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第 一 册 笑里暗藏刀(上)
楔 子
第 一 章  天 灾
第 二 章  请 将
第 三 章  逸 女
第 四 章  接 班
第 五 章  策 谋
第 六 章  初 遇
第 七 章  谈 情
第 八 章  追 妻
第 九 章  俏蜂腰
第 十 章  迅 变
第十一章  借 金
第十二章  缉 凶
第十三章  巧 计
第十四章  三 情
第十五章  相 煎
第十六章  帝 位
第十七章  绑 架
第十八章  火 蛟
第十九章  探 查
第二十章  情 债
第二十一章  中 伏
第二十二章  奇 女
第二十三章  异 人
第二十四章  奸 狡 
第 二 册 笑里暗藏刀(下)
第 一 章  卖 身
第 二 章  鹰 劫
第 三 章  五六折
第 四 章  逼 婚
第 五 章  邪 谋
第 六 章  摄 魂
第 七 章  斗 法
第 八 章  狡 徒
第 九 章  忠 魂
第 十 章  智 抉
第十一章  摊 牌
第十二章  告 官
第十三章  攒 臣
第十四章  漕 劫
第十五章  小 祖
第十六章  笑 面
第十七章  王 亲
第十八章  谋 变
第十九章  空 城
第二十章  兴 师
第二十一章  伏 刺
第二十二章  反 捣
第二十三章  正 邪
第 三 册 江山还如画
第 一 章  护 驾
第 二 章  登 基
第 三 章  追 击
第 四 章  烈 女
第 五 章  瑜 亮
第 六 章  日 月
第 七 章  立 功
第 八 章  激 战
第 九 章  异 军
第 十 章  罩 门
第十一章  破 功
第十二章  左 窍
第十三章  忠 困
第十四章  智 火
第十五章  漕 劫
第十六章  真 假
第十七章  惜 情
第十八章  痴 缘
第十九章  狡 徒
第二十章  毒 手
第二十一章  灵 心
第二十二章  狼 魔
第二十三章  圣 喜
 
 
  
楔 子
 
  康熙、雍正皇朝年代,资本主义已萌芽,直接促进封建经济空前繁荣,造就了无数富商,巨贾,财团,其商业组织皆称为“帮”。
  “南宝祥”、“北亿嘉”为首推之南北第一大财团、经营事业横跨钱庄、票号、船运、粮盐、丝绸、药材、陶瓷、矿产……等庞大产业,俨然控制南北经济命脉,素有南北双霸天之称。
  “宝祥钱庄”乃汉人“圣兴社”又称“圣帮”之组织所控制,“亿嘉票号”(注:即钱庄。南方称钱庄,北方称票号,亿嘉以经营票号为主)乃满人望族鄂达所创办,当时其成立宗旨,确有和江南“圣帮”一别苗头之态,而获得无数人及皇族支持,发展至今,已有“皇帮”之称,然不论其如何努力,于汉人居多之南方,“亿嘉票号”始终无法跨越长江流域,一展鸿图,由此可知“圣帮”在汉人心目中之地位,已非满族势力所能驭控。
  南方除了“圣帮”外,另有“鹰帮”及“漕帮”两大势力。“鹰帮”原是南方首富,可惜改朝换代后,已被“圣帮”击败,沦为老二,“鹰帮”始终不服,随时想扳回颜面,争夺激烈可想而知,“漕帮”即为后世“青帮”之前身,原乃反清复明人士所组成,然历经郑成功,白莲教等多次革命难成,已化为漕运工人等秘密组织,潜伏四处,除了等待机会外,亦发展成相当惊人之经济势力,已可三足鼎立于江南。
  经营商事,最忌沾上种族、国仇之争,“圣帮”却处于“皇帮”、“鹰帮”、“漕帮”
  之商业,满汉种族、明清国仇等意识形态强烈斗争中,而其能屹立百年不坠,全凭掌舵者能力及聪明才智,故“圣帮”之总掌舵又称“圣爷”,不论其年轻或年老,皆握有绝对指挥,控制权,宛若皇帝般权威。
  百年来“圣帮”虽经大大小小波涛,皆能安然度过,唯有雍正皇朝十三年,不但雍正皇帝突然暴毙,“圣帮”亦遭受空前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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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天 灾
 
  钱塘江口正肆虐着超狂颷风,指粗骤雨支支如利箭穿射江面,卷带烈风横扫四面八方,江洪涛涛滚掠,挤向反冲海啸狂涛,直若狂龙斗怒蛟,撞得浪花一幕幕暴天掠地,岸边腿粗柳树受之不及,纷纷齐腰折断,渡口船支更落浪中巨盆,硬被捣过来涮过去,不断相互撞击,较瘦小,腐旧者皆因不耐撞击,因而裂舱进水,甚至翻覆沉没,或有逃避不及之船家,全数落水,在几声惨叫挣扎后,照样灭顶。
  六月飚风在狂肆虐下,纵是巨船,亦显得渺小,无助而危机四伏,尤在三更半夜出航,更若鬼哭神号,身临地狱,与玩命无异。
  “圣兴号”的确拚过老命想出航,然在飚风逼迫下又折返钱塘江口,随狂风骤雨起伏摇晃着。
  “圣帮”船运发达,操船撑舵好手亦不在少数,然此时却只能勉强维持巨船不沉,无法再出航,船员不断与巨浪搏斗,只求平安无事。
  领航者年约五旬,一身锦袍,原是高高在上的“圣帮”掌门左海瑞,此时却显得惊惶失措,直叫着:“船队可回?船队可安全?有消息么?”
  面对暴雨密布,涛涛巨浪,根本瞧不清五丈远近事物,无人能回话。
  左海瑞仍鼎立船头,凭着多年的修为功夫抵挡暴雨吹击,他已一身湿透,仍不肯放弃搜寻,复又喊来“圣兴号”护法高蛟,问道:“高鱼不是去搜了?怎么会没消息?”
  高蛟年约四十,平头劲脸,留有短鬓,身材壮硕,出航喜穿黑背心,故晒得一身黝黑,其能当上“圣兴号”护法,皆因其航海技术一流,水功到位,乃圣帮不可多得好手,故被倚重,高鱼乃其弟,一身水功更了得,专长于险中救难,此次圣帮船队出航,突逢飚风,高鱼见已被指派前往救助,左海瑞故有此一问。
  高蛟未见弟弟,怎知消息,然情况恶劣,他亦颇为担心,道:“若有消息高鱼必定能处理,圣爷何不请回,毋需在此冒险。”心想若飚风仍不停,引起真正海啸,恐连巨船皆不妙,掌门身系全帮安危重责,实不宜冒此险。
  左海瑞急切道:“不成不成,此次航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等到消息,能不能再出航?”
  高蛟道:“都已出航三次,全被迫回,除非用羊皮气球筏,否则巨船根本行不通。”
  左海瑞不禁泄气道:“可有羊皮气球筏?”
  高蛟道:“万万使不得,操此筏,得有我弟弟那种水功夫才行,圣爷请稍安勿躁,何不先回,毕竟一趟船出事,于圣帮来说,应该挺得住。”
  左海瑞急道:“你不懂,此趟船关系重大……”忽又觉得不能多说,道:“退去吧,一有消息,立即回报,不论是哪艘船,我都希望不要出事。”
  高蛟应是,拱手而退,心头却纳闷不解,凭圣帮财力,纵使五艘船全都沉了,亦应非啥大事,何况以前也遭受暴风雨,沉了七艘,也未见掌门急成这个样子,难道船中另有值钱货?
  否则以米粮,铜矿等物,有何好急的?他想问,却因身分,不敢开口,且走一步是一步。
  狂风暴雨中,复又挣扎一更次,忽见海面上浮出羊皮气筏,随浪涌来。
  高蛟深知弟弟回来,登时回报,左海瑞急切奔往左船侧,直道人呢人呢?皮筏一片空白,不见人踪,高蚊道:“如此巨浪,高鱼必定躲入水底,以减少波击,除了换气他是不会浮出水面。”
  话方说完,忽见船边巨浪击后,一黑影如飞弹鱼射而出,正是高鱼,他已距船不及十丈,轻功再腾,弹掠上船,其身着一身黑水靠,和哥哥一样壮挺,身材却显得更修长,灵敏如鱼,五官不大,但劲中带秀,耳朵却大得出奇,且可晃动,亦可罩护耳洞,确是潜水好材料,他方上船,两耳不停晃弹水珠,但因事急,立即拜礼道:“回圣爷,五艘船恐全数沉没。”
  左海瑞乍闻,脸面抽变道:“当真?你可搜仔细?”
  高鱼道:“百里之内已无船支,除非他们早巳赶往镇江,否则无一幸免。”
  左海瑞急切道:“怎么会在镇江?完了一切都完了……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四处踱步,任暴雨烈击衣脸,仍不知闪避。
  高鱼道:“船是沉了,但沉到海底,若有贵重物品,待风平浪静,再捞不迟。”
  左海瑞目光一亮道:”你有把握捞着?”
  高鱼道:“船身未解体,大约有五成机会,但若解体,恐难度较高……”
  左海瑞又显失望:“如此重物,若下沉撞击,岂无解体之理。”
  高鱼,高蛟相问何物,但帮规甚严,掌门不说,无人敢问。
  高蛟见圣爷失魂落魄,在此狂风暴雨情境,恐有意外,遂道:“圣爷请回吧,船已沉,搜索该告段落,其他事,待雨过天晴再设法如何?”
  左海瑞知已无计可施,纵是失望却也得打起精神稳住一切,深深吸气,暗道:“一切待奇迹了。”转向众人道:“回航吧,此事不准走漏任何消息。”
  高蛟,高鱼等人同声应是,立即调动船舵,顺着巨浪驶往专用港口避难。
  高鱼则解下右臂绳索,不断扯收,终把羊皮气筏拖上船面,他原以绳索和气筏相连,故能在涛天巨浪中来去自如。
  巨船行地往专属港口左海瑞匆匆下船,直奔暗处。
  港口风浪较小,巨船不再颠晃,高氏兄弟让手下休息,两人却满头雾水,猜不着沉船所载何物,圣爷怎么如此焦切?难道此事将危害圣帮安危?然高氏兄弟仍对圣帮信心十足,毕竟百年来大风大浪皆已安然度过,何在乎此次小事一件。
  左海瑞甚快返回圣帮杭州总坛。
  书香世家般古朴宅院,瞧不出王公贵族式显眼豪华建物,唯一能感觉其气势者,乃其占地数甲之森森宽广庭园。
  左海瑞升任掌门已有五年之久,他和哥哥风格迥异,较为浮华,故在东院另筹海瑞楼,乃圣帮最豪华者,他正于海瑞楼密室,找来老总管郭良儒,会商大事。
  郭良儒已逾六旬,一身儒装,鬃髯飘逸,极显智慧,其乃继承父亲郭德为圣帮总管,不但辅佐前任圣爷左海宁有功,左海瑞亦留在身边所用,可谓世袭,故对圣帮了若指掌,且忠心耿耿。
  郭良儒见得左海瑞一身湿漉未换,即唤来自己,知必有大事,不敢怠慢,立即追问道:
  “出了何事?”
  左海瑞一脸的苍白道:“大事,运往镇江的船沉了。”
  郭良儒道:“航运走久,多少遇风浪,沉它几艘,并不足以伤根本,圣爷莫要太惊慌自责。”
  左海瑞道:“你有所不知,船表面运粮,铁沙,铜矿,暗地里,运的是黄金。”
  郭良儒登诧道:“黄金?有多少?”
  左海瑞道:“库存货,足足三船,数千万两。”
  郭良儒骇道:“数千万两?”
  左海瑞苍老着白脸点头道:“都沉了……”
  郭良儒立身而起,心肺怦动:“圣爷玩笑可开大了,要运如此多的黄金,至少也该跟属下商量商量,一次失去数千万两,就连大清皇朝的皇帝也受不了,此举已危及圣帮存亡,您可知道?”
  左海瑞叹道:“我当然知晓,当时之所以想运走,乃是鹰帮最近在杭州活动频繁,我想镇江或海宁乃我派秘密大本营,将黄金藏在那里,必能更安全,由于此事越隐密越好,故未和你商量,谁知老天故意找碴唱反调,来个大天灾,落得如此局面,此实所料未及”。
  郭良儒叹道:“如此巨额损失,就算努力十年也未必弥补得了,何况全是现货,如此失金,要是有突来大银票兑换,咱根本拿不出来,圣帮随时会倒。”
  左海瑞道:“有何方法好收拾,你替我拿个主意。”
  郭良儒道:“能打捞寻着?”
  左海瑞道:“恐怕得一段时间,且只有五成机会。”
  郭良儒知大海捞物,并非易事,然失此重金,的确危及圣帮根本,盘算过后,仍觉棘手道:“看来只有把消息压下去,以圣帮信誉撑着。只要不引起恐慌,来个全国兑现,也许可以撑过此次灾难。”
  左海瑞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例如向关系事业或他人调银子周转周转?”
  郭良儒道:“不妥,不妥,此时此刻若四处调款,必定引起疑心而穿帮,一切以稳住阵脚为优先。”
  左海瑞在无计可施之下,唯听此意见,决心隐瞒此事,郭良儒为免让其泄底,催促快快更换湿衣,左海瑞亦知轻重,立即奔往其住处,换得干净绣金锦袍,恢复威严气势,原以为此事就此掩去,谁知圣兴号船长高蛟已奔来求见,左海瑞接于密室,急切直道:“出了何事?”
  高蛟道:“鹰帮可能知晓沉船之事,方才已来了一艘,不断打探有关我帮消息。”
  左海瑞眉头一挑,冷道:“问啥名堂,沉几艘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高蛟道,“他们不只打探沉船,还问沉船是否全是黄金,又说圣帮沉了千万两黄金,快完蛋了。”
  左海瑞,郭良儒闻言同诧,不敢相信消息传的‘如此之快,左海瑞急道:“胡说八道,怎有此事?”
  郭良儒道:“他们找谁打听?”
  高蛟道:“直接找圣兴号,且要我等投靠,态度嚣张,属下总觉他们有备而来,故先行通知,也好主子有个防范。”
  郭良儒道:“你做的很好,回去守船吧,且稳住弟兄,是沉了一些银子,但根本伤不了圣帮,莫要中了鹰帮离间之计”。
  高蛟一副信心十足,拱手拜礼而去。
  左海瑞急切道:“你怎能说失了银子;他们迟早会乱,此和隐瞒原有所违背。”
  郭良儒道:“是稍有违背。但他们并非呆者,圣爷冒雨亲自寻找,若非重物、岂会如此,故说明失银总比失金好,”
  左海瑞心念一转,倒也懂了,道:“便如此说,但鹰帮怎么如此快即找上门,难道消息走漏?”
  郭良儒沉吟后说道:“对方若往附近渔家打探,或可能是瞎猜,但直接找上圣兴号,多少有几成把握……”
  左海瑞冷道:“谁敢走漏消息,帮规处理。”
  郭良儒道:“人多嘴杂,也许有人无意中露了痕迹,就算未露迹,鹰帮亦情愿如此想,消息迟早会传开,纵使谣言对咱们却是事实。”
  左海瑞道:“那该如何?”
  郭良儒道:“除了尽快找回失金,恐不易避开此关,毕竟数量庞大,天下无人能借调,除了当今皇朝,但圣帮和满人总带着奇异且似敌似友的关系,最好也别让雍正皇帝知晓圣帮处境,否则更不妙。”
  左海瑞焦切万分道:“亿嘉票号的‘皇帮’呢?咱可迂回借去。”
  郭良儒摇头道:“不妥不妥,若是小数目或可应付,若数目太大,必遮掩不了他人耳目,不但‘皇帮’不行,连‘漕帮’等其他帮派也借不得。”
  左海瑞道:“那不是坐以待毙?”
  郭良儒难以回答道:“圣爷此次惹的麻烦可大了……,且走一步算一步。”说完不禁暗叹,自己一生奉献圣帮,就连父亲及儿子未来前途亦可能因此断送,想来无限感慨,他素知目前此位圣爷好大喜功,但从未料到他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金库守在总坛谁敢来犯,他却自作聪明移位,惹来如此难以收拾局面,难道就验古人所训“富不过三代”命运?左海瑞亦后悔不已,挣扎中仍不肯坐以待毙,心念转处,当机立断道:“我得全力找回金块,我想辞去掌门一职。”
  此语又是霹雷一击,郭良儒诧道:“圣爷想辞掌门,不再担任帮主?”
  左海瑞道:“不错,除此之外,无法隐秘而专心找回失金。”郭良儒亦知圣爷位重权巨,根本无法私自失踪或离去,道:“可是圣爷一走,由谁接掌掌门?大少爷么?”
  左海瑞露出神秘黠笑道:“不,胜超经验尚不足,无以担当大任,掌门一职还是还给我那堂侄仲仪吧,我原从他父亲手中取得此职位,现在还他亦是应该。”
  原来前任圣帮掌门乃左海宁任职,然五年前一次海难,左海宁身亡,尚未立下接班渝令,情急中由其弟左海瑞接任,否则照以往规矩,乃左海宁之子左仲仪最有机会接任掌门、左海瑞算是平白捡了便宜,其当然全力栽培儿子左胜超接位,但突如其来想让位左仲仪,倒让郭良儒大感意外。
  郭良儒道:“圣帮虽未规定传子不传贤,但圣爷想把掌门传回仲仪之手,未来恐不易再取得掌门一职了。”
  左海瑞道:“我了解,其实掌门原就是我大哥所拥有,我只是兼差罢了,何况我也惹了麻烦,总要全心全意地弥补过错,此时还位予我堂侄,亦算向天下有所交代,也了了我一桩心愿。”
  郭良儒当然不信其所言,毕竟他为栽培大少爷左胜超继位,已花费了不少的心血,怎可能临阵放弃?其小必有缘故,心念转处,终有所了解,原是左仲仪在五年前未能接替父亲掌门一职,已放逐自己沦落天涯海角,听说混得极差,若找他来继位,充其量亦只是替死鬼,他怎能把圣帮如此庞大基业搞好?何况在失重金之下,左海瑞若让儿子继位,那才大大不妥,他倒是拨好算盘,先行让位,待找到失金,且在左仲仪无法整顿圣帮下、自能轻易夺回掌门一,如此既能避祸,又能掌权,何乐而不为。
  郭良儒想通此理,然他身为总管,只有忠于圣帮,忠于圣爷,又怎么敢出言挑拨,道:
  “既然圣爷有所决定,属下全力以赴就是,但若您传位于仲仪,属下亦只能听令于他,毕竟祖先发过重誓,郭家一生以圣爷为尊,一生忠于圣帮。”
  左海瑞爽声道:“自该如此,我就是欣赏你的忠心,这么多年来,全亏你的帮忙,圣帮方能蒸蒸日上,未来亦得靠你的长才,仲仪虽是我的堂侄,但也是圣帮一分子,你自该帮他,何况我也未脱离圣帮,全是一家人。”
  郭良儒道:“多谢圣爷体谅,然若新掌门问及失金事,属下仍得实话回答,否则将犯了欺瞒之罪。”
  左海瑞脸面稍动,他原想隐去,但得知这者总管就是这副脾气,恐不易改变,遂道:
  “说吧,且说我是无心之过便可。”
  郭良儒道:“帮主的确无心之过,属下将说明,倒是你有意退位,不知何时可通知伸仪少爷回来继位?”
  左海瑞道:“越快越好,只要找到,我立即让位。
  郭良儒得令,立即安排手下寻人。
  对于左仲仪变得何副模样,德行,两人揣测不断,左海瑞希望一如往昔,烂得一塌糊涂,也好背此黑锅,郭良儒希望别太差,否则实在无法向圣帮交代,以及愧对前任掌门,毕竟他亦和左海宁交情匪浅,纵其己身故,亦有责任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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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请 将
 
  京城,八大胡同,旺兴赌坊正灯火通明,赌客厮杀不断。旺兴并非最大赌坊,格高亦不高,但算是老字号,讲信用,且有官家后台硬,不易出事,故虽龙蛇混杂,却乱中有序,来此豪赌,皆能尽兴,三更未到,已聚集十余桌,杀声震天,好不热闹。
  靠在窗口,一处银子台,挤满赌徒,正为庄家连开六把“大”而欢呼叫好。
  “第七把还押‘大’么?”一名短眉瘦脸中年赌徒既信且疑地说:“当真这么邪?”他已跟着粗须亮眼汉子押宝,连赢了六把,已想收手。
  亮眼粗胡汉子拭去额头汗水,喝道:“当然大,赌就是这么邪门,你不信,它偏开大。”十数两银子往“大”抑去,再拭汗水,无比畅快。
  赌徒一阵叫嚣,信邪与不信邪各占一半,然跟着押“大”者只有三成,那短眉瘦脸赌徒犹豫并未下注,庄家陈三子细眼一瞄,邪笑道:“兄弟,好气魄。”由于赌注并不大,他开得轻松愉快。银子一晃一开,又是“大”,赌徒一阵欢呼,慨叹。
  亮眼粗胡汉子激情捏着双拳,喝道:“好个‘大’,看是时来运转,再接再厉。”复把银子扦往“大”,瞧得赌徒休目惊心,结果连开了十二把“大”,庄家已开始手软,亮眼粗胡汉子还是押’“大”,吓得庄家准备换人,道:“兄弟,你胆子可壮,连押十三庄,面不改色。”
  亮眼汉子带劲道:“怕什么,人生就是赌,说不定明儿出门被马车撞死,何不今率先爽一下。”赌徒一阵附和,然无人跟着下注,只愿看好戏。
  庄家道:“碰上不要命的,难怪赌运欠佳,换人换人。”转向左近等待已久的一名二十上下的漂亮姑娘,道:“你来,我制不住他啦。”闪往一边。
  那女子名叫小芹,赌功不弱,已升领班,接过银子,也不多说,只对亮眼粗胡瞄一眼,笑道:“金爷,你混那么久,今天运气最好,赢了不走么?还押‘大’么?”
  亮眼粗胡汉子笑道:“当然不走,正赢,手气正好,当然押大,快开。”
  小芹笑道:“别把全部家当押上,留几两翻本吧。”伸手将其赌注拿退五两银。
  亮眼粗胡汉子哇哇大叫道:“怎么可以摸我的银子,挫我锐气么?”
  小芹笑道:“这是为你好,久赌必输,没听过?除非你是郎中,可惜你不是。”
  亮眼糊胡汉子喝道:“我是来炼人生,人生就是赌,我全家家当都输了还怕你这一把,快开庄。”
  小芹笑道:“只有开赌场,当庄的人才看得透,赌徒能有几人能看得透?”亮眼粗胡汉子喝道:“有道理没道理,总得看牌,开开开,快开。”其他赌徒催促着,小芹笑道:“就开了。”伸手掀杯盖,赫然是双么一个六共八点“小”,赌徒一阵唉呀叹失望。
  那亮眼粗胡汉子亦唉呀一声高叫:“我的银子。”
  小芹笑道:“没有了,一场空,爽了十三次,一次收回。”已将数百两赌注回收,并将旁边五两银推回亮眼粗胡汉子,笑道:“幸好有五两保命钱,你慢慢玩吧。”笑得酒窝深陷,十分迷人。
  那亮眼粗胡汉子轻叹道:“不错,得意忘形绝无好下场,只好从头来了……”掂着五两银子,不断检讨方才行为,想悟出诀窍,人生似的,其他赌徒碰上此情形,必觉庄家手气旺,纷纷转台子去了,独剩亮眼粗胡汉子和小芹对赌,形成有趣情景。
  小芹笑道:“你倒是能屈能伸,百两银子一把也敢押,现在两个子儿也没关系。”
  亮眼粗胡子叹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且这就是我的人生,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我若不如此,早就自杀死了。”
  小芹道:“怎么?火烧房子,还是遇盗匪?亦或被官方充了家当?瞧你人模人样,沦落至此,敢情另有隐情。”总觉此人英气暗藏,两眼精亮定非凡人出身,只是一身落拓,看是落难至此,亦颇有同情,否则方才未必肯替他退了五两银子,对他只知他自称姓金,混在赌坊恐有三月之久,可惜段续而来,了解不深。
  亮眼粗胡汉子叹道:“不说了,说我家财万贯,天下首富,总没人相信,现沦落至此,怎么说都不对,赌吧,唯有在赌场,机会才是平等,任谁都要靠骰子定输赢。”又押了两个子儿。
  小芹道:“家财万贯?天下首富,呵呵,金爷可爱说笑了……”家财万贯或多或少有一点,然这“天下首富”恐言过其实,她就甚难相信了。“金爷还是把握你两子钱吧。”
  正待开庄之际,忽有一名年轻俊挺书生行来,玉骨扇摇曳生雅地揿着,笑道:“我相信他是天下首富,这银票就是他家的。”一张银票直往“大”押去。
  此举顿让小芹诧惊:“千两金票子?”一次押千两金,出手当真豪阔,不禁多瞧了俊书生一眼,此人面貌清秀如世家弟子,优雅隐含高傲神情,实有目空一切之态,那千两金对他似根本不算什么,到底是何来路?那锦袍书生笑道:“江南宝祥钱庄银票,和京城亿嘉银票同等信用可靠,姑娘不必怀疑。”
  小芹正瞧着宝祥钱庄大字及印文,那亮眼粗胡汉子却自一份,似认出来人,赶忙起身,抓起二个钱子,道:“有人赌大,我不玩了。”甩头就走。
  那锦袍书生见状急忙拦去:“大少爷,我是奇秀,忘了我么?”扇子一扫,横挡于前,那亮眼粗胡汉子猛一斜闪,奇快无比地躲过了这扇子,冷笑道:“我不是你的大少爷,你认错人了。”翻身一掠,直纵窗门射去。
  那锦袍书生想追却已不及,暗道:“敢情他流浪多年,武功竟未荒废?”但觉自己未尽全力,倒未必输予他,然已追之不着,干脆停顿脚步,转回赌桌,始发现所有的赌客和庄家皆惊目迎来,实摸不透有人前来押大注,且一身世家打扮,却喊那落拓汉子“大少爷”实透着玄奇。
  那锦袍书生笑道:“诸位受惊了,在下郭奇秀,乃江南‘圣兴社’即‘圣帮,少总管,方才那人就是前掌门左海宁之子了,也是圣帮大少爷左仲仪,诸位可见识过了?”’此语一出,众人皆诧,引来一阵怔呼,谁能相信“圣帮”大少爷会沦落至此三流赌场,纵使“圣帮”规定,掌门卸任后,得离开总坛隐居他处,不得再涉帮中事物,然那是指经营权,对于生活津奉,当然不能少,仍是富贵一生,哪像左仲仪沦落此局面实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小芹怔眼楞目,来了一位大人物竟然不知,对方果真富可敌国,难怪出手不同于常人,然他又如何沦落至此?郭奇秀道:“也许我家大少爷自责前掌门之死,故自我放逐,然沦落至此,实也不该,当其属下者,让其沦落至此,更是不该,不过,从今而后,一切将改观,诸位请拭目以待。”转向小芹,拱手道:“银票是他的,烦请转交,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封秘信,能否一并交予他?”未等小芹回话,已将秘信置于桌上,随即向众人拱手回礼,潇洒而去。
  待其走后,赌场登时议论纷纷,尤其左仲仪沦落京城当落拓赌徒,更为人所津津论谈,有的说及乃圣帮自家斗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的说及现任帮主不厚道,任由其他亲人沦落;有的则说左仲仪不该破坏圣帮声誉,纵使穷困亦该守节;另有揣测圣帮传出此举,恐有异变发生……众说纷坛,各有解释。
  最为惊诧者,莫过于小芹,对方丢了银票和信封即走人,徒让她一脸错愕,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自己和左仲仪不熟,根本不知其藏身处,对方若不来,如何能送此信件?怔愕中,场主段掌柜已出来圆场,笑道:“诸位继续玩吧,此乃圣帮家务事,大家拭目以待便是,莫要在此瞎猜无益,发财时间宝贵。”这一提及,赌徒方知发财时间宝贵;登时喝声“管他的,赚钱要紧。”随又开赌。
  段掌柜乘机将小芹带往后院厅堂,道:“你去送信吧,圣帮虽在南方,但组织遍天下,爹惹不起。”
  小芹道:“话是没错,可是我根本不知他住在哪里,怎么送信?”
  段掌柜道:“陈三子曾见着他和一个叫丁幻的家伙走的很近,丁幻住于西角楼附近,你去瞧瞧,若不成,等在那里,总得等到人,我也查查,顺便放了风声,那人若真是左仲仪,总想看看信中写些什么,迟早仍会找上门,放心,没事,爹不会让你冒险。”
  原来段小芹乃赌场大小姐,难怪二十年华即能升领班把台子,此既是自家家事,她怎么推得掉,立即抓得信封及银票,拜礼而去。
  段天城仰望夜色,暗叹一切莫要出事,平安度过方是,不敢稍稍大意,暗中派人打探,料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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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逸 女
 
  段小芹守着西角楼,已等得发晕,仍不见人踪,耐心渐失,毕竟这西角楼历代发生战役多次,乃是有名的鬼域,白天倒可见得撩乞等人闲居,夜晚连他们都得走避,虽说如此,却已成为江湖人物活动最佳地点,然亦沾之即走,哪像自己等得森寒落魄?
  眼看冷月西沉,已近四更,仍不见踪影,倒是鬼影嗖嗖,更显阴气,段小芹暗付:“难道对方亦是沾沾即走,根本非窝在此?”心念已起,得寻它法,再转一阵,有了决定,暗道:“地头是飞姊熟,找人也是她在行,不如请她帮忙。”身形一掠,往暗巷潜去。
  转行多巷,忽见豪门深宅,段小芹若识途老马,灵眼四瞧,但觉安全,随即掠墙而入,潜往一处清幽小阁,见得阁前题有“逸园”两字,满意一笑,轻唤道:“飞姊可在?我是小芹……”
  里头赫见回音道:“是你?我还以为来了刺客呢。”门一推开,一长发美女笑颜招手:
  “进来吧。”已将手中暗器算盘子收下。
  段小芹欣喜,立即潜入,那飞姊将门带上,笑道:“坐,啥大事,让你三更半夜溜来?”将算盘子装回巴掌大的金算盘上,习惯拨弄着,笑道:“算了老半天,总没算着你会来。”
  段小芹笑道:“当然是大事,才会摸来,飞姊的帐房当久了,算盘功夫越显高明啦。”
  飞姊笑道:“怎有你在赌场混得快活,最近‘亿嘉票号’生意扩张迅速,可把我累死了看到了四更天,我还把着算盘算个不停,惨呀,再此下去,铁定老的快,虚度青春。”
  段小芹笑道:“怎会,大眼掌柜早把你内定一等夫人,还挑东挑西的。”
  那飞婶眼里:“他?算了,是有点本领,但总觉少了点什么,不合我胃口,不谈他,有何要事,说来听听。”坐定帐桌前一副八面玲戎眼珠闪个不停,似要看穿对方的心事。
  段小芹最是欣赏飞姊的智慧,她原是“亿嘉票号”大帐房,任何帐目皆了若指掌,心算更是一流,甚至有过目不忘之能,和自己年龄相仿,竟也能混得亿嘉首席帐房,早巳弛名京城,青倩女,青算盘,青神算等外号总津津乐道,能和她结拜姊妹,实与有荣焉。
  青逸飞笑道:“别老是瞧我,把事情说出来。”
  段小芹呃地一笑,脸面飞红,干窘道:“每次见着你,总会幻想,你是如何摆平鄂龙那家伙,能当上大帐房,还顶了不得。”
  青逸飞笑道:“还不是一样,几两银子几两银子算得清楚就成了,先说说你为何而来?”
  段小芹终想及要事,忽将信封晃着:“为它而来。”
  青逸飞喔了一声道:“有信赠我?”
  段小芹笑道:“非也非也,大新闻,事关江南‘圣帮’,这封信是‘圣帮’少总管郭奇秀要我送予左仲仪的,玄不玄?”
  青逸飞乍楞,精灵眼珠大转:“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上?”段小芹立刻将经过说明,复又道:’“我是等不着丁幻这个小子,才来找你帮忙。”
  青逸飞眉头一挑,道:“我倒知晓丁幻的下落,可是左仲仪怎么会混迹北京?听说他已过气,十分潦倒……”
  段小芹道:“是潦倒得只敢在赌场赌几两银子,圣帮的规矩倒也刻薄。”青逸飞目光一亮:“他长得如何?人品如何?想像中圣帮掌门,应有其架势。”
  段小芹瞄眼笑道:“怎么?对他有兴趣了?可惜他像落魄郎,一大把胡子,像走江湖的,唯一可取的只有江湖豪气,我倒认为大眼掌柜比较适合你”。
  青逸飞摆摆手道:“别谈他啦,论人品,宝亲王还比他强,可惜……”轻轻一叹,不想多言。
  段小芹一时静默毕竟她和姊姊全是汉人,和满人自有一段距离,尤其是皇亲国戚,那千万碰不得,否则四阿哥宝亲王弘历,人品武功皆佳,比起大眼掌柜鄂龙又强上三分,哪个女人不爱?飞姊虽未必对宝亲王有所感情,然在比较,选择,以及满汉隔阂下,感情世界总有了藩离,此才是让人感慨之处。
  青逸飞甚快控制情绪,道:“郭奇秀为何要千里送信,莫非圣帮有变?快快把们信笺弄来瞧瞧。”说着已将信笺照向了火烛,准备折封。
  段小芹皱眉道:“这一拆封,不就穿帮了。”
  青逸飞道:“反正我们也不是圣帮之人,拆了又如何?郭奇秀只顾送信,难道不知道这点?我看是没啥大不了的。”说完技巧地将封漆拷向火烛,待其生热后,叭地一声,轻易可拨开,欣笑道:“根本未黏紧,倒帮了不少忙,。”
  段小芹急道:“写些什么?”
  青逸飞念道:“仲仪吾侄,速回圣帮,洽谈接任掌门一事,唉呀,署名竞然是现任掌门左海瑞?”
  段小芹诧道:“那岂非分明要让左仲仪回去接掌圣帮?”
  青逸飞道:“恐怕是了……”又瞧得信笺几遍,道:“错不了,几行字,不可能写错,意思亦甚明显。”
  段小芹忽觉想笑:“要左仲仪去接掌门?这个混混,赌徒他还能接任掌门么?”幻想接任后可能种种趣事。
  青逸飞凝目揣想,道:“奇了,若要传位,左海瑞怎么不传自己的儿子,何需传予左仲仪,难道他有此雅量?但照一般传言,他甚高傲,似乎不可能,其中必有原因。”
  段小芹道:“可能另一场斗场风暴已展开,咱隔岸观虎斗便是。”目光泛邪,道:“说不定圣帮垮了,亿嘉可名正言顺进攻江南,打尽天下,届时飞姊功劳又多一件。”
  青逸飞道:“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可不愿亿嘉扩张太大,同时把自己累死,老实说,我想自己当老板,开个小票号,那样倒也逍遥,不必每天算帐至半夜。”
  段小芹道:“你现在就能跳了来啊,凭你经验已绰绰有余了。”
  青逸飞道:“甭想了,到哪去开?在京城?谁敢到我那儿去?莫被说成叛徒才好,至于江南也是圣帮和鹰帮天下,根本难混。”
  段小芹道:“倒也是了……不过,慢慢想,总有出路,等咱们完成大任务,其他啥都好办…”
  青逸飞拎起心神,道:“不谈这些,咱把信笺送至左仲仪的手上,看他如何反应。”已将火漆再次封妥,准备动身。
  段小芹道:“飞姊要跟我一起去?”
  青逸飞笑道:“堂堂圣帮未来掌门,不去了解怎行。”
  段小芹知其多少好奇,亦未阻止,待青逸飞封妥信交还自己后,已引路掠前而去。
  青逸飞虽着绸缎轻便装,却非罗裙,无碍行动,心念转处,不想更衣,立即迫掠潜去,她既名“逸飞”,自对轻功等有偏好,且卡过苦功,飞掠之际,直若轻烟鸟飞,不稍时已追上了段小芹,并引在前带路,倒让段小芹心悦诚服,飞姊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实乃女中豪杰。
  左仲仪的确藏身西角楼,然却非在地上荒宅空屋,而是在地底密室。
  此密室虽似石牢,却打理得干干净净,石桌,石床,石柜应有尽有,应是当初设计者,专为避难藏身而筑。
  石柜里美酒千百坛,有的已开封,酒香四溢。
  左仲仪正举饮一坛“玉冰烧”连灌数口方哈出酒气,诧声道:“怎会如此?”仍为郭奇秀突然造访之事不解,“到底发生了何事?”烈酒再灌,似想以酒醒神,一窥名堂。
  灌饮中,忽觉石门轻轻呼动,左仲仪心神骤紧,右手一提,坛口酒箭已然射出,如若飞蛇,欲冲石门,此乃内家真劲已臻火侯杰作……情急之下运劲逼酒成箭,伤人于百步之内,自属平常。
  石门乍开,溜进一位光头瘦身小子,其身形灵活闪入后,随又如猢狲般轻巧将门带上,呼了一声闷叫:“好险。”
  左仲仪见状,赶忙运功吸回酒箭,酒蛇反冲回坛,动作干净作落,道:“是你,回来怎不通知一声,害我差点请你吞酒舌。”说完复灌烈酒。
  此人即是丁幻身材瘦小灵活,长像平淡无奇,走在路上宛若店小二,根本难引入注意,丁幻最引此为傲,常说道:“我天生就是当密探料子,扮谁像谁,准难被发现。”虽是光头,但满清发制乃剃头,前脑袋光秃得可以,他只要在后脑勺套上辫子,冒充他人甚是快速,尤其他已练得一身缩骨功,高高矮矮竟也变化自如,多年来皆以当密探维生,从未出过差错。
  丁幻转身乍瞧酒箭回坛,心神一跳,那道酒箭可非同小可,半年前即曾被射及胸口,差点闷吐鲜血而亡,吓得他急切道:“主子,你可急了?发生何事?”几年前原是流浪他乡孤儿,后来碰上此人,亏他收容照顾并传授武功,始有今日,今生今世已认定他为自己唯一的主人,水里来火里去,从不皱眉头一记,瞧主子今夜反常,知有重事发生,调皮习性已收起,郑重地询及状况。
  左仲仪叹笑一声招手道:“过来坐下,事情可大了。”
  丁幻依言走向八仙石桌,静坐下来,照往常,定抓起酒坛相互畅饮,此时却不敢乱动。
  左仲仪并未拖延,随即说道:“郭奇秀已找上门,大概要我回江南。”
  丁幻道:“好啊,江南不是主子的地盘?”心想回去后,准是强龙入海,自有一番作为,自已也捞点好处。
  左仲仪道:“好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准是棘手事。”说完又灌了几口烈酒,心有千千结。
  丁幻亦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短须及眉头跳了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郭奇秀已找上门,总逃避不了,主子接着就是。”
  左仲仪道:“我不敢承认身份,现在要逃还来得及。”
  丁幻道:“要逃么?爷您可是圣帮最有潜力之人,逃了未免太瘪了吧……”总觉任何事主子都能扛下,想逃,大概因潦倒因素,“我看还是面对面了解再说,毕竟身为圣帮一份子,自有责任。”
  左仲仪道:“我算么?早已不是……”
  丁幻道:“怎会不是?我虽未正式入帮,但沾上主子,即以圣帮门徒自居,主子莫要让我失望了,地下门徒也行。”
  左仲仪感慨一笑道:“好个地下门徒,混此地步,成也脸上无光。”
  丁幻笑道:“怎会无光?’主子不也无时无刻努力?”突地神秘一笑道:“快要有消息啦。”
  左仲仪瞧其眼神,低声诧道:“有消息了?”
  丁幻低声道:“不错,好不容易搭上了我弟兄,他是皇宫内小头目,守的是乾清官,只要稍一放水,保证将东西盗来,届时即可知谁是下一位皇帝了,不过大多数都猜宝亲王是太子,您以为呢”
  左仲仪道:“大内秘事千变万化,尤其雍正最近心神恍惚,要立谁为王储,恐变数仍多。”
  丁幻道:“只要盗得乾清官那‘正大光明,牌匾后头藏的秘沼,多少能窥一二。”
  左仲仪道:“大概多久会有消息?”
  丁幻道:“十天半月吧,尤其主子交代,连那和亲王及理亲王的窝一起查明,多少多费点时间,不过耗了近数月,也该差不多啦。”终于抓得酒坛,咕噜灌了一口,笑道:“届时主子是天下第一位知晓大内皇位变化者,了不得。”
  左仲仪道:“实也穷极无聊才玩的花样,不过既然玩了,就玩个彻底,尽管江南圣帮若有事,你还是继续完成此任务。”
  丁幻笑道:“一定完成,否则我丁幻白混了。”
  两人相视而笑,举坛干酒,好不快哉。
  原来左仲仪自离开圭帮后,只能浪迹天下,数年来已踏遍天南地北,甚至放洋出海,瞧瞧元朝曾统治之欧洋列国是何异族风情,年余前复又回返北京,竟然对雍正皇朝传位之事直感兴趣,遂和丁幻共谋,用尽计策,想盗得乾清宫秘沼,以了解案情,由于兹事体大,故两人一向小心从事,进展虽慢,却渐渐有所收获,故今夜尚能开怀畅饮。
  丁幻道:“听说宝亲王弘历母亲是汉人,所以和亲王弘昼一直驾定帝位非他莫属,可有此事?”
  左仲仪道:“怎知?如果知道宝亲王接位,再查他的底子不迟,我担心的是理亲王,他乃康熙王朝太子允乃(注,原来胤乃,但雍正登基,为避胤真,故‘胤’改为‘允’字,其他亲王类同)的亲生儿子,雍正抢了允乃皇位,后来常作盟梦,听说他也有意把帝位交还理亲王,就算不交还,理亲王和保守旧臣势力恐也不肯善罢干休。”
  丁幻道:“宫廷皇位斗争倒也激烈,主于怎对此事特感兴趣?”
  左仲仪一愕,随即笑道:“穷极无聊,我现在除了干这档事,还能干什么?”
  丁幻想想亦点头道:“也对,除了此事,天下哪还有大案子能让爷您看的上眼的?”说完复又敬酒,两人相视,神态邪虐而笑。
  忽而闻及外头脚步声直踩地面,呼呼不断,两人煞住笑声,凝耳倾听。
  来者正是青逸飞,段小芹,两人搜至荒宅,并未真正知晓密室,青逸飞干脆大脚踩地,喝道:“丁幻出来吧,我早知你窝在这里,再不出来,小心我挖洞毁穴。”
  段小芹喝道:“还有粗胡子左仲仪你也快出来,姑娘有信要交予你,别躲啦,大少爷。”
  那句“大少爷”叫得挑浮不已,自有虐黔捉弄意味,两人喊完后,两脚不断地蹬往地面,震得石块似欲垮塌。
  丁幻诧道:“会是亿嘉票号的那青妮子?她的声音我认得,她怎么会寻至此?难道密室早泄了?”
  左仲仪道:“段小芹竟然找她了?如果是青逸飞,以她的眼线,你我的行踪恐伯难保密……”
  丁幻道:“青妮子是不少眼线,只是怎会盯住我们?”
  左仲仪道:“好司令部大概只是备查一些陌生人,但在发觉我的身分之后,那当然要特别留意,尤其是青逸飞是有名精灵家伙……”
  丁幻道:“那出去么?这一出现,岂非泄了底?还是硬着头皮躲过去算了?”
  左仲仪道:“照对方二度寻来,恐伯不易离去,我看还是出去瞧瞧,当然是你出去,我不便见她俩。”
  丁幻道:“好吧,谁叫你是我的主子,我去也。”登时射向左壁,扳开尺余粗石块,身形往洞口钻去,那石洞大约只能容小孩子进入,丁幻利用缩骨功张张缩缩,轻易可爬去。
  左仲仪暗道这家伙功夫又精进不少,随即欺前,将石块恢复原位,复潜往石梯处,静观情况。
  丁幻已从荒宅后花园假山石缝闪出,随即喝道:“三更半夜叫啥?叫老公么?还是发春了?”
  青逸飞突见来者,欣喜道:“你果然躲在此。”掠追而去,原来并无太大把握,现在总算落定。
  段小芹先是乍喜,随即听出了毛病,喝道:“谁叫春,再胡言乱语,讨打么?”随手一扫,卷起落叶冲去。
  丁幻急忙躲闪,跳往假山顶,冷道:“狗有狗窝,丐有丐巢,此处虽是荒宅,但我占了大半辈子,也算是我的窝了,两位如此冒犯,交代不过去吧。”
  青逸飞道:“我们是来找左仲仪,叫他出来。”
  丁幻道:“左仲仪,不认得?两位找错门了。”
  段小芹喝道:“少耍嘴皮,那个粗胡子家伙常跟你在街上打溜,还到过我的赌场,想赖么?”
  丁幻侧头一想道:“他,他是左仲仪?倒让我不解,他该叫‘京城大胡侠’才对,怎么是左仲仪?”脑袋又摇:“不解,不解。”
  段小芹道:“管你解不解,他人在哪?叫他出来。”
  青逸飞四处张望道:“该不会躲在附近当龟孙吧”。
  左仲仪的确偷偷翻开石缝瞧人,暗自瘪笑,此次躲的的确够龟孙了,然若对方故意栽脏自己为圣帮之人,以此情景,实是不宜现身,免让圣帮形象受损。
  丁幻不想让主子窘困太久,道:“别叫了,他受到了骚扰,早溜出城了,如果你们认为他是你们要找的人,有啥话,我可以通知转告,甚至约斗也行。”
  青逸飞道:“他当真不在此?”
  丁幻道:“不然你自己找了。”
  青逸飞转瞧段小芹,两人目光交错,段小芹冷道:“叫他不必躲了,他纵使潦倒,也是圣帮少掌门,赶快回去接受事实吧,这是他家奴才送来的一封信,转交予他。”伸手射出,邪声又道:“看来他不久即可飞黄腾达了啦。”
  丁幻接过手,诧道:“你们看过内容了?否则怎知他会飞飞黄腾达?”
  段小芹斥道:“才没那么缺德,圣帮少总管都出门了,任谁也知那是大事,何必看信。”
  丁幻皱眉道:“说的也是……”转问青逸飞道:“要是我家大胡子非你们要找的左仲仪,那该怎么办?”
  青逸飞道:“郭奇秀都找上门了,错不了,纵使有错也是郭奇秀之事,他指名送给大胡子,你就送给他吧,若他真是左仲仪,尚请转告,我想请他喝茶。”
  丁幻道:“喝茶?情人茶,还是什么茶?”
  青逸飞笑道:“什么茶都行,毕竟江南圣帮的大人物到来,不请他有失亿嘉票号待客之道!”
  丁幻道:“看在掌柜姑娘如此动人邀请上,话一定带到”。
  青逸飞笑道:“那就告辞了。来日再见。”说完拜礼,和段小芹掠身离去,临往墙头掠去,复瞄往左仲仪所藏细缝处,昧笑而去。
  左仲仪暗诧:“她发现我了?”这一眼恐非白瞄,不禁自嘲一笑:“也罢,半边脸,能瞧出什么名堂,只要自己不当面承认即可。”盘算着日后如何掩饰此事。
  丁幻跟踪两女,直到确定对方离去后,始敢嘘气,潜返原处,溜进密室,交出信笺,道:“就是这对了,写些什么?”身为奴仆,不敢正视,侧头闪去。
  左仲仪急忙拆阅,瞧及字迹念道:“仲仪吾侄,速回圣帮,洽谈接任掌门一事,唉呀,是我叔叔写的信。”
  丁幻眼睛一亮:“现任圣爷要您回去洽谈掌门一事,那主子您不就是一任掌门了?”欣喜中已显激动。
  左仲仪双手亦抖:“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不断瞧着字迹,想确定是否为叔叔手书,然左家家书自有其独特之处,此笺根本假不了,自己当真能回去再接掌掌门吗?打从父亲交位开始,自己早已不存在任何奢望,纵使有,亦只是幻想罢了,毕竟叔叔一向刚愎自私,哪有不传自己儿子之理?
  突如其来之暗夜霹雷,已让左仲仪心神浮动,难以把持,抓得烈酒猛灌。
  丁幻不敢张声,又想解开事结,低声问道:“那信是真的吧?”
  左仲仪道:“真的,没错”。
  丁幻道:“那……主子将是下一任掌门了?”
  左仲仪道:“是么?只不过要我回去洽谈而已……”
  丁幻道:“爷您不是说过,圣帮传位根本毋需跟任何人谈,掌门自己决定就行了?”
  左仲仪道:“不错……不过我叔叔可能只是向我说明要传予他人……”
  丁幻道:“有此必要吗?我看他是想传位予你,询问你是否要接受吧……否则何必大费周章送信……”
  左仲仪不语,毕竞任何状况皆有可能。
  丁幻道:“如若要传位于爷您,您接或不接?”
  左仲仪道:“我怎知……”
  丁幻道:“怎不知,您一直在努力,想有朗一日能回到圣帮接位,否则怎甘冒大险,想打探下任皇帝是谁?您常说一句:‘押谁当皇帝,比押什么都管用’,圣帮一向和官家保持关系良好,爷您是有心吧。”
  左仲仪轻叹道:“打探皇位,只是替圣帮尽点薄力,怎敢想再接掌一切?”
  丁幻道:“现在机会来了,不管如何,爷您总该回去瞧瞧p巴。”
  左仲仪显得激动,道:“是该回去了,纵使有变,亦或棘手还是得回去……”目光中泛出冷芒,心意已决。
  丁幻击掌叫好:“机会难得,一切看爷您了,我来收拾收拾,也好上路。”登时收拾简易行李,准备走人。
  左仲仪心意已定,心神顿开,笑道:“你留下,把要事办妥,江南之事,我来应付即可”。
  丁幻一楞,然脑门一转,随又笑道:“也对,先摸清未来皇帝是谁,远比押千百金还管用,毕竟雍正皇帝最近常请道士作法,大概疆梦连连,活不长啦。”
  左仲仪瞄眼道:“此话别乱说,诛九族。”
  丁幻笑道:“十八族也不伯。”拍拍脑门:“就只脑袋一颗。”
  两人惺惜而笑。
  左仲仪知事不宜迟,趁夜赶返江南。
  丁幻遥送主人离去暗中一笑道:“只有爷您才够格当圣爷,我跟定您了”。知任务重大,随即潜入暗处,探及乾清宫,准备盗取皇上秘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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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接 班
 
  海瑞楼结密室正坐着圣帮掌门左海瑞,以及老总管郭良儒。
  两人表情冷凝,各怀心事地等待左仲仪到来,毕竟传帮巨事,何等慎重,孤坐半夜乃常有之事。
  烛火剥剥,愈烧愈短,只剩三寸,看似四更天已过。
  原以为左仲仪三更之内将回,谁知已近四更天仍未见踪影,难道这小子知难而退,亦或儿子郭奇秀传言有误?然郭良儒心念一转,立即否定一切,毕竟儿子乃上上之选,不做错事,老实说,以圣帮上下评估,他乃最出色一位,若非世代总管身分,无法接掌圣帮,否则他是最佳掌门人,只替儿子可惜,然能当圣帮大总管,宛若一国宰相,亦足以光宗耀祖了。
  郭良儒从无野心,也劝导儿子忠心耿耿,所以他应该不会出差错才对。
  左海瑞已等得不耐烦了,道:“明天再说吧,说不定他不敢回来,中途开溜了,传言他像地痞……”
  郭良儒道:“等等看,已传言他进杭州城,该快到了吧话未说完,外头通报左仲仪已返,两人大喜,左海瑞急道:“快传他进来。”替死鬼已到,心神顿开。
  郭良儒亦觉儿子果然能力强,从天涯海角将人找回来,完成艰难任务。
  左仲仪风尘仆仆奔入密室,拜向左海瑞道:“弟子回来覆命,不知圣爷有何差遣?”亦礼貌向郭良儒拱手致敬,但未说话。
  左海瑞见得侄子一身流浪汉装扮,头发且尘汗混黏,哪像位人物,心下更喜,暗道:
  “既是混混,我儿子下任接班,自是轻而易举了……”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坐,坐。”赐坐左侧。
  郭良儒却皱眉头,如此混混家伙,能接掌圣帮吗?然想及前任圣爷照顾,又不忍苛责,道:“大少爷混的可好?”
  左仲仪拱手道:“托辐,只是如此急迫把我找回,不知有何要事洽商?”信笺以“洽商”为由,故以此回话,否则应以“差遗”迎对。
  左海瑞亦不多言,立即切入正题道:“我将圣帮交还予你,自明日始,你即是圣帮第四任掌门。”
  左仲仪早有揣测,但亲耳听及仍显诧讶:“大叔您这是当真?何不传予胜超?怎选了我?”
  左海瑞摆摆手叹声道:“莫谈胜超,他年轻气盛,火侯不够,不适接掌圣帮,况我当年也是从你爹手中匆忙接任,现在还你,也是应该,尤其我最近常做怪梦,体力渐衰,是该传让掌门的时候了。”
  左仲仪虽对传让理由颇有存疑,然对方欲传自己之态似甚坚定,不禁转向郭良儒求证,毕竟历次掌门传位,总是总管鉴交,此时此刻,总管自有莫大权威。
  郭良儒郑重说道:“此事已和掌门洽谈甚久,他心意已决,只要大少爷愿接任,您即是第四任掌门,属下必全心全意辅佐于您左右”。
  此话无异宣布一切已成定局,左仲仪得知事实,反显突死,不知所措。
  左海瑞忌他反悔,急道:“贤侄且考量大叔最近身体不适,接了掌门一职吧,且莫让你爹失望了。”
  左仲仪道:“大叔您身子?“…”
  左海瑞叹道:“人老了,总有毛病,你还是接下掌门吧,我练了功,不慎岔了气,已非一时之间能恢复了。”
  郭良儒道:“瑞爷心意已定,大少爷毋需客套了,毕竟圣帮永远需精力充沛之人掌理,您应有这股劲,可带圣帮再创高峰。”
  左仲仪知道摆脱不了,何况父亲早年即有愿意,希望自己发扬圣帮而不断栽培,虽半途发生意外,被大叔接位,然此时岂非大好良机?是福是祸总得一试再说,遂拱手道:“大叔心意既定,晚辈只好从命了。”
  左海瑞闻言大喜道:“好骨气,大叔服了你,哈哈,千斤重担终于卸下了,且对你爹有个交代啦,过来过来,这九龙玉戒传予你,即表示你是第四任掌门啦,有总管鉴证即可。”
  说完摘下右手无名指那碧绿九龙玉戒,轻易交予左仲仪,且叫戴上戴上。
  左仲仪一阵千头万绪,原在父亲手上的戒子,终亦传至自己的手中,激情可想而知。
  郭良儒亦叫着:“快戴上,你就是圣帮第四任掌门了”。
  左仲仪依言戴上,无上权威登涌心头,一时激情说道:“自今而后,我即是圣帮第四代掌门了……”
  郭良儒立即起身拜礼道:“圣爷在上,请受属下一拜,不知属下仍否可任总管一职?”
  左仲仪道:“您仍是总管,我有许多地方,仍得借重您的经验。”
  郭良儒失手道:“多谢圣爷。”默立一旁。
  左海瑞亦即拜礼道:“我已退休,照圣帮规矩,七日之内将搬出圣帮,愿仪侄好自为之了。”
  左仲仪道:“大叔您也保重,如若有需要,我仍可助您,别客气。”
  左海瑞道:“圣帮规矩我懂,一切遵照帮规行事,郭总管将会传交一切,我先走了。”
  说完拱手拜礼,先退退场,走的舒爽不已。
  圣帮既然规定,退休掌门得离开权力中心,过着退隐生活,以免干预帮政,左仲仪不便阻止,至于退休津奉,亦是不虞,自己潦倒,只不过不愿花圣帮钱财罢了。
  左仲仪摸摸戒指,喃喃说道:“我当真接掌圣帮了?”
  郭良儒道:“圣爷已是龙头,明日将骑令天下,此是不争事实。”
  左仲仪自嘲一笑道:“若非郭叔在此,我还不敢想呢。”当年即以“郭叔”相称,此刻亦不忘本,郭良儒听来甚是窝心,急道:“圣爷得快快回去梳理,否则灰头垢面,无法让众弟子信服,毕竟圣帮仍得接受挑战,属下将全力辅您度难关”。
  左仲仪知必有难处,然此时不便问清,还是先梳理一番再说,道:“我的家还在么?”
  郭良儒道:“家园仍在,毕竟你爹也是掌门,总该留个根,碧姊也在,她已等着替您更衣啦。”
  左仲仪诧道:“碧姥姥?”想及当年常光裸身子让她洗澡,倒也困窘。
  郭良儒笑道:“碧姊一片忠诚,可算是圣帮活宝典,您别忘了多多向她请教。”
  左仲仪干笑道:“会的……”不知该如何面对曾裸身相见的老奴仆,然往事一一浮现,甜蜜仍在,终于硬着头皮步向父亲住处“宁园”去了。
  柳碧玑已近七十岁,但瞧来只五十岁左右,一头灰发梳理整齐,碧青仆服终年未换,尤其工作兜巾老绑在身前,一副以仆人为傲模样,脸上鱼尾和笑纹深深,却掩不了其见过无数世面之精明灵巧。
  柳碧玑原名柳金蝉,乃圣帮第一代掌门左道光所收之丫环,当年她才八岁,左道光视她如己女,亦传其武功,且读书识字,她始觉“金蝉”较俗,遂改成“金禅”还是觉得不妥,复又改成“禅玑”,可是念来又似修道人,最后,始决定改名“碧玑”延用至今,始觉得满意。
  当年左道光传位左海宁,她亦顺势服侍海宁家族,亦将左仲仪视为接班人,从小即替其更衣洗澡,遇及调皮处,尚且偷愉打屁股,想来即得意万分——圣爷是我打屁股长大的,何等暗中光荣,然好景不常,左海宁夫妇突然遇难身亡,大少爷失去了掌门职位,轮为左海瑞接任,她可闷心难乐,多年来郁抑难欢,如今又逢大逆转,简直晴天霹雷,生命复活般,全身充满了劲电,从忻等至四更天仍未嫌累,灶头上一锅热水始终滚冒白烟滕着,如今终于等到心上人回府,心头乍喜,差点摔跌,随即强自镇定地迎门行来,灵眼瞄动道:“你就是小仪儿?”
  左仲仪瞧她除了几道皱纹之外,肌肤仍透着红光,总也不老,往事回忆一一浮现,干窘一笑:“正是”。
  柳碧玑瞄眼:“小仪儿何时变成通遏猴子?”来回走动,衡量此人:“你是混乞丐么?”
  左仲仪干笑道:“差不多,体验人生……”
  柳碧玑渴道:“体验个头,不怕让你爹丢脸么?”
  左仲仪急忙惧闪,要是往昔,臀部遭殃,道:“我不敢泄漏身分……”
  柳碧玑点头道:“这还差不多。”眼睛再瞄:“左海瑞传位予你了?”
  左仲仪道:“传了,我是第四任掌门了……”
  柳碧玑道:“这还差不多,快快去洗澡,剃胡吧,否则像支猴子,如何能接任圣帮?”
  突有动作:“要我帮你洗么?”
  左仲仪赶忙跳开,急道:“不必了,我长大啦,不必啦。”急奔浴室,以免遭殃。
  柳碧玑满意一笑:“长多大,在我的眼中,你永远是个小孩,别忘了你爹娘都交代,必要时,可以好好的教训你,忘了么?”无人回话,她自问自答道:“忘了也没用,我是专门教训圣‘爷的人,你也不例外”。双手抓起胸前兜内,抖得既正且平,始往厨房准备早餐去了。
  左仲仪甚快将身子洗净,并剃光胡子,换回英姿俊挺容貌,复穿上了柳碧玑为其准备之淡蓝绣暗金纹劲装,和先前相比,判若两入,至于另件类似绣龙外袍,则太过豪华,他并未穿上,随即往餐厅奔去。,
  柳碧现早备妥“白果碧玉粥”芳香四溢,道:“吃吧,你不是最喜吃此粥?碧玉豆腐,小白鱼,鲜白果,波叶莱还是刚采下的呢。”
  左仲仪闻言大喜道:“好味道。”登坐餐桌前,囫囵吞食。
  柳碧玑瞧来满意,当年为让他长得又快又壮,总以粗骨敖小鱼干,让其骨胳发育完整,刚开始这小子尚且不愿吃,但逼得几次,竟愈吃愈好吃,因而吃出味道而上瘾,今夜特地为他准备,亦算体面接风,对得起他娘他爹了。
  左仲仪果然连吃了七大碗,吞个精光,始哈出热气道:“好爽。”
  柳碧玑瞄眼道:“爽么?圣帮掌门吃法,传出去岂非让人怀疑府库已空,养了个饿肚鬼?”
  左仲仪干笑道:“多年未食,自是失态,尚请见谅。”不禁端坐起来。
  柳碧玑道:“不是我爱说你,左海瑞突然丢下掌门予你,必定非啥好事,你要是压不住,不消说你这掌门位置不保,恐连圣帮都得遭殃,打点精神吧。”
  左仲仪道:“姥姥听到什么?”
  柳碧玑道:“家中消息封锁得紧,我是摸不透,但从鹰帮传来,总说圣帮只剩空壳子,不出三月就要吞掉我们,不是空穴不来风,我倒担心了。”
  左仲仪诧道:“圣帮会亏空?而且如此严重?”
  柳碧玑道:“不管是或不是,你总得防着,我无法给什么线索,倒是老郭,他身为总管,对钱财自有所了解,体待接掌圣帮后,再亲自问他,是或不是,总有个对策,就是一个烂摊子也是你爹留下的,不得不拼。”
  左仲仪道:“我懂”。
  柳碧现道:“去吧,登上圣堂,向天下宣布你是第四任掌门,其他一切再慢惭解决,别忘了把流气收起来,圣爷若皇帝,若让人觉得没信心,一切就麻烦了。”
  左仲仪道:“我真的变流氓么?”
  柳碧玑道“在外混了五六年,当然流气了,得把你以前经过严格训练那一套拿出来,装出帝王像,这本就是圣爷应有的格调。”
  左仲仪苦笑道:“这很痛苦……”
  柳碧玑道:“不这样行么?要是消息传出,圣帮找了一个流氓接管,立即引来天下挤兑银票,圣帮立即遭殃。”
  左仲仪道:“真是不好混,也罢,我尽量装它便是。”终将往昔训练那套拿出,装模作样而行,果然现得帝王之尊。
  柳碧玑满意一笑道:“十余年训练终也管用,然亦莫大意,毕竟生疏了,别露轻浮才好,再怎么算,你都只是二十出头,太过年轻,很多老混蛋总想掂你斤两。”
  左仲仪道:“我会小心”。
  柳碧现道:“武功呢?行不行?”
  左仲仪道:”并未荒废……”
  柳碧玑仍不放心,突地冷喝,擒龙爪直扑而来,直取左仲仪胸中衣纹,她已跟过三代掌门,武功火候岂在话下,这一爪简直势如破竹,强龙扑杀,左仲仪备感威胁,情急中突地弓箭向下,双脚反弹而起,奇巧呈住龙爪,毫厘之间即欲错招伤人。
  柳碧玑一击未中,突地收招,惊喜道:“你这是啥招法,能躲过我擒龙爪?”既能躲过,火候至少派上用场,安心不少。
  左仲仪干笑道,“逼急了,哪有招法,胡乱阻拦罢了,若硬要说,应是‘断浪招法’中之‘捣海龙腾’衍化而来,还是自家武学。”
  柳碧玑满意一笑道:“不错,正是此招,面临是不见形不见骨,是可派上用场,我倒安一半心啦,去吧,日后事日后再说。”
  已近五更,天色已亮,左仲仪知时辰将至,立即拜别;直往圣堂奔去,准备接掌掌门一职。
  柳碧玑不断回味方才一爪,喃喃说道:“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用十成他能躲掉吗?”
  后悔未用十成,否则他若躲掉,足以证明他是顶尖之流,自己方能真正放心。
  掌门传位仪式并未隆重,而是简单庄重。
  除了左仲仪静坐圣堂那象征无上权威之红檀龙椅外,左海瑞默立于左侧,郭良儒静立右侧,再右则为风度翩翩之少总管郭奇秀,另召来杭州各大钱庄,酒楼,船司,粮司等十余名负责人见礼。
  左仲仪剃得粗胡,竟也露出英挺神韵,自有掌门架势,尤其近年历练风尘,亦显一股成熟沉稳,未见少年轻浮,多少赢得各路东家信任。
  左海瑞,郭良儒,郭奇秀对其形貌改变总觉讶异,尤以郭奇秀为甚,暗自付道:“这家伙装起来倒是人模人样,但只不过是空架子,恐伯不易管理圣帮。”仍觉自己乃圣帮能力最强者,不屑一顾眼神闪动着。
  郭良儒暗道:“大少爷果然有前任海宁掌门风范,希望他也有此能力才好……”忠心耿耿的他一向往好处方面想。
  左海瑞目光闪动,暗道:“任你装出能力十足,然我都办不妥,你又能如何?”想及数千万失金,连天皇老子皆搞不定,他这掌门岂是好当?待替罪羔羊受过后,再接回掌门一职不迟,遂将印经交予郭良儒,并恭敬拜礼道:“我左海瑞自愿禅位掌门一职,从今而后不再过问圣帮之事。”
  郭良儒先向左仲仪拜礼,随又向左海瑞拜礼,始转往各分舵东家,道:“左仲仪正式接任圣帮第四代掌门,诸位见礼吧。”
  众分舵东家一一见礼,左仲仪笑道:“免礼,感谢多年来对圣帮支持照顾,日后仍需借助诸位专才,所有职位仍保留,毋需变动。”末一句最重要,既未变动职位,众分舵东家心石落定,复觉现任拿门亲和许多,和左海瑞迥然不同,圣帮恐另有风格作为。
  左仲仪待受礼后,始宣布恭送前任掌门离去,左海瑞倒甚配合,拜礼而退,暂离权力重心。
  仪式已成,左仲仪道:“不知帮中最近有何异样?’’酒司,良司,船司,茶司等皆表示一切正常,唯钱司项恩拱手道:“禀圣爷,最近钱庄传出本门只是空壳消息,已见异常提领现象,鹰帮更传言圣帮丢了数千万两金,有意打击圣帮生意。”
  左仲仪道:“有这等事,提领了多少银子?”
  项恩道:“南庄被提了五十万金,北庄也差不多,已向总舵申请补银,此事不得不防,鹰帮乃冲着本门而来。”
  左仲仪喃喃说道:“作生意靠的就是银子,没了资金哪还能混…”转向郭良儒道:“总管可拨银了?”
  郭良儒额头暗现冷汗,拱手道:“正在调度。”
  左仲仪道:“帮库充裕,五十万金也要调度?”
  郭良儒急道:“临时之策,毕竟鹰帮不得不防,此事属下自会详加说明。”
  左仲仪知不宜公开,额首道:“那找个时间向我报告财务状况,也好有个安排”。郭良儒应礼,左仲仪再问粮司,船司,酒司等,回话一切正常,唯对圣帮亏空一事,皆表示须注意,左仲仪回应自会小心处理,随后一一支退。
  郭奇秀此时方拱手道:“圣帮可能真的成了‘空壳子,亏空数千万金”。
  左仲仪诧道:“当真有此事?”盯向老总管:“郭叔你说。”
  郭良儒原想慢慢说出,谁知儿子咄咄逼人,一时没有了主意,吱晤难言,越是如此,左仲仪越是紧张,冷道:“怎么可能,圣帮再怎么花,也不可能几年内花掉了数千万金,那不是要咱家的命么?”
  郭奇秀道:“前掌门把黄金装船,想运往江宁存放,结果中途遇暴风雨,连沉五艘,全数埋没海底,其中三艘即黄金船”。
  左仲仪简直如遭雷击,全身抽紧道:“当真有此事?”复瞪往郭良儒道:“郭叔你说话。”
  郭良儒拜礼道:“私下谈。”拭着汗水。
  郭奇秀冷道:“爹何须隐瞒,此事不说出,岂非愧对新掌门?”
  郭良儒冷道:“你莫心急,凡事由圣爷作主,爷未宣布消息之前,闭嘴。”
  郭奇秀道:“外头都已流传开来,圣帮还想委掩么?看是难挡了。”
  左仲仪知郭奇秀亦是揣测,道:“阿秀莫要声张,此事我会处理,别让外面知晓,敌人未乱,我们倒先乱了。”
  郭奇秀拱手应是,不再多言,目光却闪露得意神色,且看嫩家伙如何收拾残避。  ’左仲仪随即支开郭奇秀,并将郭良儒带往密室‘问个清楚。
  郭良儒叹声道:“阿秀说的没错,圣帮真的失去了于万金,已经是空壳子,否则瑞爷怎会甘心让位。”
  左仲仪捏得双手青筋暴张道:“大叔他当真?…。”
  郭良儒深深额首道:“我也是事后方知,瑞爷竟然不顾商量,暗中把库金运走,谁知碰上天灾,结果全完了”。
  左仲仪终于苦笑出来道:“原来是这码事,难怪他不当掌门了,留下了烂摊子,要我受过么?”坐于冰石椅上,干头万绪,心神沉重。
  郭良儒道:“不管情势如何,圣帮总得撑下去,毕竟它也是你爹心血筑成。”
  左仲仪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失金数千万简直已一无所有,怎么玩?”
  郭良儒道:“若能将事情掩饰压下,让生意能正常运作,圣帮应可度过难关,毕竟以前亦甚少动用库银,靠流动资金月p可运转,库银只是备用,只要不挤兑,自无危险。”
  左仲仪道:“话是不错,但消息早走漏,否则怎么传遍天下,是谁走漏?阿秀么?方才说的那么坚定。”
  郭良儒急道:“阿秀识大体他不敢,且亦未得知真正消息,也许瑞爷冒雨出航打捞,引人揣想,尤其是鹰帮,常放假消息,只要风吹草动,必中伤我们,此次可能歪打正着居多。”又自强调儿子忠慷识大体,不会惹祸。”
  左仲仪道:“他能力是强,锋芒毕露……,却不知鹰帮知道多少?”
  郭良儒道:“应只是瞎猜,不过在节骨眼换掌门,对方必这全力出击,不得不防。”
  左仲仪道:“郭叔有休安排,计策?”
  郭良儒道:“唯有稳住阵脚,见招拆招,暂时先度过危机,再暗中派人找沉船捞回库金。”
  左仲仪道:“沉船得立即捞着,只要找到了库金,危机可解,且我想证明……”以下“证实左海瑞到底损了金少金,亦或私下被吞掉”等语,并未说出。
  郭良儒揣测其想法,急道:“爷您莫要对瑞爷出手,圣帮早有规定除非叛帮杀亲之罪,任何商业上损失,亦只能说瑞爷经营不善,罪不足惩。”
  左仲仪道:“我知晓,我只是想了解真正情况,并未想出手,否则引发内哄,对圣帮更不利。”
  郭良儒道:“那属下就放心了。”心念转处,拱手道:“失职至此,实责任重大,尚请圣爷处罚。”
  左仲仪道:“是我大叔自行主张,怎能怪你,无罪无罪,你下去,安排搜船人手,务必隐密进行,我且静下来思考,看看能否拟出良策。”
  郭良儒感恩拜礼而去,直觉新圣爷并非莽撞之徒,事情应可洽商处理,将危机降至最低点。
  左仲仪瞧着手中九龙玉戒,以及圣帮印莹,苦笑不已:“接了何用?竟是一个空壳子,大叔你的祸可惹大了,怎可将家当一次斩赌,输一次就得脱裤子。”
  想及千赌万赌,最忌一次赌光,没想到竟然是左海瑞替他下注,莫名其妙即输光,实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将玉玺置回宝箱,里头除了家谱,以及天下各分行帐册外,并无它物,他翻动帐册,一些圣帮专用符号一一浮现,当年父亲即曾教过自己阅读,故难不倒他,尤其秘密金山银矿收入,亦列得清清楚楚……”
  左仲仪道:“金矿每月十万两,银矿五十万两,数目怎比得上于万金?何况还得治炼成块,根本缓不济急……”铜矿呢?私铸制钱?那要铸多久?每天广万串,也抵不过一张银票…
  何况铸得太多,恐泄了底,圣帮采铜矿是特许,别为此被撤去资格。”丢下帐册,直道:
  “缓不济急,得想它法”。棘手得两臂发酸,将宝库关妥,直往柳碧玑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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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策 谋
 
