁弃武意外。   望着那黑黝黝的洞穴,他不由沉吟了起来,一时进也不好,退也不是。   忽然——只听有心人的声音由洞中传了出来道:“丁少侠当真不来吗?”   丁弃武恨得咬牙道:“上官勇,你究竟算不算是个男人?”   有心人笑道:“难道我是女的?”   他对丁弃武说什么完全不在意,丁弃武心中明白,看情形是无法把他激怒以便动手一搏的了!   思忖之间,只听有心人又道:“丁弃武,现在该问问你!”   声调一沉,道:“你呢,你算不算是个男人?”   丁弃武大怒道:“畜牲,你不但没有廉耻,而且没有勇气,为何不干干脆脆来拼个你死我活?”   有心人笑道:“我想先看你敢不敢下来!”   有心人的话说完,随之是一阵脚步声,而后就再也听不到声息了。   丁弃武恨恨地站在洞外,迟疑了一下,终于迈向洞穴中走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除了追入洞穴之外,也没有其他较好的办法。   自然,他是步步为营,随时准备出手应变。   那洞穴初入时十分狭窄,但不久之后就宽大了起来,而且似乎经过修建,是半出人工、半出天然的山腹地道,而且有几条支路。   丁弃武明白,这泰山之中,有不少山腹地道,看来由龙虎谷至百丈崖有地道相通,是不假的了!   思忖之间,忽然眼前一亮。   丁弃武定神看去,原来已是地道出口,他身形疾驰,已到地道之外。   忽听一声轻笑传来,循声看去,却是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侏儒谷主。   丁弃武咬牙道:“有心人呢?”   侏儒谷主嗤的一笑道:“你是说天皇教主?”   丁弃武哼道:“不管他是什么,叫他快来见我!”   侏儒谷主摇头笑道:“他叫我带你去见他,你却叫我带他来见你,这叫我听谁的话好呢?”   丁弃武定神看时,只见那是一处小院,想是在那谷底的小院之内的另一套院。   当下他目光一转道:“他在哪里?”   侏儒谷主伸手一指道:“就在那边厅里。”   丁弃武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他所指之外是在山壁之上的一处石门。   他皱眉道:“那里面有厅?”   侏儒谷主笑嘻嘻地道:“有,有,天皇教主就在里面……”   眼珠滴溜一转,又道:“你要不要来,要来的话我给你开门!”   丁弃武怒道:“快……”   侏儒谷主笑着道:“快,快得很,来吧!……”   他虽然人小,但动作果然十分快捷,只见他一跳一蹦,已经到了山壁石门之前,双手用力,向门上一推,但听轧的一声,石门已经打了开来。   侏儒谷主站在门边叫道:“教主,姓丁的来了!”   丁弃武冷哼一声,大步向门前走去,此时他方才看出,那石门之内果然有一间十分宽大的山洞,布置得果然像大厅一般,但石厅的左右后三面却挂着极高厚的帏帐,使人无法看到石厅究竟有多大,自然也无法看出帏帐之后有些什么东西?   只见有心人从容迈步而出,拱手一笑道:“丁兄,请你这位客人真难,不过,毕竟还是把你请来了!”   丁弃武冷冷地道:“谁跟你称兄道弟?”   有心人笑道:“既然你以侠道英雄自命,为什么这样没有容人之量?”   丁弃武道:“对你这种奸险小人,实在不必再谈什么容人之量!”   有心人不在意地道:“不论你说什么,我今天也该让你……”   微微一顿,道:“因为我不能跟一个快死的人争吵,你在世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丁弃武冷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过,也许死的是你而不是我……”   有心人大笑道:“这问题不久就有答案,你先请进来喝一杯如何,在下已经备好酒菜了!”   丁弃武定神看去,果见正中摆了一桌酒菜,热气氤氲,似乎摆下未久。   丁弃武大步走入厅中,冷笑道:“你认为我这样贪吃?”   有心人笑道:“吃不吃是你的事……”   神秘地瞄了他一眼,又道:“但这却是规矩。”   丁弃武奇道:“什么规矩?”   有心人道:“使将死之人吃喝一顿,是执行杀人者该尽的义务,这就叫‘离魂之宴’。”   丁弃武道:“很好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你的末日快到了吗?”   有心人道:“丁弃武,你不必这样装蒜,你该知道,这里等于龙潭虎穴……”   丁弃武笑道:“闯龙潭,入虎穴,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有心人在桌前坐了下来,举杯在手,道:“你当真不领情?”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没这份兴致,而且这种菜肴也引不起我的胃口来!”   有心人道:“好吧,不吃不喝,也没有人勉强你,不过,请你坐下来说话如何,你那样站着,不是很别扭的吗?”   丁弃武道:“这倒没什么不可以……”   说着果然也在一柄椅子上坐了下来,与有心人相对而坐。   有心人独斟独饮,瞧瞧站在门边的侏儒谷主,道:“把门关上,去看看令师有工夫没有?”   侏儒谷主恭顺地应了一声,退出石厅,果然又把石门轧轧地关了起来。   丁弃武暗暗打量那些布幔,很想先弄清楚后面有些什么,然而洞中十分黝暗,而且那些布幔又厚,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是无法弄得清楚。   寻思之间,只听有心人道:“丁弃武,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了!”   丁弃武瞧着他道:“什么事?”   有心人慢悠悠地道:“从长白山来的那两个朋友,你对他们很熟悉吧?……”   丁弃武摇着头道:“萍水相逢,谈不上熟悉。”   “哦!……”   有心人又神秘地一笑道:“如此说来,你也许还没有发觉,那个叫叶赫金的小家伙,是个女的。”   丁弃武果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心中却不免一惊,当下沉声道:“你如何知道?”   有心人笑眯眯地道:“想知道有什么困难,可以剥她的衣服,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已经把她吊起来了吗?”   丁弃武哼道:“她在哪里?”   有心人瞧了丁弃武一眼,忽然轻轻拍了一掌,发出了一声脆响。   但听一串细碎的哗啦之声,左面的布幔缓缓拉了开来。   丁弃武看得清楚,心中不由为之一沉。   有心人没有撒谎,叶赫金已经做了阶下之囚,而且,她的遭遇很坏。   只见她已被脱得半裸,头发长长地披散着,贴身的裹衣可以看出她是个成熟诱人的少女,但双手双脚都被扭在背后,紧紧地捆着,悬空吊在那里。   叶赫金似乎向丁弃武投注了一眼,但她立刻又闭起了眼睛,似乎羞愧、伤心、怨恨兼而有之。   有心人十分欣赏地望着叶赫金,道:“这妞儿天生是个美人胎子,她却故意打扮成男人,真是可惜得很,但毕竟被我发现了。”   丁弃武没有说话,他在暗暗思忖,如何设法一举救下她来。   有心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意,淡淡地一笑,又一仰头喝下了一杯酒去,方道:“想救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约你总知道我的为人,如果没有相当的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   微微一顿,又道:“这地方有着相当严密的布置,她被吊的地方,暗中有六十六支松叶针对着她,那都是含有剧毒之物,只要有一支射中了她,她就必死无疑……”   丁弃武冷笑不语。   有心人瞧了瞧他,又道:“操纵这些松叶针的人,在你看不到暗处,但他却对你的一举一动看得十分清楚,只要你一有动作,他就会立刻发动机关,先把这妞儿射死!”   这话,丁弃武十分相信,以有心人的狠毒狡猾,这种事他是做得出来的,而且,他也一定会计划得十分周密。   