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第 一 章 九转续命丹 第 二 章 落霞山庄 第 三 章 丐帮小帮主 第 四 章 金 兰 第 五 章 芙蓉荡里捉老鼠 第 六 章 捕风捉影月圆缺 第 七 章 圆月冰血参 (未完)       第 一 章 九转续命丹     “绝望峰”,绝望峰乃是江西武夷山群峰之一,其名毫不逊于武夷山,甚至更胜一等之势。   至于绝望峰因何唤为绝望峰,这其中,当地居民线延不息地流传一段让人凄心,赚人眼泪之哀怨故事。   当年,唐明皇自杨吨妃香清玉殒于马嵬坡之后,整日思念,悠悠忽忽,足足让他尝尽生离死别之苦。   一日,唐明皇得知一道士俱有通灵之能,能懂招魂引鬼之术,便命此道士替他招寻杨贵纪灵魂。   当道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始将杨贵妃灵魂从海外仙山招回之际。贵妃腾云驾雾飞来,回头下望尘世凡间,不见长安京都,只见沙尘、烟遍地,怎能寻得心爱唐明皇。   道士为帮她开道,不惜咬破指尖放血甩天,一连三昼夜抗争不休,终因天命难违而失败,竟连性命都赔上,杨贵妃只好含恨而去。   一段往事,勾起回忆无限,世人为纪念道士忠诚,总不忘到此绝望峰祭悼其亡魂,且悼念贵妃明皇撼天地、泣鬼神之动人故事。   是以,绝望峰一时传为仅地。多少英雄美人、文人墨客,总想上得绝望峰,除了凭吊,更想瞧瞧它真正庐山真面目。   天向晚,岚气渐重,一袭清冷寂然笼罩整座绝望峰。   离此峰不远处,有一匹良驹独立而遗世,昂然而翘首,正好静静的用冷眼神,注视着前方。   前方五六丈之远,一株高龄老松耸天矗立,树下有一老头,双手大开,双脚亦同,紧抱树干,且似沈沈入睡,直若猴狲般体态,倒让人莞尔发笑。   只要曾涉身江湖之人,见此老人睡姿,必定立时肃然起敬,道声:“八苦老人!”   当年武林大对决,八苦老人轻易打垮少林、败武当,一式八苦修罗掌,让各路精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丐帮也只有自叹弗如!   那年,八苦老人轻轻松松地跃上武林盟主宝座,天下无人敢吭一声。   轻轻地,良骄轻嗤,彷佛似在警示什么?   久久,嗤声仍不断。   蓦地──   良骄已见着一位脸孔善良年轻人,步履踉跄,颠簸于蜿蜒山路上,看来似是受伤,亦或饱受饥苦。   跌撞中,他一步步逼近,就快距老人只十来步之近。马匹略为急躁,原先轻嗤已换成嘶叫,前蹄为之人立而起。   年轻人好不容易爬上这绝望峰,猝见这马匹有如惊弓之鸟模样,他倒无动于衷的摇摇头,不理不睬,径自前往那边山崖。   “唉!小竟我真是山穷水尽!”   他感慨万千的自言自,想到伤心处,悲从中来,不胜唏嘘。   “年纪轻轻,万事不顺,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自幼流离,人间凄苦早尝尽……”   他再次凝视如梦魇般苍穹,一副感伤:“世事多牵绊,流浪十余载,早已厌倦流浪的生活,倒不如……”   他的嘴角淡淡泛起一丝苍凉笑意:“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管世事如何,我已觉生不如死,还如一死百了,来得干净俐落,不受羁绊。”   虽然,他有几分感伤,仍不忘自嘲:“反正,歹活不如早死,早死还可以早超生,要是下辈子搞对门路,再活吧?”   小竟只不过十六、七岁,却是一副颓丧老人模样,有气无力说完此话,已径自爬上崖尖最高处,想着多高几尺,多几分死的机会。   他往前俯探,深渊不见底,地点十分理想。该用何种姿势下坠较舒服呢?或许来段空中飞人吧?   古松下的八苦老人是张开眼皮眨了几下,觉得没啥味道似的,随即又闭上眼皮,兀自回归元神,对于死亡,他似乎看多了。   小竟一直没发现树干上还粘有别人,他只想死得舒服些。   但觉一例冷风吹来,身不由己地起了疙瘩,他轻轻抓紧衣襟,想避开冷风灌胸,死了也较温暖些吧?   “人生狼狈,一如小竟……唉!”他环顾四周苍茫,若有所失:“这一回真的要乘风归去……希望找到杨贵妃,当他一个唐明皇……”   说完,他猛咬牙,有若跳般冲跃而起,当真坠往万丈深渊!   越坠越快,啸风贯正生疼,他不禁释然发笑:“这次真的玩真的了,死亡是什么滋味?……”   他竟然领略驭风归去之快感,脸上洋溢一抹难以解鵿之得意神色,笑意渐浓,随着坠速流窜,死亡感觉迫向心坎……   突地──   下坠冲势慢了,小竟以为到了地狱或天堂,张开眼睛一片沈黑中,还搞不清是啥地头,竟然发现自己身体受着某种力量牵引,不但沈不下去,反而往上浮升。   “怎会?莫非命中注定上天堂?”   小竟拼命运劲往下冲,却拗不过这股如摩般劲道往上拖。   “怎会如此?”   他想确定死了没,一口咬向手臂,痛得叫苦连天。   “没死?怎会?”   若没死,那怎会往上浮?莫非真的着了魔?对这毫无惧意,迫他得拼命挣扎:“放开我!让我死行不行?”   他挣扎,双脚左蹬右踹,前踢后撞,就是挡不了那股劲道,再踹两下,落空双脚竟然又安安稳稳踩在崖面。   他不信,想死都不成?又赌气往下跳,这次更惨,竟如腰带被拖着般,甩得他落地打滚。   脑袋撞疼了,他不禁重新思考,怎会这样?   “唉!没想到落魄到这种地步,连自杀都没能力自己决定!”他苦叹着:“有什么比想死都没得死还痛苦?”   既然死不了,总得查明原因吧?   他这才回头向四处瞧去,但见那匹黑骄,竟然安静祥和地低头吃草,哪管得了自己的死活?   “莫非是这匹马的主人作怪?”   小竟勉强打起精神,回走搜寻,目光正探至那株古松,树干侧突然冒出一名老翁,笑眼瞇瞇地直盯自己。   他皱起眉头:“是你把我揪上来的?”   眼前这老头,衣着朴实,一身铁灰长袍洗得发白,食发如丝披落双肩,圆脸滚滚胖胖的,海口狮鼻,一双浓眉下藏着温和眼神,看来,虽不是很正派,但,让人感觉,至少不会是个恶类。   八苦老人咳一声:“你想死?”   “呃……”小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轻捋长须:“年纪轻轻就想去了?太便宜了吧?我活这么一大把都没这勇气,你竟然抢过头,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上下打量小竟,又道:“临时起意的吧?”   “没有,我很坚持……”   “坚持什么?去找杨贵妃?”   “呃,没有,我只想一了百了……”   “欠人一屁股债?”   小竟轻轻一叹:“像我这种人,连欠债的能力都没有。”   “这么落魄?难怪想一了百了?……”   八苦老人若有所思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   从他疲惫神态,瞧出几许端倪,再仔细瞧去,这人只不过十七八岁,一身陈旧深蓝布衣已磨得东穿西裂,倒是那长相,宽坦前额,双眉粗黑飞鬓角,鼻如悬胆,一张弧型嘴巴抿得紧,个性显得坚毅耐磨。   老人边看边点头:“不错,是块料子……”   突然一掌打来,定在小竟胸前,吓得小竟倒弹三尺,又觉失态,再跨步回来抵住老人手掌,满脸已然生红。   “反应不慢嘛!”老人轻笑:“你叫小竟吧?”   小竟点点头,突又疑惑:“您怎知在下?……”   “山穷水尽,狼狈一小竟,不是你说的?”   “呃……好象。”   “什么好象,本来就是!怎么……想死?名号还报得这么响亮?”老人一手揪住小竟的衣襟,东瞧西看,邪邪笑起:“再怎么看都不像短命鬼,告诉你,任你怎么想死,也死不掉!”   松手将人丢回地面?   小竟倒不信:“我用刀割肚皮呢?”   “我就把你缝起来。”   “我上吊!”   “我就把树砍断。”   “我憋气!”   “好啊,你憋给我看!”   老人瞄着小竟,笑的甚邪。   小竟想憋,但哪能成功,他甚窘:“任前辈怎么说怎么是,只是我死意已决,迟早都会上路的。”   说罢,他猛转身,如狂午撞栏般,狠狠往左侧古松撞去。   但觉再差半秒之间,即可撞脑自杀成功,岂知背后又来无形真力拖得他进不了身,甚至反弹回去,顿时臀部生疼。   他不禁生怒:“请你高抬贵手,让在下一了百了行不行?”   八苦老人哼哼直笑,眼见小竟越是挣扎,他越是来劲:“不行!”   “难道你能看我一辈子?”   “没问题!”   小竟闻言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对我如何?”   “救你。”   “救我?”   “嗯!”八苦老人道:“我老人家既随兴又高兴,看在高兴份上,哪有让你负气自杀之理?”   小竟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哪是负气自杀?我实在是想开了,才会出此招,想高高兴兴去见我祖宗,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八苦老人略蹙眉头:“难道你真的不想活?着已没意义?”   “正是!”小竟道:“我夜攀绝望峰,就是想一登极乐世了却此生。”   八苦老人道:“难道你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没有经过他们同意?”   “问过了。”   “他们真的同意?”   “同意我去见他们!”小意道:“我这就是去见他们!”   “你父母已死了?”   “我是孤儿,那知道老爹老母是谁──”小竟嗔道:“难道我要死,都要经过你老测试不成?”   “呃,我在考你吗?”八苦老人眉头挑皱几下:“看来你死意坚决,我救不了你,不过,有些话,还得告诉你。”   “你说,反正我要死,多听一些话无妨。”想到可以死了,小竟竟然舒坦多了。   八苦老人捋着白须,反问:“你相不相信奇迹?”   “相信。”   “很好!”   “作梦的人才相信!”小竟斥道:“我相信有一天会捡到一百两银子,为什么奇迹一直没出现?”   “出现……出现……”八苦老人摸着身子,找不到银两,突然唤来马匹,从鞍上扣下一块金片,丢在地上:“你捡吧,奇迹出现了。”   “这……你当真要给我?”   “不错,我就是奇迹!”   小竟本是欢天喜地想捡拾,但方蹲下,又自打住,天下真有如此好事?立身而起:   “老前辈您这是?……”   “让奇迹发生啊,让你相信世上真有奇迹!”   “我是相信……”小竟感伤道:“但奇迹一直未出现在我身上,所以才绝望。”   “扯会,方才跳崖不死,不就是奇迹?”   “呃……”小竟似有所悟,却又轻叹:“那是前辈援手,是奇迹,却无补于事。”   “相信它就有补于事!”八苦老人轻拍小竟肩头:“其实我早算准你我有缘,从今以后,老头我将改变你命运,你只要好好努力,必有收获。”   “我行吗?”   “行,一定行!能死的那么高兴的人,一定行!”老头道:“有人连自杀勇气都没有,你赢人太多啦!老实说,我就冲着你这点!”   “我……”   “唉呀,想那么多!你就算同情我,跟我混几天,要是不行,再去死不成?到时我也没脸阻止你了。”   小竟一时空洞心情,终也点头:“好吧!反正多活几天,也没什么罪过。”   “这才象话!”老人笑的开心:“算是做善事,救我老人家便是。”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只要江湖中人,一旦看我抱树沉睡模样,莫不必恭必敬的,尊称我一声‘八苦老人’。”   “八苦老人?”小竟非武林中人,怎知此名号之响亮,喃喃念了一句,没啥惊喜反应。   八苦老人意外小竟这种无动于衷模样,他重复道:“小子,难道你不知,眼前你见着这位,是何等一等一的人物?”   “一等一的大胡子?……”   “不是,是威名,报出去,威风凛凛的威名。”   小竟摇摇头,不感兴趣道:“晚辈不知江湖事,所以……”   “也罢!也罢!威名仅止于呆子。”八苦老人好生无奈,随手伸入腰际,摸出一颗黑药丸:“吃下它,十全大补九。”   “在下还要补吗?”   “能吃就吃,它可是人间至宝!”   小竟接过手,但觉清香四溢,犹豫一下,还是吞入嘴中,一时清凉沁人,舒服已极,感谢之中,目光不经意溜向老人身边那匹黑骄,它正瞅着大眼,盯着自已。   八苦老人发觉这幕情景,轻捋长须道:“这马对你有好感,它叫‘重生之光’!”   “重生之光?”小竟感触颇深:“我现是在重生吗?”   “不,只是重死!”   “重死?”小竟不解了。   八苦老人轻笑:“不错,你已吃下我精心提炼之灵药,定可使奇迹重现的,所以你得再死一次。”   “怎么说?”   “因为你根本很难相信奇迹会降临你身上,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八苦老人指着高崖道:“再往下跳,我也不出手救人,只要你能活命,那即表示奇迹降临,否则你就如愿以偿了。”   “转了老半天,还是要跳崖?……”小竟感伤一叹,倒也没多大惊讶,静静转身,走向崖面:“好吧,就把我这条命交给老天处理吧!”   摸摸胸前那身上唯一留有价值的食马炼,现在要死了,留有何用,遂将它摘下,置于地面,道:“感谢你的灵药,无以回报,就此食马练留做纪念吧。”   说完,竟然毫不考虑,一纵而下。   “喂,喂!”八苦老人没想到他说跳就跳,急着赶来:“我还没说完啊!”想伸手救人,却又犹豫,毕竟话已说出,何况小竟身形已坠落千百丈,成一黑点,除非真的奇迹出现了。   “也好,跌不死,你才有信心活的舒服!”   山风吹掠,八苦老人头发乱飞,静默良久,他感慨叹声:“或许不死,江湖局势将改观吧!”拾起那银马炼,感触更深了。   为今只有小竟服下的“九转续命丹”,让八苦老人增强信心不少,毕竟此药功能起死回生,且能增加一甲子功力,就看小竟是否有福消受了。   绝望峰上,冷风飕飕,孤马、老人,冷月清寂,一股高处不胜寒,直涌心头。   网望峰下,便是芙蓉荡。   芙蓉荡,原是名不经传的小地方,除了初一、十五赶集外,鲜少有外来人专程至此,更莫谈在此过夜住上一宿了。   拋开市集不谈,芙容荡景色的确不赖,飞瀑、灵泉、小桥、流水,青山隐隐,更有个像西湖的“梦愁湖”。   梦愁湖波光万项,烟水迷茫,更有缤纷画舫,闲闲散散,游行湖面,随波逐流,好不惬意。   沿着湖岸,遍长杨柳青青,微风一吹,轻轻摇曳,宛似美女婆娑起舞,别具一番景色。   芙蓉荡之美,鲜少人知,至于美似仙境的梦愁湖,更是知者寥寥无几,是故,芙蓉荡就像世外桃源,长久以来,一向轻罩神稳面纱。   不过这神秘面纱却让八苦老人无意地揭开,从此,芙蓉荡不复神秘!   约莫数月前,江湖盛传武林圣师──八苦老人,自江湖大对决,轻易跃升盟主宝座之后,便将秘学“八苦修罗掌”,抄腾成本,再将此秘籍分成八部份,分别藏于芙蓉荡大群老鼠肚子之中。   只因八苦老人一句话,芙蓉荡随之身价高涨,现在对江湖而言,一闻芙蓉荡,就像中了头彩,莫不精神亢奋,摩拳擦掌,眼睛更凸如午眼,说的尽是绘声绘影。   武林早将芙蓉荡当宝山,入宝山焉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谁都奢望满载而归,他们视八苦修罗掌如命,从闻获消息开始,他们几乎上天下海,翻天覆地,找遍芙蓉荡每个角落,只要一见鼠迹,便如获珍宝,循迹找寻,个个信心十足。   总有一天会将那八只老鼠找齐,一举练得八苦修罗掌,线而称霸武林,傲视群缭,唯我独尊。   当初,八苦老人出此计策,只想觅得一位继承者,好让八苦修罗掌永传不朽,他深信:“佛有缘人”,所以八苦老人胸有成竹,有缘人可能习得八苦修罗掌。   从消息传出后,他不急、不愠不火,径自隐居一方冷眼旁观这场多变世事。   几经江湖口传,八苦修罗掌更为离奇、诡异,又玄、又秘。因为,知道八苦修罗掌威力的人,早都作古多年,现在大慨除了八苦老人之外,没人能窥得其中一、二……   同样的夜里,夜更深,凝露更重,两三盏独挂高楼凄凉的灯影,看来格外寂寞凄寒,人儿早就潜回暖暖被窝,做着悠悠好梦。   这夜,积云缥缈不定,缓缓飘浮,即便清风吹拂,也吹不散浓云悠悠。   不一会儿,芙蓉荡两三盏孤灯几已颇有默英熄灭,只剩唯一一盏晕黄孤灯,径自在酒旗客栈点燃之外,再也找不着属于芙蓉荡的任何一圈昏黄光晕。   云层渐浓,乌云似梦餍,沉压着芙蓉荡。若有人尚未就寝,当他推开窗扉,必会发出尖叫,说不定还以为鬼魂降临呢!   酒旗客栈内,有盏孤灯淡照,整栋原木建筑必定下过功夫。   十余桌椅四散排开,正有三两客人各据一桌,独自闲酌美酒,神态自得,丝毫不为任何事情所牵动情绪。   时间静静流逝,分分秒秒宛若小河淌水……   小二巡视几桌不归客人,心中暗自有数,今夜又是个通宵生意,想至此,他忍不住打起哈欠,径往柜台站去,想趁机打个小盹儿!   一室清静,静极了!静得几乎闻及在场诸人心跳声,不由添增紑许诡谲气氛。   柜台前,楼梯旁,尚有一桌,坐着一位白衣青年。   这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袭光鲜洁白绸缎装,显得高雅。   高挑削瘦身子,别有风格,五官英挺,映着灯光略嫌苍弱的肌肤,让人一眼看来,八九不离十,是个文质彬彬、温柔尔雅的一介书生。   看来,这白衣青年已坐了一段时间了。   方桌上整齐排放着十来瓶白玉酒瓶,瓶瓶之间距离一致,简直成一直线,桌上一双竹筷平行整齐置放一旁。瞧他抑郁神情,彷佛正在苦思伤情。   邻近一桌,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个江湖中人。那人整身黑色劲装,腰系着里上红绸飘带的月形弯刀,炯然有神眼中,不时泛出如刀刃般杀人凶光,看起来,此人年纪不超过三十五六岁。   近门口处,另有一人独酌。   此人看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约莫三十出头,额际缚有一块稀世翠玉之布条,身穿藏青细绸便衫,腰系黑丝带,足穿乌金黑靴,桌上还置放一把里着藏青绸缎的三尺青峰。   此刻,谁也不认识谁?并各自井水不犯河水,径自思索、独斟。   屋内寂静气扮,几乎凝聚……   话说小竟跳下绝望峰后,原以为便可轻松解脱,哪知尚未断命,紧跟而来之擦撞、刮、勾,简直让他体无完肤,想死都得经过这番酷刑,实是多灾多难。   好不容易坠往最深处,只闻叭然一响,脑门幻起一片血肉模糊景像,终于昏死过去,一切痛楚为之消失。   意念中,似乎上了天堂,亦或下地狱,只觉灵魂东飘西飘,不知该飘向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灵魂要他张开眼睛,要他举起双手动动看。   他动了,一动,疼痛立即传来,呃痛呻吟中,他挣开眼睛,一片黑暗。   “死了没?”   他如此想。想证实地抬手打巴掌,但手一抬,疼得他牙根直咬。   “死了还会痛吗?还是没死?”   他大概相信自己没死成份居多,勉强翻身,居然晃动,急得他猛抓东西,定神看去,竟然发现自己倒挂一株凸出崖面的古松上,而此枝干正不断传出轻脆响声,冬佛已然承受不住重量,随时有断裂可能。   小竟吃力撑着,自嘲不已:“直是倒霉透顶,想死都不安宁,挂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未说完,树枝终于断折,啊!啊!猛又尖叫,小竟竟然吓得为生命挣儿,想往上冲,但哪挽回得了跌势,猛坠而下。   惨叫声?   酒旗客栈里头三名男子似闻及,却也不动。   那似乎是重物坠下声音。   它会落向何处?   三人正在判断之际。   砰然一响,屋顶穿洞,瓦木乱飞,吓得酒店三人想抓武器,又砰然暴响,小竟摔死猪般砸方桌,昏死当场。   现场一片惊惶。   小二瞪大眼睛,打从娘胎出生,也没想过有人从天而降,还命中自己屋顶?   三名客人更摸不着头绪,此人竟会是从万丈高崖落下?   死了没?   白衣青年这么想,登时掠闪身形冲向小竟,一边探鼻息,一边探伤势。   “好厉害的轻功!……”穿着一袭黑衣,名唤柳中原的男子如此感觉,这年轻人定非泛泛之辈。   青衣年轻人亦是皱眉,这人所用身形,分明是失传已久的“凌波飞渡”,他是谁?   两人这么想,却未任何行动。   那白衣男子打着小竟嘴巴,露出欣喜笑意:“没死,还有救!”立即运气替他疗伤。   小二仍楞在那里,屋顶破那么大个洞,老板怪罪下来,怎么办?   “他是谁?”那叫柳中原汉子问向小二。   “项公子。”小二茫然瞧着大洞:“芙荡的大公子,第一高手……”   “第一高手?”柳中原落目白衣人,考量他到底有何能耐。   白衣青年项尚飞运气过后,突然伸手吸来桌面酒瓶,然后往小竟嘴巴灌去,随即安心走回桌子,但看小竟如何变化。   他轻轻啜着美酒,神色自若,彷佛船过水无痕,啥事也不曾发生模样。   “项……项少侠……”小二这才想到也许他可以帮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罢了。”   “他……他不要命了!……”   “命却长得很……”项尚飞一饮而尽樽前酒:“没看过从绝望峰掉下来还能活命者,他是个奇迹!”   淡笑中,已从怀中拿出一锭元宝,交了小二:“剩下的补你屋顶那个洞吧!”   小二但见元宝,登时眉开眼笑,项公子就是项公子,有求必应,连声谢谢:“太多了,公子可要再加点什么酒?”   “不必了,多的赏给你。”   “多谢公子。”   项尚飞淡然轻笑,走近小竟,伸手将他扶起,挟于腰际,轻轻点弹,穿窗而出,眨眼飞远,轻轻缈缈,来去不见痕迹。   穿着藏青色绸衣青年,远看渐渐缈逝的白色身影,不禁略带遗憾,问道:“却不知他座落何处?”目光迎向小二。   “陶尽门的人。”小二道。   “陶尽门?”那年轻人念出口,若有所思。   自从芙蓉荡声名大噪之后,江湖中人对“陶尽门”、“落霞山庄”,由是耳熟能详。   他当然也知道陶尽门之事了。   陶尽门掌门人──冷醉陶。   顾名思义,痴于武学者,唤为武痴,痴于陶泥者,当称陶痴。   江湖中人,莫不知江湖中有位“陶痴”,这么一个呆人──冷醉陶。   冷醉陶膝下有三女儿,皆为孪生姐妹,名唤为冷翠儿、冷直儿、冷珠儿,今年芳龄十六。   一口气生个三胞胎,冷醉陶简直神通广大,就跟他的陶艺一样,恐怕天下无敌!   他常为此事津津乐道而笑口常开,光是女儿塑相就不知弄了几百尊,却只用一张脸即可打发,敢情事半功倍,不吃力又讨好。   “他在陶尽门所司何职?”柳中原凝向小二,好奇问道。   “这个……这……”小二闪出几许犹豫,不怎么敢说似的。   “没关系,你说,我们不会为难你。”   “不是不敢说,是怕你们受不了……”   “怎么?他是陶尽门主?”   “不他在陶尽门……只……只是个扫地的!”   小二赶忙收拾东西去了,不忍瞧着众人脸上变化。   话方说完,柳中原楞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高强武功之年轻人,竟然会是个扫地者?   打死他,他都怀疑不信,但小二的态度,让人瞧来又似乎不假。   “他直是……只是个扫地者?”柳中原忍不住,还是追问下去:“这样岂非埋没人材了?”   小二点点头,有些遗憾:“这实在很让人不解,他武功那么高,却甘心当个扫地者,多少人想挖角,他都无动于衷,我们整个芙蓉荡,全为项少侠抱不平呢!”   “直是奇事……”柳中原不断点头,似在波定一件事。   “在芙蓉荡,奇事多着呢!你们仔细观察,保证收获丰富!”小二抹边桌子边道:   “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为妙,还里可说卧虎藏龙,稍一不慎就……”   说至此,忽而转头,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人呢?”   他想找,但柳中原枸青衣少年早就不知去向。   “这样也好,省得再吹!”   小二掏出那锭元宝,喜孜孜窃笑着,不知道项尚飞为何要他故弄玄虚,吹此事件?   反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仍落个欢欢喜喜的,有元宝万事足,不禁哼着小调,感谢财神爷照顾。   陶尽门,留月轩。   屋内静极。   屋外俱寂。   间或冷风吹过,拂送几许淡淡花草清香。   自项尚飞清理好小竟一身血污及伤口之后,他更深深觉得,眼前这年轻人彷佛是不经意惹上尘埃的宝玉,而此刻,自己正勤快拂拭他……   他将小竟轻放檀香木床上,自己则静坐床椽,若有所思地端详这张极为俊逸独特的面孔,藉此似乎在搜寻什么记忆。   直觉上,他觉得好熟、好亲切,简直就像多年老友……   他不禁想起一道预言。   他眉头深销,茫无头绪的低喃着:“难道预言真的应验了?”   想着,想着,自内心深处,升起更多予盾,波涛汹涌着。   一个月前,他曾和冷门主,千计万苦寻访一位江湖中颇负盛名的铁卜神卦,人称赛诸葛──张铁嘴。据传言,张铁嘴所卜之卦,屡屡应验,屡试不爽,绝无半点差错。   那日,二人几经波折,方找到张铁嘴。   冷醉陶虚心向其问卦:“这场八苦修罗掌之争,谁将拔得头筹?”   张铁嘴似是早卜过卦,闻言只摸着两道八字胡,随又指向苍天,斩订截铁说道: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此乃天机,一个月后,将有天降神兵,那人即是得主,任谁也改变不了此命运!”   “天降神兵?”   冷醉陶哪能接这些神话。   “这不是神话,是直话!”   项尚说道:“会是外地来的高手?”   “从哪来都不对,他一定从天上来!”张铁嘴将卜体高举而后脱手,让其笔直掉落桌面上:“就是这样,天上掉下来的才算数!”   “怎么可能?你是不想说,还是给我打哑谜?”   “不是说的很明了?……”   “我大老远赶来求卦,你却如此态度……”   冷醉陶突然起身,猛手一拍桌面,嗔怒拂袖而去。   张铁嘴赶忙伸手接去被拍断三支脚的桌子,神来一笑说道:“还好我算得准,把墨盘拿走,右则又要重新‘办一桌’喽!”   高兴地收拾这不算烂的烂摊子。   项尚飞思量至此,心中猛然抽紧,暗道:“难道张铁嘴所说那天降神兵,就是这小子吗?”   他神色略不安:“一般人从绝望峰摔下来,必定粉身碎骨,他竟然只受皮肉伤,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此人伤口愈合之快,就像泥巴烘干,不到半天即已封血结痂,好了泰半?‥‥‥除非他有通天本领,或着有人相助,再不然,便是服了灵丹妙药否则……”   他甩开一切疑惑:“根本没有‘否则’可言,已经活过来!”   正在项尚飞摇头不解之际,一道清柔细腻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他略为紊乱思绪。   “飞哥!他醒了吗?”   项尚飞只闻满室淡淡茉莉清香毋须回头,他已知是谁。   “珠儿,这么晚了,还没睡?”   说完,他才侧过身子,端详珠儿。   珠儿脸容稍窘,轻声道:“我看你房间灯火未熄,所以才过来看看!”   他仍习实穿着乳白丝绸宽袍,腰系红绫软带,纤纤细腰更加明显,一搓黑发秀丽而软柔轻贴于洁白如玉粉颈上,显在彩黄灯光下特别动人。   项尚飞已被她那神韵吸引,直到两人目光交错剎那,他才蓦然惊醒。是失态了,但那双黑白分明、纯直无邪灵慧般珠子,彷佛氤氲着美梦,又何当不是让人惊心动魄?   “唉!”珠儿脸红似霞云,轻声道:“你在发什么楞?人家的问话,你还没做答呢?”   忍不住想插腰来个娇嗔问罪。   “呃……”项尚飞顿时醒神,淡然一笑以掩窘态:“对不起,方才我实在有些心不在焉!你……刚才问我什么?”   珠儿双颊泛红,红唇微嘟,勉强传出声音:“我是问他醒了没有?”   说完,如兰花瓣儿似的手指,轻轻指向小竟。   “他?”项尚飞摇着头,表示没醒过。   珠儿一时显得落莫,不知该说什么?   “翠儿、真儿都不在?”项尚飞感觉出她似乎并不快乐。   珠儿闻言,原先嫩红脸蛋,显出些许黯淡,轻轻一叹:“姐姐又让爹给叫去执行任务了。”   说完,脸上轻掠一抹不失稚气之自嘲意,似在戏谑自已出身武林世家,却对武功一窍不通,只能果在家里受尽保护。   “珠儿……”项尚飞凝视她表情,已知她在想什么,缓缓站起,说道:“不会武功,对你而言,不知幸或不幸,谁都不能预料,千万别把得失看的太早,或许,正因你不会武功,远离江湖,相对的,你便减少许多面临江湖险恶残酷的血腥场面,对于这世囚,你仍旧会抱持真善美的态度,不是吗?   珠儿默然点头,沉思片刻,道:“话虽没错,但每次遇险,我便恨不得自己有一身高超绝技,帮爹、帮姐或帮自己解危啊!”   无邪嘴唇噘起,彷似在跟自己赌气。   项尚飞见及此,呵呵笑起,脑子顿时浮现三姐妹倩影……       第 二 章 落霞山庄     冷家三胞胎姐妹中,项尚飞那颗心早就不知不觉地偏向珠儿,只因珠儿纯真、善良,毫无心机,天真灿烂笑容中,永远不失走子情怀。   反观冷翠儿、冷真儿,和珠儿相较之下,虽同为十六寸龄,她伂灵秀面容上,总抹着一股恨意、杀气,和永不知足的争权夺利。   沦为江湖中人过久,早已失落了那份绝尘、脱俗之气质,更毋须谈论良善、天真、可爱了。   “老天真会安排,让冷家姐妹中,两人武艺高超,却独留珠儿远离险恶江湖事,该是对珠儿情有独钟了……”   项尚飞感慨地这么想。   蓦地──   一声轻咳声传来。   划破了一室的静寂。   珠儿急忙瞧向床头,急道:“他醒了!醒了呢!”边说边叫,自动而忘情抓扯项尚飞衣袖,要他赶快过来瞧瞧。   项尚飞微微颔首,轻轻失起已昏睡很久的年轻人,拍着他肩背。   “你还好吧?”   小竟悠悠张开眼睛,一脸茫然:“这是哪里?……天堂?……”还发现天堂有美女──珠儿身影。   “不,不是天堂!”珠儿这么说:“你在我家。”   “我还活着?……”   “你活的比谁都好!”项尚飞淡笑地说。   “还活着?”   小竟猛咬舌头,会疼,急急又说:“糟了,砸破人家屋顶,我怎么赔?”   瞧往屋顶,竟然没破,他却明明印象深刻:“怎会?”他莫名不解。   项尚飞瞧他醒来,不担心自己伤势,竟然担心没钱赔人,着实想法搞怪,一时也觉得好笑而呵呵笑起来。   珠儿倒也天真跟他往屋顶瞧,莫名憋问:“你要赔什么?”   “屋顶没破啊……”   “不是这一间。”   珠儿不禁瞧向飞哥:“屋顶破了?要他赔吗?……”   项尚飞淡笑:“放心,只是一小洞,我赔了,是街上客栈的屋顶,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珠儿高兴转向小竟:“不必担心,没事了。”   “呃……”小竟喃喃自语:“真的没事了?……”   随即转向项尚飞,感激地又说道:“多谢你替我赔了钱……日后……我会还给你的……”   “一点小钱,不足挂齿,你好好养伤便是。”   项尚飞淡一笑,又道:“不知你如何称呼?”   “我?……我叫小竟,小小世界的小,竟然的竟,不知你是?……”   “我叫项尚飞,项羽的项,尚礼仪的尚,飞天的飞。”   项尚飞说完,又指着珠儿道:“她叫珠儿,陶尽门的三小姐。”   “珠儿?……”小竟茫然注视这美女。   珠儿稍窘颔首为礼,露着一抹嫣红笑意:“你要紧吗?”   小竟干声想说什么,随又摇头表示不要紧,伸手抚向额际伤口,感触良多:“看来我真是死辰未到,天庭不要,阎王不收,竟然还留在人间?……”   他不禁有点相信八苦老人所说的奇迹了。   可是,不死,又能如何?奇迹大概只能凭添凄惨困境罢了。   “怎么老是逢……贵人相助?”小竟自嘲地说。原本想说:“怎么老是遇到管闲事的人。”临时不想伤人,始改了口。   项尚飞见他表情,已觉不对,道:“你说,老是遇贵人,难不成,在我伸出援手救你之前,还有人救过你吗?”   “有一个……”小竟点头。   “那人是谁?”   “一个老头……在崖顶……”   “他可有名号?”   “说是说了,一时也想不起来……”小竟瞧他似非常关心,始勉强回忆,说道:   “好像是什么八……什么八苦老人。”   “八苦老人?”   这话就像万手炸药爆裂,炸得项尚飞差点脑震荡。   小竟反被其失魂落魄模样惊着:“你认得他?……”   “你是说八个‘苦’的八苦老人?”   项尚飞目光移动于珠儿及小竟之间,最后仍落于小竟的脸上:“你说……他曾经救过你?”   “嗯!”   “他……怎么救你?”   “把我吸起来,然后我又自动跳下来。”小竟但觉他似乎牵连八苦老人,不知该不该说的更清楚。   “他既然救你,为何又让你跳下来?”   “我想不开,想死啊!”   “你……你怎会?”   项尚飞简直不敢相信,得到八苦老人青睐,还想自杀?这小子莫非真的有问题?又道:“你知不知道八苦老人是谁?”   “不知道。”   “喔?”项尚飞瞧他一脸茫然,该是不假,难怪他那么镇定,一点都不稀奇这遭遇:   “那老人真的眼睁睁看你再跳下来?”   “嗯,他要我相信奇迹。”   小竟自嘲一笑,又道:“竟然被他算准,我真的没死!”   “老人本就料事如神。”项尚飞道:“他可能看出你身体跟别人不同之故吧!”   “我身体?”小竟不解:“我身体为何跟别人不同?”   项尚飞指着他手臂结痂伤口:“一般人得三天左右才愈合,你不到半天就快好了,不就异于常人?”   “怎会?我以前受伤不是这样的……”小竟亦百思不解:“莫非是那丹丸做怪?”   “你服过灵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竟道:“老人给了我一颗黑色大补丸,倒是挺爽口的呢。”   “黑色药丸?”   项尚飞沈吟一声,豁然悟通,笑的甚是开朗,又道:“真是福气,你可知道那颗药丸是   何来路?”   “不是大补丸?”   “比大补丸好上千百倍。”   “那是稀世珍宝了?”   “差不多!”   项尚飞接着又道:“那是九转续命丹,江湖中人视它如命,不知多少人费尽心机,只想自八苦老人身边窃得此丹,谁知他却亲手交给你……怪不得你跌落万丈深崖,不致粉身碎骨,满身皮开肉裂的伤势,也剎时结痂,真是福气不浅!”   看着小竟,心头却想着:“可惜,可惜,一山却容不下二虎,你在陶尽门是待不得的啊!”   想至此,他面呈难色,故做沉重地将话锋一转,颇有感触道:“今夜咱俩相识,自是有缘,只不过……”   项尚飞欲言又止。   “我让你难为了?”小竟从他表情猜出一二。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   项尚飞沉吟一会,还是说道:“其实,为了你好,不得不告诉你,陶尽门并非你能久留之地!”   “喔?”小竟本来就认命自己身分,闻言也不说什么,立即下床:“既然如此,我还是离开的好,免得拖累您。大恩不言谢,来日再报答!”   他深深作揖,感恩地瞧向项尚飞和珠儿,落莫地甩头即走。   “慢着!”   珠儿不忍瞧他一身落拓,急急又问道:“你这就想走?”   “呃,给你们添的麻烦已够多了……”   “天色已晚,外面又冷,明天再走不行吗?”   珠儿实在不忍看他夜晚受冻样子。   项尚飞无可奈何道:“并非我不愿留你,只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你是有益而无害,相信我!”他再次强调。   小竟感激道:“我明白,我自会照顾自己,多谢二位悉心照料,恩情来日再报答。”   拜个礼,已伸手推开门扉。   “等等!”   项尚飞似想起什么,又道:“芙蓉荡或许还有个地方,能容你栖身,你不妨去试试运气,或能闯出一条明路。”   “哪儿?”   小竟只是随口问问,毕竟他早过实浮萍生涯,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项尚飞神色凝重:“芙蓉荡里,还有一个和陶尽门实力相当的门派──落霞山庄,你可以去投靠,或者你能在那里发展出一番事业也说不定。”   珠儿闻言,倒被他这番话弄得满头雾水,据她所知,落霞山庄和陶尽门乃是死对头,为何项尚飞要小竟到那里求发展?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项尚飞自已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外人又如何能猜知?   小竟不明就理,仍是一脸感激道:“我这就去,多谢二位。”   “我带你去好了。”   项尚飞干脆好人做到底又道:“趁着未让人发现,我送你一程。”   言下语气,还直那么迫切危急意味。   “项兄方便吗?”小竟不想再麻烦人家,又怕走的过慢,给恩人添麻烦,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我送你便是!”   项尚飞回首向珠儿示意别把此事说出,随即抓起小竟右手,暗运真劲,射出窗外。   只见他身形矫捷,东躲西闪的,连掠数座屋顶,绕转几棵古松,始落于大门的左侧高墙下。   “咱得掠过这数丈高墙才行。”   小竟只能傻楞楞等在那里。   项尚飞也只是说说,他立即吸吸真气,暗自叫起,双脚一蹬,两人如鹤,一飞冲天,随又凌空盘转筋斗,终于安全落于大门外。   “终于离开陶尽门了……”   项尚飞喘口气,脸上一丝喜悦,转向小竟,却发现他一脸怔楞,不禁急急地又道:   “你还好吧?”   小竟只是被方才窜掠翻滚搞得气流不顺,有点头晕,闻言之下,当然不愿对方担心,急忙装笑,直道还好还好。   “那就好,咱趁夜走人。”   项尚飞为赶时间,干脆挟起小竟,凌空掠起,直落山区。   小竟但觉正根咧咧作响,山径、树影脚下飞过,直若腾云驾雾。   项尚飞时而天马行空,时而蜻蜓点水,凌虚飞渡,只见得掠过一山又一山,攀过一峰又一峰。   直至寒意逼人,小竟始问道:“是不是已抵落霞山庄了?”   直觉上,他已在最高山峰似的。   项尚飞已把脚步放慢:“掠过这山峰,再过去便是落霞山庄势力范围。”   过不了盏茶功夫,项尚飞已停落一株竹年古槐下,他始将小竟放下。   “就送你到此,你只要往前走,落霞山庄自可寻得,有机会,咱必定会再碰面的。”   “再见了!”   小竟感激中,仍带着感伤。   “还有什么须要我帮忙吗?”项尚飞问。   “不了,真的,谢谢你……”   “说那儿话,同是江湖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既然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日后再见了。”   依依不舍中,项尚飞还是告别离去,独留小竟孤单一人。   他静默许久,许久……   小竟心头不停回想这几日遭遇,先是遇八苦老人,跳绝望峰,再被项尚飞所救,辗转到这落霞山庄,冥冥之中似有安排,却总安排不了死亡之路?   “想死都这么困难?”   想着八苦老人送自己那颗什么救命黑丹,他对自杀已毫无信心。   “看样子,还得赖活在这世上了,那就真的相信奇迹吧,否则一味的潦倒,何时才能翻身?”   小竟自嘲直笑着……   远望这座一半藏于云端的山峰,该是自己接下来目标吧?   他想看看到底又有何遭遇?送一步步登往落霞山峰。   陶尽门,留月轩中,仍留有萤萤孤灯一盏,轻照一室光华。   珠儿半倚床边,久等项尚飞不归,只觉睡意更浓,忍不住打了个缠绵的哈欠,她终于揉揉双眸,渐渐地深入香甜梦乡……   时间不知是荡多久,项尚飞已神不知、鬼不觉潜回陶尽门,直奔留月轩,他一进屋内,只见珠儿已沉睡,嘴角还盥个甜美笑靥。   项尚飞几乎不忍,不忍打坏她如此甜美好梦,然而,这念头只不过轻划脑门而已,他低声轻唤道:“珠儿!珠儿!”   才叫两声,珠儿已经有了反应,身形轻轻蠕动,双眸缓缓睁开,扯见眼前项尚飞,惊喜道:“飞哥?你回来了?……”   “嗯!”项尚飞轻轻点头,脸色益渐慎重,他直视珠儿,道:“珠儿,答应我,万万不可将今夜之事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珠儿不假思索,无邪道:“可以啊,那有什么问题?”   她一向认为飞哥做事,自有他道理存在,既然飞哥如此说,她当然没有说“不”的理由。   项尚飞如释重负的轻吐长气,但见珠儿懵懵懂懂,不解世事风险模样,他不禁仍挂心着,再次警戒,以显示情严重性。   “记得,此事关系重大,一不小心便会毁了不少人,你可千万小心,最好将今夜之事置之脑后,一概忘却!”   “是,遵命!”   珠儿再次慎重点头,对于项尚飞胡芦里,究竟是卖些什么药,她倒不觉得好奇,她转着灵目,轻笑着又道:“飞哥,今夜发生何事?我全忘啦!”   其实,她说这些话,不过想让项尚飞更为安心罢了,而此刻,她内心有感而发:   “不知小竟怎么了?还在受冻么?”   她希望夜赶快过去,换来黎明,阳光将普照大地,一切变得暖和起来。   鸡啼了!   黎明已至。   整个芙蓉荡逐渐苏醒,逐渐沸腾、热闹。   就连据芙蓉荡险要地势,地处高峰两山谷口,且终年云雾弥漫的落霞山庄亦不例外。   一如往常,一名家丁打扮,年约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神采奕奕地准时推开第一扇大门,迎接新的一天来临,一切将又活络起来。   但,就在家丁打开大门之际,他竟然发现有位年轻人蜷曲昏睡于门前。   他没好气的咕哝道:“什么东西?一大早就触我霉头,难不成吃了态心豹子胆,竟敢死睡在落霞山庄门前?”   他再次瞧瞧横躺门口的小竟,再看看他一身破旧布衣,不禁仗势地啐口口水,斥道:   “好狗不挡,挡路非好狗,小子,你连狗都不如!”   他讪骂几句,方始猛拍手掌,又大喝道:“来人吹!找碴的上门啦!”   话方喊完,已有四名劲装打扮,身材高矮相当的男子,闪电似的出现在他身边。   家丁指向小竟,轻蔑道:“将这不知死活的乞丐捆起来,丢到荒郊野外喂狼,听到没有?”   “是!”四名男子齐声道。   正却动手,忽又有声音叱喝过来。   “慢着!”   门内缓缓出现一位年约五白中年胖子,瞧他一身滚圆,连脸面都发圆,实难瞧出下巴长在何处,走起路来似滚球颤动,着实胖得够劲。   然而他却有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容,活像个弥勒佛。   尽管如此,他仍显出当有的赫赫威严。   众人扯见此人,个个拱手作揖直叫:“庄主!”   敢情此人便是落霞山庄,第二代庄主──司徒修剑。   司徒修剑指着睡在地面的小竟,双眉微蹙道:“这是怎回事?”   家丁声音略抖颤:“禀……禀庄主,小的今晨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倒在门前……碍于落霞山庄门面,所以才想让人将他抬开……”   “那又何必大呼小叫!”   司徒修剑怒容满面,又道:“平常我是怎么教你们的?难道是教你们见死不救?仗势欺人?”   眼神犀利带过,众人神色尽揽眼中,顿了一会儿,复又道:“身为武林中人,便该有济弱扶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你们如此见死不救,难道不觉愧对良心?置他于荒郊野外,能安得了心?”   众人闻言,登时面红耳走,齐声认罪道:“弟子知错了!”   司徒修剑轻轻点头,手下反应还算让人安慰。   他立于门槛上,一眼便见着小竟苍弱脸色,于是伸出右掌,对准小竟肩胛方向,暗输劲气。   两人虽隔七八尺,但,旁观者已感到一束无形劲气,正缓缓注入这位不知名年轻人的身上。   不到半刻钟,司徒攸剑已疑惑着,老是觉得这不知名的年轻人身上,老是有股劲流抗衡着自已内力!   他不相信,更加运劲,额头已冒出汗水,年轻人身上竟也产生排山倒海劲流宣泄而来,逼得自己劲气冲钻无门。   猝然间,司徒修剑已发现少年的脸面转红润,缕缕雾化劲气,正自他的头顶盘旋缓缓的升起。   “莫非他已修过绝世内功?”   然而司徒修剑老是试不出明堂,也许……日后再问吧!   眼看少年已能自行疗伤,他没有必要再费劲,于是将功力撤回,转向家丁:“老陈,好好照顾他!”   说完,转身,准备回去。   此时小竟忽而有所反应,他坐身而起,急急说道:“庄主,请留步……”   “你醒了!”司徒修剑一脸欣喜:“醒了就好,欢迎光临本山庄。”心中诧异着,他竟然恢复如此神速,非比常人。   “多谢庄主替在下治伤……”   小竟立身而起,拱手为礼,又道:“晚辈有一事相求,不知庄主能否成全?……”   窘热着脸,却得一试。   “你说说看!”   司徒修剑倒想知道去未相识的年轻人到底有何要求?   小竟舔舔稍嫌干燥的嘴角,以缓和自己心中不安与窘困,终于说出:“请庄主收小的为徒可好?……”   此话一出,山庄弟子莫不睁大眼睛盯着这瞻子不小的小鬼。   谁不知司徒修剑除了三位爱徒之外,再也不另收徒弟了。   十多年来,不知千百人想拜其门下,不论动用关系、金钱、权势、人情,哪个不是一口便被回绝了?   王孙贵族都不予考肤,又何况眼前这位穷酸小子?   不过,司徒修剑这回可不做如此想,由方才运气当中观之,他似乎觉得小竟就像一块上好璞玉,光是刚刚那般排山倒海内力,寻常人就算费尽十数年功夫,也未必能练得此种境界。   他心中暗暗得意:“天助我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人正是最佳人选。”   他按捺住心思,故做毫无反应,冷冷地说道:“你可知道,这十多年来,我已不曾收徒了?”   “晚辈不知……”   “你可知落霞山庄在当今武林之地位?”   “小竟不知……”   “你对落霞山庄又知道多少?”   “只是……只是听过名字,其它都不知……”   司徒修剑见他一副纯朴模样,自是相信其所言,不禁更为心动。淡笑一声,道:   “你除了‘不知’这两字外,你还能说什么?”   小竟脸面发窘,低皮,却不知要说什么:“晚辈……晚辈不知……”   “算啦,看你一脸茫然,准是不知所言!”司徒修剑不愿看他发窘,变了话题:   “你只不过十七、八岁吧?”   “晚辈十七岁……”   “可曾拜过师承?练过武功?”   照司徒修剑想法,他应该学过武功,否则岂会有股强大劲流?   当时若非自己及时察觉而小力翼翼对付,右则要是不自觉受那气流反弹,说不定会当场岔气,瞧在自家弟子面前,岂非大大泄气,颜面将不保。   然而,他又不想出当今武林谁能教出这么一位高徒?   小竟倒是被问得莫名其妙,暗道:“我若有武功,早就大吃四海,四处发威,岂会在此当乌龟?更毋需日日被恶人揍得鼻青脸肿,这个庄主实在缺乏想象力,拜你为师不知对或错了?”   然而,对或错,总比没有师父的好,他仍感伤应话:“小竟若有师父或武功,今日又怎会落魄于此?”   “说的也是……”司徒修剑稍动容。   “不失庄主收不收晚辈?”小竟感伤道:“不管如何,小竟感激您便是。”   “为何感激?”   “您替我治伤,我不能忘恩。”   “倒是知恩图报之徒……”司徒修剑频频颔首,满心欢喜地问:“你是那里人?父母是谁?”   “我是孤儿,打从娘胎出世,便没看过爹娘……”   小竟勾起悲凄身世,不禁低着头,感伤地又道:“身世无从寻起,又怎知是那里人?   只有一乡沦落一乡……”   十几年来潦倒生涯,他几乎相信人性本恶。   有一次,自己明明只剩三文钱,想买个包子果腹,谁知小贩硬是涨到六文钱,那模样,简直要把自己饿死才甘心。   诸如像方才栖身在人家的屋檐下,三更半夜被打得遍体鳞伤,这种事,又何止发生千百次?   其实,会说出口,求人收做徒弟,他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就算失败了,他也不大会吃惊,毕竟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吧!   司徒修剑故做思量模样:“你的遭遇倒让人十分同情……”   “不知庄主收不收?……”   自卑心理,使小竟脑袋低得快贴及胸脯了。   “好吧!我就破例一次,收你为徒。”   司徒修剑不忍看下去,终也答应。   小竟儿是一楞,还想求证:“庄主您……”   “该叫我师父了。”司徒修剑含笑回答。   “这……这……”   小竟几乎听错,但“师父”两字却如此千直万确,身躯不禁抖颤,胃部生寒,不自觉软跪下来,还未叫师父,泪水涌流两行。   多少年来无依无靠,如今却有人收容,那如遇父母,如找及家园之激情,终使他感激得涕零。   司徒修剑安慰道:“以后要好好努力,一切以落霞山庄共荣辱,莫要辜负我对你一片关心才好。”   “晚辈知道……”小竟竟然口吃起来。   “该称徒弟了。”   “呃……徒儿知道……”   司徒修剑满意点头,复又说道:“依照惯例,凡入本门者,得从最艰苦之洒扫庭院开始,你可愿意?”   “愿意。”   只有要栖身之所,再苦,小竟都愿意。   “很好,一切看你的努力了。”司徒修剑唤向家丁:“老陈,带他认识落霞山庄一切,然后分配他工作。”   “小的自会办妥。”老陈颔首道。   司徒修剑再向小竟寒喧几句,也已离去。   庄主一去,众人皆散。   落霞山庄的大门终于又回复往日清静。   风依旧轻吹。   八月飘花,飘花似絮,线延洒落,把芙蓉荡点缀得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唯独那股酝酿已内的江湖肃杀之气,仍浓沉沉的在压着芙蓉荡,任何清风香雨都吹之不去……   落霞山区东方山腰,筑着一间本是白墙红瓦的“烟浮小馆”,此时却因藤萝盘缠,更具古意盎然。   名日“烟浮”,实为此处常年罩雾。   当身入其境时,则如入云层之中,或而轻烟袅袅,或而腾掠冲飞,直若人间仙境,那股说不出朦胧之美,尤让人流连忘返。   如此佳境又岂是常人所能伫足?   不错,它正是司徒修剑划为禁区的最佳修身地点。   烟浮小馆除了司徒攸剑及其独子──司徒善武,和三位爱徒之外,任何人误闯禁区,随时可能惹上杀身之祸的麻烦。   此刻,司徒修剑和他三位徒弟,无醉、无赦、苗若烟以及儿子司徒善武,正聚于小馆内,商议要事。   “爹,难道你不怕,小竟是陶尽门派来咱落霞山庄卧底的?”司徒善武带着排斥的语气说。   下意识里,他习惯地拢好斜挂于左眼黑眼罩,对于失目之痛,他恨不得将陶尽门门主--冷醉陶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司徒修剑端坐于檀木雕花太师椅上,口气略为语重心长道:“善武,这有什么可怕?   千万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当然知道,你恨不得将陶痴碎尸万段!但,这跟小竟似无重大牵连吧?”   “可是,他来历不明……”   “那也不能胡乱排斥。”司徒修剑道:“他的事,爹自会注意,你别老是菶菶撞撞,别忘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右则到头来只会牺牲更多的无辜,知道吗?”   “是……”但见父亲心意已定,司徒善武还能说什么?只能闷心闷气的,不再多吭一声。   司徒修剑这才转向大徒弟,问道:“近日陶尽门有何消息?”   