  柳碧玑正于厨房炖着“雪参乌骨鸡”,想替心目中干儿子大进补,忽见左仲仪慌张撞来,她瞄得几眼:“怎么,午餐末至,已变成饿死鬼么?”
  阵阵香气嚣来,左仲仪仍无胃口,叹道:“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想找酒喝,橱柜却空无一坛。
  柳碧玑道:“当了圣爷岂能胡乱喝酒,我早藏起来了,泄何气?刚碰上事就如此仓惶失措,比起你爹,差多了。”
  左仲仪急道:“大叔把数千万库金全弄沉到海底,圣帮只剩空壳子啦。”
  柳碧玑一愕扇着炉火之动作已僵,诧道:“他?当真?”
  左仲仪额首道:“千真万切。”
  柳碧玑喃喃说道:“这家伙,倒是会惹事。”知事态严重,丢下扇子,抽着嘴角:“这可是天大糟事了……”复又行往窗口东瞧西瞧,以防有眼线。
  左仲仪道:“我已支开他人,想向姥姥请教……”父亲曾提她是活宝典,历经四代掌门,且看能否指点门路。
  柳碧玑自得一笑道:“你总算是知思图报。”凝眼瞧来,笑的更邪,道:“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是归零,从头开始奋斗,又如你祖父道光掌门。”
  左仲仪叹道:“话是不错,然我岂非败家子,圣帮竟然从我的手中毁去,实是天下罪人。”
  柳碧玑道:“那是最差处境,不过我看你非薄命者,应该能度过危机。”
  左仲仪道:“可有佳策?”
  柳碧玑道:“只用一字可化解,即‘骗’字。”
  左仲仪道:“骗?”
  柳碧玑额首笑道:“不错,光是这个‘骗’字,足可以起死回生,当年你祖父用得最彻底,足可打败天下无敌手。”
  左仲仪道:“那岂非是骗子,姥姥要我当骗子?圣帮是骗来的?”
  柳碧玑笑道:“非也非也,此‘骗’非彼‘骗’,低级骗子是诈财,咱用这个‘骗,字是虚张声势之意,当年你祖父道光掌门两手空空,为接官家大生意,胡诌有一座金山,带了巡抚大人绕一圈,取得信任,故能接下此笔生意,结果越作越大,终于买下了一座金山,亦即蓬莱金矿,那是‘虚张声势’最高招,你怎给忘了?”
  左仲仪道:“我没忘,那金山口不过撤一些铜粉,是瞒过去了,但此事非彼事,恐骗不了鹰帮那些行家”。
  柳碧玑道:“声势若张掩得妙,以圣帮气势,谁敢胡乱说咱们是空壳子,鹰帮未经证实前,准也是猜瞎,只要稳住钱庄不挤充危机自可解除,你爹不是教你治理长江理论?经商如治河,你倒忘了?”
  左仲仪道:“没忘,江流分道甚多,有若分店,。多少可能出错,但只要不伤主体,便随它去,可是此次伤了主体,怎么玩?”
  柳碧玑道:“长江源头在哪?”
  左仲仪道:“天上峰;根本无人知。”
  柳碧玑道:“那就对了,伤了主体未必伤了根,根源在天,藏于云雾之间,宛若潜龙,高高在上,让人猜不透,摸不着,那将会是何局面?”
  左仲仪不解,柳碧玑道:“会让敌人不知你深浅而不敢乱动,纵使有所动作,也只是试探反击,总比全军袭来更佳,所以你只顾虚张声势,弄得越扑朔迷离越好,人家说圣帮没钱,你就越花大钱唬住他,必定奏效。”
  左仲仪目光一亮,道:“姥姥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计似是可行。”
  柳碧玑道:“当然可行,圣帮岂是混假的。”
  左仲仪道:“可是唬久了,恐仍会出毛病。”
  柳碧现道:“别死脑筋,你是圣爷,无所不能,天下有半边天在你的手中,爱怎么耍就怎么耍,没钱去借啊,去骗也行,记住‘信用,和‘信任,两字乃无穷财富,去玩吧,一子,一方面去唬咳唬咳人,足刊堪耍得他们团团转,度过此次危机。”
  左仲仪自有所悟,目前唯有虚张声势这招可用,只要压住阵脚,再去找银子周转不迟,当下拱手拜谢道:“多谢姥姥指点,仪儿受用无穷”。
  柳碧玑呵呵笑道:“老归老,还是顶有用。”受及重视,让它窝心不已,随即舀了乌骨鸡汤,道:“喝了它,补足力气好挤命。”
  左仲仪依言吃下了,脑门直转着:“此法符合了孙子兵法所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穷则变,变则通,和‘破浪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己揣悟多年,此次最为深刻、原来武学和经商法门竟也能互通互用。
  柳碧玑笑眯双眼,直道儒子可教也,还不忘补上一句:“圣爷别忘了,你的屁股,我可打过。”得意忘形笑声,让左仲仪逃若衣崩裤裂。
  左仲仪掠回书房,立即翻出父亲所留“长江经商法”详读之。
  “江源虚而天上来,汇流成大渠,婉蜒化为江,澎湃海流,自古无人能克之,圣帮事业已汇聚成江河,若能毁之,乃于源头也,即左家本身,亦或总管主事者叛逆,不得不慎之……”
  “又源多则事杂,支流繁则丛杂;事杂则难成,恐危及根,故圣帮推行掌门号令一切,退休者不得干涉,即此缘故,至于支流繁,乃多创可长可久行业,若民以食为天之粮行,以衣蔽体之布庄,皆可长可久,然支流偶泛滥成灾,应立即斩断,免危及主体,如当年经营之造纸业,文字狱一兴,波及无数,故斩之,免遗后患,而长江支流随年幻变,领导者将时时观察之,以期寻及前瞻产业,延续万年商机,否则坐享其成,不求突破;将被汰换,沦劫难后……”
  左仲仪不断反复思考,直到油尽三更,方拟出最佳对策,登把总管郭良儒找来,见人即道:“圣帮决定扩张事业,宝样钱庄正式往江北进攻。”
  郭良儒诧道:“圣爷您这是……”别忘了我们的库银已空,怎还有资金扩展事业?何况往北走,岂非和亿嘉票号卯上了,恐不妥?”
  左仲仪笑道:“不必担心,资金一事,我已有了盘算,至于亿嘉票号……可以谈谈,进攻不一定是敌人,合作亦可”。
  郭良儒听得满头雾水道:“爷您已找到了资金?”实猜不透一日之内,他如何生金生银。
  左仲仪笑道:“你去安排放出消息,资金一事,我来打理,毋需操心,唯对亿嘉票号,应制造成有兴趣合作,而非敌对局面。”
  郭良儒心念一闪,暗付道:“莫非主子想引用亿嘉票号资金度过此危机,如此妥当么?
  对方可是支猛虎。莫要与虎谋皮才好。”
  左仲仪笑道:“若非鹰帮是世仇;倒可以找他们合作,可惜此事难成,故找亿嘉亦为良策。”
  郭良儒道:“妥么?对方官方色彩甚浓,一个翻脸即会吃入。”
  左仲仪道:“圣帮也非省油的灯,若能吃,早被吃去,何能存活至今?”
  郭良儒道:“那是防堵于江北,若破了界,恐有顾忌,又如汇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左仲仪笑道:“我们是江不是堤,你照着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既是如此,郭良儒亦无权阻止,拱手直道小心,随即拜礼而退,心头却怀动难安。
  左仲仪神秘一笑道:“要玩就玩个够,毕竟先声夺人得讲气势,这道菜够猛,且看那些人怎么吃。”想及鹰帮必若轻雷,亿嘉票号京可能惊心动魄,尤其那精明帐房青逸飞突兀模样,即已黠笑不断。
  风和日丽。
  钱塘渡口正驶来一艘豪华巨肪,桅杆悬挂桌大旌旗,画着“皇龙”宝图,随风飘荡,凛凛威风。
  此乃“亿嘉票号”特有图腾。
  左仲仪北进消息早已传至京城,亿嘉掌门鄂龙顿感兴趣,特地带着得意帐房青逸飞前来摸底子,老实说,鄂龙亦打着如意算盘——先合作,待日后找机会并吞,至于合作对象未必是圣帮,甚至鹰帮,漕帮皆可考虑,尤其是漕帮,听说全是反清复明家伙所组成,如若能顺机瓦解,可是大功一件。
  鄂龙闪动亮如天上星星之大的巨眼,瞧着多次抢攻难下之江南风光,这次显得实在多多,尤其数里柳堤油绿一串,长甩而去,如龙潜飞,即若他这地下龙王出巡,光采动人。
  青逸飞仍是一袭白底黄金便服,并未刻意装扮,然她天生亮丽,站在任何地方,皆若明珠夺彩,耀眼已极,配上鄂龙,绰绰有余。
  美女作陪,鄂龙心花大开,不断指指点点,介绍江南风光:“那十里长堤,摆柳如龙,是一绝景,但最妙者莫过柳絮成熟时,随风掠飞,那简直若干星万星齐跳跃,更是妙绝。”
  青逸飞倒未真正游过江南,闻言频点头,亦跟着说道:“妙绝妙绝,难怪江南人才辈出。”
  鄂龙神秘一笑道:“看你此次表现啦,只要摆平任何一帮,你从此可自立门户,我还有大赏。”
  青逸飞笑道:“试试看。”自己的确想自立门户,此乃大好机会,然摆脱亿嘉,是上上之选择吗?此问题常困惑着她。
  鄂龙笑的更神秘,他只不过近四十岁,养尊处优下,更显年轻,虽娶妻生子,但这年头三妻四妾乃是稀松平常,青逸飞的确是上上之选,对她总存有莫名的默契,两人甚至可相约赏月,然是否婚配,唯双方私下始解。
  鄂龙不说,青逸飞亦未表明,双双并肩赏景,别具恩爱情侣情景。
  渡口已近,漕帮早巳移开,免受干扰。
  左仲仪为求慎重,派得总管郭良儒前来接人,一排十数人静候岸边。
  忽见鄂龙如此年轻精劲,郭良儒有感而发,暗道:“果真英雄出少年,我儿不知是否有此机会,参予过招。”感觉将风云再起,盛会不可缺,复见青逸飞,郭良儒亦亮眼:“莫非即是闻名京城之神算手?实是郎才女貌,甚是匹对,今日见识了。”
  揣想中,巨肪已近,郭良儒拱手报上名号:“在下郭良儒,特来恭请鄂东家。”
  鄂龙爽声笑道:“好,好,久仰郭总管大名。”巨眼一转,立即抓着青逸飞的左手,道:“咱们下去吧。”即欲直掠而去,想露一手功夫。
  忽有声音自柳堤喝来:“统统不许动。”
  数十名官兵一涌而上,吓得众人怔愕不已。
  郭良儒诧道:“可知鄂爷是圣帮贵客你们这是?”
  一名四十上下,两眼丝红,胡腮粗糙,瞧来甚不得志的捕头闲晃过来,右手按着大刀柄,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办法,有人密告,此船私藏伪币,不得不搜。”
  郭良儒道:“伪币?不会吧,鄂爷富甲天下,怎么可能?”
  大捕头洪威道:“越是富有越喜欢偷鸡摸狗,何况私铸伪币发得快。”仍自摆手:
  “搜。”
  另一清秀年轻二捕头秦玉宽已领十数捕快掠向巨肪搜寻而去。
  船夫突地拦人:“你敢,还不退下,可知鄂爷是何身分,亿嘉票号听过没?”
  秦玉宽一楞,瞧及鄂龙凸大双眼,暗道:“莫非是巨眼鄂龙这家伙?”对方势力雄厚,一时不知进退。
  洪威瞄眼邪笑:“原来是大人物到来,久仰久仰,但请包涵,公事公办,鄂爷若无伪币,让我搜搜,回去也好交差就是,吃咱们这行饭的,有人检举,总不能不给人一个交代。”仍不肯退缩。”
  青逸飞瞄眼道:“好个硬捕头不知是哪路子?”
  洪威道:“想攀关系?浙江巡抚程大人这一门的,有关系尽管攀。”
  青逸飞道:“原来是程元章手下铁捕,听说你比程大人更难缠,看来不假。”铁捕头洪威小有名气,且出名死硬脾气,甚难说情,今日事恐难私了,已向鄂龙使了眼色,道:“洪威受到直隶总督李卫大人赏识,已是杭州第一硬汉。”
  江威道:“岂敢岂敢,公事公办,请包涵。”
  鄂龙虽和李卫有所交情,然这厮简直是皇上眼中第一宠臣,且忠心耿耿,为了雍正江山,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人,俨然地下皇帝,得权得势,并不好惹,遂道:“搜吧,我鄂龙光明正大,不在乎这码小事。”
  洪威拱手为礼道:“谢了,放我一马,大家好说话。”手一招,十数捕快登时进入舱房搜索。
  郭良儒暗斥程元章拿了银子还卖乖,竞然来找碴,看是被鹰帮朱亮功收买,靠不住,得向圣爷说明才行,拱手道:“让鄂爷受扰,在下罪过。”
  鄂龙哈哈一笑道:“刚到浙江即好戏上场,江南人真热情。”
  郭良儒稍稍脸红,毕竟若圣帮罩得住,根本不会出此状况,道:“圣帮乃百年老店,值得信任。”
  鄂龙笑道:“好说好说,也许新任掌门忽略了,不过我仍对他的计划甚感兴趣。”
  郭良儒闻言稍安,道:“不错,圣爷和您全是青年才俊,必谈得来。”
  鄂龙直道好说好主。
  青逸飞幻起左仲仪邋遢相,猜不透他竟然大胆和玩起北进计策,野心未免太大。
  说话间,舱底传来吱吱哇哇声音,二捕头秦玉宽奔跳而出,手中抓着两袋重物,喝道:
  “找到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愕。
  青逸飞诧道:“怎么可能?是啥东西?”
  秦玉宽冷道:“假钱一批。”左袋往舱板倒去,哗啦啦掉落一堆制钱,众人触目,洪威登往船上掠去,抓起钱币,那“康熙通宝”铸字显得粗糙,一眼即能辨出真假,冷笑道:
  “有何话说?”
  秦玉宽更将右袋启开,露出铸模,道:“这里且有模子”。
  洪威接过手,模子甚新,且有铜屑,冷声一笑道:“现在更无话可说吧?”将铁模抱向鄂龙眼前,人脏俱获已定。
  鄂龙怔心不已:“我怎么可能带此东西,分明有人栽脏。”
  洪威冷道:“在你的船上发现,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青逸飞道:“鄂爷资产财富无数,且只用银票,要此铜币作啥,捕头应可看出,的确有人动手脚。”
  洪威道:“谁?难道说我们动了手脚?别忘了,我们是掠上船,提此重东西,谁能掠上船?”
  青逸飞道:“当然不是指你们,是那通风报信者,哪如此巧,我们刚上岸,你们即搜来,尚请明查。”
  郭良儒道:“以鄂爷身分地位,毋需耍此手段,何况他是满人镶红旗身分,不可能作奸犯科。”
  洪威冷目直转:“老是黄旗红旗,我这个汉人正黑旗,永远也只能干些粗活事,也罢也罢……”手指已摆动。
  秦玉宽道:“要把他们放了?”
  洪威道:“哪能放?人脏俱获,这么一放我一世英名岂非毁了?他是镶红旗身分,只有巡抚可以审,带回去便是。”
  秦玉宽欣喜,拱手道声“得令”准备押人。
  郭良儒急道:“大捕头请高抬贵手,我以圣帮总管保他洪威摆摆手道:“别损我了,圣帮财大势大,我惹不起,得罪后说不定三更半夜怎么掉头都不知道,放心,这一码事,分明是栽脏,以鄂爷身分,怎可能耍此自砸双脚之事?他要盗铸制钱,不会找个深山秘洞玩玩?或是找个替死鬼?自己上阵未免太傻了,但是手续总要办,请他到府衙作个笔录,也是人之常情,鄂爷以为如何?”
  鄂龙眉头一掀,笑道:“你果然精明,能看出真相,既然要办手续,随你走一遭便是。”洪威拱手道:“那走吧,早去早回。”瞄向青逸飞道:“你可以不必跟去,不过有美女随行,我也不反对。”
  青逸飞待想跟去,鄂龙说道:“你跟郭爷去吧,莫让圣帮失了面子。一个人都接不到。”青逸飞识大体,拱手应是,不再坚持。
  郭良儒感激道:“多谢鄂爷赏脸。”
  鄂龙笑道:“说哪里话,既是生意总有得谈,去吧,回头再见。”
  郭良儒请洪威高抬贵手,始引领青逸飞离去。
  洪威瞧着青逸飞的背影,喃喃念着:“好福气。”宣唤手下,带着鄂龙迳往府衙行去。
  浙江巡抚程元章已是花甲之年,留有两道斑白鬓边,虽然表现书生般模样,然却养尊处优,尾指指甲养得既长又嫩白,喝起高贵铁观音,杯盖总也拨了又拨,嗅得深深香气后,始肯浅尝一口。
  身为汉人,能混得巡抚一职,已甚了得,再往上爬,恐也不易——程元章总有此念头,既然求官难升,总得为后路着想,攒点棺材本也是应该,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邪金歪银,他可不收,倒是自认行得正,坐得稳,不怕大树来风,过个晚年总无问题。
  忽闻洪威将鄂龙“押”回,程元章如遇贵人,登时唤得洪威带人前往秘厅审案,还交代洪威去帐房领赏,落个皆大欢喜。
  秘厅原是接待所,备有香茶,好酒,程元章方入内厅,随即将门带上,爽声一笑拱手:
  “鄂公子受惊了,全是一场误会,我们已逮住可能嫌疑犯,甚快将有结果。”
  鄂龙大方回礼道:“这么快?不知是何方神圣?”
  程元章道:“是长江双鬼所为,他们乘机潜入贵船,偷偷堪脏,目的想利用鄂公子,将伪币运往南方,幸鹰帮朱爷及时发现,报官逮人,始化解误会。”
  鄂龙暗付:“是那朱亮功?他也趟了浑水?”当下哈哈一笑道:“朱爷真是用心,却不知告密者又是谁?”
  程元章道:“秘密投书,已不知去向,我只是例行查事,谁知却歪打正着,但明眼人一见即知是栽脏,凭鄂公子身分,何需耍此雕虫小技。”
  鄂龙拱手笑道:“多谢巡抚看得起,恩情容后再报。”知其邀功,日后多少赏他便是,毕竟南方势力,多多拉拢,自有益处。
  程元章笑道:“不敢言思,若有恩,当属鹰帮朱爷,他已在外头,鄂公子可想见上一面?”
  鄂龙暗诧道:“这么快?也罢……”道:“朱爷既然来了,当一探庐山真面目,快请,快请”。
  程元章甚喜直道好好,英雄识英雄般将朱亮功给请出来。
  朱亮功一身壮肥,一副大商贾模样,笑起来下巴环肉一大圈,虽肥得似猪,但行动却轻巧带劲,浑身不觉拥肿举止,赫鄂龙,即欺身过来,拜礼连连:“久仰鄂公子,今日一见,果真人中龙凤。”
  鄂龙笑道:“你也不差,身稳财聚,难怪生意做的那么好。”
  朱亮功哈哈畅笑,头顶圆帽那块碧玉随着脸肉的跳动,越发精神抖擞:“别的不敢讲,作生意,俺就不客气啦,鄂公子找我合作准没错”。
  鄂龙笑:“看得出来。”
  三方客套一阵,香若敬了又敬,朱亮功始切入正题,道:“鄂公子恐是为了圣帮而来?
  可知左海瑞亏空库金数千万,圣帮只剩下空壳子,不得不防。”
  鄂龙诧道:“真有此事?”
  朱亮功道:“若非出事,左海瑞何需下台?换上左仲仪这后生晚辈,能耍出什么花招?
  鄂爷可拭目以待。”
  鄂龙道:“对方如何亏金?”
  朱亮功道:“左海瑞父子奢华成性,众人皆知,早已亏了不少,最近他又装得三艘宝船出海,结果遭受狂风暴雨,全数沉去,巨金全失。”
  程元章道:“此事属实,其出海时,官方早有登记,却不见船队返回。”
  清朝初期,由于郑成功之乱,故海防封闭,不准私行,圣帮由于历代皆有对外贸易,故特许设海船,然出海里仍需受登记,当然此项工作皆由河督监管,但程元章想查,仍能查出原委,故十分确定此事。
  鄂龙不禁起疑道:“如若圣帮已空,又如何能扩展事业?”
  朱亮功道:“照我推测,应是障眼法,只要取得鄂公子合作,资金即可套来运转,圣帮想以此来起死回生,不过不出十天半月,我将兑现‘宝祥钱庄’所有的库银,圣帮仍将不支倒地。”
  鄂龙不言,兀自盘算,若真如此,他该找谁合作?乘机吃下宝祥钱庄股分,亦或联合鹰帮斗垮他?
  朱亮功道:“鄂公于是明眼人,商场有句话应知……船要沉去,唯有赶快跳开,免遭灭顶。”
  鄂龙哈哈畅笑:“爽快,看来和朱爷合作可能性又高了许多了。”
  朱亮功直觉对方已听进去,亦觉高兴,不再多说,立即敬酒,甚且准备招待一切。
  鄂龙并宋昏头晕脑,畅饮几杯后说道:“目前状况未明,我不宜表态,朱爷当知意思,故我还是住客栈为佳。”
  朱亮功自知商场手腕,硬要对方表态,那是不可能,只要取得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待情势转变,利害关系浮出来,不怕对方不靠过来,当下落落大方引领鄂龙从后门退去,送往“佳宾客栈。”
  程元章亦笑得满心欢喜,喃喃说道:“接一趟鄂龙,赚进十万银,有何肖发?既好赚又安全。”待想及摆平圣帮,尚可得产权十分之一,更是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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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初 遇
 
  “你就是左仲仪?”
  青逸飞已被接住圣帮“逸香园”,那是栋倚在湖畔,四处置满兰花淡香的清逸雅室,清风徐来,兰香四溢,浑身舒畅。
  能将兰花培育得如此天然绽放,唯有柳碧玑数十年的功力方能办到。
  青逸飞并未被兰花所吸引,反倒被左仲仪的容貌变化,大感诧异,当时在北京他乃邋遢流浪汉模样,此时竟然换得眉深眼亮,俊挺豪迈,且充满一股莫测高深,让人难以捉摸气息,突变之大,让她吃惊。
  左仲仪笑道:“正是在下。姑娘,我们见过吗?”纵是暗中见过,此时也得否认。
  青逸飞顿觉失态,赶忙拎回心神,故作大方状,笑道:“胡同赌坊里常有你的影子,大概见过,只是没见着你剃胡子的模样,顶俊的。”
  左仲仪笑道:“多谢夸奖,比起鄂爷,恐还差上一大截,对了,鄂爷呢?”他发觉少了人,气氛也不对。
  一直静立一旁的郭良儒终于说话了:“鄂爷被巡抚请去了。”随将状况说明。
  左仲仪登时笑不出来,此着根本是冲着圣帮而来,然人已被请走,敢情落了下风,只好故作镇定,笑道:“没事没事,我稍个信,自然能将鄂爷保出来。”
  青逸飞笑道:“你们一向官商勾结良好?”
  左仲仪道:“若是良好,即不可能出此差错,我乃相信鄂爷清白,才敢当担保人。”
  青逸飞瞄眼道:“看不出你倒顶义气,说说看,你又将如何北进京城,想跟亿嘉合作?”
  左仲仪道:“这……方便么?是否该直接找鄂爷谈?”
  青逸飞瞪眼道:“我是他的帐房,也是总管,只要任何商业计划,我都有资格审核,你看轻我?”
  左仲仪突地意识到,如此漂亮的姑娘能被带出场,恐关系非浅,说不定是鄂龙秘密情妇,遂道:“怎敢轻视,你想了解,我便说,圣帮有关采任何矿脉特权,且能从洋人进口技术,只要能南货北运,生意必增数倍利润,却不知亿嘉喜欢合作哪样?钱庄,铜矿,铁矿,煤矿,硫矿?亦或硝石矿?”
  青逸飞道:“怎么未提及金矿?此矿不能瓜分?”
  左仲仪笑道:“只要谈得来,任何东西皆可瓜分。”
  青逸飞笑眯了眼道:“看样子圣帮当真想找人合伙,我得好好考虑,评估评估。”
  左仲仪道:“这是圣帮重大改变,愿能和青姑娘合作。”
  青逸飞道:“错了,是跟鄂爷合作。”
  左仲仪道:“你们不是一体的?……”
  青逸飞斥道:“别胡扯,我是帐房,他才是老板,怎可混淆,郭总管和你自是不一样。”
  左仲仪道:“有差别么?郭老答应我的,我多半接受”。
  郭良儒知主子在保自己的面子,感激说道:“多谢圣爷”。
  青逸飞仍不高兴,斥道:“莫要乱说,否则我翻脸了。”
  左仲仪道:“主随客便,不说,郭叔,安排她住宿,我到府衙走一趟,把鄂爷接回。”
  话方说完,外头突有回报,表示鄂龙已住进“佳宾客栈”,要青逸飞过去会合。
  左仲仪乍楞,暗付是谁动作如此之快?念头一闪,当猜到是朱亮功,看来慢一筹,苦笑道:“鄂爷好本领。”
  青逸飞邪声道:“不必圣帮出马,照样搞定,再见。”亟欲摆脱左仲仪似的,快步退去,郭良儒赶忙送人。
  左仲仪喃喃说道:“一切分明是朱亮功搞的鬼,他甚至收买了程巡抚,圣帮处境果真危险,得小心从事……”敛起心神,仔细盘算下一步怎么走。
  正待拟策之际,忽又通报“冷面铁捕”洪威求见。
  左仲仪暗诧道:“来的如此之快?”知为栽脏伪币一事而来,遂同意见人。
  洪咸仍是不修边幅,有志难伸模样,边走边赞叹道:“圣帮就是不一样,除了富可敌国,也懂得雅,光看这逸香园栽种天然兰花,就得耗费无数银子,尤其是这株‘达摩,金线兰,恐也得上百金吧?”踏过逸香园栏杆,赞赏左窗那株绽放兰花:“更了不得是冬兰夏开,简直出神入化,难得难得。”嗅得眼眯心醉。
  左仲仪拱手道:“洪捕头夸奖了,这逸香园由来已久,阜费功夫?你家庭院种它三十年,也以现此效果。”
  洪威叹道:“我有家吗?混个捕头,哪能成家立业。”又叹息道:“一些事,岂是你们有钱人能懂的。”唠叨这几句才转身见着左仲仪,眉头不禁一跳:“你就是新圣爷?”
  左仲仪道:“正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洪威皱眉道:“怎和传说不一样,左仲仪是个邋遢混混,你瞧来好像是宝亲王,有品有格,还有贵气。”
  左仲仪笑道:“你识得宝亲王,是他这一派的?”
  洪威急摆手道:“莫要乱说,这年头情势未明,我可不愿意惹麻烦。”
  左仲仪道:“宝亲王是块料。”
  洪威道:“世事难料,又如我,想避麻烦,总有麻烦,北京来了个鄂龙大爷,结果让人栽脏印伪币,可惜栽脏的长江双鬼又浮尸江口,你说麻不麻烦。”
  左仲仪道:“那岂非正好,此案已了。”
  洪威摇头道:“麻烦即在此,杀死长汉双鬼的凶器,是贵帮得力助手高蚊,高鱼兄弟的分水刺。”
  左仲仪诧道:“怎么可能?他俩早在一星期前就出海,恐有误会。”
  洪威凝眼道:“圣爷怎知他俩出海?”
  左仲仪道:“我派他出去的。”
  洪威道:“你接任圣帮也不只过一星期,难道一接任即派任务予他俩?”
  左仲仪心念转着,对方是为凶手而来?亦或为查船之事而来?这洪威办案经验丰富,恐不易隐瞒,何况沉船消息已经传言在外,笑道:“洪爷该知外头传言,圣帮沉了几艘船,我身为掌门人,当查个清楚,所以才派两人前去,他俩水功,天下少见。”
  洪威眯眼一笑道:“圣爷好机智、不说沉船,只说寻找沉船真假,把我给挡回来了。实在高明。”眼珠再跳:“老实说,我只对凶手有兴趣,其他一概懒得理。”
  左仲仪笑道:“错了,你还对那株兰花有兴趣。”
  洪威诧道:“怎会?我这粗人……”
  左仲仪低声道:“它代表‘五百金’。”
  洪威冷道:“你在贿赂我?”
  左仲仪道:“五香楼有个秋华姑娘,你为她可累坏了,多少年来,也输了不少的银子希望我能帮忙”。
  洪威暗楞,那已是几年前之事,秋华是他故乡好友之妹,如今好友已病逝,秋华沦落烟花楼,既然机会碰上,怎忍让她吃苦,故赎了身,寄养陋巷,此事根本无人知晓,对方竟然了若指掌,且知自己输了不少银子。
  左仲仪道:“无干利害关系,我只是想帮助秋华,凭你的薪奉,根本还不了五百金。”
  洪威知晓一切,他还能摆平此事,全是有此职位,那些债主顾着利害关系,不敢要债若哪天职位不保,恐是灾难开始。
  左仲仪笑道:“你也算是称职捕头,混了大半辈子,仍两袖清风,可惜苦了秋华,尤其孩子恐不久要出生,你得为她着想?”
  洪威更诧道:“你怎知她有身孕?”自己皆未知,外人竞了解了一切,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左仲仪暗喜摸对路子,不禁佩服柳姥姥消息灵通,道:“洪爷回去一趟,总也明白。”
  洪威冷目再瞪,对方眼神信心十足,不由涌起既惊且喜的神情,惊者此人能耐莫测高深,似已掌控一切,自己跟着巡抚走,想倒向鹰帮,不知是否正确,喜者是秋华有孕自己岂非要当父亲了。
  左仲仪道:“长汉双鬼之事,分明是栽脏,我既请鄂龙前来,怎可能收买二鬼行事,复又派人杀了?何况高蛟,高鱼兄弟已出航,不信派官船去查便知,他俩更不可能是凶手。”
  洪威冷目一闪,抽出铁森利刀,道:“圣帮是多事之秋,以你三十未到之龄,要掌控一切,恐也不易,接我一刀试试。”
  话未说完,洪威登时发难,利刀猛劈,以若暴龙扑掠,狠猛无比,他除了“冷面铁捕”
  浑号外,另有“铁捕神刀”封号,其手中利刀浸淫数十年,早享誉南武林,霸劲可想而知。
  洪威的确想掂掂对方的斤两,也好做重大的决定,故使全力一击,一流高手恐也甚难全身而退。
  左仲仪乍见寒光半闪,直觉反应右移半步,利刀竟然劈至左肩背,森气逼人,情急中猛一旋身如陀螺,劲气暴开,锵然乍响,利刀已被荡开。
  洪威虎口生疼,诧立当场。
  左仲仪飘落地面,谈笑风生,道:“洪爷承让了。”
  洪威诧道:“你如何躲过我这刀?”挡刀不稀奇,厉害在于瞧不清对方如何出手。
  左仲仪笑道:“运气,情急旋身,衣带拨个正着。”
  洪威当然不信,毕竟肩头在上,衣带在下,甚难拨着,然既已落败,且未瞧清,询问已是多余,凭此试探,此人武功恐在绝顶之流,就是鹰帮朱爷出手,亦未必能讨得好处,看来圣帮应未若传言不堪一击,自己得重新评估,始收刀,道:“我将派人出航,前去查看高氏兄弟下落,若真的非凶手,一切邓交代,若是凶手,别怪我拿人。”
  左仲仪笑道:“你尽管公事公办,有证据,我不干涉。”
  洪威这才拜礼道:“那告辞了。”转向达摩金兰笑道:“整株太贵重,赏我一朵吧。”
  伸手一弹,摘得一朵,嗅着味道:“好香。”大步退去。
  左仲仪满意一笑,总算收服了洪威,毕竟商场上,何时出事并不知,能做人情尽量做,洪威也算是汉子,拉他一把也不吃亏。
  至于赠金一事,圣帮深懂商场,官场规矩,在洪威摘下兰花时,一切已算暗示,左仲仪自会利用眼线,暗中赠个神不知鬼不觉,皆大欢喜。
  在左仲仪许诺下,洪威根本不必担心收不着银子,唯一困惑他者是左仲仪是如何得知一切消息?“敢情他比我这个神探更厉害?”
  洪威目光闪动,兴起较量念头。
  佳宾客栈不属圣帮,亦非属鹰帮,更不可能是漕帮产业,它乃旗人经营,属半官方产业,鄂龙住进来,自可表示中立心态。
  客栈分前后院,前院属中下阶层,后院宽敞豪华,专为接待贵客而设,尤以鄂龙身分,当然住进最豪华之“天龙阁”,连灯火皆以洋人瓦斯水昌灯布置,既无油烟且晶亮。
  鄂龙赞不绝口,南方果真洋货甚多,倒比京城丰富数倍。
  青逸飞终返回天龙阁,鄂龙立即要她欣赏如八角亭之水晶瓦斯灯,道:“看,火焰甚青,光亮透白,比匀的油灯亮上数倍。”
  青逸飞忽觉左仲仪那“逸香园”已有数盏,当时并未点亮,故不知,现已知晓,笑道:
  “原来是这玩意,差点笑了。”
  鄂龙道:“你已见过?”
  青逸飞笑道:“圣帮有好几盏,且我也见着墨晶眼镜,洋官南怀仁不也进贡几样予康熙皇,他视若至宝,说不定当时载南怀仁中原者,就是圣原的船。”
  鄂龙目光闪动,道:“圣帮倒是神通广大……”不再瞧着水晶灯,来回踱步,似在思考,道:“可惜换了掌门,恐一职不振。”
  青逸飞道:“左仲仪不一样。”
  鄂龙瞄眼,发现爱将眼神不同,挑情道:“你喜欢上他?”
  青逸飞顿觉困窘,斥道:“什么话?才见一次面就喜欢,你当我是谁?”脸面仍热,对男人首次有此感觉。
  鄂龙道:“一见钟情者也不在少数……放心,我不会吃醋,只要有中意,你随时可离开。”
  青逸飞白眼道:“越说越离谱,我只想把生意弄妥,赚一笔钱好养老。”
  鄂龙道:“钱对你那么重要?”
  青逸飞道:“不重要?你拼命赚它作啥?”
  鄂龙笑道:“那是一种成就感,商场如战场,商场斗智不比战场差,甚至打战也是为了利,我喜欢赚钱的滋味。”
  青逸飞道:“那就对了,我也想赚钱。”
  鄂龙道:“何必呢?只要你开口,我会给你。”
  青逸飞哈哈两声道:“你给我?你可知我要多少?你财产的一半,给不给?”
  鄂龙呢地一声道:“这个……好多……”
  青逸飞笑道:“你在衡量,花这么多银子买我划不划算,嘿嘿,准是不划算,那些钱可让你买尽天下美女。”
  鄂龙的确如此想,然岂肯承认,干笑道:“你不一样,或许值得。”
  青逸飞道:“少来,一点也不值,而且,我也喜欢自己赚,我喜欢有成就感。”
  鄂龙笑道:“何苦呢?女人让男人养不是最聪明的方法,他赚你花,多妙?”
  青逸飞冷笑道:“我不一样,我有手有脚,何需人家养,何况,我自认能赢过男人,赚得更多。”
  鄂龙哈哈畅笑道:“爽快,这就是我喜欢你,信任你的原因,侣你这种女人实在少见,将来必有大成就,尤其你是男人婆个性,又保有女人漂亮神韵,让人痴迷。”
  青逸飞红着脸道:“你也想娶我?”
  鄂龙道:“说不,那是假的,只是我不愿强迫,毕竟你不一样,强迫也无用。”
  青逸飞当知对方的心意,老实说,自己若未找着最理想的对象,将来可能真的下嫁于他,毕竟对方人品,条件皆不差,她只是不想因“习惯”而下嫁罢了,何况她尚有野心,想靠自己赚钱而拥有一切,道:“不错,我是不会接受强迫,但你助我赚钱,你机会将渐渐失去。”
  鄂龙笑道:“该赚的,当然要算给你,只是我总以为女人离不开男人,就像男人离不开女人一样,我还是有机会的。”
  青逸飞笑道:“你有机会,而且我也欣赏你能掌控北方的商场,只是我还是喜欢自己赚钱,这次办成功,可以领多少银子?”鄂龙道:“摆平圣帮,你可得十分之一的酬劳,但可别太高兴,圣帮已是空壳子。”
  青逸飞道:“圣帮已被掏空,不像。”
  鄂龙道:“朱亮功说的,该不假,左海瑞以船运黄金,结果遇难,全数沉到海底,现在已无资金周转。”
  青逸飞道:“你信?”
  鄂龙道:“一半。”
  青逸飞灵机一闪道:“你见过朱亮功,且跟他谈妥了?”显得紧张:“你已经答应跟他合作?”
  鄂龙神秘一笑:“我是来作生意,不是找麻烦,谁对我亿嘉票号有帮助,我就跟谁合作,何况你也有分量,在未听取你的意见之前,我不会任意下决定。”闪动凸大眼睛,展现智慧,亦对青逸飞充满了欣赏。
  青逸飞安心不少,道:“这才是你的为人……”
  鄂龙道:“你对左仲仪有好感,想跟他合作?”
  青逸飞道:“我未见过朱亮功,但左仲仪让人感觉较守信诺。”
  鄂龙道:“只看一眼就帮他说话?”
  青逸飞道:“我谁都不帮,只作生意考量,如若圣帮真的是空壳子,我不建议。”
  鄂龙笑道:“好个不建议。”伸手玩抚水晶灯开关,叭地一声,灯火已熄,笑道:“这种灯虽然灭了,依然价值尚存,圣原纵使跨了,也有价值,人员就是一种无形的价值,本来我是忌讳以平常心谈他,因为我感觉可能多出一个情敌,但为了生意,我不该如此。”
  青逸飞笑的甚甜:“鄂爷多心啦,我跟他只是生意往来,谈不上情感,何况人家不一定要跟圣帮合伙,并购不也考虑在内?”
  鄂龙道:“并购?”又把瓦斯水晶灯打亮,笑道:“能将美丽东西据为已有,的确不差,不过也得看要付出多少代价?”
  青逸飞道:“鄂爷可评估而后行动。”
  鄂龙笑道:“自该如此,休息吧,明天向圣帮传消息,找机会谈谈,顺便暗示左仲仪,鹰帮已采取了行动,尤其亏空一事,他将挤兑。”
  青逸飞道:“你在帮他?”
  鄂龙道:“我在帮我自己,也在帮你,双方旗鼓相当,斗起来才够劲,否则一面倒,找不出真相,也看不出实力。”
  青逸飞闪起一个念头:“难道要双方斗个两败俱伤,亿嘉坐收渔翁之利?”不禁稍稍替左仲仪担心,然心念一转,暗付道:“商场原就残酷,既然玩不起,输了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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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谈 情
 
  柳碧玑一大早即已熬得一锅鲜鱼粥,还放了嫩芹圈,立即端到左仲仪的住处,喊道:
  “圣爷请用餐啦。”
  尖昂声音有若穿脑,左仲仪被吓醒,原以为日上三竿,正为贪睡自责,谁知瞧向了窗口,淡青一片,不禁摇头苦笑道:“姥姥你紧张啥劲?五更刚过而已。”
  柳碧玑喝道:“五更?你爹都四更起床,听说当今雍正皇帝都不睡觉,五更算晚了,别忘了圣帮还在多事。”
  左仲仪苦笑道:“传言有误,雍正最近只抱女人睡觉。”
  柳碧玑道:“不管啦,他刚接帝位还不是睡不着,你贪睡,对得起你爹吗?鲜鱼粥,快吃吧。”将热锅置于桌上,开始舀于碗中,等凉。
  左仲仪知拗不过姥姥,敲敲脑,醒醒神后,已开始着装,实后悔昨夜三更始睡,仍显昏沉,暗道:“看来日后得早睡为妙……”否则只有行功打坐,免得突被叫醒痛苦难挨。
  漱洗后,匆匆出门,鲜鱼粥已凉,不再烫火,柳碧玑道:“小时候你就爱吃鲈鱼粥,加芹菜,再加乌醋,可口吧?有你娘味道吗?”
  左仲仪道:“未吃怎么知?”
  柳碧玑一份,自己倒是急地头了,然心念一转,道:“好东西何必吃,用闻即可,快闻快闻,再加醋。”
  左仲仪当真猛吸一口,直道:“好香。”随即猛吞,又道:“好吃”。
  柳碧玑露出慈祥笑容,道:“当年是你娘熬的,其实后头都是我准备的,味道必差不多,只是芹菜老了些,咬起来较硬,没办法,半月前来了暴同雨,打坏了菜圃,老根未除,新芽未起,将就些。”
  左仲仪的确喜欢孩时口叶,管她老的嫩的,直道好吃好吃,几年流浪天下,有一口没有一口,实难吃到家乡道地口味。
  柳碧玑瞧他吃的贪婪,满足直笑道:“现在圣帮唯你能吃到我煮的东西,那个左胜超就没这福分啦。”
  左仲仪道:“他们走了?”柳碧玑道:“走啦,左胜超为此还跟他爹吵了一架,在左海瑞保证日后抢回圣位职位后,他才首心离开,但也在城外附近,随时准备看好戏。”
  左仲仪轻叹道:“他不该把金库搬个精光……”忽觉不妥,未再多说,凝目柳碧玑:
  “姥姥怎知那么多的秘密?连洪威养秋华姑娘之事都知晓?”
  柳碧讯神秘且得意笑着:“这就是老臣厉害之处,我是四代地下圣姑,养了一批密探,全杭州城皆在掌握之下。”
  左仲仪登时刮目相看:“姥姥养了密探?是奸细的老大?”
  柳碧玑斥道:“什么奸细老大?该说是间谍老大,地下圣姑。”
  左仲仪笑道:“圣姑?好像出家修行者,那个‘姑’字,也像老姑婆……。
  柳碧玑斥道:“少胡说,没大没小。”左仲仪直道是是是,只管吃粥,柳碧玑想想,亦觉不妥,道:“老实说,圣姑是怪了点,但找不到适合名称,只好将就,你行替我选一个。”
  左仲仪道:“圣婆。”
  柳碧玑道:“不妥,太老。”
  左仲仪道:“圣娘?”
  柳碧玑道:“我又没结婚。”
  左仲仪道:“圣娘不行,那圣后也不行……倒也头疼,看来只好称圣女如何,你瞧来好像是老处女……”
  柳碧玑喝道:“没大没小,我可谈过恋爱。”伸手亟欲教训。
  左仲仪赶忙避开,笑道:“那是赞美的话,别无他意。”
  柳碧玑始原谅,喃喃念道:“圣女便圣女吧,反正是在地下,只有你知……”其实只暗恋过左道光,倒真个是货真从实的老处女,受之无愧。
  左仲仪始敢回桌吃粥,随后又道:“圣女姥姥既知杭州事,可否指点下一步明灯?”
  柳碧机灵神一闪:“追青逸飞。”
  左仲仪差点呛道:“你说什么?”
  柳碧玑斩金截铁道:“就是迫青逸飞。”
  左仲仪叹笑道:“姥姥说笑了,她跟鄂龙是一伙的,且同住一间客栈,早有关系,莫要自惹麻烦。”
  柳碧现自得一笑:“放心,他俩关系是清白的,同屋不同房,我早查清楚。”
  左仲仪诧道:“你…昨晚去查了?”
  柳碧玑道:“何需我查?”几根手指动动:“地下密探发挥作用,消息早传回来,所以才立即告诉你,免错失良机。”
  左仲仪皱眉道:“佳宾客栈都是旗人,你能打入他们的组织?”
  柳碧玑道:“那又如何?老板是旗人,包衣(佣人)总不会是旗人,我的服经老萧探得清清楚楚,他俩分房没错。”
  左仲仪道:“老萧是圣帮的人?”
  柳碧玑自得的说道:“他只属于我,跟圣帮无关,别忘了,我是圣帮女管事三朝大老,是所有包衣偶像。”
  左仲仪想笑,暗付包衣也有偶像,然心念一转,他们奉献一生的青春,忒也值得尊敬,遂拱手道:“多谢姥姥帮忙。”直把她当另一母亲看待。
  柳碧玑得意地耸耸肩道:“知道厉害便可,去追青逸飞准没错。”
  左仲仪道:“姥姥为何如此坚持?”
  柳碧玑道:“都已经老大不小了,该成家啦。”
  左仲仪道:“不是还有采湘等着?”
  柳碧玑道:“采湘是个不错的女人,但你走后,他已嫁给郭奇秀,没指望了?”
  左仲仪乍楞道:“她嫁了?怎末公开?”
  柳碧玑道:“这种事不公开的好,郭奇秀跟她发生关系后,已娶过门,然后安排在南方,此事知者不妙,我是其中之一
  左仲仪叹笑道:“嫁了也好,跟了我恐苦头……”心神酸溜溜,以笑声掩饰。
  柳碧玑亦叹息道:“女人啊,命啊。”叹得几声,又道:“所以你该追青逸飞,光是她能记百帐,即是得力助手。”
  左仲仪道:“她是男人婆,很难收拾。”
  柳碧玑道:“我也是很难收拾,所以能独当一面,尤其找了她,可以摆平鄂龙,危机解除泰半。”
  左仲仪道:“那岂非叫我牺牲色相?”
  柳碧玑笑道:“能骗得好女孩,牺牲一下又何妨?想当年你祖父肯稍稍牺牲,说不定我已是你奶奶而非姥姥了。”想及往事,脸面仍红。
  左仲仪道:“我一直把你当奶奶看待。”
  柳碧玑叹道:“不谈啦,反正我不容圣帮垮掉,你得好好努力。”
  左仲仪:“我会斟酌。”
  柳碧玑道:“青逸飞若勾引鄂龙,那可非什么好女人,但她有所坚持,自不同于她人,且以我女人直觉,她确实能帮你。”
  左仲仪道:“她的确不差,不过得有缘份才行……”
  柳碧玑爽声一笑道:“见面即有缘,多多努力。”
  左仲仪笑道:“是。”
  柳碧玑满心一笑,干儿子倒是听话,心念一转,道:“如果青逸飞今天一大早即赶来,你俩准是有缘了。”
  左仲仪诧道:“她怎么会赶来?”
  柳碧玑说的没错,左仲仪才完了早餐,步向“逸香园”之际,她已匆匆赶来,吓得左仲仪诧道:“你当真来了?”
  青逸飞邪声道:“你怎知我会来?”
  左仲仪顿觉失态,干笑道:“我在等你,不知你是否会来,结果就来了。”可不敢说出柳碧玑事件。
  青逸飞笑的甚邪,道:“你在等我?”
  左仲仪笑道:“是……”
  青逸飞瞧其眼神怪异,女人最是敏感,邪声道:“你想迫我?”
  左仲仪被说中了心事,脸面稍热,姥姥花招忒也要命,远比杀人放火更难,干声道:
  “追什么?你在前面跑,我在后头追?”
  青逸飞笑的更邪道:“是么?是那个意思么,不过,劝你别动歪脑筋,正事要紧,我是来传话,中午上船,我家掌柜的想和你谈生意?”
  左仲仪道:“这码事,容得你一大早赶来?”
  青逸飞亦颇困窘,自己原可轻松处理,然闻及朱亮功事件,总想赶来通知,难道那是关怀,亦或感情?
  “不。”青逸飞暗自否定:“我是为了我的酬劳,搞砸了,什么都领不到?”邪声一笑道:“是看在圣帮多难分上,赶来通知,朱亮功早和鄂龙接触,他也想收买鄂龙,说了圣帮坏话,如库金亏空,经营不善之类,我家掌柜想了解真相,故我早点通知,免得你遭殃。”
  左仲仪笑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关心。”
  青逸飞长睫闪动,道:“圣帮当真亏空殆尽?”
  左仲仪道:“我说没有,你会信?”
  青逸飞道:“这个…很难说。”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瞧出名堂,然却若见花见雾,难窥一二。
  左仲仪哈哈一笑道:“圣帮已百年根,纵使库金已空,照样能撑下去,何况的我库金一向饱满如初,哪来亏空之事。”
  青逸飞阴眼道:“可否带我去瞧瞧?”
  左仲仪道:“可以,但除非……”
  青逸飞道:“除非什么?”
  左仲仪道:“除非你嫁给我,否则怎好意思看我内库事?”
  青逸飞斥道:“你很下流。”脸面飞红。
  左仲仪笑道:“你可能误会了,我所说的内‘库’,是‘库’房的‘库’,不是‘裤’子的‘裤’。”
  青逸飞闻言,更形窘热,斥道:“就是下流。”说完呵呵笑起,竟然拗上他,生平首次失态。
  左仲仪叹道:“说真话也下流,以后谁敢再说。”
  青逸飞极力恢复镇定,冷道:“我希望你是合作对象,也好顺利领了酬劳,鄂龙可没那么好伺候,只要他认为朱亮功是最佳合伙对象,他会倒向朱亮功,你好自为之。”
  左仲仪道:“多谢忠告,我心领了。”
  青逸飞道:“没事,我走了。”转身欲行。
  左仲仪道:“等等。”
  青逸飞道:“还有事?”
  左仲仪伸手栽下一朵淡淡香兰,笑道:“美女配香兰,绝不下流。”
  青逸飞笑得更邪道:“你当真在追我?”
  左仲仪道:“怎么追?我只知它很适合你,接不接受?”
  青逸飞喝笑:“不接受。”却未转身离去,想瞧瞧这男人真正心意,及下步动作。
  左仲仪道:“不接受可惜。”突地丢弃,忽又化得一掌劲,吹往对方,逸香园多的是兰花,这一吹,飞落十余朵,青逸飞一一闪去,瞄眼道:“不接受即毁花,你倒也够狠。”
  左仲仪道:“一点也不狠,鲜花赠美人,绝配。”
  青逸飞斥笑道:“就是不收。”转身一掠,走得轻轻飘飘,毕竟有男人追求,感觉最妙,尤其对方条件又不差。
  待她奔掠百丈后,左仲仪始道:“好好照顾发梢那朵香兰,别让它枯萎了。”
  青逸飞一愣,伸手摸去,竟被插中了鲜花而不自知,恼羞成怒地说道:“可恶。”然百丈后已抵拱门,圣帮弟子已相迎而出,她不便发作,只好闷声接受,待送出圣帮,竟也异样浮心头道:“难道他当真对我有意思?”摘下香兰,正是那紫香兰,闻相香气,舒畅不已,有些失神:“女人的确抗拒不了鲜花……”忽又回神来,“管他的,我只喜欢花又非喜欢他,辣手摧花之事,我才不干。”复将紫香兰插落发梢,带喜而去。
  左仲仪对青逸飞未摘下紫香兰一事,倒也泛出幻想——她对我有意思么?
  老实说,像她如此漂亮又能干的家伙,娶来当夫人,忒也不差,只是对方仍是团谜。
  原混迹京城,即有意利用段小芹接近她,然后从她身上打探亿嘉票号种种,谁知暗查下,发现段小芹她爹根本和吕留良,吕四娘派系过从甚渊,吕家正为谋杀雍正皇而不择手段,段小芹是否受影响,进而牵连青逸飞?若真如此,恐负面责任过巨,得从长计议。
  “但是看来不会,青逸飞喜欢赚钱,喜欢创业,喜欢经商的人,从来不作正面政治表态,除非情况明朗化……尤其吕四娘家族正处于多事之秋,沾上它实不妥。”
  左仲仪认为青逸飞是聪明人,不致拿了砖块砸脚趾。
  他乐得悠游自怕,行往街上,瞧瞧杭州城近况。
  新任爷出巡,多少引来侧目,他却不在乎,只顾注意宝样钱庄,以鹰帮之万鑫钱庄发展。
  朱亮功忒也有心,宝祥在某街开张,他必在附近或对面另开一家,格局,装横全皆更豪华,以抢生意。
  门面,格局之事,左仲仪倒未放在心上,毕竟许多忠实客户不喜欢张扬,仍以老字号钱庄进出,这也是宝祥一直胜过万鑫原因之一。
  唯安平巷最老字号钱铺,齐聚不少人,掌柜项思不断传出声音:“宝祥没事,诸位大可放心。”
  左仲仪知谣言关系,立即迎上去,项恩见着,登时拜礼道:“圣爷……”客户忽见圣爷,刹那肃静,毕竟南霸天自有其威名,气势。
  左仲仪含笑以对,道:“诸位急着用银子?”
  一位似经营酒楼中年家人道:“不缺银,只是传言宝祥出了问题,所以想领出来,毕竟那是我们一生心血。”其余客户附和。
  左仲仪笑道:“传言有误,宝祥稳得很,佳宾客栈来了亿嘉票号主子,我们正洽谈合作,准备扩大营业,诸位别受骗了,宝祥又不只钱庄,尚有缎庄,茶庄,粮行哪一样不是跟你们息息相关,莫要断了根才好。”
  客户乍闻,终有盘算,宝祥的确人多,若往酒楼一挤,生意自旺,若断了根,恐殃及生意,缎庄,粮行也不一样?只要是宝祥客户,多少打折,现抽银根,恐吃亏。
  盘算后,众客户表示道:“有圣爷一句话,我们放心。”相继拍胸脯表示信任,而后退去,然多半准备打听亿嘉票号是否来了人,若属实,一切好办,若虚假,恐得小心处理了。
  客户一定,项思如获重释,拜礼道:“还是圣爷够分量,一句话即打发。”
  左仲仪道:“他们只不过想取得保证而已。”
  项恩道:“圣爷教训的是。”
  左仲仪向里边伙计打招呼,随后说道:“另有异状况么?”
  项恩道:“隆昌布庄李员外准备提光银子,约五十万两,属下正劝服,但他似乎意志坚定。”
  左仲仪道:“能劝就劝,不能劝,就让他领就是。”
  项恩道:“是……但……”
  左仲仪道:“我会送银过来。”
  项思获释般说道:“多谢圣爷……”
  左仲仪道:“该谢谢的是我,你们常年替我赚钱,实过意不去,我想重新分配利润,圣帮五成,另五成让予你和那些伙计。
  此语若晴天霹雷,众伙计皆楞诧当场,基真如此,岂非升格变老板,日后分红可想而知。
  然高兴不到三秒,随即冷却且失望伙彩计一月几两银已是顶多,哪来资金入股?
  左仲仪笑道:“入股之事可慢慢来,虽分一半予你们,也毋需一次买足,有多少算多少,自己衡量,且随时可退出,如果真的没钱,也有老臣般,只要做三年以上,即配百分这一股,直到退休”。
  彩计又显激动,心念直闪:“此话当真?”直瞧项恩,希望转问,手中握着毛笔,亦或算盘者,已抖得咯咯作响。
  项恩道:“圣爷,此事史无前例,您这是……”
  左仲仪道:“从我开始改变一切,生意要长久,光靠我一人不够,你们才是真正经营者,应该享有利润,此话是真,去规划一套制度,不但钱庄,其他粮行,茶铺,绸缎,庄都将施行,但暂时别闹大,让他人误以为圣帮缺银子才让彩计入股。”
  项思道:“属下明白。”
  左仲仪满意一笑,夸赞几句方始离去。
  伙计激情不断,直道:“就算未入股,圣帮若缺粮,拼死也会凑出来。”
  项思代为道谢,道:“那是圣爷恩赐,他有眼光,看的远,跟着他没错。”
  彩计们莫不点头回应,发誓跟随到底,再一上工,心态顿时不同,以前为薪俸拼命,现在倒似为自己事业拼命,感觉爽心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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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追 妻
 
  左仲仪不只大清江山,连洋国亦几乎走遍,明白未来世界不只是区区江南,而是全天下,甚至不只陆地,尚有海洋,如此世界何等宽广,凭一己之力岂可达成,故开放入股及吸收人才乃唯一途径。
  “我得好好经营,创造史无前例商业王国,方不愧是圣帮之子”。
  左仲仪对方才入股之事,信心十足。
  至于进展天下,航运甚是重要,遂往钱塘柳堤参观,那圣帮独特“圣兴号”仍停在渡口,虽显威风,然比起洋人所造船支,显然小了许多。
  左仲仪暗道:“圣兴号可以再大三倍,跑一趟,自可多两倍半利润,唯港口得加深………”
  瞧着渡口不少舢板,小鱼船,怎及洋人船队万分之一,改造雄心早已升起。
  复瞧及亿嘉票号那艘巨肪,雕画了了,只显富贵实际功能不彰,哑然一笑:“那是有钱人家玩意,不符商事运作”。想及鄂龙,青逸飞同船而来,不由疑惑再起:“如此金童玉女,难道毫无感情存在么?”叫人难信,两人关系更猜不透。
  左仲仪不愿多想,顺着柳堤散步半月前暴风雨折断柳枝及掏空堤岸仍在,不少工人正在抢修,一担担石块远处挑来忒也辛苦,暗道:“若能藉此挖簧港口,岂非事半功倍。”
  探及主事者,乃朝廷一品命官,加太子太保之江南河督稽曾钧,他乃长洲汉人,为人尚正直,倒非不可谈者。
  左仲仪正盘算日后该如何建议对方弄个深水港,也好大船可直进直出,停靠无虑。
  正思考中忽闻挑石工人堆中传出怪异鸟鸣声,左仲仪诧道:“丁幻?”
  此声的确是双方联络信号无误,他竟然已回到了江南?
  声音又自传来,既急且短,左仲仪登知不妙,暗道:“他有危险?”
  哪顾得身分,顿往裂堤奔去。
  半里一掠即至,忽见一工人突地丢下扁担,拔腿即奔,后头复见两名便衣高手大喝,穷追不舍。
  ’左仲仪诧道:“怎会如此?”
  自知丁幻躲功一流,竞被盯上,不敢耽搁,直掠而去。
  丁幻似已受伤,跌跌撞撞,直冲无数船家,后头两名高手不断甩出钓杆似的长链,正是大内高手常用之血滴子,专取猎物项上人头。
  左仲仪暗诧道:“竟然惹上了大内高手?”
  知丁幻危急,绕往左近截去,落身一破船,身子方落定,丁幻登时掠掠来。
  他虽扮成批石工人,全身泥巴,然却见着嘴角挂血,忽见左仲仪,一股劲气已泄,踉跄跌步,滚落舱板仍急吼道:“杀了他们灭口,粘杆处的。”
  大内高手迫近不及十丈,忽见左仲仪,冷笑道:“原来是圣帮叛徒撑腰,统统该死。”
  飞链直冲射来,想一招取命。
  左仲仪眼看身分暴露,且听及粘杆处(此乃大内高手训练组织,虽表面专门从事捕鱼,捕蝉,捉蝶等,以供皇帝取乐,实为秘密特务组织,专为雍正皇铲除异己,且保护雍正安全,其头头即是直隶总督李卫,权势这大,如皇似帝)他怎敢让身分泄出,为圣帮惹来大麻烦,当机立断“破浪绝招”顿展,霎见双手幻化经,绞得铁链乱滚,再一吐劲,猛喝为“散”字。
  铁链叭然断裂,化若无数利箭反刺,两大杀手乍见过如此霸道武学,一时逃躲不了,硬被射中脸身,又是趴地一响,链环嵌入崩风鲜血溅飞,两人冲高数丈,掉落水中,毙命难活。
  左仲仪这才敢返身扶起丁幻瞧他的伤势甚重,立即输送内力以救治,急道:“怎么搞成这样?”
  丁幻急忙拉抓出一小油包,道:“快走,粘杆处数百杀手已到,沾上了走不了……,皇上秘沼写的是传位弘历,我那老友传的一定没错,这油包另有秘密:快收下……”说完又咳鲜血。
  左仲仪将油包接揣胸腹,另抓出药丸让他眼下,急道:“要你见机行事慢慢来,怎么会惹出人命?”
  丁幻爽声一笑道:“为了主子,值得。”
  后头又传来喝声,他已紧张,喝道:“快走,沾上了,永不脱身,我且引开他们……”
  左仲仪将油包接过揣入胸腹,另抓出药丸让他服下,急道:“要你见机行事慢慢来,怎么惹出人命?”
  左仲仪吧息道:“你哪能引多远?”抱着他,突然施展千斤坠,直往船底破去,轰然一响,舱板破裂,两人落身水底,左仲仪藉水功,护人潜去。
  粘杆处十数人已赶来,领头者年约四十,一身灰衣劲装,面目净白,然两道风眼拉得既细又长,正是大内第一高手,素有“白面阎罗”封号之冷断天,其乃李卫上席爱将,亲自追捕,可知事态严重。
  忽见目标落水,冷断天毫不考虑,一声令下,大内高手一半落水,一半随岸封锁,亟欲擒得罪犯始安。
  左仲仪根本未让对方有机会,找得方向,潜往圣兴号,随即偷偷翻向设有秘门舱板,躲入里头,圣帮弟子见状乍惊,原想喝叫,左仲仪先截穴道,免其出声,随即说道:“我是圣爷,封锁全船,并找来干衣服。”始敢解开穴道。
  圣帮弟子乍见圣爷,诧或带敬,不敢多问,拜礼而去,立即封锁船支。
  左仲仪随即替丁幻治伤,瞧其多处伤口长达数寸,心疼不已。
  丁幻却咬牙撑着:“爷,快放我走,否则李卫亲自到,圣帮也保不住……”
  左仲仪道:“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你撑着,其他我来处理。”
  丁幻无奈,只有听令,自己的确伤重,若非一口气撑着,早已命丧,为今任务已成,生死已置之度外,且随他去了,只要莫连累主子,一切皆可。
  伤口浸水发炎,左仲仪仔细清理,再甫上金创药,始缠上布条,鲜血仍渗,但比起先前好了许多,一条命总算捡回。
  外头已传来大内高手的搜索吆喝声。
  丁幻乍急,道:“糟了,敌人已来,圣爷恐受连累……”
  左仲仪道:“哪有这么简单,你安心休息,我去应付。”
  丁幻道:“爷您全身湿,尚有血迹……”
  左仲仪将衣衫脱下,道:“若衣服未到,穿手下的也行”。
  幸好圣帮弟子手脚够快,已从附近商家找来一套像样锦袍,虽未必是锦缎织成,却可凑合,左仲仪穿上后,再运功蒸干头发,快速登向舱板,冷断天早已等在船头,冷道:“所有的船支都搜过了,只剩圣帮这艘船,请让我等上船搜查。”
  左仲仪拱手笑道:“冷爷在搜逃犯?他会藏在圣兴号么?我的船那么高,有人跳上来,你的人岂会见不着?何况我一向不惹官家麻烦。”
  首次见圣爷,冷断天亦觉对方气势不凡,尤其圣帮一向和官方关系不差,主子李卫亦曾交代,若无必要,少动江南圣帮,免惹麻烦,最重要的此船同有人往里头跳,堤岸手下必能见着,何况对方落水一身湿,此处舱板干燥如初,显然未藏逃犯,遂拱手道:“既然圣爷作保,看是不必搜了,但此犯关系重大,连总督皆已亲自出动,圣爷若知去向,务必回报,告辞。”拜礼后,引领手下掠退搜。
  左仲仪暗道好险,转向弟子,低声道:“今日事,不准向任何人说。”众弟子忠心应是,左仲仪又道:“下午我将在亿嘉巨舫会客,届时人潮必多,找机会将舱底那人送走”。
  众弟子一一听令行事。
  左仲仪不敢回舱,免泄行踪,且派数名手下佯装帮忙搜索,实则暗中搜寻,以安排退路。
  及近中午,始找出一计——圣爷准备宴客,进了不少鲜鱼,鲜肉,鲜蔬菜,运来三大笼后,始在叠空笼里,把丁山藏于最下层,并描述机会运走。
  丁幻原练有缩骨功,虽受伤在身,但勉强撑之,仍能应付,终平安运离岸边,只要落于市街,藏躲机会大增。
  左仲仪终安心不少,回想丁幻所言,乾清官那正大光明牌匾背后放置秘沼,写的是传位于宝亲王弘历,那为何还有秘密油包?难道它也是皇上秘沼?
  左仲仪想想也不对,当时只叫丁幻偷看,并未叫其盗走,毕竟若盗走,雍正皇一生气,另立秘沼,岂非瞧了也是白瞧,这油包另有名堂。
  事关重大,左仲仪找得密室,将油包打开,赫然瞧及正是雍正手书秘沼,但叙事完全不同,瞧得他惊心动魄,暗道:“怎会如此?难怪会引天下大乱。”不敢多瞧,赶忙招妥,随即处理丁幻衣物,免留痕迹。
  午时已近,鄂龙和青逸飞终现柳堤,后头且跟了三位名厨,准备宴请江南圣爷。
  左仲仅见状,快步迎来,拱手笑道:“鄂爷终于来了,我是在地者,理当作东,何不到我船上用餐?”
  鄂龙忽见左仲仪,爽声笑道:“好气度,难怪能掌领南霸天。”老实说,有点嫉妒。
  左仲仪笑道:“尚且跟鄂爷学习,我还嫩得很。”
  鄂龙笑道:“后生可畏啊。”
  青逸飞道:“说归说,总得决定上哪艘船?”双雄较量,倒也升起瞧好戏的念头。
  左仲仪见其头上仍插紫兰花,心神一阵舒爽,对方似未排斥,应是好兆头。
  鄂龙灵机一转道:“还是到我的船上,毕竟左老弟出餐,我出船,合情合理。”
  左仲仪未坚持,众人遂往巨舫移去,坐定露天餐桌,风和日丽,佳景尽揽,好不快哉。
  鄂龙道:“左爷要吃什么,尽管点菜,三位全是杭州名,是佳宾客栈主厨,今天借用借用,别客气。”
  左仲仪离开杭州数年,已不知名厨何人,但既敢前来,厨艺当然不差,遂道:“那我即喧宾夺主了。两位来杭州不久,当不知杭州名莱,我来点几样。”
  当下说出:“‘叫化童鸡’、‘冰糖甲鱼,、‘东坡肉’,虽非西湖,但来个‘钱糖醋鱼’也不差,其他来个‘荷叶蒸饺’、‘香炖春笋,,配几样素菜该够了。”  ’厨师频频点头,这些全是浙江名菜,圣爷果真内行。
  青逸飞虽懂,但对“冰糖甲鱼”倒是陌生,暗付道:“甲鱼混冰糖,生平首闻……只顾幻想,不敢询问,免得老土。
  那厨子似知青逸飞疑惑,特地先理此道佳看,且见三人合力料理甲鱼干净,加料白酒,姜丝,葱花,引火烧沸,改以小火焖炖至酥烂,复又制造卤汁,酱,醋,油,笋外加冰糖,烧烧炒炒,混成一堆,芳香四溢,待一切弄妥,勾芡入鱼,复洒冰糖,一道香喷喷的“冰糖甲鱼”顿时成餐。
  青逸飞闻香即已食指大动,直道:“好像甚可口?”
  左仲仪道:“否则怎堪称浙江名菜,鄂爷先来一口吧。”
  鄂龙哈哈淡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筷一夹,甲鱼入喉,果然生嫩可口,味道绝佳,直呼好道:“甜香嫩卤,果真绝品。”他在京城吃过无数甲鱼料理,此味就是不同。
  青逸飞忍不住亦尝一口,频频点头道:“好像天鹅肉,从未吃过。”又啃一大块。
  此话引得两男笑声,幸他俩皆非癞蛤蟆,否则引喻至此,若甚不妙。
  青逸飞忽闻两人笑声,顿觉失态,干笑道:“我是说从来没吃过这口味,做个比喻而已。”两男仍在笑,实是愈描愈黑,干脆不说,道:“不吃么?我吃光了?”想抢食,两男仍未动筷,再抢两片,已知又失态,竟也瞪眼左仲仪未暗助解危,且弄得如此尴尬。
  左仲仪笑道:“既是天鹅肉,我这癞蛤蟆敢吃吗?”
  青逸飞斥道:“不吃,饿死算了。”
  左仲仪笑道:“我饿死没有关系,鄂爷是贵宾,千万饿不得。”转向鄂龙道:“口味尚可吧?”
  鄂龙道:“甚佳,人间难得几回尝。”想替青逸飞解危,复再夹肉品尝,赞不绝口。
  随后又上得“钱糖醋鱼”,“荷叶蒸饺”,“香焖春笋”等佳看,尽是绝品,鄂龙尝得胃口大开,说道:“好个江南,富庶百余年,方能理出如此绝妙圣看,难怪宫中重臣中老往江南跑,自有原因。”
  左仲仪道:“只要鄂爷愿意,随时可来。”
  鄂龙笑道:“来了几次,只是从未尽兴罢了……”暗示亿嘉。票号三次进军江南皆殺羽而归,颇为吃味。
  左仲仪知该切入主题,笑道:“新人新计划,如若愿意,圣帮甚想跟鄂爷合作。”
  青逸飞知正题已出,随即支开厨子,以便凝神听之。
  鄂龙吟吟畅笑道:“圣帮可谓天下第一老字号,怎舍得与人合作?”
  左仲仪道:“错了,说老字号,该属鹰帮,它只是不知变通,被圣帮追及罢了,经商一途,如引军作战,得日益求新,始有利基,固守尘封,将被淘汰。”
  鄂龙道:“倒也未必,有的行业,历数百年而不衰。”
  左仲仪道:“那只是少数,且其亦大未求新,例如店面老子,改换新装,亦或藏有本身秘方,技术,私自改良,我们见不着罢了,最主要是他们可能未出现强势竞争对手,故能数百年,但又如何?千年产业又何在?此倒应验佛门谐语:‘众生坠涅盘,万物尽入灭!’亦即任何事物,及至最后,必定入灭消失”。
  鄂龙道:“你是说戚万年基业?”
  左仲仪道:“不错,国家如此,事业亦如此,你我任何努力,皆只让基业不断延长寿命,直到有一天幻灭为止。”
  鄂龙目光冷凝:“我无法全悟此谐。”
  青逸飞道:“照你这么说,迟早全部入灭,现在又何需拼命,等死不就得了。”
  左仲仪道:“非也,非也,入灭因素甚多,有的经营不善,有的是人谋不轨,有的是天灾,若地震一摇,基业即毁,有的是被并购,又如亿嘉买下宝祥,那宝祥即算消失,虽实质仍在,但难保百年后,世人已忘了宝祥,再百年后,说不定改朝换代,亿嘉亦被并购,如此不断循环,直到世界末日为止。
  青逸飞领首道:“如此解释倒也有理……”
  左仲仪道:“其实基业入灭,人也因为素居最大成分,尤其世袭传位,落位于不肖子孙之手,然那些已非我等现在能预测预防,唯有搞好目前所能掌控者,其他之事全交予命运安排。”
  鄂龙顿首道:“看不出你对商场见识如此之深,我倒领受不少——把握现在,盼顾将来,运筹帷幄,全力以赴,而后听天由命。”
  左仲仪笑道:“正是此意。”
  青逸飞道:“有点懂了,纵使入灭,也该落于天灾或其不肖后代手上,别毁于自己手中,徒个败家子衰名。”
  左仲仪笑道:“青姑娘铁定不是败家子。”
  青逸飞道:“怎说,我能力强,还是毫无基业可取?”
  左仲仪笑道:“当然是前者了,亿嘉在你的手中,帐目清清楚楚,即是难能可贵。”
  青逸飞满心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鄂龙道:“圣爷说说,你我若要合作,如何合作,利基安在?”直觉其不简单,愿意详谈。
  左仲仪道:“我盘算过,咱合作方式有二,一是钱庄,票号合并,二是组织超级船队,放洋做大生意。”
  鄂龙皱眉道:“合并后还不是固定抽利息,哪来利基?”心想强势并吞,吃下对方才是大利基。
  左仲仪道:“亿嘉跟宝祥最大的缺点即是南北对立,不够流通,各自客户甚难交集,经营者乃在提供商机,而其商机即在解决客户之需求性,方便性,以及价值性……等等,亿嘉,宝祥合并,乍看之下利基一样,更能解决客户们的需求,又如拿亿嘉的票子到江南不伯受到排挤,他们更愿意使用,宝祥票子到了北方亦相同,届时客户必定更广。”
  青逸飞频频点头道:“倒是有此可能,说不定可独占天下……”一时未想及自己创业的难题。
  鄂龙不置可否道:“价值性又何在?”
  左仲仪道:“价值分内外二种,内者即你我合并,商机倍增,利基自来,外者即是客户,可降代利息或手续费,自能让客户占及便宜,更具吸引力。”
  鄂龙道:“降息岂能占便宜?”
  左仲仪笑道:“当然可以,别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若我们降息一分,客户必大增,但若多出十名客户,即可弥补损失,若超过十人,利润已增加,此乃其一;再则流通性增加,如原本一天进出于人,只赚百两,现在每天进出两干人,岂非赚上二百两,利基多一倍,那是何等了不得,需知平常生意,毛利两成已是大获利,何况以倍计”。
  鄂龙不禁动容,多出一倍的利润,若双方分配,亦有五成,表示两年赚一个资额,简直暴利。
  青逸飞更是诧讶,这原是混迹赌场痞子,怎能盘算出如此庞大的商机,合并利基竟是一倍有余,那亿嘉有万金,明年岂非赚上两千五百万金?天啊,无法想像。
  青逸飞不禁问道:“你确定能达成一倍的利润?”
  左仲仪笑道:“全国商业流通金额恐在百倍以上,初估亦有数千亿金,我们只取百分之一,并不困难。”
  青逸飞闻言心花怒放,如此盘算,的确不难,不禁兴起合并的念头,转问鄂龙道:“主子你以为如何?”
  鄂龙畅笑道:“当然可行,只是合作有许多问题待克服,得从长计议,我个人是同意,却也得向股东说明,以及等征正确评估出来后,再谈合作可能。”毕竟亿嘉乃皇帮,朝中大官股东路,不得不沟通,且仍未摸清圣帮真正底子,岂可任意行事,何况要合作也非只有圣帮,鹰帮亦可考量。
  然鄂龙私下表示愿意合作,左仲仪已成功了一半,青逸飞亦不虚此行,说道:“不错,合并案牵涉太广,我得找时间整理,拟出正确资料,届时将水到渠成。”
  鄂龙额首道:“此事即由你负责,务必算得精准,莫辜负圣爷的心意。”
  青逸飞含笑应是,瞄向左仲仪道:“以后得请圣爷多提供资料了。”
  左仲仪笑道:“随时奉陪。”
  青逸飞笑的暖昧,的确有较量意味。
  鄂龙喝杯香茶复问道:“第二合作方案,组超级船队,利基安在?”
  左仲仪道:“一艘船只载几百,一艘海船可载数行石,甚至上万石,利润何其之大”。
  鄂龙道:“话是不错,但海运一年只几次,且未正式开放,似乎行不通……”
  左仲仪笑道:“非也,你说的乃指‘漕粮’运送,一年的确只有几次,然海上商机早已打开,只是皇朝受郑成功等叛贼的影响,故封海运,但杀头生意有人做,南方港口到处是走私舢板,黑船,据我所知,每天从宝祥进出银子即达千万多以上,足可证明海上商机无限,尤其洋人日益东进,带来洋货;火药,长枪,短铣,哪个不是一本万利事业。”
  青逸飞听得目瞪口呆:“走私进出每月已达千万金?”
  左仲仪额首道:“确有此数,但为客户私秘着想,不能说出如何运转。”
  青逸飞信他,说道:“乖乖,实是肥羊。”原想开钱庄,现又想经营船队。
  鄂龙却早有想法,道:“叛帮火药,长枪短铳都是你在走私?”
  青逸飞顿觉严重性,登时闭嘴。
  左仲仪笑道:“鄂兄误会了,圣帮一向只经营合法行业,不碰非法之事,如若我每月有千万金进帐,何需找亿嘉合彩?原因很简单,海上走私猖撅,朝廷既无法阻止,何不开放经营?而我们即是特许船队之一,毕竟以鄂爷关系,打通朝廷并不难,然后以我经验来经营,必驾轻就熟,一本万利。”其实圣帮遍布南天下,怎未涉及走私?只是未正式介入,且此名堂不宜公开,只能一概否认,至于军火助汉族,圣帮不排斥也不鼓励,有人拜托则载,但数量太多则婉拒,如此方能面面俱到,免得罪亦免出差错。
  鄂龙这才明白对方找自己合作,乃在打通关节,道:“军火运送,大清律令一律禁止,恐不易说服。”
  左仲仪道:“那是故步自封,火药乃我国人发明,但是洋人却有更佳炼制技术,长枪,短铳亦是伟大的发明,但大清将领不愿接受,只顾言一次一发子弹,还要通枪管,还要填火药,实不若射箭方便,尤其强弩一闪十发,远比长枪管用,然他们却从来未见着其方便性及发展性,我可见过洋枪百丈伤人,此即非强弩可比。”
  鄂龙道:“军事上他们有自己考量,我不懂,走私军火,万万行不通。”
  左仲仪道:“此案又非针对军火而来,此只一小部份,若能说服大清皇朝多用火枪,咱再进口不迟,除此之外,任何洋货都可进口,你见过瓦斯水晶灯,在这里值钱得很,在洋国便宜如纸,一来一往,那才是大商机。”
  鄂龙并非愚者,他当然懂,只不过事出突然,一时难以决定。笑道:“圣爷好眼光,难怪一直盘据南方不放,今日终于见识了。”
  左仲仪笑道:“只要鄂爷愿意,你我随时可以合作。”
  鄂龙道:“却不知造船队要投资多少金?”
  左仲仪道:“照我评估,除了造船外,另有筑港,设立办事处,大约五百万金可成,你我各出一半,约二百五十万金即可,预计成立十组,每组十艘巨船队。”
  鄂龙道:“倒是合理……”陷入思考。
  青逸飞道:“若合作,付款方式如何进行?”
  左仲仪笑道:“青姑娘亦是评估高手,你决定如何?”
  青逸飞邪声道:“倒够大方。”原想套他,如若急于取金,准是缺钱,谁知他却来此招,忒也莫测高深。
  鄂龙道:“听说你船队遇风浪,沉了几艘?经营船队风险未免太大。”
  左仲仪道:“那是经营者问题,明知天气不好,仍赶着出航,当然较易出事,但算算年限,也有十余年了,早赚够本了。”
  鄂龙道:“我担心刚成军就遇风险,落个血本无归。”
  左仲仪笑道:“何事无风险?就连住家金库都可能遭窃贼或火灾。因噎废食之事,不适在商场打滚。”
  鄂顾闻言哈哈畅笑开来道:“好个圣爷,有气魄,咱就搏它一把。”
  转向青逸飞道:“你详加评估,只要可行,即可签约。”
  青逸飞笑道:“我会办妥。”
  三人相谈甚欢,复又敬酒连连,以示庆祝。
  要事已定,原想驱肪游江塘,然柳堤处传来阵阵骚动,原是被左仲仪打落江底之大内高手尸体,此时已被捞上岸,白面阎罗冷断天正在验尸,且后头掠来十数锦衣神秘人物,瞧得鄂龙大感意外:“粘杆处大将?出何巨事?连李卫皆亲自出马?”
  青逸飞亦敛笑容,那李卫官拜刑部尚书,授直隶总督,掌天下百官生杀大权,在外头简直比雍正皇还威风,他竟然赶至江南,显然风云已起,必将肃杀多变。
  果然不久,已见一蟒袍加身,体态稍胖,行步带劲之中年老者甚快赶往验尸处,正是直隶总督李卫赶至。
  左仲仪目光直缩,丁幻所言不假,李卫既然亲自出马,此事恐难善了,得小心应付,暗付看来朝廷太子之争恐已白热化。
  李卫听取冷断天报告,并从死者尸体掏出链环扣,脸色已变:“能将铁链震断,且打入人体之功力,天下不出十人,查过圣帮,鹰帮,漕帮三处?”
  冷断天道:“圣帮已查过,其他两帮正布线。”
  李卫道:“圣帮已有查过?”直觉未免太快。
  冷断天道:“圣帮掌门正巧在此,故先查访,并无嫌疑。”转身指向圣兴号,复见着左仲仪在巨肪,反指过来。
  李卫心念一闪道:“这么巧,一出事,他即在?”生性狐疑的他,立即往巨肪瞧来,两男一女并方,未瞧出左仲仪,倒见着了鄂龙诧道:“鄂公子也在?”
  鄂龙拜礼道:“督爷久违了,竞有幸在此相遇。”
  李卫哈哈一笑,掠身飞来,五百丈一掠及至,挺落巨肪,虽其貌不扬,却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目光凌厉如刀,直瞧左仲仪,想看穿什么。
  鄂龙再次拜礼,青逸飞亦拱手为礼,因不熟,故未多言。
  左仲仪曾过李卫数次,然皆远观,末若如此之近,只觉他精利如鹰,虽头发已斑,额角陷深纹,看似上了年纪,然那股君临天下的霸劲,足可慑人,不愧是粘杆处秘密头领。
  他自小受过训练,近年来亦浪迹天涯,阵仗见得多了,并末受唬,照样从容拜礼道:
  “晚辈见过李总督。”
  李卫目光再缩,式也瞧不出左仲仪深浅,突地哈哈畅笑,顿换慈容道:“是小侄么?你爹可跟我交情非浅,谁知一晃眼,已换你接掌圣帮了。”
  左仲仪对他转换如此之快,亦颇诧讶,常闻对方冷热一念间,今日果然见识,既是长辈,当持之以礼,拱手再道:“尚请晚辈多多栽培。”
  李卫哈哈笑道:“你比左海瑞知书达礼许多,儒子可教也。”
  左仲仪笑道:“谨遵教诲。”
  李卫笑道:“没事没事,你说说看,谁杀了我的手下?大伯我只想找出逃犯,其他懒得追究。”
  左仲仪知其暗示,然丁幻乃和自己生死之交,怎可交出,拱手道:“晚辈并未发现可疑者,若有必禀报一切,鄂爷可为证。”
  鄂龙道:“不错,我跟他共进午餐,并未发现异状。”
  李卫冷道:“早上呢?听冷护卫说两人早上即已受惊。”
  左仲仪道:“早上我刚上船,冷爷也搜过船,并无异样。”
  后头赶来冷断天作此表示。
  李卫笑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事关重大,总得问个清楚较妥”。伸手指示冷断天四处再搜,随即问向鄂龙道:“你到此,为何大事?”
  鄂龙知李卫查案一向追究到底,自己亦难脱嫌,道:“圣爷想找亿嘉合并,晚辈正为此事而来。”
  李卫道:“南北合并?一统天下。”
  鄂龙道:“只在商场,无关官场。”
  左仲仪道:“圣帮亦谨守分寸一向以经商为业。”
  李卫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我最佩服你爹这点,只在商言商,只顾赚钱,还谈什么官场?所以圣帮至此仍能相安无事,谈得如何?利基不错吧。”
  左仲仪道:“若合并成功,一年可增加千万金。”
  李卫哗然道:“好生意,得好好谈,届时有赚头,别忘了多缴点税,为大清皇朝费点力。”
  左仲仪道:“督爷说的是。”
  李卫道:“刚接圣帮,累吧?左海瑞是否给你带来麻烦?听说沉了船,严重么?”
  左仲仪道:“还好,只是一些粮米,损失不大。”
  李卫笑道:“那好,我放心多了,你俩个继续谈吧,我走啦,老苦命,还得拼。”以他的直觉评估,左仲仪刚接任圣帮,必定焦头烂额,恐无暇搞谋反,暂且信他,先往它处查去,毕竟真的假不了,日后自能水落石出,遂慈祥招呼而去,和圣帮保持良好的关系。
  左仲仪暗自嘘气,暗道老狐狸,和他应对,压力甚大。
  青逸飞笑道:“原来你和李卫颇有交情?”
  左仲仪笑道:“那是上一辈搭的关系,李卫常年在南方活动,尤其云南土司作乱,他帮着军机大臣鄂尔泰及宝亲王动乱,多少和圣帮有经济往来,至于交情深浅,全在李爷心中,谁也定夺不了。”
  鄂龙笑道:“李爷尺度分明,只要商,不要政,要是犯了雍正皇,他可毫不考虑砍下任何人的脑袋,圣爷当知分寸吧。”
  左仲仪笑道:“略知一二。”
  鄂龙满意一笑道:“看来你深谙经商之道,你我合作之机会又更浓了。”
  双方惺惜而笑,各有默契,盘算。
  李卫已现,自是重事,说不关心,那是骗人,再谈几句,鄂龙找得详加评估理由退去。
  左仲仪送行百丈始分手。
  青逸飞回头一笑,发梢紫兰花掀动,神韵顿生。
  左仲仪心动,那是挑逗,传情,亦或挑战?
  此美女式也不差。
  心灵再现激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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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俏蜂腰
 