他心中十分难过,他不忍心再去看叶赫金的样子,那样子实在并不好看,一个被剥得半裸的女孩子,反缚着手脚吊在那里,纵然是素不相识之人,也会引起同情之心,何况她与自已有结义“兄弟”   之谊,而她的被擒,又是归咎于自己的错误所造成。   有心人笑道:“丁兄怎么了?”   丁弃武咬牙道:“上官勇,你不但狡猾无耻,残暴不仁,而且太过卑鄙。”   有心人不在意地道:“为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我做人的原则,而且对付她并不算过分……”   微微一顿,又道:“反正她也快死了,在死前受上一点罪,也并算不了什么。”   丁弃武目光一转,道:“想必在我四周也有六十六支毒针正对着我,是不是?”   有心人道:“你怕?”   丁弃武哼道:“既是闯龙潭入虎穴,自然就不至于怕,我是想到你这离魂之宴……”   有心人摇摇头道:“如果我说没有,大约你也不会相信……”   微微一顿,又道:“这样说,我们调换一下坐位好了!”   说着站了起来。   丁弃武微微摇手道:“用不着!”   淡淡地一笑,又道:“就算这里有六十六支毒针对着,我也不会在乎,我是说,为什么你有把握说你生我死?”   有心人道:“我不会用毒针杀你,我要你自己自杀,心甘情愿地自杀而死!”   “哦!……”   丁弃武道:“凭什么?”   有心人伸手一指吊着的叶赫金道:“你不自杀,我们会杀她,而且是一刀一刀地把她凌迟,如果你肯自杀而死,我们就放了她!”   “哼!……”   丁弃武咬牙道:“这是痴人说梦……”   微微一顿,又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虽然我要救她,但却不会自杀了等你放她,而且,就算我真的自杀了,你放不放她,我又如何知道?”   有心人道:“但你必须冒这个险!”   丁弃武冷笑不语。   有心人眼珠一转,道:“也许只用她的一条命还不够,不过,我可以再加上一条!”   说着又击了一掌。   但听又是一阵哗啦之声,那布幔又拉开了一块,丁弃武又是一惊。   只见在叶赫金被吊之处不远,又是一个半裸的女孩子悬空吊着。   那情形与叶赫金一样,手脚反缚,捆得像个粽子一样。   丁弃武心中一沉,那是于碧青。   于碧青两眼看着丁弃武,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原来她嘴里已被堵上了东西。   有心人笑道:“怎样,如果你自杀了,她们两个人都可活命,两条命换你一条,够不够……”   眼珠转了一下,又道:“记住,这妞儿被吊着的地方也有六十六枚毒针对着她,只要你一有动作,她们两个都会同时惨死,而且,就算你本领大,武艺高,同进救两个人,也是不易做到的事!”   丁弃武咬牙道:“你们什么时候抓到她的?”   有心人道:“就在你们离开她之后……”   得意地笑了一阵,又道:“如果斗智玩心眼,丁弃武,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快死了吧!”   丁弃武怒道:“要死也要与你一齐,上官勇,你的性命也在我的手上!”   有心人摇头道:“看来这两条人命还不能使你动心,好吧,再让你看一个!”   说着又拍了一掌。   像方才一样,那布幔又拉开了一块。   丁弃武激动地看着,此时却不禁一怔。   在于碧青不远处果然又有一个人吊着,情形与于碧青、叶赫金一样,被剥得半裸,手足反缚,但这人丁弃武却不认得,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丁弃武哼道:“这人是谁?”   有心人道:“想想,你不认得!”   丁弃武摇了摇头。   有心人思忖了一下,哈哈一笑道:“也许你跟她还没见过,看来我要先给你介绍一下……”   微微一顿,慢悠悠地道:“她不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但她却是那位于姑娘的干妈!”   “啊!”   这话像一声霹雳,丁弃武猛然站了起来,他面孔铁青,两眼像要喷火!   于碧青的干妈,那不正是替他抚养儿子的人吗,这样看来他的儿子……   他双目像利箭一般射在有心人脸上,咬牙道:“上官勇,你……”   有心人淡淡地道:“别这样激动,我们慢慢谈!”   丁弃武颓然坐了下去。   有心人笑笑道:“看情形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我们把你的儿子弄了来……”   丁弃武咬牙道:“他在哪里……”   他几乎是嘶声大叫:“快说,他在哪里?”   有心人摇手道:“别忙,反正你在死之前,我会叫你们父子见上一面,而且我向你保证,虽然我们把这三个女人这样折磨,但对你的儿子却一点没有使他受苦……”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他睡得正甜,最好先不必惊动他,待你决定自杀之后,我们再抱来让你跟你儿子见最后一面。”   丁弃武沉吟不语。   他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也想不出解危之计,看来完全中了有心人的陷阱。   有心人笑道:“自然,这是件很难决定的事,你不妨慢慢地考虑一下。”   忽然——一阵轧轧之声传来,石门打开,秋天文和那侏儒谷主一齐走了进来。   秋天文哈哈一笑道:“丁少侠,贵客,真是贵客!”   丁弃武冷哼一声,转开了头去。   秋天文不在意地也坐了下去,道:“丁少侠不必难过,任何人都会死,只不过是迟早而已,由于你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所以不得不让你死得早一些……”   转头瞧瞧吊着的三个女人,又道:“咦,还有一个呢?”   丁弃武心中又是一震!   有心人笑道:“只这三个已经够了,那一个……”   秋天文摇头道:“多一个就多一个力量,自然,这是使丁少侠自杀的力量也是决心!”   有心人道:“也好。”   说着又拍了一掌。   像以前一样,那布幔又打开了一块,又有一个人吊在那里。   丁弃武眼中直冒火星,那人是小桃,也就是无缘师太。   丁弃武咬牙道:“怎么,你们把她也弄了来?”   有心人道:“谋定而后动,我们计划得十分周密,一定要使事情成功,所以……”   哈哈一笑,又道:“丁弃武,现在你还有什么本领?”   丁弃武忿然不语。   他在沉忖:秋天文与有心人为什么要逼他自杀?自然,他十分清楚,包括他的儿子在内,如果他不设法把他们救出去,他们都会被有心人所杀,自己纵然自杀了,有心人也绝不会遵守诺言。   然而,有心人与秋天文为什么不联手与自己一战,为什么不再暗算自己,为什么不用其他方法置自己于死地,却要逼自己自杀?   这是很费解的事,但他终于想出了一点原因,那就是秋天文与有心人的武功虽高,但还没高到有把握对付得了自己的程度,他们恐怕因而送上一条老命,所以才胁迫自己自杀。   自然,他也明白,他们不一定要自己真死,只要自己开口,愿意让他们废去武功,他们也会同意,但废去武功之后,有心人必然仍会把自己杀掉,何况,他要替白采萍报仇,如何能反被他所杀?   思忖之间,一直陷于沉默之中。   只听有心人道:“看情形一时之间,你是无法决定的了?”   秋天文接口道:“这也难怪,由自己来决定生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么……”   有心人思忖着道:“我们不妨给你两个时辰,由你去考虎,两个时辰之后再决定是你死,还是让他们所有的人死,这办法如何?”   丁弃武仍是没有表示。   秋天文笑道:“好吧,就这样决定吧,再让她们多受两个时辰的苦吧!……”   微微一顿,又道:“两个时辰之后,如果丁少侠不能决定,我们还可以再延长两个时辰,不过……”   有心人接口道:“延长的时间越长,她们受的苦也越大,这样捆着吊着,可真够受的,反正你早晚要死,何不就一死了之……”   秋天文又接口道:“其实也不一定要死,只要你肯让我们把你的武功废了,我们就会把你们一齐放走!”   丁弃武扫了两人一眼,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秋天文叫道:“徒儿。”   侏儒谷主一旁应道:“什么事,师父!”   