无醉道:“他们似乎毫无举动,除了陶痴依旧大量购陶外,再无任何动态。”   “喔?”司徒修剑沉思一会儿,道:“你们是否想过,冷醉陶购陶目的何在?”   二徒弟无赦道:“搜购陶器,拥有称世土陶,这不是冷醉陶几近成痴的兴趣吗?”   “没错,这是他的兴趣,否则江湖中人也不会称他为陶痴了。”司徒修剑道:“我只是要你们想想,他是否别有用心,借着购陶,暗中却进行某种阴谋,而我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爹,你认为问题出在大批陶器上?”   司徒善武若有所悟。   司徒修剑点头道:“只是怀疑,目前,我们必须做此揣测,这才可防范于先,你们想想看,如他果真的在耍花样,利用那批陶土,又能耍出何花样呢?”   一时小馆沉寂无声,这得经过详尽思考,方能找出较可位之答案。   “师父……”   温柔女子声音,三徒弟苗若烟开口了。   她始终像轻烟似的,隐含着朦胧神秘之美。   只见她缓缓的又说道:“弟子猜测,冷醉陶明里是在搜只陶器,暗地是藉陶器或陶土原料的特殊物质,拿来研究某种鲜为人知的独家秘药。”   “你为何做此猜想?”司徒修剑问。   “因为陶土大都黑黄,很容易混入药材之类的东西。”   “嗯,不错,不错!”司徒修剑满意地点点头,道:“假设甚有道理,你心思越来越缜密了,实是可喜现象。”   “多谢师父夸奖。”   苗若烟稍窘,但心头却掩饰不了一丝喜悦之情。   善武,你想出结果没有,爹可要考考你脑筋!”司徒修剑说道。   “爹,孩儿认为冷醉陶暗地里偷干不法勾当,藉以谋求暴利,而他的生财器具,当然离不开那些瓶瓶罐罐!”司徒善武说的颇有自信。   “你所说的暴利?”   “鸦片膏不就跟陶土差不多!”   “你抽过?”   “呃,没有,在街上李家药铺看过。”   “看一次就记的那么清楚?”   “爹,你干啥追根究底,我像个吸毒者吗?”   司徒修剑哑然失笑:“不像,别多心,爹只是关心你而已,那东西沾不得,爹只是预感,你一定会想到那儿去,果不出我所料。”   “那我猜中了?”   “呃,还是往其它方面多想想吧!”   “能想出一样就不错了!”司徒善武颇泄气。   “你们呢?”   司徒修剑转问无醉、无赦。   无醉道:“无醉将此事假设两方面,其一便是问题单纯,冷醉陶购陶,纯粹是兴趣使然,毋需再加其它原因。其二,问题在陶器里面,如果徒儿猜的不错,他们旨在避人正目,而陶器里面可能放置了让人一见便眼红的东西。”   “灵丹、妙药、宝物、钱财、武功秘籍、八苦修罗掌!”   说及八苦修罗掌,众人眼睛为之一亮,但却也仅止于揣测罢了。   司徒修剑道:“你挑一个,那陶罐里最有可能装什么?”   无醉道:“老鼠。”   “哦?”司徒修剑很想知道原因。   无醉解释道:“八苦老人不是把秘籍藏在老鼠的肚子里吗?冷醉陶明里表示不在乎,但暗中却费尽心力去抓老鼠,他又不便公开,当然只有藏于陶罐中──例如说,有人抓老鼠卖他。”   “有道理!”   司徒修剑轻啜一口浓茶,又道:“这是我最满意的一个答案。你们认为呢?”   司徒善武、无赦、苗若烟亦觉有此可能,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既然咱已做此大胆假股……”司徒修剑轻笑道:“那么……以后就得靠你们小心来求证了。”   司徒善武道:“孩儿自会查明此事。”   三位徒弟亦同时表示将全力以赴,认真模态倒让司徒修剑甚是放心。   “最近芙蓉荡还有什么消息?”司徒修剑问。   大师兄无醉道:“据弟子十多天的观察,江湖上略有名气之人,几已到齐。近日抵达芙蓉荡的有‘狂飙道人’莫上尘、‘南妖’姬若仙、‘北怪’夏苔儿、‘金面观音’王娇眉、‘态腰虎背’兄弟、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丐帮、‘赛阎罗’吕轨、慕容世家、‘布衣稼农’何下士、‘剑仙’沙无色、‘神刀无敌’欧阳瑞……”   “好了,不需往下念!”   司徒修剑感慨地又道:“没想到,几年未涉江湖事,又蹿出这么多新人,唉!长江后浪拼命来,咱这前浪都快被淹掉了……”   苗若烟道:“师父只闻新人,尚有一些江湖前辈未念呢!”   “那又如何?老了总得入土吧!”司徒修剑自嘲一笑:“英雄出少年,以后天下全看你们表现啦!”   眼神突然锐利一闪,沉静地又道:“现在,该轮到你们活动活动筋骨了。”   司徒善武及三徒弟顿觉有异,各自抓起兵刃就想发难。   司徒修剑伸手制止:“屋顶贵得很,何况还是古迹,将人留下后再说。”   然后他冷冷地大声又道:“朋友,你俩已听得不少机密了,难道尚未满足?那就当面谈吧!”   一时人静,屋静,连那飘云似也突然僵静不动了。       第 三 章 丐帮小帮主     司徒修剑端坐稳如泰山,抓起茶杯似想打出。   蓦地,人影闪动,只见两道电也似蓝光疾射过来,干净俐落立于雅居中央。   随着二道身影掠来,顿时泛出两道似乎是槴子及黄玫瑰香气,敢情还是个女的。   司徒修剑深深吸口气,似笑非笑道:“就凭这两种香气,毋须开口,我已知你俩是谁。该是冷家姐妹,冷翠儿、冷真儿吧!”   话方说出,立于现场的两位面罩蓝妙少女顿感惊宅。   但冷翠儿立即扯下面纱,露出姣白容貌,嘴角一抹冷笑:“既然庄主已猜知我们身分,那么,我就开门见山讲白了。”   冷真儿,揪下面纱,声音冷冰冰的:“据闻,八苦老人将他毕生精华‘八苦修罗掌’,抄腾成本,将它藏于芙蓉荡千万只老鼠肚子之中,这事你该知道吧?”   司徒修剑含笑:“此乃江湖大盛事,老夫岂有不知之理?”   “知道即好办事!”   冷翠儿娥眉一挑,深邃双眸化成明月般皎亮,盯着司徒修剑又道:“陶尽门有意和落霞山庄联盟,共同夺取八苦修罗掌,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联盟!”司徒修剑稍惊诧:“是你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冷翠儿道:“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两者同样有效。”   “喔?你倒是越来越能干了?”   司徒修剑冷笑着又道:“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爹吧!如此重大事情,我怎敢一口答应你,要是将来你爹反悔,落霞山庄可丢不起这个脸。”   “我说过,我就是代表我爹!”冷翠儿硬要对方接受:“你不敢?”   “就算是吧!”   “我看你是故意为难我们姐妹吧!”冷真儿斥道。   “老夫可没这个胆子!”司徒修剑道:“此事不必再谈,你俩可以走了吧?”   冷翠儿冷笑:“要走可以,但也许你们不晓得,凡是我们姐妹经过之地,必然会留下痕迹的!”   话未说完,两道轻影突然掠动,竟然展开破坏攻势。   “让我来!”   苗若烟长剑一抖,欺身入阵,想领教久闻不见的冷家姐妹。   只见,冷家姐妹联合施展“恨满西风”绝招,一时人影窜天入地,随又旋如陀螺,两把薄刀如日月光华,啸风阵阵,威力非同小可。   苗若烟则靠轻功游掠于刀阵之中,一时虽未攻破对方,却也困住两人可能施行之破坏。相较三数招之后,顿感两女功力果然不俗,得小心应付为是。   三人缠战,但见刀光剑影,颇为激烈。   “来一招‘闲云掠雾’吧!”   司徒修剑仔细看着女徒出招,似较急躁,于是点她一下,藉此柔以云雾的招式克那刚强攻势。   苗若烟闻言,顿有所悟,当下改变攻势,甚至放缓速度。   如此一来,冷家姐妹那以快制快之招一时受到阻碍,就像陀螺掉入了粘泥中,越滚越施展不开。   “可恶,要我开杀戒吗!”   冷真儿动怒,攻势顿变,利刀化成强弩般猛刺苗若烟左胁,冷翠儿却将招式迫紧,使得一时情况危急,猝见司徒善武及无醉、无赦两人欺身却攻。   冷翠儿但见三人逼来,自己准吃力不讨好,始迫退苗若烟,冷声喝道:“今天暂且到此,他日再来领教!”   话方说完,和妹妹默英十足,倒掠窍口,逃之夭夭。   “不要追了!”   司徒修剑儿喝住四人,淡淡一笑,又道:“不必跟小孩计较,照你们分配工作进行,还有,多派人手防范,免得陶尽门又摸来。”   司徒善武及二名徒弟自是不敢抗命,纷纷应是。   在谈过细节之后,四人已各自分开办事去了。   司徒修剑静坐良久,思考种种事情,随后,他露出几许笑意:“该去看一看小竟的状况了……”   他认为,要是刚才小竟在场的话,说不定一掌即打得冷家姐妹落巟而逃,何等的威风呢?   他很快转身,前往东厢院找那管家老陈。   人尚未到,老陈已快步迎来,拱手直唤庄主好。   “喔……你手脚倒是不慢?”司徒修剑淡笑着:“小竟呢?可有听话?”   “他在浇花……”老陈直指厢房前一丛翠竹,小竟正认真挑水浇淋:“属下已带他熟悉山庄的一切,他很听话,工作也非常的认真。”   虽然当时他想把小竟抬去喂狗,但那只是一时疏忽而已。   此时,小竟已被庄主收为小徒,身分岂可一日而同?他得小心翼翼照顾,免得日后得罪贵人,连混都混不下去。   现在,就算叫他浇水,也是事先叫人挑个大桶于此,才让他小桶小桶的浇,巴结的功夫可说到了家。   司徒修剑瞧及小徒如此的认真,倒是露出满意的笑容:“还习惯吧?”轻轻迎步走了过去。   小竟闻声才发现师父光临,憨楞楞的笑了起来,直叫着师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行大礼。   司徒修剑轻拍他肩头,感觉壮多了,含笑道:“如何,苦不苦?”   “不苦……一点也不苦……”   只要吃得饱,不受人欺负,小竟已别无困苦之处。   司徒修剑抓起小竟双手,那该是昔日伤口,他却不忍,直道干啥如此拼命?新伤旧伤都出来?   小竟直道:“没关系……没关系……”   司徒修剑可不这么想,转向老陈:“这样好了,他伤势初愈,不适合做些粗重工作,你就分配较轻松的……这样吧,暂且通融一次,放你假,让你养伤,顺便四处闲逛,也好见见世面。”   老陈当然猛点头表示支持,庄主对他抬爱,就此尽展无遗,他不照顾小竟,要照顾谁呢?   小竟却不敢奢想,急急道:“徒儿这些都是外伤,不碍事的,做些粗活可以练臂力,将来可以增进功力。”   “话是不错,但人除了练功、工作,也要休息,右则心胸郁闷,容易走火入魔,听师父的话,出去散散心如何?”   “呃……”小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老陈自希望他接受,道:“庄主说的没错,休息和工作同等重要,你就接受庄主厚爱,不必再犹豫了。”   “那……小竟只好从命了。”   “好,很好!”司徒修剑满意直笑:“尽情去玩吧!来到落霞山庄,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小竟心存感激,大概是自己时来运转,莫名的投靠了落霞山庄,这一切竟然变得如此顺利。   纵然,自己对落霞山庄一无所知,但是庄主恩情已见一切了,有生之年,感恩图报永世不忘。   然而,江湖事,又怎说好即好?利害关系之际,甚至亲如兄弟皆能反目成仇。   司徒修剑虽然满心关怀,但笑声中总露点沾沾自喜,似乎一切都照他安排中进行,小竟亦会成为他安排中的一颗棋子么?   事情尚未明朗,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   “快去吧,别再犹豫,快去。”   司徒修剑不自觉地也急促起来。   “那……徒儿去了?……”   小竟想去,但他似乎对地形不熟。   老陈立即拱手:“小的带他走走便是。”   司徒修剑当然说好了。   于是老陈领着小竟,欣然告别而去。   竹丛下,司徒修剑伸手迎接竹叶滑落之露珠,目光迎送小竟离去,他轻舔露珠,随后泛起一丝笑容,久久不绝于脸上。   不久……   他缓缓走向西厢院。   那是一间特别用石块垫高之厢房。   石门自动开启,司徒修剑迎步进去,推开房门。   里头似是禅房,不见桌椅,只有丝绸黄薄团,一名白髣女子盘坐薄团上,似等着他的到来,已张开眼睛,浅露笑意。   “我认为小竟乃此计划中最仅人选。”   司徒修剑边说边坐于华陀婆婆对面,那里早备有一薄团及一杯香茶。   司徒修剑拿起香茶即喝。   若非那头白发,华陀婆婆根本就像个少女。   她已年近六白的老女人,身材竟然苗条到家,那张脸更如少女般不肯皱一下,雪白肌肤吹弹可破,就是真正二八仅人与之相比,恐怕也得逊色三分。   她轻轻一笑,迷人酒窝可深得很:“他真的那么带劲?可惜尚未见到他,我可不敢口出狂言,此项计划,危险产极高,事情一旦失败,不仅是他,就连你、我都难逃噩运,所以,为了大家安全,我们宁缺勿滥!”   “等他回来,让你瞧瞧便是。”司徒修剑啜口香茶,颇有自信说道:“你鉴定看看我的眼光是否慧眼识英雄。”   “希望如此,大家省事多多。”   司徒修剑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依你数十年经验,你认为把小竟变成‘猫人’机率有多少?”   华陀婆婆伸手轻理那头白发,淡声道:“他如果真是最仅人选,一块宝,他如果能毫无损伤地在剎那间,完全接受你全部高深功力……,这么一来,制成‘猫人’的机率,约有八成的把握。”   “八成?……虽然不错……但那二成,是怎么回事?”   “这二成嘛……”华陀婆婆笑的暧昧:“当然是我的医术,要是我突然双手发抖,那岂不前功尽弃?”   “华陀婆婆的手岂会出错?”   司徒修剑不禁笑的开心,这答案无异说明已接近十成的机会,又道:“只要咱俩合作,必能稳操胜算。”   “希望如此!”   两人会心一笑,随即又讨论些细节。   许久,司徒修剑才春风满面似的离开西厢房,圆滚滚的脸上笑意不断。   他彷佛见着小竟变成“猫人”模样。   猫捉老鼠,岂不相生相克?   话说小竟一踏出落霞山庄后,他不忍老陈跟在身边侍候,遂要他回去,老陈以为他另有去处,也就不便跟来。   其实,小竟初到此地,哪能相识什么?   他只能毫无目标的走着,或而想到街上那间客栈,该是唯一目标。又赶回去问守卫怎么走,在得到指点后,便兴冲冲的往山下行去。   几经转折,不到中午,他还是找到市集,置身于大街之中。   但见摊贩云集,叫卖声此起彼落,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小竟反正也没事儿,只好随人波而走,逛到哪儿算到哪儿,等着逛到那间客栈,再去瞧瞧不迟。   随波逐流一阵,他见左街大广场处挤满人潮,且传出敲锣打鼓声,想必是有热闹可看,他不自觉地移步过去。   人群一圈又一圈,几乎把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小竟当然挤不进去,忽见左侧大榕树上已攀着不少小孩,甚至大人。   在毫无位置之下,他只好往榕树攀去,还好,此树分枝不少,得以找到理想位置,才可将广场一览无遗。   他往前瞧去,登时惊心动魄,差点叫出声音。   那变把戏者竟然在展示人不像人的畸型人。   一行七八个,有的矮如侏儒,有的驼背如球,更有弯体背背相连,长满指长肉芽的恐怖畸型人。   小竟瞧得差点呕吐,不敢相信人世间竟然有此凄惨无比之人?“相较之下,上苍对我极为仁慈了。”小竟感慨不已,这些人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是被人动手脚粘上去的!”左侧传来声音。小竟更是惊心,这些人会是被人动手脚所造成的?   他急往发声处瞧去。榕树尾端坐着一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叫花。只见,他留有一头桀骜不驯的散发,满脸油泥,两眼却是黑白分明,炯炯放光,正瞧着小竟。他似乎看上小竟,说完此话,已移身过来,腰际一条草绳晃啊晃的,草鞋拖地只只响,走着软枝,起伏般晃着。但是,他却是一脸的悠哉样!他走至小竟侦旁五尺近,坐了下来。但见他指了指背相连的畸型人:“我看多了,他们那张背是被人削出血肉,再捆成一团,加点什么怪药,等伤口愈合,自然就粘在一起了。你看那肉芽,一条条像红蚯蚓、大蜈蚣,那是怪药引起的副作用,听说又痒又疼,但抓出血又会再长,很惨、很惨的啦!”小竟触目惊心往那弯背人瞧去,肉芽突如石笋林,几乎已传染全身,直若癞痢、痲疯者,形态极惨。小叫花又指向另两名后脑袋相连者:“他们更惨,两人共享一个脑,疼下痛来,挣扎相互厮杀,看到没有,眼睛都被对方抓瞎了。”   “你……你怎知那么多?……”“我跟了一个多月,当然明白。”小叫花低声地又道:“我还曾偷溜到他们笼子,打探消息,结果他们舌头都被割掉,吭不出一个鸟字,我只好写着问,才知道是有人动手脚。你猜,他们最想什么?”“死!”“呃!”小叫花凝眼仙竟:“你怎知?不赖喔!”小竟当然知道,他就曾经历生不如死之状况,不禁感触良多。“谁那么残忍,把他们整得如此惨状?”“要是知道的话,准把他碎尸万段,呃!不对,应该把他变成这样,让他当当自己的住作。”小叫花还在撂狠话,忽见场内两名彪形大汉手持长鞭,忿怒抽向几名侏儒,鞭鞭见血,再抽下去,皮开肉综。但是,他还想继续抽,简直毫无人性。小叫花忍受不了,破口即骂:“喂!畜牲……你是不是人?也敢向那些人动手?”小竟一时升起正义,嗔怒斥道:“欺负弱小,算什么英雄,有胆来找我们!”“走,教训他去!”小叫化嗔喝。“好!”小竟本着一脸的正义,哪顾得自己不懂武功,他想教训,却找不到路下去。哪知小叫花双脚一蹬,树枝晃动,他已跳落地面。小竟受不了震荡,唉呀呀的尖叫,紧随其后跌落地面,幸好他跌惯了──从万丈绝望峰摔下来都没事,哪怕在两三丈榕树上?他带窘爬起,第一次那么威风迫向二名彪形大汉。“好小子,敢管大爷的闲事?”两名大汉长鞭一挥就要抽来。小叫花可经验得很,狠叫一声冲,硬是欺撞大汉,迫得那长鞭发挥不了功用。小竟有样学样,也冲杀过来。一时,四人扭成一团,杀得难分难解。“小矮人,逃啊!越远越好……”小竟临阿还管闲事,哪知话未说完,大汉一拳捣来,打得他眼眶发黑,眼冒金星,正想甩头醒脑,叭然一拳,右眼又自挨着。小竟眼前一黑,恐惧立生,一脚竟然踹中大汉卵蛋,痛得他如袋鼠般乱跳乱叫。“我踹死你!”小竟勉强张开眼睛,发现效果,自是一路追杀下去。“操你奶奶!”大汉跳久了,疼痛稍减后,自是想要报复,龇牙裂嘴,咆哮如狮,如山崩地裂般扑杀过来。小竟亦是霸道得很,猛冲上去,连环拳猛打不停,大汉却无动于衷,双手一揽,扣住小竟腰身,高举上空,狂笑不已。小竟一时心急,直叫放我下来。“没那么容易!”大汉哈哈狂笑着:“不将你摔成肉酱,我就不叫李霸!”说着,卯足劲道正要把小竟丢往城墙,撞得他粉身碎骨之际……突然只觉腰际一麻,全身竟然使不出力道,像木头人定在当场,小竟得以滚身摔落地面,脱逃魔掌。此刻,小竟哪还有力气挣扎,大骂一声“你妈的”之后,已累如出水的哈巴狗般,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舌头伸得尖长,猛喘又喘。“喂!你要不要紧?”原先和小竟一同搅入这一场混局的小叫花蹲在一旁,不必看,一拳打得那名大汉倒大树舟撞于地面。   “摆平了?……”小竟摸摸眼眶,好疼。“那当然,我是不发威,若发威,天王老子都挡不了的!”   小叫花指着两名恶汉,颇为得意自己的战果。   “那……那些人呢?”小竟指那些侏儒。   “走啦,连观众都走了,他们看不得热闹,只好自动离去。”   小竟偷偷瞄向四处,果然人群散得甚远,暗自解嘲:“还好,否则我这两个黑圈圈很不好隐藏。”   他摸着眼睛,不禁自嘲直笑。   “那是光荣战果,没什么好害臊的。”   小叫花不以为意的轻笑着。   “你都没事?”   小竟有点疑惑,打架无伤,似乎不大正常。   小叫花耸耸肩:“丐帮弟子,岂能轻易就受伤。”瞄着小竟:“我还以为你练过几天武功,没想到……这么惨不忍睹?”   “长这么大,我这次武功算是最强的一次了。”小竟干笑道:“以后多多指教,我叫小竟,你呢?”   “欧小被,棉被的被。”   “小被?倒是挺顺口的,你是丐帮弟子,武功必定了不起喽?”   “马马虎虎啦!”   小被嘿嘿邪笑,想装不在乎,却总是难以隐藏:“六审及格,大概可以一拳打死一条牛啦!”   小竟当然一脸钦佩:“能不能试验一下,我是说,把地上这两头牛弹开。”   “没问题!”   小被当下运起打狗拳,喝喝几声,猝然斜打地面两恶汉,两拳轰来,叭叭脆响,恶汉霎如断线风筝摔飞十余丈,掉落墙底,闷哼声音传来,想是痛到极点。   “如何?”小被拍拍手,威风极了。   小竟登时拍手叫好,惹得小被笑不合口,直道小意思!   相互交谈一阵,小竟不觉想起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遂问道:“你有地方去么?”   小被一副吊儿郎当黠笑道:“原先,我是奉帮主之命得去执行任务,不过,小被我童心未泯,所以趁机开溜,想要绕绕芙蓉荡,看是否有搞头,怎么样,是否有兴趣同行?”   “好啊,我正愁法地方去呢!”   “爽!回答的爽快,你要去哪?”   “不是说过,没地方去了。”   “那……咱先到梦愁湖一游如何!”小被笑念着:“梦愁,梦愁,梦里就不用发愁!   游罢回来再发愁也不迟!”   当然没意见,于是两人相偕往梦愁湖行去。   梦愁湖,波涛万项,烟水迷茫,更有数艘缤纷画舫,闲闲散散,随波逐流,悠游于湖面上。   梦愁湖畔遍植杨柳青青,微风轻吹,柳条摇晃,宛若仙女起舞……   小竟、小被同在如织人潮中,浸淫在梦愁湖之悠然景致中……,不知不觉行向白色情仙桥上。   一眼望去,偌大的湖景,尽收眼底,实是最佳赏景的地点。   小被大概混惯了,对仅景没什么兴趣。   他只对过往人潮特别来劲,每有奇特之人,必定品头论足一番,论内了,自又回到小竟身边。   “你为何出现在芙蓉荡?”小被语气倒认真许多。   “我?”小竟一时犹豫。   “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以后,很没面子。”   “喔?”小被甚有兴趣,直叫说啊!   小竟没办法,只好窘着声音道:“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你是神仙下凡?”   “该说饿鬼投胎吧!”小竟道:“我是从绝望峰上自杀往下跳,本以为一了百了,没想到却死不掉,就这样来到了芙蓉荡。”   “你怎会混到想自杀地步?”   “别说啦……”小竟轻叹一声:“以前的我,命运乖舛得很,连条狗都不如……”   “看不出你身世这么悲惨……”   小被不愿触动他伤口,尽找有趣话题聊,顺着小竟眼神,遥望远处那不见顶端远山渺渺,咋咋称奇。   接着,小被又道:“你真是神通广大,从上面掉下来,竟然摔不死?”   “该是运气好,儿绊着树枝又掉落人家屋顶,化去不少劲道,所以才能活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神。”小被轻轻笑了笑:“看看你现在满面生光,一定混得不错吧?”   “哪能说混?只能说是被人收留而己。”   小竟感慨地又道:“我跌下来之后,被陶尽门的项尚飞所救,而后,他建议我投效落霞山庄,后来,庄主收留了我,于是我成了庄主的第四位徒弟……,这就是我来到芙蓉荡所有的遭遇。”   “这就对啦,当了落霞山庄小徒弟,从此必定一帆风顺带威风。”小被笑道:“你命运将亨通啦!”   小竟是有点庆幸,但他可不敢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更大。   说话间,忽闻东侦湖岸传来春春似的喝声,随又传出刀剑锵锵撞击声。   随着这突地暴动,四下游客顿时骚动起来,纷纷想走避,以免惹祸上身。   “发生何事?”小竟遥望过去,似发现几个乞丐,问道:“他们是你的同党?”   小被当然瞧出是丐帮弟子,一时心急,叫声:“你在此等我!”   说完,急急追赶过去。   小竟楞在当场,照理说,以朋友立场,他该过去,但自己毫无武功,能帮上什么忙?   只有焦心地在这里了。   小被猛穿一排杨柳,射至战区,大喝住手,却已发现丐帮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再喝住手,截向两军之间,五名绿巾壮汉倒掠五丈,冷森顿在那头掠阵。小被只关心自己弟兄,赶忙拥扶一名重伤男子。   “姚善,你醒醒,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姚善急欲开口,却力不从心,一张开嘴,只觉得喉咙一甜,热血狂喷如注,喷得小被一如血人。   他隐含歉意的瞧着小被,嘴巴张了张,声如蚊叫,再一咳血,已经软倒在小被的怀中了。   “姚善!”小被叫之不醒,始知事态严重,将他置于地面,转身扶起另一名受伤兄弟:   “查耀,你说话啊!”   他摇着查耀身子,仍旧无半点动静,但手中却抓着一只破旧陶碗。   瞧他如此死命扣住陶碗,可见他视此碗如命,且为它付出生命代价。   “少帮主……”   两名挂彩弟子也已蹒跚行来,本是摇摇欲坠,却仍挺着一口气,手抓破碗不放。   小被已然明白,这些弟子莫非在为保住自己的饭碗而拼命?   瞧着姚善饭碗已被夺走,小被冷森盯向那群绿巾杀手,怒道:“你们是何派人马?   连丐帮弟子也敢伤害?一个烂饭碗也容得你们出手抢劫?”   越想越气,脸色扑上一层肃杀之气,原先十六岁年纪,顿时老成数十岁。   一名绿巾杀手冷笑道:“只不过向你们丐帮‘借’个破碗,这么心疼啊?”   另一名绿巾杀手道:“只要我们绿巾杀手出马,绝无落空可能!丐帮若要息事宁人,我看只有将就些,把这股瘪气吞到肚子里当屁放的份儿!