  朱亮功正往纪家桥旁的“采丰缎庄”行来。
  那原是他小女人所掌柜,然几年来发生不少事,渐渐疏远了,但今天他又兴致勃勃地寻来。
  文俏蜂年方二十出头,却有成年人应有之抚媚,性感,尤其那一身曲线玲珑,凹凸毕现体态,只要男人瞧及,皆想怀亲芳泽,她原名俏丰,但“丰”和“蜂”同音,且那蜂腰最是迷人,故男人皆称她为俏蜂,蜂腰,俏蜂腰,每日打扮得亮丽雍容,金缎华装紧裹身,好似专为勾引男人而活。
  文俏蜂的缎庄只为全杭州少奶奶,地下情妇开放,不必她宣传,自有人自动上门,一月作个两三件,收入过比他人丰硕——因为付钱者全是男人。
  缎庄请了三名女红师傅料理一切,文俏蜂只负责花枝招展地接待少奶奶,甚至少奶奶的男人。
  朱亮功的到来,让她的眼睛一亮,立即带往豪华贵宾室,里头布置洋国买来之镶金躺椅,不但坐的舒服,躺下来亦可当床。
  纵使朱亮功瞧来像肥猪,但又如何,她的一切全是他所赐,且亦发生过关系,只要朱亮功想要,她无法拒绝。
  朱亮功端起洋茶杯,喝着洋香茶,紫罗兰香味,忒是不同中国茶,赞声已起:“你还是这么亮丽,水汪汪眼睛仍在勾人,性感嘴唇红得让人想亲吻。”
  文俏蜂温柔一笑道:“是么?”随又感伤地道:“可惜再也勾不着爷您了……”想及往事,干头万绪。
  当年十七岁,流浪杭州,被他看上,就此混在一起,谁知旧情人找来,偷偷诉起情衷,但好景不常,朱爷本事厉害,被他发现,然后赏了一巴掌,然后闹翻,然后旧情人失踪,然后又被他抓了回来,原是朱爷的女人沦落街头,传出去岂非天大笑话文俏蜂并非忘恩负气之人,对朱爷知遇收容,她甚感恩,纵使知道旧情人可能被宰了,然离开朱爷,她一无所有,故认命待下,但直至今天,朱爷未再碰过自己了。
  她始终无法猜透朱爷的心态。
  朱亮功乃堂堂鹰帮帮主,岂容女人不忠,他原该杀了她,然却对她爱恋,下不了手,终于原谅她,但每每想及男欢女爱,即浮起那贱男人,败兴即来,所以他不想碰这个女人,但也不愿放她走,只顾禁商在此,待克服心灵层面再说,亦或好好利用她,毕竞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女人,必有她的用途。
  如今,机会来了。
  朱亮功暖昧一笑:“哪个男人不着迷,我是不敢再坠深渊罢了。”
  文俏蜂叹息道:“若真如此我岂非将枯萎,任凋零?”朱爷是吃醋男人,她岂敢再乱来。
  朱亮功道:“不,机会来了,我要介绍一个男人给你”
  文俏蜂叹道:“您不要我了?”两眼一眨,霎时含泪,楚楚动人。
  朱亮功笑道:“莫紧张,他条件比我好,跟着他,才能真正呵护你。”
  文俏蜂呢地一声心头稍颤,不解天底下谁条件比他好?圣帮年轻一辈?他们岂会看上和鹰帮混过的人女人?
  朱亮功哈哈畅笑,又嘬了一口紫罗兰香茶,深深呼出香气,道:“他是北霸天亿嘉票号主人鄂龙。”
  文俏蜂诧讶道:“是他?”竟然暗起兴奋,是一大挑战。
  朱亮功瞧其压抑兴奋状,暗自吃味:“女人就是女人,全都不忠,我可不愿戴绿帽子。”仍笑脸迎人,道:“只有鄂龙配得上你。”
  文俏蜂道:“爷您……”赶忙敛起失态:“我永远是您的人朱亮功道:“不打紧,我早把你当女儿看待,找他去,然后向他说些好话,我跟他有事业要合作,只要成功,你永远自由了。”
  文俏蜂乍惊,暗原是这码事,既然有目的,一切好交代,兴致又起,脸面飞扬艳魅:
  “鄂爷会看上我么?”
  朱亮功道:“一定会。”
  文俏蜂道:“为啥?”
  朱亮功道:“因为你是真正的女人让男人想拥抱,独占的女人,无人抗拒得了。”
  文俏蜂道:“可是在朱爷的身上,我失败了。”
  朱亮功道:“没有,我还是恋着你,只是不敢坠深渊而已。”
  文俏蜂呵呵笑道:“真的么?”倚倚躲椅,伸出鲜红指甲,抚向坚挺结实酥胸旁所缀的一支金蜜蜂,道:“我的针早被朱爷摘除,有何顾忌。”故意起伏呼吸,引颤迷人酥胸。
  朱亮功瞧得暗吞口水,然原则仍得反持,尤其上了年纪,该戒女色,何况用她来对付鄂龙,乃最佳策略,笑道:“女人毋需毒针,只要温柔勾住男人即可,以鄂龙身分英俊长像,两眼亮若宝石,你会喜欢的。”
  文俏峰叹息道:“好吧,既然朱爷如此看重,我姑且一试就是,何时去?”
  朱亮功道:“愈快愈好。”
  文俏蜂道:“现在?”
  朱亮功道:“有何不可?”目光闪笑道:“你知道男人看见你,第一件想到的是什么?”
  文俏蜂道:“什么?”
  朱亮功道:“性?疯狂的占有。”
  文俏蜂闪动着朱爷的话,有点狐疑,复有点得意,自己毫无家当,专长,唯有这身肉,这张脸可发挥,如若当真可迷倒众生,倒也不虚一生努力。
  “有点像妓女。”文俏蜂自嘲,陡又觉得不妥,暗付道:“我也上了年纪,该去找个丈夫,怎么可说是妓女。”
  朱亮功评估后,说道:“鄂龙住在佳宾客栈,我先去谈谈,半个时辰后你再来,可共进晚餐。”
  文俏蜂揣想,更像交际花。
  朱亮功甚快抵达佳宾客栈“华宝厅”,准备宴请鄂龙,但来者却是青逸飞。
  乍见此女逸美非凡,朱亮功登诧不已,不知文俏蜂能否打败她,获取男人心?爽声畅笑道:“传闻青帐房美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青逸飞瞧他目光闪烁,知其工于心计,比起左仲仪,较难让人信任,然其为鄂爷客人,不便表态,拱手回礼道:“庸脂俗粉,不足品论,我是来跟朱爷谈菜单,免得重复,失了口味。”
  朱亮功道:“冰糖甲鱼吃过了么?”
  青逸飞道:“中午用过了,圣帮请客。”陆续再念几道名菜。
  朱亮功哈哈一笑道:“左仲仪倒是有心,大餐吃过,那就改小吃好了。”
  遂念得几道小而美料,分别是“清明艾饺”、“马蹄酥”,“菜卤豆腐”等可口佳看,至于美酒则点了“思堂春”之含带雅佳酿,毕竟俏蜂腰才是重头戏。
  青逸飞客随主便,一一同意,随即回房票明。
  她对朱亮功并无好感,不想参加晚宴,遂找得拟定计划为由,暂时避去。
  鄂龙一向疼爱她,当然同意,稍做休息后,已步往“华宝厅”,及近龙门,朱亮功恭敬迎接,引客上坐,鄂龙瞧及此厅龙悬灯笼全上金粉,忒也豪华,笑道:“江南实好。”
  朱亮功笑道:“鄂爷随时可来。”
  鄂龙哈哈畅笑道:“朱爷用心至极。”
  两人坐于龙椅,互敬一杯。
  朱亮功急于知晓他和圣帮的谈判结果,单刀直入问道:“不知鄂爷中午在巨肪和左仲仪谈出结果了么?”
  鄂龙道:“合并钱庄,共组船队。”大略将经过说明。
  朱亮功道:“你相信可获利一倍以上?”
  鄂龙道:“他的分析有道理。”
  朱亮功哈哈一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圣帮只是尚在残喘,想骗银子,只要鄂爷暂不交出,一月之内,对方必死无疑。”
  鄂龙笑道:“我会评估,若已定案,何必再赴此约?”
  朱亮功满意一笑道:“鄂爷自有高见,且只要圣帮条件开出来,鹰帮愿再打八折抢生意。”
  鄂龙道:“当真?若五五分帐,再打八折已四六分帐,且控制权全在我的手中?”
  朱亮功笑道:“有何不可,在下信得过鄂爷,只想合作,利润大小倒在其次”。
  鄂龙笑道:“爽快,找个时间,也和青帐房谈谈,我好评估谁最适合。”
  朱亮功笑道:“当然是鹰帮最适合。”甚驾定八折战术必能奏效,谈到爽心处,敬酒连连。
  酒兴已起,朱亮功始道:“鄂爷跟青姑娘是……”
  鄂龙道:“合作伙伴,只是生意上的伙伴,她记性好,且能力强。”
  朱亮功笑道:“那就好,杭州有一美女叫俏蜂腰,鄂爷见了她,必定惊为天人。”
  鄂龙眠眼一笑道:“当真?我倒想见识见识。”
  朱亮功冷道:“也该来了。”遂叫小二外头转去。
  文俏蜂的确算得准时,早已步履及上,一袭黑缎金装未变,加件软纱披肩,更形雍容,小二当知目标,立即引进华宝厅,一路引来骚动;俏蜂腰暗中喜中更具信心。
  及进华宝厅,鄂龙见之,果然惊为天人,瞠目以对。
  文俏蜂亦觉得鄂龙比起朱爷,不但年轻且俊挺许多,已然列入目标,频笑道:“鄂爷么?久仰了。”举手投足,风情万种。”
  鄂龙顿觉失态,打哈哈掩饰,笑道:“坐,杭州竟然有此美女,实是难得了”。
  文俏蜂媚情一笑,坐定鄂龙的身旁,脱下丝被,尖挺胸脯已随其媚笑,轻颤轻颤着,瞧得鄂龙想入非非,正应验朱亮功所言男人见着她,只想占有。
  朱亮功见计策成功,满意于心,待敬几回酒后,藉机会退去,免扰情趣。
  鄂龙虽目迷五色,但并未冲昏头,饮过美女所斟蔷薇露,阴眼说道:“是朱爷特地派你来的。”
  文俏蜂道:“是的。”
  鄂龙道:“要来伺候我?”
  文俏蜂道:“是……”
  鄂龙道:“包括上床?”
  文俏蜂脸现红云,实未想到对方如此直接,然既已至此,又能如何,终于额首道:“希望鄂爷满意……”
  鄂龙道:“你一直替他办这种事?”
  文俏蜂道:‘没有,你是第一个……他要我……”
  鄂龙道:“要你如何?”
  文俏蜂道:“要我嫁予你。”
  鄂龙—楞,随即哈哈笑道:“你很坦白。”
  文俏蜂叹道:“那是不可能,只是我也不想骗你,我只是个弱女子……”
  鄂龙升起怜惜之情,道:“凭你的条件,应该可以嫁的很好,若皇上见着,必定把你娶入宫。”
  文俏蜂道:“总得有机缘。”
  鄂龙道:“不过跟着朱爷,也是不错。”
  文俏蜂道:“我跟他已五六年未交往,他独立核算了我旧男友,所以……”
  鄂龙诧道:“他强占你?”’
  文俏蜂叹息道:“不是,是他收容了我,只是我对旧男友不能忘情……是我对不起他……自此以后,就是如此了,我待在绸缎庄,只接受他生活上的照顾…”
  鄂龙频频点头道:“你的确够坦白。”
  文俏蜂道:“我不是交际花,也不懂得如何对付男人,只有坦然面对,鄂爷要我便跟,若不想要便回去。”
  鄂龙哈哈再笑,终于伸手搂着俏蜂腰,笑道:“你如此漂亮,人见人爱,怎会不要?
  来,喝酒,莫要让俗事烦心。”
  文俏蜂当然极力配合逢迎作乐,以让对方尽兴。
  她原想隐瞒种种,然发现鄂龙和朱爷一样,皆有一对利刀般的眼神,似能看穿一切,压力顿时上身,终不敢欺瞒说出真相,如此倒摸对路,鄂龙家财万贯,事业遍天下,何种阵仗没见过?他最需要的是看穿把戏,坦诚相待,文俏蜂坦白正是对付鄂爷最佳利器,终能取得信任,诉谈起来,竞也自由自在,情愫新生。
  尤其语文俏蜂的确天生尤的,足让男人想入非非,进而想占有,珍藏她。
  双方越喝越是尽兴,言词,动作开始轻挑,放浪,声音渐高,终传至青逸飞的耳中,暗诧道:“鄂爷何时为女人如此失态?”情知有变,立即潜来瞧瞧,及至门前,发现朱亮功已去,徒留妖女缠情,忽生不悦,猛推龙门,喝道:“鄂爷,”见两人卿卿我我,实是吃味。
  鄂龙诧道:“阿飞?”
  文俏蜂亦觉不妙,‘以为对方是少奶奶,登时坐正,整理衣发,干声道:“这位姑娘是……”
  青逸飞冷道:“谈情说爱也该选地方,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说完甩头即去,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哪来教训权利。
  鄂龙急道:“阿飞……”想追,复觉本妥,自己和她并无婚约,这一追出去,若传出去,对双方皆是负担,干声一笑道:“做的过火了。”
  文俏蜂低声道:“她是……贵夫人?”
  鄂龙笑笑道:“不是,我的帐房。”
  文俏蜂暗付,两人住在一起,总有暖味关系,纵使对方否认,自己岂可鸠占鹊巢,让个第二也是应该,遂道:“鄂爷去瞧瞧吧,至于我,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已起身,打理衣衫。
  鄂龙急道:“不必如此……”
  文俏蜂道:“定要如此么?”
  鄂龙一楞,如若定要留下文俏蜂,那岂非给青逸飞太过刺激,恐日后难再解释,青逸飞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得力助手,文俏蜂则是惹人疼借的最佳性伴侣,挣扎中,仍且多为青逸飞着想,终点头道:“好吧,我是该处理处理,你且先回去,日后再见。”
  文俏蜂甜腻一笑,道:“有鄂爷这句话,妾身自等了。”
  深深拜礼,含情脉脉地退去,临行门口又自回眸一笑,惹得鄂龙窝心已极。她始离去。
  待文俏蜂走后,鄂龙复饮美洒,哈出酒气道:“好个绝世尤物。”然仍收起情欲幻想,直奔住处,找青逸飞去了。
  青逸飞满心吃味,不断扭着水晶瓦斯灯,叭地火焰四起,叭地复又关掉,随即闷斥:
  “色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她原可置之不理,然身边男人去寻欢,竟然不高兴,感情奥妙关难捉摸。
  鄂龙终于赶回,见其吃味,畅笑道:“看来你是在乎,那何不干脆嫁予我,我保证不拈花惹草。”
  青逸飞顿党失态,面红耳赤,冷斥:“你是来办事,还是来玩乐?若是后者,那我走了。”叭地一响,竟把瓦斯灯开得极大,火苗呼呼烈响。”
  鄂龙碰得软钉,急道:“当然是办事为要。”
  青逸飞斥道:“那还花天酒地?自己多检讨检讨。”不理对方,甩头入房去了。
  鄂龙急道:“一时失态,下次改进……”仍想解释;房门砰地巨响,闭之不见。
  鄂龙喊得几声,青逸飞复又传话,喝道:“发酒疯么?想闹得全客栈皆知?我可不是你的夫人,只是看不惯你们男人拈花惹草,还不回去睡觉,明儿还有要事待办。”
  鄂龙急急应是,知对方性子,强求反不得体,遂道声请见谅,始回房休息,倒于软床,想着青逸飞精明亮丽模样,忒俱强势女人风味,追上足可炫耀天下,然酒意浓处,脑门终亦浮起了文俏蜂性感服体,情欲尽现,春梦连连,直至沉醉。
  青逸飞脑门倒是清静了许多,开始反省方才事,自己难道爱上了鄂龙吗?否则怎会吃味至此?若真爱上他,怎总觉缺少些什么?难道爱情即是此情境?那未免不值得追求了。
  她冷静思考,终理出头绪,对鄂龙无情,那是假的,然此情恐非全然爱情,吵架包含知退之情及友情,若是全然爱情,那自该日盼月盼,分秒相思乱想,她却从未有过,但若非爱情,怎又吃味?那该是一种习惯和竞争,自己习惯鄂龙之追求,那带给自己优越且不可侵犯之感受,打败所有的竞争对手之优越感让人贪婪,如今竟有人突冗侵犯,自当然作出吃味的反击。
  “此跟情敌出现之反击不同,因为我若爱他,必定不择手段反击,甚至给他严重教训,小小吃味,只是习惯和幼稚行为罢了……”
  青逸飞对感情作出评断,终嘘喘大气,心情宽慰许多,暗道:“我和鄂龙无婚约,且他也娶妻生子,顶多是个二房,有何‘好争?我只是看不惯朱亮功耍此邪术歪法手段而已,不过那女人的确媚得可以……”
  瞧瞧自己的胸脯,身材,总觉差了点,不禁暗叹:“想勾引男人也非易事…”
  照着铜镜,忽见头上那朵紫香兰,心神登时一颤,异样遍全身,满脑子充满左仲仪的影子,伸手摘下兰花,嗅着香气,喃喃说道:“这个男人邪得很……全身充满雾样不可捉摸,竞然一见面即表明要追我?他是真心,还时虚情假意?……”香兰的确在手中,假不得,撩得她心灵起伏难平,又嗅几回,喃喃说道:“我得提防,莫落入圈套才好。”
  倒在床上,抚着兰花,心绪起伏道:“日后尚得跟他研究合并案,接触机会仍多,千万要防着他…”
  青逸飞想尽办法拆穿一切,然越想越迷茫,香兰嗅闻不断,幻影浮动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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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迅 变
 
  左仲仪返回圣帮题有“经纬阁”之古典书房。
  父亲画像悬于左书架上方,刚毅眼神显露智慧,青瘤灰胡飘逸,确有大家风范,圣帮在他手中的确发扬光大。
  他伸手抚向了父亲,童年往事一一浮现,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中国虽大,世界更大,陆地宽广,海洋更广。”训练自己要有卓越眼光,洞烛先机,能瞧人所不能瞧,知人所不能知,方可带领圣帮走向千秋万世。
  父亲一向看好海洋商机,故极力发展船业,可惜也栽在海中———
  左仲仪耳中传来父亲的声音,道:“万一我死了,也该死在海中,船上,是死得其所,不必为我悲伤。”瞧及父亲遗像,以及左侧巨船构筑图,右侧世界地图,总觉得父亲宏观眼界,伟大志向。
  左仲仪摘下巨船构筑图,模着一条条似金粉描成之金线,孩童往事再次浮现,淡然一笑道:“爹说要以此艘船带我航行世界,结果是我要造它……如此也好,能了一桩心愿,总好一桩。”
  只要和亿嘉谈妥,造此船应不难。
  左仲仪想及白瑚谈判,效果似不差,唯等时间敲定,倒是丁幻事件,引得直隶总督亲自出马,得小心从事方是。
  消息传来,丁幻自知危险,在醒神后,自行模路遁逃,不想给圣帮带来麻烦,忒是好兄弟。
  左仲仪将造船金图挂妥,随又将油包偷偷拿出,打开瞧瞧,里头竞是圣旨,只不过少了玉轴,可以招叠,他仔细读来:“联若崩逝,帝位将传予……,为何是他?不是四阿哥宝亲王?雍正皇脑门在想什么?”
  在乾清官“正大光明”牌匾上所留圣诣,照丁幻所传言,明明是四阿哥弘历接掌帝位,雍正皇为何会另立圣旨?难道丁幻所传有假?但丁幻从事一向小心,尤其此事,他冒着性命之危,根本不能出错。
  此事透着悬疑。
  左仲仪想毁去秘诣,护持四阿哥宝亲王为帝,然又觉得不妥,皇位之争变化无常,留着秘诣许有用,盘算后,终将秘沼技巧地藏于那幅世界地图画框里头,看得懂此图者不多,否则离家数年,怎能完好如初摆在此。
  秘沼已藏妥,心神稍落定,正盘算日后将如何面对一切之际,姥姥柳碧玑匆匆赶来,“阿仪你惹了啥麻烦了?”
  左仲仪一楞道:“啥麻烦?”
  柳碧玑道:“没有?粘杆处怎么来了大批人马,老是探着圣帮地盘,连李卫都亲自出马?”
  左仲仪知其眼线功夫一流,闻言皱眉道:“他们仍未放过圣帮?”
  柳碧玑道:“这么说,真的有事了。”
  左仲仪唯一能信任者只有她,遂点头道:“我偷看乾清宫秘沼,后来手下丁幻出事,他们一路追来。”
  柳碧玑哇哇乍惊道:“你敢闯乾清官偷看秘沼?”此乃天下武林首级挑战,数年来无人成功,自家小子竟然办到,登显得意:“好家伙。”
  左仲仪笑笑道:“当初闲来没事,现在有点后悔。”
  柳碧玑呵呵爽声笑道:“别后悔,圣帮多少要点光荣记录。”
  左仲仪道:“也可能因此惹麻烦。”
  柳碧玑道:“圣帮也非省油的灯,尤其李卫,当年曾败在你爹手中,他算是小人中的君子,多少守信用。”
  左仲仪道:“但只要犯着雍正皇,他翻脸不认人。”
  柳碧玑道:“别让他抓到把柄即可。”
  左仲仪道:“我还杀了两名大内高手灭口。”
  柳碧玑道:“乖乖,倒是有些麻烦了……他们为何追的如此急?只是偷看,也未偷走秘沼,照道理,李卫唯一理由是想知传位予谁?对方反应未免过火……”
  左仲仪并未说出另有秘旨一事,免得她惹祸上身。
  柳碧玑心念转处,有所答案,道:“李卫可能另有阴谋,大概想藉此消除异已,追秘旨只是藉口。”
  左仲仪道:“他想消灭圣帮?”
  柳碧玑道:“汉人帮派,满清皇朝一向有所忌讳,只要有机会,他们随时会动手。唯顾忌圣帮,漕帮人员太多,怕伤亡过巨,始接受妥协政策,千万别给他们机会”。
  左仲仪道:“我了解。”当极力护守。
  柳碧玑心念转处,道:“若能深入总督府探消息,必能万无一失,可惜李卫手下个个高强,我的人恐无法潜入,其他包衣佣人恐难探得真正重要消息……”
  左仲仪道:“我去。”
  柳碧玑道:“你去?”
  左仲仪道:“不错,圣帮大概只有我有此能力。”
  柳碧玑呵呵笑道:“连乾清官都能进去,总督府大概也不难,唯冒此险不值得。”
  左仲仪道:“我将小心行事。”
  柳碧玑道:“不成不成,要是泄行踪,对圣帮伤害太大,且见机行事为妙,还理利用我的管道较可靠。”
  左仲仪暗诧,差点全部押上,输赢未免太大,实非赌徒行径,显然太过冲动,且多多修炼才行。
  柳碧玑道:“只要圣帮稳住,任何人皆不敢擅自出手,李卫将会试探,届时再处理不迟。”
  左仲仪道:“好吧,毕竟汉人在南方已成势力,李卫不是轻举妄动之人。”
  柳碧玑道:“谈谈和鄂龙的状况。”
  左仲仪道:“他对船队有兴趣,已请青逸飞研究,大概不久即有结果。”
  柳碧玑道:“未立即答应者,皆有变化,他在等朱亮功出手,以了解圣帮的状况,现在要他拿出银子,恐不可能,至于青姑娘想帮你,忒也有限。”
  左仲仪道:“这是我头疼地方,钱庄已经有人要提领五十万金,我还没筹到……,如果光明正大去筹,倒是好办,偏偏此事又不能公开。”
  柳碧玑道:“捞金一事尚无消息?”
  左仲仪道:“没有,已过八天,恐凶多吉少……”高鱼高饺是水功好手,沉船处定相当深,或根本找不到正确地点。”
  柳碧玑道:“要郭总挤出五十万金,他大概有办法……”
  左仲仪急摆手道:“不不不,他那凶老婆定哇哇大叫,定露马脚,还是别碰为妙了。”
  柳碧玑翻眼道:“郭总倒是老牛吃嫩草,何人不娶,去娶个交际花,比他年轻三十岁,天天穿金戴银,恨不得天下知晓她有多少家当,实搞不透他那副老实书生,也会耍此花招,成天下笑柄,若非他从不误事,早被圣家开除了。”
  左仲仪笑道:“我也甚感兴趣,郭老怎会女口此?”事情发生于浪迹天涯时,他根本不知,直到接任圣,始在次日见大礼时发现这瞧来恰劲没脑的女子。
  柳碧玑道:“这可受他儿子之赐,郭夫人去世两年,郭老人生失趣,阿秀遂替他物色续弦,结果找个野女人,说什么照三餐凶几回,足可常保青春活力,呵呵,我看郭老恐被迫得日夜不得安宁,睡觉还得跪算盘,不过后来花钱买通,状况好多了。”
  左仲仪道:“没错,郭老活力光划。”
  柳碧玑白眼道:“老不修。”心念转着,忽有灵机:“要那凶婆子把钱拿出来,亦非无法可用,她喜欢钱,要她拿出来赚一倍的利息,半夜都把床铺拿去当了。”
  左仲仪道:“奇女子,但一倍利息实在太高。”
  柳碧玑道:“否则只有圣爷下令,郭老再惧凶婆子,也不敢违抗圣爷;凶婆子也不敢,她只过是没头没脑的纸老虎。”
  左仲仪道:“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忍让郭老为难。”
  柳碧玑叹息道:“我倒是善良了……至于我,筹个五万金已是顶金……”忽又灵机乍现:“去找刘吞金,他专走私洋货,还有鸦片福寿膏,捞了不少。”
  左仲仪道:“他还是从宝祥钱庄进出?”
  柳碧玑道:“你爹帮过他,多少有情分,可你大叔嫌他低级,几乎不交际,他倒抱怨要换钱庄,但到头来还是没换,只不过钱少了,另藏私库,五十万金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左仲仪道:“倒是可行…”
  柳碧玑道:“可以的话,连那支包黑猩也敲一笔他私下开赌场,也捞了不少。”
  左仲仪识得包黑猩,他混迹港门渡口,以船家为场,避开陆上各帮派地盘,自拥势力,和刘剑吞金颇有交情,算是号人物,道:“他很精明,陆上赌场多少官方抽成,自己倒上了船另起炉灶,利润比谁都好。”
  柳碧玑道:“人要是有了钱,都想漂白,做些正当生意,给他一个大饼,他会吃得津津有味,且守口如瓶。”
  左仲仪被那句“守口如瓶”激动,顿首道:“的确值得一试。”
  总督府位于钱塘北岸,即南宋都临安之大内皇宫。
  虽历经多次战役,然因在江南,受损不多,皆已修复,驻于此,严然另一皇朝,雍正皇当知重要,只肯让李卫驻守,多年来并且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原御书房改名“文书阁。”原藏书早移置北京,但李卫亲自补足,他虽是雍正跟前的小肠出身,然既登基,多少装模作样,沾点墨水,正楷耗工费时难练成效,干脆从草书练起,反正只要瞧来龙飞凤舞,带点苍劲,已适合武将身分,总也不太难看,至于手下奉承居多,让李卫感觉体面多多。
  他喜读春秋及孙子兵法,一切以战斗为主‘毕竟掌控武功方掌握一切之观念,他深蒂固铭记在心。
  打从中午搜不着那入侵乾清宫人犯后,李卫已改采封城手段,下令地毯式搜索,以期逮着入侵者,他则待在总督府亲自主导一切,免让官民勾结,失了线索。”
  他一向忠于雍正皇,亦知雍正皇对四阿哥弘历甚为看中,且全力栽培,若把弘历视为皇太子,接班人,恐也是雍正的心意,故他极力护持弘历,以体上意;然自从三阿哥弘时谋反,串通吕留良家族及曾静等人想刺杀弘历,虽弘时被处死,皇太子之争已进入了白热化,弘历随时可能受刺,尤其此次擅闻皇宫大内一事,摆明成为皇太子之争,雍正皇当然极为担心,李卫岂可让主子焦虑,得全力以赴解决此事不可。
  江南龙蛇混杂,确实予叛党极大掩护,李卫多少想丰连根拔附除,然地方势力已盘根错节,恐牵扯太广,根已不能除,唯斩其枝叶,莫让其一手遮天,威胁朝廷,已是控制之最极限。
  他不断以草书写着“正大光明”字迹,心神全部贯注皇上秘旨,当真写着“传位弘历”
  么?亦或是弘昼?毕竟弘昼才是真正满洲旗人,弘历乃和海宁陈家大小姐所生之汉族。
  弘昼为此自信狂妄,雍正皇却对他百般容忍,然其轻浮,怎能接掌国家大事,弘历倒是稳重智慧许多,若他有选择当然也会选弘历,方为社程之福。
  至于另有理亲王弘皙也是野心勃勃,然他非雍正皇亲儿子,怎有可能扶正对方却暗结党,蠢蠢欲动……
  李卫满脑子宫廷秘门,不禁同情主子雍正皇,为此事简直焦头烂额,甚至求助贾士芳这茅山道士,忒也叫人哭笑不得。
  唐玄宗晚年它信道士张果等人,并自封道号,且要天下立“玄元皇帝庙”尊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结果弄得唐朝颓败,那宋徽宗更是离诺,它信林灵素等人,自封道君皇帝,以为天神转世,神胆附身,竟然以此对抗金国,结果亡朝败国,历史殷鉴不远,而今雍正皇亦开始信奉此道,实让人担心大清国运,每每说及此,主子即难耐,直道自有分寸,说得几次,他是听不下去了,不人属下又能如何?唯有替他多防着点,幸另有个文觉国师克着贾士芳,且对方料无串联道伙之虑,暂可稍安,否则恐得暗中把他给杀了;免误主子。
  朝廷繁事甚多,李卫得一一化解,幸责重权亦重,他甘之如始。
  为今来此两大要事,除追查犯人外,另得护着四阿哥宝亲王安危,对于十余日前,江浙闹水灾,前去振灾,理个几日,应有着落,此时情况荡,得暗中传话,宝亲王应于今夜到来。
  直至三更,白面阎罗冷断天匆匆赶回,拜礼后说道:“仍无逃犯下落。除了圣帮白天异动外,入夜并无任何动作,鹰帮只顾想扳倒圣帮,极力拉拢鄂龙,漕帮显得神秘,可能有所动作,属下以为对方和吕四娘等人牵涉今日案件。”
  李卫放下韦笔,伸手弹落过长灯蕊,火花四溅,人影摇晃,道:“这些眼中钉难道三两天即要发作一次么?”
  冷断天道:“无法歼灭?”
  李卫叹道:“难了,当年清兵入关,未能斩草除根,加上顺治,康熙两帝采安抚政策,汉人早已坐大,莫说旗人想除,必受当朝汉人各官僚所反对。”
  冷断天道:“难道就此一直下去?”
  李卫起身负手踱步,道:“你是旗人,我是汉人,我也忠于皇上,这代表什么?汉人也顶着半边天,一动他,就得死伤无数,此非国家之福,其实满汉并非最大问题,只是其中分子挑拨离间;野心大者想兴风作浪罢了。
  冷断天登时道歉:“属下并非轻视汉人……”若非李卫提起,实忘了对方乃货真价实的江南铜山人。
  李卫道:“咱要斗的是那些坏分子,不得引导起满汉之争,否则罪不可恕。”
  冷断在道:“届下受教。”
  李卫道:“派几个人盯住左仲仪,他身分特殊,且几日前方从京城回此,自有嫌逢,记着,要不动声色。”
  冷断天知主子观察一向敏锐,虽未把漕帮摆首位,拂了自已建议,然在无头绪下,姑且听之,道:“找洪威去,照巡捕房传来消息,鄂龙涉及走私伪币,左仲仪涉入其中,借此案,较难起疑。”
  李卫道:“你看着办吧,左仲仪混迹江湖多年,也非省油的灯,此步骤只在牵制,想要奏功,并不容易。”
  冷断天道:“属下遵办。”
  李卫瞧往屋外的月色,道:”决四更天,四阿哥仍未到么?”
  冷断天道:“也该到了,只是他走水路,要绕一圈……”
  李卫突愕道:“他走水路?”
  冷断天道:“主子不是传令要隐密从事?”
  李卫喝道:“下一句‘快马加鞭赶来’你倒忘了,水路全是漕帮,圣帮的地盘,水师根本不管用,四阿哥一落单,你想会是何局面?”
  冷断天这才知道严重,道:“属下立即支援。”
  李卫道:“来不及了,一起去。”
  两人登往外纵,领着数十手下,直往钱塘口掠奔。
  离柳堤百丈之漕船上,正打得火热。
  四阿哥弘历已被七八名黑衣蒙面人狙杀,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贴身护卫几全受伤,拼劲已弱,弘历身染血迹。极力拼战,但纵使武功了得,对方却是绝顶杀手,且数人联手,实难取胜,就连逃难皆甚险恶。
  再斗两招,护卫小德子大腿又吃一剑,疼得跪地闷哼。
  一道剑光复往小德子的脑袋砍去。
  弘历岂肯让他丧命,拼劲扑来:“小德快跳水。”已是不及,一掌打得他坠落水中,哗地水花溅高数丈。
  弘历突露空门,杀手登喝道:“作了他。”数把利剑抢命截来,或砍或刺或劈,全然欲置他于死地,弘历全身而退,让出左肩,反掌扫出冷劲,击偏敌剑,扇子待要出手,肩却被刺伤,疼得他闷哼跌退。
  首领杀手见状冷喝道:“他已不行了,快料了他。”
  弘历诧道:“你是旗人?”已听出语音不同。
  那人闻言乍惊喝道:“快杀他,闪人。”强招顿出。
  弘历冷道:“若是江南叛匪倒也罢了,你明明是在朝旗人,到底是谁?”纵使死去也得弄清对方的真面目,拼劲再起,喝地十成功力尽展,硬将心爱玉骨扇震碎,藉当暗器射向对方。
  十余扇骨确若强晋,且是弘历拼命一击,其势何等之猛,任对方强行阻挡七八支,却漏了两支脸面啸过,叭然一响,黑巾已落,那人机警,转身掩手,又喝道:“快杀了他。”
  数把利剑强势刺来,弘历退落舱板,无力还击。
  情势千钧一发,险恶万分。
  利剑再次,亟欲夺命。
  忽见冷光射至。
  “锵”火花四溅。
  利剑竞被挡下,数名杀手诧愕,回头乍瞧,岸边多出数十人,领者正是大内第一高手李卫,方才那道寒光即是他奋力击来之大力,及时挡掉利剑,其深厚内力可想而知。
  李卫乍现,杀手皆骇。
  那面巾被削者更惧,急道:“事迹败露快退。”知无法收拾弘历,伸手一挥,杀手全数跳水潜逃。
  白面阎罗冷断天喝道:“追。”指示手下落水。
  李卫阻止,道:“别落水,暗夜讨不了好处,以宝亲王安危为要。”
  冷断天知轻重,手一招:“封锁现场。”并喝令手下强弩尽张,以期支援远处主子。
  李卫乘机捡得臂粗柳枝,震断数截,丢入江中,立即飞身纵去,脚点浮枝,直窜漕船,虽未达凌波虚渡境界,一枝渡江功夫忒也了得。
  他飞落漕船,登往弘历扑去:“宝爷你可好?”
  弘历见高手到来,深嘘真气,笑道:“尚可,快救小德子及其他人。”
  李卫随折揪来漕绳,往江中打去,轻易一卷,已将小德子卷上船,随又欺身截住弘历的穴道,免再失血。
  冷断天亦赶来救治其他受伤护卫,其他高手则戒备森严。
  李卫道:“是谁?漕帮恶徒?”
  弘历道:“应该不是,首领是旗人……”
  小德子忍丰伤痛道:“是京城的官,我扯了衣角。”手中仍紧紧抓着那片绣有银丝线碎布。
  李卫接过手瞧了又瞧道:“应是京城手艺可惜太少,不知出于何处。”
  弘历道:“我射了扇骨,伤到了对方的脸颊。”
  李卫冷笑道:“这倒是好线索。”转向冷断天道:“莫传出消息即可,免得他不敢现身。”
  冷断天额首,并交代登船者守秘。
  弘历作口已甫上金创始,舒服许多,始道:“江南果真日益险恶?”
  李卫道:“外人易防,内碱难料,宝爷日后得更小心了。又如今夜何未采陆路?在我管辖,无人敢作怪。”
  弘历道:“原以为水路较隐密,谁知仍出差错,让你担心了。”
  李卫道:“幸好没事,宝爷请回府,容后再谈。”
  弘历顿首,仍关心局势:“圣帮如何?听说新任帮主跟我年龄相仿?”
  李卫道:“是差不多,但他像个谜,恐甚难缠”。
  弘历笑道:“那天会会他”。
  流痞接掌江南第一大帮,自有传言,弘历甚觉吸引。
  卫护送弘历回到了总督府,赫见五阿哥和亲王弘昼迎门而立,玉扇直摇,他和弘历只差两岁,身材一关的高挑,却显轻浮,不够稳重,一脸的骄傲,虽未穿蟒袍,却也黄底绣金云褂,玉缎金履,玉冠辉闪,华丽非常。
  李卫诧道:“五阿哥怎么来了?”
  弘昼畅笑道:“江南多事,我过来帮忙。”
  李卫道:“皇上可准行?”’
  弘昼哈哈再笑道:“皇阿玛有何不准?四阿哥都受伤了,我来得正是时候。”转向弘历道:“四阿哥你说对不对?”
  弘历知其性骄,斗嘴不得,道:“你认为对即可。”
  弘昼击掌笑道:“爽快;这才是好兄弟,不似李卫,只顾皇阿玛东,皇阿玛西,烦死了,进去谈。”扇子一耍,叭地脆响,俨然催促令,便自行大步踏去。
  李卫脸面发热,自己毕竟也是老臣皇上眼前红人,满朝文武皆持重以待,连四阿哥亦如此,唯这狂小于敢直呼自己的名讳,实大不敬,当然引他不快,暗斥道:“连谦虚皆不懂,如何能治天下,若真传位于你,我第一个不从。”
  冷断天等人亦甚不服,然权低位卑,只能默认。
  弘历轻叹:“五弟就是如此,安达莫见怪。”李卫曾指点武功,应算是启蒙师父,以安达相称亦属应该。
  李卫最喜欢被称师父,登时哈哈笑道:“你就懂事许多难怪皇上倚以重任,多多努力。”始引入内。
  冷断天亦觉得宝亲王不论人品,相貌皆是优雅俊挺,英气内敛,气度不凡,文才武功亦属上乘,辅他当皇太子,实大清国之福,不若弘昼骄傲自大,甚至奢华得油头粉面,恐不适接掌江山,否则天下定乱。
  瞧瞧宝亲王,再想想弘昼,冷断天暗道好险,主子撑的是弘历,大清江山应能稳住,至少粘杆处一千人不必天天提心吊胆。
  有进厅堂,弘昼仍想大放撅辞,李卫道:“宝爷有伤在身,得立即治疗。”藉着伤遁避去,弘昼便不便拦人,赏了一瓶金创药,且迫问冷断天凶手是何来路。
  冷断天不愿说及漕帮或鹰帮,圣帮,只道是黑衣蒙面人,弘昼喝道:“好叛徒,必动我宝皇爷,定是吕四娘一挂者,明日定去逮人。”说完虐邪狂笑。
  冷断天应付几句,随以天近四更为劝,始将弘昼送入华房休息,随又行往病房向李卫暗示。
  李卫和冷断天早有轩默契,从其眼神已猜出轮廊,和亲王弘昼突然出现,恐和今夜刺杀行动有所牵连,因为除了巧合外,方才弘昼行径,根本是装腔作势,毕竟宝亲王被刺,何等大事,弘昼却未感到惊诧,由此可知他早已知晓一切。
  李卫暗叹,不久前弘时才因太子之争,暗中联合外人行刺宝亲王,难道弘昼亦想步其后尘吗?若真如此,骨肉相残,岂非更伤皇上悲痛之心。
  亏雍正皇早暗示弘昼,特地于雍正十一年同时一起册封两人,一为“宝”亲王,即暗示宝尊之意,一为“和”亲王,即要弘昼以“和”为贵,且辅佐弘历之意,但任性弘昼总不肯做此解释,老以弘历非纯旗人,毫无资格接掌大清江山,而自许皇位乃他专属,演变至此,仍终日不悔,实皇族悲哀。
  李卫不敢多言,暗示冷断天退去,随即伺候弘历,待其入睡,始肯离去。
  瞧瞧天色,月已西沉,轻叹再起,遥拜雍正皇,说道:“皇上您纵容弘昼至此,难道不怕悲剧再发生么?”
  雍正皇当然不能回话,李卫只有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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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借 金
 
  刘吞金有一口金牙,那是年轻时和海盗搏命,所换来之代价,海盗王被宰,他掉了满口牙,十年前发了横财,始镶得满口金牙。
  他喜欢嚼烟草,(或说是制鸦片后的残渣)金牙缝有点黑,但最近又镶了左犬齿,闪闪发光,忒为显眼。
  他走私鸦片却不吸食,只是嚼残渣,有点苦,有点凉,嚼久了,好像有点醉味,让人舒爽。
  也许这也是一种瘾,但总比吸鸦片好。
  他敝着瘦如猴子的胸脯,却肌肉条条可,一股猴劲让人感觉他精明过人,不好惹,尤其当了十余年海大王,何种阵仗没有见过?叭地一响,差点将紫檀桌给拍垮,随即哈哈畅笑道:“我赢了。”
  刘吞金正和对坐的魁梧大猩猩包天星赌大小,掷个十四点,赢过包天星的十三点,赚走了五十两元宝一锭。
  包天星当年亦是海盗出身,晒得一身黑,原是满脸落腮胡,浑人一个,瞧来若黑猩猩,因而人称“包黑猩”,或“变种包黑天”,如今发达,剃了腮胡,连头发亦剃光,还抹得发亮,以讨吉祥——越亮财运越佳,然今天似乎不管用,已输近五百金,哇哇直叫道:“你作弊么?老是赢。”
  两人年龄约在五十上下,一胖一瘦,一猴一猩,倒是绝配。
  刘吞金喝道:“赌场开了百余间,还看不出我诈不诈,想赖帐不成?”抢得元宝,先往怀中藏去再说。
  包天星黑脸的抽动,忒也找不出许术,喝道:“再赌一把,五百金。”从褚青绣金缎袍抽出银票,想再拼一局,“万鑫银票不是照样管用。”
  刘吞金瞄眼道:“你改用他们的银票?”
  包天星道:“干我这行,哪能只限制一家钱庄?南北通通收,亿嘉也收,尤其圣帮最近清高许多,大概高攀不上。”
  刘吞金道:“换了人,不知状况如何?”
  包天星道:“小毛头,能玩出啥花样,快下注,赌是不赌?”
  刘吞金哈哈笑道:“不赌,久赌必输,何况我看万鑫不顺眼,赢来也不爽。”尤其最近朱亮功甚想染指鸦片走私,不得不防。
  包天星冷斥道:“钱要给你,还挑?”只好翻着银票,想找出另一张。”
  刘吞金笑道:“若是免费给我,肯定收。”
  包天星喝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终抽出宝祥银票,往桌上一丢,喝道:“我先来。”
  登往段子抓去,念得几句咒语,始往碗中撤去。
  骰子转跳落定,双么一个三,五点。
  包天星唉呀尖叫要糟。
  刘吞金大叫:“五点,哈哈你输定了。”赶忙抓起骰子,猛往碗里丢去。
  骰子打转,扣人心弦。
  包天星突地想到了什么,喝道:“不算,你尚未押元宝。”想出手阻止。
  刘吞金喝道:“岂能不算,银子都撤离。一手挡往包星天,一手抓往怀中元宝。准备下注,谁知银子落定,双么一个二,四点,瞧得他两眼揪跳快落眶外,又将元宝收回,干声道:“既说不算既不算。”
  包天星当然怒极,喝道:“四点,哇哈,你输了快还元宝。”伸手即抢。”
  刘吞金斥道:“你说不算还想算。”包天星喝道:“你说骰子撤出即算数,想赖么?”
  抢争不停,偌大漕帮已被双方踩得东晃西摇,水波哗啦哗啦掀动。
  漕船齐聚江边如沙丁鱼,若非波动,不易现形,左仲仪正寻着,忽见状况,知目标已现,登时掠来。
  包天星已把刘吞金逼近角落,想生吞活剥,虐笑不断之嘴巴张得可吞下大乌龟。
  刘吞金突地往壁柜击去。
  一支粗肥老鼠骇叫冲出。
  它急于逃命,扑往包天星的脸面。
  一阵杀猪式叫声传出。
  包天星简直掉魂掉命,双手疯狂往脸上抓去,疯狂跳往赌桌,全身抖颤若受惊小孩,直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肥鼠早已落地四逃,谁知鼠颈绑了绳子,刘吞金一扯,肥嫌复被拖回,鞭也似地甩绕大猩猩。
  鼠叫,猩也叫。
  刘吞金得意笑道:“鼠辈横行,你也敢器张?”
  原来包天星当年海盗生涯,曾抢得宝物,藏于海岛密窟,随后大事庆祝,醉倒窟中,谁知此窟乃肥鼠巢,待其喝醉后立即反扑,咬得对方全身是伤,头发尽落,尤其一支还钻入其嘴中,包天星终被惊醒,以为刺客偷袭,一嘴咬掉鼠脑,鲜血四溢且发出嗽地一声,复见脸面无数肥鼠爪爬,简直恐怖如麻,吓得了屁滚尿流,拐命夺洞而出,始知满身伤痕,头发已稀惨不忍睹。
  纵使事后烧了鼠巢,包天星却已吓过头,终生惧鼠如恶魔,刘吞金早知其弱点船上随时养肥鼠备用,看来效果良好。
  包天星的确吓坏,恼惧成怒,猛地吼道:“再放鼠,拆了你的船。”劈天掌顿展,轰得舱板乱飞,破洞已现。
  刘吞金急道:“好好好,到此为止。”亟于将肥鼠收妥。
  此时左仲仪已赶至,那漕船一半筑有木房,一半敞开,只置载运东西,如今木墙已破,得以窥及全貌,见得双方狼狈样,不觉想笑拜礼道:“在下左仲仪特来拜访两位前辈。”
  圣爷早换人,左仲仪三字已是圣爷代名词,这一说出。两老皆诧,顿停动作,原赶来想阻挡者亦诧道:“是圣帮掌门?”
  左仲仪拱手笑道:“正是,二位可好?”
  刘包二人最好面子,闻言窘脸,急笑道:“没事没事,挺好挺好。”连忙收拾残局。
  刘吞金将肥鼠拉回,装入铁箱,肥鼠仍慌叫,干脆一指点昏,直笑道:“没事,挺好。”牙齿闪闪生光。
  包天星则跳回地面,急于收拾掉落四处的银票。
  左仲仪暗中窃瞧,倒是万窑票子居多,暗付对方和朱亮功有所交往?
  包天星知露底,干笑道:“鹰帮最近输得多,所以银票给的多,手上自然厚得多。”
  左仲仪笑道:“星老该换开来,然后拿到宝祥生利息,赢的银票不计利息多浪费,你可未算着吧?”
  包天星—楞:“倒是不知有此事……”目光闪亮:“能生多少利?”
  左仲仪笑道:“星老利息当然好谈,但若以一般估,约年利十分之一,百两可生十两,每月亦近一两,若十万金,每年也能领个一万金,不赚白不赚。”
  包天星哗道:“抢钱啊,原来钱庄利润这么高?”
  左仲仪道:“钱滚钱,利滚利,乃经营最高境界。”
  包天星道:“不错,赌场利润高,风险也大,终非长久之计。”
  刘吞金冷道:“怎么,想开钱庄?凭你那猩猩模样,准吓跑顾客,死了这条心吧,何况钱庄光收银子也不成,得放款出去才行,开赌场又借钱予赌徒,不轧死你才怪。”
  包天星没了主意,道:“当真如此?”
  左仲仪笑道:“事业专有精,经营钱事,可交予在下,星老只负责交钱即可”。
  包天星道:“只顾交钱生利息?”
  左仲仪道:“非也,那是死招,另有生招,你的钱存入我的钱庄,然后言明可投资,我来帮你投资,获利必更丰,纵使你不满意,也要随时抽回。”
  包天星道:“听来不差,但赔本怎么办?”
  左仲仪笑道:“两种方式,伯赔本,利润少些,不伯赔,利润多些,任君选择。”
  包天星道:“倒是给我出难题。”摸着光头,有一脑没一脑的想着。
  刘吞金经历几分钟,这才想及辈分,纵使对方接任圣帮,却是后辈,登时瞄眼:“何事找来?不知我正在办事么?”
  原是敞开胸脯衣襟已扯妥,凛凛生风于紫檀雕龙板凳,全船唯属此凳最高贵:“你爹见了我,也得客气三分。”当年确是他爹照顾,但已不在,唬弄一下也好。
  左仲仪拜礼道:“打扰刘叔,尚请见谅。”
  刘吞金瞧他姿态甚低,不禁虚荣入心,摆摆手道:“找我何事?最近圣帮风风雨雨,不知是真是假?”
  包天星道:“左海瑞把圣帮库金搞掉,有这码事?”
  左仲仪笑道:“全是鹰帮传言,不足信,我此次前来乃是想找两位合作发展事业。”
  刘吞金目光诧闪道:“找我合作?圣帮也会找人合作?”不信,且觉有鬼。
  包天星外表虽浑,心思仍细,暗付道:“也对,凭圣帮资产,人脉,而且事业遍天下,何需找人合彩?”
  左仲仪笑道:“这门行业非两位不可,我想建立大船队,需要航行好手,且懂得打仗,打海盗。”
  刘吞金道:“何必?我早有船队。”
  包天星道:“海上作战,已是十余年前日子,我不干啦。”纵使另有秘密海盗船队,却也只剩少数,现在只顾船上赌场,已可吃后半辈子,不必再冒险。
  左仲仪笑道:“那只是备而不用,船队大,海盗当然不敢来,但合伙事业,应先考虑……花多少银,赚多少利?它一利可赚一倍。”
  刘包二人眼睛顿闪。
  包天星道:“啥名堂?抢我生意么?”
  刘吞金亦如此想,除了走私鸦片,哪来如此高利润?
  左仲仪道:“两位想偏了,一艘可载百包米,和千包米,人手应并不多,一趟下来,利润增加数倍,何况引洋货到中原,或引国货到西洋,全是大油水,光是水晶瓦斯灯,中原售价即上百倍,比福寿膏还高。”
  刘吞金嚼得喳喳响,甚忌他人提及鸦片,但左仲仪为求效果,还是说出。
  两人颇为心动。
  包天星道:“官方岂会核准?”
  左仲仪道:“我已找亿嘉票号合作,应无问题,纵使不准,大船行于外海,小船接入港,照样可行。”
  包天星贪婪已起道:“倒是好方法。”
  刘吞金暗道:“这可是我专长,看是因此方找我合作吧。”
  左仲仪道:“两位可考虑,三天后答复即可。”
  刘吞金道:“若加入,需多少金?”
  包天星道:“十万金够不够?”
  左仲仪笑道:“星老还在造小船么?准备个百万两金还差不多,你近年赚了不少,埋在地底,不伯生锈?”
  包天星干笑着直道哪有哪有,仍按不了因发达而身价暴溺之虚荣,呵呵得意笑起。
  刘吞金亦心动,然如此庞大投资岂可儿戏?故作智慧状,道:“待我盘算盘算,三日之后再作决定。”
  左仲仪拱手笑道:“二老应有先见之明,黑道混久了,任谁不想往白道走,这是正当生意。”
  包天星喝道:“哇哈,打官腔,谁说黑道不好,照样有人混得有声有色”。
  左仲仪笑道:“晚辈并未说不好,只是打打杀杀,不累么?您愿后辈跟着您拼命?”
  包天星一愕,自己即惧女儿步后尘,不肯娶妻生子。
  刘吞金结了婚,然妻子却在一次意外中丧命,独留一女;硬逼她读书识字,养在西席家中,又怎肯让她步后尘?
  左仲仪这番话刺痛两老内心深处。
  包天星呸得一声,斥道:“我没后代,不劳你操心。”
  左仲仪道:“星老想通再说。”
  包天星伸出三根手指头道:“三天,照样三天给答案。”
  左仲仪笑道:“晚辈等候佳音。”
  刘吞金转得话题:“北京来了不少人,好像针对你而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左仲仪道:“非为我而来,乃是皇位,太子之争斗至江南,我只是凑巧回来接任掌门,不幸碰上而已。”
  刘吞金道:“那就好,否则连李卫都亲自出马,谁都不想惹麻烦。”
  左仲仪道:“圣帮一向以生意人自居,赚钱第一,怎会自惹麻烦。”
  包天星领首爽声道:“这正是我最钦佩,亦最羡慕之处,小兄弟别摘砸了。”
  江南三大势力相互牵制,给予黑道十数年平衡稳定,两老感受甚深,故不愿任何一帮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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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缉 凶
 