秋天文道:“把丁少侠带到我的静室里去,让他好好静一静,仔细地想一想。”   侏儒谷主连忙应道:“是,师父……”   接着转向丁弃武道:“走吧!”   丁弃武没有吭声,站起来就走。   第三十二章 侠心义举化愚顽   在侏儒谷主的引路下,丁弃武走出石厅,进入了一间小巧的石屋。   那石屋果然很静,除了一道门之外,根本没有窗子,等丁弃武进入静室之中,侏儒谷主立刻把石门关了起来,同时像是下了锁。   丁弃武并不在意这些,问题是如何逃过这一关,怎样能救自己的儿子与叶赫金等人。   自然,他想不出办法。   静室中不但静,而且黑,黑得伸手不辨五指,一股潮湿的味道使人忍不住要呕。   他静静地坐着,苦思默想,然而仍是想不出一点办法。   忽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声音十分轻微,但却听得十分清楚,是发之于地下。   不久,但见地面上的泥土一动,一条人影冒了上来。   丁弃武愕然一怔,他原认为是有心人的手下,或是秋天文的爪牙,但仔细看时,却又不是。   于是,他看了出来,那是土行孙。   他奇怪地瞧着由地下冒出来的土行孙道:“土行孙?”   土行孙瞧了丁弃武一眼,道:“还好,终于找到你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已经找了好几个地方,总算这次找对了!”   丁弃武道:“你为什么找我?”   土行孙道:“救你呀。”   丁弃武道:“你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莫非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要学天冥神功?”   土行孙摇摇头道:“谁还要学那屁的神功……”   丁弃武道:“那么,你……”   土行孙叹口气道:“我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这又奇了,莫非有什么人逼你救我不成?”   “一点不错……”   土行孙道:“正是有人逼我,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鬼地方,我又为什么要来救你?”   丁弃武急道:“是谁逼你来救我的?”   土行孙道:“路九重。”   “哦!……”   丁弃武道:“他在哪里?”   土行孙道:“娘娘庙。”   丁弃武道:“还有些什么人?”   一面在问,一面在十分担心,因为他知道有心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   思忖之间,只听土行孙道:“另外还有不少江湖人物,可惜我认得不多,而且我是被强迫而来,也没有心情去看!”   丁弃武道:“你回去吧……”   土行孙皱眉道:“怎么,你不走?”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能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回去告诉路九重老前辈,就说今后武林大事只怕要他们多多设法了,我……”   轻吁一声,方才接下去道:“也许我很难离开此地了!”   土行孙着急地道:“为什么会很难离开,只要你跟着我一钻,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丁弃武苦笑道:“可惜我不能走!”   土行孙着急地道:“为什么,你总要说出一个原因来呀!”   丁弃武欲言又止。   土行孙叫道:“说呀,为什么不说了呢?”   丁弃武摇摇头道:“说也没有用处,还是不说算了!”   土行孙咬牙道:“真急死人了,为什么你甘愿囚在这里,为什么你不快走?”   丁弃武道:“这真奇了,我记得你并不是一个这样好心肠的人,为什么要这样热心救我?”   土行孙咬牙道:“你爱怎么死我都不管,我说过我是被路九重那老混蛋强迫的。”   丁弃武道:“我知道,便你可以说找不到我,也可以照我的话回报他们,甚至于你可以就此一走了之,为什么你坚持要把我救出去?”   土行孙恨恨地道:“这是路九老头子说的,他说要救不出你,我也不必出去!”   丁弃武道:“你可以照样出去,只要你不去见他们,不就行了吗?”   土行孙苦笑道:“你说得对,我有很多方法离开他们,甚至我可以根本就不来救你!”   丁弃武点头道:“对呀!”   土行孙摇摇头道:“不行?”   丁弃武道:“为什么不行?”   土行孙又叹了口气道:“因为路九重抓住了我的儿子,他说我如果救不了你,就会杀了我的儿子!”   丁弃武心中像被刺了一刀,道:“你这样痛你的儿子?”   土行孙咬牙道:“骨肉连心,为什么不痛,如果你有儿子被人家抓住,要杀要砍,大约你也不会说不理不睬吧!……”   丁弃武大喝道:“住口!”   土行孙怔了一怔,道:“你发什么脾气?”   倾耳听了一下,又道:“你这样大呼小叫,不怕被他们听到吗?”   丁弃武略一思忖,道:“好吧,我跟你走!”   土行孙松出了一口气来,道:“快……”   说着当先向那掘开的地道钻去。   丁弃武正要相偕而下,忽听门外响起了开锁的一串急响。   他心中一动,连忙把那地道的泥土弄平了一下,又坐了下去。   在地道中的土行孙想是听到了声音,故而并没有返身爬起来。   丁弃武定神看去,只见进来的是秋天文与那侏儒谷主。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老贼!”   秋天文伸手一挥,道:“你出去!”   侏儒谷主连忙应道:“是,师父。”   果然走出密室,又把石门锁了起来。   丁弃武冷冷地瞧着秋天文,一声不响,秋天文走近丁弃武,轻声道:“丁少侠受惊了!”   丁弃武冷冷地笑道:“这算不了什么,而且也根本谈不上受惊,就算真的因此而死,丁某也不会有什么怨恨!”   “果然是大英雄,丁少侠……”   他把声音放得低低的,俯在丁弃死耳畔一阵低语,丁弃武不由神色微变,怔了起来。   秋天文那一阵低语,丁弃武神色微变,怔了一阵,才道:“你这话可真?”   秋天文轻声一叹道:“老朽隐姓埋名二十年,忍受武林中人对老朽一切毁谤,那是为什么?”   丁弃武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忍辱负重了?”   秋天文笑道:“难道少侠认为不是?”   丁弃武武冷冷地说道:“可惜你那一颗药丸,没发生预期效果,不然,我早死在天皇教四个教徒之手,现在也用不着你再来这一套了。”   秋天文一怔道:“少侠已经跟他们动过手?”   丁弃武道:“不错,险险地没丢了性命。”   秋天文叹口气道:“老夫不是一再叮嘱少侠,对他们忍让吗?”   丁弃武双目神光一凛,道:“在下一生只有勇往直前,没有退避过任何人!”   秋天文道:“唉!老夫没想到这一点,后来呢?”   丁弃武冷冷道:“幸好在擒的这位于姑娘赶来,才把那四个天皇教徒赶走。”   秋天文道:“那么少侠现在感受如何?”   丁弃武道:“你想,我知道中了你的暗算,还能再到你这龙虎谷来,当然是你白废了那番心计。”   秋天文低声一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少侠已习得天冥派内功心法,这样一来,老夫更放心了。”   丁弃武瞅着他冷笑道:“你真会见风转舵!”   秋天文向门外倾听了一阵,才又低声说道:“不错,那颗药丸确实有化功消力之效,但不是老夫所有,是有人逼着老夫给你吃的。”   “天皇教主?”   “当然不会是别人。”   “我早料到你跟他狼狈为奸!”   “不?应该说是老夫另有目的。不然,老夫何必刚才对你说那一番话。”   “为了你的目的,就不惜牺牲别人吗?”   “老夫说过,料定少侠已会天冥派内功玄通,只要你一发觉,自会以天冥心法化解。”   “万一你料错了呢?”   “那怎么会?放眼当今武林,能固守灵台,不为我那消魂曲迷失本性的,除了天冥一派内功玄通外,谁也无法抗拒,要是少侠后来在我施展天魔舞时,能空明内视,心定而目不眩晕,亦不会当时倒地不起,少侠想想,老夫若是真想加害,那时不过举手之劳,又何必任由少侠离去?”   