哈哈哈哈……”   “我呸!”小被猛吐口水,嗔斥道:“太岁头上动土,也得先看看地方,不让你们尝尝厉害,还以为丐帮好欺负!”   说着,他喝令手下退开,挺身指着五个杀手,冷声道:“我以一敌五,你们一起上,一起送死吧!”   硬树般屹立直挺,一副俨然不可欺模样,倒让几位绿巾杀手眉头直皱,测不出小被有多少斤两。   一名绿巾杀手冷道:“以多欺少,即使赢了亦无光彩,咱还是一一较量吧,免得落人口实。”   他先跳出来迎敌。   小被登时冷喝,抢出先机,双掌化成千万掌影,凝成一股排山倒海狂流,无以伦比劈向绿巾杀手。   绿巾杀手但闻气流,心知这小孩武功不弱,但也非高到让自己害怕地步。他冷笑,照样翻掌劈来,想来个硬碰硬,果真封向小被双掌。   这一封,直若两股狂涛骇浪撞击,轰然一响,地动山摇,劲风穿裂地面三尺,硬将绿巾杀手给迫退弹开三数丈,差点摔个狗吃屎,嘴角巴挂出血丝。   小被只不过衣交浮动,咧咧作响之后又还原,轻蔑冷笑:“滚吧!我懒得杀吃屎狗,换下一个!”   眉宇一挑,瞄向另一目标。   “我兄弟只不过一时大意才败北。”第二名杀手冷声道:“你别得意太早!”   一声冷喝,只见他凌空穿射过来,手中利剑舞若狂龙觉天,忽又幻成怪蟒卷地,一片寒光斗亮,剑尖如灵蛇吐信噬来,锁住丈余方圆,在不可能的空门隙缝下,暴刺那黑点般细小心脏部位。   小被冷喝,顿时缩闪身躯,连翻七个筋斗化去剑招,猝又翻身,一连十三掌打得对手剑偏人闪,招式零乱。   小被猝然侧身,一掌切向杀手左胁,只然一响,直接命中,杀手蹬蹬蹬连退三退,腰身一疼,肿如小球。   他恼羞成怒,哇哇大叫,不再守招,全然猛攻。   “来啊,我打得你滚肿如气球!”   竟然耍起狂招,东窜西掠,老找空隙出手,有时甚至想揍其脑袋而甘冒中剑危险,揍得那人眼肿鼾青,换来左胸一道伤口,他却仍叫划得来。   一连缠斗三十回合,那杀手果真如气球,虚胖许多,小被却也挨了三剑,幸好是皮肉之伤,并不碍事。   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胜负。   观战的杀手自是惊心动魄,一人提议:“英雄当不成,只有公然当小人!”   一声大喝,这三名杀手纷纷掠入战圈,迫得小被险象环生。   两名受伤丐帮弟子见状,登时焦切攻来,但两人伤动在身,根本帮不上忙,一个上招即被迫退,急如热锅蚂蚁。   情急中,其中一名只好拋出打狗棒,直叫少帮主接住。   “谢啦!”   身为丐帮少帮主,打狗杖法至少也学得六七分火候了,只见,他耍得竹影幢幢,霸气啸人。   但听,斥喝一声“乱棒打群犬”,但见那棒一幻为二,二幻为四,及至成千上万的成影、成墙,在那丈八方圆飞舞窜掠,或而化为狂龙卷天,霸气天、游动地,不可捉摸地吞卷那急走偏锋之剑光。   越滚越盛,似若激光爆开,串成千万道数尺长的尖冰在浮动,映在阳光下照射,直若从太阳那儿呼唤而来之光针,直接地、间接地,罩刺周遭诸人。   那强大劲道下压,任谁也都喘气不及。   小被猝又喝声“破”!棍影炸开,似千万条灵活电蛇窜噬对方,一时唉叫连连。   三名绿巾杀手长剑折断,倒飞摔出十余丈,倒地不走,剩下一名,全身肿青,畏惧地在作困兽之斗。   小被猛桃打狗棒,锵然一响,那人利剑脱飞高空,吓楞当场,小被猛又挥棒,直指对方太阳穴。要命,先擦擦额头汗再说。   这几手直让他够累了,擦完后,冷声斥道:“落入我手中,要杀要剐?还是跟我合作,来个有问必答?”   绿巾杀手闷不吭声!   “说!”小被猛抖长棍,杀手猛抖身形,以为完了,却还没,冷汗直冒,小被再喝:   “只能选一样!要死?要活?”   “我说便是……”绿巾杀手终究耐不了死亡威胁,锐气尽失,只求活命:“我们自然……”   “是谁收买你们办事?”   “落霞山庄。”   “为何抢我丐帮饭碗?”   “这……其实毫无用意……”   “胡说!既无用意,又何需劳师动众,拼个你死我活?”   “只怕说出之后,你会劈了在下……”   “不说照样劈了你!”小被冷斥,打狗棒猛敲他脑袋,痛得杀手双手抱头,一脸惊惧:“快说,饶你不死便是,我以少帮主名誉保证!”   绿巾杀手脸色稍安,终于说了:“我们落霞山庄庄主向来自视甚高,唯我独尊,只要他看那派不顺眼,自然便会寻机桃衅,这一回,他便是看不实丐帮在芙蓉荡乞求模样,才会下令夺丐帮弟子乞讨的饭碗。”   “这是什么答案?”   “标准答案。”   啪然一响,小被又打得他头晕脑胀,斥道:“敢给我打哈哈,简直找死!丐帮和落霞山庄毫无瓜葛,他会来抢我们饭碗?”   “在下说的全是实情。”   绿巾杀手不知是装出来,亦或真害怕,竟然挤出泪水,一副可怜虫地乞求着,又道:   “我们只是听令于人,至于庄主为何看丐帮不顺眼而故意找碴,就得他自已才明白,你饶了我吧!”   “你这算什么杀手?”   小被冷斥,又道:“杀手失败只有死路一条,你竟然流泪求饶?太没人格了,说!   是不是‘陶尽门’派你来的?”   绿巾杀手闻言脸色顿变,随又装出可怜模样:“小的句句实话……”   “那就去死吧!”   小被怒火三丈,猝然敲出找狗棒,硬想将他脑袋打得稀烂。   绿巾杀手突然大喝,勉强躲闪,但避开脑袋却避不了左肩,被敲得肩折骨断,跌落在地面。   只见他脸色发青,想咬舌自尽,小被见状,一杖穿捣他嘴中,防止他咬舌。   小被一冷笑:“说对了吧,你本就是陶尽门派来的人,说是落霞山庄,意在嫁祸对不对?你现在倒像个训练有去的杀手,视死如归,不过,你还是说个清楚,否则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今天街上亮相的畸型人!”   绿巾杀手猛颤身子,吭不了声,目光仍是死硬撑着。   “不说?真的不说?我打烂你牙齿,让你连咬舌机会都没有!”   打狗棒正要抽抖,左侧突有声音喝出:“住手!”   原是方才被打得发肿之杀手,他跌撞走来:“我说,是陶尽门派来抢陶碗的……”   “对嘛,装什么英雄!”小被抽出打狗棒,连甩都不甩,挥着手指:“滚啦!想活命,找地方躲起来!”   肿胖杀手失起那肩头断毁杀手,心存感激,落莫地跌步而去,那孤怜情景和方才杀气腾腾,相差何止千万。   小被冷哼:“敢惹丐帮,十条命也不够赔!”   话未说完,猝见到一寒光闪至在后侧,他猛转身,寒光直闪两名杀手而没。杀手连吭声都来不及,巴倒地毙命。   “谁!是谁?”   小被神经过敏抓紧打狗棒,四处瞧探,但觉柳叶飘飘,人群杳远,哪有什么鬼影。   他已明白,那人是在灭口。   小被不禁为杀手的生涯感到怨叹!   “往前也是死,退后也是死,不知你们当。杀手干啥?”   他想不透,也不愿想它。   此时,手下弟子却已行过来,他勉强打起劲,道:“他们是陶尽门派出的,目的在抢丐帮陶碗,传令下去,叫大家小心,必要时改用木碗,以免多做损失。受伤的回忠养分舵养伤,牺牲的年回分舵,照帮规大礼厚葬,我还有事,日后再谈,去吧!”   丐帮弟子一向服从性高,当下不问任何理由,立即着手办事,扛着姚善、查辉尸体,渐行远去。   小被轻轻一叹,已行往东方,边走,他边想这一切复杂又神秘的猎宝行动。   不知何时,天色已然阴霾。   此刻,凌乱的雨丝就如变化不定的风中柳絮,时而向西轻吹,时而又全盘舞向东方,摆摆拂拂,变化莫测。   雨丝拂过小被,带来一丝丝寒意。   他这才注意到天色已变,不禁自言自语戏谑道:“这一场竟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果然是小被出场,势必惊天动地!”   泛起得意笑声之中,仍再耍几招过干瘾。   照此为鸟辰密布看来,依照芙蓉荡常有之气候变化,必是暴风雨快来了吧!   小被可没忘记情仙桥上还有小竟在等他,忍不住高声大叫小竟名字,急急追了过去。   疾追三百丈,发现小竟仍在桥头,孤伶伶淋着雨。   他于心不忍,猛地掠身而起,疾射桥头,连翻三筋斗,安然落地,搔着满头乱发,尴尬道:“对不对,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小竟本想装不在乎,但瞧他一身是伤模样,急声道:“你伤的那么重,该找地方歇息养伤才是。”   小被轻笑:“哪有那么严重?否则我还笑得出来?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尽管没伤及筋骨,但杀手凶很的几刀,仍让他够受的。   小竟检视他伤口,红肉都翻出数寸长,吓得他更焦急:“这种伤还说不碍事?要是伤口再恶化,准要你小命,还是找地方治伤吧!”   小被还逞能:“你这是庸人自扰,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鷕我这种皇帝相,会是短命之流?”   “皇帝也会翘辫子!”   “拜托,你的话真不少!”小被拗不过,叹口气,无奈道:“好吧,咱先找地方躲雨,然后一边治伤。”   此时雨丝已化成豆大雨滴,倾盆大雨将至。   “这才是正事!”   小竟满心高兴的直瞧着小被。   然而小被却一脸的无奈,一句话也没吭!       第 四 章 金 兰     小竟心里高兴,于是左顾右盼的,想立即找个可避风避雨的好地方。   然而,放眼过去,湖边除了青青杨柳,再也找不出可躲雨之处。   他目光落向湖面,搜寻着湖面,画舫早已散尽,想借来躲雨都不可得了。   只见,他一脸的焦切!   小被瞄着他,捉笑道:“怎么?找不到地方?桥底怎么样?”   “桥底?”小竟认为,倒也可以凑合,往下瞧去,竟然发现有艘画舫穿过,不禁欣喜:   “有船了啊!”   “你可想躲入船上?”   “只是,不知船东肯不肯……”小竟犹豫了。   “哪有不肯之理,走!”   抓着小竟右手,小被已掠身而起,直射数丈开外画舫。   “不行啊!”   “嘘……”   小被嘘出声音,小竟眼看已然无法挽回,只好闭声,任由他去了。   但见,小被轻巧将他带落画舫尾部,落得毫无声息中,竟然地响出声音,小被暗道糟糕,打狗棒太长。打到了舱板。   霎有声音喝来——   “你们是谁?”   似乎是传自舫中淡蓝帘幕内的女子。   这声音听来柔柔嫩嫩,直让小被、小竟以为这是姑娘家的轻嗔,而非叱喝!   话声方落,淡蓝帘幕被掀,纤纤玉手现形,一位俏女子飘然映入眼帘。   这女孩年约十四、五岁,微扬的凤眼晶亮,瓜子脸孔娇白,配上小巧樱唇,挺尖鼻头,再加上两条缠着红玫瑰的小辫子披肩而挂,显得俏丽活泼,一身淡蓝曳地长衫袍,更将她烘染得清新脱俗。   “喂,你们究竟是谁?”   女孩见两人眼睛盯死般瞧着自己,火气不由更炽,接着大声叱道:“难不成,你们既聋且哑?”   “喝!”小被被她一喊,心中不爽,张口即斥,“原以为遇上什么脱尘仙子,未料却遇见棘手的恰查某!恰查某——”   “可恨!”   女孩双手一叉,显然动怒地将左手伸出,轻掰指头又道:“不请自来,罪一;无故漫骂,罪二;伤人自尊,罪三;视线乱瞄,罪四;言行粗俗,罪五。”   她一一数罪证,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眼见战火己浓,小竟挺身解释道:“对不起,姑娘!我俩实因躲雨,才误闯此地,希望你行个方便,免得让我们成了落汤鸡!”   话一说完,雨声更如千军万马之势,奔腾于整个梦愁湖,湖水掀搅,船身亦随着浪潮,上下弹着……   女孩看见滂沱雨势,口气较为和缓:“其实,我飘雨并非不懂情理,这样吧,你俩若能驳回我方才列举的五项罪证,我定特别通融。”   “好!”小被直率道:“你是飘雨?”   他瞧见飘雨颔首示意,这才似笑非笑说着:“飘雨,掏干净你的耳朵,本少爷可是好话不讲第二遍。”   “你!”飘雨忍住火气,没好气道:“随你怎么讲,只要你们无法驳回五项罪状,请马上离开这里。”   小竟看着飘雨说话甚绝,顿时心凉半截,看来,真得淋上一淋滂沱雨势,所以,他不再讲话,只看小被如何舌辩。   小被大方地坐在帘幕旁的圆形木椅上道:“仔细听我道来!”   他轻咳一声,接着才说道:“罪一,不请自来,这项本就不成立。画舫上并未贴着‘非请勿进’之标语,何况刚才,此画舫木门大开,甚有迎宾之意,所以,我俩并非不请自来,乃是光明正大来此!是故,此项罪证无庸置疑,根本不成立。”   飘雨听着小被长篇大论,一时抓不出丝毫语病,只落了个哑口无言。   小被见状,更抓住时机道:“沉默便为默认,既然你己默认我方才所言,我和小竟当然少了一项罪恶!”   “哼!”飘雨凤眼向左右轻扬一下,不以为然道:“你别得意的太早,还有四项罪名哩!”   她语声愈说愈大,只因外头雨势如咚咚作响的鼓声,让人不得不拉开嗓子,和轰隆雨声较量。   “好!”小被为让飘雨听清楚自己所言,不得不大声嚷道:“关于‘无故漫骂’我们并不认同,事出必有因,若非方才你说我们既聋且哑,谁又会动肝火,骂你是恰查某!恶婆娘!”   “可是……”   飘雨不服气地又驳道:“我不过骂你们既聋且哑,这并没什么!你们却将我形容得如此……如此……”   讲到此,飘雨变得吞吞吐吐,即使有更多理由,她也讲不上来。   小被抿嘴一笑,神情慧黠:“我抓到你的语病,若非你先骂我们既聋又哑,我们又怎会乱骂一通,可见,这是‘有故漫骂’并非‘无故’这一项,你可心服口服?”   “我……”   飘雨见着小被一身是伤,却仍趾高气扬的模样,顿时亦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好心不服口不服地默认。   “哈哈!”小被得意地抿嘴窃笑:“任凭你有多少理由,我定能一一推翻!”   他看看飘雨又羞又窘的模样,更为得意地又说:“至于伤人自尊一项……这根本是无中生有,说几句让你不中听的话,就伤了你的自尊……那么,平心而论,你的心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这……”飘雨着实未料——自己率性数落二人的罪行,到头来竟全成为自已的不是了。   她甚为不服地瞟着他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竟是谁有理?如果……如果你们再惹本姑娘不快,那么,我立即毁约,请你们立刻出去!”   小被轻皱鼻子,摇头道:“女人心,海底针,谁也无法搞懂,看来,你真想使出杀手锏罗?”   说着,小被不露痕迹地聆听雨势,他心中暗笑:“雨势渐小,不出一刻,天必放晴了……再蘑菇一下,待你真要送客时,嘻!早是雨过天晴啦!”   想至此,他蓦地发现,身上的伤口几经方才细雨漫淫,此刻已然溃烂,汩汩的黄脓,如长流细水般,顺着曲线流下……他不由得轻蹙浓眉。   这动作,看在小竟眼底,暗道:“看来,小被实在得好好治疗才是,没想到你竟能忍住噬骨之痛,强颜欢笑地在此装疯卖傻……若是常人,岂非早就倒地不起,哭天喊地了?   唉!”小竟不由地轻叹一声,他臆测不透,小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飘雨并未察觉二人情绪变化,她仍旧我行我素,嗤声道:“怎么样,是否还要继续反驳本姑娘?”   “你……”   小被让飘雨搞得颇不愉快,他斥声道:“飘雨,你听清楚,少爷我可不懂怜香惜玉!一个人的忍耐可是有极限的,你若再惹毛我……哼!脱你裤子,揍你屁股,再将你丢到梦愁湖内喂大鱼!”   小被话才说完,飘雨显然已被吓着了!   只见,她噤若寒蝉,二话不说,双手抱膝,瑟缩地蜷在一旁,和先前气焰高张的模样,形同二人。   小竟见飘雨可怜的模样儿,于心不忍地道:“小被,你刚才所言,也未免太过火了一点吧!”   “过火?”小被提高声音道:“要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不凶一点,她就爬到你头上啦!”   小被眼里,飘雨已从仙子形象,降格为恶婆娘,现在更是身价骤跌,成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飘雨简直欲哭无泪,向来众人宠她如众星拱月,何况有人说她是恶婆娘?丫头?   正欲开口……   只见小被浑身是伤,却仍穷凶恶极的样子,只有小口紧闭,心中狠狠咒骂着……   画舫内一时寂静,外头仍下着雨,只是雨势不似先前滂沱。   咬牙忍着疼痛,怎奈,他只觉视觉模糊,想再吓吓飘雨,却又力不从心,他极力装成不在乎的样子。   只听他轻唤着小竟:“小竟,莫非这梦愁湖浪太大,舟身太小,所以我才荡得晕头转向……看来,咱们选择此处避雨,似乎是个错误!”   说着,他的嘴角却荡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笑意……   “小被!小被……”   小竟已察觉不对,想都不想,双手有如反射动作一样地欲扶住小被……   突地——   “啪啦”一声,圆椅己倒,小被无力地滑至地面,那股滑溜,让小竟亦无法抓住小被的人……   “小被!小被!小被!”   小竟轻扶起小被,心急如焚,他看了在旁如果鸡的飘雨一眼,道:“飘雨,这里可有金创药?”   飘雨自地上缓缓站起,巧然移至小竟身旁,道:“我一个姑娘家,带金创药有何用途呢?”   她伸出纤纤小手轻按于小被额头,诧异地又道:“他病得不轻,看来……不得不留在此地了!”   眼见方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小被,刹时却成任人宰割,无力一搏的羔羊,即使铁石心肠,亦会激起怜悯之心。   只见她轻扯着小竟的衣袖,又道:“喂,小竟……”她面露赧然,“将小被放到我床上去!”   小竟点点头,此刻,不容多想,他吃力地抱起小被,急道:“好,烦请姑娘带路!”   飘雨闺房,乃在画舫东侧,掀开门前淡蓝帘幕后,向东转便是。   此刻,小被昏迷得不省人事,汩汩流着黄脓的伤口,更见恶化,不过一个时辰,这些伤口,竟然已渗出腐败臭味?   莫非,那伤口有毒?   小竟见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半点方寸。   飘雨亦急,却又爱莫能助,她轻拭小被额上冷汗,忧忡道:“难道没有办法吗?”   小竟长叹:“不懂医术,如何医人?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想敢轻举妄动?”   飘雨看着小竟一张苦脸,只好沉默,先前她和小被的口舌之灾,飘雨早就抛至九霄云外去……   小竟来回走着,有若钟摆般,一去一回,一回一去,速度依然,表情如故,他毫无知觉地走着,脑子里,正绞尽脑汁……   忽地——   “有了!”小竟肃穆的神情上,绽放出解脱似的笑容道:“飘雨,这里可有刀剑之类的利器?”   飘雨不明所以,沉思一会儿道:“这船上并没有刀剑之类的利刃……你要这些有何用途呢?”   小竟原先满怀希望,听到飘雨所言后,希望破灭,他顿如泄气的气球道:“既然没有,岂非白说了……你再仔细想想!”   飘雨沉思半晌,眼神毫无目的瞄视自己屋内,蓦然,她将视线聚集在梳妆台上,再次沉思一会儿。   只见她急急跑至梳妆台前,捏起一片薄如纸,长约两分的亮黑色刀片,道:“小竟,这是否派得上用场?”   说着,她便轻晃亮黑色的刀片几下。   小竟眯眼瞧着,他自飘雨手中接过刀片,道:“只要是利器便行,聊胜于无!”   不待飘雨问清缘故,他将刀子往自己左手肘上,施力重划,划出长约两寸的细长伤口,小竟动作停止的刹那,鲜红的血液,顺势溢出,看来极为怵目……   飘雨愕然地抢下惹事的刀片,道:“小竟,你何必想不开,这般寻死寻活,对你的朋友根本于事无补,早知道你是用来割腕,说什么我也不会拿刀片给你!”   小竟眼睁睁地看着飘雨自说自话,待飘雨说完,小竟谈笑道:“割腕并非自杀,我是要让小被饮下我的鲜血,这有助于愈合他的伤口。”   “噢?”飘雨疑窦重重,不便多问,她轻描淡写道:“这么说来,你的血便如灵丹妙药,能让人起死回生罗?”   “是吧!”小竟语气并不肯定。   以前无意吞服八苦老人所赐之九转续命丹后,打从自己从绝望蜂上摔下来,浑身是伤,不消片刻,伤便完好如初,毫发无损。   他喃喃道:“既然九转续命丹具有如此神效,我浑身血液或多或少,当也具有如此功能吧!”   想至此,他正拟将手肘靠近小被嘴里……突地,飘雨诧异呼道:“小竟,你……你的伤口愈合了!”   小竟看看原来两寸长的伤口,现在竟然毫无痕迹地愈合起来了实在让人始料所不及,小竟苦笑道:“看来,我得第二度割腕了飘雨!”   小竟伸手向飘雨要回刀片,飘雨有鉴于刚才奇迹,亦一语不发将刀片递向小竟,小竟再次在左手的中央位置,再划一道较先前还深长的伤口……   小竟迅速地将手肘伤口,递至小被嘴边,汩汩的鲜血,徐徐浸至不被的嘴,有些则如“八”字般,缓缓滑落在小被嘴角……   忽地,传来小竟咒骂声!   小竟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又愈合的伤口,顿时啼笑皆非地又道:“一不作二不休,看来无三不成礼!”   说着,他腕力更狠,使劲用力一“砍”,怎奈小小刀片并不能制造出多大的伤口,倒让他又气又急。   他气极败坏地往伤口上使劲一咬,那股劲儿,仿佛是狠咬着敌人的肉似的……   这一咬,果然奏效!小竟巴不得小被吸光自己的血,伤口紧紧凑着小被微张的嘴。   良久——   小竟眼看被自己咬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柱的伤口,逐渐愈合,血已凝聚,看来,这伤口已不能制造出效果了。   正拟再咬一次,飘雨急急捉着小竟衣袖道:“你疯了不成?这是你的血、你的肉啊!即使是铁造的身子,又怎堪你如此虐待?”   小竟看飘雨一副着急模样,不禁微笑道:“你难道不知,在男人世界中,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的例子,比比皆是!”   言下之意,他也在轻讽着飘雨少见多怪!   飘雨鼓着粉腮,不服气道:“并非我少见多怪,只是……像你这样……”   她停顿了一会儿,做势学着小竟咬手臂的模样,又道:“这种活生生的例子,摆在我眼前,可还是头一遭呐!”   小竟并不明白飘雨所处环境,飘雨不知小竟环境……   说来,三人该是同样的陌生,在飘雨眼中看来,除非小竟和小被真是生死之交,否则,此事实非常人所能做的。   她益发清楚,自己所处“名、利”当头的环境中,要有这种知交,更是难上加难了,想到这哩,她倒挺羡慕二人的交情,另一方面,她却又为自己身处在官宦世家,而有所感伤……   飘雨有感而发地问道:“看来,你们不仅相识许久了。而且还是生死之交,真是让人羡慕!”   小竟自床沿站起摇了摇手道:“飘雨,你弄错了,我和小被刚认识不久,更非生死之交。”   “噢?”飘雨满脸诧然:“你们认识不久……?'她猜测许久,复又道:“至少也有个一年半载吧!是不是?”   小竟摇头淡笑,双手交叉于后,道:“交情好坏,并非在时间长短,我和小被的认识,从早晨在市集遇见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才几个时辰?”   这下,飘雨惊异非凡,她更为迷茫,一个人究竟处于何种情况,竟能不顾性命地救着认识仅仅几个时辰的朋友……   飘雨下意识地注视窗外如柳丝飞舞的雨丝,心中更泛感动,不知不觉中,她眼眶微红,晶莹的热泪将她的眼光涤得更为清澈……   她是被小竟这种罕见的情操所感动的!   飘雨噙着泪水,语音柔和道:“几个时辰的认识,竟能让你喂他饮你的血?真不知你是天生呆子还是傻子?我真不懂!”   小竟轻声叹道:“当一个人萧条潦倒,无所依恃,而想自我了结!却又阳错阴差,因缘际会地死里逃生时,这世上,便有着太多东西足以支持他活下去,譬如小被,他乃我重生之后遇到的首位知心朋友,我珍惜他,万一他……”   小竟停顿一会儿,又道:“这种痛楚,甚至比万箭穿心还痛,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想救小被……”   飘雨不言地聆听着,她不曾有过自杀经验,难能理会小竟心境,此刻她只是似懂非懂,但眼泪,却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   小竟见飘雨落泪,着实摸不着头绪,道:“飘雨,难不成因此而惹起你的伤心事?”   “不,没有!”   飘雨摇摇头,轻拭泪痕,复又走到床边,探探小被额头温度,她含泪笑道:“果真神速,温度已和常人一样!”   “好极了!”   小竟欣喜地看着小被的脸色。   果然,小被的脸色,己由先前死白回复红润,原先流着浓稠脓血的伤口,仅剩蚯蚓般扭曲的痕迹……   仅只片刻,小被己经苏醒!   小被自动拄起身子,巡视室内道:“小竟,咱们落难何处?”   随着眼波流转,他瞧见飘雨亦在屋内,他不禁促狭地又道:“不是要让我们滚得远远的?你怎么跟我们腻在一块?”   飘雨不理会小被的促狭,她径自道:“咱们尽释前嫌,重新打好关系,好不好?”   飘雨一脸真诚,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原先她以为小被定会为难一番,不料……   小被瞄瞄飘雨,想来她所言不假,他慷慨笑道:“行,那有何不可?”   “好!”飘雨喜极道:“那咱们重新开始……我来弹奏一曲!”   说罢,飘雨抛下一抹微笑,轻坐琴前,罗袖轻卷,纤手轻拨琴弦……   小竟和小被静静聆听着,由纤纤玉手抚动琴弦的美好音韵……琴声曼妙,犹如天籁。一忽儿像是空山鸟语,幽谷鸣泉,一忽儿又像风生院竹,雨打芭蕉,一忽儿又像珠走玉盘,露滴牡丹。   