  左仲仪满意此次拜访。
  毕竟说及借银子,以二老精明,准猜及出事,有所防备,故干脆采取合作投资,只要谈成,即成合伙人,其资金岂会从它处进出,宝祥自能稳住。
  现在只等朱亮功发动攻势,而后调集二老及鄂龙资金,一切将有惊无险,顺利过关。
  左仲仪暂解调度资金之危,遂回头揣想皇太子之争,双方既已交手,应已白热化,得小心应会为是。
  既在江口他想探探昨夜线索,遂往圣兴号行去。
  数里柳堤,已行两里,忽见“翻江龙”风及时慌张奔来,他原是圣兴号船长,年约四旬,中等身材,肌肉结实,脸面劲中带雅,并非土浑舵手,而是经验丰富航行家,由于常往洋国,故穿着素雅,紧身水靠藏于内,以应不时之需,毕竟浑号为“翻江龙”,水功比起高蛟高鱼兄弟,丝毫未见逊色。
  其一向稳健,慌张奔来,左仲仪顿觉不妙,道:“出事了?”
  风及时拱手道:“官府封锁圣兴号,恐不妥……”
  左仲仪诧道:“他们发现救人一事?”
  风及时道:“不知,属下特前来通知圣爷?”
  “走,去瞧瞧。”
  左仲仪知状况已变,引领风及时,快步奔去。
  圣兴号近在两里,数掠即至,已见得冷面铁捕洪威引领十数捕快封锁堤岸,副捕头秦玉龙封锁于船头。
  两人并未搜索,似在等待什么?
  乍见左仲仪,洪威冷道:“左爷敢情惹了麻烦,敢派刺客杀手行刺宝亲王?总督已下令封船”。
  银子早已暗中送往秋华处,解决债务,洪威多少感恩,始亲自封往外围,想传递消息—
  —此乃总督李卫封船,他不得不遵。
  左仲仪暗诧,对方并非为丁幻,竟为昨夜刺客而来,未免太过突冗,道:“找到证据了?”
  洪威道:“我搜过,并无证据,但总督如此踱定,倒也为难,似有人检举,不得不查。”
  左仲仪道:“会是鹰帮?”洪威道:“我只顾封锁。”其他不作揣想,毕竟巡抚大人和朱亮功攀上交情,作任何表态皆不妥。
  左仲仪知其难处,不再追向道:“照捕头意思,我不能登船?”
  洪威道:“不登比登了好,何况我奉命不准任何人登船。”
  左仲仪知其用意,若登上船而找出证据,自难脱嫌,遂额首道:“那就等吧。”
  风及时道:“圣兴号一向干净,自无问题。”
  两人遂在岸边陪同洪威等待李卫人马到来。
  情况紧急,半刻未到,已见大批人马掠近。
  粘杆处头领冷断天带头,直隶总督李卫陪着宝亲王弘历掠行其后,再后者十数人乃大内高手。
  左仲仪已被宝亲王温雅英挺气质所吸引,暗专道:“他就是宝亲王?英华内敛,成也有帝王气势……”他浪迹这海内外江湖多年,始终未注意大内皇宫亲王变化,如今终如愿以偿。
  宝亲王亦见着左仲仪,那股豪迈俊挺,简直让他吃味,暗诧道:“原以为是痞流之辈,怎生英气逼人?”原以为自己是人中龙凤,对方竟青出于蓝,吃味加重几分。
  人马掠近。
  左仲仪拜礼道:“恭候宝亲王,李总督,以及冷统领大驾。”众人跟着拜礼。
  宝亲王共手笑道:“敢是左圣爷?免礼免礼。”始终觉得他英气凛生,丝毫未见怯心,甚至势压全场,且像雾般不可捉摸。
  李卫亦瞧不穿左仲仪的深浅,笑道:“有人检举,我等来瞧瞧,左老弟应是清白,让我等上船,无妨吧。”
  左仲仪道:“岂敢阻拦,天下尽归朝廷官方所管辖,在下必遵王法,诸位请。”引客上船。
  李卫客套中仍引宝亲王先行,冷断天护持后头,戒备森严。
  毕竟以圣帮势力,最有资格刺杀宝亲王,甚至李卫。
  洪威替左仲仪说话,道:“左爷一直未上船。”
  李卫笑道:“左他是守法之人。”频点头道:“你甚尽职,另有他人进出么?”
  洪威道:“无。”
  李卫道:“好,继续防守,任何人不得进来。”
  洪威应是,封锁更严。
  李卫却若识途老马,直往内舱行去,且有意无意往右舱搜去。
  历经起居仓,置物舱,水手舱,厨舱,水柜舱,并无异样,唯在杂物舱,李卫已停步,不断注意四周。
  左仲仪暗诧,活动秘门即在此舱,难道对方已发现?但回首想想,纵使发现又如何?丁幻早失,衣衫亦处理完毕,纵有疑惑,亦只是猜想。
  宝亲王则对圣兴号设计之巧妙颇为赞赏,若官船能造得如此精密,可多耐用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圣帮造船技术的确不简单。
  李卫终行至舱墙,外表为堆置圆桶柜子,那圆桶长粗若大腿,且接了软管,李卫甚好奇道:“此啥名堂?酒桶么?”
  左仲仪道:“非也,酒桶以木质为佳,此为铁桶,潜入水中,可多支持十几二十分钟,乃辅助修船板工具。”
  李卫道:“倒是新鲜。”
  宝亲王道:“从未听过,洋玩意?”
  左仲仪道:“有一点,但绝大多数乃风船长改良。”
  宝亲王瞧及风及时,频频赞许道:“有眼光,有创意。”
  风及时拱手示笑,不作回答,毕竟是敌是友仍分不清,不得不防,双掌始终暗运真劲,不敢松懈。
  李卫道:“此柜可打开么?”
  左仲仪至此确知对方已知晓,遂点头道:“可以开,但处理不易,海水将倒灌。”
  宝亲王诧道:“我们在水底?”
  左仲仪笑道:“此船吃水甚深,且杂物舱已在底层。”
  宝亲王笑道:“实是一艘异船。”
  李卫道:“打开吧。”
  左仲仪额首,立即走往舱械左侧,设有四个铁圆盘,逆时针转去,叭然一响,舱柜掀开,里头出现数尺高低铁柜,传来水锈腐味。
  李卫道:“常浸海水?有腐锈味?还可再开另舱门?”
  左仲仪道:“可,但得人进去,先锁上舱柜,否则一开,海水必涌入。”
  李卫额首:“知了。”转向冷断天道:“你来。”
  冷断天依言行至铁柜,任他武功高强,此时面对从未接触异门,竟也紧张冷汗暗流。
  左仲仪知纸难包火,干脆告知开启外舱方式,冷断天铭记在心,李卫道:“小心了。”
  登将舱柜关妥。
  砰。
  一声震响,各捣众心。
  李卫想瞧结果。
  宝亲王暗叹设计巧妙,可惜大清国一向并未重视水师及造船技术,倒让圣帮抢占鳌头。
  左仲仪直觉李卫必有把柄,否则不可能如此详尽作检查,难道舱外另有乾坤?
  正揣想之际,里头复传出砰砰声响,显然外舱门已被启开。
  呼噜呼噜声再次传出。
  冷断天已落水。
  然那呼噜声似在拖东西。
  左仲仪登觉不妙,道:“外头勾着东西了?”
  风及时道:“船外之物,我们无法预料。”
  李卫则目光闪邪,看来的确有名堂。
  不到半刻,冷断天已敲了舱柜,嘟嘟直响。
  李卫亲自开启舱柜。
  只一小裂缝,哗地暴响,海水急涌射出,李卫诧然倒闪数尺。
  海水射及设计过之凹槽铁壁,落于地面水槽,不再外溢。
  哗啦啦后,舱柜已开。
  冷断天一身湿地静立左侧,其左侧则扶着一位黑衣蒙面且断气多时之尸体。
  众人见尸惊叫。
  宝亲王诧道:“正是昨夜刺杀我的家伙”。
  左仲仪暗自叫苦,竟然摆此高明手段,嫁祸得天衣无缝。
  风及时急道:“死者身上绑着绳索,分明是嫁祸,大人明查。”
  李卫冷道:“也有可能是尔等暗置手法,先看看此人是谁?”下令冷断天摘下此人的面巾。
  此人嘴唇较厚,黏了假胡,如今脱落,甚好辨认。
  冷断天诧道:“大嘴常虎,在大内侍卫头领,原属三阿哥弘时亲王,杀手竟是他们?”
  宝亲王叹道:“弘时联合曾静等人造反,早已遭皇阿玛赐死,显然另有人主导。”
  李卫转向左仲仪道:“你怎么说?”
  左仲仪道:“总督应知道是嫁祸。”
  李卫冷道:“我甚愿如此想,然前次逃犯事件,圣帮亦牵扯其中,我倒觉得你以此暗门助藏逃犯,现在又碰上了这码事,叫我如何向天下交代。”
  左仲仪道:“查案贵在真实,若我所犯,自难逃责任,若非圣帮所为,强罪并不妥。”
  李卫冷道:“我倒觉得你嫌疑最大。”
  左仲仪道:“告密者嫌疑更大,不知对方是谁?”
  李卫道:“投书告密,无迹可查。”
  左仲仪道:“那即是心虚。”
  李卫冷目闪动道:“你到底想把宝亲王如何?”
  左仲仪道:“总督如此问,难道已认定我有罪?”
  李卫道:“无入能在圣帮地盘搞鬼,圣兴号也不例外。”
  左仲仪一楞,不错,圣帮雄霸南方多年,俨然武林盟主,普通角色岂敢太岁头上动土,尤其在自家地盘之内,难道是内贼所为?然风及时忠心耿耿,怎可怀疑他,道:“总督应知另有鹰帮是圣帮死对头。”
  李卫道:“可惜尸体在此发现。”
  左仲仪道:“圣帮是有嫌疑,但请总督明查,在下根本毫无刺杀宝亲王企图。”
  李卫冷哼,不想多言,准备扣人查案。
  宝亲王突地开口道:“我相信他不会杀我。”
  李卫诧道:“宝爷您?”
  弘历爽声一笑道:“我与他素昧平生,毫无仇怨,亦无厉害关系,他何需杀我?更何况他要杀我,毋需别人出手,他即是一等一的高手,天下无出其右者。”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宝爷夸赞。”对方有意解危,不知用意何在?
  李卫道:“宝爷乃千岁之身,亦可能是一国储君,有心者随时想陷杀,对任何人皆有利害关系……”
  弘历笑道:“唯他例外,天下第一高手,足可纵横天下,怎对我如此看中?”
  李卫道:“宝爷怎知他乃第一高手?”
  弘历道:“感觉。”睨瞧左仲仪一眼,笑道:“我的功夫已不低,但总觉抓不住他,那非伸手抓人之意,而是连目光皆抓不住,文觉国师常说:‘武学练至极高境界,即若云雾,不论表或动,皆让人产生不可捉摸之感。’从先前会面至今,我一直有此强烈感觉,所以称他武功天下策一。”
  李卫汕笑道:“宝爷看似幻想多些,他只二十来岁,哪能登峰造极?”
  弘历笑道:“武学贵在天分,我亦从小习武,安达常说我已有四五十年修为,左圣爷却超出我,岂非有五六十年的修为,何况他瞧来更稳重成熟,定是绝顶好手。”
  李卫邪声一笑:“圣帮破浪,搏浪,断浪三绝招,我早领教过,的确犀利,但想称霸天下,倒也不易,除非他流浪五年间另有奇遇,否则甚难叫人心服。”兴起较量之意,想挫挫对方的锐气。
  左仲仪的确下过苦功,尤其在失去圣爷接班机会后,他只能另求发展,在得知父亲有套“长江经商宝典”后,他精研经商之术,却从其中一句:“长江之水天上来,浩瀚虚无难捉摸,洪勇澎湃盖天下”因而亲自前往长江源头探寻悟道,果然在短短两年内悟通武学之道乃万流归宗,练至极致即若云雾雷雨,不可捉摸且威力无穷,他即朝此苦练,另加自身悟性甚高,除了自家武学,已另创境界,每每招即觉劲力无穷,实获益非浅,至此他方敢混迹天下,甚至洋国,总能自保。
  然他虽未逢敌手,但天下第一,恐也不敢自居。
  宝亲王笑道:“左爷,总督不服,和他比斗几招,若赢了,我准你一月查案,洗刷罪嫌。”
  左仲仪已无后路,拜礼道:“多谢宝爷。”只且试。
  李卫哈哈笑:“行,如若你能赢我,自也毋需大费周章,我暂且信你清白,且亦可对手下有所交代。”
  左仲仪道:“那总督请吧。”  。
  众人始往舱外行去,准备较量。
  李卫挑得平坦处,下令冷断天封往四周,看似不让左仲仪走脱,暗地却不想让外头知晓战况胜负。毕竟圣帮组织庞大,在无确切证据之前,实动不得。
  左仲仪落落大方,运气以对,拜礼道:“总督请了。”
  李卫道:“我是长辈,让你三招。”
  左仲仪道:“多谢。”登时出招扑敌,用的正是家传的“破浪掌法”,赫见暗流汹涌,迳道迫人,威若猛浪。
  弘历见状暗好功夫,若非自己肩头受伤,且想亲自试试身手,冷断天瞧得甚仔细想印证昨夜敌人身手。
  风及时暗付:“圣爷功夫已是登堂入室,圣帮靠他应撑得过去。”
  李卫原是粘杆处秘密头子,练的全是扑杀,擒拿功夫,动起招式,全然杀气腾腾,他尤擅长“忠魂枪”法,此功夫自小即练,原是跟在雍正身边,自居忠臣,随时可为君丧魂,故称“忠魂枪”,然此时即让三招,拿手功夫省着用,只以擒拿手化掌以相迎招式。
  赫见掌掌相击,似千手观音叭叭脆响,双方身化游龙幻瘠,忽东忽西,快速已极。
  叭然再响,双双错开落个平分秋色。
  李卫喝道:“好功夫,左海宁未亏待你,倾力相传,破浪掌法耍来道道地地,难得难得。”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夸奖,晚辈再进招了”。劲气一提,复又使出“搏浪掌法”,浪涛汹滚,吞天掠地,比起方才威力再强三分。李卫叫好,再次化去。
  左仲仪随又耍出“断浪掌法”,手刀一切,千劲万劲乱斩,刀刀破空成斧,厉害无比,周道诸人顿觉压力,退后两步避之,但说也奇异掌落于木舱板,竟化无形,巧劲拿捏,已臻火侯。
  李卫照样强招化去,心下一凛,以其招式瞧来,武学恐在左海宁之上,小小年纪,实属难能可贵。
  三招已过,李卫喝道:“让招已过,小心接招。”伸手一吸,从一名手下吸来长枪,只一抖动,长枪咻咻若狂龙,声音破空钻耳,威力可想而知。
  左仲信知杀招已出,不再抢攻,且以守势应之,身形落定,但瞧来却若飘浮,难捏尺度。
  李卫冷喝一声,长枪终出手,那枪直若后彝射太阳之千古神箭,威势冲天,足烈阳射下,这一贯穿,简直摧枯拉朽,这哪是比武,简直是在杀人。
  众人瞧及,唉呢惊叫,皆为左仲仪捏把冷汗。
  利枪穿刺快速,左仲仪实难躲去,赫枪头冲身,即欲裂穿,情急中,异事已生,左仲仪在极不可能的角度里,左腰一缩,射过一枪,身形旋处,直若莲花飘浮,众人见状暗自叫巧称妙。
  李卫一招刺空,暗诧道:“是何招法?”怎肯收手,回身一转,又是“千枪万箭”齐射,此时已非方才一枪了事,而是枪花万箭,耍得箭罩四周,难现人形。
  但见枪去支支夺命,影掠次次妙闪,双方即在数丈方圆打得难分难解,不见身形。左仲仪几乎险象环生,贴着利枪滚落,稍一失闪,必被刺穿,战况险极,凶险无比。
  李卫越战越惊,自己枪法浸淫数十年,不敢说天下无敌,却也鲜有敌手,然对方竟能贴着枪尖滚来掠去,看似狼狈不堪,实则自信满满,全是消极迎招,若其积极反攻,那岂非另一避面?
  再战三招,无法将对方拿下,猛地收喝道:“好功夫。”长枪顿舱板,砰地一响,若战鼓暴响,威凛煞人。
  左仲仪则收势不住,滚跌数尺,方煞住身形,显然狼狈,拜礼说道:“多谢总督手下留情。”
  李卫笑道:“好功夫,不愧一派之尊。”知其武功确实硬底,实不可轻忽。
  风及时及圣帮弟子满意已极,圣爷既能斗得李卫,纵使平分秋色,然以此见证,足可立足江湖,为圣帮之福。
  宝亲王弘历则升起爱才之意,先前助他即有收服之心,此时见之,更若伯乐寻着千里马,窃喜于心,付道:“如若得他,何患江南不臣服。”然千里马岂好收编,满脑子鬼主意转着,却无一计可用。
  李卫将长枪丢还手下,转往弘历,拜礼道:“宝爷说的没错左仲仪若想刺杀,亲自出手恐无人能挡,自允和他一月之内捉拿真正凶手。”
  弘历笑道:“那好那好,希望一场误会,莫伤和气。”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宝爷,总督赐给机会。”
  李卫道:“机会是你争取的,但别忘了一月之内,若未寻及真正的凶手,我们仍得办人。”
  左仲仪道:“若真如此,圣帮亦无话可说。”
  李卫转向冷断天道:“把尸首带走,请件作验尸,也该明白死因,给圣帮一点线索。”
  冷断天应是,引领弟兄而去,李卫随即暗示弘历走人。
  弘历拱手笑道:“圣帮造船技术式是一绝,哪天前来坟教讨教,不知圣爷肯否倾囊?”
  左仲仪笑道:“宝爷愿意,我等必全力告知。”
  弘历道:“就此说定,来日再见,告辞。”
  拜礼后,始和李卫退去。
  大捕头洪威最后才撤走官差。
  圣兴号只剩圣帮弟子,众人儿全陶醉方才比武阵仗中,忘了目前险困之境。
  左仲仪心情沉重,摆手道:“风船长留下,其他四处戒备,不准他人再登船,另外,水底也布网,此次咱失着了。”
  风及时交代手下分配工作,众人散去后,始拜礼道:“属下失职,愿领罚。”带给圣帮麻烦,自责不已。
  左仲仪摆摆手道:“不是你的错,我也未料到,是天意,自责无用,专心防范为是。”
  风及时道:“布下水网,可防此事再发生”。
  左仲仪道:“以你想法,谁最有可能走漏消息?船上秘舱暗门,知道者并不多。”
  风及时道:“不瞒爷您,恐出了内奸。”
  左仲仪叹道:“这正是我最不想揣想者,然事实恐无法避免,你认为内奸是谁?”
  风及时欲言又止,面有难色,道:“属下并无证据,故不敢多言,帮中戒律亦明定不和诬告。”
  左仲仪道:“事关圣帮安危,你说了我只供参考,不会公开。”
  风及时挣扎后终于说道:“恐和前任圣爷有关。”
  左仲仪诧道:“我大叔。”
  风及时低声道:“半月前逢暴风雨,他拼命出航,我在后头掌舵,后来高蛟,高鱼兄弟搜索沉船未果,瑞爷焦切万分,后来说了一句‘总得找个代罪羔羊’,当时并未明白瑞爷真正的意思,但后为您接了位置,始知你可能即是代罪羔羊,现您似能稳住大局,瑞爷可能从中破坏。”
  左仲仪苦笑道:“倒是棘手事……”转向风及时道:“守住圣兴号,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向任何人说,我来处理即可。”
  风及时道:“属下遵命。”
  李卫回到总督府,已和宝亲王冷断天齐聚“畅心园”秘谈。
  冷断天道:“左仲仪涉嫌重大,爷怎放过他?”此爷代表李卫和宝亲王。
  宝亲王道:“是么?我总觉栽脏居多,该我的是那暗中传话者。”
  李卫道:“他有重嫌,宝爷莫意气用事。”
  宝亲王一楞道:“安达如此肯定?”
  李卫道:“此人深藏不露,刚从京城回到江南,即惹出许多事,不得不防,尤其闯入大内一事。”转向冷断天说道:“你说。”
  冷断天道:“杀死刺客,或许无直接证据指向他,但闯入乾清官那厮必定是他救走,毕竟那厮早受重作,且被困在江口,除了他那种超强神功,能将铁链震断,借以杀死两名弟兄,江南能人已不多,何况要从天罗地网中救人,唯船底那秘舱外,恐无任何退路”。
  宝亲王不说话了,能一招击毙两名大内高手,恐只有几名帮主做得到,左仲仪却是最靠近者。
  冷断天道:“昨日暗访已查出左仲仪宴请鄂龙时,早到圣兴号,且他曾步往长堤工地,嫌疑更重。”
  宝亲王不得不信,道:“他到底有何目的?……”
  李卫道:“总非好事。”
  冷断天道:“何不调遣大军,直接逮人,以快刀斩乱麻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李卫摇头道:“不成不成,若圣帮能够轻易解决,早在康熙大行皇帝即已解决,它已着根和漕帮一样四处播延,牵一发,动全身,处理不佳,恐引起内战,毕竟满清江山不只靠旗,另一半是汉人,满清皇常被歧视为夷狄之君,无法统治汉人江山,故康熙,雍正皇不断示意满汉融合,且为君清明,即在避免内战,像圣帮如此大帮,轻易收拾,实是不妥,我才留他一条后路,仔细观察,最好对方能自行内斗,倒省了朝廷不少事。”
  冷断天恍然李卫的心意,原是让其内斗,道:“那鹰帮对付圣帮种种,我等亦不必插手?”
  李卫道:“不必,我们只管四爷安危,以及阻止任何想危及大清江山者,其他一概不理。”
  冷断天顿首道:“属下已知分寸。”
  宝亲王叹息道:“左仲仪是块料,不能揽为所用?”
  李卫道:“难。强龙难为地头蛇,他不是那种臣服者”。
  宝亲王道:“我并非要他臣服,而是他似乎能力甚强,向他请益治国或经商,造船之道,也是应该。”
  李卫道:“多观察一阵,不管他能力多强,唯一要弄懂者,是他脑袋在想些什么?若是反贼一个,徒增朝廷困扰,又怎能用之。”
  宝亲王叹道:“天下之大,实治理不易,尤其治人,更是难上加难。”
  李卫道:“亲父子,兄弟皆可能反目成仇,何况他人,宝爷宜戒之。”
  宝亲王知其所言乃三哥弘时造反一案,感叹中,心情更自低落。
  左仲仪找来柳碧玑,并告知一切。
  柳碧玑瞧着书房上方之左海宁遗像,喃喃说道:“若是左海瑞耍的手段,那倒是过分了……”
  左仲仪道:“大叔始终未离开杭州城?”
  柳碧玑道:“在栖霞山附近行馆,他若想办事也够近了,但会是他么?”
  左仲仪道:“我想去探探状况。”
  柳碧玑道:“去吧,外敌好对付,内贼难防,纵使未必有证据,吓吓他也好。”
  左仲仪拜向父亲遗像,道:“爹在天有灵,请护持圣帮度过难关。”深深三揖,始告别而去。
  柳碧玑喃喃说道:“家贼难防,诸多私心罢了…”轻轻一叹,兀自整理清尘去了。
  栖霞山位于西湖北方里许,时值夏日,苍林绿树,宛若世外桃源。
  圣帮在此筑有“观霞阁”一座平日只派打扫者看管,阁高三层,红瓦白墙,颇为华雅,阁前引有山泉小瀑,流水淳淳,平清幽静。
  左仲仪既是暗访,遂潜往附近,但觉里头守卫数人,戒备甚严,暗付道:“大叔自己带了手下,看来权欲仍在……”艺高胆大之下,复往里头潜去,避开两守卫,已抵后院,那题有“清心居”之雅阁,’里头已传来左海瑞畅笑道:“左仲仪被摆一道,忒也爽快。”
  另有一人道:“爹,咱何时接回掌门一职?”正是左胜超,丢了掌门职位,他常抱怨。
  左海瑞笑道:“快啦,等这次风头过去再说。”
  左胜超道:“还要多久?总不能等上十年八年吧?”
  左海瑞道:“何需那么久?我看快则三月,慢则半年,这小于必弄得一场糊涂,届时自可拿回掌门职位。”
  左胜超道:“干脆让李卫把他抓起来不就得了,此次竟然让他逃过一劫,实是老天无眼。”
  左海瑞道:“却不知李卫怎把他给放了?”
  左仲仪闻至此,暗叹一声,果真始料成真,然此事若不摆乎,将夜长梦多,突的掠前,一掌劈开檀门,吓得两父子跳起戒备,大喝是谁?忽见来人,更是诧愕:“是你?”不知所措,躲逃已皆不是。
  左仲仪冷道:“你们的谈话,我都听着了。”
  左海瑞急道:“不是你想像那样……”
  左胜超急道:“全是误会。”忽又觉得不该低头,喝道:“你敢擅闯我家,该当何罪?”早忘了父亲已交出掌门,观霞各已属圣帮资产,原是满脸皮气青春痘,此时因心虚化得通红,态度更劣:“别以为你接了圣帮就可以为所欲为。”
  左仲仪冷道:“设计陷害帮主,难道不伯帮规么?”
  左胜超斥道:“我才不承认你这假帮主。”
  左海瑞喝道:“闭嘴,想讨罚么?”
  左胜超这才闭嘴,但仍一脸不服,眼角经痘跳抽不断。
  左海瑞拜礼道:“阿仪莫要怪罪予他,这全是误会,我们也是受设计陷害者”。
  左仲仪道:“总该有个理由。”
  左海瑞道:“方才谈及接回掌门职位,只是安慰胜超罢了,且你若做不好,自然该让位掌门,此怪不得谁,至于李卫上船一事,非我们密告,而是我们接到了字条,原想准备潜往瞧瞧,谁知事情甚快结束,根本未插上手。”
  左仲仪诧道:“字条?”
  左海瑞从腰际抓出一布绢,左仲仪接过手,摊开一瞧,写着一行字:“圣爷涉及谋杀,速至圣兴号。”
  并未署名,字迹清秀,似出名家之手。
  左海瑞道:“我们接到了字条才去现场,但已太慢,一切就是如此,绝无犯案之意。”
  左仲仪暗斥道:“见圣爷有难而不救助者,照样有罪。”然而对方既是自家亲人,怎忍残杀,冷道:“是谁送字条予你?何时送的?”
  左海瑞道:“清晨时分,对方丢破窗子,并未见着人影,但可以猜知,他甚了解圣帮。”
  左仲仪知线索已断,暗付那人未免太厉害,事事捷足先登,然既死无对证,怪罪无益,冷道:“大叔请自重,你既已让我接下掌门一职,即不该在后头闲言闲语,我可包涵忍受,然若传出去,连我也压不了时,只有帮规处置,届时别怪我无情,至于掌门一职,若想要回去,也得等我把圣帮搞垮时再说。”
  左海瑞难言以对。
  左胜超戾目直瞪,却难开口。
  左仲仪道:“离开杭州吧,这已是非之地,既有人耍阴谋,迟早会再出手,为免大叔卷入引起误会,避开乃最佳方式”。终于下此命令。
  左海瑞道:“我会照办,三日内走人。”
  左仲仪道:“帮规仍得维持,恕我难顾亲情。”拜礼后,转向左胜超,冷道:“要接圣爷,也得把满脸花痘治好,如此能见人么?”说完踏步而去。
  左胜超气得七窍生烟,斥道:“我的事,何需你操心。”但说来细小,对方并未听着,他摸摸脸颊,怨恨尤起,打从十八岁那年,生得几颗痘子,父亲却拿来圣品,说是去毒灵药,这一服下,竟然暴出满脸红痘,迄今难以消除,此犹如疮疤黏脸,乃其心头之痛,冗自怪罪父亲,道:“都是你,害我无脸见人。”
  左海瑞心虚道:“别听他乱扯,青春男人长得几颗,无伤大雅,只要青春期一过,自能痊愈,且爹也在找药,就快有结果了。”转得话题:“快收拾收拾,咱们先走人再说。”
  左胜超冷道:“当真屈于他淫威之下么?”
  左海瑞道:“并非如此,我盘算后,一场阴谋正在进行,我们也可能卷入,故若不想当棋子,唯一的方法即避开为妙,毕竟我们志在接回圣帮掌门,不必趟此浑水,待一切明朗后再介入不迟。
  左胜超仍犹豫。
  左海瑞道:“一锅热汤,莫要烫着,待冷却后再回来喝它,别忘了,若仲仪祭出帮规办你,后你将毫无资格接任掌门,这才是重点。”
  左胜超顿有所悟,道:“对啊,阿仪以前离家出走数年,即不想犯帮规,免失去接掌门机会,我可别中了他的计策。”想通了此点后,始甘心和父亲离开杭州城;左仲仪虽然解决了左海瑞父子,然那名暗中阴谋者仍困扰着他。
  此人到底是谁?为何对圣帮了若指掌,且事事抢在前头?
  他行于西湖苏堤上,纵是风光明媚,却无心观赏,只瞧着字条,想猜出何人所书。
  忽有人影掠来,一阵体香渗鼻。
  左仲仪惊见闪动,回首瞧去,竟是美若天仙洒脱女子青逸飞,苹绿绸装随风逸掀,原是清新脱俗,她却抿着嘴,一脸深重表情。
  左仲仪怔然而笑道:“是你?”
  青逸飞冷道:“是我,但看我脸色,该知没啥好事。”
  左仲仪道:“哦?说来听听……”
  青逸飞道:“鄂爷已取消所有合作计划。”
  左仲仪诧道:“他?”
  若不合作,一切调款计策全数胎死腹中,圣帮将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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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巧 计
 
  青逸飞突来告知合作计划取消。
  左仲仪怔诧中已知是为李卫事件而起,却未想及如此严重。
  他苦笑着。
  青逸飞冷道:“没事作啥去惹李卫人马?鄂爷吓得不敢吭声,哪敢跟你玩花样?你胆子也倒忒大。”
  左仲仪叹道:“岂非我愿意,全是敌人栽赃”。
  青逸飞冷道:“谁?朱亮功,我可派人监视,他一夜未动,看是你玩过头了吧?”瞄眼道:“别以为我搞不清楚,昨午你救的就是丁幻,忒也够大胆,惹到大内皇宫,玩命么?”
  左仲仪诧道:“你……”想问:“你到底知道多少?”伺忌越描越黑,闭口不谈。
  青逸飞逮到了把柄似地,冷笑道:“说,那人是不是丁幻?说了,我们还有戏唱,否则一切免谈。”
  左仲仪挣扎,此女可信驾?若说出原委,是否将被摆道?瞧青逸飞咽础逼人眼福犹带希冀和同情,轻轻一叹道:“你知道多少?”
  青逸飞战胜式自得一笑道:“该知道的都知道,嘿嘿,我看你是脱不了干系,否则你会说‘毫不相干’四字而非‘你知道多少’五字,我还知你可能真的剩空壳子,圣帮是个穷光蛋。”
  左仲仪冷道:“圣帮的事,毋需你瞎猜。”对于资金问题,他务必极力否认到底。
  青逸飞笑的邪道:“好,不谈钱,只说那人是不是丁幻,你们侵入乾清宫,目的何在?”
  左仲仪道:“侵入乾清宫,还有啥目的?”
  青逸飞两眼睁大道:“你盗取雍正秘诣?已知谁是接班人?”
  左仲仪道:“若盗取岂是高明,偷瞧一眼即可。”
  青逸飞急道:“瞧着了?是谁?”
  左仲仪道:“没瞧着,结果惹来一身腥”。
  青逸飞泄气道:“差劲。”
  左仲仪道:“如果我在京城,大概可以成事”。
  青逸飞笑道:“这么说,你承认那人是丁幻?”
  左仲仪道:“是又如何?你想告密,害死圣帮?”
  青逸飞呵呵笑起,猜中快感让她乐透全身,笑道:“就知是你耍的花枪,接下来呢?当真要宰了雍正?还是宝亲王?李卫?”
  左仲仪白眼道:“吃饱了没事干?我现在只想找出凶手。”
  青逸飞道:“是谁?”
  左仲仪道:“知道就好办了。”想及前途多劫,轻叹不已。
  青逸飞邪声道:“堂堂圣帮掌门也有垂头丧气之时?”
  左仲仪摇摆手道:“你走吧,去警告鄂龙,若不合作,吃亏的是他,朱亮功靠不住,迟早要倒楣。”头疼之余,坐于栏杆处,瞧向鱼群,何等逍遥自在,暗叹人竟不如鱼。
  青逸飞却不走了,干脆行来道:“你当真打败了李卫?”
  左仲仪道:“打败了又有何用?”
  青逸飞道:“那不一样,强者使人有安全感。”竟然倚向男人,差点靠其肩头。
  左仲仪顿觉淡香袭人,诧道:“你这是?”
  青逸飞笑道:“你不是想追我?我答应你的追求。”说完嫩脸泛红云,她虽自作镇定,仍觉出其心跳怦动,窘羞于内。
  谁知左仲仪却不识女人心,冷道:“少再陷害我,要是鄂龙瞧着,不把我杀了才怪。”
  青逸飞被泼冷水,诧然一楞,突然恼羞成怒,斥道:“你懂什么,我就是我,跟鄂龙无关,看你是软脚蟹,纸老虎一个,只顾耍嘴皮子,管看不管用。”气得甩头行去。
  她从未想过,自动向人示好,竟然遭拒绝泼冷水?
  左仲仪顿觉不忍,,道:“青姑娘别在意,情况演变至此,在下已是李卫目标,你和鄂龙都不便卷进来,方为上上之策。”
  青逸飞暗自一叹,转身道:“我和鄂龙真的没有关系,至于你追不追也无所谓,我只想弄妥这门生意,抽取佣金,也好自立门户。”
  左仲仪道:“你不是说鄂龙已取消合作?看来得让你失望了,除非另找朱亮功合伙。”
  青逸飞冷道:“那个肥猪,只懂得耍美人计,迷惑鄂龙,我不屑跟他谈生意。”
  左仲仪道:“意气是回事,事实又是回事,你是聪明人,千万别意气用事。”
  青逸飞笑道:“不谈俗事,陪我逛逛西湖,美景当前,空手而回,枉此一行,走吧。”
  伸手一招,笑颜已展。
  左仲仪道:“那且尽尽地主之谊。”遂行前,一路引导游西湖,双双行于苏堤,柳荡枝飞,湖波粼粼,佳景天成,心绪为之好转。
  青逸飞喃喃说道:“常在北京听及西湖妙绝,实无法体会,现今一游,终有感触,正如苏东坡所吟:‘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形容得甚为贴切。”
  左仲仪道:“可知西湖由来?”
  青逸飞道:“愿闻其详。”
  左仲仪道:“传说古时有支彩风和一条玉龙,寻着一白色宝石,凤凰,玉龙互以嘴啄,瓜磨,天长日久后,终科宝石啄磨成闪闪明珠,此颗明珠若照到哪儿,哪儿即变得山明水秀,佳景天成,此消息复被天宫王母娘娘知晓后,趁凤凰,玉在熟睡之际盗走了明珠,后来凤凰,玉龙甚想盗回,复寻得机会再潜入王母娘娘的寝宫,趁她熟睡时,啄痛她的手臂,王母娘娘松了手,明珠滚了下来,掉往地下,即今西湖,西西湖乃明珠幻变而成。”
  青逸飞闻得呵呵欣笑道:“你倒是神话听得多说得如此神妙。”
  左仲仪道:“世上若无神迹,自可怜得紧。”
  青逸飞道:“我倒替凤凰,玉龙担心它俩冒犯王母娘娘,不知下场如何?该不会坐牢关紧闭吧?”
  左仲仪笑道:“恐也不妥,王母娘娘盗取在先,总也错了,它俩取回,也是应该罚亦无理,我看还是谴责几句让它俩走人,否则世上怎仍见着龙凤飞舞?”
  青逸飞道:“你见过?”
  左仲仪一楞,随说道:“见过,飞天入地,无所不至,无所不达。”任谁皆知假话。
  青逸飞斥笑道:“你坏,敢吹牛。”追人欲揍。
  左仲仪哈哈弄笑,飞奔而逃,直道见过见过,至少作梦见过,青逸飞追得百丈,终也笑起,双方感觉似若青梅腻友,喜悦于心,毫无压力。
  待游尽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断桥残雪,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柳浪闻莺,花港觑鱼,南屏晚钟,三潭印月,双峰插云,雷峰夕照后,果真夕阳西照,一片霞红。
  青逸飞已触景生情,感伤道:“我该走了……”
  左仲仪亦知告别时刻已至,道:“有机会再见。”
  青逸飞额首道:“西湖一游,让我印象深刻……但你也小心,照我所知,朱亮功已和圣帮取得内应……”
  左仲仪额首道:“多谢警告。”
  青逸飞笑道:“鄂龙之事,我尽力挽回。”说完拜礼而去。行约直余丈,复回头招手,离别依情己现。
  左仲仪亦伸手回应,待人影闪失,始叹息道:“她的确不差,但身分特殊,立场不同……”不敢沉溺感情大深,暗付对方应不致出卖自己,说出丁幻之事,目前应快速找出内奸,以防不测。
  左仲仪突往总督府寻去,吓得守卫如临大敌,赶忙票报。
  首先迎来竟是和亲王弘昼,春照样衣衫华丽,龙纹暗浮,玉扇金彩,掀动如云,见及左仲仪,频频点头道:“好家伙,跟着我如何?保证你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左仲仪瞧其骄傲自大,并无好感,然经商最忌得罪官家,何况他仍受雍正皇帝疼宠,哪天改了遗沼,当上皇帝,届时恐替圣帮带来不利,故仍以礼相待,拱手道:“多谢王爷赏赐,唯在下俗事未了,若脱身后,必效忠您。”
  弘昼道:“何事未了?我来处理,天大的麻烦,我来担。”
  左仲仪道:“五爷尊高,不宜沾俗事,若在下解决不了,再劳您不迟。”
  弘昼笑道:“好一句话,就此说定。”突低声耳语道:“放心,你和李卫一月期限若超过,我来替你解决。”笑声再起:“知道么?我等你一月。”说完而去。
  左仲仪心念顿闪道:“可与此狂人合作么?”总觉不妥,对方狂傲,必定惹事,牵连上他,和全盘押赌有何差别?若全输去,才叫冤枉。
  弘昼行去,已碰上弘历,爽声带虐一笑道:“四哥你行么?我一句话已收买他,虽为难他,他已是我罩的人了。”哈哈再笑两声,复见李卫,照样狂语说道:“他根本非刺客,你们虽胡乱拿人,我罩定他了。”说完汕笑,扬长而去,回声传来道:“收买人心,竟是如此简单。”
  李卫暗哼道:“败家子,实丢吾皇脸面。”却不敢回应。
  弘历则步向左仲仪,拱手道:“你找我?”对弘昼事一概不谈。
  左仲仪道:“不错,可否秘谈?”
  弘历转瞧李卫,想征得意见。
  李卫顿首道:“既已来到,谈谈何妨。”遂引人进入后院“畅心园”履处。且请冷断天戒备森严,以免泄秘。
  弘历仍以礼相待,赠上茶若,始道:“说吧,此处不伯泄秘。”
  左仲仪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在下想请王爷作饵,以引出真正的凶手。”
  此语一出,弘历,李卫皆愕。”
  李卫冷道:“不行,风险太大。”
  左仲仪道:“我亲自把关。”
  李卫道:“没把握,不行。”暗道再防亦防他一人,若中及计中计,宝亲王岂非没命。
  左仲仪道:“两位该担心的是幕后凶手,并非在下,逮着他,可消除一切危机。”
  李卫冷道:“予你一月时间,已是天大恩典,莫要得寸进尺。”
  左仲仪道:“此计可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李卫仍是不允。
  弘历却已心动道:“我倒想看看是何路人马……”
  李卫急道:“四爷……”
  弘历摆手道:“你放心,凡事我还有个衡量,对方既已拟出计划,配合亦应该,毕竟一月时间不多,若等待,他岂非自找麻烦,落个难以脱身之罪嫌。”
  李卫道:“可是四爷安危……”
  弘历道:“凭你人马,护不了我么?何况我是跟他办事,若出差错,圣帮难逃干系,我想他并非愚春。”
  此点倒说服了李卫,毕竟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道:“好吧,刺客不除,犹芒刺在背,便依了四爷”。
  转向左仲仪道:“是你请四爷配合,若出差错,莫怪我拿圣帮开刀。”
  左仲仪道:“在下以性命担保。”毕竟若不及时找出策谋者,圣帮将难受信任,经营必出问题,不得不赌它一把。
  弘历道:“说吧,如何配合?”
  左仲仪道:“只要四爷找机会游钱塘或西湖等地,对方一有机会,必定下手,当然得做出自然成行,对方较易上勾。”
  李卫道:“别游钱塘,水陆难支援,且对方易逃脱,陆路较佳,亦较好控制。”
  弘历道:“仲仪兄以为如何?”
  左仲仪道:“四爷决定即可……不如约在西湖北,葛岭脉,那儿有紫霞洞,黄龙洞等明媚风光可赏,亦可煮泉泡茶,一大快事。”
  弘历道:“就此说定。”
  李卫道:“此处洞多,易引人亦多危险。”
  左仲仪道:“只要四爷能撑上几招,我等一定赶到。”
  弘历道:“应无问题。”
  左仲仪感激一笑,拜礼道:“既已说妥,即按计划行事,在下告辞了”。再拜向李卫,准备告退。
  弘历笑道:“我还是对你的造船技术甚感兴趣。”
  左仲仪道:“朝廷若重水师岂会落后民间,四爷若需要,必倾囊相授。”
  弘历道:“一定一定”
  左仲仪终告退而去。
  李卫急道:“四爷当真要去?”
  弘历道:“总督不觉逮着刺客,比什么都重要?”
  李卫道:“话是不错,但凶手若是他,岂非自投罗网?”
  弘历笑道:“他是聪明人,不可能把家当全赌上,咱且信他一次,毕竟如此人才,不可多得。”早升起了爱才之意。
  李卫无计可施下终于同意。
  弘历突地升起较量快感道:“能和他并肩较劲,倒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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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 情
 
  打从和左仲仪同游西湖后,青逸飞已对此地情有独钟。
  或许,她对左仲仪已产生情愫,然能再约他么?
  当时一句“我愿意让你追求”而遭受拒绝后,她实在已无勇气再开口,尤其鄂龙已决定不跟圣帮合作,一切洽商藉口皆失,再去找他,未免太过表白。
  她终于忍下,独自前往西湖,说是赏景,毋宁说是想找不期而遇机会,那将让人怦动。
  然三天已过,左仲仪并未出现,他甚至未和鄂龙联络,当真想抛弃合伙事业?而那鄂龙竟然和朱亮功走的甚近,几乎夜夜花天酒地,尤其那骚女人文俏蜂老是黏着鄂龙不放,照此下去,迟早出事,劝也不听,只有远避省事。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青逸飞一脸不屑,采得柳叶,快速射往湖中,想以鲤鱼为目标,突临起起意,改射浮木上头乌龟,柳叶虽软,但经她运足真劲,亦若石块,昧地一响,乌龟受吓,四脚朝天,惊惶逃入水中。
  青逸飞呵呵笑起,忽觉另有目光瞅来,迎瞧上去,只见此人虽着素袍褂缎,却是金陵云锦手织而成,富贵图样暗浮,褚青带金,着实珍贵,尤其对方手持玉扇摇晃,宛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实为俊挺男士。
  青逸飞暗诧道:“宝亲王?”曾在北京瞧过几次,然皆未及此次靠近,忒也意外。
  来者正是宝亲王弘历,他原照左仲仪计划,前来品游西湖,却发现青逸飞绝世容颜,惊为天人,一路跟来,越瞧越满意,走得更近,终被发现,窘困中仍落镇定,含笑以对。
  青逸飞稍稍失态后,恢复冷静,轻轻婿笑,随即想走人。
  弘历急道:“姑娘……”随身奴才小德子知主人心意,立即奔来,他虽受伤在身,但经数日调养,已痊愈六成,只要不激烈动武,仍能撑着,故动作仍迅速,甚快拦来,拜礼道:
  “姑娘贵姓?我家主子想见见你可好?”
  青逸飞怦动于心,冷道:“不识得,不见。”
  小德子急道:“我家主子身分特殊,望姑娘赏脸……”
  青逸飞道:“什么身分?不见。”说完闪过小德子即想离去。
  弘历见状急道:“姑娘请留步。”等之不及,快奔截来,拱手道:“在下弘历,想请姑娘一游西湖可好?”亲见美人,幽香渗鼻,不禁痴茫青逸飞曾把弘历列为理想对象,如今竟会遇上,自然怦动,嫩脸微红,冷道:“管你红历黑历,姑娘我不方便,请让开。”仍想闪人。
  小德子见主人已报出名号,大略不想掩饰身分,遂追前说道:“姑娘所见之人,是当今四王爷,宝亲王”。
  青逸飞早知,闻之不动冷道:“什么宝亲王,贝亲王我可不吃这一套。”
  弘历碰得软钉子,窘声道:“在下一片真诚,尚请姑娘赏脸。”
  小德子暗道:“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你这妮子却不知好歹么?”陪笑道:“再怎么说也是宝亲王,姑娘连这个脸都不赏,传出去,恐扬名天下,这对双方皆不妥。”
  青逸飞斥道:“想威胁我么?”
  小德子道:“不敢,只是宝爷身分特殊;姑娘何苦故意留难?”
  青逸飞冷道:“我故意留难?看是你们故意找碴。”
  弘历急道:“小德子不得无礼。”小德子赶忙闭口,免得越描虎黑。
  弘历再次拜礼道:“在下冒犯了,西湖一见,惊若天人,故而失态,尚祈见谅,姑娘若不愿交往,就此告辞。”自觉脸上无光,拜礼后泄然退去。
  青逸飞心神一虚,似乎过分了。
  小德子低声急道:“姑娘您何拒人千里之外呢?宝爷确是好意…求求您,就此一次……”
  青逸飞瞧他额脸贴膏药,且一脸瘪样,甚是滑稽,终于呵呵笑道:“果真奴才嘴脸。”
  小德子大喜:“笑了,姑娘笑了,好办好办”。急忙追问弘历道:“宝爷,姑娘笑了,敢情已答应了。”
  弘历登时紧张转身道:“当真当真?”一脸希冀地瞧着俏佳人,不自觉地移步过来,忘了可能再遭拒绝之尴尬。
  青逸飞既已笑出,甚难再装煞脸,只好应付应付,瞄眼道:“赏个西湖是好事,但别指望什么。”
  弘历大喜道:“好好好,只赏西湖,姑娘请”。做出“请”字动作,彬彬有礼,绅士风范,青逸飞这才步行于前,小德子暗喜妙哉,以四爷人品,资格,何患女人不爱他?这姑娘迟早深陷难自拔,瞧其长相,形态的确绝品。
  一路上反倒是青逸飞一一介绍绝景,如苏堤春晓,雷峰之塔,花港观鱼,三潭印月,侃侃道来,直把弘历唬得一楞一楞,大为佩服此女博学多闻。
  青逸飞窃笑于心,此全是左仲仪所述,自己只是依样画葫芦,竟也能唬人,既是如此,干脆唬个够,随又将西湖由来加以说明,说及一凤一龙互啄白玉炼成明珠,随又滚落凡间成西湖之故事,弘历已幻想那一龙一凤不就暗指他和眼前这佳人么?
  小德子忍之不住,喝采道:“好姻缘,姑娘宛若天上凤凰下凡尘,四爷直若人间真龙王,同游西湖,共炼明珠,简直千古佳话,妙哉妙哉。”
  弘历窃声直笑道:“说的有理,说的有理。”
  青逸飞却是暗愕,方才说及此事,心头想的却是左仲仪,他那豪迈不拘,且带点玩世不恭的个性,着实别具魅力,当然弘历也不差,然他是个君子,温文儒雅,和他变话,多少拘束,颇显不自在,尤其听得龙凤配,涉及男女感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弘历顿觉异样,急忙道歉道:“冒犯姑娘,实是不该,在此致歉,请别介意。”
  青逸飞笑道:“哪有哪有。”故作大方,免得太小家子气。
  小德子暗道:“一回生二回熟,迟早会习惯。”然主人眼神交代,他可不敢轻易再犯。
  弘历见危机已除,拱手又道:“西湖佳景已游泰半,姑娘可愿往黄龙洞,听说该处仙泉茗茶处处,足可消暑,休息,养神。”
  青逸飞想及鄂龙和俏蜂腰花天酒地,也不愿太早回去,同意随行。能和宝亲王攀上关系也不差,说不定将来是个大客户呢?至于感情问题,谁知道。
  三人随即转行北走,登上葛岭,复转黄龙洞,其为仙神圣地,置有天地诸神,供入朝拜,香火鼎盛,三人不喜热闹,转得附近,找来一处露天平台,从此处可眺望西湖全景,忒也恰当。
  弘历道:“小德子,泡茶一事交交予你了。”
  小德子服侍主人多年,当知状况,随即前去张罗。
  现场只剩孤男寡女,顿显尴尬。
  弘历不愿佳人难为,笑道:“感谢姑娘作陪,此时夕阳已西斜,由此赏景,应是另一种感受,待小德子备得茶水,小点心,当不致饿着。”
  青逸飞道:“饿是饿不了,只是四爷乃千金之躯,入夜落于荒山,不怕危险么?”
  弘历暗付,自己的确和左仲仪有约,以此地为饵,以引敌人,方才一时被佳人美貌所吸引,失了记,反把她给引来,如若刺客当真出现,伤了她,岂非罪该万死?当机立断道:
  “是不妥,咱们快下山。”
  青逸飞诧道:“怎么?变卦了?”“胆小”两字并未出口。
  弘历一时困窘,它事好办,但若被指为胆小,他可不从,心念又转,道:“在下并非胆小,而是顾及姑娘安危,我伤了没关系,但姑娘万万不能受侵犯。”
  青逸飞呵呵笑道:“敢是太多心了,只提个字,你即以为真有刺客?放心,我练过两把式,寻常入想找碴,未必讨得好处。”
  弘历干笑道:“那就依姑娘意思,在下舍命陪您,不过若真的有事,你且先避开为是。”
  青逸飞道:“碰上再说。”死自坐于石椅,眺望美景。
  弘历不禁佩服对方胆识,暗道:“若得此女,对我日后基业恐大有助益,得好好把握。”陪在一旁,听其观景随性说故事。
  小德子甚快弄来了龙井茶叶,甘泉,泡茶器具,以及核桃,甘梅,瓜子,千层糕,卤豆腐等可口小菜,即已移往左侧起炉生火煮茶,免碍两人谈情说爱。
  啃得几片瓜子;青逸飞突地问道:“当个王爷,好不好过?有何趣事?”
  弘历叹道:“苦啊,打从四五岁,即被大行皇帝,即我爷爷康熙皇帝盯上,日夜不停逼着读这读那,简直累死了,就像最近云南土司造反,我得和军机大臣鄂尔泰前去料理,那些土司自有一套,宛若地头蛇我军去了,他们即躲入山区,待我军一定,又出来胡闹,根本难以平定,问题至今未解决?”
  青逸飞道:“何不让他们自治?一切不就没事。”
  弘历道:“谈何容易,土司有好有坏,好者守本分,坏者毛病多,自治容易,想搞独立,脱离大清,那岂非造反。大清若答应一个,未来千百个部落,藩属要求比照独立国,那大清岂非四分五裂,老实说此全是有心人怂恿,需知为政者乃为百姓谋福利,如此挑起战争,岂是苍生之福。”
  青逸飞道:“也许他们觉得那样才幸福。”
  弘历道:“幸福两字难定义,云南贫穷,人民只顾求温饱,大清一向支持,想尽办法替他们拟定农,牧之业,期望有个丰收,若有灾情,也同样拨款,如此做不好么?就是有心人不安好心,始乱成这样,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又如满人,汉人,即要斗个你死我活”。
  青逸飞心神一凛,她是汉人,多少倾向汉族,虽日子已久,满汉冲突渐弱,但若真的暴发战争,汉人当然为汉人,此即是血缘关系吧。
  弘历道:“大清已甚包容,但有人挑起战争,不得不迎战,此即为政者难处。”想来心情低落。
  青逸飞道:“吕留良事件又如何解释?”
  弘历道:“大清不容乱,不容叛党,理当清除。”
  青逸飞道:“可是他受冤屈…”
  弘历道:“闹得如此大,是冤屈么?若是姑娘,你将如何处置?一个吕留良不治,后头恐冒出无数吕留良,大清江山岂非发发可危。”
  青逸飞道:“治了吕留良,冒出更多吕四娘,甘凤池。”
  弘历叹息道:“这就是朝廷无奈,天下不可能永远太平,否则何需养兵?且走一步是一步。”
  青逸飞不语,心绪千千万。
  弘历顿觉不要,笑道:“不谈这些,反正天下即是如此,冤冤相报居多,能展现大爱者少,朝廷不可能安抚所有人,也另寄望叛党反悔,照顾大多数善良百姓,才是我等职责。”
  青逸飞喃喃说道:“仇怨是难了了……”
  弘历笑道:“所以说,为官者难,当然亦有乐趣。”伸手拿出怀表,打开表盖,锵地一响,青逸飞凝眼瞧来,怀表并非未见过,但精致至此倒是首见。
  弘历笑道:“自古中华一族,皆以日影月行为计时,谁知时间可以放在小盒里,还镶得珠宝亮钻,且叮叮吟呼可唱歌,洋人有者亦胜过我等,瞧,透着新鲜呢,这即是当皇族乐趣,可预先享受稀奇古怪事物。”
  青逸飞道:“好漂亮……”
  弘历大方道:“赠你。”伸手一推,毫不心疼。
  青逸飞呢地一笑道:“不收不收,大概皇上所赠,我不能收。”
  弘历道:“毋需考虑,皇阿玛准会喜欢你的。”
  谈及感情,青逸飞浑身难自在,登时起身跳开,笑道:“哪有这回事,连我出身底细皆未查明,即以贵礼相赠,不怕我是奸细。”
  弘历一份,竟为女色失态至此,若对方有心,自己岂非早被收拾?小德子闻言这才叫糟,敢情昏了头,但此时走过去,岂非摆明那女子有嫌疑?挣扎中,只好暗握利刀,若有状况,立即挤杀。
  弘历失态至此,似已难回头,干声笑道:“姑娘若是有心,我早中伏,死也应该但我信得过你,礼物尚且收下吧。”
  青逸飞道:“不收,再逼我走人了。”
  弘历道:“好吧,有缘再说了。”将怀表收下,直觉自己逼得过急,实属失礼,干窘再笑道:“遇着姑娘,失态连连,尚祈见谅。”
  青逸飞笑道:“不谈感情就没事。”
  弘历笑道:“如此佳人,难能自处啊。”
  青逸飞暗付道:“我那么迷人么?”俏眼一瞪道:“那个浑家伙,竟然拒绝别人追求。”想及左仲仪邪若迷雾神情,暗斥不识货,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弘历知双方仍有距离,不适自作多情,故恢复镇定,只谈些湖光山色,人生趣事,终把青逸飞给挽回,双方相处甚欢。
  小德子见状暗道对了,逼得太紧,总把佳人吓跑,慢慢来,定有结果,利刃已收起,专心煮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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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相 煎
 
  左仲仪并未死到哪里去,而是潜伏远处。
  早在弘历出现西湖时,他已盯上了,免得刺客无孔不入,因而出错,他亦见着了青逸飞踌躇西湖,然任务在身,岂可自暴行踪。
  待青逸飞和弘历碰面时,左仲仪暗道完了,宝亲王不论条件,权势皆不比他差,女人甚难逃其诱惑,这一擦出火花,恐一发不可收拾,想及此,醋味即涌心头,然又能如何?自己和她又无誓言,且八字都没有一撇,看是自作多情,痴人妄想罢了。
  左仲仪不断调适自己的心态,且催眠式念着:“八字没一撇,莫自作多情”。念得两时辰,及近傍晚,终于释怀,暗道:“交了宝亲王也好,哪天他当上皇帝,你可是皇后人选,暗中经营生意,恐找我最合适了,至于鄂龙恐得喝西北风,重色轻友,注定倒霉。”
  他不敢靠得太近,免遭识破,约距三百丈以上,无法听得双方对话,多少引起误会,然经过自我眠疗已能自处,仍决定以逮人为要务,故不断地注意四周,以期敌踪现形。
  事属机密,且有圣帮内奸,左仲仪并未告知任何人,乃单身行动,他想擒贼擒王,一已之力已应足够。
  夕阳西落天色渐暗,山上游客已退去,四处显得理静温萧瑟,冷风飕来,野草悉索,益显荒凉。
  青迎飞顿觉孤男寡女,不宜相处太久,道:“我该回去了,不知四爷……”邀他一起回去恐也不妥,若回到城区被缠上,那才不妙。
  弘历道:“那你先行吧,我还想再赏一阵夜色。”全为了计划始如此,否则早追陪下山方是。
  青逸飞笑道:“好大兴致,那我先走了,来日再见”。拜礼后,当真转身行去。
  弘历若所所失,毕竟任务在身。
  小德子急忙掠来,低声道:“爷您怎么可让佳人独行?”
  弘历一时挣扎,如此成也失礼,心念转处,暗道:“算了,任务明天再执行,唐突佳人实乃大不敬。”终追步向前,急笑道:“青姑娘且留步,在下陪你下山好了……”追得更快。
  谁知弘历方动身,忽见左右暗处射了六名黑衣人,利剑森闪,尽往弘历砍去,小德子骇道:“有刺客”。手中匕首拼命砸出。
  青逸飞闻声回头,乍见状况,唉呀惊叫,成名暗器算盘子急扣于手,猛地射去。
  锵锵锵锵数响。
  匕首碰偏一把利剑,算盘子打退了三把利剑,另两把狠若魔蛇,纷往腰喉刺去。
  弘历有伤在身,勉强出扇击退了咽喉要害那把利剑,然腰际难逃威胁,只能旋认避去,喇地一响,泄出血痕,弘历疼醒猛地跳高反扑,头下脚上,扇若利刀划来:“何方人马,敢行刺爷我。”一扇截去,划落那人面内,竟是旗人,却难见身分。
  一头领喝道:“废话少说,杀了他。”数人复涌近扑来,利剑更拼狠劲,全数往弘历攻去,浑然不顾小德子及青逸飞反攻。
  弘历见状大骇,怎敢硬攻,猛地落地打转,逃得甚是狼狈,那剑追得更急,每每一闪一刺,锵锵暴响,截得地面火花四溅,贴着弘历衣衫而行,险恶万分。
  弘历连滚四圈,终撞石块,无以退路,眼看利剑成网扑来,叫人难以躲避,暗道完了,突又起劲喝道:“拚了。”想让出大腿,以换对方性命。
  小德子见状大骇道:“主子您死不得。”拼命扑去。
  青逸飞怎肯见他死在眼前,拼出吃奶力气追前,且射出暗器,当当数响,对方敢情穿了护身甲,暗器落击背面,全数弹开,青逸飞苦叫道:“完了”。不知所措。
  情急中忽见天空黑球暴砸而至,左仲仪声音传来:“四爷快滚开。”弘历暗诧,往后滚乃硬石挡路,若往前滚,岂非往敌人脚下撞去?要是对方端上几脚或放冷剑,自己恐遭不测,然情况紧急,不容多想,只当左仲仪另有计策,赶忙弃攻收扇,施展了千斤坠往地面滚去。
  赫见黑球砸来,数名杀手冷哼,分别劈剑破去,叭然一响,黑球破裂,原以为可散弹飞去,岂知此球却是方才小德子用来煮茶之黑壶,这一破去,滚烫开水劈头淋下。
  叭地数响,数名杀手脸面皆烫着,疼得呢呢闷叫。
  左仲仪喝道:“好家伙,再逃啊。”早已准备绳索,直若长鞭卷来,来劲将数名杀手绊倒。
  小德子最是气愤,扑前即揍。
  青逸飞亦难消怨气,扑往杀手,拎拳即揍,喝道:“敢罩铁锅挡姑奶奶的算盘子。”揍和没头没脑。
  弘历狼狈中尚待爬起,左仲仪发现其中两人似是头头,‘已突破绳索,掠冲逃跑,他急喝道:“别光揍人,请留活口。”冲若闪电,直追扑去。
  那两头领武功似有差异,左侧者逃得较快,右侧者轻功稍逊,左仲仪全力追赶下,左侧者顿知难缠,喝道:“分开难逃。”登往左掠,右侧那人往右掠去,一分为二。左仲仪判断,知左侧那人身分较高,遂往左追,冷声道:“别逃了,天罗地网早已布下,你走不掉。”
  那人冷哼道:“凭你也配。”疾纵林树乱石间,动作干净俐落,俨然绝顶高手。
  左仲仪冷道:“你是圣帮人马,身法骗不了我,为何要干这档事?”
  那人冷笑道:“什么圣帮我不屑。”
  左仲仪冷笑道:“再不现形,休怪我不客气。”
  那人冷笑道:“凭你还不配。”
  话未说话完,左仲仪突地暴喝,功运十成,全身劲气暴涨,化若流星射去,咻然一响,怒冲十余丈,吓得那人背脊生寒,诧道:“你学了妖法?”未及说完,左仲仪怒掌猛击,劈得他闷呕鲜血,前栽地面,骇然道:“你学了妖法?”
  左仲仪冷道:“管我学何法?你到底是谁?”欺身即欲扯下对方的面罩,谁知对方竟然打出烟雾弹,猛地炸开,浓烟乍起,左仲仪暗惊,登往高处跳去,想居高临下,免让对方走脱。
  然那人手法了得,猛地再击巨石,劈得石屑溅飞,全往左仲仅射去,他不得不出招反劈,这一击掌,复将碎石迫往下方,只一耽搁,赫见左侧黑影闪逃,急忙追去,两个起落,迫近五丈,一掌打去,黑影翻飞,竟只是一件黑袍。
  左仲仪诧道:“金蝉脱壳?”回头疾追。烟雾已散,哪还有敌踪?暗自苦笑,此人心智之高,实属少见。
  既然追丢此人,得另行追击他人,左仲仪不敢停留,抓着黑袍后,直往右方掠追。
  右逃者武功较低,虽逃得数百丈,却让悬崖给绊住,待要转弯时,赫见左仲仪已追上来,吓得他转身背逃而去。
  双方相差近百丈,对方得以暂喘口气,再逃半里,忽见暗处闪出一道黄影,蒙面人见状急声道:“快杀了……”话未说完,黄影手中利刀猛刺,一闪即没对方咽喉,蒙面人骇然挣扎,想说什么,却因咽喉被刺,鲜血直涌,咕噜咕噜几声,倒地毙命。
  左仲仪诧道:“你是谁,胆敢杀人灭口。”
  那人冷森道:“你又是谁?敢如此对我理亲王说话?”
  左仲仪暗诧,对方会是理亲王弘皙……这曾是和雍正争夺帝位失败之允乃之子?瞧他一身明黄云锦蟒袍,头戴东珠冠,正是王爷装扮,唯其颧骨骨凸,眼睛吊旬,瞧来甚不舒服,他会是雍正皇眼中理想太子之一?
  弘哲突喝道:“来人啊,把他擒下,他分明是杀手一伙,手中仍有伪衣,只不过想摘下伪装罢了。”一声令下,后头已现灰影,且不在少数。
  左仲仪暗诧莫要着了道儿,跳到黄河皆洗不清,冷道:“我非杀手,乃迟杀手而来,告辞。”先溜为妙,待静观后再应对,身形一闪,掠往林中逃逸。
  弘哲冷笑道:“任你狡猾,照样逮你归案。”并未追向左仲仪,而是往弘历方向掠去。
  左仲仪但觉奇怪,对方怎肯放过自己?待一观察,赫见追来灰影,竟是冷断天所引带之粘杆处人马,他始叫糟:“敢情上当了。”急忙现身拦人道:“黄衣家伙往四爷那儿奔去了。”
  冷断天冷哼,若非总督交代,此时即该拿下他,不愿多言,伸手一招,十数人全往黄龙洞掠去。
  左仲仪暗自苦笑,上次谋杀计划显然出自理亲王弘哲之手,他未料着刺杀失败,且后头另有李卫兵马埋伏,待撤退之际,已发现后路受封,只好将计就计,反身回奔,以杀人灭口,除去人证,如此以他亲王身分,若无直接证据,根本拿他没法子。
  左仲仪叹笑道:“弘历果然高明,只要杀了弘历,帝位轻易可到手。”纵使弘皙看来工于心计,但若当真不幸接位,自己万万得罪不起,遂决心避开,躲于暗处,先一窥究竟再说。
  弘哲然手脚俐落,直奔弘历受袭处,且见四名活口仍在,得想办法除去,故落落大方行来,喝道:“四弟你可受惊了?”
  弘历乍见,诧道:“理亲王,你怎会在此?”
  小德子登时见礼。
  青逸飞瞄眼暗道:“如此脸面阴戾的人,也是亲王?”
  弘皙哈哈一笑道:“知你有难,特来救助,谁是凶手?”转向四名脸面被烫红者,怒道:“就是你们?该杀。”利刀突地猛砍,四名杀手原以为救星到来,谁知对方意在灭口,登时骇叫欲逃,却被绳索缠身,无处可逃,两颗脑袋硬生生地被砍下,血注直喷。
  弘历见状骇道:“理堂哥你这是?”
  青逸飞疾拦来:“你想杀人灭口?”方才左仲仪直道留下活口,她可铭记在心,见对方动作显然灭口,猛地欺前即欲拦阻。
  弘皙怒斥道:“何来野女人敢管爷我之事?”利刀再砍,却被挡去,气得哇哇大叫道:
  “你忒大胆。”作势欲劈,却趁青逸飞拦来之际,左手弹出红丸,直射两杀手,红丸撞头暴开,竟是毒水,猛往肌肤腐渗,顿化血水两杀手发出杀猪叫声,落地打滚,凄惨无比。’青逸飞骇道:“你卑鄙。”喊往弘历道:“快救人。”急欲出掌教训弘暂,又忌于对方毒水,进退维谷。
  弘历叹道:“慢了一步。”
  小德子拦在主子面前,以防弘皙突施毒水。
  弘皙哈哈笑道:“替你们除害,还怪我灭口,天理安在?”忽见青逸飞的绝世容颜,邪心已动,邪笑道:“原是美姑娘,唐突冒犯之处,尚请见谅回头请你吃宵夜。”
  青逸飞冷道:“不必了”。
  弘皙笑道:“越拗越有味道,妙极。”
  弘历冷道:“理亲王别得寸进尺,你无缘无故杀了人质,恐难向李总督交代。”
  弘哲虐笑道:“你伯他?我才不怕他,怎么说他也是奴才,哪能跟阿哥,王爷相提并论。”说完又自大笑。
  冷断天早已迫至,然见及是理亲王,一时不敢冒犯,僵在外围,幸李卫及时赶到,大步踏前道:“理爷未免过分,胆敢指使杀手取四爷的性命么?”
  弘哲冷笑道:“栽脏么?证据拿来。”
  李卫道:葛岭已罩三层天罗地网,你来时我不知,但你退时却被网住,你看走脱不了,干脆回头截杀手下以灭口,想落个死无对证。”
  弘哲冷笑:“既死无对证,还谈什么?不伯我反咬你一口?”
  李卫冷道:“在场诸位都是证人。”
  弘暂虐笑道:“你们?皇上信么?至于那妮子,只适合床上用用,还管她是证人?”说完又自虐笑。
  青逸飞盛怒攻心,然为鄂龙及自己事业着想,始终末再出手,暗斥道:“莫要他日让我碰着,准剥你一层皮。”
  话未说完,暗处突然飞来一石头,打中弘皙后脑勺,叭然一响,疼得他玉冠落地,怒喝咆哮:“谁敢暗算本王?”四处黯暗不见一人。
  青逸飞暗自想笑,敢情是左仲仪受不了赏他一石,倒也爽快,暗道活该,最好阉了他。
  李卫,弘历,冷断天等人亦料及可能是左仲仪出手,暗道教训得好极。
  弘皙怒叫拾起东珠冠,戴回脑门,以掩未老先误之半秃脑袋,斥向李卫道:“那暗算者才是凶手,你何不去追?”
  李卫道:“有么?谁见着了?”转问众人,全数摇头否认,李卫道:“可能是王爷眼花了。”
  弘皙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沆瀣一气想联合对付我?迟早有你们好受。”忽从胸襟抓出类似皇上秘沼黄布绢,虐笑道:“看看这是什么?像不像皇上秘诣?里头写的又是什么?
  哈哈,大清江山日后看谁得手。”说完虐邪直笑,随又把秘沼揣入怀中。
  李卫诧急道:“皇上给你秘诣?可否拿来瞧瞧?”
  弘哲虐笑道:“休想,说不定经你手即毁了。”
  李卫道:“传位之事,不得胡言。”
  弘哲虐笑道:“谁胡言,日后自知分晓,什么四阿哥,五阿哥,全是一派胡言。”说完扬长而去。
  无人敢阻拦。
  众人皆楞住。
  左仲仪亦不例外,那秘沼早已藏于自己的书房,对方竟然还有一分?难道是伪造者?亦或自己手上那是假?
  想来十分头疼。
  弘历泄气道:“皇阿玛当真传位予他?”
  李卫道:“别中他计,或许是另外圣旨,他故意耍耍罢了,待我调查清楚,自能明白一切,若真有此事,臣必面圣,要让皇上知理亲王为人,莫要祸国才好。”
  弘历不言,毕竟皇阿玛仍健在,谈皇位实太早。
  冷断天道:“理亲王的确是杀手头子,得处理才行,否则四爷性命堪虑。”
  弘历道:“怎么处理?死了一个弘时,难道还要骨肉相残么?”
  李卫道:“你不防他,他却要你的命。”
  弘历叹道:“且走一步是一步,他只不过是要帝位,待日后事情落定,自该没事。”
  李卫道:“帝位可是大事,位关国家社稷,四爷不得不争。”
  冷断天道:“唯四爷最有资格接任太子。”:
  弘历轻叹,难以作声,自己未争么?极力表现知书达礼,且四处平乱,不也是在讨好皇阿玛?
  李卫道:“依臣看,弘皙手中的东西铁定是假的,四爷毋需多虑,此事臣来处理即可。”必要时奏请皇上除之,永绝后患。
  冷断天道:“左仲仪应知此事……”仍觉侵入大内者,必和他有所牵连,盗瞧秘沼,亦属正常。
  青逸飞暗诧,这家伙倒也厉害,猜得那么准,亦或握有实据?不禁替左仲仪担心起来。
  李卫待要思考此问题,左仲仪怎敢让事情扩大,急忙现身,其手中轩袍已藏妥,免引起误会,见人即拱手道:“在下只为凶手而来,根本不知皇上秘旨一事。”
  冷断天狐疑瞧着,然身分太低,不便抢言。
  李卫笑道:“左爷何须客气,若知秘诣传位四阿哥,你可立了首功,我和四阿哥感激不尽。”
  左仲仪感受对方的诚意,然仍有套话意味,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实在不敢犯此重罪,总督得另求线索,倒是我已退出幕后凶手,该还我清白了吧?”
  李卫笑道:“是该还你清白,圣帮掌门怎么会笨到干这种事?我早相信你无罪。”
  弘历笑道:“我信得过你。”以下“否则不会配合此计划”毋需多说。
  左仲仪道:“多谢,我可轻松了。”
  冷断天道:“左爷不是在追一名杀手,结果呢?”
  左仲仪道:“弘皙后头出现,把他宰了。”如此回答,免得牵扯太广,纵使对方可能是圣帮奸细,那也是自家事,毋需他人插手。
  李卫道:“你认为皇上将传位予他?”
  左仲仪道:“不大可能,否则他怎敢穿着蟒袍,大大方方地当起幕后主使者,还猖狂至此。”
  李卫冷哼道:“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左仲仪道:“既已无事,在下可否先行告退?”
  弘历笑道:“左兄请吧,来日再向你请益造船经商之道。”
  左仲仪拜礼道谢,随后飘身而去,正眼未瞧青逸飞一眼,气得青逸飞暗中咬牙切齿道:
  “啥态度,助你逮人,一声道谢也没有?”哪天得好好找他算帐。
  弘历叹道:“他的确是个人才,却未必留得住…”
  李卫道:“爷请回吧,荒郊野外,不宜多留。”转又瞧着青逸飞道:“青姑娘怎么不在鄂龙身边?”
  弘历一楞道:“你认得她?”
  李卫道:“堂堂亿嘉票号的大帐房,京城人人皆知,是鄂龙得意助手,四爷难道不知?”
  弘历干笑道:“原采青姑娘大有来头,久仰久仰。”终于明白对方眼界甚高,原来是和鄂龙有关系,却不知关系至何等地步,“却不知姑娘怎会到江南?”
  青逸飞干声道:“到此前来谈生意。”
  冷断天道:“左仲仪想北进,找鄂龙谈合彩,此事天下皆知。”
  弘历更诧道:“你跟左仲仪也认识?”
  青逸飞脸面窘热,若非晚上,居态毕现,她防的亦是此事莫拆穿,结果仍藏不了,强自镇定道:“谈生意,见过几次面。”
  弘历并装出不在乎,笑道:“那好,那好,大家都认识,实是有缘”。想起左仲仪和鄂龙两位情敌,优势不再,尤其方才左仲仪现身时,青逸飞顿现窘态模样,更让他吃味,原猜之不出她为何露窘,现己明白,男人敏感不比女人差,一时重铅上心头,直觉对方亦或喜欢左仲仪,自己机会渺茫。
  青逸飞但觉留下甚难自处,亦拱手告辞道:“鄂龙和左爷生意吹了,我可能不久即回京,日后有缘再见。”礼貌性再拜向李卫,终退去。
  弘历又自一喜,此话莫非暗示和左仲仪一点关系也没有?日后有缘再见,岂非说明“再续前缘”之意?一时信心又起,幻想不断,欣笑道:“来日再见……”摇着手,送美女直到情影尽失,仍回味无穷。
  冷断天道:“四爷当心,她身分可疑。”
  弘历诧道:“怎说?”
  冷断天道:“她和京城一间赌坊的小妹段小芹过从甚密,那段小芹她爹可能跟乱党有所于系”。
  弘历哈哈一笑:“牵连太远了吧,青姑娘替鄂龙掌票号,段小芹是齐赌场的,资金流动当然互通,有所交情亦属应该,何奖品她还是鄂龙的帐房,这么久都没有出过事,莫要太过紧张才好。”问过李卫:“安达你说对不对?”
  李卫道:“应无问题,但四爷当知她是汉人,当不了皇后。”
  弘历一份,随即干笑道:“说哪里话,我和她未必有缘,况也未必接帝位,现在谈此,太早了。”
  李卫道:“防患于未然,乃臣等之责任。”
  弘历道:“防的好,防的好。”回首望明月,忽想及自己的身世,亦有汉人之传言,若是属实,那岂非汉人统一满人,但这重要么?
  想及身世之谜和青逸飞感情发展之乖僻,心情低落。
  李卫不忍道:“四爷,大局为重,此时五爷和弘哲全到了江南,摆明要修理你,不得不防。”
  弘历道:“我自会小心。”从小训练国事优先,深深吸气,纳下私事,道:“走吧。”
  一行人终往总督府行去。
  然行往西湖种种佳景,弘历脑门又浮起了青逸飞的一颦一笑,竟是如此扣人心弦,久久无法幻失。
  青逸飞甚快追上了左仲仪。
  此地位于葛岭东北方,即是杀手以烟雾弹脱逃之处,和李卫返往总督府为反向路线,故未被李卫军追着。
  左仲仪甚想找出那名奸细,当然旧地重游,翻着一草一木找线索。
  忽见人影射来,左仲仪以为杀手又至,冷喝一声,反掌即劈,赫见青逸飞吊眼凶脸,诧道:“是你?”僵掌空中,未再劈下。
  岂知青逸飞乃算帐而来,一掌反劈,喝道:“你敢计算我。”声出掌落,左仲仪复恰巧收招,被劈得胸口闷疼,蹬蹬蹬连退了三步,狼狈不堪。
  青逸飞诧道:“你这是……”急切想扶人,又觉不妥,僵在那里干着急,她怎么料到这厮会撤招?原只是教训,谁知竟然伤他,实非她所愿,幸左仲仪功夫底子厚,挨得一掌,仍不碍事,深深喘得几口气后,终坐起,苦笑道:“青姑娘你这是在谋杀我么?”
  青逸飞见他没事,嗔意又起,喝道:“我不得不杀了你,敢暗算本姑娘,找死么?”
  左仲仪苦声:“怎敢?从何说起?你这么有身分地位,我已巴结都来不及,还会暗算你?”
  青逸飞喝道:“没有么?今夜之事?你怎么说?你明明设计好要逮弘皙这混蛋,竟然连我也设计进去,可恶,一百个可恶。”
  左仲仪苦笑:“此事能说么?且是你自己跳进来,怎怪起我呢?”
  青逸飞喝喝嗔叫:“什么我自己跳进来?明明是你耍地伎俩,从中午到晚上,多的是时间,随时可通知,你偏不,其心可诛。”
  左仲仪道:“我以为你和宝亲王在谈恋爱,不便打扰。”
  青逸飞嗔喝道:“谈体个头。”忍之不住,一颗算盘子又敲去,如此之近,左仲仪又不设防,脑袋突又中弹,疼得他抚头跳开,惊心动魄道:“青姑娘,说归说,干啥动手,会要人命的。”哪敢再松懈,急于运气防备。
  青逸飞见他又中了一招,且见其狼狈模样,禁不住已呵呵笑道:“活该,恶有恶报。”
  左仲仪道:“报完了,可以走了?”
  青逸飞喝道:“还没”。双手插腰:“你敢说我胡乱谈恋爱,毁我名节,该当何罪。”
  左仲仪道:“跟王爷岂是胡乱来?”
  青逸飞喝道:“还说。”想追杀,左仲仪又狼狈跳开,青逸飞暗笑,喝道:“是他找上我,我只是陪他逛逛西湖,敢诬蔑我么?”
  左仲仪道:“你怎么说,怎么对。”早见得两人欢欢畅畅,又怎么相信对方所言?何况仍混到夜晚不散。
  青逸飞斥道:“你不信?”
  左仲仪道:“信,一百个信。”
  青逸飞终于软弱下来,叹道:“你越说信,心头越是不信。”
  左仲仪道:“其实我信或不信,根本无关紧要,不是么?”
  青逸飞感伤地道:“不错,你我根本就是陌生人,不相干,管信或不信…”一时凄情,两眼含泪,甩头即去。
  青逸飞怅然若失,先是鄂龙在前,随又宝亲王在后,全是大有来头,且关系圣帮前程,他又怎敢趟此感情浑水,若引得情敌脐杀,又怎对得起圣帮,看来这段情恐得深深埋没,不得奢想了。
  然见及青逸飞背影,竟然帐然似在抽搐,难道这又是误会一场?否则她岂受委屈至此?
  让女人如此悲泣,岂是大丈夫行径?
  左仲仪终于鼓起勇气迫前道:“青姑娘等等,或许我们应该谈谈……”已然豁出去,毕竟对方若喜欢自己,却为鄂龙或宝亲王关系拒绝,实对她莫大伤害。
  他想应由她自行选择,如若鄂龙或宝亲王因而反目成仇,那对方人格根本低俗,不堪为友,绝交也罢。
  青逸飞闻言心神一颤,千肠百转直涌脑门,对方似有悔意,然一把暗泪实难及时收煞,叫她如何泪眼见人,嗔斥道:“你我原不相干,还谈啥?小心我宰了你”。
  左仲仪干笑:“不要命的来了。”
  青逸飞终于被逗笑,煞住笑声,斥道:“那自行断头吧,懒得理你了。”直奔附近流水淳淳处,找得山泉洗脸,以掩泪水。
  左仲仪迫近十丈,立于岩盘,不敢再进一步,笑道:“不是要我追你么?不知怎么追最有效?”
  青逸飞转身瞪眼道:“现在啥都失效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左仲仪叹道:“感情一事,实难捉摸,既期待,又伯受伤害,这样好了,由你来选,我当备件,你爱选谁就选谁,选了就别后悔。”
  青逸飞斥道:“永远也不选你。”
  左仲仪道:“想清楚再做决定,我也很容易受伤害。”
  青逸飞可不敢玩得过火,否则越演越烈,恐又反目成仇,冷道:“不想谈情了,男人真是烦心,我和好好观察观察,倒是你怎惹得官家东追西缠,照此下去,圣帮生意还能做么?”
  左仲仪叹道:“有何办法,一切早落入敌人的圈套,我尚在解套,前后算算也只不过半月光景,未被害死已属侥幸?”
  青逸飞道:“是朱亮功?还是理亲王?亦或另有其人?”
  左仲仪道:“都有可能,最头疼是圣帮内奸,他对我了若指掌,且步步抢先机。”
  青逸飞道:“我看不是左胜超,就是郭奇秀,他俩甚有野心。”
  左仲仪道:“不可能,我昨日才警告左胜超,他和他爹已经出城,至于郭奇秀,已经派去寻找沉船,尚未回来。”
  青逸飞道:“那会是谁?”
  左仲仪道:“我伤了他,大概甚快就可以找出线索。”
  青逸飞道:“恭喜。”似调侃,又似恭贺,道:“有你出马,好像事事搞定,连理亲王都让你摆了一道。”
  左仲仪苦笑道:“恐怕从此没完没了。”
  青逸飞忽想及什么,道:“丁幻窥过乾清宫秘诣里头当真写着传位于理亲王?”
  左仲仪道:“不清楚,不过弘皙手中秘诣可能是真的。”
  青逸飞诧道:“皇上当真立他当太子?”
  左仲仪道:“事情扑朔迷离,可以说秘旨可能有两分,也可能是伪造,你能不能弄来雍正墨宝,以及玉玺印文,或许能查出真假。”
  青逸飞道:“如此工程可大了……定要办么?”
  左仲仪道:“显然我那位内奸和弘皙有所挂勾,他定不肯罢手,帝位之争恐摆脱不了。”
  青逸飞领首道:“我来想办法……”忽觉不妥,冷道:“那是为我本身,可非全为你。”
  左仲仪道:“我懂。”
  青逸飞总觉解释过于牵强,脸面又窘,极力掩饰,冷道:“你好自为之,朱亮功已联合数名杭州大户,准备出击,领光宝祥钱庄的银子,我只能说至此,告辞。”为掩窘态,立即掠身退去。
  左仲仪道:“多谢指点。”目送对方离去神态,大概能挽回感情,然朱亮功一事式也棘手,暗叹道:“还是先把奸细找出来为要。”绕往观霞阁,确定左海瑞父子已搬离后,始返回圣帮。
  和姥姥柳碧玑商量后,彻夜寻找受伤者,结果毫无一人。
  左仲仪不禁再次疑惑左海瑞父子,唯两人脱离掌握,嫌疑最大,遂偷偷派人前往查探。
  圣帮已觉山雨欲来,益加戒备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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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帝 位
 