丁弃武冷笑道:“你是想用我替你找来那两位长白山朋友,以便一网打尽!”   秋天文笑道:“不错,那确是我当时坚持的理由,不然,只怕少侠不会出去这一趟了。”   “你坚持的理由?”   “唔!”   “这么说,天皇教主那夜已在你这谷中?”   “当然!不然老夫为什么要有那番逼真安排,但少侠想想,那两位长白朋友,不远千里来找老夫,少侠不去找他们,难道他们就不来了吗?”   丁弃武沉吟不语,但心中对这秋天文的话,已有点相信起来,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他这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秋天文又道:“而且老夫那时已知令公子落入天皇教手中,若不争取他的信心,便无法使他对老夫言听计从!因此,只好当时委屈少侠了。”   丁弃武道:“这么说,老前辈是因为在下,才明里跟他们合作的了。”   秋天文摇摇头道:“那倒不是!”   丁弃武一怔道:“为什么不是?”   秋天文凄然道:“难道少侠忘了,我那九位义弟之死!”   丁弃武大惑不解地道:“那是二十年前之事,这位天皇教主年龄不过二十四五,与他何干?”   秋天文道:“当然不是他所为,但要从他身上,才能找出真凶!”   丁弃武道:“查出来了没有?”   秋天文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但已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了,要是长白八熊真的死了,可能凶手也是那个人。”   丁弃武对秋天文的疑心,至此已消失了,但对于他一人化身为二人之事,却仍觉有些疑惑,忍不住又问道:“那么前辈化身为遗世叟之事,又作何解释?”   秋天文低头道:“到底没有瞒过少侠双目,不错,那是老夫化身,不然,老夫在这龙虎谷,又怎能知道武林中所发生的事情,而且用一个化身,行动上可以避开别人耳目。譬如现在的天皇教主……”   丁弃武未等他说完,接着一笑道:“可是,人家早已知道遗世叟是你的化身了,而且连百丈崖至这谷中有地道相通之事,他也知道。”   秋天文骇然一震,道:“他跟少侠提起过?”   丁弃武点头道:“是在下向他询问遗世否是否是你化身时,他不但立刻肯定,而且还说出有地道相通之事。”   秋天文头上隐现汗珠,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万没料到这位天皇教主,对于自己这等隐密之事,居然也能知道了,万一自己真正用心也被他洞察,不但自己一番苦心白废,只怕连性命也难保了。   丁弃武见他如此震骇,不由也替他担心起来,道:“那位天皇教主,狡猾有如狐狸,前辈应该小心一些,前辈来此与在下相会之事,只怕也难逃过他的耳目。”   秋天文摇头道:“这倒不会,本来是他要来此的,再说,我那徒儿又守在门外,这静室除了开门那个方向外,其他三面均是石壁,无法听得见我们谈些什么!”   秋天文话虽如此说,但心中也不无惧怕之心,话一说完,人立即走向门口,向门外问道:“徒儿,你仍在门外吗?”   门外立即响起那侏儒的声音道:“师父,徒儿在!”   秋天文道:“有人来过没有?”   门外应道:“没有啊!”   秋天文道:“我就快出来,在我未出来之前,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向静室走来的,立即出声喝止,听清楚了没有?”   门外那侏儒谷主道:“徒儿知道了。”   秋天文这才吁了一口气,回身又走到了丁弃武身边,道:“万一老夫计谋不成,那就只有跟他以武功硬拼了,只不过……”   丁弃武见他语音凄惶,大有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凄然之意,忍不住慨然说道:“以前辈的武功,就算胜不了那天皇教主,但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万一前辈不能完成宿愿,那些未完之事,在下一定去替前辈完成。”   秋天文感慨万千地说道:“少侠义薄云天,好在相识并不算晚,有少侠这句话,老夫算是放心了,万一老夫不幸先死,少侠查明真相,诛除原凶之后,别忘记到老夫墓前告诉一声,那就更感激不尽了。”   因为室中黑暗,丁弃武虽然看不清他而上表情,但听声音,已知他适才那震骇恐惧之心已扫除怠尽,暗想:“这秋天文果然是性情中人,如此,足可证明他忍辱负重不计毁誉二十年之事不假。”   口中又说道:“前辈放心,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糟。”   秋天文道:“少侠既然信得过老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否假意答应他的条件,等令公子及于姑娘她们释放后,老夫即按原计划除去此獠如何?”   丁弃武沉吟不语,照目前情形,这是惟一可走之路,但他一生中,从未向人低过头,有心人三番两次向他攀交,他都一口拒绝,现在忽然答应他的条件,仍觉心有未甘。   秋天文见他不做声,又道:“希望少侠当机立断,老夫在此时间过久,恐怕会引起他的疑心。”   丁弃武忽然毅然道:“你去告诉他,我不答应!”   秋天文一怔,道:“那么令公子及于姑娘她们?”   丁弃武道:“只要老前辈设法维护,不让他们遭到危险,在下自然有法救她们出去。”   秋天文道:“少侠应策划万全,要知一举不成,她们四人全会被毒箭穿心。”   丁弃武道:“因为在下身在此地,他才能用这种方法来威胁我,假如在下能脱身,我相信他也不敢伤害她们。”   秋天文一怔道:“少侠想先离开此地?”   丁弃武道:“难道老前辈不同意?”   秋天文道:“不!我不是这意思,老夫只是说,现在所有出谷通路,全被天皇教的人把守,少侠武功,硬闯自然可能,但他一定在少侠闯出之时,又用令公子及于姑娘生命相威胁,那种情况下,老夫要想维护他们,只怕不可能!”   丁弃武本想说出土行孙现在静室地下之事,但又终于还是隐忍未说,因为秋天文虽然表明了他的心意,但丁弃武也不过相信八九成而已,当下笑着道:“前辈放心,我有不必硬闯,也自然有出去之法。”   秋天文大惑不解,听口气,丁弃武似乎对离开此地满有把握,既然不硬闯,只有偷偷溜走一法,但这龙虎谷是他一手创建之地,除了通百丈崖那条秘道外,别无其他暗道,那天皇教主既知道那条秘道,一定派有高手守着,不知他究竟如何逃去之法。   丁弃武也知秋天文心中现在想法,心中只是暗笑。   秋天文道:“既然如此,老朽只好回去复命了。”   丁弃武道:“他们几人的安全,那就仰仗老前辈了。”   秋天文道:“少侠放心,老夫自然会尽力,你也料得不错,若是少侠真能离开此地,他也绝不会杀害他们。”   于是,秋天文起身离开了静室。   秋天文走后,果然那土行孙又钻了出来,道:“是谁跟你罗嗦了这一半天?”   丁弃武道:“秋天文。”   土行孙道:“在长白山没死的那个?”   丁弃武道:“不错!你也知道他?”   土行孙道:“我虽然对武林中事知道得不多,但当年中原十杰在长白山死了九人之事,确是一件大事,所以我也知道。”   丁弃武忽然心中一动,道:“你是不是要我跟你走?”   “难道你不肯?”   丁弃武道:“除非你现在替我办一件事。”   土行孙一怔道:“我来救你,还要向我提条件?”   丁弃武笑道:“当然,我若不肯出去,路九重绝不会放过你的儿子。”   土行孙抓抓头,苦笑道:“好家伙,你真是得理不饶人!居然趁人之危。”   丁弃武道:“你用石竹酒害我,想逼我传你天冥绝学之事,难道你忘了?”   土行孙作了一个无可奈何表情,道:“好啦,算我错在先,你说说看,什么事?”   丁弃武道:“适才秋天文说,他与有心人的合作是假的,目的是为了侦察当年九杰的死因!”   土行孙道:“九杰不是死在长白八熊之手吗?”   丁弃武道:“当年他们被人先在酒中下了化功散,也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   土行孙一怔道:“真的吗?”   丁弃武道:“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得到证实,只是不知道暗算的人是谁?”   “但也绝不会是这位天皇教主!”   “但秋天文说,要从他身上,才能查得出原因?”   “你要我证实秋天文?”   “不错,你不笨。”   “他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一间大厅中,这时他正和那位天皇教主在说话。”   土行孙有点为难的样子,道:“我的天,那位天皇教主我可不敢惹。”   丁弃武道:“你会地遁之术,怕什么,只要在屋角或桌下,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再回来告诉我就成了。谁要你去招惹他?”   土行孙无可奈何地皱皱眉,终于又钻向地下去了。   丁弃武等土行孙一走,又仔细将秋天文的话想了一遍,觉得他虽然城府很深,是一个善用机智之人,但与有心人相较,似又略逊了一筹,若然他所说是实,只怕他的用心,早被有心人觉察出来,而有心人现在之所以不动声色,无非是自己在有心人心目中,是第一号强敌,欲利用他这龙虎谷主来剪除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不由为秋天文捏了一把汗。   过了没有多久,土行孙已去而复返。   丁弃武道:“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吗?”   土行孙道:“我只听他们在说,两个时辰之后,你丁少侠若不肯归服天皇教主自裁,便要当着你的面,杀死你儿子。”   丁弃武钢牙一咬道:“还有呢?”   土行孙道:“还提到那两个姑娘!”   丁弃武道:“怎么说?”   土行孙看着他迟疑着说道:“那家伙真歹毒,还说要当着你的面,开无遮大会!”   “什么叫做无遮大会?”   “你不懂?”   “懂得还会问你吗?”   土行孙道:“那就是要当着你丁少侠,侮辱那两位姑娘。”   丁弃武双眼喷火,霍然立起道:“谁说的?”   土行孙道:“当然是那位天皇教主!”   丁弃武怒不可遏,喝道:“他敢!”   土行孙“嘘”了一声道:“别嚷,那家伙好像什么歹毒的事都干得出来,假若你不走,说不定真会!”   “那秋天文怎么说?”   “那老儿也很赞同,不过,他说,必须要使你丧失抵抗力才行,不然你会气极拼命。”   丁弃武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不走了,我倒要看他们怎样会使我丧失抵抗力!”   土行孙一怔,他说出这番话的原因,无非想要丁弃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逼他随着自己赶快离去,那知弄巧成拙,急得抓耳抓腮地又道:“当然,你赶快跟我走,离开了他们的掌握,这种事情就不至发生,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丁弃武虽然知道土行孙并不是关心这种事情是否会发生,关心的是在路九重手中的儿子,但他的话,却是对的,只有脱离他们的掌握,有心人才会有所顾忌,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土行孙又道:“咱们快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你那儿子和那两位姑娘着想。”   丁弃武叹了口气,缓缓立起,说道:“好吧,我们走!”   他虽然口中说走,但心中仍在犹豫难决,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离去,那几人的生命安全倒是用不着担心,但他对那两位姑娘,却又有些放心不下,因为听了土行孙的那一番话之后,他不得不替她们担起心来,以有心人平素不择手段的行事看来,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万一他真的沾污了两位姑娘的清白,就算将有心人粉身碎骨也无补于事,不但她们两人将造成一生悲惨的命运,自己心中也将留下终生难以忘怀的烙痕,因为事实上那是因为自己而起,自己应该负起这一事实的全部责任。   心中怦地一想,不由又将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来,道:“不行!我不能走!”   土行孙道:“为什么又不走了?”   丁弃武长叹一声道:“你走吧!”   土行孙近乎哀求地道:“丁少侠,你这是何苦?”   丁弃武道:“你去告诉路老前辈,要他量力而为,要是目前力量不足与天皇教抗衡,保持势力为上策,最好去联合少林和丐帮,谋定而后动,不要因为我丁弃武一人,作无谓的牺牲。”   土行孙见他坚决不走了,几乎哭了出来,又求道:“丁少侠,你若不走,可是我儿子!……”   话还没说完,丁弃武又急着说道:“你回去告诉路老前辈,就说是我不愿走,不是你没尽力,而且告诉他说我的请求,不要为难你和你的儿子!”   土行孙道:“路九重相信吗?”   丁弃武沉吟俄顷道:“好吧!我写几个字给你带回去,路老前辈一定会相信!”   丁弃武嘶地一声,已将贴身白衫前襟撕下一块,但静室中却无可供写字笔墨,略一思忖,便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一咬,利用指上鲜血,在撕下的白衫上摸索着写了起来。   虽然是在黑暗中,丁弃武的行动,土行孙全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动。   丁弃武写完,伸手递给土行孙道:“拿去吧!”   土行孙道:“少侠上面写的什么?”   丁弃武道:“‘请别为难土行孙父子’几个字!”   土行孙道:“就是这么几个字?”   丁弃武道:“难道还不够,有了这几个字,路老前辈一看,便知你是找到了我,然后你再告诉他那些话,他一定相信,现在,我奉劝你几句,赶快带着你那儿子,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教他读书但千万别习武。至于你呢?最好从此断绝江湖,不要再想学习什么惊人武功了,该知武林中人,武功再好,又有几人能享乐天年的,唉!我现在才知道当年我母亲给我取‘弃武’这个名字的苦心。”   土行孙更是感动,惭愧地说道:“少侠真是大仁大义之人,自己在危难之中,还为我这种曾经陷害你的人设想得那么周到,为了拯救我父子,不惜以血书为我父子乞命,我真惭愧死了。”   丁弃武挥挥手道:“你走吧!”   土行孙忽然把头一扬,道:“我现在也不走了!”   丁弃武一怔,道:“为什么?”   土行孙道:“少侠这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精神,我太感动了,而且,我现在才明白,少侠不肯走,是为了被囚的几个人,我留下来也许对少侠有些用处。”   这个倒是丁弃武大感意外之事,忙道:“你还是走吧,你儿子在等你去救呢?”   土行孙道:“少侠能自我牺牲,难道我就不能,难道少侠的孩子就不需要等着你去救?”   丁弃武道:“你这又何必?”   土行孙道:“除非我能帮助少侠将那些人一齐救走,不然,我也不想活着离开这龙虎谷了。”   丁弃武万没想到自己写了几个血字,便将这土行孙的气质变化了过来,由一个绝对自私自利之人,一变而为懂得仁义二字的铁铮汉子,心中思忖道:“不错,眼前这个困境,有土行孙这么一个人,大有打开的希望。”   但口中仍说道:“你能帮助我,我也万分感激,可是有心人不但奸滑无比,而且行事手段毒辣,我不忍心拖你下水!”   哪知土行孙又毅然说道:“大不了一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为别人而死,那才是有意义之事!少侠不必再说了,我志已决。”   丁弃武见他意志非常坚决,只好点头道:“好吧!不过万一事情到不可抗拒的时候,你会地遁之术,最好快走,不必顾虑我。”   土行孙道:“那是什么话,连那些被擒来之人算在内,若有一个留在这龙虎谷中,我土行孙绝不会活着离开。”   丁弃武叹口气道:“好吧!我先谢谢你了!”   土行孙道:“事不宜迟,该怎样办,少侠快吩咐。”   丁弃武想了一想,才道:“适才前厅你去过了?”   土行孙道:“不错!”   