只见,飘雨葱白似的玉手,便像千手观音般,幻化挑弄于琴弦之上,小竟和小被直听得如痴如醉……   二人仍醉在天籁纶音中……   “你们怎么啦?”   飘雨笑眼看着二人陶醉的样子,不禁欣然喊着。   此刻,小被容光焕发,并无一丝病容,他,喜极击桌道:“好极!好极!未料一把不起眼的七弦琴,竟能在你巧手拨弄下,奏出这种绝妙天籁,飘雨,想来你的造诣必是非凡!”   小竟亦扬声赞道:“小被这种称赞,还算保守,总而言之一句话,好极,简直无懈可击!”   飘雨敛回手势,轻撩罗袖道:“你们过奖了,我的琴艺是无师自通,自己摸索,和传统奏法相较之下,相差大半呢!”   小被不置可否道:“那倒未必!”他兴致一到,问道:“飘雨,能否告诉我们,你怎会一人在此,飘荡在梦愁湖上?”   飘雨神色略微黯淡道:“我爹原是朝廷大官,而今,告老回乡,便在这芙蓉荡上匿居起来……怎料,前些日子,家遭变故,突遇袭击,全家老少,无一幸免,亏得那夜,我兴之所至,乘着画舫在此闲荡,不然……唉!难脱敌手!”   讲至此,飘雨脸上有着更多悲愤,黯然的神色上,更有着坚韧气度……   小被得知飘雨乃浩劫余生下的活口后,不免心生怜惜,他轻拍飘雨肩膀道:“飘雨,抱歉,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也罢……”   飘雨凄嫣一笑又道:“这就是为何我会独自泊于梦愁湖,无视于大雨滂沱的原因……原先,我还以为你们是刺客呢!”   小竟夸张地拍拍顿际道:“我们是刺客,莫非我们真长得一副凶样?”   小被戏谑道:“飘雨,难道你看过像我们这么天真、可爱的刺客?”   飘雨呶呶嘴,不以为然地又道:“人不可貌相,更何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何时你们会露出狐狸尾巴?”   她看了小竟一眼,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若非方才看见小竟救你的模样,我……我早认定人性本恶,说不定,早将你俩踢入梦愁湖了!”   小被听飘雨如是说着,话锋一转道:“小竟,方才你用什么法子救我?”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毫无损伤的身子,又道:“噫!伤口痊愈,你究竟用哪些灵丹妙药,快告诉我!”   小竟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启口,他支吾半天,硬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飘雨看在眼里,颇不是滋味,她轻推小竟道:“说啊,你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我……我……”   小竟着实不知该从何谈起,神色颇为犹豫。   飘雨见着,截口直说道:“你瞧你,拖泥带水,还是我代你说吧!”   小被不明所以看着二人辗转推拖,他淡然笑道:“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让你难以启口?莫不成……得让我费心一猜?”   飘雨见着小被闲说风凉话,没好气地瞟小被一眼道:“告诉你,小竟是用他的鲜血救活你,所以他才这么吞吞吐吐的!”   “嗅?”小被摸不着头绪,原以为飘雨信口开河,他半信半疑道:“血也能救人?小竟,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他是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飘雨轻叱道:“喂!小被,你连半声感谢都不说,却急问着事情的始未,这岂非有悖常理?”   小竟无可奈何地耸肩道:“小被,这乃上天赋予我的神奇力量,喝我血,能医病,有伤者,愈合神速,是故,我……”   “小竟……”   小被显然相信小竟所言,他满脸激动,额际太阳穴,“突、突”跳着。   只见他紧抓着小竟又道:“小竟,没想到你竟不惜以血来救我……”   小竟淡然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说得极为容易,殊不知他心中亦做了多番挣扎……   小被满是感激,道:“既是如此,何不让咱们歃血为盟,你为兄,我为弟!”   说着,不顾小竟反对,狠狠在自己手腕一咬,手腕随着重咬的鲜明齿痕,正沁出鲜红的血丝……   小竟惊诧看着小被的举动道:“小被,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小被微扬嘴角,颇为自负笑道:“这才叫歃血为盟啊!来,小竟,吸了我这手腕的血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   说罢,他将手腕伸到小竟面前。   小竟眼泛微光,感概道:“我救你之时,并未要你回报什么,而今你这么做,岂不是有违我先前心意?”   小被摇头道:“不,小竟,人生难得逢一知已,今日,我交定你这兄弟,你还是速速饮口鲜血吧!”   飘雨在旁劝道:“是啊,小竟,你们何妨歃血为盟,今日有幸,我正好当个现成的见证者。”   “这……”   小竟迟疑一会儿,再看看小被和飘雨挚诚神怀,他豁然开窍似地又道:“好,小竟饮你一口血,此后血浓于水,情同手足。”   说着,他如饮琼浆玉露般,轻巧谨慎地啜了一小口,仅是小小一口,仿佛全饮便是罪过似的……   一丝咸腥味,润过喉头,小竟心中甚是悸动,此后,总算有个情同手足的兄弟了……   飘雨欣然微笑道:“好极了,果然是场因缘际会。”   她不经意地瞄到湖上景致,只见湖上汲光粼粼,柳条依依垂拂,遥远天际,柔顺地映出一座七色彩桥。   她若有所思地又道:“果真是雨过天晴,你们快瞧瞧,此刻已是日正当中,艳阳高照了哩!”   三人天南地北地闲聊着,随波逐流的画舫内,笑声不断……   许久——   小竟眼看日正当中,当是正午了,他拱手说道:“飘雨,看来我得先行告辞才是,我已在外面晃了好几天,再不回落霞山庄,他们可会到处寻人了?”   飘雨的脸上有着些微不舍:“我已经好久未曾如此开怀大笑了,今日一别,怎知何时再见?”   “这……”   小竟亦不能预卜下回见面时日,他怅然地又道:“我亦不知……”随后又补上一句:   “只要你在莫愁湖,一得空闲,我便来找你叙叙,如何?”   “好!好!”   飘雨听小竟这么一讲,如释重负地灿开一朵微笑。   小被也随之起身辞退道:“我也该回分舵了,飘雨,就此告别!”   “你们……”   飘雨临别依依,眼眶微湿。顿了顿才又说道:“你们可要常来找我哟!”   她这轻柔的声凋,听在小被、小竟的心里,仿佛便是一位无依无靠的女孩轻唤似的,让人不禁怜爱。   “飘雨,放心哪,我们会常来这里。”   小竟和小被不约而同地说。   “嗯!”飘雨默然颔首,此刻看来,她像似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小绵羊,让人忍不住想提携一把……   默默地,她若有所失地注视窗外,小被已挟着小竟,如蜻蜓点水,凌波仙子般,回至岸上……。   她望着波平如镜的漾漾湖水,船影山影树影,倒映湖中,方才点点,恍若黄梁一梦,飘雨惆怅地自言自语着。   小竟和小被再次走至市集,雨过后的街道,几经艳阳曝晒,散发着一股让人掩鼻的成滋混浊的臭味,即使经过大雨洗涤,却洗涤不清鱼虾腥味以及鸡、鸭、犬的气味。   雨过后的街道,桄若初醒的幼儿,乍见阳光后,又渐渐活动起来。   若将市集喻为一块甜糖,人群就像见到糖块的蚂蚁,争先恐后地聚向这个地盘,刹时,嗡嗡话声,不绝于耳……   到处是一片生意盎然的景致,让人感觉到处全是动态,几乎没有一个例外,众人拼命喳呼喊客,比价杀价声,隆隆不绝。   小竟和小被如逛大观园般,到处探看着,处处皆是市井小民的贩卖声。   小被有感而言道:“最幸福者,莫过于这群平实过日的市井小民,只可惜……这种安于现代的良民已日渐减少……”   小竟淡笑道:“为名为利,各个就像无头苍蝇,东奔西走,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小被轻声念着:“红尘是非不到我,此心到处已悠然,当是最佳选择罢!”   小被仔细看着市民们嚷价叫骂,汗水涟涟的表情,不禁由衷道:“看来,他们才是最神圣的一群呢?”   二人视线无意识地瞄着……   忽地,他俩发现,在这市集中,总算我着一处动中静处。   褪色的赭红砖石城门下,有着一方颓倾,高约丈把高的砖石看台,从其细绘的祥龙图案看来,不失其精细,想必亦曾风光一时。   看台上,一位身着玄黑色道袍,年约五十来岁的道士,正无视四周嚣扰,忘我地盘坐着。   小竟和小被互使个眼神,轻轻移步到平台上,仔细一瞧,此道士生得慈眉善目,光净祥和的脸,让人看了便会肃穆。   市集内人群熙熙接攘,漫天喳呼声,小竟和小被二人心生纳闷,寻常道士打坐,岂会找个引人注意,热闹非凡之地?   小被低声道:“此人若不是道行颇高,视有形于无形,视万物为空,不然便是方踏进佛门,不明究理寻着此处歇息打坐。”   小竟仔细盯着道士毫无生机的脸,道:“真让人费猜疑!”   蓦地,道士有若未卜先知,知道生意上门似的。   他眼晴一亮,倏地举起写有“卜卦算命”的幡布道:“来来来,卜卦算命,不灵免钱!   不灵免钱啊!”   说着,他的眼睛便如苍鹰觅得猎物一般,看来,让人心头发毛!   小被听此道士开口,不禁啼笑皆非,原先还以为是动中取静的得道高人,怎知……竟是故作神秘的江湖术士?   他不甘受骗,道:“原来,你在此打坐,不过是要引起旁人注意?”   道士似笑非笑地指着“卜卦算命”四字,道:“若非引得你们好奇,又怎让你们它动停留于我面前?此乃愿者上钩!”   小竟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喝!你倒真会演戏,先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现在却又市侩起来……果真是人心难测!”   道士颇为世故笑道:“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哪!你们以为江湖好混啊?个人生存的艺术,跟你们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不!”小被颇为自负地截口道:“显然阁下过于目中无人!”   他轻拍自己胸脯,特意显示自己一身补丁无数的旧衣,道:“看少爷我装柬,聪明的当也猜得几分,我究竟混迹何处吧!”   道士犀利的眼神,迅速朝小被全身上下,做番巡视。   他轻咳一声,故做道貌岸然、高不可攀的姿态道:“是丐帮……不过……那又有何足以神气?充其量乃一丘之貉,一窝乞丐罢了!”   小被怎忍得住师门遭人如此轻蔑,他咬牙切齿道:“可恶,不露两手,你当真以为丐帮是病猫一群!”   他怒目蹬视眼前道士,话声方落,蓦地——   自旧城门上、骤传暴喝:“住手,家有家规,此人乃陶尽门要犯,希望二位少侠勿惹闲事!”   小竟和小被朝着城门方向望去,只见城门上站着三人……   三人背朝艳阳,刺目的光,使得小竟和小被不得不眯起眼睛,任凭如何端详,尽见三团修长黝黑的影子……   小竟但觉此说话着声音,颇为耳熟,一时之间,却又记不清是何时何地听过,正在思量之余……   但见城门上的三条人影,顿若倏闪的电光,颇有秩序地疾驰奔射在道士面前,眼看道士原先谈笑风声的嘴脸,刹时变样!   闪电似的人影方落定,一身着白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喝声道:“狂飙道长,识相点就乖乖束手就擒,少做无谓困兽之斗!”   狂飙道长“呸”一声,道:“哼!鹿死谁手尚未知晓,好狂妄的口气,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狂飙道长仿如豁开了似的,又道:“既然陶尽门屡屡与敝人作对,今日,好歹得分个胜负!”   边说着,狂飙道长露出带点淡黄的尘尾,身形倏地凌空滚翻,轻轻落在平台之前,从他那龇牙咧嘴的神情看来,果是要做场生死搏斗。   小竟心中径自暗忖方才那耳熟的声调乃似曾相识的面孔。   忽地,他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对了,他不正是昨夜救我命的项尚飞吗?”   想至此,他露出笑容,朝项尚飞拱手道:“项少侠,真巧,竟然在此相遇!”   原先,小竟以为项尚飞好歹会挤出个笑脸,未料——   项尚飞认出小竟之后,面无喜色,绷着俊俏的脸,语气平极道:“嗅,是你?”   项尚飞略显鄙视的眼神,和昨夜慈蔼亲善的截然不同,小竟茫然不知所以,怎么也猜测不出个所以然!   项尚飞把话一说完,狠而冰冷地瞪着狂飙道长,那种恨意,好象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蓦地——   眼前发生一件让人极不可思议之事!   方才略有虎威的狂飙道长,忽然“啊!啊!”两声叫喊。但见他双手突然勒紧自己的脖子,勒紧脖子的狠劲,好像是勒着纤细的鸡脖子一般,按照狂飙道长这种死命勒法,不出几秒,必会窒息而亡的……   狂飙道长忽地又像中了邪,疯狂似的又摔又撞,扯破自己衣衫,一张老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俨然已经神志不清。   只见他如着魔般的狂跳,嚎叫着,看来,狂飙道长已不能自己了。   不经意地,自狂飙道长几近抽搐的颈项间,一条略有锈蚀,却仍不难看出昔日精细镶工的银马项链,映入大家的视线中。   这项链除了镶工极为精细,将银马刻得栩栩如生之外,再也没有一丁点值得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所以,众人只是一瞥,随后又袖手旁观地看着狂飙道长手舞足蹈,仿佛全拭目以待地等着他的悲惨下场。   这当中,只有小竟那一脸诧异的神情,有别于其他人。   小竟看到银马链,心神轻颤,这项链究竟和自己有无关系?是种凑巧?或者是种认亲方式?   小竟盯着那只银马坠子,忽隐忽现的在狂飙道长胸前跳动着,随着每一跳动,他不自觉地也轻颤着。   项尚飞似颇为满意狂飙道长的骤变。   但听他得意的笑道:“哈哈哈,狂飙道长,现在到底是鹿死谁手?告诉你无妨,你已经中了本门的剧毒煎肠釉,普天之下,即使是再世华陀,也束手无策,你还是乖乖地认命吧!”   狂飙道长语气几近痛苦呻吟道:“你……你们使诈!”   只见狂飙道长瞪大双眼,口中濡着白色气泡,神情极为痛苦。   他颤抖地指着项尚飞,咬牙切齿地道:“究……究竟,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施用了煎肠釉?”   项尚飞露出极为诡异的表情:“方才,我们自城门上跳落至此时,粉状的煎肠釉便随着我们掠下的弧度,精准的轻洒在你的身上,煎肠釉乃无色无味,平常得就似空气中的尘土,任凭你有天大的本领,又能奈它如何?”   狂飙道长输得颇不甘愿,他用尽生平最大力量,以尘尾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方面食指不听使唤地怒指项尚飞道:“原来如此?哈哈……”   他凄惨至极地干笑着!   那笑,甚至比哭还难看,他仰视苍茫:“苍天可是有意绝我?”   项尚飞冷眼见着狂飙道长撕心裂骨的呐喊,嗤之以鼻道:“狂飙道长!看你能挣扎到几时!”   小被静静地看着戏。   小竟虽心海翻腾,却也是安静地看着。   二人眼见狂飙道长就像只待烹的鸡,行将让人架起双翅,走向死亡。   挂于狂飙道长颈项的银马项链,经过艳阳照射,更显刺目,灿烂光芒,照着小竟更多未解的疑问……   小竟和小被,一语不发地看着狂飙道长被架走,眼见人已走远,二人稍谈片刻,相约于今夜巳时再见。   说完,各自分道扬镳。   小竟拜回落霞山庄去。   小被则回那忠义分舵。       第 五 章 芙蓉荡里捉老鼠     陶尽门大厅中,冷醉陶正昂然端坐于玉石镶嵌的太师座椅上,项尚飞立于左侧,冷醉陶的爱女冷翠儿、冷真儿则站在右侧。   十来个喽罗,平均站于阶下两侧,狂飙道长则受制于大厅中央。   冷醉陶显出傲然之姿道:“狂飙道长,你可愿意帮陶尽门的忙,搜集八苦修罗掌?当然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只要你一口答应,保证你不会再受煎肠釉之苦,意下如何?”   狂飙道长一身虚弱,仿似大病初愈,他拂着尘尾,语气不失阴寒地道:“江湖本无事,今却因八苦修罗掌而引起轩然大波,要我助陶尽门,以寻得八苦修罗掌之秘籍,哼!休想!”   “狂飙道长!”   项尚飞警示道:“假如你不遵从门主所言,到时沦至死无葬生的地步,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狂飙道长闷哼道:“哼!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也非怕死之辈,死何足俱,今日既已落入陶尽门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冷醉陶颇为奸狡地淡笑,丝毫不以为杵道:“不急,不急,让翠儿告诉你煎肠釉迷人之处吧!”   “是,爹!”   翠儿淡淡笑道:“寻常人只要一沾上煎肠釉,不出三日必亡,尸骨化为粉状,通常这骨粉,便是陶尽门上色的釉药之一!”   她仔细看着狂飙道长额际轻沁出的冷汗,复又笑道:“至于,一身习有上乘功夫之辈,一旦碰上煎肠釉,应是三日必亡,死状凄惨,尸骨化为粉末……这些骨粉功用,有异于平常人,它们再经特殊药水浸泡后,便成为陶尽门最上乘的釉药!”   狂飙道长心生寒意,身体抽搐。任凭英雄好汉,只要听得自己的身后事,尤其是此般凄惨,那便是铁打钢造,也难以支撑!   冷醉陶得意地见着狂飙道长轻颤,他轻身站起,略显高瘦的身子,仿似给狂飙道长带来更多压迫感。   冷醉陶冷冷道:“狂飙道长,再给你一天时间,你不妨多多考虑!”   其实。   二人年龄相差无几,狂飙道长仅受这近个把时辰的折腾,瞬间苍老不下十岁,原先狂飙道长隐姓埋名已久,一意只想无风无浪地安度天年。   孰料,这个小梦,竟也让冷醉陶粉碎无遗。   此刻。   他又恨又怨,天知道这是招谁惹谁?   狂飙道长蹙眉轻叹,不再开口,在沉默中,他已让人押到不倦齐……   这一幕,全让冷珠儿瞧得明明白白,冷珠儿神秘藏身在拱门轻纱后,对于爹所做所为,她十分不以为然,于是心生一计,拟夜晚实行……   冷醉陶率着翠儿、真儿及项尚飞,移师至恋陶居,似又要商讨大计!   冷醉陶等四人,分别盘坐于一四方矮木桌旁,矮木桌上,摆着众多琳琅满目的陶制品,各式各样,或似飞禽走兽,或如精致小瓶。   恋陶居内,四壁皆有暗柜,只要柜钮一开,成千上万的古品陶器,便入眼前,多得让人目不暇接。   冷醉陶手中把玩着一宋朝极品小彩瓶,眼神迷恋地看着釉瓶上栩栩如生的花纹,久久,未能自已。   他边赏视着小彩瓶,边问项尚飞道:“尚飞,昨夜可有不速之客,闯入咱们陶尽门?”   那声音,听来便带点漫不经心!   项尚飞心中暗地吃惊,暗想是否小竟一事已稍泄风声,他念头一闪,一如往常平静道:   “禀门主,昨夜一晚无事,您大可放心!”   “嗯!”   冷醉陶淡然点头,注意力似全集于暗柜陶器里,他那几近痴情的表情,宛若已忘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   让人猜不透,他却时时能感觉在座每人思路的转换。   他眼冲落在一个碧如绿竹的粗陶磬钟中。   蓦地,他眼神未移,却扬声道:“尚飞,你心有旁骛,究竟有什么事?”   猛然,项尚飞少不得大吃一惊,他极力使语气近乎寻常,拱手道:“启禀门主,我……”   讲至此,他突然灵机一转道:“属下不敢有所隐瞒,实因离家数年,此刻才油然有着思乡情怀!”   冷醉陶不疑有他,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概有思乡情怀,本当让你回家省亲,只是……此际正是多事之秋,岂非少了我的右臂,俟咱们击溃落霞山庄,取得八苦修罗掌,便让你休息几个月,也好回家省亲,你认为如何?”   项尚飞神色充满感激:“多谢门主厚爱!”   冷翠儿一身青草嫩绿的及地长裙,袅袅而行。   她声音嗲细,犹赛黄莺出谷。   她藉机靠近项尚飞,神色妩媚,身若无骨般,将身子轻轻倚向项尚飞道:“飞哥,届时可得带翠儿同行,一览风光呐!”   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更为贴近。   项尚飞心中虽是厌恶,却又不好做得太显明。   他轻轻挪移半步,显然疏离翠儿,他盼救兵似的看着冷醉陶,肴冀冷醉陶能“喝”声阻止自个爱女行为。   怎奈,冷醉陶视若无睹,径自以手触摸陶瓶上精细的彩绘……   眼看搬讨救兵不成。   项尚飞理直气壮地打量翠儿,轻咳道:“翠儿,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这般,岂非失了你黄花闺女的身价?”   翠儿睁大双眸,简直不信这话是从项尚飞口中说出,平常项尚飞恁般谈笑风生,一遇紧要关头,却又如此呆若木鸡。不解风情,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冷翠儿又气又急,忍不住嗔意,多番吐露自己情愫,怎奈项尚飞这么不以为然,她心中急躁,更显不得礼教约束,语声轻嗔说道:“飞哥莫不成己有意中人?所以无法再容纳我?   你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痴于翠儿这般柔情似水,梨花一树春带雨,更显出她真是道道地地女人中的女人。   然而在这之外。   冷翠儿和冷真儿性情之傲慢、阴狠,较蛇蝎有过之而无不及,早是远近驰名,再怎么小鸟依人,只要一见二人芙蓉面,无不退避三舍!   冷醉陶视而不见,闻而不听,这种儿女私情,他是无从管起。   此刻,表面上看来,他专注地把玩着各式陶器,那神情,便像是大孩童,又爱又怜地玩着自己心爱的宝贝玩具。   私底下,他却盘算着某种计划,目光老是灵闪着。   项尚飞未再吭一句话,厅中一片沉寂。   小竟别了小被之后,不再滞留,急急回到落霞山庄。心想:“溜了好几天,现在可以找个工作了吧?”   想着,脚步更快。   眼前,深宅大院,书有“落霞山庄”四字描金宽匾,堂皇挂在门上头。   小竟仰头看着落霞山庄四字,看着看着,不禁心生怅怀,“没想到,绝望峰一跳,竟改变我日后坎坷命运……”   感伤情思中,他跨过改变一切的门槛。   他一望眼,只见无赦师兄背对大门,在辛苦地教导一群身穿淡棕衣服弟子,这群弟子一字排开,阵势威武,喝声更是震天。   “小竟,你回来了!”   背后忽而传出声音。   小竟闻声转头,但见管家老陈,他回声轻笑:“回来了,几乎玩遍芙蓉荡。”   老陈跟着笑起,一张脸布满皱纹,他轻拍小竟肩膀道:“回来就好,庄主吩咐,你回来之后,便至烟浮小馆找他,好像有什么要事商量。”   “好!”   小竟道:“烟浮小馆在哪?落霞山庄实在太大了……”   老陈笑道:“别急,别急,有我老陈帮你带路,还怕走失么?”   说完话就走向了小竟。   手一握,小竟跟着他,往大厅右侧朱红大柱转去,再经一曲折回廊之后,向左转,绕过一池塘,登过二十来个阶梯,绕转一白玉楼阁。   突地,小竟用手拭了一下眼晴。   眼前景象全改,白云似浪,浪淘不尽,仿若滚滚长江东逝水。不一会儿,视线全是一片茫然。   老陈轻声道:“就快到了,这边便是禁区,未得庄主同意,私闯者死,我送你到这里,待会儿你再登上半山腰的数十阶白玉阶梯,便可见着烟浮小馆。”   “谢谢你,老陈。”   小竟谢过后,遵循老陈所言行去。不多久。   他果真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仿佛直升苍天的白玉石阶,衬着烟雾茫茫,真要让人误以为仙境!   小竟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股作气,急登上白玉石阶,登得越高,视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多久。   他终于走到尽头,白玉石阶右侧约十来步之遥,隐然见着一幢建筑物。想必就是烟浮小馆!   他心中想着,脚步更快,急急奔向烟浮小馆。   果不其然。   这幢较白云还目的獾屋外头,挂有一松香木匾,匾上写有“烟浮小馆”四字,小竟为之眼晴一亮,他轻叩厚重木门:“庄主,我是小竟!”   沉寂一会儿。   仍无声响。   他再次呼声:“庄主!我是小竟!”   此地宛若幽山空谷,不时地,耳畔便传来回音:“庄……主……我……是……小……   竟……竟……”   小竟心有疑问,怎不见人应门,正拟再喊一回,沉寂的门扉,突地“呀”然大开。   开门者,正是司徒修剑,他一脸详和说道:“小竟快进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小竟后脚刚伸入屋内,司徒修剑已迫不急待地将大门关上,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似的。   