  理亲王弘皙回到杭州城南一处题有“天临居”之豪华巨宅。
  此宅原是康熙王之废太子允乃即弘哲父亲所征收行宫,允乃死后,并未充公,故弘哲顺理成章接手。
  豪华宅院分内外三殿两厅,格局甚广,当年即为允乃接任帝位时所设计之皇帝行宫,弘哲接管后,亦觉身落帝厅,凛凛威风。
  既然身分已露,弘哲不再隐藏,要手下点燃灯火,霎见千盏齐亮,宛若明珠生光,将夜色缀成花枝招展,金碧辉煌。
  然弘皙此时无暇坐于正厅那雕金龙椅,陶醉皇帝梦中,倒是躲在后院三层宝塔之秘密神坛,和那宠信道士张虎皮研商秘事。
  张虎皮年约四旬,但瞧来更老,骨瘦如柴,两颊深陷,八字胡却森黑两撇,甚是显眼,说得话来。吊着眼皮,手捏胡尾,露出神秘莫测神态,让人难以捉摸,平常只着昂贵锦袍,宛若王公贵族,不喜让人知其道长身分,此时则在施法,黄金道袍,道冠闪闪金光,全混金丝编成,说其为绣着太极图之龙袍亦不为过。
  张虎皮原名张虎,他却喜自称张虎皮,原是喜打偈语:“画虎画皮难画骨,成仙成佛难成道”以批一干修行者只顾称仙称佛却毫均匀道法,他则乃正统道家宗师,传自明朝张太虚之本命元神(注,张太虚别号张虎皮,贵州人)故神通自在,法力无边。
  坛前供奉三清天尊及众诸神,看似正法,然香炉上却插着纸人,上写着红字,尤以“弘历”二字最显眼。
  弘督盯着纸人,甚为不悦道:“天师不是说三日之内,弘历难以活命?结果全不准了”。
  张虎皮笑道:“莫急莫急,我另施法,让他多活几天,毕竟李卫在他身旁,突然弄死,恐引他翻脸,对你甚不利。”
  弘皙冷道:“弘历一死我高枕无忧,哪怕李卫?甚至……”亦想将雍正皇一并作掉,及早接任帝位。
  张虎皮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多树强敌并不妥,你也该拢络文武百官以及地方势力者,否则光是斗争,哪来如此精神。”
  弘督冷笑道:“早联合一群人,只等雍正,弘历断气一切水到渠成。”
  张虎皮道:“可惜两次任务皆失败,你的人有问题。”
  弘皙冷道:“一次是李卫,这次是左仲仪,我看得先帮朱亮功收拾左仲仪,在江南,他危害甚巨。”
  张虎皮道:“无名小卒也劳本大师出手?”
  弘哲道:“他接掌圣帮,绝非无名小卒且我跟他较量,武功甚高,我虽不屑他,但留下他晨要坏事。”
  张虎皮道:“既然如此;你去要来他生辰八字,待我施法取他性命便是。”
  弘皙额首道:“就这么办,收拾一个是一个。”拜礼后道:“大师现有何指示?”
  张虎皮道:“待我观及天机。”遂画得几道符,引火化去,手捏指诀,盘算一阵,道:
  “还是从朱亮功下手,要他安排一切,至于刺杀弘历一事,暂时避他几天,毕竞正处风头,你若强为,将泄行踪。”
  弘皙道:“正如我意。”心念一转道:“那弘昼呢?”
  张虎皮道:“弘昼不足为虑,他也想斗倒弘历,可拉拢,待事成之后,只在任你处置命运。”
  弘皙冷笑道:“就此办‘当年我爹还不是如此被斗倒,我只是讨回这笔债怪不得谁狠谁毒。”随即向天尊拜礼,扬长而去。
  张虎皮则焚香行咒,以助天威,膜拜中不断欣笑道:“辅佐真帝登基,实我道之亦是天下之福。”
  弘皙甚快移往天临居北角,那是座凸出深巷之静秘宅守。
  此宅独立于天临居外,然却另有重兵把关,天是弘皙用来调杀手,以及秘密会谈之处。
  朱亮功早等在里头,另有那所谓圣帮奸细,正让朱亮功运气治疗。
  密室乃青石砌成,隐密森固,四周火把熊熊燃烧映得满室通明,那受伤杀手并未蒙面,此时瞧来年约四旬,留有一串落腮胡,或因受伤,脸面死白不见血色。
  朱亮功道:“左仲仪倒是好功夫,一掌能伤你?”
  那人冷道:“偷袭,下流手法。”
  朱亮功道:“我知你不服,但他能设计逼迫理王爷现形,多少有点能耐,下回得小心些。”
  那人冷笑:“下回铁定要他断头。”
  谈话间,理亲王弘皙已进门,两人撤功起身,恭敬拜礼,直呼太子千岁千千岁。
  弘皙最喜听“太子”两字,闻言哈哈畅笑道:“爽快爽快,两位快请坐。”自行步向内侧青石雕成之龙椅,一副君临天下气势。
  朱亮功坐于左侧太师椅,那杀手则坐于右侧,表情仍冷。
  弘皙最是爽快,从怀中拿出圣旨,道:“这就是你们想证实的皇上秘诣,看看写些什么?”想交予两人,又觉不妥,自行摊开,写着几行至正粗楷,朱亮功,那杀手急又起身倚前观去。
  朱亮功念道:“弘皙虽性急但品正,且为允祖之子,吾既代允祖接替为帝,今理当还其帝位,著及辅及登基,钦此。”
  弘皙道:“见着么?右下角还有雍正亲笔签名,假不了。”
  朱亮功仔细端详,他也曾接过朝廷奖赏,受封爵位,自对圣旨颇为熟悉,此秘沼再怎么瞧皆无差错,道:“能否摸摸质料?”
  弘皙笑道:“当然可以,既现出,就要两位心服口服。”
  朱亮功和那杀手立即伸手摸去,触感绢柔,且那金龙底乃编织而成,外加金丝绣缠,栩栩如生,确是真货,两人终再拜礼:“恭喜太子,恭喜太子,日后登基有望。”
  弘皙哈哈畅笑道:“所以说,跟着我,保证不让你们吃亏。”将圣旨招妥,收入怀中,道:“雍正夺我父亲帝位,内心感到不安,常作恶梦也就是我爹鬼魂常去缠他,他无法抵挡,只好立下此秘沼交予我,以确定太子由我当,我爹才放过他,呵呵,大清江山迟早是我的,弘历,弘昼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朱亮功暗付,雍正皇遗沼竟然尚有此秘密,那允乃果真死得其所,替儿子挣回了帝位。
  那杀手道:“既是江山在手,何需再杀弘历?”
  弘皙冷森道:“他有野心,且许多叛臣皆看好他,早暗中集结成党,若除掉他一切反动势力顿被瓦解,弘昼不足虑也。”
  朱亮功道:“李卫也护着他?”
  弘哲道:“那只是暂时,只要皇上驾崩,秘诏一现,他岂敢不从,不过他若表现太过分,偷偷料了亦可。”
  那杀手道:“乾清宫藏的秘诏也是这一分?”
  弘皙道:“应该是,或是皇上虚拟之物,以用来掩饰天下,毕竟只要他一驾崩,我拿出秘沼,谁敢不从。”
  朱亮功道:“太子应该多多拉拢大臣,增加实力,免得中途兵变。”
  弘皙哈哈笑道:“此正是我行及江南的目的,两位尽力替我招兵买马,共谋大业。”
  朱亮功笑道:“应该为太子效劳。”
  那杀手道:“应先除左仲仪,拿下圣帮,否则江南势力难控制。”
  弘哲道:“早计划啦,明暗同时进行,明者,朱老板快速发动攻势,让圣帮事业瓦解,暗者,我请张师父作法,收他魂魄,但只差生辰八字,你能弄到手么?”
  那杀手眉头一皱道:“他的生辰八字,一定管用么?”
  “弘皙笑道:“怎么不管用,那天海上起风浪又起雾,弄得海船沉没,皆是张师父的功劳,灵界威力顶厉害。”
  那杀手道:“或许可从总管手中取得……”
  弘哲笑道:“交予你去办,待事成之后,圣帮由你接管。”
  那杀手拱手道—:“多谢太子栽培。”
  朱亮功道:“漕帮如何解决?“
  弘哲道:“他们?呵呵,不民解决,他们要解决的是弘历和雍正,我们隔岸观斗。”
  朱亮功颇有同感,拱手笑道:“太子英明。”
  弘皙爽声道:“去吧,暂时不再派杀手行动,免惹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得令,恭敬而退。
  弘皙抚着龙椅,江山到手感觉,实在妙极。
  左仲仪甚快回到了圣帮,登时下令手下,将所有的受伤者报上来,然圣帮久未战斗,个个身强体佳,无人受伤,他复往圣兴号掠去,亲自探询船长风及时,结果仍是一样,只三名因工作受作外,一切安好。
  左仲仪暗道:“会是分舵人马?”然此人对总舵了解至此,地位就是不低,不似分舵人马,思考后,交代风及时加强戒备,随又返回圣帮,孤坐“经纬”书房想理出冰绪。
  已近四更,寅夜森静,唯左窗兰花暗吐芬芳,闻来让人醒脑,他并无睡意,但就是猜不出何人是内奸。
  忽有声音传来:“内奸不是用猜的,是用逮的。”不知何时,姥姥柳碧玑已行来,手中拿着黑貂髦袍,若慈母般披向左仲仪的肩头道:“别累坏了,多休息,不是说找即能找出来,一切得靠机会。”
  左仲仪感恩道:“我懂,只是……此人太厉害,且已和假太子理亲王挂勾,圣帮岌岌可危。”
  柳碧玑诧道:“理亲王弘皙?他是假太子?”
  左仲仪说溜嘴,只好承认道:“他有圣上秘诣,写的正是传位予他,但那秘记分明已被我偷来,他怎又有一分?”
  柳碧玑诧道:“你盗得秘沼?”
  左仲仪额首道:“正是……”想想,终往墙上世界地图后方,抓出一包东西,小心翼翼打开,道:“就是它了。”
  柳碧玑呵呵自得一笑道:“好功夫,竟能盗得大内皇宫之物,越看越满意。”哥俩似地拍击其肩头得意依旧。
  左仲仪干笑道:“为了它,有人差点丧命。”柳碧玑道:“差点就是没死,没死就是没事,这代价值得。”伸手抓过秘沼摊开,果然见及传位弘皙字迹,道:“原来是雍正心虚,想传位允乃之子?”
  左仲仪道:“弘督阴险,传予他,铁定国家大乱,故我藏了秘诣,谁知他还有一份。”
  柳碧玑道:“那分是伪造的,这才是真的”。
  左仲仪道:“怎么说?”
  柳碧玑道:“这分较旧,似已过了年岁,那分必定新货,故是假的。”
  左仲仪道:“倒是有理,但皇上一死,谁分得出真假?何况拿出新旧,写的都是一样,弘哲会说:‘皇上都立两分,岂能假’帝位更稳固。”
  柳碧玑道:“这就是藏在乾清官‘正大光明,金匾那分?”
  左仲仪道:“不是,那分写的是传位宝亲王弘历。”
  柳碧玑道:“怎么会如此复杂?”
  左仲仪苦笑道:“我也头疼,是照我观察,皇上多少中邪,一时不察,写下此秘诏,事后已后悔或忘了,才会另立秘诏。”
  柳碧玑道:“如此慎重要事,怎可忘记?其中必有原委。”心念转处道:“反正已有双诏,揣想雍正心态已是其次,只是你想谁接任帝位较理想?”
  左仲仪道:“当然是宝亲王最佳,不论人品,修养,武功皆是上乘,弘皙阴险,充满了报复。”
  柳碧玑笑道:“那就辅佐弘历登基吧。”
  左仲仪道:“可是圣帮一向以经商为主,不涉政事……”
  柳碧玑笑道:“错了,平常可不沾政事,但它若来惹你,躲闪并非良策,又如朝廷欲灭圣帮,能躲避么?当年康熙继位,你爷爷多少尽力,雍正当朝,你爹也帮过忙,此时雍正虽未驾崩,但圣帮已起波澜,得当机立断,否则拖拖拉拉,良机顿失,也会给人墙头草之感觉,不够诚意。”
  左仲仪忽有所觉,自己研究孙子兵法多年,不也说明: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为“天道”。全国上下休戚与共,同仇敌慨,若以“正道”解,当是选弘历了:“天”为“天时”任何天象,机遇皆称之,既然碰上了,即是机遇如此,“地”为地点,何处危险,何处安全,总该评断,圣帮已起危险,得带往安全之地为是:“将”是指自己为掌门,当广集壑智,凝聚勇敢,威力,以求引兵作战。“法”则是判断是非曲直,如今那弘哲竞和奸细勾结,若一味求躲,反倒先机尽失,当主动出击为佳。
  想通此点,左仲仪的心头重铅已去了一半,道:“姥姥教训的是,圣帮将有所作为才对。”
  柳碧玑笑道:“你果真有大将之风,圣帮铁定不会倒了,至于弘皙秘诏,有两种方式,一是通知雍正,要他废了,二是将它再盗走,让他作怪不得”。
  左仲仪道:“可是他仍能伪造。”
  柳碧玑道:“伪造越多越不利,同时拿出两分假货,天下将如何猜想?呵呵,当然就是伪造的了”。
  左仲仪恍然道:“有道理。”
  柳碧玑交还真品,道:“藏妥,以备不时之需。”
  左仲仪小心翼翼藏回地图之后,随又问道:“姥姥可知道谁最有可能是内奸?”
  柳碧玑欲言又止,叹道:“任何事皆可说,但此事得有真确证据,我不敢猜测,否则已越权限,若引起误会,我担待不起,但可预见,内奸必不在圣帮之中,因今夜我盯得紧,无人进出。”
  左仲仪道:“那就是不在圣帮者,皆有嫌疑?”
  柳碧玑道:“证据,光猜行不通,我的人找不到证据,所以帮不上忙。”
  左仲仪揣想,或许姥姥想说大叔和堂兄涉嫌,然事关左家家务事,她怎敢胡言,故不再为难,道:“那就等证据出现吧。”
  夜已深,柳碧现交代了早点入睡,适往厨房料理早餐去了。
  左仲仪无法入睡,只好盘坐椅上,运功行气,以解疲劳。
  多日处理帮中杂事,武功倒荒废,故加勤催练,免得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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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绑 架
 
  功行数周天后,已日上三竿,左仲仪已苏醒,但觉精神饱满,脑门清晰,当可明确处理帮务,漱洗后,柳碧玑送来早餐,待他吃饱后,却说了一句重大消息:“文采湘找你。”
  左仲仪诧愕道:“她?她不是嫁给奇秀了?”
  柳碧玑道:“那又如何?顶慌张,准是有事,在西厢池畔八角,等了一阵子。”
  左仲仪道:“我立刻过去。”说完急奔而去。
  柳碧现叹道:“可怜的采湘。”
  莲花池旁筑有“观雁亭”八角飞檐甚是古朴,且生了青苔。
  文采湘一身素青便装随风飘掠,显得单薄,她末施脂粉,脸现忧容,似若病美人,两眼无神瞧着池中几支白雁,那正是童年和左仲仪常嬉戏之地,然现在却人事全非,往事不堪回首。
  左仲仪赶至亭前,十丈开外已瞧及她憔悴至此,甚是不忍,道:“阿湘……”千头万绪涌心坎,眼眶亦热得盈泪。
  文采湘忽见往昔心上人,亦难自制,猛地掩脸吸泣,似受尽委屈,亟欲以泪解之。
  左仲仪不忍,行往亭角,抚着她披肩秀发,感慨道:“我对不起你……”一别数年,音讯全无,实罪大恶极。
  文采湘终忍不住扑往男人怀中抽泣,那背脊抽颤连连,直若钢刀劈得左仲仪心头淌泪,短短几年,变化竟如此之巨,千责万责,又何足以弥补愧疚?
  文采湘悲切道:“你去了哪里?……”
  左仲仪低声道:“我无法回来……”
  文采湘道:“怎不带我走?……”
  “我……”左仲仪无言以对。
  文采湘尽情宣泄,终声音哭哑,仍在抽搐,但突地意误解到身分不同,赶忙离开男人怀中,急道:“我已嫁人了,不能……”退至亭柱一角。
  左仲仪道:“我知道……回来才知道……”
  文采湘直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左仲仪默然等待,但见她仍抽搐,又安慰道:“你受了委屈文采湘直摇头道:“我没有……还好………不要理我……”掩面极力自制,终把情绪给稳住,拿起绢布拭去泪痕,原想面对男人,谁知仍无勇气,叹声道:“奇秀被绑架了……”
  左仲仪乍愣道:“阿秀他?”
  文采湘猛点头道:“他出事了……”拿出一小布包,里头渗了血迹道:“你看了便知……”
  左仲仪急接过手,摊开乍瞧,竟然是一节戴着戒指之无名断指,骇得他全身抽颤:“怎会如此?这戒指确定是他的?”似曾见过白底镶青龙翠玉戒指,但无把握。
  文采湘道:“是他的,还留了字条,要我准备价值五十万金的等价珠宝古董交换。”
  左仲仪把布巾摊得更平,已见着了勒索者字迹?写着:
  郭奇秀已落入我等手中,断指为证,限七日内准备值五十万金之等价珠宝古董交换赎人,否则尸骨无存,交款地点等候通知。
  左下角则画支红眼巨蛇,署名火蚊帮。
  左仲仪道:“火蛟帮?不是已消声匿迹了?……”
  文采湘泣声道:“你得把奇秀救回来……”
  左仲仪额首道:“放心,我来处理,你把状况说清楚些,也好有个线索……”
  文采湘道:“也无线索了,我早上起来,走出厢房,即发现东西置于桌子上,打开一瞧,就是如此了。”
  左仲仪不忍逼她,道:“我来处理,你至房中休息如何?”
  文采湘急道:“不,我只是来告知消息,请你帮忙,得回去了……”拜礼后匆匆奔去,头也不回,然奔及十余丈已两手掩面。
  左仲仪感受其悲切,暗叹不该抛弃她,然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唯靠时间冲淡一切。
  拎回心神后,再次回到了勒索事件,已知事态严重,立即往总管住处奔去。
  郭良儒虽已上了年纪,却起得早,每天必在庭园天井练功,一来强身,二来身为总管,总得为了圣帮尽点力,武功不能废。
  当了数年的总管,除了丰厚的薪资,且赏了这栋位于西南方题为“佑宁居”之幽雅庭园。
  “佑宁居”原是左道光兴筑,让左海宁居住,随因左海宁当上了圣爷,再赐予郭良儒,“佑宁”原乃左道光护佑海宁之意,现改为郭良儒忠心护主,实乃无上光荣之意。
  郭良儒甘心当忠仆,数十年未改其志,毕竟为圣帮总管,地位几近一派掌门,了无遗憾,尤其晚年又娶得美娇娘当妻子,实前世修来艳福,纵使美娇娘颇觉虚荣,但那是小小缺点罢了。
  姬明珠也喜欢早起,她喜欢在晨曦朝露下擦拭闪亮珠宝,那种感觉棒透,且实实在在,二十三岁的她,正值青春年华,对生命充满了期盼,她原是看上了郭奇秀,然那家伙花心,靠不住,又在他的怂恿下,选了他爹,虽然老得可以,但又能怎么样?她出身原即清苦,且有父母要养,不嫁老头,总得卖入妓院,尽日生张熟魏,可穷于应付,倒不如找个老的实在。
  尤其……姬明珠另有盘算……要是老头突然撒手人寰,她可得了大笔遗产,届时要嫁谁即嫁谁。
  当然,这是她心中的小小秘密,干万别让老头知晓,免得引起家变,珠宝突然减了许多。
  她不知哪来学到偏方,以晨露擦拭明珠,将让它光芒四射,若月夜花露,甚至可散发香气,故她喜欢此道,一有机会即取露拭珠。
  当然,不但手上明珠,自己身上也拭点花露以生香,因为自己也叫“明珠”啊。
  那个动作并不雅,郭良儒不愿让守卫见着,故撤守后院,免传出去,有损夫人形象。
  然此事早传出,只是守卫未当面说明,郭良儒亦落个充耳不闻,且暗自安排左院练功,右院采露,两相避开,眼不见没事。
  方吐纳完毕,左仲仪已奔近,吓得郭良儒诧道:“圣爷,出事了?”否则岂有大清早过门?
  左仲仪额首道:“是……奇秀。”
  郭良儒骇道:“他?”
  左仲仪领首,已将布包交予对方;
  郭良儒双手抖颤,急忙打开,赫见断指,以及碧绿雕龙宝戒,骇叫一声“秀儿”,差点昏倒,气逆难顺,跌退两步。
  左仲仪急道:“郭叔……”引劲扶去,郭良儒始免于落地,左仲仪却已心沉,从其表现,手指确属郭奇秀没错。
  郭良儒老泪已渗流:“秀儿,怎么会出事了?”
  左仲仪道:“是我不该派他出航……”
  郭良儒唾咽抽搐中极力克制情绪,终能忍住,悲切道:“希望没事才好……”复瞧往布中字迹。
  左仲仪道:“他们要五十万金,放心,我会打理。”
  郭良儒切声道:“好个火蛟帮,他们不是早被灭了,怎么还在海上横行?”
  左仲仪道:“你较了解,可否说清楚些?”
  郭良儒道:“火蛟帮原即海盗,当年横行外海,俨然独大,然因事后分赃不均起了内哄,那包天星,刘吞金乘机联合官方及受辱者全力围剿,终把他们给收拾,谁知现又再次复活……。火蛟帮抢劫,喜欢将火油倒入水中,拖得长长,且一次四五条,待目标靠近,立即点燃火油,哗地一响,数条火龙燃起,以壮声势,因面得名。”
  左仲仪道:“他们作案手法,倒是听过,只是海盗一定有个窝。”
  郭良儒道:“是有窝,只是海中无名岛甚多,查无可查,内陆人尽管称之为火蛟岛,真正去过却没几个。”
  左仲仪道:“帮主呢?听说姓烈?”
  郭良儒道:“烈九蛟乃海盗祖师爷,若活着恐有七十岁,前次被剿灭的是较年轻帮主仇涛,现却不知是谁。”
  左仲仪道:“总得查明,幸尚有七天,且他们将会通知郭良儒轻叹:“实是多事之秋……老奴家当全部清出,亦不足五十万金以赎人……”
  左仲仪道:“不必全给,剩下我来想法子,郭叔应知,若圣帮过得去,毋需动到你一分钱。”
  郭良儒含泪道:“老奴知晓,秀儿性命要紧。”
  话未说完,那花枝招展胸大没脑的漂亮年轻夫人飞也似地奔来。
  姬明珠一向以明珠自居,她喜明珠色软柔缎装罗裙,那似是嫁装,天天穿着似新娘,头戴孔雀明珠花替,每跳一步,孔雀羽即颤一次,明珠散晃光芒,顶在朝阳下,耀眼已极,她且双手戴明珠戒,原是戴十指,但总该万晶丛中一点绿,故左手无名批改戴翡翠戒,果然更为显眼。
  不只头上手上,连手臂,胸前皆串串珍珠翡玉,黄金白金吊满身,活似个展示架。
  姬明珠听及说话声,迫不及待想对来人展示珠宝,毕竞孤芳自赏,不如皆大欢喜来得过瘾,故奔得既急且快,见着来人不知是圣帮大当家,竟尔招手笑道,“酷哥么?可见我明珠亮不亮?”摆了个花枝招展姿势,明珠反射阳光,直刺左仲仪,对方的确酷帅,颇具吸引力。
  左仲仪从柳碧玑的口中得知她乃胸大没脑喜奢华者,谁知竟疯狂至此地步,直觉似有点病态,然其为郭叔夫人,怎好调侃,拱手道:“夫人么?”
  姬明珠呵呵笑道:“我是,但你可叫我明珠,大家年龄相仿,夫人来夫人去,不习惯。”
  郭良儒窘红脸面,道:“不得无礼,他乃圣爷,圣帮之主。”
  姬明珠先时未解:“圣爷?”突又想及圣爷即圣帮之主,始吓着,唉呀一声,双手抽收背面,她知只有圣爷能摘下且没收身上珠宝,一时想藏住,急道:“这些都是假的,圣爷千万别要。”
  左仲仪道:“假的就麻烦了。”
  姬明珠更急道:“你当真要取我的珠宝?”
  左仲仪道:“它是郭叔之物,我怎敢取?你倒该好好照顾郭叔,日后我还有重赏。”
  姬明珠眼睛顿亮道:“当真有赏?”
  左仲仪道:“看你表现再说。”拜礼郭良儒道:“郭叔您和她好好谈,我走了。”毕竟留此,徒增对方尴尬,不如避去。
  郭良儒拱手道:“多谢圣爷……”想想,交还断指,此该属查案用。
  左仲仪待要接手,姬明珠乍见宝戒,登现贪婪扑来道:“宝戒,赏我赏我……”伸手欲抢,郭良儒急道:“不得无礼。”想拦已拦不住了。
  左仲仪落落大方送去道:“活人身上断指戒,你要么?”故意血林淋那头向着对方。
  姬明珠乍见血肉断指,吓得花容失色道:“它它它……”哪敢再抢。
  左仲仪道:“别的可以给,这个不能给,郭叔会告诉你理由。”说完拜礼而去。
  姬明珠诧道:“为何不能给?”后悔方才未抢及,其实抢着后,宝戒留下,断指丢弃不就没事?后悔后悔后悔。
  郭良儒叹息道:“你看不出那是阿秀手指么?”
  姬明珠诧道:“阿秀?”
  郭良儒默然额首,老态了许多。
  姬明珠惧声道:“是阿秀的?”摸摸手指,有点疼了。
  “他怎么会被砍?若遭抢劫,给他不就得了?或是当年赏我,不就没事了”。
  郭良儒道:“莫要天真,他被绑架,要求五十万金赎款,断指为证,若不交出赎款,他会没命。”
  姬明珠诧道:“五十万金?你哪来这么多钱?”突然意识到手上的珠宝不保,急又躲闪道:“不,你不能动我的东西,是你赏我的就是我的东西。”
  郭良儒道:“为了阿秀,你暂时牺牲一下,日后必加倍还你。”
  姬明珠斥道:“不,我的就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为了珠宝,哪顾得停留,掩珠宝逃命式地奔回闺房躲个没头没脑。
  郭良儒悲叹不已,如若平时,全数赠她又何妨,然为了亲生儿,就是落个家破人亡也得拼,顾不得俏夫人,仍往闺房行动不,图索珠宝。
  左仲仪回到了逸香园,已交代护法等加强戒备,并传令所有的分舵进入备战。
  圣帮虽以经商为主,然若发生巨变,自该以武力为后盾,多年来从未荒废武学,动员起来,简直个个精神抖擞,亟欲给恶敌迎头痛击。
  左仲仪暗叹道:“不战而屈之人之兵乃最上策,然情势所逼,非得开战仍要战……希望把牺牲降至最低。”
  他正盘算如何布局,郭良儒已提着大包东西进门,拜礼道:“圣爷,珠宝已在此……”
  左仲仪诧道:“这么快?用何种法子?”姬明珠贪婪至此,能及时将其手中珠宝取下,忒不简单,暗付道:“莫非用抢的?”
  郭良儒道:“属下开了张二十万金无法兑现的银票跟她换得。”
  左仲仪恍然道:“呢。好极,好招。”原是用骗的,如此倒省事,不禁佩服其处理融圆,笑道:“她该不会前去提领吧?”
  郭良儒道:“暂时不会,放一天有两百利息,她正忙着数银子。”
  左仲仪笑道:“好方法。”将珠宝收下,不敢多露笑意,敛起心神说道:“珠宝只是借用,待救出阿秀后再说,无人能从圣帮抢走一两银半分钱。”
  郭良儒道:“一切全凭圣爷作主。”太平十数年,终也该面临再次挑战了,一阵是气冲顶,老当益壮顿涌心头,现不只是为儿子一战,更为圣帮一战。
  左仲仪道:“火蛟帮雄据外海,得联合官府才行,不知郭叔有何意见?”
  郭良儒道:“剿灭海盗原是官府之责,但希望低调行事,且先救出秀儿再说。”
  左仲仪道:“我会处理,其实也别指望官府真正能出兵,别扯我等后腿即可,一切仍得靠自己。”
  郭良儒道:“老奴未荒废武学,可派上用场了。”
  左仲仪道:“你还是留守,总坛远比任何重要,唯你可靠。”毕竟事关他见,莫要中途感情用事才好。
  郭良儒感激道:“多谢圣爷抬爱……若有秀儿消息,请您老随时报予我知,不论死活……”
  左仲仪安慰道:“放心,必活着救他出来。”
  郭良儒再次道谢。
  事不宜迟,左仲仪收妥珠宝后,已亲自赶往圣兴号,在那头等着高蛟高鱼兄弟回报,毕竟郭奇秀在海上被劫,总得问个清楚。
  郭良儒只能膜拜苍天以祈降福,护佑儿子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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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 蛟
 
  左仲仪甚快奔往圣兴号。
  船长风及时和护法浪里怒蛟高蛟已等在舱中密室,见及圣爷到来,一一拜礼。
  左仲仪见得高蛟皮肤几乎晒得黑亮,知其工作辛苦,安慰了几句,始问道:“遇上麻烦了?是否火蛟帮所为?”
  高坡道:“有点像,却又不像。”伸手搓搓短鬓,揣想以往,道:“搜寻时分两艘,我一艘,弟弟和少总管一艘,相距约五百丈,弟弟水功较高,故潜水海底搜寻,我则负责另一侧,各分地盘,免有遗漏,记得当时乃快入夜,忽有一阵妖风吹来,那风甚冷且怪异,接着乌云密布,掩去了有船,我刚好浮身上船,忽见在船处闪来两道不长不短火龙,登觉疑惑,遂喊着少总管,他回答没关系,谁知过不了半刻,那船有移百余丈后,已传来打斗声,我急了,策船追去,然打斗声只短短几分钟停止,待我追去后,如坠五里雾中,搜人不着不说,连船都不见了,感觉着实离奇可怖。”说及此,背脊仍寒。
  风及时道:“连沉船声,喊叫声皆无?”
  高蚊道:“全无,似被幽其吞去似地。”
  风及时道:“行船数十年,从未见过,听过此异事。”
  左仲仪道:“搜了么?”
  高蛟道:“搜了,我进去搜至天亮,待雾散去,仍无痕迹,甚至弟弟在水底搜寻,亦无结果。”强调道:“弟弟在水底,等于在那艘船下,若沉了,他总有感觉,但却连气泡皆无,怪得很。”
  左仲仪道:“看来是未沉,被劫走了。”
  高蛟道:“凭少总管身手,怎说被劫即被劫?且船上仍有几名弟兄,难道不堪一击?照属下判断,不是中邪即是中了迷药,但那怪异冷风,又似施展妖法居多。”
  左仲仪道:“火蛟帮也懂得此门道?”
  高坡不知,风及时道:“未曾听说,但听此异象太过诡异,让人不得不信似有妖法?或许火蛟帮聘了妖人,亦或本身己学得了妖法”。
  左仲仪道:“敢情越来越离谱了……”
  说及道法,不禁想及父亲所言。盘古起于无极生太极,太极化两仪,两仪化四象,再生八封,自己原名应取“坤仪”即是乾坤两仪之意,然因“乾坤”指阴阳,又指“两仪”,变得阴阴阳阳,变化莫测,父亲始改名“仲仪”,“仲”者为中庸之道,另算笔画而得,此即表示父亲曾涉猎阴阳五行八封之术,原想在自己成年后始传授,免得跟武学混淆而荒废,谁知父亲却突地撒手人寰,这门功夫倒未字到,顶多乃从武学反悟回来,大概了解阴阳之理,但此道行怎能跟术士相比拟。
  左仲仪道:“若真是妖法,得请法师帮忙……”然除了庆典捐米外,和龙虎派张天师并未真正交往,如此重事,对方未必肯出面,或许可翻翻父亲遗物,说不定另有秘本可用。
  风及时道:“属下出航,皆会祈平安,丁婆岭,火鹤真人道行不差,或可请其作法瞧瞧。”
  左仲仪道:“确定对方耍妖法再说。”转问高坡道:“少总管失踪已有多久?”
  高蛟道:“约七天,属下原想及早回报,但事关沉船要事,不敢耽搁,考虑几天,且确实搜不着少总管下落后,始赶回来禀告,但仍留高鱼打捞。”
  左仲仪喃喃说道:“七天……是有一段日子,火蛟帮计划倒是秘密小心。”
  高蛟道:“属下失职,自请处罚。”拱手拜礼,一副领罚姿态。
  左仲仪道:“不罚,天灾人祸,罚什么?少总管都挡不了,如何怪罪于你?”
  高蛟道:“属下另有失职,打捞半月,毫无结果。”
  左仲仪嗯地一声道:“毫无痕迹?”
  高蛟顿首道:“此乃另有玄惑之处,照道理,连沉数艘船,海底总也该有船骸,谁知费尽心力去捞,竞无一物,莫说金块,就连破碎片皆无。”
  风及时道:“这倒奇了,照属下想法,不是被劫,即是地点弄错,否则怎么可能毫无痕迹。”
  左仲仪道:“潜水够深么?”
  高蚊道:“够,铁定够,二弟号称‘神鱼’耳朵可盖住耳洞,足可潜入海底百丈以上,东海海域难不倒他。”
  左仲仪道:“会是当时狂台巨浪,少总管早已弄不清地点?”
  高蛟道:“属下亦是如此猜想,故留下高鱼搜索。”
  风及时道:“一天搜三里,半月搜近五十里,有么?”
  高饺道:“应有。”
  风及时道:“若误差五十里,少总管航行技术和识别功夫恐有待加强。”
  高蛟不言。
  左仲仪叹声道:“你是说,有可能亦被火蛟帮劫去?”
  风及时道:“不无可能。”
  左仲仪道:“暴雨巨浪,他们敢劫?”
  风及时道:“可能在暴风雨之前劫船。”
  左仲仪道:“既然劫了,为何还要勒索?那些金块足让他们买下半……。”
  风及时顿觉揣测不妥,干声道:“属下只觉此事透着玄异。”
  左仲仪道:“看是天意了……”转向高蛟道:“把高鱼调回来,严防船队安全,并探查火蛟帮的下落。”
  高蛟急道:“不捞了?”
  左仲仪道:“暂停,连搜十数天,数十里仍无痕迹,分明地点有误,待救出少总管,再让他仔细想想。”
  高蛟拱手道:“遵令”。
  左仲仪复问道:“两位近年航海可碰上火蛟帮行踪么?”
  高蛟道:“根本未见”。
  风及时道:“打从包天星一统海盗后,火蛟帮早消失,突兀出现,属下亦感意外。”
  左仲仪额首道:“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大家防着。”
  两人得令,誓死护帮。
  左仲仪交代护卫及查探敌情该注意事项后,匆匆离去。
  官有官制,李卫乃直隶总督,直属朝廷,官衔高于巡抚,然左仲仪仍找浙江巡抚程元章报案。
  纵使他知程元章可能已倒向了朱亮功,然官即是官,若能不得罪;尽量避开,况且越级报案,未必恰当。
  他先找大捕头洪威,随后面其引领下见着了巡抚。
  程元章喜欢于花园凉亭处沏茶品苫,忒爱龙井口味,尤以虎豹泉泡之,味道忒佳。
  他正端详着香若,掀着杯盖,不断拨弄水面浅渣,随再轻轻吸一口,清新润喉,齿颊留香般慢慢品落,然后频频点头道:“好茶。”
  话未说完,洪威突地票报道:“圣爷来了”。
  程元章闻言呢地暗诧,原是作贼心虚,以为和朱亮功暗通款曲之事被拆穿,吓得茶杯卡卡响,然他不愧老成稳重,只一慌张,随即找得解释,急忙起身迎接,诧惊一笑道:“稀客到来,害得老朽失态了,圣爷请坐。”
  毕竟圣爷自有其地位。
  若非洪威多少透露些,左仲仪可能受及唬弄,而以为对方客气为友,亦拱手回礼道:
  “在下早该登门拜访,只是圣帮出事连连,延误了。”
  程元章笑道:“哪里话,你顺利接班,我最放心了,毕竟这年头乱不得,皇上治事严明,最恶乱党,如云南土司,准葛尔蛮子一乱,皇上必派兵修理,浙杭能安定,圣帮功劳不少。”
  左仲仪道:“可惜日后恐难再安定了………”
  程元章诧道:“怎么说?,出了何事?”
  洪威拱手道:“圣帮少总管郭奇秀已被火蛟帮绑架,勒索五十万金。”拿出断指及血布。
  程元章瞧得触目惊心,嗔道:“好大胆子,敢在本府管固定内为非作歹,洪威你得尽量配合缉凶,一有消息,立即回报本府定派兵围剿。”
  洪威道:“火蚊帮是海盗,得请河总顾琼调船支援。”
  程元章道:“没问题,等我修书一封,告请顾河督授权。”立即唤手下送采文房四宝,一副力挺到底模样,毕竟盗贼之事怎可不办,否则必定出事,他虽明帮左仲仪,暗则帮自已。
  左仲仪道:“巡抚仍得暂且保密,免打草惊蛇,危及肉票。”
  程元章道:“我懂。”甚快修书完毕,交予洪威道:“最速件办理“。
  洪威应是,即欲离去。
  左仲仪拱手道:“事不宜迟,在下仍得前去拜访顾河总,待日后较空闲,再登门拜访,尚祈见谅。”
  程元章急道:“救人要紧,快去快去”。
  左洪二人始快速离去。
  程元章额冒冷汗,面对着左仲仪总觉心虚,暗讨此计莫要是鹰帮暗中为之才好,否则闹出人命,牵扯自己,那可万万划不来,尤其李卫已到了杭州,任何差错,必上通天听,这险千万犯不得。
  焦切中他甚快出门,虽是一副查案模样,却暗中转往特定地点,想找朱亮功问个清楚。
  洪威和左仲仪恰恰行于小巷,免得引起百姓对圣帮出事之疑惑骚动,洪威待至较隐秘处始道:“巡抚已倒向理亲王,和朱亮功串连,圣爷别指望他会尽全力。”
  左仲仪道:“你是说,此事和朱亮功有关?”
  洪威道:“太凑巧,不过,也只是猜测,河总顾综较靠得住,剿海盗他有经验。”
  左仲仪道:“我懂,定向顾河总多下点功夫”。
  洪威亦不敢多说,道:“断指切的甚整齐,是在毫无抵抗被切下。”
  左仲仪道:“被绑架,当然不能抵抗。”
  洪威道:“非指此意,乃指他应被迷昏或被砍下手臂而后再砍下手指?”
  左仲仪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洪威道:“手指刚切不超过三天,和郭奇秀失踪日子有差,亦即对方可能早已潜伏陆地,或在附近海域,至于手指被砍,失血应不只布巾几片,而是血流如注,郭奇秀该被迷昏,藏于某处,也有另一种可能……”欲言又止。
  左仲仪道:“毋需隐瞒,我需全部线索。”
  洪威道:“手指并无戒痕,亦有可能砍断这支并非郭少爷的,只是另套上宝戒为凭而已,当然此乃以他常戴戒指为推断。”
  左仲仪登又要来断指瞧瞧道:“的确无戒痕……圣帮戴戒为信物,虽无硬性规定但乃属习惯,奇秀应有戒痕,只是我离开太久,不知他戴在哪支手……”
  洪威道:“最好是他人手指,借戒为之,郭少爷将能平安无事,但这一切得把人救出再说。”
  左仲仪道:“对方若未砍断他手指,其用意何在?”
  洪威道:“若如此,应是有所顾忌郭少爷或圣帮事后反击,故以不伤人为原则,至于其他可能……得另寻证据补强,现多加揣测并不妥。”
  左仲仪道:“大捕头办案经验丰富,便依你行事。”
  洪威道:“我对火蛟帮接触不多,且对方以海盗闻名,并非在陆上活动,故帮助不大,一切尚请圣爷透过关系找出对方藏身处,在下方或可帮得上忙。”
  左仲仪道:“我将全力以赴。”
  为郭奇离安危,两人甚快奔行河总顾琼府第,将状况说明,顾琼乃难得清官,且对治河经验丰富,故被皇上钦点接任河督,由于治河关系,对漕船,沙船,海船等管理亦十分熟念,亦因此和圣帮船队有所牵连,此时闻及海盗劫船劫人,他甚重视,问得甚是详细,在得知于外海受劫,不禁皱收道:“在外海,恐得找水师提督配合恰当……我辖区不及此。”
  左仲仪道:“照判断,对方已潜于江口附近。”
  洪威道:“不错,甚有可能”。
  顾琼道:“既是如此,待我下令暗中清查船支,定予圣帮一个交代。”捂着逸灰长髩,正义眼神刚毅。
  左仲仪道:“多谢顾总。”其为满州镶黄旗人,乃少数受汉人敬重者。
  顾琼关怀道:“刚接圣帮,累吧?你爹从小即看中人,别让任何事给打倒,圣帮不能乱,一乱江南就完了。”
  左仲仪拱手道:“在下倾力为之。”
  顾琼笑道:“好,有自信,气势峥嵘,圣帮这次选对人了,事不宜拖,你们另有事即去办吧。”和左海宁交情不差,几乎看着左仲仪长大,颇当自己小孩看待,瞧其已堪大任,自觉高兴。
  左,洪自知事重,二人当下拜退,离府后,洪威前去查案,左仲仪则往江口找向刘吞金和包天星两位昔日海盗头目探消息去了。
  刘吞金仍藏在挤沙丁鱼般漕船群中,然左仲仪已经有了经验,甚快找至一艘船头悬有风向球之中型漕船,那正是刘吞金暗藏标志。
  此标志乃洋货,原是风向鸡,然公鸡为图,总觉少了气势,且被包天星直唤做鸡公,鸡婆,忒也不难,刘吞金遂想改成猴型,然那岂非自暴行踪?待研究多时后,决定以球示之,毕竟只是暗中标志,自家人瞧得懂即可,且其随时可移动,甚是方便。
  风向球正吹东南风,不利出航,左仲仪研判刘吞金必在船上,遂快速掠来,待近船头始唤道:“刘叔可在?仲仪前来拜访。”
  守卫正待转告,舱房忽传来砰砰叭叭声,似在躲藏。谁知竟然打破了东西,刘吞金哇地一声,急道:“破了,我心爱的鼻烟壶。”
  忽又传出包天星的声音,虐笑道:“活该,见不得人么?想溜,被我逮个正着。”
  刘吞金斥道:“谁想溜?我只是不想鼻烟壶见光而已。”知已躲不掉,唤道:“进来吧,啥事这么急?待我赢黑猩猩几两金再来不成么?”
  左仲仪道:“路过,顺便过来瞧瞧。”仍掠身上船,然对刘吞金想躲入,已生不祥之兆。
  步入阁房,刘吞金已坐定紫檀椅,疼借拨弄着碎翠玉鼻烟壶,抱怨道:“若非你来,它怎会破?”
  左仲仪拜礼笑道:“刘叔别急,在下已替你准备一下。”早知其有收藏鼻烟壶习惯,故临行时已取样在身,此时献出,赫见碧绿晶透,价值不菲。
  刘吞金见状大喜道:“唉呀龙凤壶?”此壶雕有龙凤双图栩栩如生,异常珍贵,道:
  “我找寻已久,现终于现形,妙哉。”接过手把玩。
  包天星瞧得吃味道:“你倒大方还有心情赏东西。”
  左仲仪笑道:“在下亦有礼物蹭予前辈。”说着拿出三颗水晶骰子交予对方,笑道:
  “它可让您转运,逢赌必赢。”
  包天星忽闻及“逢赌必赢”兴致即来,笑道:“当真当真?”抓骰子,哗啦啦往桌面掷去,果然全数五点,搏个好来头道:“哇哈,五五五,五路财神通四海。”继续耍它,点数皆不差,颇为喜爱。
  左仲仪见两人戒心较弱,始盘算如何询问,若说及绑架,可能引得对方忌讳合作,遂改变方式,只探烈九蚊下落,道:“晚辈有一事想向两位前辈打探,有关海盗烈九蛟一事……”
  话未说完,两老同时煞停喜悦,脸面由笑而僵,刘吞金登时交还鼻烟壶,道:“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拿回去吧。”硬将鼻烟壶塞过来。
  包天星亦把水晶段子丢回:“老是五六点,都是大,要是对方全押大,我岂非输死了,不拿不拿……”
  左仲仪道:“这是……”未想及两老反应如此激烈。
  刘吞金摆摆手道:“你走吧,合作之事以后再谈。”
  左仲仪暗诧,仍冷静的道:“在下只是想问问有关烈九蛟一事,今日暂不谈合作方案……”
  包天星道:“他也不能谈我们不想沾此事。”
  左仲仪诧道:“两位已知?”
  刘吞金张张嘴,金牙闪动道:“郭奇秀已被绑架;火蛟帮复出,对是不对?”
  左仲仪诧道:“怎会如此?”
  刘吞金伸手一吸,左墙柜上飞出一布条道:“自己看吧”。左仲仪接过手,瞧得一眼,竟是写着郭奇秀被绑架一事,刘吞金道:“圣帮都被绑了,我等怎敢和你合作?”
  左仲仪急道:“刘叔这是从何得来?”
  刘吞金道:“有人丢上船。”
  左仲仪道:“这分明是阴谋。”
  刘吞金道:“不管是何阴谋,对方敢动圣帮,我可不敢冒险。”
  包天星道:“不错,尤其是火蛇帮,你以为我以前剿倒他们是易举么?何况鹰帮也逼得急,这很难玩。”
  左仲仪苦笑道:“难怪两老言明三日回话,结果毫无动静刘吞金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我们输不起,尤其火蛟帮复出,海斗必频繁,大船队尤其危险,玩不得。”
  左仲仪苦笑道:“火蛟帮也未必会放过烟草路线。”
  刘吞金道:“我说的是大船,小船灵敏,他们未必逮着,何况他们想抢烟草路子得上岸,我自可击败他们,巨船一凿即沉,损失惨重。”
  包天星道:“不错,海盗最喜巨船,故玩不得。”
  左仲仪知暂时无法说服两人,遂道:“那不谈生意,谈谈火蛟帮烈九蛟,包前辈曾与他交过手?可知深浅?”
  包天星道:“你想斗他?哈哈,门都没有。”
  左仲仪道:“他…厉害无比?”
  包天星道:“厉害是铁定不差,只是他可能早已作古,怎么斗?七八十岁老头,不死也半条命。”
  左仲仪道:“前辈未曾斗过他?”
  包天星道:“一次,是在二十年前,只是虚晃几招,那家伙功力简直通玄。”想及往事,余悸犹存:“我接不了十招。”
  左仲仪诧道:“功夫这么高?”
  包天星道:“光比年龄也要输也一大截,别忘了当时我才三十出头。”
  左仲仪道:“说的有理,他可能真的作古,否则怎么让你灭了火蛟帮。”
  包天星道:“我是从他徒弟石残手中灭了火蛟帮,两者根本不同,石残那家伙无恶不作,只顾花天酒地,功夫差远。”
  左仲仪道:“你宰了他?”
  包天星道:“没错。”
  左仲仪道:“那有何好怕?”
  包天星道:“我怕的是烈九蚊。”
  左仲仪道:“你不是说他已作古?”
  包天星道:“万一呢?万一未作古,我岂非自找麻烦,奉劝你银子缴了,把人赎回来较省事,何况他关系复杂,没你想像中单纯。”
  左仲仪道:“怎说?”
  包天星欲言又止,挣扎了一阵仍说道:“烈九蛟是海盗王,当年郑成功及其子反清复明,多少和他有所瓜葛,郑家已亡,但反清复明势力仍在,后来我才知道,漕帮帮主潘如虎当年亦曾烈九蚊学功夫,也算半个徒弟,你这一动,不也连漕帮也趟进去了,加上鹰帮,你总共开罪三大帮,谁还敢你玩”。
  左仲仪闻言有若晴天霹雷,诧道:“潘如虎当真和烈九蛟有所牵连?”
  包天星道:“毋需置疑,他的‘烈虎,掌法,刀法即是衍化自‘烈蚊秘招’,假不了,我一眼即已看穿”。
  刘吞金道:“劝你还是付钱了事,免惹麻烦。”
  左仲仪道:“潘如虎尚讲义气,怎会同流合污?”
  刘吞金道:“利之所趋,义气何在?”
  左仲仪道:“难道两位也是如此么?”
  二老一楞,纵使年岁已高,然当年白手拼命,全靠弟兄一句话打天下,除了义气之外,哪还谈利字?然现在挣饱了,反而贪生怕死,不顾交情,忒也违背“义气”二字,想来即脸红。
  包天星道:“告诉你有关烈九蛟和潘如虎关系,已是助你三臂之力,你若真的斗不了,也别抱着我们一起死,义气也该有个限度,毕竟你我非拜把兄弟。”
  刘吞金道:“除非……”
  左仲仪道:“除非什么?”
  刘吞金挣扎中仍说了道:“除非你娶我的女儿,变成亲家,力挺你也有个好理由。”
  左仲仪暗楞,对方女儿刘光霞可是出了名的大暴牙,丑得可以,否则以其财富,岂会找不到对象?尤其听说此女骄邪怪异,甚难伺候,虽送往西席处读书识字,却总惹事连连,如若娶她,怎么对得起圣帮弟兄?
  刘吞金冷道:“不愿意?”
  左仲仪道:“这恐怕对你的女儿不公平……你不觉得似在卖女儿么?”
  刘吞金哈哈邪笑道:“一点也不,她早物色甚久,你是她唯一的人选。”伸手一招“光霞进来吧。”
  赫见一朵青云飞动,花枝招展的女子现形,此女一切皆好,身材曼妙,两眼灵动,鼻头光挑,脸嫩透红,长发飘逸,唯那血贫大口既红且粗,暴牙外翻且镕金虎牙,左右一颗,简直似兽人再世,说话泄息泄气,一副吞水饺般大舌头裂笑着甜腻说道:“仪郎你好。”倒是彬彬有礼,然却十分突冗。
  每见及刘光霞,包天星亦强忍笑意,庆幸自己未生儿育女,否则生出怪胎,顿有苦头。
  左仲仪眉头直跳,暗诧此女倒是大方,未曾相识即称“仪郎”,被唤得全身发毛直竖,干声道:“姑娘也好。”不愿失礼,仍拱手相迎。
  刘光霞笑的更甜了道:“我爹已跟你说了你我的关系了吧?”
  左仲仪干声道:“嗯……,说了。”
  刘光霞咯咯笑起道:“那好。”突若蝴蝶飞舞,跳得翩翩生风、浓香四溢:“不知何时把我娶过门?”
  刘吞金哈哈笑道:“快啦,最好在明天。”
  刘光霞甜笑道:“好啊,一切皆备妥,随时可嫁。”
  包天星笑道:“好个乘龙快婿,妙极。”
  左仲仪深怕越描越黑,急道:“前辈莫要如此,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在下得长思才行。”
  刘吞金冷道:“你是拒绝了?”
  左仲仪干声道:“婚姻大事,务必小心才行”。
  刘吞金斥道:“你若拒绝,我连放在宝祥钱庄的银子都提出来,让你招架乏力。”
  左仲仪急道:“刘叔怎么要以意气用事,私事归私事,商事归商事,千万别混为一谈。”
  刘吞金冷道:“在我来说完全一样,没有任何事能及我嫁女儿事重要”。
  刘光霞笑道:“娶我何差?附上嫁妆十大车,别人想娶我还娶不着呢。”血盆大口笑得可以。
  左仲仪干笑道:“我可代为介绍。”想及丁幻。或可凑成一对绝配。
  刘光霞笑道:“任何人皆配不上我,唯你了。”
  刘吞金邪笑道:“听见没?就此说定,现在只有我能救得了圣帮,阿霞把他带去谈心,—回生二回熟,让他多知道你的优点。”
  刘光霞当真应是,直往男人扑去,那岂是牵手引人,是准备抱满怀,动作之夸张宛如戏台演出。
  左仲仪惊惶失措,若被抱及,恐无法脱身,情急之中心生落跑,登时拱手道:“此事日后再谈,告辞。”说完闪电般冲出,逃婚去了。
  刘光霞诧道:“仪郎你这是…….”急于追出,却慢一步。
  刘吞金喝道:“左仲仪你敢不给面子?”掠身追出,人已走远,气得咬牙切齿道:“可恶,非提光钱庄银子不可。”
  左仲仪怎敢回话,逃若丧家之犬,来个充耳不闻。
  包天星幸灾乐祸道:“果真好姻缘,刘猴子若能把女儿嫁掉,我即舍命陪君子,鼎力相助。”
  刘氏父女冗自吹胡瞪眼,大骂不识好歹。
  左仲仪从未如此狼狈难过。
  想及刘光霞突冗之花容貌,只有一句话可形容——见鬼了。
  世上丑女何其女,今日竟然活生生碰着,且被逼婚,左仲仪至此仍未回神,直往武林门那头奔去。
  每奔三十丈即回首窥瞧,深怕丑女缠上身,甩都甩不掉。
  幸好丑女并未追来,左仲仪得以喘口气,暗呼好险,心念直转着:“如若有一天真的得靠刘吞金帮忙,当真要牺牲色相,去娶丑女么?”
  左仲仪每想及那血盆大口及暴牙,已自心慌意乱,直叫道:“不。一百个不。”若真如此,他可能一辈子睡不着。
  然事实问题仍在,若刘吞金抽走资金,恐将让钱庄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问题缩紧左仲仪脑门,让他几乎疼昏,不得不暂时先放下,先解决烈九蛟掳人事件再说。
  “烈九蛟既和藩如虎有干系,得亲自前去探个虚实。”
  左仲仪选了方向,直奔武林门外拱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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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探 查
 
  潘如虎并未在帮众聚集之拱定桥,乃在秘密分舵宝华山,幸离拱定桥不远,左仲仪甚快前来拜山。
  潘如虎,字青山,法号“文道”为漕帮开山祖师爷潘祖之首徒,年约三十,一身儒雅,似若书生。其原即掌理帮中文书公牍,自三祖过方(注:过方即过世,漕帮供奉翁祖,钱祖,潘祖为三组),潘如虎不负众望,故被推任帮主。
  在得知圣帮掌门亲临,潘如虎以礼待之,亲自出迎。
  左仲仪见其温雅待人,心头不禁暗诧:“如此温和之人,怎么可能是海盗同流者?”
  潘如虎迎接于大厅,由于漕帮地位尴尬,常为朝廷围剿亦或拉拢对象,故大厅并未布置豪华,一切从简从雅,内墙写个三丈高大“义”字,笔画如腿粗,气势凛然,字前立着丈八关公举刀神像,漕帮宗旨“义薄云天”尽展无遗,左右则置几张素雅太师椅,茶几则置香兰,雅致清幽。
  潘如虎引人入坐,送上香若始说道:“圣爷确也年轻有为,潘某荣幸招待,却不知为何事而来?”
  左仲仪拱手道:“不满帮主,乃为火蛟帮之事而来。”
  潘如虎道:“火蛟帮已灭亡多年,为何再提它?毕竟圣帮控制海运,加上刘吞金,包天星两大势力,对方顶多在外海游荡,无法生根。”
  左仲仪道:“死灰已复燃,且牵涉到烈九蛟。”
  潘如虎怔道:“烈九蛟?到底发生了何事?”
  左仲仪道:“敝派少总管已被绑架,对方署名火蛟帮。”拿出断指及血布,交予对方。
  潘如虎瞧得几眼,怔诧道:“当真有此事?”
  左仲仪道:“确实发生了。”
  潘如虎仔细再瞧,喃喃说道:“此非出自烈九蛟手笔,太秀气了。”
  左仲仪道:“帮主和烈九蚊熟悉?”
  潘如虎交还布包,道:“你都找上门,我能说不熟么?不错,他曾指点我的武功,算是半个师父,然那已是十数年之事。”
  左仲仪道:“他还活着?”
  潘如虎道:“应该………三年前,我曾见过他,是在一海岛,但绝非海盗巢,只他一人,似在练功……”
  左仲仪道:“可否告知地头?”
  渤口虎道:“这……他只顾练功,恐无暇掳人勒索,况金钱对他无用。”
  左仲仪道:“若有心人利用,或是火蛟帮余孽再去抬他出面……”
  潘如虎道:“火蛟帮弟子已不多……”
  左仲仪道:“我必须立刻救出人质。”
  潘如虎道:“既是如此,只有说了,他在火焰岛,出海后约东南方百余里处,若找他,得小心,他武功已通玄。”
  左仲仪道:“在下省得。”既知消息,待要告辞,岂知门口传来冷哼声,左仲仪惊觉瞧去,赫见那人脸面,手臂刀疤不少,浑身是劲,一对豹眼犀利刺人,似若拼命三郎。
  潘如虎见状说道:“士宝不得无礼”。
  此人原是漕帮四小祖之一,石士宝,法号“文杰”,别字“铁骨金刚”,三十上下,性刚猛,好刚抱不平,原籍台湾,随父迁居杭州,因犯杀人罪,早受通缉,由于其为台湾籍,故当年常两地潜航,识得不少的海盗,乃反清复明强烈分子。
  石士宝拜礼后,仍不客气地冷哼说道:“是汉人竞助雍正鹰犬李卫,敢情背祖叛宗。”
  左仲仪暗付,原是为此事而来,拱手道:“在下并未助谁,而是帮助自己,有人栽脏圣帮,必需弄清楚,如此而已。”
  石士宝冷道:“圣帮根本无反清复明之心。”
  左仲仪道:“我等只是生意人,只顾做生意,清朝也好,明朝也好,满人也好,汉人也好,同是有好人有坏人,每个也都要吃饭,有家庭,圣帮一向经商,养活千两人,无法再搞政事,百年来皆是如此,石爷请多多包涵。”
  石士宝冷道:“你和清朝走的近,还要跟亿嘉票号合并,简直已被收买,想倒戈么?”
  左中仪道:“非也,商场上合并,可创造更大商机,养活更多人,例如漕帮资金从圣帮进出,原收三分钱,现只收一分钱即可,岂非大家受惠?良性发展,无关倒戈,背叛。”
  石士宝冷道:“助满贼门斗,就是不对,管他宝亲王,理亲王,和亲王斗个你死我活,三败俱伤,才是汉人之福,反清复明最大良机。”
  左仲仪道:“圣帮并未参与斗争,只是被卷进去,现在寻求脱身。”转向潘如虎道:
  “帮主应懂得,漕帮得以安然,还不是从前巡抚田文镜手中取得漕运经营权,故始得以安置地无数漕帮弟兄,只要经商,不沾官行么?”
  潘如虎顿首道:“四弟别蛮了,圣帮一向守分寸应不致背叛汉人,近日状况,该是初接受圣帮,恰逢变故罢了”。
  其实漕帮亦存两大势力,一为妥协派,知反清复明已不可能,毕竟过得三朝近百年如何复得?一为死硬派,誓死完成任务,若石士宝之流,潘如虎怎敢说出反清已是梦想,纵知种种经商苦处,亦只能以忍辱负重从之,毕竟照顾无数帮众所有家人温饱,已是首要之务,他甚同情圣帮,亦甚了解处境,希望能化解激进派恩怨才好。
  石士宝冷道:“经商之事,我不管,找那李卫狗腿子合作,就是看不顺眼。”
  左中仪道:“李卫是粘杆处首领,如何能合作?全是他压着我等发号施令,未知他翻脸,只是顾及生意罢了,贵帮主不也偶尔得配合听令或招待?”
  潘如虎道:“漕船运漕粮,脱不了官,得应付应付。”
  石土宝冷道:“你混迹京城多年,定有所图谋,且一回杭州,立即引李卫,宝亲王等大批人马到来,必进行某种任务。”
  左仲仪道:“难道暗中刺杀宝亲王,你也有分?”
  石士宝冷道:“我只是想刺杀雍正这狗贼和李卫,那些烂亲王才懒得理。”
  左仲仪暗道还好;若漕帮真的介入,恐没完没了,道:“反清复明之志,由尔等去完成,请让圣帮配合漕帮好好经营,莫沾上反贼之嫌,否则对不起任何弟兄,及其妻小。”
  渤口虎道:“四弟该想到弟兄妻小,圣帮和漕帮经营者即负责照顾汉人妻小,他们出过钱,莫要断了后路”。
  石士宝想及此,口气始弱冷道:“若非考虑此,早跟圣帮没完没了。”豹眼一瞪道:
  “日后你敢叛弃汉人,定取你性命”。
  左仲仪道:“放心,圣帮不做灭祖之事。”
  石士宝道:“我等着礁。”
  左仲仪拱手回礼,以示承诺,他知石士宝性烈,若谈及绑架一事,恐泻染出去,对圣帮造成伤害,遂暗示潘如虎别提此事,话锋一转,仍以合作经营为题,道:“近日准备往北扩展业务,且和亿嘉谈合并一事,但鹰帮从中作梗,并不顺利,倒是建船队一事,掌门可考虑,其若成事,将对获利大有帮助。”
  潘如虎道:“让我详加评考再作夺。”
  石士宝冷道:“漕帮北运已是商机无限,圣帮莫抢生意,我等业绩岂会不好。”
  左仲仪道:“圣帮哪在抢生意?且有渐渐放掉漕帮经营之计划。”
  潘如虎诧道:“真有此意?”
  左仲仪道:“生意竟争已久,若现衰老,利润必薄,此时运河积砂严重,若碰上早期,水位下降,根本难行,且一路北上,至少通过灵敏十产加关,每关皆要过路费算算下来,唯有增加运费因应一途,此若杀鸡取卵,久了连鸡都难保。”
  潘如虎叹道:“漕运确实难为,尤以积砂和官方抽成最为严重,但为了弟兄生计,怎能放弃。”
  石士宝冷道:“该杀了那些贪污狗官。”
  左仲仪道:“杀不胜杀,雍正治贪官在此,仍有侥幸者,此乃千年弊病,不易除之。”
  石士宝冷森道:“管他人多人少,杀一个是一个”。潘如虎道:“四弟莫莽撞,狗官性命不值钱,岂可用兄弟之性命换之,以官制官乃我帮目前政策,李卫虽恶,但用他来治贪官,倒是一绝,咱只负责检举,搜证即可。”
  左仲仪道:“非也,圣帮既退出漕运经营,贵派可说多出一倍地盘,若再做不好,又能怪谁?另则在下已邀贵派入影,利益共享,绝无断后路之意。”
  石士宝闻言,总觉理亏,答不上话。
  左仲仪道:“纵使漕帮现在不加入,将来需要,随时欢迎,我将预留股分,至少照顾妻小部分应无问题”。
  潘如虎不禁钦佩道:“此话倒是中听了,漕帮是人多,但经营长才却不及圣爷,此事我将考虑,不久将有答案。”
  左仲仪道:“随时等候回音。”知问题已了,起身告退,潘如虎亲自送及门口,左仲仪走的还算风光。
  石士宝却不服:“何需对他客气,他可能倒戈清朝。”
  潘口虎道:“四弟莫要被朝廷通缉而恨死清朝,毕竟我等只对恶人开刀,纵使有仇,也是雍正一人,此时此刻还谈及反清复明么?当年吕留良和我派等人,还不是配合诚亲王想推翻雍正,主谋者还是‘陆祖,罗明忠掌门,也是咱祖师爷,你的想法应该改一改”。
  石士定哑口难言,道:“若非有祖师爷这一条,早杀尽清朝狗贼。”
  潘如虎道:“人民造反,只图个温饱,近年朝廷治国还算认真,百姓生活渐有改善,莫再制造动乱,如云南土司,边疆准噶尔,战争一打,尸横遍野,苦的总是老弱妇孺,亦即目前已不适合大规模造反,私人恩怨则私人解决”。
  石士宝冷道:“谁知清朝休时又作怪。”
  潘如虎道:“若真如此,届时再寻求应对之道,毕竟挑起战事者,千万别是漕帮才好,你该忍忍性子”。
  石士宝道:“已忍很多了。”
  潘如虎道:“那就好,至于有关圣帮之事,请千万记着,生意归生意,别老是扣帽子,对方也有一大堆人要养,且人家已前来邀约合作,自无理由说他断人后路。”
  石士宝难以回答,瘪困中丢下一句:“那就生意归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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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情 债
 