丁弃武道:“厅中三面帏帐之后,吊了四个人,你可看见?”   土行孙道:“好像有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人?”   丁弃武叹口气道:“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女尼与一个中年妇人,她们都是为了丁弃武被擒而来吊在那里。”   土行孙道:“那两个姑娘,就是我们适才谈到过的那两人吗?”   丁弃武点头道:“不错!”   土行孙道:“那还不简单,我偷偷溜去放下她们就是了。”   丁弃武道:“事情不那么简单,听有心人说,那帏帐后面,每人都有十只毒箭指着,必须先把那些放毒箭之人制服才能救人。”   土行孙一怔道:“一个人有十个人监视,四个人不就是四十个人吗?”   丁弃武道:“不错!”   土行孙搓着双手道:“这却麻烦了!”   丁弃武道:“麻烦的还是有心人本人,他就坐在厅中,要想制服那些人,绝不会逃过他一双耳目。”   土行孙道:“那怎么办?”   丁弃武道:“所以我劝你别趟这场混水。”   土行孙道:“不!我说过不走,就是不走!”   停了一停道:“有了!”   丁弃武道:“你有了主意?”   土行孙咧嘴一笑道:“你忘了我也会玩毒,我身边现有一种迷魂粉!”   说时,尴尬一笑,又道:“是那次我逃走后才配制的,本来是想用来对付你的,现在正好对他们排上用场,只要少侠将有心人诱离大厅,我想对付那些持毒箭之人,绝无问题。”   丁弃武犹豫着说道:“暗算人有欠光明!”   土行孙笑道:“少位真是食古不化,有心人专门暗算别人,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敬其人之身,有何不可?再说,我们是救人,并不是存心害人,若不是有心人武功太高,耳聪目灵,怕误了大事,连他我也一起迷倒,让少侠举手擒来,为天下武林除一大害。”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这是不得已之事,不过,那有心人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一定要跟他以武功决胜负,现在我同你先去大厅外面,等有心人出来后,你再去救人,不过千万小心了,若惊动了他们其中一人,恐怕四人全部会丧命在他们毒箭之下。”   土行孙笑道:“少侠请放心,我武功虽不如人,论机智却不输任何人,少侠忘了,连你也曾经在我手中吃过亏呢!”   丁弃武也是一笑道:“你救下四人之后,最好立即用地遁之术,将她们带走!先去娘娘庙等我。”   土行孙道:“少侠和令公子呢?”   丁弃武道:“能救得她们四人,我已心满意足,至于小犬,我自己会设法,能救则救,不能救,那是他命中注定,至于我,凭一身所学,有心人要想为难我,大约他还办不到。”   土行孙又大为感动地说道:“少侠宁肯牺牲自己儿子,也不愿牺牲别人,这种侠义胸怀太伟大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那是没法子的事,你的赞誉,愧不敢当!”   土行孙道:“那好办,我将四人救出之后,叫她们赶往娘娘庙,我立即折回来救小公子。”   丁弃武道:“偌大一座龙虎谷,焉知他们将小儿藏在什么地方,而且我也怕你遇险。”   土行孙道:“咱们算是说定了,走!咱们开始行动。”   于是,丁弃武随在土行孙身后,钻入地中,等到出了地面,果然已是先前到过的山崖之前。   土行孙道:“这儿可是厅外?”   丁弃武点头道:“不错!”   土行孙得意地笑道:“那么我进去了,待那家伙一出来,我就在里面救人。”   丁弃武点点头。   土行孙一扭身,又钻入地下去了。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丁弃武目注着土行孙钻入之处,心里无比慨叹,心想:“这土行孙虽说武功不高,但列为武林异人亦当之无愧,好在自己将他感化过来,这种人要是为非作恶,只怕比有心人更为可怕。”   想罢,大踏步走向那座石门,真气凝于双掌,双臂一振,猛向那座石门拍去。   “砰”地一声大震,石屑四飞,那座石门已被丁弃武双掌之力震成粉碎。   两声大喝,三条人影已飞掠而出。   来的正是那位黑巾蒙面的有心人,和秋天文与那位侏儒谷主。   等到有心人看清那掌碎石门之人,正是丁弃武时,不由一怔,道:“你……你是……是怎么出来的?”   丁弃武傲然大笑道:“你想不到吧!至于我如何能在外面,恕难奉告。”   有心人冷哼了一声,回头看着秋天文嘿嘿冷笑道:“原来是你们……”   话声未落,双臂微动,似想向秋天文下手。   丁弃武大喝一声:“慢着!”   有心人嘿嘿笑道:“除了他们释放你以外,你不可能人在这石门之外。”   丁弃武哈哈笑道:“照理说,你们窝里反,自相残杀,我是乐见其成,而且求之不得,不过,我不能承认是他们救我出来的,因为事实上,他们师徒也不会知道我是怎样离开那间静室的。”   而秋天文呢,事实上也在奇怪,愕然地看着丁弃武道:“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丁弃武哈哈笑道:“我说过,恕难奉告!”   那侏儒谷主也转动着一双怪眼,奇怪之极地说道:“真是邪门,除了这道石门,出崖顶之外,对外别无通路,这道门从你进来后,一直没有开过呀!”   这一句话,提醒了秋天文一个解释的理由,沉着声音向有心人道:“教主,可以马上去查看,这整座山崖之内,若有第二条外去的通路,我便承认这丁弃武是偷放出来的,若是没有,教主一直坐在厅中,有人打开这道石门,不可能瞒过教主。”   有心人从师徒两人语气和神色看来,似乎他们并未偷偷释放丁弃武,不由疑惑难解地问道:“那么他是从天上或地下出来的?”   秋天文冷极地一笑,语气极为不悦地说道:“老夫不知道!教主问姓丁的好了,教主如认为此地不合适,那我这龙虎谷便不便再屈留贵宾,以免伤了和气,哼!”   秋天文语气居然十分强硬,似是颇有与有心人翻脸之意。   丁弃武反而替秋天文担起心来,因为两人若拼斗起来,虽然对自己极为有利,但他不能因为对自己有利,便不顾虑人家秋天文忍辱负重了二十年才寻得一点九杰当年被人暗算真凶的一点线索。   再说,秋天文也绝不是有心人敌手,因此,他哈哈笑道:“真是抱歉,让你们宾主之间起了误会,哈哈哈!”   丁弃武长笑不止,目的是想把有心人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以免他们两人立刻冲突起来。   果然,有心人向秋天文冷哼一声,转头向丁弃武道:“姓丁的,你在笑什么?”   丁弃武道:“笑你笨,也笑秋老贼引狼入室!”   秋天文哼了一声!   有心人怒声道:“在笨人手下屈居下风,那你姓丁的,不是笨上加笨了吗?”   丁弃武道:“我指的是我何以身在山崖之事,要是我姓丁的是你,我一定承认是秋老贼放我出来的,因为那样你们可以大大的打一架。”   有心人道:“你越否认,我当然更怀疑!”   丁弃武道:“那是当然,但本少侠不能丧失不说谎话的信誉。”   有心人道:“除非你能说了怎么出来的,而且使我相信。”   丁弃武想了一想,忽然说道:“我说我由地下里出来的,你相信吗?”   有心人道:“你胡说!”   丁弃武道:“有前车为证,你那华山总舵地牢,我是怎么离开的?”   有心人一怔!   丁弃武又道:“我说你笨,现在你该承认了吧!”   有心人愕然一阵,掉头看着秋天文道:“副教主,是我错怪了你。”   秋天文冷然一笑道:“教主若这样不信任老夫,天皇教主只怕无可信任之人了。”   有心人笑道:“那是因为我曾知道你有一条暗道直通百丈崖。”   秋天文道:“不错!但那入口处不在这崖内,我之所以没有禀报,一方面是教主事忙,这等小事,教主没有问及,老夫便没有禀报。”   有心人笑道:“原来如此!”   秋天文道:“再则,教主既然未经禀报,便知那条地道之事,若这山崖内另有通路,也该瞒不了教主才对!”   有心人道:“不错!不错!所以我向副教主抱歉!”   有心人居然表示得最有风度!   