司徒修剑走在前头,一人厅堂,小竟只见有另一看来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美妇,娴淑端庄地坐在一侧。   司徒修剑和那美妇打过招呼,口吻带点急促道:“他就是小竟!”   美妇闻言,上下打量小竟一番,颇觉满意地点头,搞得小竟满头雾水,司徒修剑为两人引见:“小竟,她是华陀婆婆。”   “华陀婆婆?”   小竟不甚明了道:“看来,她不过三十左右,怎会是婆婆?一般称为婆婆,好歹也得过六十吧?”   虽然这女子头发银白,但似乎是套上去的,跟年纪似无关系。   华陀婆婆听出小竟赞美,更是雀跃。   哪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   她嫣然一笑:“小竟,你这小嘴真甜呐!听得我华陀婆婆恍惚不已,虽然女人年龄是秘密,不过,我告诉你无妨,我今年已届六十,若非保养得体,只恐芙蓉面已皱,皱成橘子皮!”   虽是如此说,小竟仍可听出她对自己容貌肌肤十分引以为傲。   小竟趁机奉承道:“华陀婆婆,看来你特别受到上天垂怜!”   “不敢当!不敢当!”   华陀婆婆呵呵直笑道。   小竟瞧向屋内四周,好奇地看着一景一物。   蓦地,司徒修剑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漆花小碗。   那碗约手掌大小,里头正腾腾冒着几近透明的白烟。   那几近翠玉的绿色液体,诱惑般地沸腾着。   司徒修剑将小碗放在小竟手上,一副关怀体贴模样:“此乃落霞山庄珍贵补品冷翠之梦,喝下它,不仅能补补身子,更能裨增你的内力!”   “真的……”   小竟信以为真,推拖不敢服用,言道:“师父待小竟有若再生父母,我怎敢再喝如此贵重东西?不,不行,还是师父您喝了吧!”   “那怎么行!”   司徒修剑故意扳着脸孔道:“既已收你为徒,便是一家人,岂可分彼此?师父要你喝,你喝就是。”   华陀婆婆在旁游说道:“小竟,你师父可是为了你日后着想,只怕你以往那一身伤,折了你的元气,还是听话点,将它喝下!”   小竟平端冷翠之梦,再看看师父及华陀婆婆神色,当下不好推辞,眼中一阵热雾:“徒儿将冷翠之梦喝了便是!”   说着。   端起小碗,一饮而尽,只觉冷翠之梦味甜,甘美、润喉清凉,甚是舒服。   小竟拭过嘴角残留余液,正欲开口。   刹那之间。   他竟然开不了口!   他只觉腹中有若沸腾的岩浆,正鼓鼓冒泡!冷翠之梦掠过之处,全然有着焚心般的痛楚!   他紧抓喉头。   喉头此刻更像个燃烧透红铁管,痛得他噬心捣肺。   只不过刹那之间。   小竟脸色已变,原先已绞得苍白的脸,此刻竟成一颗橄榄般沉绿起来……   他睁犬茫然双眼,欲言难言,他痛苦地跌落地面,有若缺水的鲤鱼般,无意识的上下跳动撞击着。   许久,许久。   小竟不停翻滚着。   这一幕,当然清清楚楚映在华陀婆婆和司徒修剑眼中,二人不时露出诡异笑容,仿佛得意之事已成泰半!   二人盯视小竟,直至他一若冬眠的小蛇倦惫瘫软般蜷伏于地,两人才松口气。   司徒修剑得意笑道:“华陀婆婆,这药真灵,竟让一活生生的人瞬息成为毫无知觉的无用之人。”   华陀婆婆从怀中再取二包药物道:“冷翠之梦,其药效并非只是让人昏迷而已,此药更让人丧失记忆,一举一动,完全听凭控制!”   司徒修剑甚是佩服,“怪不得人称你华陀婆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华陀婆婆谈笑道:“你不知道,光是研究冷翠之梦便耗费我十五年漫长青春,此药可是得来不易啊!”   “那是当然!”司徒修剑及时恭维:“世上只要是华陀婆婆想研究之药,哪有失败之理?”   华陀婆婆瞄了司徒修剑一眼,受之无愧说道:“那当然,否则我怎会有华陀婆婆之封号?”   司徒修剑将小竟扶至烟浮小馆另一密室中。   此刻。   小竟正如待宰羔羊,命运未卜地躺在石板上。   华陀婆婆怜惜地看着小竟俊逸五官,不禁啧然叹息:“可惜,世上美男子已少,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一位,却又即将毁在我手上,可惜啊!”   她忽而轻斥:“司徒修剑,早知小竟长相如此俊逸,我定舍不得毁他!你为何不找个相貌平庸之人?免得我心生罪孽深重之感觉!”   司徒修剑窘声道:“当初,你不是要一位内力底子上乘之人?今晨我便想及他是最佳人选,哪还能顾及他的容貌?你将就点便是了。”   “唉!既然已服下冷翠之梦,再怎么说又有何用?”   华陀婆婆叹息说着。   语毕。   她转身自桌上檀木黑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三根泛着寒光,长约三寸的银针,看来,是要展开行动了。   司徒修剑问道:“这银针上,又淬有什么?”   华陀婆婆俯身注视小竟,头也不抬一下道:“此药乃不传之秘……,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银针上所淬之药物,泰半千金难买,乃千年以上的珍贵稀品!”   说罢。   她己将银针缓缓扎入小竟头部承灵、曲差两穴,复又在小竟锁骨上的谦泉穴,缓缓加上一针。   只见。   银针一扎进穴里,药物触着血气,承灵、曲差、谦泉三穴正冒着蓝如海天般轻烟,袅袅随风散去。   约莫半晌。   小竟原先一张惨绿脸容,正逐渐呈转红润。   蓝烟散尽,小竟气色好了大半。   华陀婆婆仔细看着小竟逐渐红润的脸孔,不禁面露喜色道:“成功了!方才那三针之用途,正是用以控制他的意识,从现在开始,他完全听命于你,下一步骤,就是得全看你了。”   司徒修剑淡声道:“将我毕生所学,倾出大半,输入小竟体内,不晓得他是否能承受那股如巨浪排天之气势?万一不成……”   他更犹豫道:“我岂不功力全失,日后,落霞山庄有何凭恃?”   华陀婆婆不以为然道:“怎么?我已控制住小竟意识,在这紧要关头,你还有所犹豫?   哼!那岂非庸人自扰!”   “这……”   司徒修剑突地豁开道:“事成之后,我就以八苦修罗掌,打尽天下!”   说着——   他将小竟扶起上半身,双手贴紧小竟背上,缓缓吸气,气升丹田,未待司徒修剑将内力打入小竟体内,小竟反应,又让司徒修剑愕然不已!   司徒修剑在刹那之间才发现——   小竟竟然像只吸血虫般,汩汩汲收着自己浑厚功力及内力,一阵天旋地抟,司徒修剑暗道不好,他急欲抽身。   未料。   双手好像长了根似地,任凭怎么使劲,仍是难抽回:“华陀婆婆!”   司徒修剑情急叫嚷道!   亏得华陀婆婆及时抽回扎在小竟承灵、曲差、谦泉三穴之银针,否则,后果堪虞,司徒修剑若非走火入魔,便会气竭而亡!   司徒修剑此刻静静盘腿调息,整身的虚汗,流个不停,对于刚才险些被小竟吸吮一光那幕,他可是心存余悸……   静默半晌。   司徒修剑衰弱地扶桌而站道:“好险,若非你方才适时地拔出银针,我的命早已休矣!”   华陀婆婆拭着三根银针,眼神看着司徒修剑道:“刚才发生的情况,还是我生平首次见着,看来,小竟定是服了什么仙果!”   司徒修剑看着小竟熟唾的脸道:“华陀婆婆,他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找寻八苦修罗掌?”   华陀婆婆经方才一折腾,似也疲惫不堪,她轻捶微酸两肩道:“不出一个时辰,待他醒后,便能任凭你呼风唤雨!”   忽地。   华陀婆婆猛然想起一件大事道:“为了减少风险,我特地让人自苗疆抓回一对‘冰肌玉骨’,此乃蛊类之最,一雄一雌,若将它吞食之后,日后,你尽管以蝮语控制小竟便行了!”   “吞虫!”司徒修剑略微吃惊,实难猜测华陀婆婆何来如此把戏。   他吞了口水道:“现在,那对‘冰肌玉骨’在何处?”   华陀婆婆嫣然一笑:“呐,就是这两只!”   说着。   华陀婆婆自怀中掏出约莫三寸高二指宽的亮黑色瓷瓶,轻轻拔开木塞,她轻而易举地将冰肌、玉骨抓在手中,眼看冰肌、玉骨沉寂模样,有若冬眠!   两只蛊虫,大小如一片指甲,色呈白玉颜色,看来,并不像一般蛊虫那般邪恶!   华陀婆婆指着一只体有黑点的蛊虫道:“这只便是冰肌,通常是雌蛊受制于雄蛊,冰肌必能驯服玉骨,所以,你不用费心尽管吞下冰肌便是!”   司徒修剑仍一丝犹豫,普天之下,只有人误中蛊,哪有人明知是蛊,还故意拿它来祭五脏庙?   司徒修剑十分为难,“是否会有后遗症?”   司徒修剑强忍喉头一股欲作呕异味道:“冰肌、玉骨,果真有此神效?”   “嗯。”   华陀婆婆得意道:“此后只要你以腹语唤醒玉骨,它便会激起小竟最大潜能,直至你让玉骨蛰眠为止,只要玉骨一蛰眠,小竟便与常人无异,这些全是供你使唤!”   司徒修剑听华陀婆婆讲得如此明晰,渐渐冲淡“冰肌”在自己腹中的恐惧,他释然笑道:“看来,八苦修罗掌非我莫属,哈哈哈……”   “喂……”   华陀婆婆提示道:“别得意过早,届时勿忘华陀婆婆的份儿!”   “那当然!”   司徒修剑喜不自胜:“你要的东西,落霞山庄怎会忘?”   华陀婆婆颇有把握笑道:“你尽管相信华陀婆婆,我可曾浪得虚名,败坏武林门风?”   说着。   她将手上另一只“玉骨”,放进了小竟嘴中,随着喂进一口清茶,玉骨已流至小竟腹中!   司徒修剑见状,不便再有微言,他捏起“冰肌”,眼晴一闭,便硬往喉头送近,随着“咕噜”一声,冰肌也到腹中!   司徒修剑瞥见小竟有动静,话锋遂转:“他差不多清醒,等一下我就让冰肌好好大发雄威,好让小竟为我找那八苦修罗掌!”   华陀婆婆看了小竟一眼道:“看来,这般善良之人,一时便成魔头了!”   “什么魔头啊!”   小竟方苏醒,不解其中意味,亦忘先前之事,他一副茫然地看着司徒修剑及华陀婆婆:   “你们在谈什么机密事?”   司徒修剑清清嗓门道:“没有,没有!”   他朝华陀婆婆使个眼色,再看小竟一脸懵懂之后,已开始自心海默默喊醒冰肌,复又以冰肌特有之磨牙声音传入小竟腹内,叫醒玉骨。   刹那之间——   小竟察觉有异,正欲开口。   蓦然。   他只觉得腹腔中有股莫名之蠕动,而且益发翻腾绞动,几乎流窜全身上下三百多处穴道,猛又觉身体充胀,郁闷难消。   瞬间。   小竟又感到一股逆流血液正窜遍全身!   司徒修剑注意小竟变化,冷目盯紧小竟,暗声说道:“小竟,立刻不择手段为你师父寻回八苦修罗掌!快去!”   小竟此刻犹如木人,意识全由司徒修剑控制,方闻及他发出指示,他缓缓应声:“是,师父!”   说着。   立即掠身冲撞木门,直若疯牛,竟然无视那门厚重如石,硬是撞得枋身碎骨,飞奔而去。   司徒修剑、华陀婆婆得意享受这份成果,笑不合口。   司徒修剑笑道:“好极!好极!小竟定能找出八苦修罗掌!”   华跎婆婆轻声斥道:“喂,咱只不过事成一半,怎能得意忘形,还不快跟在后头探个究竟!”   话毕。   二人反视屋内一会儿,但觉未留丝毫破绽,这才连忙夺门而出。   小竟自吸收司徒修剑七成以上功力,以及华陀婆婆刺穴之后,不仅由手无缚鸡之力,转变为武林高手。   更因刺穴和吞下玉骨关系,已激发其内身潜在能力,只要那蛊虫蠕动,自可刺激他全身经脉穴道,功力自能提升无限,任何对手,都可能败于那疯狂拚命之中。   小竟如陀螺般,急急转出落霞山庄,几个凌空轻掠,倒弹拔身,利落无比,眨眼之间,已奔至芙蓉荡街道上。   那市集,人潮依旧,平民百姓碱价热络,多少江湖中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亦置身于此,感染这芙蓉荡特有气息。   街角,众多丐帮弟子井然有序一字排开盘坐于地,手持破碗在乞食着。   但看来,他们并不光是乞食,那滴溜溜眼神,不时可看出他们甚是注意街道上过往川流的人潮。   当然。   对于神色有异,举止特殊的小竟而言,大方现身市集,早引起丐帮注意。看小竟一副杀气迫人模样,一些胆小百姓早就退避三舍,以免遭殃。   同时。   在市集中的几位江湖中人,武林双飞客莫无蝶、莫无痕,少林和尚根净,陶尽门冷翠儿、冷真儿,东家堡敖少愁、无情剑客李忘情等,诸多的江湖中人,也发现了小竟不寻常举止。   一股杀机凝于芙蓉荡,但大家都明白全是因为冲着八苦修罗掌而来。   忽地!小竟暴声大喝,声震如雷,街道百姓吓得奔走逃亡,唯恐招惹祸端。   小竟猛扬怒腿踢翻街旁担子,抽出一根粗如手臂之挑担长棍,猛然冲向坐在街角那群叫花子,出棍即扫。   叫花子突见祸从天降,想躲闪,却哪避得了那强劲又快速之棍棒,登时有人遭受奇袭,一声惨叫,倒地不起,小竟仍不放手,如饿虎入羊群,杀得叫花子东逃西窜。情急中,一名领导者喝斥,叫花子始急忙抓出打狗棒,围剿这发疯小子。   小竟当真病了,一路冲杀下去,他那身功力似是无敌,一路冲杀,竟然连捣十余叫花子脑袋,打得棍棒发红,血滴如雨,漫天乱喷,他还漫无意识,逢人便杀,一张原先俊逸脸面,此刻已沾染上怵目如星点般血腥,恶魔煞星也只不过如此。   根净和尚见小竟如此作孽,怒斥道:“孽障,还不快放下屠刀!”   他哪知小竟受人蛊惑,见他无动于衷,再次叱喝:“佛家戒杀生,但为众生着想,我根净和尚只好收服你这孽障!”   说着。   根净和尚松脱袈裟,旋高飞出,袈裟旋飞幻成金钟铁网,远远旋来,从天而降,就要罩住小竟。   小竟冷酷默笑,不闪不避,但见袈裟罩来,他倏地挥出棍棒,直截上去,轻易截穿,猛一挥,像卤菜般甩出,如此从容易举之事,他没多大兴趣。   根净和尚一时惊心动魄。   须知此袈裟乃少林至宝,名曰“百炼金蚕纱”。   乃由一种千年夏蚕所吐之丝所编织而成,此纱可避焰火,刀枪不入,乃护体神衣。   夏蚕千年才吐丝,此丝色如澄澄黄金,得之不易,欲将千年夏蚕所吐之丝,织成一稀世袈裟,更是难上加难,可见百炼金蚕纱实乃珍品中的珍品!   若非此回少林掌门派根净和尚至芙蓉荡,知此地风云诡谲,特借百炼金蚕纱,以护根净和尚安全,寻常少林弟子,即使年高德劭,亦难亲睹百炼金蚕纱,是故,从此可得知根净和尚在少林之地位。   他本想眼睁睁看着袈裟把人罩住,而后轻易擒来,哪知这小子竟然一棍穿透袈裟,还把它当卤菜甩!   骇得他尖叫“啊”了一声,一张嘴巴张得像杯口般大,原先不怎么好着的脸,此时更曲扭得冷汗直冒。   眼见刀枪不入的百炼金蚕纱,突然只让人挑棒轻轻一戳,立即绽开如脑袋般粗大破洞!   无异是少林天大的笑话!   根净和尚已失神,心疼方分直叫:“我的百炼金蚕纱!没想到它就毁在我根净手上,叫我如何面对少林上下弟子?”   他楞在那里失神。   忽然间。   耳际传来喝声,似在叫自己的名号。   “根净和尚!”   说话着是位看来短小精悍,蓄有短髭,年约四十左右,一身黑色劲装,江湖上称黑毛鼠常三的人。   根净和尚颓丧至极:“阿弥陀佛,原来是你?”   常三道:“是我,想问你,跟他有何过节?”   此时。   小竟又自追杀一些围困之武林中人,一棒在手,腥风血雨,不知多少英雄又成棒下游魂。   黑毛鼠摸着短髭:“如此轻易能戳破百炼金蚕纱者,可说是武林中史无前例之事,而这家伙看来只不过十七八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着了魔不成?”   “劫数!真是劫数!”   根净和尚慨声道:“留此人在武林,天下永无宁日了!”   “他会为八苦修罗掌而来?”黑毛鼠不解。   复又哼声道:“会吗?那身武功,不必练修罗掌也够吓人……但来此芙蓉荡者不是为修罗掌,又为什么?”   根净和尚深深吸口气:“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届时非得请武圣八苦老人亲自前来收服这小子不可。”   蓦地——   破空传来一阵凄厉、痛激心肺叫声。   “咱们快去看看!”根净和尚俯身拾起沾尘袈袈,神色紧张道:“这孽不除,苍生将遭劫!”   说完,先行追向小竟。   黑毛鼠紧跟其后,直追过去。   “造的是什么孽?”   根净和尚瞧着大片尸体,不分老幼妇孺,亦或江湖中人,无不脑裂、肚破,死状极惨。   他甚至发现襁褓中的幼婴,无辜地命丧这场杀戮之中。   “阿弥陀佛!幼婴何其无辜,才一出世,便成为武林争夺中的牺牲品?”   黑毛鼠心生恻隐,也为这群无辜牺牲者感到叹息。   他不解地道:“此恶魔究竟想干什么?不抢不偷,只是一味的杀戮,莫非就是地狱使者?”   话刚说完。   不远处又传来刀剑、棍棒短兵相交之声。二人互望一眼,不做二想,顿时掠上飞檐,一探究竟。   小竟已冲杀至一间古宅院,逢人便砸,一些武林人士实在看不下去,纷纷出手对付,一时人影交错,打得难分难解。   黑毛鼠数着知名人士,分别有无情剑客李忘情,武林飞客莫无蝶、无痕,以及一大群英雄豪杰,个个武功尽出,想置小竟于绝境之中。   莫无蝶、无痕各以刀剑,招式凌厉地迫向小竟,李忘情则使出浑身解数,当年那招“蜂蝶两相忘”在武林闯出名号的看家本领尽展无遗。   只见得剑势游走如蜂如蝶,飘忽不定,看似掠东,幻化难测,倏又飘西,虚虚实实,简直让人捉摸不定。   小竟根本不管剑势威力,挥棒照样打来,然而李忘情剑术果真有两下,他不攻人,硬把那长棍一节节砍断。   小竟攻杀几招,但见棍棒短缺半截,心下大怒,瞪红双眼,相准对方,棍棒即砸,不想看人,随即四处找寻武器,忽见左侧柴堆,置有有一把生绣柴刀,他哪顾及利是不利,抓上手又自疯狂般冲杀过来。   任由李忘情招式利害,但在砍完长棍之后,碰上柴刀厚铁,他已无力削断,几招架去,竟然被逼得虎口生疼,任有高超剑术,此时也禁不了小竟那战之霸劲攻势而渐渐败退。   这一幕,看得根净和尚和黑毛鼠,武林双飞客无不讶然,没想到这不知名年轻人武功之高,竟然已到轻易可打败李忘情地步?   武林双飞客震惊,连无情剑客亦非此人敌手,看是无以抵挡了,当下不作一想,且即掠出战圈,荡向远方,先观察一阵再说。   李忘情难以相信自己招式如此容易即被破去,这还小事,就在分神之际,三尺青锋竟然不敌,锵然脆响,硬被砍成两断。   他心头霎时一片空白,一世英名己毁,退出武林吧!返身掠开,长叹地,掠走墙头,感伤走了。   根净和尚见他离去,感伤轻叹:“像李忘情这种生平未尝败绩之人,如今却被断剑,怪不得他会走得如此垂头丧气。”   黑毛鼠叹息:“只因为他再也没有那股不败之光荣傲气了。”   根净和尚叹息:“碰上这小疯子,任何光荣傲气也没用,我这身袈裟已破,摆明的也非他对手,看来,得召开武林紧急会议,免得他继续作孽下去。”   只见得小竟又将围困之人一一打败,狂笑地冲穿这座古宅,又转回街道,疯狂叫喝着,幸好方才那场杀戮已迫得众人纷纷走避,免得又添游魂。   根净和尚但看街道满目疮痍,血腥遍处,更是决定自己想法。   他和黑毛鼠商量一会儿,急急各自行事去了。   而在街道一角,司徒修剑和华陀婆婆对于芙蓉荡刹那间变成血腥之地,显得相当得意。   两人仍远远瞅紧小竟,看他所向披糜打倒所有武林高手。但两人更希望他寻得八苦修罗掌秘本,也好让自己名利双收。   司徒修剑道:“他怎么还不找老鼠?”   华陀婆婆道:“你就是他的中枢神经,不给他指令,他只有盲目找寻,只要以腹语传音,告诉他鼠在那里,他自然会去我。”   司徒修剑立即点头,随即传音告知鼠穴可能位置。果然小竟得到指示后,不再乱打,便急急赶往东边,直奔荒郊。   沿途,小竟己寻着百只以上鼠窝,藏在一处万人冢之中吱吱尖叫,忽见有人逼来,早已四处逃窜。   小竟只能一支支收拾,动作显然不及大窝老鼠动员。跟在后头司徒修剑见状,立即喝道:“用声音震昏他们!”   小竟得到指示,登时张嘴大吼,地动山摇,震得老鼠如穿魔音,只只四脚朝天,倒地不起,更有较近者,被吼得七孔流血,毙命当场。   小竟但觉一吼见效,甚是欣喜,自从受控制之后,似乎对血腥特别偏好,登时飞冲过去,逢鼠便踩,一时肠流血喷,血腥四溢,惨状尽现。   司徒修剑见状,急急说道:“他这么踩,莫要把秘籍踩碎才好。”   “那你叫他斯文些嘛!”   华陀婆婆似对小竟手法甚感过瘾。   司徒修剑闻言立即传音:“小竟不要踩,我们要找出老鼠肚中秘籍,如此踩,将会破坏秘籍,听到没有?”   “是……”   小竟受了指令,不再踩鼠,改为抓扣,伸手将老鼠抓于手中,或伸手截入肚皮或硬捏暴裂,照样肠破血流,惨状依然。   司徒修剑、华陀婆婆见状则安心多了,既可欣赏血腥成果,又能保住秘籍,一举双得。   小竟很快收拾地面老鼠,已弄得满手满身血红,他仍不自知,一手捣开墓碑,又是一大堆肥鼠,抓得他过瘾之极,不时狂厉直笑;   此刻。   他就如吃人鬼魅,即使是小被在场,也难以再认出,他即是昔日那位温驯善良,手无缚鸡之力的并肩好友。   久久。   小竟几乎整场基地翻过来,却仍无半片秘籍落地。   “我看是没有了。”   华陀婆婆这么说。   “可惜……”   司徒修剑无可奈何。   他只好以腹语说道:“找不到,不要找了。”   小竟一时松手,僵立当场,手指鲜血不断滴落,似个杀人魔。   司徒修剑问向华陀婆婆,“现在呢?是否叫他继续找?”   “下次吧。”   华陀婆婆道:“此次我们只想试试他的威力和服从性,结果令人满意,咱回去研究哪里较有可能藏鼠窝,再叫他捣个精光不迟,如此将可事半功倍。”   “就依你。”   于是。   司徒修剑下令,小竟立即跟在两人后头,直往落霞山庄那烟浮小馆行去。   满地怵目的血肉模糊,让那微红的夕阳余晕也失去昔日诗人墨客费心描绘的光采……       第 六 章 捕风捉影月圆缺     司徒修剑和华陀婆婆很快将小竟带回烟浮小馆,并将他那身污血处理干净,穿上锦衣玉袍,自让小竟焕然一新。   华陀婆婆满意地审视着小竟浑身上下之后,满意地道:“方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现在,嘿!摇身一变,便成了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美少年,实让人爱得心动死了……”   听她如此这般称赞小竟,司徒修剑颇不是滋味,只有瘪着笑意:“果真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就这么一经打扮,简直赛潘安。”   “贫嘴!”   华陀婆婆没好气瞄了司徒修剑一眼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这俊逸可是与生俱来,才不像你是后天较正。”   说着不禁笑起,半晌才回复平常神色:“他已被你使役大半天,现在该还他自由,让他扮扮自己吧。”   “自是应该,否则落霞山庄少了这么一位小徒弟,难免让人起疑!”司徒修剑当下开始往腹中低喃:“冰肌,冰肌,睡觉吧,蛰伏时间已到……”   不知冰肌是否睡着,司徒修剑问向婆婆:“只要冰肌蛰伏,玉骨也会跟着睡着?”   华陀婆婆点头:“那是必然的之事,何必这般心神不宁?”   “扼,没有,我只是不知它是否睡着了!”   “那还不简单,看小竟反应就是。”   话刚说完。   小竟已然有了反应,挣扎地伸着大懒腰,如大梦初醒般连连打哈欠,一脸混沌道:“我睡了多久?”   说完仍是哈欠连连。   司徒修剑轻拍他肩头,慈眉善目地笑道:“很久啦,你再不睡来,月亮都快出来了。”   “这么久了……”   小竟说不出讶异:“竟然睡了这么久?”   华陀婆婆道:“其实睡那么久,是喝了冷翠之梦缘故。喝了它,就像做梦般,越梦越起劲,然后功力自然大增。”   “原来如此……”小竟恍然,蓦地,他想到和小被相约之事,不禁脱口急叫:“糟啦!”   这话引来司徒修剑惊心动魄:“怎么回事?哪里糟了?”莫要计划穿帮那才叫槽。   小竟瞧着窗外黝黑夜色,更急道:“师父,我和我的朋友有约,看来己快来不及了。”   “原是这么回事?”   司徒修剑大松口气,含笑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总是想去看看。”   “那就去吧,失信于朋友不好。”   小竟闻言欣喜不已:“多谢师父。”   下了床,就想找路子走。   “等等!”   司徒修剑笑里藏刀,小竟仍未察觉,他拿出十两银子,交予小竟手上道:“这些钱,你放在身边,好随时可用。”   “这……师父……”   “师父当然不能看爱徒口袋空空啊,收下吧。”   小竟犹豫一会儿,心想或许该请小被一顿,遂露笑意,“那,小竟就收下了,多谢师父,徒儿没齿难忘。”   “好啦!”   司徒修剑截口笑道:“方才但见你还喊糟糕,怎么这回反倒不急了?”   “师父……”   小竟欲言又止,满怀感恩口吻道:“多谢师父,徒儿现在就去。”说着才忐忑不安,直奔外头,想赴小被约会。   “司徒修剑!”   华陀婆婆想及小竟那张洁净俊美脸容,让她颇为心动,不禁咕哝道:“看来我还需再研制另一种药,届时,计划成功后,也好让他回复原先心性。”   司徒修剑冷眼凝来,似是不情愿道:“万般皆是命,但看小竟造化便是。”   “废话真多!”华陀婆婆没好气斥道:“他的命就操在我手中,我要救他,谁也挡不了。”   如此一堵,司徒修剑登时哑口无言。   小竟已气喘如牛,连奔带跑地回到芙蓉荡一处曲折小胡同之中。   小竟气喘未定,一望眼,便见小被双手交叉胸口,靠在墙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小竟一时欣喜直叫小被,冲了过去。   小被闻声,淡笑道:“你来了?”见不着热络,那笑容像挤出来似的。   “小被?你在生我的气?我睡过头了……”   “我不是主你的气,哥们一场,我不会这样的。”   “那,你有心事?”   其实。   此刻小被忧心如焚,他正挂念着中午芙蓉荡所发生一连串事情,尤其是丐帮弟子受伤,他歉声道:“实不相瞒,我正有事在身。”   “喔?那你去忙便是,毋须管我。”   小竟善解人意笑着。   “那怎么行!”小被道:“让你在这胡同等,我也不放心,你可知今天芙蓉荡发生什么大事?”   “什么事?看你如此紧张?”小竟瞧他一脸凝重,不禁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毕竟上次教训恶汉之后,他对小被武功钦佩得五体投地,时下又是何事能惹得他这么紧张兮兮?   小被老成持重说道:“今日中午,不知从何方窜来一妖魔,先是以棍棒打死丐帮弟子十数名,复又残杀无辜,刹那之间,芙蓉荡变成枉死城,只闻震天哭呋声,此情此景,好不凄惨!”   小竟昕得心头发毛,却也忍不住气愤填胸道:“这种恶魔,人人得而诛之……小被,那恶魔长得什么模样?”   小被沉思片刻道:“据虎口余生的兄弟描述,那恶魔年纪轻轻,约莫十七、八岁,容貌俊雅,双眼却透出一股慑人的杀气,其身高……和你相差无几!”   小竟仔细听着,若有所思道:“看来,那恶魔大有来头,可是……谁知此恶魔今在何处?”   小被微挑剑眉,眉宇之间,更有股异于常人的毅力,他颇有把握道:“无论上山下海,只要这恶魔还活着,我定为死去兄弟报仇,为武林除害!”   小竟看着小被那股英气,俨然已是英雄出少年,他感动道:“小被,咱们既已歃血为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咱们同往,消灭恶魔!”   “小竟!”   小被双手紧握小竟,二人眼神相互交流,一切言语已属多余……   久久,小被声略黯哑道:“小竟,那咱们先赶回忠义分舵!丐帮弟兄们拭目以待等着你呢!”   “我!”   小竟有些诧异道:“他们……他们为何等我?”   小被扬起笑容道:“既是歃血为盟,众丐帮弟兄当然望眼欲穿地想看看我的拜把兄弟!”   “喔?”   小竟瞅着小被的神色,想来,小被在丐帮中颇有呼风唤雨之能力,他好奇问道:“小被,看来你在丐帮来头不小?”   “呵呵……”   小被笑道:“让你猜,如果猜对,答案立即揭晓,否则只有等你跟我到忠义分舵再说了。”   “怎么猜?还是到那儿再说了!”   二人相视而笑,随后,立即奔出胡同,直往忠义分舵赶去。   芙蓉荡东侧,离镇区约半里路之郊外,有着一片枫树林,林中枝叶扶疏,微风吹过,叶摇枝弹,别有韵味。   枫林中一座闲置己久,人烟罕至,毫无香火的古庙,近日却异常的热闹,这些日子,陆陆续续集了不少大小叫化子,似在进行某种任务般,个个面色正经,不存往日耍闹笑声。   此处便是丐帮临时落脚的忠义分舵。   因为,据散布各处眼线所传消息,今年那惨无人道的恶魔便是匿身落霞山庄,想来此山庄和恶魔脱不了关系。   是故,小被立即召集众丐帮弟子,正欲出发,忽又想起和小竟有约一事,是以,他又先调头赶往胡同,暂时把人留在这里。   他哪知道,小竟就是那杀人魔?   小竟更不知道,将被带入仇家大门。   整个忠义分舵鸦雀无声,就连呼吸,也是轻轻缓缓,唯恐打扰到他人情绪。又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始传来声音。   “我回来啦!”   一声高响,划被静寂,小被已拉着小竟“嘣”现于大众面前。   “少帮主!”   “少帮主!”   众人立身而起,拱手叫嚷,和方才死寂一幕相较,宛若天壤之别。   小竟顿时诧楞当场,他作梦都未料到小被会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少帮主!   小被黠笑地将小竟推前半步道:“他是小竟,你们少帮主的拜把弟兄,日后街头巷尾碰了面,定要多多关照!”   “是!”   “是!”   丐帮弟子们似又回复昔日疯狂玩乐模样,多人拿起碗筷开始敲打。   但,却有不少弟子因为小竟到来而血脉贲张,恨恨咬牙切齿。   被这么大堆人眼光凝集一身,小竟还是生平第一遭,他有些窘然,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打招呼:“各位兄弟好!”   话一说完,倒也蠃得不少喝采!   半晌。   小被敛起笑容,正色道:“接下来,咱们必须进行一桩严肃之事,为死难兄弟报仇,还有……小竟亦自告奋勇地加入我们的阵容!”   “好!”   “好!”   一些人频频点头,更不自禁地大吹口哨,会吹者,抑扬顿挫,颇为行云流水,道行不高者,其哨声便如嘘尿般……   这时墙角几人,倏地站起,脸色难看,恨恨地瞪着小竟,趋步靠近小竟。   说时迟,那时快。   刹那间,一老丐忍不住凌空疾射,快如闪电地,当头便赐给小竟一记大闷棍,小竟眼见不对,奈何闪躲,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登时给敲昏过去,不省人事!   “小竟!小竟!”小被摇着小竟,十分不解,他怒叱老丐道:“老叫化子,无缘无故你为什么打昏小竟?你可知道今日我昏迷时,若非饮了小竟鲜血,此刻我早就气绝多时了!”   小被气愤不已,双拳随着话声挥动!   “少帮主!”   老叫化子语重心长地拱手道:“少帮主,你这无异引狼入室!”   小被不解道:“引狼入室?谁是狼?”   老叫化子指着倒地小竟道:“他就是,他就是那无恶不赦之狼!”   “什么?”   小被张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小竟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打败武林根净和尚和李忘情……况且……”   小被伶惜地低视小竟道:“相由心生,你看看小竟一脸善良,憨厚模样,怎么可能会是今日中午的大魔头?”   “少帮主!”   一叫化子又悲又愤道:“属下便是浩劫下的余生,属下看得明明白白,你这位拜把兄弟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杀手!”   “是么?”   小被双眉一扬,口气十分肯定道:“小竟根本不懂一招半式,素以蜂蝶两相忘闻名武林的李忘情怎可能栽在他手中?这根本是种欺骗小孩的说法,不足采信!”   那叫化子激动呐喊道:“少帮主,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你可再问问王长安、林武男,当时,他们也同在现场。”   小被看着叫化子一脸笃定,顿时朝门边一中年叫化子问道:“王长安,你照实说,小竟可像那恶魔?”   王长安激动地紧捧破碗,截口道,“没错,就是他。少帮主将此人锉骨扬灰还犹不及,你怎么还跟他称兄道弟?”   小被见王长安煞有其事地讲着,虽是如此,他对小竟仍旧有信心,任谁也无法从中破坏!   小被清嗓道:“太阳底下没新鲜事,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无凭无据,怎能认定小竟就是恶魔!”   年近六旬,禁不住浑身轻颤的王长安语带轻责:“少帮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分明是故意偏袒你的拜把兄弟嘛!”   小被“呸”声叱道:“胡说,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怎会任意包庇谁?你们说小竟是恶魔?”   他环视周过兄弟道:“行,只要你们拿出证据!”   此刻情况,当是小被始料所不及,若知将小竟带回分舵,会引来这般风波,他早就设法避免……只是此刻后悔已晚,小被亦只能尽力保护小竟……   舵内兄弟们,让小被说得哑口无言,虽是气愤填膺,却又无法发泄。他们有的是人证,而物证毫无一桩,只好渐渐静默!   小被见气焰渐小,暗松口气,他故态复萌,露着黠笑道:“咱们丐帮兄弟相处,情同手足,在此,我要说句老实话,本以为你们会以相当热情,豪放男儿的态度对待小竟,谁知你们竟赐小竟‘当头棒喝’,这见面礼未免太过贵重,人说礼轻情意重,下回,兄弟们啥礼都不必送,只要‘笑’待小竟,料必小竟就会偷笑了。”   大伙们明知小被利嘴正糗着大家,虽又气又愤,嘴巴硬是蹦不出半个字儿,一任小被得理不饶人,猖狂地嚣张着。   翌日清晨。   小竟受司徒修剑之命,凛然像嗜血杀出,出现在陶尽门中。随着他的出现,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此刻。   小竟手无寸铁,单枪匹马地独站广场前,广场四周则己密密麻麻围着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正待听令行动。   冷醉陶站于高阶前,斥道:“撒野也该找对地方,陶尽门岂容亡命之徒前来?你死定了!”   他语气虽硬,但想及昨日芙蓉荡所发生之事,不免有着若干戒心。要是他真如传言,那得小心应付才是。   项尚飞更料不到,疯狂杀手会是小竟?他不知自己先前骗小竟去落霞山庄是对,亦或做错了?   小竟冷哼道:“撒野?撒野也得看风水,陶尽门还不值得我来撒野!哼!”   他一脸冷腾腾杀气,冷得让人心寒。   冷醉陶手中陶球不停打转,微露狡猾笑容,冷道:“有种直上便是!未免太小看陶尽门,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咻如雨落,尽往小竟射去,小竟竟然不闪不躲,似如稻草人般硬让利箭往自身穿去,眨眼射成刺猬般,还带血丝。   小竟无动于衷,一语不发立在当场,任由利箭穿射。   如此中箭,岂能活命?   冷醉陶以为他己无望,不禁得意笑起,正待出言贬损之际,猝然发现小竟身上伤口竟然不再流血,他惊心动魄!   “这是什么妖术?你用的是何魔法?”   小竟冷笑,伸手将利箭拔起,像拔鸡毛,轻松得很,“什么妖法?杀人的魔法!”   猝见他反将手中利箭,直射弓箭手,一时箭过人嚎,十几名壮汉倒地不起。   小竟还不止,旋冲过去,拳打脚踢,顿时哀嚎遍处,骨断腿折大有人在。   项尚飞瞧得触目榱心,冷汗直流,暗惊不已:“数日不见,他怎能练成这一身好功夫?   这未免太过诡异,难不成其中有诈?”   想至此,冷气一抽,飞身而起,直冲小竟面前。   身形方落。   冷醉陶猛地喝道:“尚飞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项尚飞明知冷醉陶如此开腔,必有其用意,但却忍不住道:“门主,尚未较量,您怎肯定输者就是尚飞?这未免太过武断……”   “哼!”   小竟冷视项尚飞,不屑地指冷醉陶道:“你不愿让你徒弟毁在我手下,可惜,阿斗不知自己几两重!看来你也是白费苦心!”   “住口!”   项尚飞气极,已不顾所谓风度,怒斥:“不宰了你,我非项尚飞!”话毕,刹地亮剑,直捣小竟全身要害。   只见剑如狡蛇盘空,诡异离奇地四下掠窜,忽又成为捣海剑锋急转,湃如阎王索命,招招狠厉,式式要命。   小竟双手空空如也,不急不徐游走于剑阵中,剑势如蛇,他就像那捕蛇人,前后游走,式式抓着剑势弱点。剑势若如阎王索命,小竟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更以狠招迫打过去。   只拆个四五招,项尚飞已破绽百出,情况危急。   冷醉陶早测知项尚飞会落得如此下场,轻轻一叹,掠身而起,直落项尚飞身后,一掌打出技巧招式,将他撇开数丈。   小竟冷哼着:“小的不行,大的未必罩得住,没关系,我继续和你做做热身运动!”   冷醉陶深知遇上对手了。   十多年来,他未曾有着这般忌讳心态,即使和落霞山庄明争暗斗,却也落个越战越勇的感觉,哪像今天,好似碰上了地狱冒出来的不死小鬼,竟然不知要攻杀何处,方能将人给摆平,那种“无知”感觉,才是让人忌讳之最大原因。   然而敌人临阵,他岂可退缩,登时运劲凝掌,激发出那股失落已久的杀气。   “小子,没想到你心狂、眼狂、嘴也狂,看来咱们得好好切磋一番武学了!”语毕,奋力将手中精致彩陶圆球使劲往地面砸个粉碎。就在陶球碎去刹那,冷醉陶幻化百种身形,掠转于小竟四周,又如走马灯,凝掌劈劲,总逃不开丈八方圆。越转越急,整个人快化成虚影万千。   小竟猛然暴喝,顿时使出落霞山庄独门秘招捕风捉影月圆缺,只见他双掌渐柔渐摆,手指浪荡轻晃,身形更如柳条般甩荡起来,越摆越快,直若风中飞花掷飞于千万幻影之中,紧紧追扣外围那幻影不放。   此时双方就如大圆圈转着小圆圈,互辗、互撞,交错攻打,难分难解。   冷醉陶先是不在意,但几招下来,竟然发现这招正好克住自己攻势,仔细一看,竟是落霞山庄绝学,他怔诧不己,“你和落霞山庄究竟有何关系?竟然会司徒修剑不传之秘?”   小竟轻蔑道:“此乃落霞山庄家务事,陶尽门管不着!”   趁机两掌迫得冷醉陶狼狈退迫半步。   “可恶!”冷醉陶狠力反掌打来,小竟勉强晃身退了三步,竟又无伤无碍,叫喊攻来。   他直皱眉,这少子简直不是人,跟他搏斗,未免吃力不讨好。   猝而佯攻两掌,趁机凌空掠高,连翻七八筋斗,天马行空掠过小竟头顶,落于其后方十余丈,不怒反笑:“小魔头,看来你命活不了多久了。”   小竟迫退对方,心下窃喜,谑笑着:“是吗?这真是件好玩之事!说我没命,我就没命?”   冷醉陶似想什么阴谋,胸有成竹地得意仰天大笑:“是,是件非常好玩之事,你可知方才我为何凌空掠过,另换一新位置吗?”   小竟略哼冷笑:“无非想换个风水,死了也好早日投胎。”   冷醉陶讪笑:“看来,你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告诉你吧,你已中陶尽门剧毒之煎肠釉!”   “中了又何妨!”小竟倒如吃稀饭。   “哼!”冷醉陶的确用此毒药,哪知小竟一点反映也没有,这极不可能,莫非失灵,但怎么可能?   他冷斥:“死鸭子硬嘴巴,待会你便知厉害!”   小竟神秘一笑。刹时,他当真中了毒似的,感觉煎肠釉在腹中发挂功效,啊地,他竟然尖声大叫,突又哇哇惨叫,落地打滚,疼痛猛抓肚皮,这还不止,猝又引头撞地,砰砰作响,恨不得撞死自己以求解脱。   刹时间,他竟又哈哈大笑,随又哭声大作,猝又晃如痴呆般,无神地来回兜走着,看来他真的中了煎肠釉之毒了。   冷醉陶盯着小竟如此癜疯模样,他大松口气道:“总算解决了这要命杂碎!”不屑地啐声道:“来人呐!将这杂碎押入地牢!”   说完,昂起大步,就要离去。   几名壮汉正待抓人之际,小竟反而冷静如初,摆着手:“不必,我自己会去!”   “不行,门主命令……”   一名壮汉说。   另一名申年汉子惊声道:“你没疯?”   “你才疯呢!我只是耍耍你们门主罢了。”   小竟猝而出掌,硬将欺来五名壮汉打得尖声大叫,倒喷十数丈,跌死地面。   “你!”冷醉陶闻声后转,见此情景,倒抽冷气,又惊又愕,“你身中煎肠釉,怎么可能马上复原?”   小竟谑笑斥来:“你那什么狗屁毒药?难道都是假的?”   冷醉陶不信,又不得不信,一张脸快抽扭成团,根本不相信自己独门秘药会是这种下场。   小竟一副看透人世模样,感叹道:“可怜!可怜!枉费你冷醉陶白活于世,难道不懂人生就是戏,我喜欢装疯卖傻,又哭又叫,这跟中毒有啥关系?难道你一定要我躺下才高兴?”   当真两腿一蹬,倒地不起,却不停戏谑抽笑着。   冷醉陶一脸抽白,他活过大半辈子,那见过这种人,不禁倒抽凉气。不知如何是好。   小竟笑够了方自爬起:“够了没?不够,我还可以睡久一点。”   “你服过灵丹妙药?”   “猜对了!”小竟讪笑道,“大爷我浑身是宝,百毒难侵,你那毒药大概只可以当作胡椒粉,让我打个喷嚏就没事了。”   冷醉陶半信半疑,想套出蛛丝马迹:“普天之下又有什么宝物,能避过煎肠釉之毒?”   “多呢!”小竟故弄玄虚,胡乱编诌,“百年蚁蛋、千年珍珠泪、万年钻石雨、翡翠壁虎、米粒蟾蜍,多的不胜枚举?”   “当真?”   冷醉陶听得有些动摇。   “那还假得了!”小竟讪笑不已。   话方说完,忽有十数名丐帮弟子掠身而来,手持打狗棒虎视眈眈地瞪着小竟。   原来。   小被在得知恶魔已至陶尽门,所以急急率领丐帮弟子赶来。未料却见着此人当真是小竟,直若利箭捅眼晴,捅得他僵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醉陶但知丐帮不计前嫌,特来助阵,立即道谢:“感谢诸位不记前恨,昨日夺碗之事,咱便从此淡忘吧!”   “呸!”一长老冷斥:“我们收拾小恶魔后,自会向你要回抢碗之罪!”   冷醉陶叹道:“这又何苦呢?全是误会一场。”   长老不再吭声。小被却听不进任何声音,他失神地看着小竟,一脸惊诧、悲愤。   事实竟如此残酷摆在眼前,让人不由不信,往昔美好交情,难道就此冰消瓦解,从此将要兵刃相见。拚个你死我活么?他紧紧握着打狗棒,久久不能自已。事实简直残酷得让人受不了。   “小竟?”小被轻唤,极欲唤醒。   丐帮弟子从旁帮腔道:“少帮主,你总该相信我们了吧?小竟就是恶魔,恶魔就是小竟!”   另一弟子更加添油加醋道:“少帮主,咱们誓将恶魔粉身碎骨,既见恶魔,为何还不动手!”   小被茫然听着,一任丐帮弟子争先恐后说着,此刻,他已乱了方寸……   “少帮主!”   “少帮主!”   几位丐帮弟子见小被呆若木鸡,开始更激烈地喳呼纷扰!   冷醉陶见状,知有不对,旁敲侧击问丐帮弟子道:“你们少帮主是否欠安?”   丐帮弟子忧忡答道:“不是欠安,我家少帮主是为小竟痛心!”   “小竟?”冷醉陶亦想问出点眉目,他再问道:“小竟是谁?”   丐帮弟子神色暗谈道:“就是眼前这恶魔!”   “哦?”冷醉陶循着蛛丝马迹,不死心道:“杀这恶魔便无事,有什么好为他痛心的吗?”   丐帮弟子点头道:“我家少帮主要能这么做就好啦!偏偏小竟又是和他歃血为盟,情同手足的拜把兄弟,这才让人为难!”   冷醉陶假慈悲道:“这样一来,是太为难你家少帮主了,他真难做人!唉,可怜!可怜!”   说着,轻轻叹息猛摇头。   小竟一直漠视众人,久久不语,忽而态度瞬间转换,冷目寻向四周,叱道:“喂,你们大家掏净耳朵,仔细听着,只要你们交出八苦修罗掌,便放大家一条生路,否则让你们一个个向阎王报到!”   “小竟!”小被终于听到小竟所言,他痛心指道:“你怎会变这个样子?原先我还以为大家诬蔑你,没想到事情刚好相反,这未免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小竟听得莫名其妙,嗤声道:“好大胆,竟敢指着大爷我鼻子骂大爷?你一定吃了熊心豹子胆,哼哼!马上要你好看!”   “小竟!”小被大呼道:“昨夜我尚且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竟然发现你就是那大魔头,你叫我如何是好?……小竟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小竟哈哈大笑:“你是谁?敢叫我束手就擒?我还想擒你呢!废话少说,要擒谁,跟我来!”   登时疾射树梢,弹出墙外,眨眼不见。   冷醉陶意欲坐收渔翁之利,他怂踊道:“小被,他既己撕破脸,你又何必再护着他?还是替你们丐帮报仇要紧吧!”   丐帮弟子亦急声道:“再不追,恐怕就要错失良机了!”   “少带主,早日将小竟绳之于法,武林才能风平浪静!”   “少帮主……”   “不要多说!”小被突然叱吼,怒道:“我自会斟酌轻重,你们不用再烦人了!”   话方说完,穿墙而出,直往小竟方向逝去,他根本没追人意思,只想找地方冷静想个清楚,哪知穿出高墙。竟然发现小竟并未走远,而是找到外头更大广场,也好大展身手。   他定在中央,等着任何挑战者上门。   小被感伤怔诧中,仍掠向他身前八丈远,定落身形。偌大广场上仅有两人对面相峙,一语不发。   小被心灵不禁升起种种疑问,一个毫无武功之人,怎能一日间变成绝顶高手且变成杀人魔?难道他有所隐藏?但不可能啊!那天街角和恶汉打斗,他根本吃了大亏。而且他根本不是做残酷杀手的料子,否则怎会气愤填膺地为那群畸型人拚命?   最让人觉得疑惑的是,他竟然不认得自己?甚至连一点印象也没有?瞧他眼神呆滞,莫非……   “喂!小叫化,小心我挖出你眼睛!”小竟冷斥:“那些人怎么不出来受死!要是让我等不及,照样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小被捺下情绪,试图套话:“你师又是谁?”   “烦不烦?叫化子就是叫花子,孤陋寡闻,连我师又是落霞山庄庄主司徒修剑都搞不清。”   “哦……”小被故做恍然大悟状,一脸欣羡:“对不起,请恕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拱手继续说道:“阁下真是天才,竟然摇身一变,功夫盖世,你家师父功夫真不是虚的!”   “那是必然!”小竟一脸威风:“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在这时刻,司徒修剑和华陀婆婆正躲于远处松林中监视小竟,但见不被想套话,司徒修剑自是看不惯,冷斥:“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忽又觉得奇怪,小竟为何未如往日一般下杀手?不禁低声道,“难不成药效已失?”   “不会吧……”华陀婆婆仍深具信心:“你忘了下令?”   司徒修剑闻声,想证明此事,立即低声传音:“小竟,杀了眼前这人!”   传话完毕。   但见小竟刹时两眼暴胀通红,杀气顿现,似要将人吞噬!   “小竟!”小被但见他突起变化,后又闻左侧暗处似有声音传来,转身望去,松林内似有人影晃动。正想着他们是否会跟小竟有关之际,猝闻掌风扫来,想回头,小竟己迫至七尺近。他想躲,小竟却一掌打得他闷哼,倒掠跌退,喉头一酣,鲜血猛喷中还拖带痛苦嘶喊小竟两字。   小竟哪管得了他是谁?简直杀红了眼,却罢不能,连连劈掌轰来,打得小被东倒西歪,脑袋昏昏欲裂。   “死吧!大爷掌下绝无活口!”   小竟当真不顾旧情,厉掌迫来,小被诧中带愤,心绪翻腾,一时难以接受好友会向自己下手?突地逆火攻心,闷哼一声,昏厥摔落地面,不省人事。   当小被再度苏醒时,早已是次日午时时分。   丐帮弟子焦急地守在小被身边。忠义堂中一片沉寂。   小被吃力地张开双眼,看着丐帮兄弟关怀焦急的模样,他挤出笑意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干活吧!”   随后。他瞥见丐医正在床边替他诊伤,激动得想求证什么:“丐医长老,我有事想问你……”   身躯佝偻,白发苍苍的老丐医,伸手制止他说话:“你伤得不轻,才醒过来,别乱开口,再伤真气……”立即替他把脉,迫得小被暂时不敢开口。   丐医把过脉后,还喂下药丸,替他推拿,淡笑道:“也真是奇迹,你身受数掌还吐血,竟然一醒来,伤势已减轻许多……丐帮还命丹也没此功效,你大概服有其他灵药吧?”   小被一时想及小竟曾拿他的鲜血喂自己,想必是如此了。但想起小竟,他又肚肠欲断,“是有人给我灵药……”   “哦?谁?”   “就是那个杀人魔……”   丐医大惊:“他伤你,又怎会给你灵药?”   小被一时不知如何解释。闷苦咬牙,还是没说,反问道:“如果有人受催眠,武功会增强么?”   “那就得看用何方法了。”   丐医道:“若用药物,大都有副作用,就像兴奋剂,功力突然大增,但药物一过,又恢复正常。”   “我怀疑小竟……那杀人魔是受人催眠……”小被又问:“被催眠之人,是否六亲不认?”   “当然,催了眠,什么都不知道。”   “你认为杀人魔是否受到催眠?”   小被一脸希冀。   “光是催眠倒容易解决。”   丐医道:“怕的就是催眠者有意要他杀人,所用方法必是极残酷之手段,例如金针刺脑之类,若真如此,恐怕不易治好……”   “他不是,他曾经醒过。”   小被道:“他必定是受普通催眠之术,还有得救?”   丐医道:“从无到有,必有问题。”   “可能是司徒修剑暗中搞鬼。”   小被道:“您要救救他,把他弄醒,一切都解决了!”   丐医若有所思道:“听说华陀婆婆曾出现在芙蓉荡,那杀人魔若受催眠,普天之下该只有她有这份功力控制得催眠之后能杀人……,也许杀人魔可能中了她毕生研究的冷翠之梦,整个行动就像作梦般,梦一醒,他什么都忘了。”   “一定是,小竟就是这种症状。”小被急道:“长老医术超群,一定有办法破去恶婆娘的迷魂术吧!”   “若中冷翠之梦也非无法可破。”   丐医道:“只要到陶尽门偷点千年麝魂香让他闻到醒来便可自动解去,但万一他又中了另一道关卡,可就麻烦了。”   “还有什么关卡?您快说。”   “华陀婆婆还养了一对‘冰肌玉骨’毒蛊,若你朋友服下这毒蛊,恐怕要大费周章才能将之除去。”   “怎么除?你说清楚,我好想办法。”   “除了千年麝魂香,还要找到圆月冰血参才行。”   “圆月冰血参可以制住毒蛊?”   “那倒不一定。”   “那,要它何用?”   “哦……”   丐医皱眉:“我还得想想……”   “大长老——”   小被焦急道:“既然你不知圆月冰血参的用途,寻它回来有何用处?”   丐医思索道:“冰肌、玉骨乃是雌雄一对蛊虫,冰肌为雄,玉骨为雌,素传冰肌方能压制玉骨。而那圆月冰血参听说是冰肌最爱吃之物,用它来引冰肌,再以冰肌克玉骨,相信蛊毒可解。”   小被恍然:“原来如此,这么说,你认为玉骨是在小竟肚子里了?”   “再笨的人,也会如此做!”   “那冰肌呢?”   “当然是在控制小竟之人的手中。”丐医道:“你不是说他受制于司徒修剑?大概在他手中或在华陀婆婆手中吧。”   “有道理!现在就看如何拿到圆月冰血参!”