  当青逸飞回到佳宾客栈里,满脑子仍浮现左仲仪的影子,对方似有一种魔力,深深吸引着她,纵使宝亲王人品,武功,地位皆不差,然就是感觉难以自由自在,总未及左仲仅能讣她开怀畅谈,毫无拘束。
  难道此即一见钟情,江湖儿女情怀么?
  青逸飞想过,却不甚愿意深思,毕竟变数仍多,莫一头下去,深陷不能自拔而伤了自己。
  她仍未忘记答应找雍正笔迹,以核对理亲王手中秘沼真假一事,她并非想证实什么,而是能帮心上人那股激情使然。
  她原想找鄂龙,或许他曾得皇上赏赐,留有圣旨,要他拿出来比对,倒也省事,然见他一头栽入文俏蜂怀抱,天天卿卿我我腻在一起,忒也叫人生烦,直觉已和鄂龙渐行渐远,这段情总也难再发展下去,故不愿再求他。
  青逸飞心绪一转,主意转到宝亲王身上,暗付,他衔令出巡,总得有皇上秘旨,找他说项,或能弄到手。
  然想及如此突死去见他,莫要落个投怀送抱暗示,但不见他,岂非任务难成?
  青逸飞挣扎着,老实说宝亲王确也不差,见见又何妨?可是自己乃女者,如此寻去,恐生误会,将来恐难解释,尤其对左仲仪,这家伙看似豪迈,然对感情似有点龟缩,禁不了冲击,准打退堂鼓。
  青逸飞想及龟孙情人,不禁有气,哼道:“为我吃点亏也不肯么?难道就为那张害怕被拒绝的面皮?”甚想给龟男人一些教训,然总不肯付诸行动,毕竟自己信心亦有问题,深伯这一耍,耍出毛病。
  挣扎让她苦恼,谁知外头竟然传宝亲王求见消息,吓得她差点跌滚椅下,仓惶怔叫道:
  “怎么会如此?竟那么快?”
  怦动中赶忙照向镜子,整理乱发,且轻润唇脂,但润完后又觉后悔,自己既和他毫无关系,为何会如此紧张,且可能为知已妆容之举?难道潜意识中仍喜欢他?不不不,绝非如此,她想拭去口红,然那小德子叫声已在门口,来不及拭去,暗道一声也罢,礼仪总是要顾的,何况对方是亲王,遂迎门而出。
  宝亲王弘历远在花园那头驭扇迎之,风度翩翩,高贵优闲,式也俊雅不俗,见人即拜礼道:“青姑娘可起得早,打扰之处,尚请见谅。”佳人淡妆轻抹,直若天人,怦心不已。
  青逸飞干笑道:“还好还好,宝爷怎么有空前来?”
  宝亲王:“一来想见见鄂龙,二来想邀你出游,鄂龙倒是睡得晚,不理他了,你可愿赏脸?”
  青逸飞怎知对方单刀直入,当着众人面前(必定多人躲在暗中窥瞧)若拒绝他,消息传出,恐损其颜面,挣扎中终:也答应,道:“宝爷已亲临,就得陪您了,到哪去?”反正另有任务待办,陪他一回亦属应该。
  宝亲王登觉幸福满怀,笑道:“杭州美景甚多,四处可游,边走边选如何?”毕竟太早说出,若遭埋伏,忒也不妥。
  青逸飞只能答应,随即在小德子引导下,三人步出客栈,直往钱塘江岸行去,一路不知羡煞多少男女,然青逸飞则贼眼乱瞄,暗付莫要让左仲仪给碰上,否则百口莫辩,但心绪突又转回,自己乃替他办事,对方若如此小心眼,那忒是不值,如此男人,不要也罢。
  幸好一路平安,未碰上不该之人,就连圣帮弟子亦少见,暗嘘大气,一颗心总算定下。
  双方虽漫无目标而行,青逸飞脑门却转闪不停,忽而想及钱塘江畔月轮山上,筑有六合塔乙座,此塔虽为宋太祖开宝三年所筑,然历经战乱,颇受损害,近年雍正皇始拨银修建,业已完工,或可见其题字,遂建议前往一游,也好采证,若有题字,倒省不少麻烦。
  宝亲王闻及,立即叫好道:“皇上也曾督我前去探察,有你作陪更贴切了。”
  青逸飞陪笑几声,总觉对方处处提及“有你作陪”即甚开心等等,颇不习惯,然因任务在身,只好由他。
  宝塔只数里远近,半晌即至。
  赫见塔高十三层,直耸入天,甚是雄伟,六角飞檐,面面有门,筑工精细。
  宝亲王见状赞赏道:“好宝塔,好气势。”
  青逸飞急道:“快上去瞧瞧,听说题了不少字儿。”快步奔前,宝亲王随即跟上。
  至于小德子在得知目标后,早先行一步通知李卫人马,前来此塔护守,一干游客已被挡驾,免得再遭埋伏,小德子则在十丈远处守候,随时听遣,丝毫不敢松懈。
  及入宝塔始知外瞧十三层,里头只有七层,供奉六和水神,以镇钱塘江湖,筑塔者则为宋开宝三年之智觉禅师所为。
  宝亲王道:“此塔来历,我可懂了,乃智觉禅师见浙水波涛,怒潮急湍,昼夜冲击,时有覆舟之祸,故筑塔以镇万邪,历时十九年始成,后经方腊,元明之乱,屡毁屡修,至今始又我皇上修复,始有今样。”
  青逸飞道:“雍正皇可有题字?在哪里?咱们去瞧瞧。”急往上奔。
  宝亲王笑道:“恐忘了,否则皇阿玛要题,也是门口那块大厦,岂会沦至它处?”
  青逸飞仍未泄气:“或许他曾游过,兴致大发,随手题字,那可珍贵了。”
  宝亲王嗯地一声,兴致亦起,笑道:“找找也好。”遂跟着往上登去。
  只见四壁刻有宋高宗年间李伯时之观音碑,观音经,及其他示署名之佛经,并有彩绘佛像及九级浮图,鬼斧神工,勾画了,实不可多得艺品。
  宝亲王瞧得频叹不已:“古人艺巧可见一斑”。
  青逸飞倒是搜遍图文,未见雍正墨宝,泄气道:“当个皇上,也不留点墨迹么?”
  宝亲王笑道:“如此佳作,胡乱题字倒也不妥,若是我,另赠困额方为合理。”
  青逸飞道:“可惜未题。”
  宝亲王道:“回去后,若有机会,必请皇阿玛赐宝。”
  青逸飞道:“你身上可有他的秘沼?例如指派你当秘密特使,如联亲临等文件?”
  宝亲王道:“你这是……”已感觉出对方似对雍正墨宝特别感兴趣,不知所为何来?
  青逸飞干声道:“有即拿出来瞧瞧,毕竟理亲王弄了个秘诏,总得辨真假,让我瞧瞧眼真货如何?”
  宝亲王亦甚敏感,道:“是左仲仪要你查的?”情敌之争浮心头,感到几丝酸涩。
  青逸飞暗诧,然怎敢承认,瞄眼道:“怎老是提他?理亲王都弄了秘诏,自封太子,还欺负我,不能拆他底子么?”
  宝亲王见得佳人生气,顿觉失礼,歉声道:“在下不是,尚祈见谅”。干声一笑道:
  “敢情姑娘是在帮我,实是荣幸之至。”
  青逸飞道:“总得要有东西才能帮。”
  宝亲王笑道:“有此心即可,至于秘诏真假,恐难分辨了……因为乃我亲眼所瞧,应假不了,弘皙也无此大胆假冒,那得杀。”
  青逸飞道:“当时乃晚上,瞧得清楚么?我看定是假的。”纵未见真货但她相信左仲仪所言。
  宝亲王道:“李卫已修书回宫,不久即有下文,真假立辨,咱在此硬要拆穿,恐徒劳无功。”
  青逸飞道:“要是皇上回旨是真,你又该如何?”
  宝亲王一楞,此问题倒未想及,但心念一转道:“只有遵从皇阿玛旨意,敬他为太子了”。
  青逸飞冷道:“如此德行当太子,我看天下定乱。”
  宝亲王轻叹道:“各有天命;怪不得方便。”
  青逸飞道:“届时定我人反,你式也不争?”
  宝亲王一时难语,不争皇位是假,但若父皇旨意,争了岂非造反,实左有为难。
  青逸飞道:“看是碰上再说了,倒是你身上有秘诏,拿来瞧瞧如何?”
  宝亲王道:“我是奉旨救灾,故未得秘诏,倒是皇阿玛当年受大行皇帝(康熙)告戒,留了‘戒急用忍’四字,皇阿玛觉得受用甚多,故亦题字予我,我始终带在身边,你要瞧,便让你瞧瞧。”往怀中拿出一精致黄绢,打开一瞧,布上写着“戒急用忍”四字,刚劲浑力,方方正正,可见雍正用意。
  青逸飞终见墨宝,欣喜不已,伸手即抓:“见着了,好东西。”直往雍正字迹瞧去,想拼凑和印象中秘诏之差异。
  宝亲王瞧她高兴,亦自喜欢,道:“若喜欢,赠予你。”
  一旁小德子见状暗付,主子恐真的喜欢上眼前这精明姑娘,有机会得摸清此女底子,莫让主子受损为是。
  青逸飞先是一喜道:“当真赠我?”复觉不妥:“不敢不敢,皇上赐宝,怎可转赠,我担待不起。”
  宝亲王笑道:“又非圣旨,待我回去,请皇阿玛再赐一幅即可。”
  青逸飞一时感动,然脑门浮出左仲仪脸容,总觉压力,暗讨,莫要收了之后,变成定情物,那可不妙,可是不收,如何向左仲仪交代?心念一转,道:“让我研究几天即可,事后必定交还,可好?”
  宝亲王笑道:“怎么说都好,不还最好。”
  青逸飞道:“那铁定要还,暂且收下啦。”揣入怀中,想及早结束此话题,随后满意笑起道:“赏景为是。”
  宝亲王亦觉窝心,笑得舒畅,道:“是赏景,既来此,怎可空手而返?”
  双双遂又往最高塔行去,居高临下,尽揽美景,忘得心中烦事。
  宝亲王不禁诗兴大发,吟得一首七言诗:“海上涛头一线来,楼前相顾雪成堆;从今潮上君须上,更看银山十二回!”此为苏东坡妙绝诗词,唯夏天未见银雪,改成楼前相顾舟成堆,更看青山十二回,依样传神。
  青逸飞不懂此道,只顾陪着说妙,如此更让宝亲王诗兴难减,又作得数首诗句,及至后来,吴浓软语皆用上,青逸飞终难自处,急于溜身,遂以另有商事待办为藉口。
  宝亲王虽觉扫兴,然陪了大半天亦该知足,终也同意。
  待共同步下高塔时,青逸飞故作依依不合离去,免伤得男人兴致。
  佳人一去,宝亲王立即喊来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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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中 伏
 
  夜黑风玉皇山显得鬼影幢幢,阴森可怖。
  左仲仪艺高胆大,立即掠来喝着对方,以期及早交易,然喊得几声并未回应,忽见一破庙灯亮,立即掠去,及至近处,赫见一四十上下樵夫装束之糟老头迎门而立。
  左仲仪戒备逼前:“你可是勒索者?”
  那樵夫道:“什么勒索者?有人要我留字条给个姓左的,你姓左吧?”
  左仲仪道:“正是。”
  憔夫急把字条送来:“快取走吧,夜黑风高,若非贪得几两银,我才不干这档事。”
  左仲仪接过手,打开一瞧,里头写着改往丁婆岭赎人,不禁眉头一皱道:“果然阴险。”见樵夫逃去,立即截住道:“谁给你银子?”
  樵夫急道:“一个胡子家伙,不关我事。”
  左仲仪伸手扣去,椎夫唉呀疼叫,根本未见内劲反应,知其身分不假,始放人,身形一掠,消逝无踪,吓得憔夫唉呀尖叫见鬼,没命逃去。
  左仲仪甚快又奔往丁婆岭,犹见破庙点灯,掠身而去,忽又见及字条,写着北走五里,自有人引路。
  左仲仪知对方耍此招法,乃在摆脱埋伏追兵,暗道此人狡猾,然脖子被掐,只能依言行事,复又往北走数里。终见一黑衣蒙面人立于百丈高处,遥招着手。
  那人邪笑道:“你倒来了,胆子不小。”
  左仲仪冷道:“废话少说,人呢?”
  那人笑道:“不急不急,待验得珠宝,自会带你去见人”。
  左仲仪二话不说,打开百宝囊,并点燃了火摺子,将珠宝映得闪闪生光,金碧辉煌。
  那人虽隔百丈,却也眼尖,瞧得几样,道:“怎么连郭家女人首饰都端上来了?圣帮当真穷得脱裤么?”
  左仲仪暗诧对方识得宝物,冷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道:“你必猜我是奸细?是吗,我若是奸细,怎敢在你的面前晃来晃去?我乃火蛟帮的护法,对圣帮斤两早巳调查一清二楚”。
  左仲仪只顾听声音,对方却故意掩饰,压得甚低,不易分辩,看来还是先救人质为是,道:“钱已带来。人质安在?”
  那人邪笑道:“随我来。别靠太近,只能保持百丈开外”。说完掠去。
  左仲仪收拾百宝囊后,立即跟迫。
  对方武功甚高,专挑险坡陡径掠行,幸左仲仪的武功了得,始终跟追不放。
  掠行三鬼坡,黑妖林,孟婆崖,终至一处荒废宅院。
  左仲仪已见得了河流,照此方位,恐也是兜圈子,最后终落于钱塘江某处分流区,巨船或许难抵达,然平底漕船必无问题,对方挑地点确费心思。
  那人掠往荒宅,立于大厅前,冷邪道:“地头到了,别再过来。”
  左仲仪未再跨步,道:“人质呢?”
  那人招招手,已见厅后火把一亮,郭奇物衣衫不整,且昏倒椅上,十分狼狈,那人邪笑道:“见着了?怎不把宝物留下”。
  左仲仪道:“怎知他是死是活?”
  那人一招手,持火把者伸手敲脑,郭奇秀唉呀疼叫,随又昏去,那人邪笑道:“信了吧?…
  左仲仪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叫你手下将他抬过来,我立即交出宝囊。”
  那人邪笑道:“才不上当,你武功太高,还是先交宝囊,待我等走人,自会交出人质”。伸手一招,持火把者已将郭奇秀扛往内厅。
  左仲仪急道:“别带走,依你就是。”将宝囊置于地面,身形立即左掠厢房屋顶,道:
  “休距宝囊百丈,我也距人质百丈,你往前取物,我往人质掠去,各不相干。”
  那人邪笑道:“有道理,依你。”立即要那持火把者将人质置于内厅,而后离去,那人突地喝道:“去救你的人质吧”。已冲往宝囊。
  左仲仪怎肯落后,直扑郭奇秀。
  百丈已近,乍冲即至。
  左仲仪深忌埋伏,方冲至屋内,十指含劲四扫欲攻,幸无异样,这才欺向郭奇秀,截他数指,希望唤醒。谁知指劲戳去,郭奇秀幽幽呻吟,那声音甚粗且老,左仲仪但觉不对,仔细瞧及此人的脸面,一片煞白,眉毛左粗右细,惊惶中扯去,竞然掉落,露出灰黑色,吓得他惊觉不妙,伸手一抹,露出中年花脸,诧道:“上当了。”登往那黑衣人掠扑。
  那黑衣人邪虐笑道:“这些钱即想赎回人质,作梦。”扛着珠宝拼命逃开。
  左仲仪冷森道:“人质若有闪失,唯你是问。”强劲极展,掠若追风闪电,奇快无比。
  那黑衣人怎知左仲仪武功高强至此,他且扛着近百斤珠宝,轻功大打折扣,奔逃不及三里,竟然快被追上,吓得他直往附近山林奔去,转行半里,复见荒宅,登又往里头钻逃。
  左仲仪怎肯让他走脱,穷追猛缠,硬是拼命,一掠十丈,再掠数十丈直往荒宅冲去。
  赫见黑衣人冲往右合院厢房,左仲仪强势追去,方冲入厢房,突见巨网罩来,吓得左仲仪怔叫,眼看巨网罩枯,逃无去处,情急中双掌劈向墙壁,轰地暴响,墙碎屋倒,哗啦哗尽把左仲仪及那埋者全数罩进瓦砾堆中。
  几声唉叫传来。
  左仲仪虽全身生疼,仍乘机破网挣脱,冲出瓦砾,赫见那黑衣人亦受波及,身上全灰地冲入另一厢房,左仲仪毫不犹豫地迫近,冷森的道:“有本事尽管耍出来。”并未追入厢房,乃采出击方,怒掌直劈,打得厢房倾倒,免再中计。
  谁知厢房倒处,忽地传来郭奇秀骇叫声道:“圣爷叫我左仲仪一楞道:“阿秀?”怎么顾得危险,复往瓦砾堆冲去,那屋瓦正倒一半,他则从中穿过,只见得一入半靠墙头,正是郭奇秀,急得他扑去抱人,得往后窗穿出。
  只一闪身,厢房尽倒,情势险极。
  左仲仪方滚落地面,待要检视郭奇秀的伤势,谁知对方竟然左右开攻,一把药物打成飞雾,且指直戳,任左仲仪能耐厉害,怎料到对上用上强烈迷药,且混着灰尘涌出,一时不察,终于中伏,挣扎着叫道:“郭奇秀你……”已然倒下。
  那黑衣人邪笑道:“我会是郭奇秀?我只是冒充他而已。别误会。”随又把面罩戴上,始唤来手下扛起百宝囊及左仲仪,直往河边漕船潜去。
  左仲仪终于醒来,已被绑在船底腿粗木桩,动弹不得。
  他想运功,却丝毫提不起劲,显然武功受制。
  迷药刚退,脑袋仍昏沉,只觉船行晃动,似往海中行去。
  昏暗灯光下,只见此船筑工精细,恐非漕船,不知将运往何处?
  想着想着,忽见黑衣蒙面人掀开舱板,步入里头,目光闪邪不定,瞧着眼前可怜家伙。
  左仲仪道:“郭奇秀你为何要如此?”
  那人邪笑道:“我不是郭奇秀,我只是冒充他而已。”摘下面罩,露出中年胡子脸,道:“见着了吧?你我已有数面之缘。”
  左仲仪道:“帮助理亲王弘哲刺杀弘历者就是你?”
  那人笑道:“不错,亏你赐我一掌。但总算平安度过,我实未料到你的武功高得出奇,这几年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武功秘籍,进步如此神速?害我差点阴沟里翻船,不过还好,最后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左仲仪道:“为何一直想嫁祸予我?”
  那人笑道:“你是圣爷,当然要搞垮,接收圣帮是我等甚重要的目标,看来已经达成”。
  左中仪道:“你骗不了我,你就是郭奇秀,除了你,无人能对圣帮了解如此之深”。
  那人笑道:“喔?我倒想听听破绽何在?”
  铆仪道:“载库金之船根本没沉,你只是利用偷天换日手法,弄沉其它几艘,否则凭高蛟,高鱼兄弟,怎么会搜不着沉船?”
  那人道:“你们见过面了?”
  左仲仪道:“不错,我还知你假借被火蛟帮绑架,策划此次阴谋,其实根本没有火蛟帮,他们早被消灭?”
  那人道:“怎会没有?我正要带你去见识见识。”
  左仪冷道:“你想见的是烈九蛟,或许想以我交换条件。”
  那人眉头一挑,目光闪烁不定,终于叹息道:“左仲仪啊左仲  那人眉头一挑,目光闪烁不定,终于叹息道:“左仲仪啊左仲仪,你的确太聪明,怎么料事如神?不错,我就是郭奇秀。”说完伸手将脸上胡子摘下,并拿出布巾抹脸,卸下了易容物,露出了本来面目。
  左仲仪瞧得惊心动魄道:“当真是你?”
  郭奇秀笑道:“都已猜着,何需惊讶?”
  左仲仪道:“你若不现形,我仍无十分把握”。
  郭奇秀道:“那有休意思?既已起疑,无论何事,你必猜想是我所为,我还是难脱身,干脆摊开来谈,不也顶好?”
  左仲仪叹道:“阿秀你何需如此,你爹若知晓,岂非要哭死?”
  郭奇秀闻及此,突地生怒,斥道:“不要谈他,做了一辈子的奴才还不够,连我也算进去,可恶,为何你能接圣爷,我就不能?你比我高贵么?”
  左仲仪道:“那是帮规,甘心入帮,就得遵守帮规,如皇帝一样,只传太子,君臣有别。”
  郭奇秀斥道:“什么帮规?尧舜都能传贤不传子,圣帮为何不能?永远把郭家踩在脚底,实在可恶。”
  左仲仪道:“你若真的受不了,可以出去自创天下,怎么可以做出此不智之事?”
  郭奇秀冷哼道:“圣帮有一半是郭家拼出来的,我何需让予你们,拿回来也是应该。”
  左仲仪瞧他观念已偏,难以更正,只能吧息。
  离奇秀驾得几句,渐渐恢复了冷静,笑道:“不过没有关系,不久的将来,一切将改观,圣帮仍将落入我的手中。”
  左仲仪道:“既然你有野心,为何要把我请回来?说不定瑞叔怕事,会找你代接掌门。”
  郭奇秀道:“我原亦如此想,谁知我那奴才父亲,竟然同意找你回来,我当然不爽,但评估你风评不佳,大概也是混混之流,定将圣帮搞垮然后自可轮到我上阵,谁知你却扮猪吃老虎,坏我的好事,接你回来是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
  左仲仪道:“当你劫走了库金后,已及种种阴谋?包括煽动瑞叔将库金装船载走?”
  郭奇秀道:“不错,不失金,怎么能让圣帮乱阵脚。”
  左仲仪道:“库金运往何处?难道已和朱亮功挂勾?”…郭奇秀邪笑:“少探我的口风,我岂会说出?也别把我当傻子,会笨到把库金交予朱亮功,那他不把我吃掉才怪。他也不过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左仲仪道:“甚至理亲王也是?”
  郭奇秀笑道:“你游走京城,不也想探谁接任帝位?可惜让我捷足先登,弘皙既然是太子,不巴结交际怎么行。”
  左仲仪道:“所以你甘心当他的走狗,暗杀弘历?”
  郭奇秀道:“没错,弘历一死,天下抵定”。
  左仲仪道:“也许你不知,弘历才是储君,雍正日后将传位予他。”
  郭奇秀邪笑道:“那老家伙已疯了,迟早要亡,哪还有时间更改秘诏,叫他莫要痴心妄想,白日梦连连。”
  左仲仪暗叹,对方心性已失,恐难悔改,多说无益,道:“你待把我如何?”
  郭奇秀笑道:“已知那么多秘密,还能活吗?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这艘是理亲王御用宝船,连河总顾琼亦不敢搜,所以无人知晓你在此船上,你只要静静等死,我保证给你快活些。”
  左中仪道:“是么?你不是说要送我到烈九蛟那里交换什么?”
  郭奇秀道:“你倒是记忆清楚,事情用是如此,我发现烈九蛟已死,且武功高得出奇,想向他讨教几招,他却开出条件,要我找一个武功了得之人让他试功,我左想右想,唯你最适合,遂决定把你当交易品,你若愿意,或许还有活命机会。”
  左仲仪暗付,烈九蛟武功盖世,自己岂是对手,然为求生存,只合—拼了,遂道:“此船即开往烈九蚊处?”
  享睛秀道:“不错,然我仍在挣扎,毕竟你邪得很,万一烈九蛟杀不了你,岂非纵虎归山?所以我看还是先收拾你较妥当。”拿出森森匕首,叹息道:“要怪就该怪你运气差,败在我的手中,死而无憾吧。”匕首一挥,当真想先除后患始快。
  寒光闪处,冰森贯体,左仲仪暗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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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奇 女
 
  正险处,忽闻砰地巨响,船身抖动,吓得郭奇秀差点栽倒。
  左仲仪暗诧道:“撞船了?”
  外头突地了女人的声音,喝道:“好大的胆子,敢挡本姑娘的去路。”竟尔大打出手。
  郭奇秀闻言怎敢停留,冷道:“暂饶你一命,敢作怪,剥你的皮。”伯他叫喊,一指截其哑穴,始戴上面罩,快奔出去,交将舱板锁死。
  左仲仪暗道好险,既然性命极险,只有拼命,手脚不能动,唯有脖子可以转动,左伸右伸,亟欲咬断绳索,却总差数寸,恨不得学了长舌功,能卷绳扯断。
  外头传来女子的喝声道:“什么理亲王屁亲王,姑奶奶我刘光霞就是不吃这一套,给我砸。”打斗更形激烈。
  左仲仪诧道:“怎么会是这大丑女?”不禁想笑,实在是冤家聚头,如若当真让她救去,恐没完没了,还是自行逃命要紧,挤得更急,脖子几乎扯断。
  郭奇秀千算万算,怎知会在海上撞船?见得对方是刘吞金这女,知不好惹,急忙说道:
  “别打啦,快叫刘姑娘赔罪。”
  那些舵手虽是理亲王的手下,平常跋雇习惯,然郭奇秀既是杀手头子,武功高强,舵手总忌讳者,故已收招道歉,静观其变。
  郭奇秀拱手陪笑道:“姑娘请见谅,一时不小心撞上,所有损失定予赔偿”。拿出五百两银票,道:“如此数目可够么?”
  刘光霞冷哼道:“我的船可是块块精挑细选紫檀木所造,几百两即要发?门都没有”。
  其所驾驭者,乃是条形快船,长约五丈,宽约两丈,全部木料不多,勘个数百两已是新船价码,分明敲诈居多。
  郭奇秀不多言,又拿出另张银票,道:“千两银票应足够了吧?”
  刘光霞这才嘻嘻笑道:“够了够了,快收下”。伸和一挥,一名健硕手下掠身取回银票,验明果然是千两银票无误,随即交予主子。
  郭奇秀道:“得罪之处尚祈见谅,不知姑娘是否可调船让去?”
  刘光霞瞧及银票,呵呵笑道:“是宝祥钱庄银票,看来你很有钱,到底是谁?干啥蒙面见不得人?摘下来让我瞧瞧。”
  郭奇秀暗斥小妖女,专找麻烦,如若往昔易容,脱下面罩何妨,然已换回原貌,怎么可在众人面前现形,只能忍气吞声,拱声道:“在下脸面受伤,始裹黑布,故不便摘下,尚祈姑娘见谅。”
  刘光霞血盆大口猛张,笑道:“没关系,我多的是灵药,脱下来帮你敷。”
  郭奇秀道:“不必了,已结咖,快好了。”
  刘光霞道:“可惜,那好吧,日后再见。”准备调船而去。
  郭奇秀暗喜,终把恶女给摆平了。
  方便知左仲仪乍闻丑女将走,情急中猛把后脑勺敲向木桩,发出叩叩声响,纵是敲疼,仍不肯停。
  叩声传出,刘光霞顿有感应,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你藏了灵禽异兽?”
  郭奇秀暗恨未一刀先杀了祸害,干笑道:“只是木桨滚动,并无它物。”
  刘光霞道:“怎是?我听若猩猩打鼓,把它放出来瞧瞧。”意欲派人登船查探。
  郭奇秀不禁恼怒道:“姑娘未免管得太多,撞船之事已赔偿,你尚待如何?”
  刘光霞道:“莫生气,我只是瞧瞧而已,死不了人,别小心眼了。”仍催着手下快快行动。
  郭奇秀冷哼道:“不可理喻。”下令调船准备离去。
  左仲仪敲得更急。
  刘光霞复觉奇异道:“怎敲个不停?难道你贩卖人口,抓得少女卖到西洋当妓女么?”
  郭奇秀冷道:“少胡说八。”催船快走。
  刘光霞喝道:“别溜,我最恨逼良为娟,先拿下再说。”一声令下,刘帮弟子直掠官船登时又大打出手。
  郭奇秀眼看欲罢不能,终难克制,怒道:“丑八怪不识好歹,以为我怕了你么?”杀机已起,猛往刘光霞扑去,破浪掌逼至极限,强劈肚腹。
  任刘光霞武功了得,却也难挡对方极力一击。
  砰。
  暴响传出,直若巨捶击鼓。
  刘光霞腹部受击,唉呀闷叫,倒摔水中,叭地又是一响,水花溅得好高,原该受伤沉入海底,谁知哇哇疼叫后,伸手摸摸肚皮,竟也没事,暗道:“幸有软甲护体。”忽又听得船舱咯咯声音传来,当知位置,暗道:“攻人不了,待我攻船。”避开船上敌手,拿出匕首,运极真劲,直往舱底刺去。
  由于身在水底,匕首又尖,刺入舱板,只发出嘟嘟之声,郭奇秀以为左仲仪作怪,根本不理,直喝手下扑杀刘帮弟子,准备灭口。
  刘光霞经验甚老道,匕首刺得即深又直,好让舱板完全断裂,然她又留着半指宽度要连,免得断裂彻底,只一小洞即要入灌入海水,待刺数十刀,弄了个半桌大圆形,这才收刀,邪笑一声道:“活该你这小王八要倒霉了。”双掌动迳,猛往裂板劈去。
  砰地又是一响。
  舱板裂凹隐入,海水猛灌内舱。
  刘光霞如鱼窜入。
  左仲仪赫见对方,脑袋敲得更急,此时哪顾丑女美女,只顾祈求救命,先逃离苦难再说。
  刘光霞诧道:“仪郎么?”虽在水中喊不出声音,然表情尽展无遗,乘着水势,直扑过去。
  内舱淹水,只在极短的时间里,郭奇秀原是不觉,然狂流涌入,船身立即打斜,吓得他怔觉不妙,厉吼道:“丑八怪你敢毁我船。”哪顾得再战刘帮弟子,欲跳入内舱斗之。
  刘光霞却甚老练,一手切断绳索,拖住情郎,一手反打郭奇秀,迫得他暂时下不了内舱,刘光霞借此推力,已往外洞冲去,逃出内舱,拼命游走。
  郭奇秀这才想及放走左仲仪远比沉船重要,登时落水追杀,厉吼不断,然却口出无声,只顾咕噜咕噜直冒气泡,骂得几句,始知身在水中,气息甚重要,故闭口,专心追杀,掌劲已大打折扣,亦抽出利刃拼命追赶。
  然那刘光霞似从小在水中长大,身若游鱼,虽拖得一人,仍东溜西窜,逃得甚是从容,毕竟身躯过大,目标显眼,再此下去,永无脱逃时刻,心念一转,登又计法入脑门,直往水底潜去,找得珊瑚洞穴后,始将海砂弄浑,再乘机溜入秘洞躲藏。
  郭奇秀哪知对方诡计多端,拼命追来却落个浑水趟身,失去了目标,只能四处游走搜索。
  刘光霞硬是不肯出声,屏息以待,然左仲仪因武功受制,气息吸得甚少,根本忍不了多久,此时已受不了,开始挣扎欲往水面换气,刘光霞扯紧,急示意,现在出去,前功尽弃,左仲仪直摇头,现在不换气,死路一条,已是憋得满脸通红。
  刘光霞当机立断?猛地往男人嘴唇吻去,借以输送气息,左仲仪诧骇吱吱晤晤想抗拒,刘光霞怒瞪,快要没命还挣扎?丑女就不能亲吻么?左仲仪终在忍受不了下,接受恶吻。
  气息传来,注于生命上,左仲仪似若解脱,但于贞操上,却似被强暴,失身感觉直涌心头。
  刘光霞一吻得手,虽觉好玩,然毕竟是女人,待想及此事竞也脸面通红,她不敢拨动香舌以挑情欲,然尽管如此,触电感觉仍传遍全身,爱意顿生,舍不得放开。
  左仲仪想挣脱,又怕气息不够,只好任其蹂躏,直到后来,竟也习惯,暗觉一股幽香传来其实若不想那排暴牙,刘女倒也不赖,尤其对主又有了救命之恩。
  双方心绪翻覆搅动着,不知外头危险事。
  终于郭奇秀搜人不着,且气息已弱,不得不服出水面换气。
  刘女知机会到来,不敢再陶醉香吻之中,立即拖着左仲仪往另一区潜去,待离奇秀二度潜入水底找寻,两人早巳躲得甚远,几已逃出数百丈,始敢浮出水面换气,赫见快船在东南不远处,立即游去。
  刘帮弟子知官船已入水懒得再战,全数回船,以搜寻女当家为要务,忽见目标,欣喜驶来,且抛出绳索,将人拖上船。
  刘光霞这才嘘气道:“好险,找个小岛先躲起来。”快船调行方向,直冲而去。
  左仲仪却急了,吱吱晤晤,说不出话,刘光霞知他哑穴受制,替他解开,他立即喊道:
  “不能让郭奇秀走脱。”
  刘光霞嘿嘿邪笑道:“有无搞错?我是船老大,你是病人,为啥要听你的?”
  左仲仪干声道:“拜托,事关圣帮安危。”
  刘光霞瞄眼道:“早点娶我不就没事了?”想及方才拥吻,脸面稍稍生热,却也舒畅于心。
  左仲仪岂敢回忆?故作不知情,急道:“此事玩笑不得。”
  刘光霞道:“婚姻大事,岂能玩笑?”
  左仲仪窘声道:“我是说让黑衣人逃走,圣帮立即陷入了危机。”
  刘光霞冷道:“连我也不瞧一下正眼么?”
  左仲仪顿窘道:“非也,我中毒,穴道又受制,活动不方便……”
  刘光霞始伸手替他解穴,道:“莫急,那艘船已穿洞,顶多再支持几个时辰,他们别想逃,你不觉得应先治好自己么?”
  左仲仪这才知其用意,道:“多谢帮忙………”
  刘光霞仍指示手下往小岛驶去,暂时避开再说。
  左仲仪好奇道:“此处离内陆多远?”
  刘光霞道:“少说也有两百里”。
  左仲仪诧道:“这么远?今天是初几?”
  刘光霞道:“初十一吧。”
  左仲仪道:“初十一?那岂非超过兑现日一天?我被绑了两天两夜?”
  刘光霞道:“差不多。”
  左仲仪苦笑道:“完了完了,你爹当真挤兑银子么?”
  刘光霞道:“不错,我爹一向说一不二,跟我一样。”
  左仲仪急道:“你快快修书通知你爹,我愿意娶你了,要他莫兑现。”
  刘光霞瞪眼道:“啥话?当初是提亲,那是聘金,现在是啥?卖女儿么?别搞错,是我选你,非你挑选我。”
  左仲仪窘苦道:“那请快快选我吧”。
  刘光霞不禁呵呵笑道:“怎么?堂堂圣爷也有吃软饭这一天?不嫌我丑么?”
  左仲仪窘声道:“美丑总阳外相,其实你心地善良……”
  刘光霞邪道:“现在会说我有内在美了?男人真是舌灿莲花,墙头之草,实要不得。”
  左仲仪急道:“姑娘请帮帮忙。”
  刘光霞瞧他切急样,终也不忍道:“不是我不帮,只是身在外海,如何能修书?那倒不如载弥回去办事,但又如何?已过数天,圣帮若撑不住,也是天命。”
  左仲仪一楞终于看清了事实,轻轻一叹道:“看来全靠老天帮忙了……”目前已无能为力,争亦无用,倒不如另拟计策。
  唯一希望是刘吞金别兑现,然依其个性恐难如此。
  另则是总管挺得住,助圣帮度过此难关,但成么?资金如此庞大,恐非他能力所及。
  看来除了我找回失去库金否则一切终难处理。
  左仲仪道:“感谢救助,能否好人作到底,解我身上的迷毒?”
  刘光霞道:“在解啊,感觉如何?”
  左仲仪道:“软酸酸,使不上力。”
  刘光霞道:“是迷毒没氏,倒是比较难解,你先服下几颗醒神丸,待我用功力替你逼毒。”
  左仲仪只能听令行事,服下了三颗金色药丸后,已坐定,刘光霞行往其背后,坐定下来,伸手往命门穴贴去,功力源源迫来,左仲仪借功练功,双方进入了忘我之境。
  刘帮数名弟子负责护持,幸好官船已入水,行动较慢,早已抛得老远,安全无虑。
  郭奇秀连搜数回,未见人踪,已气得哇哇大叫,然又能如何,人已落水无异大海捞针,只能碰运气,强求无效,遂游回官船,见得船身倾斜一半,又自咒骂。
  待问及状况,舵手回答,此船设计特殊,分有三舱,其中一舱进水,勉强可支撑半天,届时将沉没,且无法修复。
  郭奇秀才当机立断下令往火焰岛行去,毕竟那头有烈九蛟可利用,若左仲仪伤愈搜来,也好有个挡箭牌,另则此岛离此不远,可停靠修船,一举双得下,当然该往此处去。
  官船扬起帆,一晃高,一晃沉地驶去。
  功行三周天后,左仲仪脑门已渐渐地冒出了淡红烟雾,一股腥味冲鼻,看是毒物已出。
  刘帮弟子乍觉腥味,知其有毒,皆避左右。
  刘光霞倒仍气定神闲,功力直遏地去,丝毫不受影响,她甚至觉得内劲交融,似诉情衷,甜妙无比,进而陶醉其中。
  唯左仲仪不敢分心,乘外劲内流之际,拼命解去毒物,三周天下来,自身功力已渐渐恢复,终可自行解毒,然刘光霞并未收手,岂可过河拆桥,仍自让它窜流全身。
  直到四周天已过午时将至,刘光霞始收手,眼看小岛已:至,先行上岸,前去找寻枯枝,并猎来山鸡,升火烤食。
  刘帮的弟子眼尖,当知大小姐如此牺牲,全是为了这个男人,如若对方再背叛,恐不够意思,但又如何,大小姐实是丑得可以,若非为了钱财,谁肯娶她?
  刘帮弟子亦陷入钱财和美丑挣扎之中,且难测此段姻缘将如何发展。
  行功至五周天后,左仲仪终完全争去身上之毒,功力恢复后,精神忒是舒爽,忽见刘光霞招手:“下来吃东西。”总觉尴尬,还是掠往岸这吃起烤鸡,且不忘道谢。
  刘光霞冷道:“谢什么?算你命大以后别抛弃我就了。”
  左仲仪干声道:“不会……只是姑娘定要跟着我么?”
  刘光霞白眼道:“我那么丑?谁要?不跟你跟谁?”
  左仲仪道:“可是你方才说,只有你选我,怎么又说跟……”
  刘光霞道:“是选中你啦,他日若后悔再说。”
  左仲仪应是,却是满肚子的苦恼,毕竟救命恩情乃是另一回事,结婚娶妻又是另一回事,若无感情,强逼一起,将痛苦一生,然对方如此深情款款,又怎么忍泼冷水,且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不敢表现露骨,免得她受到了刺激,毕竟救命之恩仍得顾着。
  刘光霞大略感受对方心意,亦不强逼,只顾做好女人本分,给肉给水,伺候得无微不至。
  待用餐完毕,左仲仪急于解危道:“我得找到郭奇秀,要回库金否则圣帮危机难度。”
  刘光霞道:“当真要去?他躲到火焰岛,可能有个老妖物。”
  左仲仪道:“不去不行,圣帮过不了关。”
  刘光霞爽快答应,道:“好吧,既然舍命陪君子就陪到底。”已和左仲仪同行登船,直往火焰岛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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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异 人
 
  火焰岛宽约十数里方圆,其中多处尖锋宛若火山口常掉地出白烟因而得名。
  左仲仪等人航行至此,但觉阴森,似若幽界之界。
  刘光霞道:“此岛不但多蛇,且有怪物,连海盗都不敢去,你确定要登陆?”
  左中仪道:“郭奇秀都敢上山我还怕啥”已见得官船半沉于岸口,对方的确已进入此区,保有一探状况。
  刘光霞道:“好吧,既然来了,且瞧瞧野人吧。”指示手下驶船靠近岸边,道:“你们守在船上,我去即可。”
  刘帮弟子如获重释,全数同意。
  左仲仪急道:“身处险地,我去即可。”毕竟丑女同行人总觉怪异,且负担重。
  刘光霞瞄眼道:“你这是关心亦或轻视?”
  左仲仪道:“这是险处,你毋需趟进来。”
  刘光霞笑道:“看是关心了?放心,听说烈九蛟不伤女人,我准没事,你该担心自己吧。”
  左仲仪心虚,干笑道:“既然不伤女人,那任姑娘选择;吧。”说完拜礼,直往岸边掠去,毕竟对方有救命之恩,怎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刘光霞跟定男人似地,随即掠去。
  左仲仪无奈,要她小心蛇虫,两人同往山区搜去。
  前方数里森林果然毒蛇遍处,任何青红白绿颜色应有尽有,大者若巨蟒,小者如蚯蚓,各幡地盘,见人好昂蛇吐信,亟欲攻击,幸两人轻功了得,掠穿其间,始终未让毒蛇噬着,潜行仍算顺利。
  刘光霞终究是女人,最忌虫蛇,往往踩及蛇或摸及蛇肚,那种腻滑传来,即让她惊叫,直往男人靠去,或抓着男人衣角;任他拖带出界,双腿差点生软。
  待冲出森林,眼工红土罩峰,较为光秃,刘光霞始嘘喘大气,道:“要命,早知毒蛇那么多,就不跟了。”
  左仲仪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刘光霞回首乍瞧,毒蛇吊满林,惧道:“还是别闯为妙,走吧,待晚上再说。”以为夜晚蛇虫将回洞休息,自可顺利避开。
  左仲仪知她不肯走,说也无效,遂不多言,寻得火烟最旺处,直登山峰。
  刘光霞紧跟后头。
  再奔数里,地面不只光秃,且裂缝甚多,白烟直冒,似若火山区,热气渐浓。
  刘光霞道:“干啥找烈九饺?直接找郭奇秀不就得了”。
  左仲仪道:“可惜此岛不小,恐不易寻着,倒是烈九蛟目标较显眼,找到他等于找到了郭奇秀,上去吧,看看也好。”
  两人复往最高峰登去。
  及至峰顶,赫见滚烫温泉处处,白烟即此冒出,山泉有高有低,有的落差甚大,泉水涌下,形成串串瀑布,佳景奇特。
  刘光霞道:“若是长得花草树木,恐是世外桃源。”
  左仲仪却发现最高温泉有人静坐其中,虽是背对,却见得披头灰发,应是烈九蛟无误,登要刘光霞闭口。
  谁知烈九蛟似已知来者,冷道:“报上名来,可是姓左?”
  左仲仪乍惊,急道:“不不不,姓刘。”
  刘光霞暗道:“跟我姓刘,岂非入赘么?”暗喜。
  烈九蛟冷哼道:“大丈夫何以改名改姓”。突地弹跳而起,落于岸边。一身旧袍直冒白烟,他却毫不在乎,转身下:瞧,似若猎豹搜物:“谁是天下第一高手?”
  左仲仪道:“无此人,我等武功平庸。”
  刘光霞瞧其发胡散乱,直若野人,倒是合乎想像,道:“天神才法功第一,我们是来寻找郭奇秀,前辈知他下落,快叫他出来。”
  忽见烈九蛟后侧不远处闪出了郭奇秀的身影,奸黠说;道:“师父,他就是左仲仪,自称武功天下第一,我可把他引来,莫要错失良机。”
  左仲仪冷道:“阿秀你还不悔改么?”
  话未说完,烈九蚊突地扑杀下来,邪笑道:“还敢花言巧语来骗我。”其势如电,锐不可挡。
  左仲仪从未见过如此快速身手,情急中逼足全力以抗。
  赫见烈九蛟化若电火石火,不见形不见影,只见一道似欲劈天裂地之太虚魔电,硬是怒劈下来。
  左仲仪无处可躲,猛地双掌相迎。
  砰。
  巨响暴开。
  左仲仪闷哼一声,直喷八丈远,摔落地面成凹坑,跌得:唉唉疼叫。
  烈九蛟则定落当场,惊诧瞧着双掌,似想找出掌劲缺了什么?否则寻常人吃此一掌,早已倒地毙命,岂容得对方哇哇疼叫。
  刘光霞切急扑去,扶起了心上人,急道:“伤着了么?”
  左仲仪苦笑道:“还好……”手掌火辣辣,胸口闷疼,虽是难受,总算撑住。
  郭奇秀见老怪一招击倒眼中钉,自是大喜,道:“师父快收拾他,天下已无敌手。”
  烈九蛟哈哈再笑道:“不错,吃我一掌未吐血,你是第一人,够分量,再吃老夫一掌试试”。登又身化电光,强扑过来。
  左仲仪岂是笨蛋,再等着挨打,见其攻来,哪顾得面子,赶忙滚身弹开,且拨石块反击以争取时间。
  石块砸来,烈九蛟根本不理,一掌扫去,强劲击碎,攻势仍快,电也似劈来。
  左仲仪幸逃得快,让出尺余,对方掌劲斜腰切往地面,轰然一响,地裂石飞,左仲仪借此劲道,再弹数丈,怎敢对抗,拔腿即逃,并喝着:“刘姑娘,不玩啦。”根本抗拒不了,先行保命再说。
  刘光霞早对妖人忌心,闻言拔腿亦逃,只是左侧飞奔,不敢靠近战圈,免受波及。
  后头郭奇秀直喊道:“师父别让他逃了。”从旁盯上,以备不时之需。
  烈九蛟连劈三掌皆被逃去,不禁生怒,道:“逃若丧家犬,算何英雄好汉。”见对方仍不肯迎战,咆哮一声,双掌一吐一吸,远处林区突见无数毒蛇被尽数吸出,直往左仲仪扑来,迫得他不得不出手回击。
  刘光霞亦被毒蛇逼得手忙脚乱,狼狈应付。
  烈九蛟藉此良机,飞纵数十丈,直扑左仲仪,他盘算家伙可能再次脱逃,竟尔吸来一条丈余长蛇当鞭子耍,这抽去,叭地扫中左仲仪的右腿,复往回扯,左仲仪终难再身,只好回掌切缠腿蛇。
  烈九蛟喝道:“想逃么?难。”右鞭左掌,打得左仲仪手忙脚乱,跌退连连,一个不察,烈九蚊已封住退路,邪虐笑,挡得四平八稳。
  左仲仪只有苦笑,没想到对方当真通玄,只要灌入蛇身,竟然切之不断,今日恐难善了。
  烈九蚊邪笑道:“想逃,那是妄想,老夫号称‘九蛟’,耍绞鞭功夫天下无敌,无人能逃出我的鞭下。
  左仲仪苦笑道:“在下根本不是您的对手,认输总行了吧?”
  烈九蛟冷道:“不行,除非自绝,擅闯本岛,死路一条。”
  左仲仪道:“那个黑衣人也闯此岛,怎么会没事?”
  烈九蛟道:“条件交换,他说要带天下第一武功者前来,我才放了他。”
  左仲仪道:“我也可帮前辈找个天下第一人。”
  烈九蛟哈哈虐笑道:“少耍花招,你是准备落跑,老夫岂是傻子,何况一件事只答应一人去办,你已是多余。”
  左仲仪道:“不知前辈另有何事待办。在下可替您完成。”
  烈九蛟道:“没有,我拥有天下无事可办,若有,只有打败我,你快快完成吧。”
  左仲仪苦笑:“前辈比在下修为多数十年,在下如何能败得了您?若要说公平,就斗个几招不死,也算是赢了,否则传出去,有损前辈的英名。”
  烈九蚊一份道:“有道理,那要斗几招?一年一招?六十年六十招如何?”
  左仲仪道:“岂有如此算法?那年龄相差越多,岂非斗越多用?应是递减,差一岁少一招,我二十四,你约八十,一年一招,扣掉五十六招,我只能斗您二十四招,然前十岁我根本未习武,纵使练了也派不上用场,自该扣十招,故应以十四招为正确。”
  烈九蚊道:“有道理,便以十四招为准,你躲得了,算你过关。”
  左仲仪拱手笑道:“那谢了,前辈请让路。”说完拜礼即欲离去。
  烈九蛟一楞道:“不能走,尚未斗完,不能走。”
  左仲仪道:“怎尚未斗完?你从高处扑我一招,随又凌空切我两掌,追杀时又劈了七掌,地上都有坑洞可数,及至林区,你吸蛇反攻又是一招,以蛇为鞭也是一招,方才连劈两招,共十四招,错不了。”
  刘光霞闻言暗喜,急道:“没错没错,十四招已过,前辈想赖么?”早避开毒蛇,逃至附近,闻及此言,加油添醋以套住这妖人。
  烈九蛟一时脸红,哇哇大叫道:“方才不算,老夫根本未展奇招,不算不算。”
  左仲仪道:“想食言么?”
  郭奇秀怎肯让他诡计得逞,说道:“师父别听他鬼扯,别忘了。火蛟帮就是他灭去,怎可让他活命,就算要斗招,也是从现在开始,且他扣童年十招,师父难道没童年么?所以那十招铁定要算。”
  烈九蛟登获至宝似地,诧喜大叫道:“不错不错,你有童年,我也有童年,怎可你抵我不抵之理,十招不能免。”
  左仲仪苦笑道:“好吧,十招即十招,接完之后,请别再为难在下。”
  烈九蚊喝道:“无人能在老夫的手中走过十招,但你若逃跑,即不算数。”
  左仲仪道:“轻功亦是武功之一,应算数吧。”
  烈九蛟喝道:“斗轻功可,逃跑即不可,哈哈,我手中有蛇鞭,你休想逃命,还不快接招。”是气猛运,衣衫无风自动,威凛又生。
  左仲仪知其煞招已出,哪敢分神,猛地运劲护体,希望挨过十招,结束这场比斗。
  赫见烈九蛟喝道:“尝尝老夫最新参绝学‘烈焰掌’!”话未说完,丢下毒蛇,那蛇竞还能活命,仓惶逃去,烈九蛟登时双掌合一,运劲极限,猛地翻吐,两火红光乍闪,似若烈焰喷出,啸得周道热气滚滚。
  左仲仪又怎敢硬接,虽运劲相抗,却将虚无飘渺身法掠至极限,东闪西躲,然那掌劲过于快速,仍无法全身闪退。一个失着,左肩已被击中,砰地暴响,打得他肩头冒烟,滚跌十数丈,嘴角闷呢,呕出血丝,终受内伤。
  郭奇秀见状大喜道:“师父乘胜追击。”
  烈九蛟一招得逞,威风八面,哈哈虐笑道:“技不如人,莫要怪我”。复又一招“烈焰焚天”硬是劈斩如电,毫不松手。
  左仲仪已是险象环生,深知光靠躲闪已是无法全身而退,终运起“破浪掌法”以抗见那强劲涌来,只能以破浪诀窍化去些许,剩下仍得硬接。
  砰。
  又是闷响,左仲仪再吃一掌,胸口闷疼,呢地血丝再渗,蹬蹬蹬连退七八步,身形已晃。
  郭奇秀暗自叫好,照此下去,只要三招,必能取命。
  刘光霞见状惊骇,急扑过去。
  烈九蛟登觉逆气回撞,掌臂生疼,怔道:“有门道,小子武功的确了得。”棋逢敌手快感让他精劲更猛,喝道:“尚有八招,撑着就接完啦。”即欲攻来。
  刘光霞却挡在前头,喝道:“老头你懂不懂规矩?”
  烈九蚊乍楞道:“比斗即比斗,有啥规矩。”
  刘光霞喝道:“他是后生晚辈,且千里迢迢赶至此,你不让他休息即强行比斗,哪算公平?何况他还中了你那小子毒药,尚未痊愈,岂是公平?”
  烈九蛟乍愕道:“真有此事?”转瞧郭奇秀道:“你耍了毒?”
  郭奇秀急道:“莫要听妖女谎言他自愿前来挑战,怪不得推。”
  刘光霞冷道:“谁说谎,天知地知,你趁他受伤,连续攻击即是不对,至少也该让他休息几分钟,等气顺了再斗,否则我将告知全天下,你乘人之危。”
  烈九蛟喝道:“老夫岂是乘人之危,要休息即休息,但不得超过一刻钟,否则岂非没完没了。”
  刘光霞喝道:“这才像话,我们就在左岩休息,休要过来打扰。”扶起左仲仪,快速奔往二十丈远处的凸岩后方,隐身不见。
  郭奇秀急道:“师父莫要中计,说不定对方耍阴,想找机会开溜,亦或服下金丹,功力突然增强,您可就吃大亏了。”
  烈九蛟道:“有老夫在此,谁能开溜?至于金丹,管他吃上百颗,也未必管用,别忘了,只一刻钟,是天上仙丹么?你用毒逼人,本不应该。”
  郭奇秀急道:“弟子没有……”
  烈九蛟冷哼道:“外头都是毒蛇,我玩毒多少年,会看不出那家伙刚大病初愈?手段实不光明。”
  郭奇秀仍矢口否认。
  烈九蛟置之不理,只顾盯着岩堆,防人走脱。
  刘光霞则急忙将左仲仪置于隐密处道:“快喘口气。”又自喂服金丹,催它化去。
  左仲仪苦笑道:“恐缓不济急,老怪武功太高,甚难应付。”
  刘光霞道:“我有办法,快脱衣服。”说着自己竟然宽衣解带。
  吓得左仲仪脸红心跳,道:“刘姑娘你这是?”
  刘光霞亦窘着脸,急道:“别想太多,我身上穿有护身宝甲,给你穿上,暗中接他几招也就挨过去了。”
  左仲仪恍然,难怪当时其受郭奇秀厉掌劈击会全身无恙,当下道谢道:“多亏你了…”
  刘光霞低声道:“快脱衣服”。将外衣脱掉,露出了洁白肩臂,凹凸处,已见一件软柔淡黑丝甲,“可能是天蚕丝或缅金丝混编而成,顶管用。”
  左仲仪知时间可贵,终解开衣衫,肩头,胸脯皆现红紫手印,受伤颇重。
  刘光霞窘困中将软甲脱下,丝丝肚兜已现,洁耸胸脯暗露,瞧得左仲仪脸红心跳,这女子除了大暴牙外,其实身材曼妙无比,尤其刘光霞那句“给你”将软甲送来时,身躯乍转,胸脯抖颤,更显魅力,迫得男人赶忙闭眼,刘光霞但觉走光,登时双手掩胸,转身过去,急叫道:“快穿上。”自个亦慌张穿衣。
  左仲仪被唤醒,赶忙穿上软甲,一股体香扑鼻,让人想入非非,然深深吸气后,引动了伤势,抽疼打断幻想,已恢复了正常,随又急穿妥外衣。
  刘光霞则窘透心灵,连贴身衣物都给了男人,他再不知趣,领情,一切终将功亏一溃,然又能如何,走到此地步,能回头么?一切听天由命了。
  两人突地吱晤细语,引得郭奇秀大感疑惑,喝道:“耍何花招?治伤有此暖昧淫语么。”
  刘光霞最是难受,嗔喝道:“郭奇秀,你背祖叛宗,迟早会有报应。”腰带仍未系妥,却已露出脑袋嗔目瞪眼:“待我回去内陆,公布你的罪行,要你好受。”
  郭奇秀虐笑道:“可惜你俩永远回不去了。”转身煽动烈九蛟道:“师父快快收拾他们,以绝后患。”
  烈九蛟冷道:“是你听我,还是我听你?”
  郭奇秀干声道:“自是听师父的,只是徒儿一点小小建议。”
  烈九蛟冷道:“乘人之危,算何英雄好汉,没你事,快滚。
  郭奇秀可不敢得罪靠山,闻言恭敬应是,终迟走十数丈,暗付只要监视两人,莫被脱逃即可,遂找得斜角度,窥及两人多少在整衣弄带,一时仍猜不出状况,低声虐道:“连这丑女也要,真是越混越回头了”。
  刘光霞稍稍闻及,故作不知,她想运功替心上人疗气谁知左仲仪已爬身而起,直掠岩顶,刘光霞急道:“怎不多休息几分也好……”
  左仲仪道:“气顺即可。”毕竟内伤并非短时间能调养恢复,倒是天色渐暗,得先解决烈九蛟才行,否则让郭奇秀溜走,恐又生变。
  烈九蛟见他现身,欣喜道:“调养够了么?”
  左仲仪道:“应该够了。”
  烈九蛟笑道:“现在输了也无话可说了?”
  左仲仪道:“无话可说。”
  烈九蛟喝道:“那好,接招吧。再战八回合。”登地猛扑过来,一式“烈焰破乾坤”熊熊滚浪,猛击怒劈,锐不可挡。
  左仲仪全靠软甲护身,否则已无法抵挡,如今掌劲已至亦难以闪躲,只能硬着头皮迎去,双掌耍出“断涛斩浪”硬碰硬攻去。
  赫见双影撞击,掌劲暴喷似箭,迫得山岩碎裂两半,砰声大作之际,左仲仪突又挨掌倒喷十数丈,跌落地面,喔喔闷叫。
  刘光霞见状大急道:“圣爷可受得了?”以为软甲失效,那可不妙,待要奔去扶持,左仲仪已跪身而起,似无大碍,始转悲为喜,急道:“快撑下去,只剩七招了。”
  左仲仪暗道软甲果真是好东西,竟能化去五成以上的掌劲,看来挨过七招应无问题,遂道:“前辈再赐招吧。”
  烈九蚊怔道:“你这次受伤不重?”
  左仲仪道:“轻重也得撑下来。”嘴角总也挂血。
  烈九蛟道:“好角色。”突又扑来,强招尽展,攻势连连。
  左仲仪卯起了劲道硬拼,一招“巨浪捣海”又来“啸吞乾坤”、‘‘浪毁涛灭’’等绝学,一一拼命迎敌。任那烈九蛟掌劲如何强击,总也跌倒后随又弹起,拼得没头没脸。
  刘光霞惊心动魄中直数招法:“四五六七八九,九招了,只剩一招。千万撑着。”
  烈九蚊乍闻九招已过,自己竞也血气浮动,气喘咻咻,诧道:“当真已劈了九招了?”
  刘光霞急道:“当然,三招裂左地,两招击碎右侧岩块,先前又挡了四招,当然只剩一招,别想赖。”
  左仲仪则浑身泥灰,嘴角挂血,狼狈不堪地仍撑过来,道:“不错,只剩一招了。”
  烈九蛟不禁焦切道:“可恶可恶,竟然九招击你不倒。”第十招已然毫无把握。
  郭奇秀急道:“师父快用利刀,掌劲无效,换个方式亦可。”
  烈九蛟斥道:“谁像你如此阴险,败不了人家就耍阴么?”突地再次出招,赫双手一扬,九道红蛇电光射出,正是他参悟已久的绝学“九蛟裂天”。
  九道电蛇直若九把利剑,直往左仲仪的全身要穴冲去,揪急啸声似若鬼泣,刺耳已极。
  左仲仪来不及反应,九道电光已冲射全身,那速度之快实叫人难以躲闪,左仲仪情急中猛往地上落滚,每滚一圈,电蛇即窜刺数次,叭叭叭叭,硬将地面穿得见坑见洞。
  眼看蛇电落身,左仲仪拼命反击,全身暴出青气反挡,霎见青气电蛇互击,叭叭叭连响不断,突又听及左仲仪闷哼一声,全身滚若雪球,弹滚三数丈始停,肩臂,大腿皆见血迹渗出。
  刘光霞见状骇道:“圣爷你可别伤着。”急欲扑前救治。
  左仲仪勉强伸手制止道:“别过来……老怪若发狂可不妙……”若非软甲护身,恐也得伤及胸背,重伤难起。
  刘光霞见其尚能说话,安心不少,软甲终生效果。否则一电穿心穿肠,岂还有命在,登转向烈九蛟道:“十招已过,你该认输啦。”
  烈九蛟楞在当场、目光不断地来回瞧着左仲仪及自己双掌十指喃喃说道:“怎么会如此?老夫苦练数十年,连一小伙子都制伏不了?”实是不相信自认天下无敌神招,首次开张试功,会是此种局面?
  左仲仪见状暗道侥幸,全靠软甲逃过一劫,然手脚受伤,确也不轻,只能一瘸一瘸爬起,苦笑道:“前辈忒也厉害,我看得成残废了……”故意装得严重些。
  烈九蛟仍不满意道:“残废又如何?理应断头断脚,五蛇穿心才能显出威力。”
  左仲仪道:“前辈忍心杀我么?若杀了我,日后谁陪你试功?”
  烈九蛟目光一亮道:“对啊,对手难求,贸然杀之,怎知所创武学境界及效果?又如今日,若能十电齐发,效果可能全然不同,我却故意想彰显‘九蛟’威名少了一道劲气,露出破绽。”
  郭奇秀见其已无杀人之意,不由紧张,急道:“他是后患,师父应快速除去,您想试功。徒儿定找更多人来。”
  烈九蛟斥道:“你懂什么?好手岂容易得之?去去去,谁是你的师父,阴险家伙,若非答应你找人来即不杀你,我现在即取你性命。”
  郭奇秀眼看情势陡变,实难预料,心下一横,道:“师父已受蒙蔽,待我先杀了他。”
  竟然抓出巴首,奇快无比地往左仲仪扑去,想趁其受重伤之际宰了他。
  左仲仪暗叹,道:“阿秀你何时醒悟……”手脚皆伤,不易对付,但仍运劲想抵挡。
  刘光霞见状怒喝道:“想死么?”拼命扑来。
  情急中忽见一道电蛇冲至,不但打掉了匕首,更将郭奇秀打了个闷扼,滚落山下十数丈,狼狈疼叫着。
  原是烈九蛟看不惯,出手教训,斥道:“还不快滚,难道要我杀了你么?”
  郭奇秀见大势已去,哪敢停留,猛地往林区掠去,丢下一句“走着瞧”而逃逸无踪。
  左仲仪登时急道:“不能让他走脱。”想追却双腿受伤,只能祈求刘光霞道:“你快盯住他。”
  刘光霞急道:“可是你……老怪他……”
  左仲仪道:“烈前辈是守信之人,我该没事。”
  烈九蛟道:“不错,挡过十招,他已没事,尔等有恩怨,自行去了结吧。”说完掠身而去,却现老态。
  刘光霞这才放心,道:“快走。”扶着左仲仪疾追。
  然待穿过森林,毒蛇遍处,得靠左仲仪发掌击之,始能穿出林区,回到岸边。
  赫见郭奇秀为抢快船,已和刘帮人马大打出手。
  刘光霞见状大喝、追掠前去助阵。
  左仲仪怎肯让其走脱,强忍伤势,一步步逼近。
  郭奇秀武功忒也不弱,以一敌七,竟能撑着,然左仲仪迫近后。指点七人攻击,郭奇秀练的是圣帮绝学,实难逃左仲仪的法眼,这一指出破绽,登被修理得险象环生,郭奇秀知战胜无望,怒骂几句,已然掠退,想再逃回林区,靠着毒蛇保命。
  他自恃左仲仪双腿受伤,根本追人不着,然他哪知左仲仪另有拼命绝活,强逼一口真气,忍着伤痛,喝道:“还想逃么?”身形竞化电闪,直扑射去,那根本不必双脚走动,全凭真气冲扑,一闪即近三丈,左仲仪志在此击,故卯足全劲劈出,趁郭奇秀诧然之际,一掌击得他的腰背闷疼,倒摔地面。
  刘光霞赶忙欺来,连截数指,终把恶徒制伏。
  左仲仪则因双腿受伤,落地支撑不了,跌跪不起,幸好海滩全是细砂,未伤及膝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光霞见状又自扑来,急道:“伤的如何?”
  左仲仪道:“还好……”已觉道谢是多余的。
  刘光霞要下手将郭奇秀逮住后,将心上人移往左近平坦岩块处,将其放下,随即治伤,并取来海水洗涤伤口,海水甚咸,沾肉即疼,左仲仪咬牙硬撑,刘光霞见及伤口颇深,不禁骂道:“老怪出手倒狠了。”
  左仲仪苦笑道:“莫要怪他,谁叫咱闯入他的岛,能捡回性命已是侥幸,咱快整理后离开,免得老怪又出奇招”。若对方突然想到了绝招,定要自己试招,可是自找麻烦。
  刘光霞亦觉得毒蛇威胁甚大,决定及早离去,遂拿出金创药,倒入伤处,再撕下衣角绑妥,左仲仪始觉清凉上身,快活许多。
  刘光霞下令手下将郭奇秀抓上船,自己则扶着心上人掠回快船,风帆一张,快速离去。
  及退三里,已见高峰之处人影闪动,掌劲乱跳,应是烈九蚊又在练功。
  左仲仪想来即忌,原以为自己功力已登大雅之堂,谁知一山另有一山高,苦功人得再熬,方不至自满。
  对于烈九蛟只有钦佩,并无怨恨,甚至从其对招之际悟出了不少的法门,尤其那招“九蚊裂天”已知其攻击技巧及位置,实受用不少。
  待伤势较稳定后,左仲仪始步向了郭奇秀,道:“你这是何苦呢?弄得圣帮身陷危机,自己又落此狼狈局面。”
  郭奇秀冷道:“既已失败,要杀要剐随便你。”
  左仲仪叹道:“你是郭叔独生子,我又怎么下得了手?把库金交出来,我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郭奇秀道:“库金早沉海底,找我无用。”
  左仲仪道:“还不悔改么?”
  刘光霞冷斥道:“这家伙奸得很,不用刑他岂肯说。”抽出匕首道:“在他的脸上划两刀,保证逼得出。”刀锋压脸,当真想划下去。
  郭奇秀惊怒道:“你敢?”
  刘光霞邪笑道:“有何不敢。”就要下刀。
  左仲仪道:“刘姑娘请停手,毕竟我得看郭叔面子。”
  刘光霞道:“就此耗着么?找不了库金,你的圣帮还混什么?”
  左仲仪道:“也许真的沉入了海底了,另外我也派人在附近搜查,或许不久将有结果……”
  郭奇秀诧道:“你派谁来搜查?”
  左仲仪道:“密探高手丁幻,只要有东西,不怕他找不着,他已向我说明,库金不在火焰岛,是在其他的岛上。”
  刘光霞道:“当真不在火焰岛?我以为有老怪照顾,应是最佳地点。”
  左仲仪道:“丁幻不会弄错。”
  郭奇秀冷笑道:“他当然不会弄错,不过下次就会了,因为库金早沉入了大海,任谁也搜不到。”
  左仲仪道:“我信他。”不想再谈此事,道:“你自己反省反省,做错事不知悔改,最伤心的仍是你爹。”伸手截他几指,抓向船尾丢置,眼不见为净。
  左仲仪转向刘光霞道:“已近黄昏了,今夜船上过么?亦或附近找个小岛,方便大家休息?”
  刘光霞道:“附近岛多,让大家下船,睡的也较舒服。”
  左仲仪没有意见。
  快船立即调头,直往附近十余里小岛驶去,待至地头,夕阳已西沉,一片霞红。
  刘光霞最喜此刻,毕竟自己名为“光霞”不就是此景么?尤其又有心上人在身边,一切变得美满。
  左仲仪并未扰她,将郭奇秀抓落海滩后;虽受伤在身,但砍椰片盖茅屋之事并不难,故配合格盖。
  刘光霞陶醉美景后,突地想及心上人不在身边,兴致大失,不再欣赏,跳落滩边,抓来几条鱼烤熟,分得大家食用。
  至于郭奇秀亦分得两条食用,随后左仲仪制住他穴道,再绑于附近郴树旁,免其走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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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奸 狡
 