他倒是在真正向秋天文表示歉意,但他相信的不是秋天文的解释,而是相信丁弃武举出的例证,因为华山总舵那座地牢中,丁弃武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能悄然出困,这件事在他心中,至今尚留下一个老大的疑问,因此,他现在不得不信丁弃武居然习得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类功夫,所以他才表示了歉意。   有心人又回过头来,向丁弃武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少侠竟然身习如此奇学,可惜,以目前情况来说,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救不了你的儿子和另外那四个人,只要你稍有抗拒的表示,嘿嘿,你就别怪我心狠手毒,让你痛苦一辈子。”   丁弃武道:“阁下的狠毒,天下武林尽知,那还用你说!”   有心人道:“你知道就好!”   丁弃武道:“除了在下自杀以外,别无其他变通的办法吗?”   “当然有!”   “要我归服天皇教?”   “秋副教主不是跟你谈过了吗?”   丁弃武看了秋天文一眼,点头道:“不错!”   “你决定了?”   “决定了”!   秋天文哈哈一笑道:“老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武林各大门派,差不多已入天皇教掌握之中,你一人独唱反调,那又有什么用!”   有心人道:“只要丁少侠真愿归服本教,你就是天皇教的第三副教主。”   丁弃武笑了一笑,道:“请问,那第一第二副教主是谁?”   有心人道:“第二副教主就是秋天文。”   丁弃武道:“第一呢?”   有心人神秘一笑道:“当然是一位武林奇人!不过,目前还不能宣布他是谁。”   丁弃武道:“为什么?”   有心人道:“你可是不满意这第三副教主之职?”   丁弃武道:“现在还谈不到满意不满意的问题,我是想知道在我上面是些什么人,我才能作最后决定。”   秋天文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要他追问下去。   有心人道:“那人论武功、论辈分,均在丁少侠之上,我绝不会委屈你。”   秋天文接口道:“关于这一点,老朽与丁少侠也有同感,天皇教统一武林,只要丁少侠归服,便算大功告成,老夫实在想不通教主对第一副教主其人,何故秘而不宣?”   有心人道:“这个……”   丁弃武冷笑道:“合作以诚,既然阁下对我们不信任,那么我们大可不必谈下去,秋老前辈以为如何?”   秋天文道:“教主,我看这件事……”   有心人道:“秋副教主也一定想知道?”   秋天文道:“同为副教主,我想不出有秘而不宣的理由。”   有心人忽然冷笑一声,道:“我当然有理由,那理由就是秋副教主为什么肯跟我合作!”   秋天文心头一震,道:“教主这话,老朽不懂!”   “你应该懂得才对,嘿嘿嘿!”   有心人连声冷笑之后,又道:“而且我也知道,丁少侠的真正决定,并不是要归服本教!”   丁弃武哈哈笑道:“算你还是一个明白人。”   有心人道:“你诱我出来,跟我东拉西扯谈了这一半天,是不是好让这谷中人去救那吊在帏帐中的四个人。”   丁弃武心中暗震,心说:“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居然没将他瞒过。”   但丁弃武估量时间,那土行孙去救人,若然得手,现在至少已走出这龙虎谷了。   当下哈哈笑道:“刚才你说笨,现在又不能不佩服你的聪明,可惜,你明白迟了一点。”   有心人哈哈大笑,非常自负地说道:“你认为自己已经得手了?”   丁弃武心中大吃一惊,听口气,这有心人似是早有预防,若然如此,只怕自己一番安排又告落空了。   只见有心人忽然转脸向着秋天文,调侃似地说道:“秋副教主,现在你这龙虎谷中人,除了两位外,只怕全都躺下了,因此,我相信你帮助救人之事,一定会使丁少侠失望。”   秋天文大吃一惊,道:“谁说我在帮助丁少侠救人?你……你居然……对我谷中的人暗下毒手?”   有心人大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无毒不丈夫,你姓秋的跟我合作,是不是诚意,你自己应该知道,假若我没说错,那就不能怪我,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姓秋的从现在起肯真心跟我合作,你谷中那些人,一个也死不了。”   秋天文道:“你将他们怎么了?”   有心人笑道:“睡着而已,但他们的生死都在你秋副教主是否肯真心为天皇教效力上。”   秋天文大怒道:“我根本不会想帮助丁少侠救人,你既然不信任老夫,而且竟对谷中人暗下毒手,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此取消。”   有心人大笑道:“这么说,你是忍心要这谷中人全死了?”   秋天文纵声大笑道:“老夫自信还可一搏!替我那些谷中人报仇。”   有心人也大笑道:“你有那种自信?”   秋天文猛然向前跨了一步,喝道:“你认为老夫不能?”   有心人神秘地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要是我,就会先运行真力试试,看看是不是还有与人一搏的能力。”   秋天文大吃一惊道:“你对老夫也下了毒手?”   有心人道:“给你们师徒吃了一点化功散而已,我相信你们不会像丁少侠一样,仗着天冥神功,能很快又恢复过来!”   秋天文试着凝聚真力,一点不错,果然真力只能聚集两三成,根本毫无办法与人动手了。   这一来,秋天文才知人家有心人的机警高出了自己一筹,不由长叹一声道:“完了,老夫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你棋高一着,只不知老夫何时误服了你的化功散?”   有心人得意地大笑道:“我明知丁少侠不会向我低头,可是我却要你去劝他,就在你离开那一段时间,在酒中下了化功散,你回来之后,我不是敬了你们师徒一杯吗,现在你应该明白了。”   秋天文又是一声长叹,道:“你太狠毒了,老夫虽是跟你假意合作,但真正目的,不过想探知制造这化功散之人是谁而已,并不是想对你有何不利!”   有心人大笑道:“我当然知道,适才我不是说,我秘而不宣第一副教主是谁的理由,也是你秋天文跟我合作的理由吗?所以我才略施薄惩,不然,可不会这样轻微。”   秋天文道:“现在老夫已失去了搏斗之能,阁下能否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有心人道:“你还想替那死在长白山的九人报仇?”   秋天文凄然道:“虽然老夫已失去报仇之能,但那总是老夫二十年来的心愿,死后也可向我那泉下的九个义弟有个交待。”   有心人道:“不错!不错!念在你秋老儿是个情义并重之人,好罢,反正你也已无法逃脱我的掌握,告诉你也没什么!他就是人称琼州毒神的古一夫。”   秋天文道:“原来是他?那就错不了,当年中原十杰,确曾跟他有一点小小过节,想不到他竟会借刀杀人,下此毒手。”   有心人道:“你秋老儿明查暗访了二十年,现在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了吧!”   丁弃武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因为他听到有心人只预防到秋天文会暗中派人去救人,已把紧张的心情松懈了下来,又听到他们慢慢说出中原九杰的死因,所以不曾插嘴。   如今有心人已全盘说出,这才冷笑一声道:“这么说,长白八熊之死,也是古一夫的杰作了?”   有心人道:“那我可不清楚了。”   丁弃武道:“那古一夫现在仍在琼州吗?”   有心人道:“当然早已到了中原,可惜没人认得出他就是古一夫本人。”   丁弃武笑了一笑道:“那么,现在我已经判断得出他化身做什么人了!”   有心人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弃武道:“我当然有原因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有心人正要说话,忽见他身上一震,目注丁弃武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丁弃武回头一看,敢情已有两个人,刚好在他身后止步停身。   