小被充满希望:“那东西要到何处拿?”   “不是拿是找!”   丐医道:“因为普天之下还没人见过它庐山真面目。而且成形血参灵性特强,能移形换位,得用‘西施愁肠结’方能套住。”   “这么复杂?这愁肠结又该到何处找寻?”   丐医道:“这西施愁肠结,据闻是偷自西施遗体因而得名,它一直都在官宦家中流传,但十几年前曾流落江湖,过不久被用来收买朝廷大官,从此下落不明,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小被不死心道:“再用力想,哪位大官拿了这玩意儿?”   丐医沉思良久,淡声道:“好像听说最后沦入一位姓姬的大官手中,是真是假,莫衷一是。”   小被露着笑意:“要是动员所有丐帮弟子,该不难找。只要找到这玩意儿,那圆月冰血参再也逃不了……”忽又想到什么,“圆月冰血参又藏在什么地方?”   丐医笑:“这倒是相当近,就在芙蓉荡的梦愁湖!不过,它得看日子才能现身……”他掐指一算,神然突然紧张:“那么巧!今夜便是圆月冰血参跃出水面之日!”连自己都不信,但日子的确没算错。   “那么快?”   小被惊诧不已:“连西施愁肠结都没着落,圆月冰血参就急着露脸!要是错过今夜呢?”   丐医淡声笑道:“不多不少,十年后再见!”   “十年!”   小被哇哇叫:“简直火烧屁股,小竟这魔头怎能等得了十年?看来,我是不能休息了,得先赶到陶尽门偷千年麝魂香,然后直冲梦愁湖抓那圆月冰血参!”   丐医摇头阻止道:“孩子,没有西施愁肠结,无异白费力气!”   “不!”   小被挣扎坐起,“为了小竟,就是喝完梦愁湖湖水,也要抓到圆月冰血参,没时间再寻那西施愁肠结了……”   但觉伤势撑得过去,登时跳下床,就要夺门而出。   丐医急道:“依你伤势,千万别再和他人硬拚,以免恶化!”   “知道了!”   小被方跨出门,突又煞住脚步,指示道:“你们设法将小竟网回分舵,待我收集好这些东西,立即替他治疔!”   “老朽自会照办。”   丐医见着小被飞奔出去,不自觉地喃喃怜惜道:“跟帮主真是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外貌不讲,连个性也这么相似!”       第 七 章 圆月冰血参     小被顺利潜进陶尽门,眼见一精致小楼矗立于一片花海之中。他想都不想,便轻身掠飞过去,疾射进八卦形木窗内。   屋内霎时传来女孩诧异轻叫声。   小被急忙嘘出声音,朝那女子猛眨眼情:“我不是坏人,别嚷嚷!”   此楼正是冷醉陶么女——冷珠儿闺房,乍见生人潜入,她当然尖叫,但一回神,只见小被并非生得一副凶相,甚至带点好玩——尤其嘘声动作,不自觉松僻不少。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晴,无邪问道:“有什么事么?”   小被上下打量珠儿,只觉这女孩十分眼熟,蓦地想到昨日站在冷醉陶身畔的两位女子,正欲开口,又亿及人说冷醉陶有三个同胞胎女儿,不禁问道:“姑娘排行老几?”   珠儿嫣然一笑道:“我是珠儿,排行老三!”   “珠儿?”   小被将珠儿、翠儿、真儿三人相较一番,不禁扑哧笑道:“你们既是孪生姐妹,为何个性差这么多?”   珠儿不知小被所指为何?脸面随之飞红:“你……你为什么如此说?我和姐姐们,差异果真如此多么?”   小被煞有其事地点头:“你看来这般天真、善良,纯洁得像个天使,你那什么翠儿、真儿,虽美若天仙,不过心如蛇蝎,让人望之却步。”   珠儿微闭眼帘,稍窘羞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来这里想做什么?”   小被干咳一声道:“我叫小被,来这里是想偷你们的千年麝魂香!”   “偷?”   珠儿灿开笑容道:“没想到有人在当贼之前,竟然还会让别人知道,这真是件稀罕事!”小被黠然一笑,“既然已经事先告知,便不算是偷,只能算是借!”   珠儿恍然大悟,呵呵笑起:“借?呵呵,就相信你是借吧……不过,要借千年麝魂香,可不是件容易之事,你能否告知借它用何用处?”   小被爽然道:“替人治伤啦!”   “谁?”   “我朋友小竟,他受人催眠,得用千年麝魂香才能让他苏醒!”   “小竟?”   珠儿微微诧然道:“就是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竟?”   “就是他。”   珠儿不禁带点感伤,“说来,小竟也算是我朋友,我们曾见过面……”   “你们见过面?”   “嗯,他受过伤,是飞哥救了他,我们就见面了。”   此刻。   珠儿脑海隐入一片回亿,不禁浮现小竟那副纯真、憨厚面孔,让人瞧来甚有好感。   想着想着。   珠儿不禁笑意更深……   小被见她失魂似的。喳呼叫道:“珠儿,珠儿,你的魂魄游赴到何方了?快快回来吧!”   珠儿立即被糗醒,满脸羞红道:“小被,你难道不能口下留情么?”   她眨着清亮双眼,故意吊人胃口道:“你想借千年麝魂香,要不要我帮你,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肯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小被溜着贼眼,上下打量着珠儿诡异神情道:“你这一臂之力得回以多少筹码?”   珠儿一掠秀发,天真笑道:“我不需什么筹码,只希望你能帮我一件事!”   小被坦荡一笑:“就这么简单?咱们这笔生意成交便是!”   “你答应了!”   珠儿张着大眼睛瞅着小被:“你还不知道就答应了?”   小被嘿嘿轻笑,胸有成竹道:“你直说便是,我答应毋庸置疑!”   说着。   他更夸张地捶着胸膛,以增加可信度。   珠儿娉然一笑:“我帮你取得千年麝魂香,你替我从地牢救出狂飙道长,我们各自办事,事成之后仍在这里会面。”   “狂飙道长?”   小被脱口道:“你要我救出狂飙道长?”   “嗯!”   珠儿认真点头。   小被不得不另眼相看这位三小姐,他摸不透珠儿用意,不禁疑惑道:“怎么?你是陶尽门的人,现在却将胳臂往外弯?”   珠儿轻轻叹息:“我这么做,是想替我爹积点善德,狂飙道长和陶尽门无冤无仇,若让他老死在地牢里头,未免太过凄凉,所以才想请你将他带离陶尽门。”   小被恍然,心下暗道:“珠儿果然不同于其他陶尽门之人。”他钦佩道:“难得冷醉陶有你这么菩萨心肠的女儿。好,我答应你便是!”   “谢谢你……”   “可是,狂飙道长不是身中煎肠釉?若无法解去,即使救走他,也是枉然!”   珠儿道:“这点倒不用费心,我会将解药一起偷出来,你还是先把狂飙道长救出来为是。”   “好,一言为定,待会见!”   说着。   小被抛下一抹贼笑,顺势破窗,暴然射身屋顶,掠到暗处,潜往地牢去了。   珠儿眼见小被身形己失,这才莲步轻移离开闺房,蹑手蹑脚地潜入陶尽门议事重地——   望陶窟。想找出千年麝魂香及煎肠釉解药——柔肠汤。   珠儿轻按门边按钮,瞬间,只见那三面砖造墙,瞬时如着了道似的,向三个方向隐退,继之而起,是三面摆满琳琅满目药罐的红木方柜,呈“11”字形展现在珠儿眼前。   珠儿讶然看着千万种药引子,登时迷惘起来:“这么多药名,就是连续找上三天三夜,也可能毫无眉目,这该怎么办?”   她焦急地巡视着,口中哺哺念着药罐:“秋虫、地皮、还魂汤、补心散、忘情粉、地狱三猩、甲子丸、摄魂水、天山雪莲粉、万断膏、乳香精、冷翠散、银白紫苏、无忌膏……”   珠儿越念越急,着实找不出个眉目,她微微气馁地瘫坐于地,双手撑着粉肋,若有所思想着:“到底会放在什么地方?”   珠儿眨着灵眼注视周边,突地,泛起一丝灵感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地,噫,我得好好找找!”   想着想着。   珠儿重新按秘钮,药柜已藏,砖墙又如故的现了出来,她试探地以柔胰轻抚砖墙,希望藉此找出一丝端倪……   珠儿不时点弹壁缝,总希望能弹出什么奇迹,柔肠汤和千年麝魂香立刻出现跟前。抚摸过第一道墙,墙面依旧,毫无奇迹发生。   珠儿大失所望,继又轻触第二道墙,可惜,情形如前,毫无变动,珠儿使劲捶了壁面,暗生闷气道:“连自家的东西都找不着,要是传至外人耳中,那不就太失面子了?”   想到这里,她将全部希望,专注于第三道墙上,她喃喃道:“这回就是了,解药一定在内!”   她更兴奋地轻触墙面。   蓦然。   她发现一道渺小空隙,她使足力气,用力掰着砖头,希望能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突地——   珠儿忘情喜道:“找到!这砖壁果然另有文章!”   眨眼,砖块一挪开,偌大砖形洞里,正摆着两药罐,标笺书有:千年麝魂香及柔肠汤。   她兴高采烈地将药瓶藏入手边云袖中,复又急急将砖场归位,珠儿灿然笑道:“踏破轶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找到千年麝魂香和柔肠汤,这下子,我也好向小被交差了,不晓得他那边进行得如何?”   她喃喃自语,边将望陶窟探视一遍,看看是否曾不小心留下些蛛丝马迹。但觉没有,始高高兴兴回房去了。   待珠儿回到闺房,方推开门扉,已见小被和狂飙道长安然坐于桌旁。   小被见珠儿,始轻松喘口大气:“你一去许久,我还以为你露出马脚,让人家逮个正着,关在药瓶子里呢!”   珠儿神清气闲地自云袖中掏出千年麝魂香及柔肠汤道:“放心,自家中借东西,手气怎么会这么差?时间上拖了许久,实在是因为我爹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太隐秘地方,害我找了许久。”   小被促狎笑道:“喔!你爹还让你玩迷宫寻宝游戏?”   她瞥见狂飙道长脸色铁青,看来,釉毒现深,遂急急拔开药罐木塞,递到道长面前道:   “狂飙道长,这是煎肠釉的解药,你快喝下去吧!”   “谢谢……”   狂飙道长有气无力地道过谢后,急急服下柔肠汤。   半晌。   他脸色果然转为红润许多,他疑惑地瞄着小被和珠儿,彷若全是似曾相识,心念一闪,忽己想起在何处见过小被和珠儿。   狂飙道长轻咳地指着小被:“我在街上看过你。”随即瞧向珠儿:“你就是冷醉陶旁边的恶女子之一!”   “不对,我不恶……”   “我看很恶!”   狂飙道长瞪着眼。   珠儿面色泛红道:“道长必定误会了。我是珠儿,你先前所见,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位姑娘,是我孪生姐姐。”   “哦?”   狂飙道长皱眉:“这么复杂?”   珠儿道:“怎会,我们三胞胎,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如此而已。”   狂飙道长会意,“那,你们是敌是友?”   瞧向珠儿跟小被。   小被黠笑道:“是敌非友,是友非敌,我乃非敌非友。”   “这是什么答案?”   “标准答案!”   小被道:“不过,算朋友好了,至少现在算。”   “哦,我明白了!身在江湖,朋友随时可变敌人,所以你干脆来个非敌非友?”   “可以这么说啦!”   “我是朋友。”   珠儿道:“要是敌人,就不会把你从地牢里救出来了,还辛辛苦苦找解药替你解毒么?”   “有道理!”狂飙道长频频点头,“我总算知道自己脱离险境。”   “可别高兴太早!”   小被道:“我们还在陶尽门里头,万一让他们发现你逃脱了,必定全力搜捕,只要你回笼,包准你更有罪受!”   狂飙道长服了柔肠汤后,体力恢复泰半,作狡如狐狸般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地,他们不会想到我藏在这里。”   珠儿含笑道:“但愿如此,不过,快点离开才是最好办法!”   说着。   将千年麝魂香递给小被道:“喏,这就是你要的解药,我已帮你寻得,你还是赶快去救小竟吧!”   “那当然!”   小被抢过解药,神情极乐:“今天来此全是为它,不过,能顺利取到这玩意,全是你的功劳,有机会再好好谢你!”   转向狂飙道长:“我有要事在身,就此先行告别,再见!”   狂飙道长挥着拂尘,感激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此恩来日再报!”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条银马项链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二位笑纳!”   小被、珠儿顺手接过项链,只见这项链陈旧不堪,颇像古董,珠儿不解道:“道长,这银面项链是否隐含某种意义?”   “也许有吧。”   狂飙道长忽而卖起关子,“天机不可泄露,届时你们就会知道。”   “要等多久?”   小被倒勾出胃口。   狂飙道长眼神异样璨光:“不会很久了……”   话一说完。   已径自跃出窗外,轻点飞檐,掠向高处。竟然比小被走得更快。   小被顺手将银面项链塞入口袋,嗤笑道:“真是怪人,给了东西又耍花招,让人吊心吊胃口。”   还是手中药罐实在,露出甜甜笑意:“珠儿,谢谢你的千年麝魂香,日后有机会再谈,此刻救人要紧!”   不待珠儿开口,小被轻灵射出窗口,掠向树梢。绝尘而去。   “希望他能救醒小竟……”   珠儿倚窗而望,树影摇曳,感触直叹。   打从小竟进了落霞山庄,他已成为烟浮小馆常客。   随着小竟尘埃落定,却也引起山庄众弟子闲言闲语。   他看来无所事事,庄主却整日形影不离地陪着他,种种迹象,让人费猜疑。   是故,整个落霞山庄暗传更多流言……   此刻。   小竟正和司徒修剑、华陀婆婆于烟浮小馆内,三人闲话家常,轻啜热茶,偶传笑语几句,温馨如自家人般,不知情者见状,总要羡慕几分!   小竟总是恍惚神态居多,轻轻吹散身旁浓雾道:“师父,徒儿有些解不开的疑惑,不知是否能请师父为徒儿一解迷津?”   司徒修剑啜饮一口西湖龙井,俟芳香润入喉头,他才开口道:“小竟,你有什么疑惑?”   小竟不解道:“这两天,我总觉得日子过得好快,眨眼之间,便是日升日落,快地让人措手不及,这是什么原因呢?”   “呃……”   司徒修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华陀婆婆淡笑帮腔道:“日子每天都一样,日升日落,有何不对?”   小竟茫然地看着迷蒙窗外道:“我总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毫不知觉自己在干什么?   每一苏醒,就已天黑,这难道不是件怪事?”   司徒修剑干咳笑道:“你还好意思说?看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却每一沉睡,即是整整一天,怪不得你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   “是我睡过头了?”   小竟若有所悟:“若真如此,明日起,我倒要小心,别再睡过头,否则对青春实在是桩浪费之事。”   华陀婆婆轻嚼茶叶,笑意甚浓道:“话是这么说,还望你能身体力行!”   “那是必然。”小竟道。   司徒修剑似乎想起什么,他故做关怀:“小竟,昨夜你可玩得尽兴?”   小竟抿抿嘴,咋舌道:“怪事临头,搞得我根本无法和小被闲谈。”   “哦?”   华陀婆婆故做不知:“小竟,究竟发生什么怪事?”   小竟记忆犹新地轻抚头上一肿包道:“没想到和小被回到忠义分舵后,帮内兄弟却频频骂我是恶魔,正搞得我莫名其妙,突然一记当头棒喝,打得我不省人事,再次醒来,人已在原先胡同里。”   司徒修剑皱眉道:“有这种事?丐帮竟敢拿棒子敲你脑袋?这未免太目中无人,得好好惩戒才是!”   小竟见师父动气,他急忙解释道:“师父,这其中可能有误会,反正我并不急着澄清,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   华陀婆婆见小竞一脸憨厚,她淡笑道:“小竟,你师父可是为你打抱不平呢!”   小竟感激谢道:“徒儿知道,师父好意,徒儿心领便是!”   过了一会儿,小竟欲言又止,语气诺诺,“师父,徒儿想……”   “你想做什么?”   司徒修剑双眼犀利地盯着他,“但说无妨!”   小竟舔舔略干唇边道:“我想到梦愁湖找一位新交朋友。”   司徒修剑斟酌片刻,若有所思笑道:“小竟真不简单,几天而已,便己应验交友满天下这句话……好,你去吧!闷在家里,要是闷出病就坏了。”   “多谢师父!那徒儿这就告辞了!”   说着。   小竟有若急惊风般,忙不迭地拜别两老,快步夺门而去……   又是风起时。   偌大梦愁湖上画舫争相靠岸。   此刻。   仅剩一孤寂豪华画舫,亦若无他,悠闲地摇曳湖心,随风轻轻飘荡着。   画舫上随着琮琮琴音,正传来黄莺般悦耳美妙歌声。   飘雨独自扶琴孤寂伤感清唱……   “相思亿,常是泪沾衣。恨满西风,情随逝水,闲恨带清闲,何日终极。伤心眼前无限景,一勾星海,上……愁……眉……”   伴着些杨柳轻烟,飘雨清亮却带点孤伶落寞声音,让人听了更难忘怀。   此刻。   她忘情地抚弄琴弦,柔荑轻戏、轻捺、天成音籁源源传出。指法突又急切、骤点、速挑,每当琴声震劲,必定扣人心弦,震憾人心。   飘雨弹琴之中,己宣泄心中悲亢、激昂情绪。听这起伏变化,忽柔忽亢忽悲忽喜的琴声,让人直觉,她在倾诉一段悲凄的血泪故事。   “唰!”飘雨突然急转,琴音犹若突响闷雷散记,轰得船身抖动,随即一片沉寂,涟漪可闻。   飘雨静静默坐于该处,久久不语。   她身着一袭宽松白衫,举手投足之间,飘逸如仙女,两条垂肩麻花辫子,油亮乌黑地静躺双肩,耳畔还插朵刚从枝叶摘下,仍带有香味的栀子花,那股清新、脱俗模样,简直像煞凌波仙子,让人一见便慑于她高贵洁雅气质而大为倾心。   她轻轻站起,莲步轻移,孤站船缘,以多情双眼,瞧着并不怎么有情的梦愁湖。   想到小被、小竟这两位年轻小伙子,她不禁嫣然一笑。那笑,宛若冰冻封结的大地里,第一朵璨放春意的花朵,短暂而美丽。   “他们不知怎么了?”   飘雨失神瞧着烟波湖面,心绪奔腾万千。   不知过了多久。   忽地!   飘雨船身一波不寻常的晃动,她立即提高警戒四下寻找,并无人踪,随又溜进舫内,果真有人,定睛一看,惊喜不已:“小被?是你?”   小被潇洒地跨坐椅子上,嘻笑道:“怎么样?想我不想?一日多一点点不见,你益发成熟妩媚,娇艳动人,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飘雨霎时嫩脸飞红,娇嗔笑道:“你真是贫嘴,一日多不见,没想到你仍是这般油腔滑调!果然证明这古人所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被哼哼贼笑,不怀好意道:“其实,飘雨你的饶舌功夫和我难分轩轾!”   飘雨投好气地瞪来:“算了!算了!咱别一见面就猛埋火药,到时候,炸得尸骨无存,我谁要回小命?还是嘴巴放干净点才好!”   小被少不了想模她,是极,是极,迷途知返的小羔羊,真是人见人爱!   想腻过去。   飘雨吓得惊笑,赶忙跑开,心头荡着甜蜜,笑斥道:“少不正经,这里可是我地头,小心我修理你!”   小被干笑几声:“什么都没捞着。”遂也恢复正经道:“我来此,是因为办正经事,路过此,顺道进来溜溜而已。”   “哦?”飘雨有股淡淡失落感。   她眨着双眸道:“你……去哪里办正事?”   小被极其神秘嗤笑着。   随又猛往下边指去:“就是这片梦愁湖!”   “这里?这里能办什么事?你想采莲子?”   “别老土了好不好?采莲子?这可是女人们的琐事,我没兴趣。”   “那……来这里的鱼?”   “钓姑娘还差不多!”   小被邪着眼神。   “你又不正经!”   飘雨窘斥道:“再不说,小心修理你!”   “是为了小竟之事!”   小被心知时间宝贵,不想多耍嘴皮,立即将小竟离奇遭遇一五一十重述一遍,又将丐医所说解药道出,好让飘雨有所了解。   飘雨听完,甚是诧异:“小竟怎会碰上这种事?才一日不见,他竟然已成人人厌恶的杀人魔?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小被摊摊双手:“我也不信,但又能如何?现在只希望找到圆月冰血参,以救他一命。”   随后轻轻一叹:“可惜这血参还找不到,且又没时间寻得西施愁肠结,我只好空手一搏,和圆月冰血参斗斗智力。”   飘雨闻声,若有所思:“你说的西施愁肠结,可是昔日武林视为珍宝,以后又落入官方,从此不曾出现的东西?”   “正是。可惜没看过,不知它长的是啥样子。会不会跟肚肠一样?”   “哪有这么恶心?若真如此,西施看了还会想要吗?”   “我当然知道,那是战国时代,西施本要用来自杀的东西,后来自杀不成,倒留给后人当吉祥物呢。”   “你怎知那么清楚?”   小被不禁疑惑:“你爹也是做官的?”   “这不重要!”   飘雨随即往琴台下小柜子翻去,找出一口镶有珍禽异兽,手掌大小的木盒,笑的稍带得意。   “你拿这木盒干啥?”   小被倒想看看装什么。   “你猜?”   “胭脂、花粉对不对?”   飘雨将木盒藏于身后:“若是一猜就中的胭脂、花粉,我还拿它出来做什么?”   “别卖关子了,还叫我猜!”小被直往舫外奔去:“我还得认真找东西呢!”故意往湖面寻找冰血参行踪。   飘雨立即追出,似也想到时间不多,遂交出木盒道:“拿去吧,这正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小被接过盒子,打开它,一堆像何首乌般的东西卷在那儿,还传出腐味,敢情年代已久。   “这到底是什么?倒像烘干的牛屎片?”   “少用那形容词!”飘雨神秘一笑:“它就是西施愁肠结。”   原以为小被会大吃一惊,但他却毫无反应似的把那东西挑在手中,灰粉轻飞,愁肠节拉开,倒像挂在和尚胸前的佛珠项链。   “我看它倒像陈年鸡肠吧?”   小被还闻其味道,腐臭味,不好受,颇为失望。   “它就是了,你拿去套冰血参就是,干嘛嫌东嫌西?”   飘雨闻言,陷入回忆,语气带着几许怀念道:“它就是十几年前,武林中人赠予家父之物,我一直保存着,未曾让它曝光,也猜不出它有何功用,现在才了解,它可以用来套东西,你用它便是。”   对于她父亲如何受赠之事,她并未说,不被似也觉得不比寻常,故未追问,听她这么说,这该真的是西施愁肠结了,真是无巧不巧,紧要关头,老是遇贵人。   他自嘲一笑,轻轻又把肠结勾在手中甩荡:“原以为它有多美,原来跟肠子差不多,好生失望啊!”   “能用就好。”   飘雨抬头,但见明月如洗,欣声道:“月亮己经够圆啦,快去找吧,再不行动,就得再等十年,小竟岂不惨了!”   小被瞄她一眼,“那还用你说,我早就非常注意湖面任何动静,梦愁湖这么大,又岂是说找就找得着?急个什么劲?”   “我帮你找!”   飘雨瞧向湖面,但见轻烟弥漫,视线不觉迷蒙起来,她不禁焦切道:“怎么办?视线被烟雾掩去,百丈开外,不易瞧清,咱得快想办法才行。”   “我是在想!”   小被越寻越着急,心想着圆月冰血参得在月圆时才出现,必定和月亮有关,说不定它也在吸食月亮光华,或跟月影有所关系。   想及月影,他不禁往湖中那倒影月亮瞧去,越瞧越有心得:“一定是,它一定会从月影中跳出来,月圆时分,月正当中,也就是湖心了,咱把船往那边移!”   说着就要撑舵。   飘雨半信半疑:“你确信圆月冰血参会从月影中窜出来?”   “总是要大胆假设,守着目标,总比四处乱转的好!”   小被还是把画舫移往湖心处,然后凝目盯死月影,不自觉抓出西施愁肠结,准备面临状况,立即派上用场。   他试试这结弹性,倒是挺僵,看不出奇特处,干脆弄个活结,用套的。   飘雨不禁疑惑:“这样就能套住圆月冰血参么?”   “没有它,我也抱着满腔信心,有了它,更具有信心,那玩意儿逃不掉的!”   正说着!   小被突地闭嘴,他示意飘雨注视着银白月影中,一丝不寻常之波动。   果然。   偌大月影里,轻波微荡中,有着轻轻类似蛙鸣,亦像蝉鸣声传出。声音渐渐清楚,月影中心亦轻轻绽开一朵血花。   这殷红如血花朵,随波渲染,渐渐张开,几乎将整个月影侵蚀成血般颜色,着实奇奥无比。   小被、飘雨两人深深被吸引,目不转睛地盯得紧。眼见殷红月影突然不寻常移动起来,那水底似有某种异物在拖着月影玩耍。   小被揪紧心结,揪紧愁肠结,像把待射强弩,只要时机成熟,必定全力窜杀过去。   突地!   月影再次晃动,中央突然出现拳头粗红蛇般东西,不停抖颤似地张着嘴,在吸食银月光华。   “是时候了!”   小被突然暗喝,西施愁肠结甩套出去,却不够长,他早算准此结,连人带身电射如箭冲去。   那冰血参已成形,自有灵性,但觉另有晃动东西射来,吱地一声轻叫,脑袋缩得比什么都快。   小被见状大喝那里走!西施愁肠结打手射出,直溅水花,似套中那家伙脑袋,却阻不了它脱逃。   小被喝斥,身形再快,猛地冲入水中,叭然打得水花冲高数丈。   小被没入水中,一手揪住西施愁肠结,谁知此结遇水后,脱去外表灰尘,变得像牛筋般韧性,且带点粘度,任冰血参如何挣扎,总套得死死不放。   他猛扯,那知冰血参根深蒂固,猛往地底钻去,迫得小被一手被拖入洞中,还反被缠得紧扣生疼。   “奶奶的,要命啊!”   小被右手始终不放,疼得没法闪,只好挥动左手,拚命喊着我挖我挖,一时左手捣如车轮猛挖湖底烂泥巴之后的硬泥土。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