  夜晚已临,刘帮弟兄两人返回船上休息,四人住于茅屋,至于左仲仪则就近看守着郭奇秀,刘光霞陪他。
  或许白天过于劳顿,不到三更,两人竟然昏沉睡去。
  郭奇秀乍见机会到来,暗中用劲冲穴,或而左仲仪受伤在身,点穴不重,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冲去两穴,劲道渐渐恢复,暗自使力,竟然挣脱绳索。
  郭奇秀暗道:“应我来时运转,命不该绝。”哪顾得再留此地,趁夜摸黑逃去。
  郭奇秀走不久,左仲仪已醒来,刘光霞亦爬起,道:“这办法有效么?”
  左仲仪道:“应该有效,他知丁幻能耐,且在附近搜岛,他必紧张而找机会窥探,行踪定露。”
  原来左仲仪知郭奇秀自付有父亲和库金当靠山根本无惧性命受危,逼他未必有效,故偷偷耍此欲擒故纵之计,郭奇秀一时不察,中计而逃,迟早将泄漏库金埋藏处。
  刘光霞道:“你怎知库金未藏在火焰岛?”
  左仲仪道:“因为此岛蛇多,一干人甚易受伤,毕竟搬运库金非两三人可完成,另则是烈九蛟已划此岛为地盘,有人擅闯,恐得断头,任郭奇秀舌灿莲花,也未必说得动老怪,故我推断库金不可能在火焰岛。”
  刘光霞道:“不是那丁幻搜索后告知么?”
  左仲仪道:“他可能来过,但未和他碰上。”
  刘光霞道:“倒是险招。”
  左仲仪道:“不如此,已无计可施了。”随将软甲脱下:“该还你了,多谢帮忙……”
  想及那幕,窘困上心。
  刘光霞亦窘,道:“你仍受伤,护着吧……”
  左仲仪道:“不了,只要不再碰上烈九蛟之类高于,应无问题,倒是你乃刘吞金掌上明珠,若有闪失,我可赔不起。”
  刘光霞心中一甜,暗道:“掌上明珠?这男人发现我优点了么?”终把软甲接过手道:
  “好吧,我先穿着‘若有需要再借你。”说完溜入林中解外衫,穿内甲,但觉仍有男人体温,感觉甚妙。
  左仲仪暗叹,连受此女两次救命恩情,如若对方提出要求,自己岂能狠心拒绝?然她那副暴牙,实叫人难以恭维,娶了她有若娶得一个笑话,如何面对天下人?看来且走一步是一步了。
  刘光霞穿得软甲后,欢天喜地返回,笑道:“咱越来越有缘了……”
  左仲仪陪笑道:“是啊。”
  刘光霞心花怒放,瞧得星星,今夜特别晶亮,有情人作陪真好。
  左仲仪道:“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半路拦住郭奇秀?是巧合,还是预谋?”
  刘光霞道:“预谋。”欣笑道:“你一失踪,圣帮可吓坏了,下令全城搜索,连官方都惊动,但照我评估,除非勒索者潜出外海,否则必逃不出千军万马的搜索,所以我灵机一动,先行派出快船出海,然后东探西探,终于发现了亲王这艘花俏得俗不可耐的官船,知道有毛病,就拦了上来,然后终救了你。”
  左仲仪但觉对方心思滇密,并非外头所传,只顾闹事笨家伙,对她不禁另眼相看,又自道谢。
  刘光霞道:“不必谢啦,自家人,应该的,走吧,莫让郭奇秀当真溜了。”
  郭奇秀并未除去足迹,沙滩上轻易可寻,待转东南向后,已闻得轻巧砍伐声音,两人潜近,见得郭奇秀砍下十数支腿粗竹竿,且以山藤绑紧为筏,准备份渡。
  刘光霞欣喜道:“他好像中计了。”
  左仲仪额首,却未作答,待郭奇秀潜渡海中后,他始有样学样,砍下竹子,准备作筏。
  刘光霞道:“何不乘快船?”
  左中仪道:“不成,快船目标显眼,无法靠近,竹筏轻巧,不易被发现,你且回去指挥快船,跟在我的后面,我会留下竹叶为信号。”
  刘光霞皱眉道:“不跟你一并去?”但觉不舍分开。左仲仪道:“你走了,谁指挥舵手?何况两人划船,并不妥”。
  刘光霞想不出两人划船有何不妥之处,然在左仲仪的坚持下,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道:“那自个小心,我随后即到。”
  左仲仪道:“你还是白天出发为妙,否则找不到竹叶为信号,岂非岔开了?”
  刘光霞想想亦觉有理,遂同意,特送他行筏后,道声小心,始依依不舍回退茅屋;一夜睁眼瞧天星,不断回味激情处。
  次日一早,立即上船,快速出发。
  郭奇秀不知已被盯上,仍拼命划往宝窟荒岛。
  此火焰岛群不下数百座,最远者相距数十里,近者只有数里,皆青山耸天,林木森森,瞧来甚难分辨,若非识途老马,根本无法得知真正地点。
  郭奇秀则绕行数座荒岛后,终见一处峭壁连天怪岛,姑且称之为连天岛,此岛并无沙滩,根本无法靠岸登陆,哪还能藏尽宝藏?
  然郭奇秀仍往峭壁划去,且贴壁而行,似乎在找寻什么,再划数百丈,突地闪身不见。
  左仲仪暗诧道:“莫非峭壁下另有秘洞?亦或裂缝?”不敢稍露痕迹,慢慢摸去,及至峭壁转角处,赫见右前方有一个三角秘洞,此洞地点巧妙,除非驶近,否则根本难被发现。
  左仲仪不禁佩服郭奇秀的能耐,竟然能找到如此隐密地头。
  他不动声色地将竹筏划往深洞,及至尽处,已见天然石阶,为免被发现,已把竹筏藏于附近的小裂缝,始再敢潜入。
  转行数百丈,始闻得郭奇秀冷虐笑声传来道:“什么丁幻我看全是狗屁,永远也别想找到这里。”
  左仲仪暗喜,显然藏在此没错,终可安心,遂又潜近不及十丈,已见一处天然石窟,此突出原被封住,此时却被开启,声音正从里头传出。
  郭奇秀虐讽几句,但觉过瘾后,始又偷偷潜出石窟,并移动巨石封住,继又东张西望,但觉并无异样。始小心翼翼走人。
  左仲仪得先验明宝窟再说,故不想惊动对方,待其划动竹筏后,始敢现身,随又将岩块移动,露出秘窟,潜身钻了进去,行约十余丈,忽见宝箱堆置于左墙角,欣喜行前,掀盖瞧瞧。珠光宝气乍现,果然是珍宝。
  左仲仪喜道:“终于找着了。”
  然宝箱瞧来并不多,左仲仪但觉疑惑,进搬动算算数目,谁知这一搬动,箱底连有绳索,突地脱落,牵引后门巨石,直往下落。
  左仲仪叫糟,急扑绳索,猛揪住,然巨石过重,砰地一响,地动山摇,绳索亦被扯断,洞口已被巨石封住,左仲仪不禁苦笑,郭奇秀果然狡猾无比,竟然暗设陷阱,巨石粗若小山,自己伤势未复,恐暂时奈何不了。
  郭奇秀亦感诧讶,怎被跟踪仍未发觉,登往秘洞掠来,虐笑道:“你倒是厉害、能摸到这里来。”
  左仲仪故作镇定道:“别作困兽之斗了,我能找到这里,就能挖出全部的宝藏,何况区区石块,挡不了我。”
  郭奇秀冷笑道:“做困兽者是你,只要我守在这里,你永远别出来,垂死之人,还敢嚣张?”
  左仲仪道:“那就试试。”故意劈及石块,却是有气无力。
  郭奇秀冷笑道:“你元气大伤,根本破不了,等死吧。”
  左仲仪道:“凿也要把它凿穿。”还是敲得有气无力。
  郭奇秀心思狡骸,奚落几句后,突地想及了少了刘光霞那丑女,怔道:“你在拖延等救兵?”
  左伸仪暗道诡计被识破,仍不动声色道:“刘姑娘早回去了。”
  越如此说,郭奇秀越是不信,冷笑道:“算你命大,回头再决胜负。”说完怎敢停留,直溜竹筏,滑行而去。
  左仲仪无奈,只好静待刘光霞的到来,细数宝箱,约有十箱,除了金块,另有两箱值钱明珠翡翠等物,算算约百万金,应付一般提领应是足够,然若大户,恐也不足,仍伤透脑袋,唯等出去后,再探附近岛屿,看看是否另有发现了。
  足足过得了一时辰,刘光霞始追来,喝喊中已得到了回应,甚快找到了秘洞,钻了进来,发现巨石封口捉笑道:“怎么又上当了?”
  左仲仪苦笑道:“他太过狡猾,设了机关陷阱。”
  刘光霞遂配合六名手下运劲,终于将巨石推开。
  左仲仪得以脱身,急道:“可否先派两名手下,划筏搜人?”
  刘光霞道:“恐搜不着,这么久了……”还是派两名干练者前去,剩下几人则帮忙抬箱上船,刘光霞诧道:“这么少?”
  左仲仪苦笑道:“他贼,分了数处埋藏。”
  刘光霞邪笑:“看来圣帮危机未除。”自己仍是最有价值者。
  左仲仪苦笑道:“且走一步是一步。”
  十箱宝物,甚快搬完,众人登船,随即大事搜索附近海域,荒岛,然郭奇秀即若风中烟,水中鱼,吹吹闪闪即已消逝无踪。
  左仲仪眼看搜至中午,仍未见效果,当机立断道:“回航吧。”毕竟千山万岛,想一一按遍,岂是容易,只要郭奇秀躲在某一石洞不出来,十天半月之哪能逮着,而圣帮历经三天摧残,说不定已如悬卵,怎可弃之不救。
  刘光霞道:“宝物丢在此,不怕郭奇秀偷偷载往它处?”
  左中仪道:“怎么载也是在此岛群打转,他无巨船,根本载不走。”
  刘光霞但觉有理,道:“好吧,圣帮恐也焦头烂额,等你回去打理呢。”唤回划竹筏的两位手下后,登时全力往内陆回航。
  圣帮的确是焦头烂额。
  在传出圣爷被绑架后,引起全城骚动,一干信心较弱之百姓,开始兑现银票,迫得总管郭良儒亲自出面说明一切没问题,且从南六省调来资金周转。
  那些全是事业周转金,这一调抽过来,事业营运多少受点影响,然又能如何?钱庄失血,远比任何状况重要,希望挨过危险期,一切自能顺利。
  如此抽抽调调,又挨过两天。
  然一干百姓好摆平,却无法收拾鹰帮有计划落井下石,一会儿城东李员外要抽数十万金,西门钱员外要领百万银,南城天香酒楼要回十余万金,北城顺清油行兑现数十万银……
  这些人几乎约定似地同时行动,看准要圣帮垮台。
  郭良儒哪来这些银,他简直抽筋削骨,疲于奔命。
  幸圣帮员工还算义气,在掌柜项恩引导下,硬是凑得二十万银因应。
  柳碧玑亦发动关系,能借则借,能凑则凑,连她家当也拿来垫底,共凑得五十万银,勉强能付兑款三分之一,可拖个几天。
  然朱亮功怎肯放手,硬是策动更多入提领,且将万蠢钱庄关闭,甚至煽动当铺停业,让圣帮或想助圣帮者典当无门,没了现银一切成空。
  宝祥钱庄已失血,几已发不出银子眼看就要倒闭。
  此时连青逸飞皆看不过去,直接找鄂龙谈。
  那时鄂龙仍沉迷于文俏蜂的美色之中,老是守在绸缎庄花天酒地,不问正事,文俏蜂总也半推半就勾引着如意郎君。
  青逸飞突地光临,鄂龙顿时诧惊道:“你怎么来了?”纵使和文俏蜂于后院小阁卿卿我我,然对青逸飞深情依然不变,被撞个正着,亦觉困窘,已将怀中的文俏蜂推开。
  文俏蜂衣衫不整,酥胸半露,她可认命收拾衣衫,甜笑道:“青姊您来了也不通知?”
  她知可能无法取代对方的地位,然当个二娘也不差,故对青逸飞仍算客气。
  青逸飞冷道:“鄂爷看不出这一切是朱亮功的诡计么?”
  鄂陇道:“看得出,但商场就是如此,宛若战争,优胜劣败,我们只找强者合作。”
  青逸飞冷道:“强而无信,手段毒辣,这种人怎么可以合作?”
  鄂咙笑道:“你太感情用事了,观察失了方向,朱亮功手段是激烈些,但他不致言而无信,你是倒向圣帮,故瞧什么都不对劲,敞开心情,这只不过是场生意之争罢了,少了圣帮,和鹰帮合作不也一样。”
  青逸飞冷道:“不一样,你救是不救?”
  鄂龙道:“如何能救?全江南在挤兑,恐也得千万金,亿嘉票号抽出这些钱,照样会出问题。”
  青逸飞道:“你可以宣布和圣帮合作,稳住阵脚”。
  鄂龙道:“现在能么?这一宣布,对亿嘉必有伤害。”
  文俏蜂亦急了,若和圣帮合作,她岂非将被拆开,道:“青姊莫要感情用事,圣帮是碰不得的,连圣爷都解决不了,没救啦。”
  青逸飞冷道:“只顾当你的美人,商场事你不懂,朱亮功会利用你,就会出卖天下人,一样是女人,你莫要管。”觉得她亦是可怜者,不想给予太难堪。
  文俏蜂闻言立即闭嘴,暗叹自己只不过是随波逐流者,又能说什么。
  鄂龙道:“此事真的沾不得,别失去了理智。”
  青逸飞道:“看来商场无情者居多。”说完甩头离去。
  鄂龙急道:“阿飞……”青逸飞却置之不理。
  鄂龙轻叹道:“你真的喜欢上左仲仪么?实后悔带你来。”
  文俏蜂道:“去安慰她吧?”
  鄂龙摇头道:“安慰无效,除了拿出银子,否则她根本不理……个性强也是弱点。”深深吸气道:“不谈她,时间一过,她自然明白,为了亿嘉,我必须做出最佳的选择。喝酒吧。”拿起酒杯,一干而净。
  文俏蜂暗喜,让男人搂得舒舒服服,腻声道:“我可不管生意,只要你疼我就行了……”
  鄂龙哈哈畅笑道:“就是疼你这水一样只顾伺候男人的女人。”搂得蜂腰拥,陶醉情欲中,暂且忘了烦恼。
  青逸飞对鄂龙已起了反感,暗下决定,完成此江南合作之事后,硬捞它一笔(若是和鹰帮合作的话)然后脱离亿嘉,永远莫再理会鄂龙。
  想及了方才的情景,青逸飞不禁暗斥男人都一样,然圣帮问题仍未解决,现在唯一可找的,大概只有宝亲王弘历了,情急中,青逸飞亲自前往总督府来求见。
  宝亲王大感意外,接见迎宾厅。
  青逸飞将状况说明,一脸焦切想请求帮忙。
  宝亲王瞧其反应,暗叹对方可能喜欢左仲仪多些,仍镇定道:“宝祥事件,我也听说了,只是此乃民间生意,官方若出面,恐对宝祥不利。”
  青逸飞道:“怎么会,调个银子过去不就得了。”
  宝亲王道:“谈何容易,若是一二十万两,总督府或可私自通融,然此案件非千万金岂能解决,何况当今皇上最恨贪官及私挪公款,为此已处罚不少人,我有天大胆子也不敢犯,且亦无能力调此资金。”
  青逸飞道:“难道就此看圣帮倒么?如此江南必乱,李卫不是说圣帮不能倒?他可有办法?”
  宝亲王道:“李总管所说的‘倒’,应是指江湖之争,然生意之争,又是另一回事,钱庄倒了,只要卖给鹰帮,一切下就稳住了?只是圣帮不肯出售而已。”
  青逸飞急道:“你帮是不帮?”
  宝亲王道:“帮,但能帮多少,我也没把握,宝王府还有二十万银,先支付,剩下只剩我这身价,能稳住最好,不能稳住,谁也没有办法。”
  青逸飞知他已尽力,感激道:“带李卫一起去,多少也该有作用。”
  宝亲王道:“我尽量试试”。
  青逸飞感激拜礼,随即告退,另想他法去了。
  宝亲王暗叹道:“青姑娘,你若以喜欢左仲仪之心喜欢我就好了。”
  事不宜迟他前去找李卫,将状况说明。
  李卫诧道:“怎可趟此浑水?”
  宝亲王道:“于公于私,都该去一趟,别忘了圣爷是被掳走,始引起天下大乱,传到皇上那里,谁都担待不起”。
  李卫冷道:“准是理亲王所为,我早有准备。只是缺少证据而已。”
  宝亲王道:“缓不济急”。
  李卫道:“好吧,就走一趟,也算仁尽义至。”
  两人逐出府,直往安平巷宝样钱庄行去。
  待至地头,已见人山人海,挤兑人潮汹涌。
  宝亲王暗叹经商如治国,稍一不慎,一夜之间可能全部瓦解,尤其民心浮动乃最大的杀手,日后有机会治国,当小心为之。
  李卫倒时老憎入定,走向人群喝道:“莫要争吵,要换银子排成两排,每人给一号码,乱成一团,成何体统,且入夜后,不准兑换,明日再来。”
  一声令下,士兵维持秩序,情况稍好。
  李卫又道:“宝祥应无问题,只是左仲仪失踪罢了,照我线索,已知何人所为,不出几天,应可救出,你们如此落井下石,有失厚道,多忍几天,不就没事了。”
  一些百姓闻言,倒也听进去,暗道有李卫,宝亲王背书,应该没事,遂走了十数人。
  然其中有鹰帮卧底冷声道:“总督保证我们可以领到银子?”
  李卫道:“我保证能把圣爷救出来。”
  那人道:“那还不是一样,领不到银子即无保障。”
  掌柜项恩道:“圣爷回来,我保证可领到银子。”
  众伙计齐声支持圣帮。
  然有心人仍闹哄哄,不肯善罢。
  宝亲王亦劝了几句,效果不大,保证一事又说不出口,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李卫则老僧入定,说得几句后,知极限效果大概如此,遂道:“兑不兑银,自己衡量,敢闹事不排队者,小心办人。”说完引领宝亲王离去道:“能让他们以号牌兑银,已是拖延的最后招数了,圣帮应付不了,也莫怪我们了。”
  宝亲王道:“知道了,总督应快速找出左仲仪。”
  李卫道:“当然尽力,敢在我管区闹事,准要给予痛击。”
  宝亲王四处张瞧,希望见得青逸飞以表示人已到来,且尽了力,佳人莫怪,然青逸飞正忙着另样招法,无暇现身,宝亲王失望而去。
  宝祥钱庄仍因鹰帮企图整垮而失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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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卖 身
 
  柳碧玑亦为圣爷失踪和钱庄失血而烦恼。如若圣爷坐镇,情况将不致如此严重,至少到刘吞金那头唬弄一番,可也能弄个万把金救急,然他竟然被劫,难道圣帮真该败亡么?
  柳碧玑总觉圣帮非败亡之相,必能撑过此次危机。
  她亦考虑拿出理亲王当太子之真正秘诏,卖予理亲王,说不定可卖得好价钱,可是以自己姥姥身份,又怎取信于人?何况此事关重大,弄个不好,准替圣帮惹来莫大麻烦。地始终毫无把握而不敢付诸行动,独自孤坐经纬书房,望着前圣爷左海宁遗像祈祷,希望奇迹出现。
  忽有人影闪动。
  柳碧玑喝道:“谁?”
  人影闪出,一张平凡脸面欣笑着,正是潜往火焰岛已返回之丁幻。他早受圣爷指示,若有状况,柳碧玑是唯一靠得住者,故潜来讨教,见面立即表明身份:“在下丁幻,圣爷交代可来找姥姥。”恭敬拜礼。
  柳碧玑眉头一挑:“丁幻?呵呵!平凡脸蛋,身材胖瘦适中,倒是扮密探好料!”然想及急事,无暇玩笑,急道:“带来好消息?”我刚从火焰岛回来,烈九蛟那头并未藏人质。”
  柳碧玑道:“看来你仍不了解一切?圣爷已失踪,可知?”
  丁幻道:“回来即知,故立即找来,否则以我神秘身份,是不能任意曝光的。”
  柳碧玑道:“少来江湖那套:圣帮现在只要钱,去偷来用用吧!”
  丁幻道:“如何偷?顶多几箱,也只不过几万金,根本堵不了缺口。”
  柳碧玑道:“既是如此,圣爷交代你来此啥?”
  丁幻道:“圣爷强烈暗示,我可以冒充他……”
  柳碧玑目光一亮:“你?你能冒充圣爷!”
  丁幻笑道:“这是他找我的最终目标,他早有把我当分身企图,我跟他也学了甚久!”
  柳碧玑恍然:“恐怕是了,你等等,我去拿衣服!”说完快速奔往圣爷起居处,找来像样锦袍缎褂。
  丁幻则趁此拿去假毛假须,准备易容。
  柳碧玑小心翼翼潜回书房,道:“记着,冒充圣爷,先到刘帮那儿,向刘吞金要银子,也就是答应娶他丑女儿!”
  丁幻一楞:“好么?替他决定婚姻大事?”
  柳碧玑道:“有啥好不好?反正你是假的,顶多是你娶她,呵呵!为主子牺牲,值得尊敬!”
  丁幻苦笑:“能娶也罢,就怕她不肯,赖着圣爷。”
  柳碧玑道:“管不了那么多,明天挡不了,哪还有圣帮,快快易容,准备出发!”随即将注意事项说清,免得穿帮。
  丁幻又能如何?既然临危授命,只能全力以赴,当下贴上粗眉,随又拉高鼻子,拉长耳朵,复把小胡渣黏于腮唇边,运起缩骨胀肉功,抓着肌肉拍拍抽抽,脸形渐起变化。左仲仪轮廊即将浮现。
  柳碧玑瞧得叹为观止:“你倒学谁像谁,缩骨功练了多久?”
  柳碧现道:“算是天才!”替他编梳发辫,越形像极圣爷。
  丁幻随又穿上衣袍短褂,身躯矮半截,立即施展软骨功拉长,来回行耍两次终甚称头。
  活生生左仲仪已现。
  柳碧玑瞧得甚满意:“若非亲眼所见,恐也被你瞒去。”
  丁幻道:“可是没有圣爷信物戒指。”
  柳碧玑眉头一挑,道:“这倒是麻烦……”心念转处,道:“不必太在意,人像,戒指已是其次,刘吞金只要人,你依他即可!”
  丁幻道:“随便拿一枚戴吧,凑合凑合。”
  柳碧玑道:“值钱的都用光啦,自个想办法!”
  丁幻自嘲一笑:“实是破落圣爷!”
  柳碧玑道:“废话少说,快去应付,直捣安平巷宝祥钱庄告诉他们银子没问题,然后找机会溜到刘帮要银子。”
  丁幻道:“硬着头皮上架啦!”
  那顾得穿帮可能,直往外头行去。
  守卫见状诧叫圣爷,丁幻摆摆手:“我来处理!”守卫大喜,直道圣爷回来了,有救了,丁幻不敢多停留,赶忙往安平巷,宝祥钱庄奔去。
  柳碧玑瞧他身法,和圣爷一模一样,始安心不少,随即向左海宁遗像,道:“老爷,可得保佑他成功完成任务!”
  圣爷回来消息霎时传开,复又引起杭州城骚动,尤其鹰帮爪牙,尤想瞧出端倪,直逼宝祥钱庄。
  丁幻先行抵达钱庄。凭圣爷威势,终慑住兑现诸人,掌柜项思更若临渴遇井,急忙拜礼:“圣爷您可回来了!”伙计跟着拜礼,恍若救世主让人安心不少。
  丁幻似邪非邪笑着,道:“辛苦你们!一切我来应付。”转向群众:“好好的,为何要挤兑?圣帮百年信誉,难道靠不住?”
  一些因圣爷失踪而疑惑者,终定下心神,表示支持。然那鹰帮爪牙仍不客气,一员外郎说道:“圣爷稳不稳,我不清楚,但我的钱还是存在万鑫保险,这是我的命根子,冒险不得。”
  登时有人起哄,急于兑现,现场复乱。
  丁幻道:“诸位别急,回去问问朱亮功,他的万鑫钱庄昨夜也遭大偷,损失数十万金,而且万鑫早亿嘉票号收购,剩空壳子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私下议论纷纷。
  鹰帮爪牙那员外郎斥道:“拿出证据,胡扯无用!”
  丁幻道:“傍晚时分,朱亮功会在对街万鑫钱庄宣布,届时大家自然明白一切!”
  此语复引起哗然,有人间道当真当真?
  丁纪道:“当真!”
  那员外郎冷道:“证言妄语么?”
  丁幻道:“何不回去问问你的朱爷?”
  那员外郎冷道:“好!我便拆穿你!”竟尔掉头离去。他一定,后头又跟去几名爪牙。
  现场再次浮动,议论纷纷。
  丁幻道:“睁亮眼睛瞧瞧,这可是鹰帮耍的手段,诸位莫要中计,至于存在宝祥的银子,一分也少不了,我以圣帮信誉保证!”说完拜礼,直道多多包涵。
  群众起了疑惑,且圣爷已现,提领心愿较低,不再争先恐后,项恩又自安抚,兑现渐缓和。
  丁幻安慰几句,以要事待办先行离去,免得待得太久而穿帮。
  他直往钱塘柳堤掠来,想找刘吞金说项。然在半途,忽闻声音唤来:“圣爷,你何时回来?”
  丁幻回身乍瞧,竟是精明如针的青逸飞,心头登时糟乱,干笑道:“怎是你?我有要事……”想溜。
  青逸飞却追得急,若少女情怀般喜悦:“你刚才表现得太好,压得鹰帮爪牙不敢吭声!”
  丁幻干笑道:“尚可尚可!”
  青逸飞笑道:“我也帮了忙,找宝亲王出面,多少镇住些许信心,且连李卫都出面了呢!”
  丁幻笑道:“感激感激,我的确有要事……”仍不停往柳堤奔去。
  青逸飞疑惑道:“何事,如此焦切?”
  丁幻道:“还不是调度资金。圣帮失了不少金……”
  青逸飞恍然:“你要去找刘吞金?”
  丁幻原不敢说,然被猜着,只好顺水推舟,干笑道:“正是,他是最大客户,不得不安抚!”
  青逸飞笑道:“那快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丁幻暗道好险,欣笑道:“你真是我最佳伴儿!”暖昧招招手,飞也似地奔去。
  青逸飞一阵陶醉,想及“最佳伴儿”,那岂非接近“以身相许”阶段,如此感觉似饮老酒,实在妙极。
  陶醉中青逸飞难以自制,极想接近左仲仪,遂跟在后头,暗讨:“其实也没事,前去瞧瞧也好,反正刘吞金听说是怪人,若敢为难,总该教训教训!”潜得甚是小心,免得给心上人带来烦恼。
  丁幻怎知后头另有拖油瓶,一劲儿往刘帮总部漕船掠去。
  待发现风向球漕船,丁幻掠身而至,说道:“刘帮主安在?我左仲仪来了。”掠身落船沿。
  刘帮弟子识得他,并未驱遂,且往回报。
  船阁传来刘吞金喝声:“没啥好谈,除非你接受条件!
  丁幻干笑道:“在下即为此事而来……”
  刘吞金乍喜:“想谈了?早说不就没事,进来进来!”
  丁幻始敢进入船阁,瞧得刘吞金烟草咬得两腮凸起,咀嚼中金牙闪闪生光,长像倒是特殊。
  丁幻立即拜礼:“帮主您好。”
  刘吞金汕笑道:“什么帮主?你的口气可生疏,怎么,不习惯啦?”
  丁幻皱眉:“却不知该称什么?”左仲仪未说,他可不知,深怕若有特定称呼,岂非穿帮身份。
  刘吞金哈哈笑道:“该称岳父大人了吧!”
  丁幻干窘道:“这……”
  刘吞金脸面一拉,冷道:“节骨眼里,还挑么?”
  丁幻道:“不是,只是……”
  刘吞金喝道:“还来千万金,已拖了好几天,难道要我公诸天下,你欠钱还不出采?”
  丁幻急道:“不敢!只是婚事难道就只一句话说定?……不问问贵千金?……”
  刘吞金哈哈虐笑:“问她?她不是跟你跑了?我正找你要人呢!”
  丁幻道:“跟我跑了?”
  刘吞金道:“她说你定在外海,所以追去,看样子未迫着,没关系,迟早总会回来!”
  邪声一笑:“咱只顾谈婚事,你若答应,我保证不抽资金,还支援百万金,够意思吧!”
  丁幻道:“百万金恐不够……”
  刘吞金喝道:“哪这回事,嫁个女儿赔上百万金还不够?圣帮应该防止兑现,如果阻止不了,就连千万金也不够,干脆宣布倒闭,另起炉灶!”
  丁幻想想亦有道理,然能多捞则多捞,道:“三百万金,现况危急,得那些数目才能解危。”
  刘吞金喝道:“简直敲诈,存放宝祥千万金不能领,还要再付三百万金?那岂非千三百万金?圣帮倒闭,我赔的更惨!”
  丁幻道:“有那笔钱,大概不会倒。”
  刘吞金直斥敲诈敲诈,然挣扎中,想及女儿实在丑得可以,乃为其父者永远之痛,终仍答应,道:“三百万即三百万;反正换个女婿也值得!”
  丁幻喜道:“今晚送到钱庄!”
  刘吞金喝道:“剥我皮么,说要即要!”
  丁幻道:“你知事急,拖不得……”
  刘吞金道:“看来得向包黑星调了……”
  丁幻道:“要他也存个几百万金如何?”
  刘吞金斥道:“少得寸进尺,包黑星比我贼上百倍,他会从之才怪,我若非嫁女儿,你也休想敲诈我!”
  丁幻干声道:“这得付出相当大代价!”
  刘吞金斥道:“什么话,我女儿除了暴了牙,哪与不上你,别老挖人,你死了还不是骷髅一颗。”
  丁幻不敢多言,见目的已达成,准备开溜,道:“尚诸前辈快速调金支援,我且有另事待办,得走了,就此告辞!;拜礼后即想溜退。
  刘吞金喝道:“且慢!”
  丁幻道:“还有事?”
  刘吞金嘿嘿邪笑:“别把我当傻子,随便说说即算数!给我写下字据,否则半毛钱也调不到。”
  丁幻道:“应该,写个借三百万金并不难。”
  刘吞金邪声道:“谁要那种字据,是请你写下保证娶我女儿字据,空口无凭。…
  丁幻如被捅刀,若立据,恐悔不了,急道:“在下一向言而有信……”
  刘吞金邪笑:“我不吃这一套,写吧!”左柜台上随时置有文房四宝,伸手一吸,全数落于丁幻桌前。
  丁幻知无法避免,暗道也罢,写的是自己,届时出面承认就是,姥姥已交代救圣帮为优先,遂拿起毛笔,写下将娶刘光霞为妻,绝不食言等字,写完字,说道:“盖手印么?”
  刘吞金瞧得仔细,喝道:“怎未签名?想赖么?签了名再盖手印,双重保障!”
  丁幻无法,只好从之,签了左仲仪三字,且盖上自己手印。“现在总行了吧?”
  刘吞金冷道:“字体怎那么丑?不甘心么?”
  丁幻干笑:“不敢,只是近日劳累,有点抽筋罢了。”
  刘吞金邪声道:“不怕你赖帐!”终把字据小心翼翼收妥。
  丁幻道:“前辈该让我走了吧?”
  刘吞金冷邪道:“该叫岳父大人。”
  丁幻苦在心头,道:“岳父大人,女婿可走了么?”
  刘吞金爽心一笑:“这才像话,去吧!三百万金,立即支援,七日后准备成亲!”
  丁幻只能应允,拜礼后匆匆离去。
  刘吞金又拿出婚据,越瞧越得意,爽笑不断。
  丁幻如获重释逃回柳堤,直奔市区,根本未发现青逸飞之失魂落魄。
  左仲仪当真为了圣帮签下卖身契?
  青逸飞盯眼瞧得清清楚楚,那左仲仪(丁幻)走出船阁,手中犹擦拭血红印泥,更是假不了。
  他竟然瞒着自己,向其他女人许下婚诺?那自己又算什么?青逸飞暗自伤神落泪,一切努力,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柳堤仍绿,清风仍徐,然感受竟是如此凄沧。
  左仲仪啊!难道你对我一丝情分皆无么?
  青逸飞茫然走着,心绪一片抽白,宛若行尸走肉,久久无法自己。纵使其为圣帮而必需牺牲,至少也该知会自己一声啊!
  她仍无法释怀,好不容易幻起之情愫,就此被砸得体无完肤,溃不成军。
  “一厢情愿!”
  青逸飞自嘲一笑,然笑声却充满悲切,她是如此小心翼翼付出感情,谁知首次即逢重大挫折,实想跳江自杀算了。然又能如何,左仲仪根本未许诺自己,他是有权娶任何女子,死了对方也未必心疼,实是不值。
  挣扎中,她已学会调适自己,毕竟一路走来皆是孤苦伶丁,无人可倾诉、救助,难靠自我医治,失恋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自己条件并不差,宝亲王不也在追求自己么?他条件可不比左仲仪差……
  青逸飞极欲以宝亲王娶代左仲仪位置,然却发现根本难以排挤左仲仪,她始发现无形中竟爱这男人那么深,终躲在柳枝丛中杨哭不断。
  丁幻甚快返回圣帮经纬书房。
  柳碧玑等在那里,见人即问:“如何如何?”
  丁幻道:“卖身契都签了!”
  柳碧玑诧道:“你签了字据?”
  丁幻叹笑:“刘吞金又非呆子,不签不给银。”
  柳碧玑呵呵笑起,“也罢!毕竟圣帮前途为要,此事待他回来再处理!”神情紧绷:
  “借了多少?”
  丁幻道:“三百万金。”
  柳碧玑道:“暂时够用,你得赶快打探圣爷下落。”
  丁幻道:“得先冒充朱亮功,因为我放话要他宣布自动倒闭!”
  柳碧玑猛击掌:“好招!倒将他一军,替圣帮出口气,但他那么油肥,你能扮么?”
  丁幻道:“短时间应无问题,只是少了他的衣服。”
  柳碧玑道:“现在要偷恐也不易,不过可到纪家桥采丰缎庄,那有个女者叫文俏蜂,她以前是朱亮功姘头,现在跟了鄂龙;不过仍做裁缝,朱亮功的衣服,’多少是她缝出来的。”
  丁幻道:“有门路即可,若找不到,随便混混也就过去。我先走了。”说完拜礼,再次溜去。
  柳碧玑喃喃念道:“卖身契?”忽觉想笑,若娶丑女上门,圣帮将是何局面?
  望着左海宁遗像,柳碧巩直道歉,毕竞非常时刻得用非常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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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鹰 劫
 
  朱亮功根本不知丁幻耍何名堂,一群员外郎惊心动魄找至鹰帮,硬要亲眼见他说明一切,朱亮功只好接见豪华厅堂。
  首位是西门经营绸缎生意的矮胖钱员外,见人即问:“朱爷,我可一切听你的,怎又出差错?你若宣布倒闭,我等岂非死路一条!”
  朱亮功道:“谁说我要宣布倒闭?”
  另位南城天香酒楼留有八字胡之黄掌柜,眨着饮酒过多而泛黄的猪眼,急道:“是左圣爷说的!”
  北城顺清油行圆脸如球的王瘸子说道:“他说的斩钉截铁,我们不得不信。”
  朱亮功哈哈两声,道:“这样就信,那还混啥?三位太过紧张了,放心,回去把银子提来,保证没错。”
  钱员外道:“可是宝亲王和李卫也出来背书。”
  朱亮功道:“结果呢?还不是失效,我这头找的是真王太子,未来的皇上啊!”
  黄掌柜道:“理亲王当真是太子?!”
  朱亮功道:“否则我拉着他不放,是笨蛋?”
  王瘸子道:“可是左圣爷说,你傍晚会宣布倒闭,一切由亿嘉票号接手?”
  朱亮功道:“合作是利多,怎会是倒闭?你们不想想,若真的不行,我还会安稳坐在此?光是这几天,转在万鑫的银子,即超过数百万金,我哪会倒!”
  钱员外悄然:“说的也是……”拾回不少信心。
  黄掌柜道:“看来我们是中计了。”’
  王瘸子道:“朱爷不会宣布一切吧?”
  朱亮功笑道:“会,我会宣布接收宝祥钱庄、圣帮倒闭!”
  经过朱亮功洗脑后,钱黄研制人信心终恢复,双方狼狈为奸以并吞圣帮为玩笑后,始又出发,前往安平巷宝祥钱庄逼债去了。
  渐渐地,宝祥钱庄门口又聚满人潮,项恩等人又开始焦虑。
  幸好已近黄昏,只好酉时一到自可以官方命令暂不支付,待明日再说。
  故越近黄昏,群众越形激动,深伯明日一早,钱庄倒闭,落个血本无归。
  正争挤中,对街原是幸灾乐祸的万鑫钱庄突有变化。
  丁幻已易容成油肥之朱亮功,一身金黄绣着福禄寿高贵锦袍乃从文俏蜂那绸缎坊给偷来的新货,显得金光闪闪。
  他一进门,万鑫钱庄掌柜及伙计惊诧拜礼,心头却是怦动不安,难道白天左仲仪所言要宣布倒闭之事将成真?
  丁幻不敢多耍威风,一脸冷沉:“把帐簿拿出来!”
  吴姓掌柜急道:“朱爷这是……”
  丁幻叹道:“是为你们好,鹰帮真的失窍生银,将卖予亿嘉,不谈这些,帐册拿来我瞧瞧!”
  吴掌柜怎敢说话,立即应是,从抽屉拿出厚厚一本帐册,丁幻且见银票无数,脑筋一转,接过帐册后,说道:“银票一并收妥,别遗失,至于库金得点!”
  吴掌柜应是,自己收拾银票,且命令伙计到内院清点库金。
  丁幻翻得几页,叹道:“生意这么好,可惜灾难难度……”终又走出门口,向街道众人喊道:“诸位别急着向宝祥兑银子啦,万鑫要宣布关门了。”
  此话简直晴天霹雷,轰得鹰帮爪牙头昏目眩,以为听走耳,有人喊道:“什么?你说什么?”正是矮胖钱员外。
  丁幻吊高声音:“我说万鑫正式宣布倒闭,卖给亿嘉票号,诸位的存银,三天后再来领!”
  钱员外差点昏倒,哭丧奔来:“朱爷怎如此坑人?您明明说话没问题,现怎反了样?”
  黄掌柜亦自焦切:“朱爷您这是断我们后路嘛!”
  王瘸子一瘸瘸奔来,急道:“朱爷别玩我仍,三天不能领银子,岂非叫我油行关门大吉,不行,我得领回!”
  一群人改了方向,蜂涌而至。
  丁幻末想及效果如此之佳,暗道妙极,仍装冷酷:“缺银子,先找当铺周转,万鑫倒闭,另有亿嘉接手,有多少帐,跟亿嘉算,我已破产,哪能给了什么?诸位若是有心,给我一年半载时间必定还清,否则我也无能为力,抱歉!”
  丁幻深深一鞠躬,见人群涌至,赶忙喝道:“关门!明天再说!”伙计不敢抗命,登把大门关上,群众情绪终被激怒,猛往门墙撞来。  ’吴掌柜吓得面无血色:“朱爷……恐难善了。”
  丁幻道:“叫鹰帮高手前来把关,咱撤柜,能带走的先带走!”伸手抓得大叠银票,吴掌柜早吓坏,怎还疑心,楞在那里,不知所措。丁纪又喝:“楞什么,还不快去请救兵,然后找地方躲起来,一切明天再说!”说完,自己先从后院溜去。
  吴掌柜这才清醒,急道:“快传令,快放烟火,出事啦!”慌乱收拾东西,直往后院奔去,若非另有库金,他早溜得不见人踪。
  伙计十万火急,放出求救烟火。
  鹰帮弟兄登时慌乱奔来,见及暴民砸门,以为砸的是宝祥钱庄,然抬头乍瞧,招牌竟刻着闪闪金鹰。这才确定出事,猛地欺前制止,终和人群打成一片。
  事情越闹越烈,万鑫钱庄比宝祥倒得更快之传言传出,复又引得百姓慌张赶来,硬逼着要提领银子。
  双方斗得更凶,简直快变成帮派械斗。
  丁幻则溜入小巷空屋,甚快将油肥衣衫脱下,且将易容软皮腊物收拾成堆,一把火点燃,随又将银票分类,只要是万鑫开出,全数留下,宝祥开出,全数烧去,至于帐册牵涉百姓权利,找个地方埋妥,日后备用。
  一切弄妥,他始找得古井洗涤全身,除去任何可能痕迹,始穿上不起眼的百姓布装,抓得银揣入怀中,始潜出空屋,前去瞧热闹去了。
  万鑫钱庄倒闭消息传遍杭州城。
  不但官府惊动,连朱亮功亦感莫名。
  他正于佳宾客栈,准备和鄂龙共进晚餐,讨论近日接收圣帮一事,谁知竟传言他自行跑至钱庄宣布倒闭一事,已气得满脸通红,咳道:“岂有此理!”
  护法独眼鹰铁魁道:“爷您该亲自去一趟!”
  朱亮功衡量事态严重,遂起身向鄂龙告退,笑道:“恐是圣帮耍的小鬼招,不足虑,在下去去就来。”
  鄂龙一向不介入斗争,笑道:“朱爷请吧!”其实只要文俏蜂陪侍,远比应酬实在。
  朱亮功拜礼而退,临行暗示文俏蜂多献殷勤,文俏蜂笑脸回应,朱亮功走的甚安心。
  鄂龙倾听远远争斗声,淡笑道:“看来圣帮也非软脚货……”合伙案有了新评估。
  文俏蜂深伯他弃鹰帮即弃自己而去,登献殷勤,逗得鄂龙欣笑道:“放心,任何状况,永远拆不散你我,你可安稳跟在我身边。”
  文俏蜂闻言感恩而笑:“多谢鄂爷!”如失犬觅着主人,欢乐无比。
  朱亮功方至安平巷已被群众挤得难越雷池一步。
  尤其见得群众乃攻击万鑫钱庄,且把门窗捣毁,简直已若暴民行径,朱亮功始觉事态严重,突地大喝:“住手——”身随声起,直掠人群,落于钱庄屋顶,身形干净俐落,不因肥胖而有所迟滞。
  群众被其所摄,暂时安定,然怒气仍在,随时将暴发。
  那已被敲得脑袋生瘤而躲在一旁的钱员外,不甘心地步出来,喝道:“无缘无故宣布倒闭,想玩我们么?”
  朱亮功冷道:“我何时宣布倒闭?”
  群众起哄:“一时辰前明明宣布了,还想赖么?快还我们钱!”哄意一起,复有激情者猛砸东西,迫得朱亮功左闪西躲,嗔道:“有话好好说,再丢东西,小心我治人!”众人迫于淫威,不再丢砸,能态度仍硬:“还钱?否则一切免谈!”
  群众再次哗闹。
  朱亮功转问护法:“怎么回事?”
  独眼鹰铁魁道:“依吴掌柜所言,爷您的确曾来此宣布倒闭,且取走帐册及银票。”
  朱亮功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真有此事?”
  钱员外、王瘸子及多位群众异口同声说道:“我们亲眼所见,岂会假得了?”
  朱亮功冷道:“吴掌柜安在?”
  那吴掌柜躲在后院,惊惧中已走出天井,拱手道:“属下在此。”
  朱亮功道:“我当真来过?”
  吴掌柜道:“来过,您穿了福禄寿新衣,还宣布倒闭,四名伙计可作证!”四伙计同自点头。
  朱亮功暗诧,莫非有人冒充?否则如此多人,岂会看走眼?此时暴民火气正旺,处理不好,毋闹巨变,外围李卫人马已准备逮人,不得不小心,遂转向群众,道:“显然有人冒充本人,故意宣布万鑫倒闭,以打击鹰帮,其实万鑫财务完全没问题,根本毋需宣布倒闭,诸位请放心。”
  有人说道:“一句话就能掩饰么?开门让我领银子,才能召信天下!”立即引来群众附和。
  朱亮功道:“都已门破窗裂,如何能开张?且天色已晚,可能引起账目不清,明天一早,必定拿得到。”
  群众仍不肯放手,死硬要领银子。
  朱亮功冷声道:“别忘了,你们到宝祥兑银,也是晚上不兑,这可是官方规定,若要硬来,只有请官爷处理了。”
  说及官方,群众总有顾忌。
  李卫人马在外围,大捕头洪威则在附近,他当然不愿闹大,闻言说道:“不错,总督府既有令,自该遵守,诸位何不先领牌子,明日一大早再来提领,深夜闹事,少说也要二十大板,谁受得了!”
  官爷终究仍有威信,群众吱吱喳喳中始妥协,喝喊着快发号牌快发号牌,一场动乱始稳住。
  朱亮功这才命令吴掌柜开门,且分割布条,盖了万鑫钱庄玉印为信一一发牌。
  钱员外、黄掌柜、王瘸子等大户挣扎中仍领号牌,毕竟是是非非,变幻莫测,银子还是抱回家最稳当。
  朱亮功哪能说什么,传令手下极力安抚群众,免生事端,随即离去。
  现场变成大捕头洪威在维持秩序。
  他多少看出端倪,暗道圣帮此次果真出了高招,且对那位易容高手起了极大兴趣,有机会得较量较量。
  朱亮功甚快奔往纪家桥采丰绸缎庄,文俏蜂仍未回来,他仍自行开门入内,里头陈老妈见状,赶忙拜礼。
  朱亮功道:“我那件有福禄寿图样衣袍安在?”
  陈老妈原即属裁缝,自知此事,道:“在啊!在左衣柜里,爷您要取了?”不等回话,立即前去取物。
  朱亮功坐定椅子,瞧及一跳酒器酒杯,俏蜂腰和鄂龙卿卿我我影像浮脑门,实有些后悔将她送人。
  幻想中,陈老妈快步奔来,拜礼道:“袍服已不见,看是小姐亲自帮您送去了。”
  朱亮功道:“何时还见过它?”
  陈老妈道:“中午啊!爷的衣袍,奴才不敢闪失,每天照顾着。”
  朱亮功道:“小姐中午有离开?”
  陈巷妈道:“也没有……是鄂爷前来陪她,奇怪,怎会丢了?到底是谁取走?”
  朱亮功道:“鄂爷何时来?何时走?”
  陈密码道:“中午来,快傍晚才走,喔对了,青姑娘来闹过,不知是否她取走。”
  朱亮功诧道:“青逸飞?”
  陈老妈道:“正是,她逼着鄂爷要救圣帮,结果不成即走人,看来应是她拿的没错!”
  朱亮功暗嘘气,若是鄂龙耍此诡计,恐大大不妙,但照此听来,鄂龙分明从未离开,自不可能盗衣,他且拒绝帮忙,应是站在我方,自己是多疑了,至于那青逸飞,难道当真吃里扒外?
  朱亮功暗道:“看来她迷上左仲仪,才会出此下策,不得不防。”心里有个谱,始让陈老妈退去,自个静思下步棋、该如何走。
  左仲仪失踪又现身,难道郭奇秀任务已失败?若是失败,还要留他么?或亦交由圣帮自行收拾即可?
  至于左仲仪将会玩何花样?
  宝亲王已挺圣帮,李卫或许暗助,迟早将成心腹大患,或该请弘哲早日下手为妙,否则夜长梦多。
  朱亮功评估情势后,问题仍转明日钱庄兑现一事,暗道:“今夜弄得甚僵,明天必定大批人潮,鹰帮莫要步及宝祥后尘,仍得要防!”
  他想去劝几位大户,然如此可能更引起怀疑,倒不如任由对方提兑,较能安定民心。至于银子,几日内还算充足,只是那失窃银票,数目不少,若拿到其他县城兑换,根本防不胜防。
  难道要宣布千两以上银票暂停止付?
  朱亮功心念一闪,摇头说道:“不可,只要限制,必引起恐慌,倒不如加派人手防弊。”
  情况危急,不敢耽搁,立即回到鹰帮总坛,传令所有分舵,注意大额银票兑换者,必要时先兑后截,以查明真相。
  今夜鹰帮过得风声鹤映,并不安宁。
  丁幻甚快潜回圣帮经纬书房,向柳碧玑说明状况。
  柳碧玑击掌叫好:“摆了朱亮功一道,给咱圣帮抢点面子回来,银票在哪?我来瞧瞧!”
  丁幻整叠拿出,柳碧玑一张张瞧去,票面最高者达百万两之多,不禁咋舌:“不知哪位大户所有,可惜不能用,否则必泄露形迹!”终把大票撕去,留下千两以下票子,算算亦有数十万,道:“明日一早,出城去,交给宝祥钱庄各分行,多少凑合用它。”
  丁幻道:不直接提领?”
  柳曙玑道:“笨蛋才玩这把戏,单个去领,准让鹰帮盯上,若交由钱庄发出,必定落于客户之手,由他们使用,纵使万鑫疑惑,也莫可奈何,毕竟宝祥,万鑫原即互通票子,他们不得不兑现。”
  丁幻笑道:“好招,我还愁没门路呢!”
  柳碧玑道:“快去快去,越早办妥越好,有空顺便查圣爷下落。”
  丁幻道:“不再冒充圣爷了?”
  柳碧玑道:“暂时不必,扮圣爷跑来跑去,万一被逮着,一切穿帮更不妙,尤其朱亮功必知有人冒充他,定查得紧,不得不防,咱边走边瞧,再作定夺。”
  丁幻想想也对,遂拿回银票,拜礼而去。
  柳碧玑盘算状况,钱庄兑现状况稍减,刘吞金支援资金已暗中运来,若不出差错,大概可挡个几天,希望圣爷及时出现,否则实不知所措。
  次日一早。
  万鑫和宝祥钱庄又现兑现人潮。
  宝祥因高峰已过,故只被领走八十余万,万鑫则较惨,光是钱员外、王瘸子及天香酒楼黄掌柜即提走近两百万银,已让朱亮功甚为不悦,暗中盘算若撑不了,只得派人去恐吓,将银子取回应急。
  及至下午,万鑫已失银近五百万,且兑潮仍未止,朱亮功开始焦切,不得不再出面安抚,且提高利息,终稍稍稳住阵脚。
  他想问题全出自于钱王黄三大户,灵机一动,将三人约至天临居,亲见理亲王弘皙。
  三大户赫见弘皙,宛若见着太子,皆行大礼,毕竟受朱亮功洗脑已久,多少印象深刻。
  弘皙最喜太子之名,且其一向盛气凌人,威风八面,全以皇上姿态说话,冷道:“小刁民么?为了区区银子,胆敢在本太子所经营钱庄兑来兑去?”
  钱员外急道:奴才不知万鑫是爷您所开,若知,岂敢如此!
  王瘸子亦急:“是奴才等人中计了。”
  黄掌柜道:“奴才临时急用,只周转几日,必将回存,太子爷莫要生气,奴才不敢背叛!”
  弘皙满意点头:“还像人话,三天之内,把钱回存,连宝祥的也一起领出来,去吧!日后有功,必定重赏!”
  钱王黄三人登时磕头不断,道谢连连,有了太子庇护,远比任何稳当,尤其“有功重赏”真正吸引三人,毕竟得了权势,那才大发利市,这个宝是押对了。
  三人同向弘皙、朱亮功表示马上回存,且力挺到底,朱亮功作样送出大门,三人欢天喜地而去。
  朱亮功返回弘皙处,说道:“宝亲王已力挺圣帮,看是先把敌人收拾方是。”
  弘哲冷道:“小小圣帮算什么?还是先收拾弘历,免得夜长梦多。”
  朱亮功道:“爷说的亦没错,但在江南,圣帮才是真正势力者,前次刺杀,不也坏在左仲仪之手?”
  弘皙冷道:“那是意外,其实也不是不除,郭奇秀去办不就得了?且还找了张虎皮大师作法,哪由得我出手?待接了帝位,派兵镇他不就得了,纵使上次吃过亏,现又觉不屑与民斗。
  朱亮功道:“养虎为患啊!”
  弘哲摆摆手,烦心道:“看你是吓坏了,如何能成就千秋大业?格局放大些,圣帮是要处理,但叫我出面,岂非落入弘历、李卫口舌?等我接帝位,一切不就顺了,这样说你可懂?也就是要我出面,总得找个好理由,否则就来暗的,既是暗的,你先处理不就得了?”
  朱亮功知道弘皙一向自大,劝之无效,道:“那属下先办,待圣帮和弘历搞在一起,再请爷您出马。”
  弘皙爽声笑道:“这才像话,哪有皇帝天天出征,我看他不顺眼,也是你们这些大臣要去收拾,去吧!探探弘历状况,下次莫要让他跑掉。”
  朱亮功拜礼而去。
  弘皙君临天下瞧着大门,威风八面说道:“毛头小事也要朕御驾亲征?”当皇帝感觉实在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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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五六折
 
  情势又拖过一天。
  万鑫钱庄在大户回存下,总算平安度过。
  宝祥钱庄则又遭到钱王黄三大户骚扰,幸有刘吞金资金周转,亦顺利度过。
  然只有失金,并未见着回存,宝祥钱庄仍危机重重。
  次日一早。
  左仲仪赶了两天两夜,快船终回抵钱塘江口。
  刘光霞不禁怅然若失。多日相处,情愫早生,然那是在小船上,且共患难,如今,回到陆地,空间一广,恐也难再朝夕相见,感情会起变化么?对方真的能接受自己么?瞧他每每眉头深锁,必为圣帮之事烦心,纵和自己谈谈笑笑,恐也是因救命之恩应付应付,自己要以救命之恩套住他吗?
  刘光霞挣扎了,先前确有此想法,然接触一久,复觉不忍,毕竟以此条件交往,忒也残酷,她下不了手,然就此放弃,亦不甘心,总觉丑女亦有追求爱情之权力。
  “就把它当成一种挑战吧!”
  刘光霞不断调整自己,终仍决定以往昔玩世不恭性子相应,如此纵使被拒绝,可好受些。
  想妥后,心情豁然开朗,瞄向心上人,爽声道;“回家啦!好人倒到底,送你回圣兴号!”
  左仲仪感激道:“多谢相助。”
  刘光霞道:“谢什么?都老夫老妻了!”催着手下往圣兴号驶去。
  左仲仪窘声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谢你……”
  刘光霞呵呵装酷笑个几声,实也难再闹下去,毕竟离愁涌心,已无兴致。双方又各自沉默,直瞪圣兴号寸寸逼近,终让对方发现,船长风及时登时喝喊:“圣爷回来了!”手下尽奔过来,各显激情。
  左仲仪招手回应,尚隔数百丈即询长问短,绕着可好可受伤打转,早把刘光霞忽略。
  快船甚快抵达圣兴号。
  左仲仪扛起一珠宝箱,掠身而去,并交代风及时和护法高饺下去搬宝箱。
  刘光霞好人倒到底,要手下帮忙,所剩九箱,甚快处理完毕。刘光霞招招手笑道:“没事啦!下回见!”
  左仲仪亦礼貌回应:“下回见,多谢帮忙!”
  刘光霞干声一笑,只能调船而去,心头却渐酸疼,对方虽然回礼,然那只是客套,又岂是出自男女情愫,否则他应是依依不舍留人,又如“刘姑娘等等”、“别走那么快,上船坐坐”之类留客言语,自己纵使可能拒绝,亦能甜蜜于心啊!
  然而这一切皆落空,刘光霞走的甚孤单。
  左仲仪早被圣帮种种危机所牵绊,方抵内陆,哪有心情再想儿女私情,忽略在所难免,哪还能体会刘光霞心境?此段情注定该波折重重。
  刚一上船,登时询及帮中所有状况。
  风及时一一回禀。
  在说及圣爷向刘吞金调钱一事,左仲仪顿觉诧讶:“当真调来了?”
  风及时道:“爷怎忘了?若无此笔资金,钱庄可能倒了。”
  左仲仪心念一转,暗付:“难道会是丁幻所为?”越想越有可能,故不再追问,道;“高蛟,你派出五艘船,封锁外海,并调回高鱼,慢慢往火焰群岛按去,若发现郭奇秀踪影,立即逮捕,或通知总坛。”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高蛟道:“少总管他是?……”
  左仲仪道:“他已背叛圣帮,失库金一事即他一人所为!”指着十箱宝物:“此可为证!”
  高蚊恍然:“难怪搜不着沉船,原来是他!”
  风及时叹道:“少总管实是好高募远,做了如此不可原谅之事,可苦了老总管。”
  左仲仪亦感伤道:“都做了,又能如何?我要他回头,却差点死在他手中,看是难以悔改了;此事也不必张扬,低调处理,毕竟家丑不外扬,且替郭叔留点面子。”
  高蛟道:“属下这就去办。”
  左仲仪道:“别把他弄死,一来得亲手交予郭叔处理,二来库金只找回十箱,其他不知埋在何处,得逼他说出,另在火焰群岛搜看,若能找着最好,否则必得封锁,不能让他人夺走。”
  高蚊道:“遵命!”拜礼后,掠至附近较小之快船,招来弟兄,快速出发。
  风及时道:“守库金乃大事,属下亦应出发,以增实力。”
  左仲仪道:“下批吧,一时走了太多船,必引人注意,你先封锁钱塘江口,免有漏网之处。”
  风及时得令,立即做安排。
  左中仪道:“还有,放出风声,库金已找回,让郭奇秀等人弄不清真假,若退人不着,他也会蠢蠢欲动,必回火焰岛探虚实,届时仍可逮他。”
  风及时道:“属下明白。”
  交代后,左仲仪传令手下,准备十辆大型马车,且皆加了布篷,待马车齐全后,立即将宝箱搬上车,罩上布篷,招摇而去。
  其实十车中只有前首车装着八箱真货,后头则渗杂假货,目的即在虚晃,以期壮大财气。
  十车并行,百人护守,左仲仪且换得干净衣衫,掩去伤势,亲自押阵,圣帮气势再现,何等神扬。
  消息渐渐传开,百姓个个探头探脑,询长问短,有人说圣爷载了大把元宝回来,足可买下整个杭州城,有人说恐能买下大江南,十大车宝物,恐值数千万金。亦有人说恐是假货充物,信之不得,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左仲仪一脸神秘莫测,不断向百姓招手,对有人询问也不作答,只表示到了钱庄即知晓,终引得好事者跟在后头一长排。
  及近安平巷宝祥钱庄,那头原仍大排长龙想兑换。忽见圣爷亲自押车行来,皆狐疑避在两旁,想一窥究竟。
  项恩见及圣爷回来,欣喜暗道:“救星来了!”想出迎,又怕犯了钱庄禁忌,只能立于门口拜礼,数名伙计亦自迎来,拜礼不断。
  左仲仪优雅一笑:“没事没事,一场虚惊,我听说杭州弟兄急着要银子,深伯不够用,故从大金库调来十车,也许能应应急!诸位要兑现么?别忘了连利息一起算上!”问向项恩:“这里要多少?十大箱够不够?”
  项思道:“这……尚在评估。”
  左仲仪道:“二十大箱好了,存个千万金,也好让客户安心。”立即下令手下搬动宝箱。
  手下早串通,道:“不知爷要下黄金还是珠宝?”
  左仲仪道:“各十箱!”
  手下应是,挑挑选选,将首车宝箱打开,妻见金光闪闪,引得众人哗然,竞全是真货,然有者宝为最上层掩饰而已,鹰帮份子当然如此耳语,左仲仪却想妥对策,还道:“快些快些,莫要让乡亲等烦了!”
  圣帮手下应是,快速动作,一个不小心,从车上滚落一箱珠宝,叭地一响,箱倒盖裂,翡翠珍珠、鹅卵夜明珠滚满地,颗颗晶亮耀眼,价值连城,瞧得群众眼花撩乱,贪婪直吞口水。
  圣帮手下出错,忙道歉。
  左仲仪道:“怎不小心!”
  那手下道:“太,太重了,所以……”
  左仲仪道:“怎会重?那整箱夜明珠岂非扛不动?换后车金元宝吧!”
  那手下应是,复往后头车厢寻去,直道:“小元宝,较轻者……”故意翻动几箱,一个不小心又弄到一大箱金条,锵铿落地声震得群众头昏脑胀,一生中从未见如此财富。
  左仲仪又抱怨:“怎不小心?后头较轻,搬后头好了。”
  手下搬得十余箱后,一个跌足,复在店门口绊例,元宝落满地,群众终被千宝万金给轰得团团转,谁说圣帮财物危机,眼前不也全是黄金元宝?连银子都不见,看是受骗了,已然后悔者居多。
  左仲仪道:“既然落于门口,现场换银吧!莫要让乡亲失望,吃亏一点没关系,当然好客户,自是好交情,圣帮的茶行、布庄、酒店、油行、瓷店特别再优待打八折,以感谢您的忠心照顾!”
  八折之言,震醒不少老客户,忽而记起圣帮不只是钱庄,其他庞大事业体系也不稳当当经营着?尤其八折算下来,每月消费或进货,可占了不少便宜。至于资金危机,分明是假,眼前黄澄澄元宝简直如山堆,锭锭闪闪动人,实是铁证如山。
  挣扎中,已有客户赶忙收起银票,喝道:“圣帮待我们不薄,老是落井下石,未免现实,把银票收起来,收起来,谁说宝祥有问题,我第一个不从!”
  一人起哄,妻见他人跟进,在元宝如山下,财务危机传言已除,群众信心大增,登时恢复理智,直言“谁要兑换,只是过来瞧瞧”,“我要换早换了,哪熬到今天”,“宝祥老字号,没问题啦”,“看是万蠢耍的诡计,咱别上当”,在各找理由、台阶下,挤兑人潮妻见转弯,开始再存银子。
  项恩见状大喜:“多谢支持,多谢支持:”危机渐除,宽慰不少。
  左仲仪干脆利益大赠送,道:“三天之内回存者,八折再七折,也就是只要成本价五六折优待三天!”
  此语一出,简直晴天霹雷,五六折已是全杭州城首见最低折扣,宛若买一送一,简单说,即是花百两银可赚近八十两,利润之丰,可想而知。
  有人喊道:“连白米也算?”
  左中仪道:“算数!三天之内,任你购买,不过要拿现银!”
  群众哗地又蜂涌钱庄,想兑换现银,项恩等人顿楞。
  左仲仪笑道:“诸位误会了,圣帮银票即是现银,只要是老客户,自能前去买米,且说一声,由钱庄代扣即可,不必如此麻烦;也就是以银票购粮,万无一失,你们要拿的是宝祥印记!”
  群众这才弄懂,哗地又自乱抢,想存银换印记,虽和先前一样糟乱,却是截然不同境遇。
  项恩见状又乱了手脚,喝道:“慢来慢来,三天长得很,大家有份,大家有份!”
  客户可急了:“哪能慢、粮米五六折,从未碰过,稍一失闪,粮仓准被抢空!”仍挤破头。
  左仲仪见状,笑道:“莫急,我多派十名人手,分五排领印记,绝不让诸位失望!”
  圣帮手下训练严谨,小头头立即分派字体写得快又正者支援过去,剩下者则偷偷将宝箱又撤回车上,准备运走。
  左仲仪道:“留下五十入看守,随时准备运金,再派十人通知各商行,准备出清存货,剩下四十人,押库金回圣帮!”
  一声令下,圣帮有条不紊分配工作。
  左仲仪则押着十大宝车,直往圣帮行去,走得风光已极。
  杭州城为此鼎沸。
  无论商家、男女、老弱妇孺齐动员,只为抢及难得一见的折扣。
  就连万鑫钱庄客户亦心动,纷纷转存宝祥钱庄,想分怀羹吃。
  任由万鑫劝阻,终难挡潮流,已将此事往上报。
  朱亮功得知,冷道:“五六折能有何利润,蚀本生意不干!”仍不肯采取应对,只道圣帮撑不久,且从提领程序上动手脚,让风潮一过,损失最多者将是圣帮而非鹰帮。
  万鑫钱庄只能听令行事,当然引来不少谩骂,只能充耳不闻,以拖字诀应付一切。
  此举亦引起官方注意。
  尤其宝亲王弘历,总觉米粮半价出售,岂非破坏行情,且有私囤之虑,造成分配不均,影响百姓生计。
  李卫道:“只有三天,大概不至于吧。”
  弘历道:“可是圣帮哪来如此多粮米供售?”
  李卫道:“此即圣帮厉害之处,多年代理官府解钱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应急时,弄个十船八船乃属平常小事。”
  弘历道:“可是贪污?”
  李卫道:“能贪多少?我看圣帮混那么久,总得有道法,否则自大清开国以来,历经数位皇帝,仍能屹立不摇,并不简单,漕粮北运,有的可折粮,到目前为止,仍未发现圣帮有不法之事。”
  弘历道:“特许可能产生垄断。”
  李卫道:“生意就是如此,交予别人,恐更差,一国之君,在维护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已是了不得,江湖之事,理不胜理!”
  弘历挑邪一笑:“难怪圣帮能坐稳南震天。”已有较量意味,且对圣帮商业经营手法甚感兴趣。
  在弘历要求下,李卫只好陪他四处瞧瞧,果然见得码头上两艘巨船,尽将米粮一斗一斗包包贩出,人潮则排至数千人。
  如此气势让弘历惊觉圣帮力量浑厚,甚可能说反即反,难怪朝廷多对江南全采安抚策略,但当真任其坐大么?
  弘历陷入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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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逼 婚
 
  左仲仪甚快回到圣帮,并将宝箱撤回秘库,派重兵把关,免遭识破。
  随后他返往经纬书房;里头已备妥最喜畅饮之一的洛神茶,且冒着热烟,应是姥姥所为,遂一口喝尽,舒爽心情。
  不久,柳碧玑匆忙赶来,欣笑道:“可回来了,急死我了,但总算过关啦!”端着鱼片粥送上来:“洛神茶是给你醒神,算准你没好东西吃,就弄来啦!”
  左仲仪的确数日未尝佳看,闻及香气,胃口大开,吃了再说。
  柳碧玑乘机将状况说明,并将丁幻一事先说出冒充朱亮功那段,卖身画押之事,待其吃饱再提。
  左仲仪笑道:“这是妙招,丁幻的确是易容能手。”
  柳碧玑道:“你认为宝祥钱庄钱庄能吸多少银子回来?”
  左仲仪道:“大概比以前多一倍,所以向各处调度者,可以慢慢归还,但生产事业体系,资金必需立即供去,免其断线。”
  柳碧玑道:“总管大概可处理。”
  左仲仪轻轻一叹:“苦了郭叔。”
  柳碧玑道:“怎么?郭奇秀出事,没救回来?”
  左仲仪道:“他才是内奸。”
  “他?”柳碧玑一楞,然却不觉意外:“我早看出他不对劲,只是身为下人,没证据怎能告密,哪有限风天还煽动左海端出航?分明另有图谋。”
  左仲仪终知当时回家时,姥姥俗言又止,所为何来,轻叹中,说道:“却不知该如何面对郭叔?”
  柳碧玑道:“又能如何?惹此大麻烦,谁都救不了他,看你意思想交给郭良儒处理?”
  左仲仪道:“毕竟是他独生子。”
  柳碧玑叹道:“怎么做,你决定即可,只要库金追回,圣帮算是稳下来了。”
  左仲仪道:“只追回十分之一。”
  柳碧玑诧道:“当真?”
  左仲仪道:“不错,阿秀另藏多处,一时并未寻着。”
  柳碧玑嗔道:“这个浑家伙,实在该杀!”骂得几句始道:“既是如此,向刘吞金借的钱,恐得日后再还。”
  左仲仪眉头一挑:“你己向刘吞金借钱?”
  柳碧玑已溜嘴,只能说了,干笑道:“权宜之计,否则撑不了你回来,是丁幻冒充你去借钱!”
  “他!”左仲仪差点呕出肉粥:“他答应刘吞金条件?”
  柳碧玑道:“不但答应,连卖身契都签了。”
  左仲仪当真反胃直缩,幸忙掩口止吐,苦笑道:“怎签得那么快?这不是死棋一招么?”
  丁幻已从墙角处行来,干窘道:“刘吞金甚狡猾,不签他不借钱,情非得已就签了,爷别担心,届时顶多我再冒充,娶她过门,然后远走高飞,准不影响圣帮!”此已是他绞尽脑汁所揣想之最后招法。
  左仲仪摆摆手苦笑道:“不关你事,一切我来承担,画押的是我的名誉,任你走到哪里也无效。”
  丁幻道:“不成,他定翻脸,至少要说也不是现在,圣帮禁不了他再抽资金。”
  柳碧玑道:“可是时间不长,只有七天,连当天算上,已过了两天。”
  左仲仪诧道:“怎那么短?逼婚么?”
  柳碧玑道:“不错,就是逼婚!”
  左仲仪苦笑:“算啦算啦,顶多娶过门就是,圣帮实禁不了折腾,何况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柳碧玑道:“当真要娶她?”
  左仲仪道:“难道另有他法?”
  丁幻道:“她当真很丑?”
  左仲仪道:“颈部以下如绝世美女。”
  丁幻道:“颈部以上呢?”
  左仲仪道:“如暴牙鲜鱼。”
  丁幻道:“哇,那真的丑了。”
  左仲仪自嘲一笑:“也许天注定作此安排吧,她其实甚是善良,娶了也罢,丑女也有人格。”
  丁幻道:“丑女只好修内在美了。”
  柳碧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有空找她谈谈,至少把婚期延了,再不行,一次娶两个也行。”
  左仲仪心灵顿闪青逸飞倩影,不知对方近况如何?然以她条件,容得下二女共事一夫?
  纵使男人三妻四妾甚是普遍,然总觉她就是不同于凡人。
  柳碧玑道:“皇上有三千佳丽,圣爷娶个几房也是应该,没人会说话,唯看你能否有此本事啦!”
  丁勾低声道:“是青帐房?”
  柳碧玑道:“就是她,算盘拨得既精又准,定是个事业良伴。”
  丁幻频频点头:“不差不差。”
  左中仪道:“让我静静心,好好思考再说,倒是丁幻你先去探那理亲王,他和朱亮功勾结,且养了杀手,迟早对咱不利,得防他。”
  丁幻拱手道;“这就去。”说完潜掠而去。
  柳碧玑道:“郭奇秀是和理亲王勾结?”
  左仲仪道:“正是。”
  柳碧玑道:“不知好歹!”
  左仲仪道:“圣帮已免不了落入游涡,只能迎战了。”
  随后他匆匆前去告知郭良儒,要他将资金再度分配各处以备运用,至于对方问及儿子一事,左仲仪不敢提及,只道快有眉目。
  郭良儒仍期盼儿子平安回来;却不知早已人事全非,不回来反而更好。
  左仲仪受伤在身,不宜活动,只能躲在后院养伤,且调息练功。
  对于施展折扣吸金一事,已然奏效,资金迅速回流,圣帮不再为钱苦恼,商业危机应已度过,此事且交予总管处理即可。
  唯另一场风暴乃官场政争及地盘之争,正酝酿成形,左仲仪知其严重性远比商场更可怖,得小心从之,故于养伤之际,仍拟妥策略。
  既然摆不脱,唯有押宝行事,又如赌博,及至决战时刻,不押则全盘皆输之际,只有放手一搏。那乾清官“正大光明”牌匾上之秘诏,写的既是宝亲王弘历,且其人品武功皆不差,护他当太子或皇帝,亦是应该,这把庄、押给别人实无道理。
  左仲仪已决定方挺宝亲王,好让圣帮未来能再安稳数年。至于对弘昼或者弘哲二人可能之报复、攻击,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然若弘历喜欢上青逸飞呢?
  难道要为圣帮而割舍爱人?
  感情一关最难堪破。
  左仲仪暗道:“顺其自然吧,我已是备选,若她选了我,自无理由再背弃,弘历若因此怀怨,那可太不值跟他交往了。”
  然心念一转,他又觉想得太远,眼前尚有一位丑姑娘待解决,哪还有资格跟青逸飞谈情说爱?
  丑姑娘已是麻烦她爹更是棘手,左仲仪想来心神即乱,干脆屏除一切,专心养伤为是。
  匆匆三日已过。
  一切似乎平安无事。
  尤其刘吞金并未有动静,省去不少烦心事。
  今日一早,青逸飞突地上门。
  她表情冷静,目光不再存有柔情蜜意,甚至有些死板。那是她经过三天三夜始调适过来之沉痛决定——放弃这段情,否则将会痛苦一辈子,她甚至也将弘历、鄂龙排除,只想谈妥这笔生意,领得赏金远走高飞,避开这差点让她万劫不复之地。
  鄂龙经三日观察,知晓圣帮实力,尤其吸金一事更为传神,故决定回头再谈这笔生意。
  至于鹰帮那头,只留文俏蜂,不留一切。
  青逸飞奉命而来,她面无表情走入种满兰花之逸香园,冷声说道:“鄂龙已改变心意想找你合作,下午西湖谈!”见得思慕已久之男人脸容,心头不由一颤,但仍把持住。
  左仲仪笑道:“鄂龙果然是生意高手,见风懂得得转舵青逸飞冷道:“去或不去?”
  左仲仪顿觉对方态度乍变,暗付:“莫非她已知婚约一事?亦或她已选中鄂龙、弘历,而抛弃自己?否则怎会如此冰冷?”暗自感叹,毕竟自己理亏,又能说什么,先前欣悦一扫而空:“去就去吧。”
  青逸飞冷道:“哪里?”
  左仲仪道:“随选,苏堤好了。”
  青逸飞暗颤,苏堤不就是双方玩得最是尽兴之处?怦动中不敢多想,赶忙拜礼:“就此说定!”转头即奔。
  左仲仪一时情急迫来:“青姑娘……”怎知刚追几步,牵动右腿伤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及时运劲,靠向门墙。
  青起飞乍闻跌步撞墙声,吓得急转身:“你受伤了?”哪顾得立定决心,急步奔来扶人,“伤着哪里?”
  左仲仪勉强挺立:“还好……只是小伤……”但闻体香泌来,舒泰无比,然想及婚约,又自感慨。
  青逸飞急道:“坐下,我看看!”将他扶至椅上,想瞧大腿,复觉那得翻起裤管或撕破,甚为不妥,窘在当场。
  左仲仪干声道:“小伤,不碍事……”
  然此伤乃绝顶手烈九蛟所赐,既深且宽,虽经刘光霞仔细治疗,但却只短短六天光景,且得扣除和郭奇秀周旋时,强忍痛楚之搏战,真正养伤应是回航时,算算亦只不过五天,纵能结痂却未密合,方才情急未运及功力,即已奔走,实犯了大忌,只一踏步,肌肉一缩,痂皮裂开,血丝已渗出,晕透灰白裤管,瞧得青逸飞触目惊心:“你伤得那么重?”哪顾得窘情,撕开裤管,绷带亦见殷红,差点掉泪:“还说不碍事?下午约会取消!”
  左仲仪道:“真的没事,已好了六七成。”
  青逸飞喝道:“你们男人就是争强斗狠!”仍解下绷带,仔细验伤,足有牛眼大痂皮已裂开近两寸不规则血痕,鲜血即从此渗出,青逸飞再检查,发现伤及痕沟无数,那是不断活动不断裂开又结痂所赐,实替他感到疼痛,嗔道:“不懂得照顾自己么?”赶忙拿出金创粉,敷向伤口,再缠绷带:“左腿有么?”
  左仲仪道:“没有。”青逸飞不信,照样撕裂裤管,发现血痕,依法治疗,疼心直道:
  “就是喜欢斗么?”
  左仲仪苦笑道:“不斗行么?圣帮全靠我挺着。”
  青逸飞心疼不已:“伤了就休息,为何再四处乱动?”
  左仲仪道:“你来,我能不动么?”
  青逸飞斥道:“我是说你跑到……”忽而想及刘吞金那码事,心情顿沉,猛地立身而起,刻意保持距离,难过得实想掉泪,却仍忍住:“那也不必为圣帮如此卖命!”
  左仲仪叹息:“不卖命行么,圣帮是我爹留下来的,岂能毁于我手上。”
  青逸飞感伤瞧向窗口一株紫金兰,道:“是的,你该找一位能够帮助圣帮的妻子……”
  左仲仪闻言猜知,对方可能已清楚和刘光霞一事,感伤道:“我别无选择……”
  青逸飞道:“难道我们?”忽觉说什么都不对,一时千头万绪直涌悲心。捣得她难以承受,终道声:“自己保重!”转身即逃。
  左仲仪瞧在眼里,然能如何?回声“你也保重”,只能感叹连连,一段情愫,恐至此幻灭,想来尤悲。
  青逸飞奔出逸香园,仍得忍住眼泪,通过层层守卫,待穿出圣帮大门后,始又直奔附近巷角荒宅,放声悲泣。纵使她自认已坚强无比,然在证实一切后,仍把持不了。锥心之痛让她几欲自绝,竟然哭得昏死不醒。
  待其醒来,已是黄昏,夕阳西斜,枯叶纷飞,一片荒凉。
  青逸飞脑门一片空白,宛若行尸走肉,久久不能自己,感情谈来竞然叫人如此难以承受么?
  茫然中,忽了外头喊得“青姑娘”声音传来,青逸飞这才想及,自己近午出门,至此已是黄昏未回报,鄂龙定觉疑惑,因而出来找寻,那声音乃是左仲仪所喊,鄂龙应该找及圣帮。
  青逸飞想来尤其感动,左仲仪双腿受伤,竟仍亲自寻人,自己在其中心地位应是不低。
  然又能如何?他将娶刘光霞,自己永远没指望了。
  感伤中,再次自我调适,把一切看淡,否则往后日子仍长,如何撑得下去?
  在念及干百遍看淡后,心灵得到催眠式支撑,始敢面对一切。
  待要现身时,忽闻女人声传来:“左爷么?你有伤在身,怎还四处乱转,我给你送药来了!”正是丑女刘光霞声音。
  青逸飞登又似被捅一刀,急忙催眠式念着不干我事,不干我事,心头却酸出汗来,欺向墙缝,往外瞧去,赫见刘光霞亲腻验伤动作,正如自己般关怀体贴,醋劲尤起,暗斥:“勾引男人么?”
  左仲仪仍待之以礼,笑道:“我没事了,且圣帮也有药,毋需再赠来,待增麻烦!”
  刘光霞欣笑道:“怎会麻烦?几步路而已,且先前已用了刘家药物,现当然要继续,否则效果大打折扣,拿去!”伸手推出酒瓶大小东西。
  左仲仪只好接手。
  刘光霞笑的甚甜,心满意足。
  青逸飞听在耳里,暗斥狐狸精!然在刘光霞从检视大腿伤势抬头时,青逸飞登时楞住:
  “这家伙当真丑得如此?自己若是天鹅,对方简直是瘫蛤螟,左仲仪怎会看上她?难道当真为了圣帮而出卖色相?”
  青逸飞不知该讽刺,亦或该同情,楞于当场,久久不能自己。
  刘光霞笑道:“听我爹说,你已签了婚约?”
  左仲仪干声道:“是……”
  刘光霞娇笑道:“那你是同意娶我罗?”
  左仲仪不忍伤及救命恩人,干声道:“是……”
  刘光霞心花怒放:“那好极!虽然我很丑,可能配不上你,但你娶我后,我一辈子不让人见着,如何?”
  左仲仪笑的尴尬:“也是可以……”
  刘光霞忽又失去信心似地,说道:“可是你回答有犹豫,说的是真话么?听说你另有一个女友叫青逸飞,她可漂亮得很?”
  左仪轻叹:“那又如何,我不能伤害你,也不能伤害她,一切就这样了。”
  青逸飞暗道:“算你还有良心,否则枉我喜欢你。”
  刘光霞道:“其实我不介意你娶二房……”
  青逸飞暗斥:“谁要跟你共事一夫,丑八怪!”
  左仲仪道:“不谈这些,你先回去吧,我另有事待办。”
  刘光霞道:“可是我爹请你过去吃顿……是今晚。”
  左仲仪道:“谈谈也好,再一时辰,我会过去。”
  左仲仪如斗败公鸡,垂头丧气道:“定要那么早退婚么?”不敢想此问题,仍自前寻青逸飞而去。
  青逸飞顿时对此姻缘大感兴趣,纵使想来心酸,然却更想知晓丑女配俊男结果是何局面?遂猛提精神,装做若无其事,潜出荒宅,绕道后街,随又穿出,故意碰上左仲仪,且自动向前招呼:“圣爷好大兴致,脚疼还逛街么?”故作潇洒状。
  左仲仪乍喜;“你可现身?鄂龙寻来,说你失踪,可吓死我了,现在没事就好。”
  青逸飞笑道:“我怎会有事?方才还跟宝四爷逛了一趟西湖,尽兴得很,爽死啦!”
  左仲仪怔道:“宝亲王?”
  青逸飞道:“是啊!你不是要娶刘家千金,我不能另找别人么?”
  左仲仪酸了心,却表现风度,笑道:“那恭喜你了,我另有事,改天再谈,对了,鄂龙之事,约在明日午时,请转达。”说完拜礼,心虚而去。
  青逸飞顿觉失落,暗道:“如此刺激,到底是对是错?”然又横了心:“管他,都要娶别人,还只顾恋着他么?”深深吸气,故作潇洒状,潜跟而去。
  刘吞金已在漕船上备了酒宴,江浙名菜一一上桌,且已备妥两罐陈年女儿红。
  宝贝女儿将出嫁,刘吞金莫大光采,当然准备极尽铺张,眼前只是小试场面,暂拢感情罢了。
  漕船且点百盏灯,喜气洋洋。
  一切只等如意郎君现身。
  左仲仪果然准时抵达,刘吞金依言坐于刚换新雕有龙凤图案的柴檀鸳鸯桌,已知刘吞金的确全心全意想办此婚礼,暗道苦也。
  刘吞金笑道:“别客气,江浙名菜,西湖醋鱼是免不了,有醋有鱼,夫妻吃吃醋也是应该,年年有余,生意越做越大!”
  左仲仪笑道:“多谢刘叔招待……”
  刘吞金笑道:“什么刘叔?该叫岳父大人啦!”
  左仲仪道:“可是未成亲……所以……不习惯……”
  刘吞金道:“差几天也不行?那好,依你!反正迟早都要叫!来,喝酒!看!女儿红,是生女儿酿的,嫁女儿喝的,骗人是二十年,其实我女儿只有十九岁,少一年,但味道保证绝佳!”
  酒罐一扛,全得一大碗,喝道:“干!”
  左仲仪正为难,刘光霞已冲出来,喝道:“不准逼他喝酒,他有伤在身,喝不得!”抓着碗,咕噜咕噜喝个精光,面不改色。
  刘吞金诧道:“尚未嫁过门即护着他?”
  刘光霞喝道:“那又如何!不能逼他,否则不让你吃我煮的菜!”
  刘吞金爽声一笑,金牙闪闪动人,道:“好好好,小俩口竟然联合对付俺老人家,真是嫁出去女儿,像泼出去的水,靠不住啊!”
  刘光霞窘红着脸,喝道:“话也不能乱说!谁要嫁给谁,还不知道!”
  刘吞金笑道:“知了知了!去吧去吧,莫要让爹无用武之地!”刘光霞再次告诫,始含倩瞄得心上人一眼而去。
  刘吞金爽声一笑:“看吧,她也是韵味十足:”
  左仲仪含笑迎对,不置可否。
  刘吞金爽心已极:“来来来,大罐喝不了,小杯总行,无酒助兴,哪叫喝喜酒?又倒半碗,左仲仪并未拒绝,陪他喝几口。
  刘吞金越喝兴致越浓,笑道:“快吃啊!这道“水晶驼蹄”吃了让你劲驼千里,百战不败,它且香嫩可口,入口即化,试吃试吃!我原想弄个“霸王别姬”但沾个“别”字总是不祥,故改了菜单,照样端得上台面。”
  左仲仪依言吃了一口,果然十分道地,不禁赞佩主厨功力深厚,刘吞金直道是女儿料理,左仲仪暗道她竟是多才多艺。
  刘吞金又介绍其它几道,如“梁溪脆膳”、“出骨掌翅”、“钱塘醉蟹”、“天下第一鲜”,皆是可口已极,左仲仪吃得甚是爽口,刘光霞瞧来亦觉开心,一天努力,总有回报,尤其赞赏又出自心上人之口,更是受用。
  菜看遍尝,酒过两巡后,左仲仪始把话题引开,道:“刘叔借的钱,三日之内应可归还。”
  刘吞金笑道:“不急不急,那是嫁妆,还什么?看不起刘家么?”
  左仲仪诧道:“嫁妆?”
  刘吞金笑道:“怎忘了,还是你自行要价,我忍痛付出,现在竟然不要了?看!”将桌上最中央那道西湖醋鱼移开,一张婚约契现形,里头正写着聘金三百万金,画押及丁幻所写之“左仲仪”三字。
  左仲仪暗道苦也,有了此张,如何能全身而退?
  刘吞金哈哈笑道:“三天后,此约自动失效,换得是你俩夫妻的恩爱喜帖。”
  左仲仪道:“可是那真的是借金,仍得要还。”
  刘吞金喝道:“还什么?瞧不起我么?”
  左中仪道:“非也,只是圣帮实在不能收,传出去,将让人说闲话。”
  刘吞金冷道:“管他说去,乃我心甘情愿给的。”
  左仲仪道:“问题牵涉圣帮面子……”
  刘吞金喝道:“我女儿重要?还是圣帮面子重要?”
  左仲仪急道:“我收了,岂非出卖自己!”
  刘吞金不悦道:“你本就为圣帮而卖身!此有啥大惊小怪?不是已说妥,想反悔?”
  左仲仪冷道:“就是‘卖身’两字我无法接受,何况这合约也非我签定的!”
  刘吞金登地站起,右脚踏于椅上,怒道:“明明你找我卖身,且白纸黑字,一学画押、盖掌印,想赖帐?由不得你!来人,扣他起来!”认定对方悔婚,不顾一切想留人。
  妻见散在四处之刘帮高手围过来,刀棍齐挡。
  刘光霞见状急冲出来,拦在父亲身前,急道:“爹有话慢慢说,怎动气呢!阿仪你也别动气。”
  左仲仪道:“什么都行,提‘卖身’两字就是不行。”
  刘吞金怒道:“你看你看!分明想赖帐,卖身契明明写得清清楚楚,难道要我拿去告官?好:明儿就告官,白纸黑字,还有手掌印,不伯你跑掉,且还要召告天下,让你一辈子卖定了!”
  左仲仪深怕对方卯劲胡来,心下一横,冷道:“那契约根本非我所签,只不过是我手下冒充代签,目的就是为了周转银子,别指我扯谎,四天前,我还跟令媛在船上受难,哪能现身签约?就算签字和掌印也全数不合!”
  嗅极下,伸手一掌打向龙凤桌,留下浑厚掌印,且以手指签下“左仲仪”三字,和那卖身契比来相差甚多。
  刘吞金脸面发热:“休要造假,想以缩骨功膜混么?卖身契就是你签的没错!你非娶我女儿不可!”
  左仲仪冷道;“娶不娶,那是我的事,说到‘卖’字就不行。”转向花容泛白之刘光霞:“我感念你救命之思,且多日照顾,但你爹如此逼人,我无法承受,望你能了解,来日再见!”拱手拜礼,大步行去;
  刘吞金大怒:“休要走人,抓住他!”
  刘帮高手齐往前扑,刘吞金亦想加入战圈。
  刘光霞突地厉吼:“让他走!”扑向前头,数掌打得手下怔楞退闪,她再咆哮:“让他走——”
  左仲仪轻叹,道:“多谢!”掠身而去。
  刘吞金诧道:“宝贝女儿你这是?”
  刘光霞怒斥:“为什么说要卖身?谁要买?我的婚约可以用买卖成交么?我丑得没人要了么?”想及痛处,抚着双脸,冲入舱房,悲切而泣,原以为一段好姻缘,没想到就此幻灭,她心如乱针齐刺。
  刘吞金楞在当场,喃喃说道:“我错了么?爹伯你吃亏,多选点嫁妆也错了么?”瞧着卖身契,仍觉上当,冷森道:“想赖这笔帐,门都没有!纵是有人冒签,聘金也是圣帮去用,不找你我谁!”原想兴师问罪,然女儿哭得伤心,他方寸已乱,且等日后再说,赶忙奔去安慰,然刘光霞硬是不听,迫得他手足无措,立在门外;直骂左仲仪无情无义大骗子。
  左仲仪心情沉重已返回圣帮,兀自闭关疗伤。
  青逸飞却瞧得清清楚楚,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原来那卖身契乃他人冒签,那婚约自是无效,自己倒是误会他了。
  然真的他人冒签么?
  当时所碰之人,的确是左仲仪无误,若是易容,怎会如此之像?难道是那丁幻所为?听说他也易容朱亮功,耍了鹰帮一记,自己当时竟然躲起来哭泣,错失连场好戏。
  “当真那么像?”
  青逸飞久久不有相信,毕竟先前所遇者毫无破绽可寻,然想及刘光霞反应,看来当时左仲仪应在船上,而且受了伤……青逸飞眼睛顿亮:“唉呀!对了,他双腿受伤,怎可能掠得那么快,准是假货!”
  想通此点,心绪顿开,和左仲仪终归还是有希望,但喜悦中,不禁开始同情刘光霞。一个丑女人,天生好背负受歧视之沉重包袱,她是何等想经营一段感情,为的只是渴望另一半的呵护,在她自卑脆弱心灵里,永远存在无法磨灭的丑女伤痕,若说看得开、想得通,大多自欺欺人居多,只要夜深人静,总会忆起自卑事——为何一样父母所生,竟有天壤之别,且出生落定,即注定一生命运,何来平等之有?
  刘光霞应特别珍惜这段情,然要和她争?夺走她唯一希望,让她永远沉沦痛苦深渊?
  青逸飞竟然有点狠不下心,喃喃说道:“或许该促成他俩成双成对?但自己呢”?难道就此放弃心上人?尤其他又非背叛自己。
  青逸飞乱了心绪,感情原来如此复杂,不仅只有男女之情,另有同情之情。她已深陷其中,被绞得方寸忒乱。
  在难以立即解决时,突地抛开一切,深深吸气,喝道:“不想啦!船到桥头自然直!”
  抱着且走一步是一步心态,暂把事情压下,但走得比先前来时开朗许多。
  她甚至认为白哭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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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邪 谋
 