一个是土行孙!   另一个却是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男人劲装,但满头青丝随便挽成一个大结的叶赫金。   因为叶赫金突然现身,难怪有心人要发出一声惊呼了。   土行孙向丁弃武双人一拱,道:“少侠,幸未辱命。”   丁弃武含笑点头,十分欣慰地说道:“她们已离开了吗?”   土行孙道:“一直送她们到了谷外,可是,这位姑娘一定要回来,我可没法子。”   丁弃武皱了一下眉头,但人家既来了,只得含笑道:“贤弟,啊!不!姑娘你受惊了!”   他称呼叶赫金为贤弟,本来已成习惯,但现在叶赫金是女儿之身已经公开了,他又觉得不妥,所以才又改换了称呼。   叶赫金脸上有点赧然之色,但却有更多愤怒,道:“谢谢派人来救了我!”   丁弃武道:“都怪我一时失算,才使姑娘受了委屈。”   叶赫金道:“谁怪你了,怪我自己不小心。”   说完,冷冷地瞅着秋天文冷笑道:“秋天文,现在你怎么说?”   秋天文骇然一退,因为他看见叶赫金双臂微动,似有立即动手的样子。   丁弃武忙伸手一拦,道:“姑娘,不能怪他。”   叶赫金因为没听见适才他们那番话,一见丁弃武伸手阻拦,不由一怔道:“我万里迢迢前来中原找的就是他,你为什么拦我?”   丁弃武道:“说来话长,长白八熊之死,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一句话说完,与这位秋老前辈无关,如有空暇我再告诉你。”   叶赫金更是茫然道:“真的?”   丁弃武道:“难道姑娘信不过我?”   叶赫金道:“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丁弃武道:“这位大教主现在此地,我能冷落人家吗?”   叶赫金恨恨地瞪了秋天文一眼,才又转头瞪着有心人娇叱道:“你就是天皇教主?”   有心人傲然道:“不错!”   叶赫金寒霜罩脸,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要一刀一刀地割我吗?现在可以动手了。”   有心人嘿嘿道:“你认为已经被人救下来,我便不能吗?”   叶赫金猛向前跨了一步,叱道:“那你就试试!”   丁弃武结识叶赫金时,见她施展过一次印天掌武功,虽然招式怪异,出手也十分凌厉,但到底内功火候如何却不了解。   再说,当时那个汉子,论武功,只能算武林中三四流脚色,根本不堪一击。   可是,这有心人可不同,若然叶赫金与他动手,根据他的了解,叶赫金绝不是有心人对手。   因此,忙又伸手拦住叶赫金道:“姑娘且慢!”   这次叶赫金可牵怒到了丁弃武身上来了,秀眉一挑,杏目含威地怒叱道:“你为什么又拦我?”   丁弃武当着人不便说出叶赫金不是有心人敌手之事,只好说道:“姑娘受屈之事,是因我失算而起,应该由我来算这笔账,要是我不行,姑娘再接下来如何?”   叶赫金重重哼了一声,道:“不行!”   话声方落,双手一翻,一招诡异快速的掌式,向有心人攻去。   丁弃武不及阻止,事实上叶赫金出手之快,丁弃武要想阻止也是不能。   有心人嘿笑一声:“你找死!”   身形未动,右袖随便轻轻一拂。   叶赫金掌势尚未触及有心人,便骤然觉得像劈向一堵钢墙一般,不但震得她身形后退猛弹,而且双掌与两条手臂,痛楚不堪,似是有骨折肤裂的感觉。   就在她身形向后倒退、尚未立稳之时,有心人拂出的一股劲风,雷霆万钧般已向叶赫金身上撞至。   若然被撞上,叶赫金就算不死,也非重伤不可。   就在这时,丁弃武大喝一声,斜里劈出一掌,对有心人那股刚猛无俦的劲力,斜里撞了开去,同时身形一晃,已抱着叶赫金的娇躯,斜里飘退出丈许。   丁弃武落地之后,低头一看,只见叶赫金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心中不由大骇,道:“叶姑娘,你怎么了?”   叶赫金呻吟了一声道:“大哥,你别管我,我……我不想活了。”   丁弃武一怔,道:“那是为什么?”   土行孙在一旁接口说道:“丁少侠,把这姑娘交给我,还有你的小公子呢?应该想法救他出来。”   叶赫金在丁弃武怀中,又痛楚地呻吟了一声,道:“不!我不要你抱,你别管我,去救你的儿子吧!”   丁弃武道:“姑娘伤势要紧,那孩子的生死倒算不了什么!”   一投甜甜的味道,涌向叶赫金心头。   有心人突然大笑道:“丁弃武,骨内连心,我不相信能不把你儿子生死放在心上,好在我作了最佳的预防,总算还有最重要的人质在我手中。”   丁弃武怒喝一声,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若敢伤害我那孩子,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有心人哈哈笑道:“只怕你没有那种机会了,因为她们四人虽被救走,但我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条件还是一样,嘿嘿,一条小生命,被人一刀一刀地割死,该多可怜。”   丁弃武双眼喷火,若然不是手中抱着叶赫金,早已扑上前去拼命一搏了。   就在此时,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细小的声音道:“丁少侠,你那小公子在左面一个山洞中,不过那儿防守最严,有四个天皇教高手守在那儿。”   “蚁语传声!”   丁弃武目光一扫,却只见秋天文垂首静立,不像是他在跟自己说话。   丁弃武不便去找那传声之人,既然知道地方,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而且丁弃武衡量当前情势,对自己这一方十分不利,叶姑娘又负伤待救,自己虽然可力拼有心人,最多只能是个平手,但埋伏在四周的天皇教高手不少。   于是,他强忍着怒气,冷笑道:“假若你不反对,我要去为这位姑娘疗伤,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放手一拼!”   有心人嘿嘿道:“你儿子在我手中,我不在乎你走不走!”   丁弃武道:“你真愿意我离去?”   有心人道:“不错!因为你会自动再回来。”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诡计多端,我离开之后,你可以好好布置一下。”   有心人大笑道:“不错,你要是不敢来,我也不会去找你。”   丁弃武冷哼一声道:“不管你是什么安排,姓丁的一定会来。”   有心人大笑道:“最好你那些在娘娘庙的朋友一齐来,我想,下次再见面,应该是我们之间作一个总结的时候了。”   丁弃武看了秋天文一眼,又道:“这个秋老前辈,事实上并没有存心对你不利,他既然服了你的化功散,已是一个失去抵抗力之人,希望你少对他用狠毒手段。”   有心人大笑道:“假若你不放心,我不在乎他们两人也跟你一道离开。”   这倒大出丁弃武意外,但他知道这不是有心人出于仁慈,而是在自己面前故示大方。   当下笑道:“那很好!”   回头向秋天文道:“老前辈,可肯跟我一道离开?”   秋天文叹了口气道:“老朽现在形同废人,生死已不放在心上,何况这谷中尚有老朽门下数十人,老朽怎能舍下他们而去?”   丁弃武笑道:“老前辈那二十年忍辱负重的精神哪里去了?古人所说:‘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句话,老前辈应该懂得,一时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说时,向他连连使用眼色。   秋天文又是一声长叹,才黯然点点头。   土行孙道:“少侠,小公子不救了?”   丁弃武道:“一个小孩子生死事小,天下武林事大,谢谢你的关心。”   土行孙怔了一怔,突然大声说道:“我真是白活了几十年,现在才知道做人的道理,走啦!我土行孙从现在起,打心眼儿里佩服你丁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