  次日一早,刘吞金并未引领大军找左仲仪算帐,甚且也未要回资金,整个人即若石沉大海,消匿无踪。
  左仲仪原感意外,然仔细揣想,已知必是刘光霞极力阻止父亲报复,始能出现此样静局面,不禁暗叹,自己又欠她一次人情,如此负她,于心何忍?
  昨夜原只为‘卖身’两字争执,并末舍弃婚约之话,然听在刘光霞耳中,恐是莫大刺激和伤害,实是不该。
  左仲仪暗下决定,下次遇上,总得说个明白,免让她再受伤害,毕竟美丑如此重要么?
  他已渐渐否定此观感,接受善良内在之美。
  正思考中,忽见丁幻已潜入经纬书房。其实他已得到圣帮默许,且经柳碧玑告知捷径,故能来去自如。
  丁幻从不浪费时间,急道:“郭奇秀可能已到杭州城。”
  左仲仪诧道:“高蛟和风及时皆未拦住他么?”
  丁幻道:“他可能绕道苏州,且化妆胡子客。”
  左仲仪恍然:“对啊,前次他当刺客,以及勒索银子时,即不断易容,高蛟等人可能被瞒过去了,人呢?”
  丁幻道:“正在天临居和弘哲、朱亮功秘议大计,那头戒备森严?除非冒充对方人马,否则无法进入打探。”
  左仲仪道:“毋需闯入,以弘皙狂妄个性,必泄行踪,你只顾外围盯梢好即可。”
  丁幻道:“遵命!”想要离去,忽想及什么:“刘吞金一事如何了?”
  左仲仪道:“暂时摆平,你画得好押!”
  丁幻干窘:“情非得以!必要时,我去认错。”
  左仲仪道:“不必了,现在去,准被他剁成泥团!”
  丁幻摸摸脖子,干声道:“再见!”一闪不见,滑溜如鼠。
  左仲仪轻轻笑起,但觉他实是干密探的料子。
  天临居后巷密室中。
  理亲王弘皙、朱亮功和郭奇秀正商谈秘事。
  郭奇秀道:“应先捣了圣帮,江南才能控制,弘历将手到擒来。”
  朱亮功亦做此表示。
  弘哲斜眼挑闪,神态虐邪:“你俩怎说一样?好像他是神?大清王朝难抵挡似地?”
  郭奇秀道:“论两军交战,圣帮或许赢不了,但各自决斗,他可真的鲜有敌手,连火焰老怪烈九蛟都制不了他,不知天下还有谁能制他?”
  朱亮功诧道:“老怪未死?”
  郭奇秀道:“没错。”
  朱亮功道:“可聘为己用?”
  享睛秀道:“难!他只想追求武学,且疯疯巅巅,根本无法控制,我差点死在他手中!”摸摸易容后的胡子脸,余悸犹存。
  朱亮功道:“可惜!”
  弘皙邪笑:“何惜之有?我手下另一大将“法醒国师”武功盖天下,任谁也挡不了,我只是备而不用。”
  朱亮功曾听及此号人物,其和目前真正国师“文觉喇嘛”为叔侄之辈,文觉既为雍正所用,法醒则不知踪影,没想到却被弘皙所网罗,忒也是生力军,道:“听说法醒一掌可劈死十虎?”
  弘忒笑道:“那是小事!”
  郭奇秀不由心动:“可请来江南打天下?”
  弘哲道:“镇在北京不也管用?我原觉江南没啥了不起,故未请他来,不过必要时,可以用上他。”实则留于北京,一方面对付文觉,若有机会,暗杀雍正也无妨。
  朱亮功道:“既不能来,自得小心对付左仲仪!”
  弘皙道:“不是交于张虎皮处理即可?他的生辰八字呢?”
  郭奇秀道:“倒是忘了,属下待会去取。”
  弘哲道:“你身份已拆穿,干脆现身反圣帮不就得了?”
  郭奇秀拱手道:“当听太子爷命令。”
  弘皙哈哈畅笑:“将来登基,你们都是大功臣。天下交予尔等去管,何在乎小小江南!”
  郭、朱二人立即谢恩。
  商讨后决定先收拾左仲仪,且探及弘历下落,准备二次行动。
  郭奇秀随后潜出密室,直往圣帮附近潜去。
  丁幻终于盯上,远远缀着。
  郭奇秀不敢溜回圣帮,免自投罗网,只是在附近打转,随在一颗山树做上记号,已潜往半里外一栋不起眼民宅。
  丁幻偷偷瞧往山械,只见刻着一个匕首式‘七’字,心头一转,暗道:“莫非‘七’字即“奇”字谐音;他想联络谁?”深怕跟去,仍往民宅潜去。
  郭奇秀进入宅院,宛若识途老马,甚快往厨房撞去,赫见文采湘正于房前孤坐,郭奇秀喝道;“可备妥菜饭?”大步逼前。
  文采湘诧道:“你是谁?”对方贴了胡子,一时难以辨识。
  郭奇秀怒道:“还会是谁?难道会是你的心上人!”一手将她推开,迫得文采湘差点撞及古井。
  丁幻暗道:“那人曾是左爷以前情人?被欺负至此,倒也可怜……”
  郭奇秀撞入厨房,找不到东西吃,怒火已起,大步踏出,怒道:“贱女人,娶你何用!
  连餐饭都不会理么?你以为还是千金小姐?”
  文采湘道:“我怎知你何时回来……”
  郭奇秀怒道:“还狡辩!”叭地一响,打得她落跌地面,嘴角挂血,虐笑已起:“去向你心上人告状啊!我就是喜欢拿你出气!”突又大喝:“还不快去下厨!”说完扬长而去。
  文采湘认命地抹去嘴角血丝,表情冷漠,却可见绝望后的悲死眼神,撑到厨房去了。
  丁幻见得心疼,暗道:“怎会落此局面?自己选的!看是被他强迫居多……”虽是同情,然双方既是夫妻,怎能理呢?仍潜往前厅附近屋顶暗缝窥瞧,看看郭奇秀到底和谁暗通消息。
  果然不久,见得总管郭良儒匆匆赶来。
  丁幻诧道:“是总管?这么快?”心念一转,郭良儒失之独生子,必定紧张,恐一时半刻,定寻是否暗号传来,如此快速到来,亦属应该,只是他是否跟儿子串通?
  丁幻认有必要查明,仔细观察。
  郭良儒方进门,见得大胡儿子,一时认之不出,郭奇秀亲腻叫声爹,把胡子扯掉,郭良儒终识出,叫声果真是你,老泪为之纵横。
  郭奇秀安慰道:“爹莫要难过,我可是为圣帮之事,潜伏敌阵,故得易容,且不便联络。”
  郭良儒忙拭泪:“回来就好,安全就好!”忽想及什么?急道:“我看你的手!”断指之痛仍在。
  郭奇秀笑道:“没事,是敌人耍诈伎俩!”
  郭良儒见儿子十指完整,始真正放心,道:“去那里卧底?定要如此?”
  郭奇秀道:“跟鹰帮有关,是圣爷下的令。”
  郭良儒道:“既是圣爷命令,我也不便说什么,自己小心些。”
  丁幻听至此,知郭良儒并未狼狈为奸,暗付,这家伙谎言一大篇,得快快通知圣爷前来逮人,也好了结他继续危空
  在评估对方可能暂不走人,丁幻潜退而去。
  郭奇秀却狡黠无比,为顾及郭良儒可能把人引来,故想速战速决,说道:“爹,我的生辰八字为何?”
  郭良儒道:“不早告诉你了?”
  郭奇秀道:“忘啦!”
  郭良儒道:“怎突地问起来?”
  郭奇秀笑道:“我碰上龙虎山张天师,他可灵得很,他答应替我趋吉避凶,我看他是真功力,所以想请他看看,连您的、圣爷的也一起看,如此圣帮运势定旺。”
  郭良儒道:“生辰八字是不能随便给人的……”
  郭奇秀笑道:“我知禁忌,但对方是正统天师,应无关系,何况我也不说是爹,或者是圣爷,他们测一测便忘了。”
  郭良儒道:“算算也好,圣帮近来事情不少,圣爷且受了伤……要是别人,千万不能给,张天师可考虑!”
  郭奇秀暗喜,听其言,他是知晓左仲仪生辰八字。
  郭良儒道:“你是甲卯年七月六日寅时三刻生的。爹是戌申年三月十五子时生,至于圣爷……”仍挣扎说或不说。
  郭奇秀道:“不方便即不说,我只是觉得他最近劫难不少。”
  郭良儒终点头:“算算也好,咱是圣帮三代老仆,自是忠心耿耿,得替圣爷分担!他的生辰是甲子年二月初九时一刻生。”
  郭奇秀暗喜:“好时辰!”立即记下。
  郭良儒道:“千万莫泄予他人知晓!”
  郭奇秀道:“定会守秘,爹放心!”将纸条揣入怀中,随即拱手:“我得走了。”
  郭良儒道:“这公决?”
  郭奇秀道:“不瞒爹说,圣爷要我盯紧朱亮功,以找回库金,不能随便现身。”
  郭良儒道:“库金不是全部找回了么?”
  郭奇秀一楞:“当真?”
  郭良儒道:“用了十车去载,恐都寻着了。
  郭奇秀急道:“怎有可能……”自己藏得隐密无比,几乎无迹可寻,难道对方有法术?
  郭良儒道:“有高蛟、高鱼,还有一个叫丁幻的密探高手,他找东西准是一流,这可是圣帮之福。”
  郭奇秀暗自冷笑:“可好,找了一堆烂入!”不动声色道:“丁幻的人你见过?是否冒充朱亮功那个?”
  郭良儒道:“应是吧,如若有人冒充的话,应是他,此事乃圣爷亲自处理,我不大清楚。”
  郭奇秀笑道:“库金已找回,那是好事,但爹的那批宝物也该找回,孩儿仍得尽快探寻。”
  郭良儒恍然,急道:“对对对,否则你二娘可把我逼惨了!”
  郭奇秀道:“事不宜拖,我先走了,保重,来日见!”说完闪掠屋顶,飞奔而去。
  郭良儒怔道:“怎说走即走?”追问至门前已不见踪影,怅有所失:“难得回来,不能多聊几句么?什么任务,如此重要?”
  正失神之际,忽见左仲仪推开外墙门,匆匆赶来。
  郭良儒诧道:“圣爷!”
  左仲仪急道:“阿秀呢?”
  郭良儒笑道:“走了。”
  左仲仪诧道:“走了?何时走的?哪个方向?”
  郭良儒直指东南方:“刚刚走的,您来晚一步啦。”
  左仲仪回身下令:“快去追回!”后头数大高手直掠而去。
  郭良儒直觉对方动作似想逮捕猎物,怔道:“你们要捉阿秀?”
  左仲仪暗道泄了底,然岂可拆穿,笑道:“不是,只想找他问问最近状况,谁知他走的那么急。”
  郭良儒恍然,笑道:“原是这码事,我还以为出了状况,圣爷派他卧底,他甚认真,只顾转了一下即去,连您都来不及会见。”
  左仲仪道:“是,他是认真的……,他说些什么?”
  郭良儒道:“他说要找库金,我说已找回,他倒是吃惊,随又说要找上次赎人的宝物,我劝他慢慢来。”
  左仲仪道:“您失的宝,我会寻回,莫担心。”
  郭良儒道:“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他在鹰帮卧底……”
  左仲仪道:“下次碰上了,要他别卧底了,直接带来见我。”
  郭良儒道:“圣爷别为了我而误了事,若有需要的话,仍以任务为要。”
  左仲仪道:“圣帮危机已过,任务已除,故始叫他回来,并无他事,除此之外,他还说什么?”
  郭良儒挣扎中说道:“他碰上张天师,想算命,向我要他的生辰八字。”不敢说出连圣爷一起给,此乃圣帮大忌。
  左仲仪道:“算算也好,希望他得个上上笺!”实则想说希望其得到神明指示而回头。
  郭良儒道:“圣爷可要卜算?”
  左仲仪笑道:“有机会再说。”
  郭良儒应是,但圣爷既感兴趣,托儿子去办,亦是分劳,但觉方才给八字,做对了。”
  谈话间,左仲仪闻及饭香,怔道:“谁住在此?”
  郭良儒道:“不清楚。”
  左仲仪道:“去瞧瞧!”
  两人直往后院行去,直觉此处甚是破落,应非郭奇秀私人住处。
  待至厨房,饭香正溢,火舌正旺却未见一人。
  文采湘怎敢让昔日爱人瞧及落魄模样,在闻及对方将至厨房,已仓皇失措躲入柴房,浑身抽颤着。
  郭良儒道:“该是阿秀借住民宅吧。”
  左仲仪并未回话,却注视着饭锅那道莲藕排骨汤,虽只是平凡一道汤头,却勾起无限回忆,它正是文采湘拿手绝活,尤其莲藕切法,斜而不乱,每个藕花清清楚楚,十分特别。禁不住勺了一匙入口品尝,正是她独特香甜味道,感伤顿起,没想到她过得如此清苦,郭奇秀啊,你可真是坏到极点!
  郭良儒急道:“圣爷不能胡乱食用它物!”
  左仲仪道:“没关系,只一小口。”
  郭良儒道:“咱走吧,阿秀已走,无必要留此。”
  左仲仪想唤出文采湘,然又能如何?她已是别人之妻,安慰已是多余,何况且卡着郭良儒她公公,贸然出现,恐又引得郭叔悲痛,看来只有先行离去,改天再派人暗中支助,如此将不致让她太难堪,道:“那走吧,莲藕汤忒也可口。”
  郭良儒道:“少喝为妙。”
  两人始转身离去。
  文采湘等得饭焦味渗出,始敢现身,直往厨房奔去,边退着热火,边掉着泪,泣声道:
  “一切都是命,仪郎莫要再来了,我会受不了……”
  莲藕汤仍冒热烟,文采湘捧着它,触情生悲,泣不成尸。
  郭奇秀甚快回返天临居,直接找上理亲王弘皙,朱亮功亦在场,两人想瞧瞧张虎皮神通威力,遂要求至道坛一探究竟。
  弘皙最喜显耀,爽声答应,道:“就怕你们不瞧,瞧了准吓死你!”登带往后殿神坛处。
  时近中午,张虎皮且在打吨,然檀香四焚,余味轻易,弘皙等人未进门先闻味,一股仙灵感觉涌上心头,直觉已受神佛感召,升起尊敬之意。
  弘皙喊道:“张天师,生辰八字来了!”
  张虎皮登被喝声惊醒,然已是不及,干脆黄袍一掀,罩往自己脸面,喝道:“不准进来,本天师正与玉皇大帝通灵!”
  此语唬得弘皙三人止不,不清虚实。张虎皮怪咒连连,实则快速穿衣罩袍。
  弘哲道:“可要多久?”
  张虎皮道:“就快好了!”念得送神咒:“霞光万道,金光普照,恭送圣驾,御返天庭,速速如律令!”手捏指诀,往天空送去,喝喝两声,始道:“好了好了,进来吧!”道袍已穿妥,恢复庄严。
  弘皙始引人入内,他虽信道法,却不信玉帝说来即来,道:“玉帝也要听你的,来个“速速如律令”?”
  张虎皮道:“此律令也是玉帝降旨所定,要请尊下凡,得用此律令,他方能接受,送尊回去,也该尊律令行之,否则违法戒条,下次根本难请神尊,甚至受罚,不得不慎!”要着指诀确庄重。
  弘皙笑道:“我不懂这些,爱怎么耍就怎么耍,只要把事办妥即可。”随即介绍郭朱二人。
  张虎皮以道礼回应,郭朱二人不懂道法,仍待之以礼,但瞧他骨瘦如柴,两颊深陷,身单影薄,若江湖术士,当真有其法力么?
  张虎皮知其狐疑眼神,笑道:“道法浩瀚乾坤,若未领教,岂知深浅!”说完指诀一捏,念得怪咒,喝地一声“起”字,赫见阴风吹动,檀香上纸人突然跳动,尤其纸上所绘眼珠,似在瞪人,直往郭朱二人飞去。
  郭朱二人诧惊,登时运功反击,然纸人软而不裂,任其劈点,总也无损,两人终觉对方确实高明。
  朱亮功道:“好功夫,却不知天师耍何道法?”
  张虎皮笑道:“雕虫小技,只是请女鬼附身而已,若在晚上,威力更强三倍!”
  郭奇秀怔道:“女鬼?”话方说完,纸人幽森掠飞过其脑门,吓得他遍体生寒,自己曾杀了几名女人,莫要前来寻仇才好。
  张虎皮伸手一吸,将纸人抓住,再念秘咒,冷风乍吹,女魄已去,他始笑道:“有我在,任何邪魔厉鬼难侵,两位大可放心!”
  郭奇秀这才稳住,道:“还是看看道长施摄魂收魄之法吧!”
  朱亮功道:“只要生辰八字,任何人皆可摄来?”
  张虎皮道:“不错,人呢?”
  弘哲拿出字条:“左仲仪,甲于年,二月九日子时一刻生,可别如弘历不灵了。”
  郭朱二人往神檀瞧去,草人确写着弘历姓名,原来早向他施法,不禁文疑惑此人功力。
  张虎皮冷道:“莫要怪我不灵,可能八字有误,否则不可能毫无感应?”
  弘皙道:“怎会?那是从钮桔禄氏府中取得,‘难道她敢造假?”
  张虎皮道:“太子不是说他为汉人?钮枯禄氏可是满人。”
  弘皙冷哼:“孽种!不说他啦!先收拾左仲仪;我来瞧瞧效果!”
  张虎皮额首:“就以他为证,施法时,三位莫要出声,免得前功尽弃。”
  三人应允静观。
  张虎皮立即从桌底抓出另一草人,抓来霹雷枣木笔,”沾上如意珍珠珠砂,写下左仲仪生辰八字,随置于桌前,开始施法,喃喃念道:“金精一启、三元六分,七极四现,流魂入敛,尽落我身,黄象纷驰,幻化元婴,养育九妖,胎生两界,风火争引、灵符带路,七魄九,何敢不随,尽落分身,入盾有形,奉三阴鬼煞,急急如律令!”秘咒念完,符胆一去,赫见草人跳动,张虎皮吸来三张符录,猛地化火焚去,这还不够,突地喝下桌上一碗鸡血,直往草人吐去,叭地一响,草人淋血,十分可怖。
  张虎皮喝道:“魂兮来兮,魄兮敛兮,可!”双掌合十,不断逼出真劲,随又喝道:
  “行了,我己引他魂魄相敛草人身上,现在要他如何?”
  郭奇秀道:“最好立即毙命!”
  弘皙道:“那有何好耍,要他精神失常,疯疯巅巅,且时好时坏!”
  朱亮功道:“倒是好方法。”
  张虎皮道:“行!先收一魂一魄,让他失常,待要收拾,也得七天之后才行,否则太过激烈,说不定变成恶魔僵尸,准被人看出是中邪。”
  说完他又拿出血符,一一化去,再拿利针,往血草人刺去,喝道:“收你一魂一魄,速速落乾坤!”那“乾坤”乃指草人左侧贴满符录之葫芦,见他将引魂符丢入葫芦,立即封口,笑道:“成了!现在三位可到外头去探查状况,保证有效!”
  弘皙道:“这么神?”
  弘皙凑兴道:“那好!朱亮功,郭奇秀,你俩去瞧瞧,且快速回报!”
  郭朱二入的确想证实效果,登时拜礼退去。
  弘皙笑道:“我乃太子身份,不便参与俗事!”转向张虎皮:“若真的成功,重重有赏!”
  张虎皮笑道:“绝不让太子爷失望!”
  两人狼狈为奸,邪笑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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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摄 魂
 
  左仲仪正于西湖画肪上,赴鄂龙之约,准备洽谈合作事宜。
  青逸飞一夜挣扎,已恢复镇定,对于感情一事,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强求不得,至于刘光霞,若有机会遇上,且助她恢复信心,如若她真的非左仲仪莫嫁,自己或该成全她吧,除非左仲仪执意要娶自己……
  一副幻想陶醉中,忽被鄂龙唤醒:“青帐房,拟的计划书呢?”
  育逸飞猛地醒神,抓得一叠东西,直往左仲仪桌前摆去,干声道:“全在此,资金如何筹组,如何分配、使用,以及日后红利如何分配,皆拟了轮廓,圣爷一见即明了。”慌张得差点打破酒杯,让她窘透耳极,只能低头,故意另找资料:“若不足,我还可再补充。”
  鄂龙笑道:“昨夜溜去哪喝酒?神情昏昏沉沉,眼睛还红了丝?”
  青逸飞干声道:“哪有,只喝一杯即睡着了,是有些晕,但不至于误事!”怎敢承认哭红眼睛,极力恢复镇定,尤其在心上人眼前,绝不能失态。
  左仲仪暗诧对方转变时冷时热,昨日在逸香园分明痛不欲生,今日怎又感觉亲切不少?
  纵使未经交谈或动作,然那眼神应错不了,难道她已原谅自己?亦或是哀莫大于心死,故意伪装使然?
  左仲仪无暇多作思考,否则必让鄂龙瞧出破绽,暗付不管她是装样,亦或真的快乐,今日至少不再悲泣,倒也祝福她,接得计划书,翻动着,字迹工整,看是费了心思。瞧得几页,频频点头:“写的甚清楚,可行,应可行!”
  鄂龙笑道:“那左兄是答应合作了?”
  左仲仪笑道:“钱庄部分或许较复杂,但船队部队绝对可行,咱可从此处开始。”
  鄂龙笑道:“好,爽快!不愧是商场高手,我服了你,且敬你一杯!”举起夜光水置得一方桌,顶多只能坐四人,青逸飞则在两人中间,原负责斟酒,但左仲仪仍替她置酒杯,青逸飞爽声答应,举杯畅饮,为此合作庆祝成功。
  干杯后,鄂龙说道:“左兄怎不怪我倒戈朱亮功一事?”
  左仲仪笑道:“作生意,怎可意气用事?你的背后另有甚多股东,你当然要找最有利之使用伙伴,当时圣帮一团乱,找我合作是笨蛋,故怎能怪你。”
  鄂龙笑道:“这正是我敬你之处,能容许我的背叛!”
  左仲仪笑道:“不敢言‘背叛’两字,因为无约在先,自无背叛在后。”
  鄂龙道:“这其中多少牵涉交情的背叛。”
  左仲仪笑道:“仍说不过去,南宝祥,北亿嘉互斗数十年,哪来交情?现在才是交情开始。”
  鄂龙频点头:“如此说,体真的悟通商场真谛,找你合作,让人放心。”随又举杯:
  “来,为南北双震天正式和解干一杯,青帐房也一起来。”
  青逸飞含笑以对,左仲仪亦举杯畅饮,三方甚融洽。
  干杯后,左仲仪问道:“不知鄂爷日后将如何面对朱亮功,还有弘哲、弘历?甚至弘昼?”
  鄂龙道:“我只谈生意,他们应不致为难我,倒是朱亮功器量较小,总会报点小怨,但那不碍事,合作之事谈妥后,我将回北京,脱离是非圈。”
  左仲仪道:“确是高招!”
  鄂龙挣扎后,说了一句:“细节可跟青姑娘谈,我将跟文俏蜂一起回北京。”
  此语一出,无异已放弃青逸飞,倒让青逸飞、左仲仪暗自惊诧,对方行事竞然干净俐落。
  鄂龙笑道:“我的确喜欢文俏蜂,她是真的只为伺候男人而活,和她在一起没有压力,至于青姑娘,她一直想创业,我想左爷商场经验不只是钱庄,只有航运、贸易、跟洋人做生意,实非我所能企及,也不能教她,所以她跟你学、必能大展鸿图。”
  左仲仪待要说及“鄂兄夸奖”之际,青逸飞如获重释,登时说道:“多谢鄂爷肯放人。”说完随又觉得不妥,似乎太直接,似有迫不及待想脱离之态,脸面已飞红。
  鄂龙终亦反应,稍稍失落,道:“看你是憋得很久了!以前说过,你找不到如意郎君,就嫁予我,但江南一行,看样子找到了?”
  青逸飞窘声道:“无关感情事:你有了文俏蜂还不满足?”
  鄂龙笑道:“这正是我理亏之处,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否则对你不公平,你安心去创业吧,奖金部分,我会拨予你。”始终不谈她和左仲仪感情,免得三方困窘。
  青逸飞拱手笑道:“谢了,鄂爷还算是个君子。”
  鄂龙笑道:“商场上一言九鼎最为重要,左爷也是这种人,但他比我厉害,能不计前嫌,那才是高手。”
  左仲仪笑道:“鄂爷过奖了。”
  鄂龙道:“能主动找北霸天合作,已非前几任圣爷所能企及,说你商场高手,眼光宏观,一点也不为过!来来来,你我干它三大杯,然后放你教教我的宝贝帐房,至于我嘛,得去应付应付我的俏蜂腰了。”行事毫不拖泥带水。
  左仲仪当然陪他畅饮,青逸飞亦喝了一杯,气氛融洽。
  随后鄂龙当真起身上岸,临行只对青逸飞道声保重,潇洒而去。
  青逸飞颇觉失落,相处数年,一句话即已分手,纵使此乃自己心愿,但事出突然,仍难接受。
  左仲仪淡声道:“鄂爷走了,你我是否还要谈合作细节?”
  青逸飞登时惊醒,干声道:“谈啊!谈妥了,好了结一事。”
  左仲仪遂翻开计划书,道:“商船一趟远洋,少说也是两三月,若来回,且分站贸易,少说也是半年,你提及每月结算恐行不通。”’青逸飞窘声道:“我以为一趟进出,一月应够了,那再修正……”
  左仲仪道:“资金要分两组,一是制造款项,即造船资金,我们不只造来自己用,也可卖予他人,另则是营运资金,亦即进出货之垫款,两者应分开运作,方不致混看不清,日后乱了帐目,徒增困扰。”
  青逸飞更窘:“那都错了,你还说可行,真是!”
  左仲仪笑道:“小误差,可修正,只要投资额正确,红利分配清楚,也可向鄂龙交代,算是通过。因为他是资本家,只要了解投资下去,多久以后赚多少即可,至于经营过程,只是辅佐资料罢了。”
  青逸飞道:“我又非资本家,我要的是经营经验!”
  左仲仪笑道:“那可有得学了。”
  青逸飞窘声道:“我已被开除,变成无业游民,圣帮可要聘请我?”如此说,无异己向对方示好,耳根已热。
  左仲仪欣笑:“当然愿意,听说你神算厉害,正是圣帮缺少者……”
  说及此,顿觉脑门一沉,左仲仪唉呀一声,往桌前扑去,那可是玻璃酒杯及热鱼汤挡前,吓和青逸飞急叫:“你作啥?”急忙伸手抢酒杯及热汤。然虽抢得两样,碗筷却被砸及,咔咔裂碎满地。
  左仲仪突翻白眼爬起,邪声怪笑:“阿飞,我的爱人别逃!”竟然扑拥过来,青逸飞手持东西,船阁又窄,根本逃躲无处,被抱满怀,吓得她脸红耳赤,猛将热汤、酒杯往外丢,随即反身挣扎,喝道:“你想作啥?”
  左仲仪邪笑道:“爱人亲亲!”当真想吻。
  青逸飞窘红脸面,斥道:“可恶!色狼!”伸手一掌掴去,每以为对方会停止动作,谁知他根本无惧巴掌,硬是抱拥抢吻,青逸飞一时不察,被吻得面红耳赤,纵使心头小鹿乱撞,然突冗行径让她感到羞心,咳声又喝:“放开我……”‘我’字未喊出,左仲仪舌根突闯进来,吓得她想闭口却不能,又不想咬痛对方舌头,硬被肆虐几回,情急中想出方法,双手猛撑对方脑袋,始挣脱缠舌。谁知双手往上举,胸脯露了空,对方双手突地抓来,正中双峰,此举当真惹恼她,怒道:“大色狼!”双掌同时用劲击其左右脑袋,左仲仪登觉脑门生疼,昏跌地面。
  青逸飞急忙跳开,窘窘怒怒中检查衣衫,幸未破裂,然对左仲仪荒唐举止甚是不悦,斥道:“你这算什么教养的男人!”仍想教训几拳,谁知青逸飞突又爬起,状若小孩乱舞,邪笑道“爹,我要吃雪花糕!”身形则呃呃东闪西扭,似若针棘反应动作。
  青逸飞瞧其反覆无常,且失态连连,眼神更是翻白吊直,暗诧道:“莫非中邪?”她虽耍算盘出身,然家学渊源注定和道法解下不解之缘。原是宋微宗年代,有位丐帮大帐房名为苏畅,其不但耍得一手无敌算盘功,且嫁予当时蒙人忽必瑞,而忽必瑞正和宋朝无敌灵童宋两利拜把称兄道弟,多少学了道法,苏畅乃其妻,且和宋两利交情匪浅,对道法自有涉猎,(参<灵界神童>一书),虽然宋两利被逼隐身篙山绝峰九阴涧这鬼域,从此消逝无踪,然忽必瑞创立蒙古部落,其后代忽必烈立蒙古帝国,并进军中原,建立元朝,多少传出和灵童宋两利大有关系,其神通始终广为流传。
  青逸飞所学算盘功,正是源自“神算九干手”苏畅之武学,也是其第十代弟子,其虽对道法未学全,但苏畅早有先见之明,留下防摄魂魄妙招,且有血符令牌乙块,以防后代子孙中邪。
  青逸飞受此薰陶,自对中邪形态颇有了解,乍见此状,直觉不妙,猛地一指点中穴道,左仲仪闷呃倒地,身形却仍抽动。
  青逸飞道:“看是真的中邪了……”翻着贴身怀中,找出一块三指大小红玉佩,里头血符浮动,正是苏畅所留传之血符令牌,直往左仲仪胸口挂去,终让他较平静。
  青逸飞暗付:“血符令牌是可防止收魂摄魄,然那也只是预防,若魂魄已被摄走,可得另施法术收回才行!”自己法力不够,怎能成事,唯有抱他回去,让圣帮处理了。当下扛起左仲仪,抓着辛苦多日之计划书,快速登岸,直往圣帮奔去。
  其快速奔驰,已引来注意,待离开西湖,欲转入城街之际,忽见郭奇秀快速拦来,对方既已发现左仲仪中邪难醒,岂非收拾最佳良机,故找到目标,登时出手。至于朱亮功则自认乃鹰帮帮主,怎可在光天化日下杀人?若传出去,恐得吃官司,故躲在远窥瞧,见机行事便是。他且对张虎皮神通感到诧异,既然如此管用,早该派上用场,何需等得如此之久。
  青逸飞认出是扮刺客之胡子郭奇秀,哪肯给他机会,伸手就是五颗算盘子,甩闪射出,郭奇秀不闪不避,利刀挥动,叭叭数响,击得暗器四射,见及青逸飞美色,邪声道:“守着死人作啥?过来让爷照应照应,自是你的福气!”
  青逸飞冷斥:“无耻!”不肯停留,左闪小巷,且挤命喊道:“来人啊!有人要暗杀圣爷了!”
  郭奇秀见其开溜,嗔意已起,怒道:“小贱货,倒贴大白痴。”决心先杀人再说,掠追不放。
  青逸飞虽轻功了得,然扛得左仲仪,确也够重,速度慢了许多,只穿得几巷,已快被拦着,灵机一动,复往大街奔去,不断喊着圣爷受伤,而圣帮事业遍杭州,几日前且来个大打折,优惠不少乡亲,经此一喊,百姓惊动,有的立即围来,有的赶忙前去报官,甚至赶往圣帮分舵通知去了。
  郭奇秀见状只能速战速决,猛地欺身追出剑气想伤人,青逸飞可非省油之灯,但觉背脊生寒,已知杀招将至。猛地将左仲仪抛向前方街前—刻有“五路财神”之石碑,巧劲让他跌靠安全,随即旋转飞高,躲过剑气,算盘子不断射出,迫得郭奇秀无法逼近,哇哇怒叫不断。
  青逸飞既是神算九千手苏畅传人,算盘功夫自是绝顶,她不抢攻,却以暗器封锁,郭奇秀实难突破防线,尤其自己在外海亦受伤未愈,功力只及七成,想占便宜恐也不易,心念转处,见及左侧打铁铺,火炉滚滚,冷笑道:“你待狡猾,烧得你变花脸!”
  一不作二不休,利刀猛挑火炉红炭,当成暗器回应。
  哗地一拨,红炭亮右星光点点,飞若利箭射来,任青逸飞九干手了得,却抓不得红炭,终节节败退,百姓想帮忙亦受威胁而不敢出手。
  郭奇秀见此招有效,干脆也攻往左仲仪,迫得青逸飞直欺左仲仪,抓他躲往五路财神石碑后头,暂避风险。
  郭奇秀冷笑:“小小石碑能护命么?”猛地欺前,一掌震碎石碑,烫红利刀闪出,就要砍人。
  情急中忽闻左街有人喊道:“阿秀可碰上敌人?”正是总管郭良儒闻及圣爷受伤,老当益壮奔来,见得胡子家伙,他可认出是自己儿子,情急中倒忘了保密,随口喊出,且引领大批人马追至。
  郭奇秀顿楞,暗道一声:“爹?”纵使早已背叛圣帮,但总难面对父亲,如今莫名碰上,唯一念头只想赶快开溜,冷喝一声:“恶徒别逃!”故作追敌状,杀将逃去。
  郭良儒急道:“穷寇莫追,自己小心!”直奔左仲仪护持。
  青逸飞道:“郭总你没搞错?他就是刺客!”
  郭良儒诧道:“谁?”
  青逸飞道:“那大胡子家伙!”
  郭良儒再楞:“会么?他是……”
  百姓喧哗传来:“就是他追杀圣爷和那女子!”
  郭良儒仍是不信,以为眼花,转向手下道:“快追去瞧瞧:”
  圣帮手下分出十余,直追过去。
  郭良儒道:“青姑娘咱快回去!”已知她和圣爷关系,不便赶入,一并护着圣爷。
  青逸飞仍亲自扛着左仲仪,快速奔入圣帮总坛。
  圣爷竟然中伏,何等大事,百姓议论纷纷,有人揣测可能变天,有人却说只是意外,结果后者战胜前者,大堆人赶去瞧瞧胡子凶手是否落网,也好揍他几拳,替圣爷出气。
  左仲仪已被带往圣帮密室治伤。
  外头护守百名高手。
  滴水不漏。
  连圣兴号掌舵风及时亦被调回把关。丁幻也偷偷赶来,被郭奇秀溜走,他十分懊恼。
  室内除了青逸飞、郭良儒,柳碧玑亦快速赶来,急切道:“圣爷受伤?快叫神医前来!
  我表侄柳三元是神医,我去叫他!”转头即想奔去。
  青逸飞道:“他不是受伤,而是中邪!”
  柳碧玑诧道:“中!?郭忍受儒同感意外。
  风及时闻及中邪,亦奔入密室,道:“当真中邪?”
  青逸飞道:“不错!当时他和鄂龙在谈生意,待谈妥后,突然发狂,我制了他穴道,一解开,毛病准犯了。”
  柳碧玑道:“快解开,好歹也该弄清楚。”
  青逸飞依言解穴,左仲仪顿时苏醒,两眼翻直坐起,忽又邪笑:“爹,我要吃雪花糕……”突见柳碧现,欣喜扑来:“姥姥快拿雪花糕给我,爹不在正好……”动作宛若小孩,惹得众人啼笑皆非,原来中邪就返老还童?”
  柳碧玑瞄眼道:“给你吃可以,但别忘了什么?”
  左仲仪笑道:“叫你娘,还要说你是大美人……”
  柳碧玑一楞:“不是要帮我捶背么?”
  左仲仪道:“偷吃桂圆时才捶背!”
  众人暗自窃笑,把柳碧玑多年秘密拆穿。
  柳碧玑稍窘,道:“看是真的中邪了,竟然变成三岁小孩!”一指复将他点昏,道:
  “他小时家教严,连吃糖都难,这是我贿赂他的手段!”说予青逸飞听,免引起误会。
  柳碧玑急道:“中邪亦相当严重,得请有道法者来解,我功力不够,只能以血符护他而已。”
  郭良儒急迫:“阿秀碰过龙虎山张天师,可要请他来?”
  此语一出,众人皆闭口,圣爷受此难,恐也是郭奇秀所为,只可惜他爹仍蒙在鼓里不肯相信。
  柳碧玑道:“龙虎山太远,来不及。风掌舵,你不是常去丁婆山请益火鹤真人?烦去请他过来。”
  风及时得令,立即告退。
  柳碧玑转向郭良儒:“你回去吧,圣爷之事,我们来处理即可!”
  郭良儒已觉不对劲,道:“阿秀出了何事?
  柳碧玑道:“没事,只是他太久未归,如何去找人?何况你又不懂道法,倒不如回去等消息,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郭良儒道:“我到外头护守!”步伐已软,心头渐沉,照众人反应,以及今日所见,儿子恐怕有问题,否则柳碧玑一向不理帮中事,哪来胆子赶走总管?然沉重中仍希望一切出于误会,自己一生尽忠职守,也以此调教儿子,他不可能做出伤害圣帮之事。
  郭良儒怀着一丝希望等待着,神情却渐渐憔悴。
  丁婆山距杭州城不到十里,风及时甚快将火鹤真人请来。其年约四十,相貌清瘤似书生,唯其鼻头长得润红,左眉角亦有一颗红痔,因而得名。
  相互介绍招呼后,火鹤真人简长春已注视左仲仪神情,并拿出符录化去几张,随即两手捏指诀,罩向自己眼球,猛地打开再瞧,已然说道:“他是被人收去半魂半魄,才会疯疯巅巅。”
  柳碧玑道:“魂魄也能收一半?”
  简长春道:“一般是不行,但有道法者又能将魂魄化成三十六块七十二魄,法力越高,化身越多。圣爷可有修为?”
  柳碧玑道:“若有修为,怎会受摄?”
  简长春道:“若无修为,可能有护身符了。”
  青逸飞道:“我有血符一块护在他胸口。”
  简长春道:“那就对了……,待我瞧瞧!”往其胸口摸去,赫见血符玉佩,两眼惊跳:
  “神霄无敌血符佩?姑娘何处得来?”
  青逸飞道:“师傅,神算九千手是我第十代祖师娘。”
  简长春笑道:“那就难怪了!此事可逢凶化吉!”仍视若珍宝瞧那玉佩,啧啧称奇。
  柳碧玑玑道:“怎像同门似地,一说即通?玉佩尚有那么长名字?又是“神霄”又是“无敌”?到底有何珍贵之处?”
  简长春笑道:“夫人未修道法,自是不懂,大凡道法可分三派,灵宝派、茅山派、天师派亦称在虎派,然在宋微宗年间,突有假道士林灵素自创神霄派,弄得微宗亡国,姑且不谈林灵素,他却收个灵童徒弟叫宋两利,他乃绿龟法王转世,法力天下无敌,当时人称神霄小神童,后因得罪朝廷,且和妖女鬼混,不容于道家,被逼入鬼域,从此不见踪影,然每隔一段时间,必有其传言出现,大都是收妖降魔之类,至今仍有人认为其未死去。因其住在长生胎鼎,已炼成金刚不坏之身,此血符玉佩即是他以自身鲜血为炼胎,注入玉佩始成,具有无上避邪功能,流落世上顶多四块,皆为蹭予好友所有,他喜游戏人间,称之“神霄无敌血符玉佩”,后世也就留传至今,原以为无此东西,但竟然碰上了,实是缘分。”
  柳碧玑恍然:“原是那乌龟神童之传言,难怪名字忒怪,既是神物,请快快把圣爷弄醒。”
  简长春道:“没问题!请把圣爷嘴巴弄开,然后顾着,莫让他咬破玉佩即可,因为非常珍贵!”
  风及时道:“我来!”遂小心将圣爷牙齿撬开,简长春将玉佩置入一半,瞧来似若含着,风及时道:“只是含着,应无问题。”
  简长春道:“那是昏迷,若惊醒或挣扎,难保他当糠吃了。”
  风及时想及圣爷方才疯癫状,不敢大意,又找来银块,包住布条,塞其两牙角,简长春额首:“如此较保险。”开始拿出桃木剑、霹雷枣木笔、如意珍珠珠砂、摄魂铃,以及一大叠符录,道:“待会施法,圣爷有任何痛苦挣扎。千万别出手,因为对方也是高手,且手段毒辣,会用何招,我不清楚,圣爷灵魂跑来跑去在所难免,但只要血符玉佩够灵,对方终将败阵!”
  柳碧玑、风及时不禁瞧向玉佩,同声说道:“要是不灵,岂非完蛋?”
  青逸飞道:“它真的很灵!我戴着它,三次碰上厉鬼皆全身而退!”
  简长春道:“我信,否则怎有半魂半魄被摄之事发生。”
  柳碧玑道:“当然要信,否则圣爷疯疯巅巅更可怕!”既无路可走,唯有全力一拼。
  风及时道:“望道长倾力相助。”
  简长春笑道:“你我交情十数年,还客套什么,况为圣爷服务,是我荣幸!快把八仙桌搬来,咱越早作法越佳!”
  风及时甚快将左侧八仙桌移近,简长春置妥法器,道:“左爷生辰八字请送来。”
  柳碧玑眉头一跳,“定要么?”人是她接生,当然知晓。
  简长春道:“若无八字,助益不大。”
  风及时道:“姥姥请给!”已和青逸飞回首避去。
  柳碧玑挣扎中已写在桌上,道:“千万别流露出去。”
  简长春道:“毋需担心,待治妥他后,我再替他作法,守住三魂七魄,日后纵有人作法,只要道行比我低,已摄不了魂魄,圣爷亦安稳许多。”
  柳碧玑始放心,道:“那好,快起坛吧!”
  简长春终念得咒语无数,不断摇铃画符,且一张张贴于圣爷脸面及全身,随后复往门窗贴去,道:“窗符一动,即是魂魄到来,三位若仔细感应,总会发现。”三人期待着。
  简长春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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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斗 法
 
  郭奇秀和朱亮功又返回天临居找理亲王弘皙。两人同样想法——既然摄魂术有效,干脆多摄几魂,让左仲仪毙命为是,何需拼得你死我活,且未必有效。
  弘皙闻及法术有效,当然高兴,遂又带人前往后殿神坛,找及张虎皮,欣喜道:“法术有效,干脆把他摄死算了!”
  张虎皮神光陡涨,架势已现:“行!死了一个左仲仪,杭州城少一霸主!”随又开坛作法,此时已近黄昏,蜡烛点得灯火通明,平添不少灵气。
  张虎皮烧完十二道灵符后,摄魂咒语念个不停:“金精一启,三元六分,七极四现,流魂入敛,尽落我身,黄象纷驰,幻化元婴,养育九妖,胎生两界,风火争引,令!”秘咒念完,符胆一去,赫见草人无动静,他复吸来鸡血,往草人吐去,并开启葫芦,准备摄魂。
  左仲仪身躯突然一颤,贴在身上灵符掀动,体内似有东西将窜出,瞧得青逸飞、柳碧玑、风及时三人惊心动魄,不知所措。
  简长春冷道:“妖人已施法了,且让他再摄去一魂一魄,待回来路上也较有伴!”仍作法护左仲仪魂魄飞去。
  三人不知妥见不妥,然既已开坛,唯有由他去了。
  张虎皮摄得魂魄过来,想逼他进入葫芦,谁知魂魄却是不从,冷声说道:“老妖道,你耍邪法,恐要遭报应!”
  朱亮功、郭奇秀、弘皙清楚见及左仲仪魂魄骂人,登觉不可思议,难道自己已炼了阴阳眼?擦揉眼睛再瞧,仍甚清楚,且幸灾乐祸瞧个爽快。
  张虎皮却疑惑,魂魄竟然不听使唤,冷道:“再不入葫芦,小心我吐你乌鸡血!”
  左仲仪冷道:’“什么血也没用,等着受报应!”转向郭奇秀:“你也一样,尚不知悔改么?”
  郭奇秀虐斥:“你倒皮得很!”二话不说,猛吸乌鸡血,往魂魄吐去,左仲仪东闪西闪,张虎皮跟着打转,吐得满室皆血,郭、朱、弘三人多少沾上,抱怨连连。
  张虎皮没办法,拿出降九符化得满室火花,始将魂魄逼入葫芦,立即封口,得意说道:
  “好了,已经没事!”
  弘皙被整得火气直冒,喝道:“其他魂魄一并摄来,让他死得难看!”
  张虎皮正有此意,随又作法摄魂,谁知简长春已反击,始终护住魂魄不放,张虎皮这才知晓有高人相抗,冷虐邪笑:“原来是三流道士,不怕走火入魔么?”
  简长春道:“道长,多耍邪法,必自食恶果!”
  张虎皮道:“呵呵,倒教训起我来了,连你一起收拾!”登时加强符法,耍得满室符火闪闪,煞气逼人。
  简长春抱元守一硬撑。
  然左仲仪魂魄受摄,似要飞出身体,又被挡回,全身抖颤,甚是痛苦。青逸飞、柳碧玑瞧来甚是不忍,风及时一旁安慰:“忍着忍着,就快过去!”要圣爷及两女皆忍着。
  张虎皮一招收不了魂魄,怒火更炽,咆哮中,乌鸡血再吐,仍失效,迫不得已喝道:
  “跟你拼了!”咬破自己右手中指,将鲜血撤在灵符及草人身上,灵符化去,鬼影幢幢,原是亮红火光,此时全数变成碧青色,森森可怖。
  左仲仪终受不了呻吟,全身再颤,身上符录直抖,一股阴气直欲冲出嘴巴,若非血符玉佩挡着,灵魂早飞去。
  挣扎至极限之际,简长春突地喝道:“血符破妖坛!”狂话喊出,亦将右手食中指咬破,捏着指诀,直把鲜血沾向玉佩,瞧来虽是沾血,实则暗中偷功引灵符,这一引动,赫见青森灵魂引带血符之红光,直往窗户冲去,那两道青红森光穿透窗户灵符后,已化为一体,直往天空射去。
  此时天色已暗,瞧来似若小流虹,甚为显眼。
  小流虹直冲张虎皮法坛,方穿入外坛护坛符之刹那,张虎皮顿觉不妙,骇道:“血符护魂大法?”想要走避已是不及,小流虹猛穿神坛,轰然巨响,神坛暴裂,草人乱飞,那摄魂葫芦亦裂,左仲仪魂魄已被小流虹吸去,旋个大圈,迳自穿窗而去。
  张虎皮则在神坛暴裂之际,吐血倒地。毕竟神坛乃靠其元神守护,如今受击,元神亦受损,三魂七魄未被震散已是侥幸,哪能全身而退。
  郭奇秀、朱亮功、弘皙等三人早吓得伏地抱头,没命往外溜去,对此妖邪斗法,实有莫名恐惧。
  至于左仲仪魂魄在小流虹护持下,安全飞回圣帮,找到躯体,直往嘴中穿去,左仲仪终于还魂,呃地一声挣扎,嘴巴咯咯咬着。
  风及时见状急道:“圣爷咬不得!”伸手想扳开牙关,又觉失礼。
  正挣扎处,简长春一手揪出玉佩,笑道:“抽出不就没事?最险处乃是他刚醒来那刹那间。”
  风及时干笑:“你又没说可抽出,但总算平安了吧?”
  简长春拭着汗水:“魂魄皆回,应是平安了,血符竟然如此厉害,实是道家至宝!”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青逸飞急道:“快施法让他永远不再中邪!”
  柳碧玑道:“对,快施法,免得他又被摄去。”
  简长春道:“血符已混我的血,化光穿入他体内,多少有护持作用……不过还是加层护网为佳!”
  说完将玉佩置于左仲仪胸口,随即耍出桃花木剑及道法,为其护持。
  待灵符化去十数道后,简长春始收招,道:“我已以十二天都法门替其护持,日后将不易再受摄了。”遂解其穴道,并将人唤醒。
  众人目光瞅紧左仲仪,想瞧瞧是否将和先前一样想吃糖?
  幸左仲仪恢复知觉,宛若生场大病,热汗直流坐起,见得众人及处处灵符,诧道:“这是?……”
  柳碧玑道:“想吃雪花糕和桂圆么?”
  左仲仪干笑:“那是孩童之事,姥姥突然提及?”
  柳碧玑闻言激动道:“恢复正常了!”青逸飞、风及时顿显高兴。
  左仲仪诧道:“我?”
  柳碧玑道:“你中邪啦,还是青姑娘把你扛回来,且经简道长替你收魂摄魄,终能回魂!”
  左仲仪依稀有印象,想来不由惊心动魄,立即道谢,青逸飞听来甚窝心,直道没事即好。
  简长春道:“可见着对方那头是谁?”
  左仲仪灵魂出窍,直若作梦,多少记得,道:“是理亲王弘皙请的道士,留有八字胡,旁边有朱亮功和……理亲王吧!”始终不敢说出郭奇秀。
  简长春额首:“没错,应是对方,那胡子道士如何?”
  左仲仪道:“似满身血,你毁了他的祭坛?”
  简长春道:“不,该是你毁的,呃,也算上青姑娘一分,幸她的血符玉佩护持,始能奏功!”指其胸口。
  左仲仪摸出玉佩,瞧得血丝处处,感激再谢!“多谢青姑娘帮忙,”欲交还玉佩。
  青逸飞急道:“留着,说不定妖道还会耍邪法:”
  左仲仪一愣,然仍交回,道:“若真如此,届时再借用即是,如此贵重之物,实不便占为已有。”
  众目下,青逸飞窘于推拖,只好收下,道:“那你自要个小心了。”
  简长春笑道:“以后可不易再中邪,圣爷大可安心。”
  左仲仪道:“若中邪征兆为何?”
  简长春道:“好似灵魂要飞出,似在做梦。”
  左仲仪道:“懂了,将会预防。”
  简长春见事情已了,始收拾东西,准备告退。
  风及时要求他赐灵符几道防思于未然。
  左仲仪道:“道长若身分已露,恐道报复,是否搬进城,较能照应。”
  简长春道:“我且云游四海,对方未必逮着。”
  风及时道:“可是若有状况,如何找得道长?”
  简长春道:“血符玉佩可护持,要沾血即可,至于我嘛,有缘自能再见,就此告辞!”
  东西收毕,背囊而去,左仲仪急让风及时奉上缘金百两,也好让道长云游无后顾之忧,简长春长笑而去。
  在此同时,总管郭良儒及数大高于亦进门请安,左仲仪直道没事,支开对方,心情却沉。
  柳碧玑道:“得收拾郭奇秀,否则祸害连连。”
  左仲仪叹道:“这是我所最不想见到者。”
  柳碧玑道:“行至此已无退路,你不找他,他可花样百出。”
  左仲仪道:“只可惜苦了郭叔。”
  柳碧玑道:“怪不得谁!照我想法,将计就计,你且装做未痊愈,到外头求医,阿秀奸诈,必定跟来。”
  左仲仪领首:“就此办吧!”
  青逸飞道:“我该走了……”毕竟自己非圣帮之人,怎好赖脸至此。
  左仲仪急道:“怎可走人?我还想聘你当帐房,况此时已晚,不便他去,住下吧。”青逸飞当然愿意,只是说不出口。
  柳碧玑笑道:“少了你,圣帮铁定失色不少,暂住下,圣爷冒充求医,也得你护持才行!”
  青逸飞道:“我……”
  柳碧玑道:“什么你你我我?跟我来!我还想邀你谈那神霄灵童怪事呢?”拉着美女,迳自去了。
  左仲仪如获重释,白天于船上失态,多少有所印象,忒也困窘,幸对方已原谅自己,倒是因祸得福。
  受摄之下,甚觉疲累,他不敢胡思乱想,赶忙盘坐调息吐纳,以让心情平复,精力恢复。
  至于青逸飞被招待于清幽客房,其实柳碧玑并末缠问多久,且大都在替圣爷说好话,暗示着两人最相配,青逸飞听来窘脸甜心,柳碧玑不久已去。青逸飞幻想中午一幕,竟然被强吻,且胸脯遭及非礼。
  在此静夜中感受,竟是激荡连连,春梦无限,少女激情已然奔放,舔着嘴唇,尤其甜腻。
  张虎皮在作法失败且吐血倒地后,已幽幽醒来,那血,是混着乌鸡血,洒得整座神坛皆是,凄惨无比。
  见此局面,可说一世英名尽毁。
  他实未料到对方法术高强,且另有法宝,整得自己灰头土脸。
  然就此英名被毁么?
  张虎皮当然不甘心,或许这只是场意外,毕竟自己从未如此失过过,瞧及墙上仍完好如初之三清神像,那正是法力仍在之证明。
  他不断催眠自己,以寻得信心,且思索如何化去此狼狈情景,转念中,服下丹丸,使自己瞧来精神较佳,活动活动筋骨,除了内伤,并无多大筋骨扭伤,故仍抓起桃花木剑,故意刺向血草人,喝道:“太子爷别吓着,我还是把恶魂给制住了!看!血人已穿心!”步向大门,推开红门,外头几位吓得脸色失青者,仍不敢靠过来。
  张虎皮笑道:“别紧张,只是施法小小有误差,我应该拔掉葫芦瓶塞,且先落护身符,一着急忘了,终也引来麻烦,没事没事!”
  弘皙冷道:“怎会没事,我还看你口吐狂血,现在一身是血!”
  张虎皮笑道:“那是鸡血,若真的重伤,我岂能站在此跟三位说话?”
  弘皙一楞,也对,道:“可是神坛怎毁了?”
  张虎皮道:“那是我施法不当,自行毁的,但三清天尊可毫发无伤,那是最高境界,化若天神护体,太子爷不信,可过来瞧瞧!”
  弘皙不敢靠近,只移左两步,往正门瞧去,果然内墙三尊神像仍在,心绪较平,道:
  “你怎可弄错?搞得大家心惶惶?还有那小流虹又是何事?怎厉害至此?”
  张虎皮干声道:“我引动的,只是忘了不能用葫芦收伏,要用摄魂鼎,引来爆炸,实是罪过。”
  郭奇秀道:“左仲仪又如何?他的魂魄已失?”
  张虎皮道:“虽失去,也未必回到他体内,照样让他昏昏沉沉,疯疯巅巅!”心想找时间再摄他便是。
  郭奇秀暗道还好,道:“别乱说,我会去证实!”
  张虎皮道:“最好,否则还怀疑我呢!”
  朱亮功则静观其变,毕竟这码事不碰为妙,只要护住自己生辰八字,什么毛病也没有。
  弘皙摆摆手:“你惹的麻烦,自己处理,下次吐血,也别吐的我满身!”受不了龙袍受血,已匆匆离去。
  张虎皮见其态度、言词,知己度过难关,暗道好险,否则以其暴戾个性,随时可能反目成仇,掉头是常有之事。
  朱亮功亦找藉口告退,对于张虎皮,不管真假,总也得罪不得,故仍持之以礼。
  郭奇秀则较冲动,直问道:“左仲仪当真仍受摄?”
  张虎皮冷道:“自己去瞧瞧不就得了?”懒得理他,甩头回去收拾残局,他只在乎太子爷,哪顾得这小角色。
  郭奇秀自尊受损,暗斥之:“莫要让我发现左仲仪完好如初,否则拆你抬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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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狡 徒
 
  左仲仪休息一天一夜,精神转佳,两腿伤势痂皮已落,转为红肉封口,应是病愈,此时不再受击,应不会裂开,总也安了心,始开始计划逮人。
  盘算后,仍决定选丁婆山为地点,毕竟火鹤真人可能已出游,利用其住处,最像极二度求诊。
  青逸飞没意见,风及时说此计甚佳。遂雇得不起眼小马车,让圣爷和青逸飞乘坐,自己则充当车夫,悄悄出城去了。
  左青两人并肩而坐,总觉困窘,然过得两刻,心灵取得契息,终也甜蜜。左仲仪突地抓着青逸飞柔荑,窘声道:“多谢你这么多天帮忙……”
  青逸飞窘抽两次,却因空间狭窄,无法抽回,只好由他,涩声道:“可别乱来!”
  左仲仪笑道:“现在乱来,要是车篷掉了,岂非走光!”
  青逸飞窘斥:“少不正经!我可只答应当帐房,其他可未答应!”
  左仲仪道:“其他是什么?”
  青逸飞更窘,突地恼羞成怒似地喝道:“其他是肯你的肉!”当真往男人肩头咬去,吓得左仲仪急闪一边,然实在太窄,逃无去处,硬被啃了一记小麻疼,倒也不敢作怪,苦在那里疼唉着。
  青逸飞呵呵虐笑起来:“这便是说错话代价,还想尝尝么?”
  左仲仪干声道:“不敢不敢!”
  就此两人一路上含情斗俏,闹得津津有味,感情终上层楼,未若以往,深情难现,动辄误会。
  丁婆山法锭,一时辰即到。
  左青两人恢复镇定,在风及时护守下,青逸飞扶着左仲仪,直往山区火鹤真人隐居处潜去。
  绕行三里,终见竹屋,题有“火鹤法堂”四字,勾划了,正出于简长春手笔。
  风及时唤道:“简道长在么?我是风及时!”幸未回话,风及时暗道果真走了,立即引入入室。
  里头一切从简,唯一光采乃来自左壁上画工甚仔细的三清天尊神像,青逸飞一眼瞧出,简长春应是龙虎山天师派,难怪法力高强。
  风及时道:“他既走远,圣爷往下就是,您的伤可好?若不行,得派高手埋伏四处,免生意外。”
  左中仪道:“不必了,阿秀贼得很,一有动静,必不肯上勾,咱依计行事:”
  风及时得令,已抓来大堆符录,暂且充当法师,摇着摄魂铃,且焚灵符,耍得有声有色。
  左仲仪则时有疯言疯语,学孩童叫着要吃糖,听得青逸飞欲笑不得,强忍着抽肠,幸在屋内,否则恐穿帮。但经过几次已调适过来,配合演出,时而焦切往屋外窥瞧,慌张说道:
  “大师何时间来?”
  风及时回应:“快了,应不久……”
  三人就此演戏不断。
  左仲仪偶装疯癫奔出门外憨笑,后被抓回,以取信窥探之入。
  郭奇秀果然潜跟附近,在瞧得左仲仪数次奔出且皆痴笑后;已被蒙骗而认定对方并未痊愈,暗付:“看来张虎皮所言不假,对方并未回魂,正是收拾好机会!”
  他已盘算如何下手。再观察一阵,暗道:“显然他们在等火鹤真人回来,已是黄昏,今夜可能留宿于此,是该动手,否则对方等人不及,必定转往它处,如此—来,变数必多,我且调来杀手,一并将他们杀了……,或该留下青逸飞这贱人!”
  想及日后非礼,郭奇秀淫笑不断,潜退而去。
  双方就此耗上,各逞机锋。
  直到深夜。
  竹屋仍见火盆焚符,火苗呼呼乱窜,瞧来诡异。
  郭奇秀怎知对方早设下圈套,已偷偷引得十名杀手,潜伏附近,他且蒙上脸,以混淆目标。
  十名全是一等一高手,对付白痴圣,铁定稳操胜券。
  郭奇秀如此评估,胆子顿壮,复再逼近二十丈,准备疯子圣爷出现,一刀砍了他。
  待半刻钟一过,左仲仪当真挣脱青逸飞,撞门而出,痴然一笑:”可好玩了,我好像神仙!”抓得身上贴着符录;散耍空中,且翩翩起舞。
  郭奇表见他一副陶醉模样,且往自己移来,机会实千载难逢,登时抓紧利刃,运足真劲,身刀合一,化若一道劲光,快逾闪电扑去。
  刀光似箭,冷厉真取心窝。
  一闪迫近只剩半尺。
  眼看即将得手。
  郭奇秀感觉刀光已冲入对方衣衫,胜负将定。
  岂知左仲仪突有动作,身形一挺,锵然闷响,利刀刺中铁板之类硬物,断成两截。
  郭奇秀怔骇,自知要糟,正想弃刀而逃,谁知左仲仪右掌已劈出,喝道:“还不悔改么?”其掌劲已通玄,又靠得如此之近,郭奇秀根本无法定避,胸口中掌,打得鲜血直吐,倒栽数丈远,跌地不起。
  十名杀手见状,四面八方截来,利刀尽砍,欲置人于死地。左仲仪乘胜追击,猛地施展“断浪毁涛”绝掌,左右开攻,任那杀手狠猛,仍难逃怒掌,左右各三人被打得人仰马翻跌退连连。
  青逸飞亦冲出,算盘子直射左侧另两名杀手,十数颗齐冲,任杀手挡掉些许,仍难挡全部,闷呢中,肩背全受击,滚退连连。
  风及时则负责料理右侧两人。在突袭下,对方难逃掌劲一一受伤跌退。
  十名杀手一个个照面全数落败,这才惊觉圣帮之可怖,哪还敢再战,纷纷弃人而逃。
  郭奇秀则最先开溜,他原是落地打跌,但知情势不妙,猛地忍住伤势,滚身欲逃,然左仲仪早拿他当目标,随时注意其动作,忽见他挣扎逃去,一个闪身迫近,冷道:“还逃么?”数指截中其膝穴,终迫他下跪不起。
  风及时则迫退杀手,返身掠近郭奇秀,截其穴道后抓往圣爷面前,伸手扯下其面罩,复又扯其假胡子,露出原貌。道:“果然是你!”
  郭奇秀冷哼:“要杀要剐请便!”
  左仲仪叹息:“至此仍不知悔改么?”
  郭奇秀冷道:“各事其主,悔改什么?待弘哲太子知晓,必派兵拿下圣帮,届时看看孰胜孰输!”
  左中仪叹息:“你若不想待在圣帮,大可名正言顺自行创业,亦或当官为相皆可,怎回过头设计盗吞圣帮库金,且谋害我呢?”
  郭奇秀冷道:“谁盗库金,我只不过要回郭家百年来被你们剥夺之金银罢了。”
  左仲仪叹道:“实是心邪,任何歪理皆说得出口,带回去吧,装在车箱,莫让圣帮丢人。”
  风及时封去郭奇秀嘴巴,免得吼叫,随即抓人上车,先行而去。
  左仲仪慨叹不已。
  青逸飞道:“何不杀了他,永绝后患?”
  左中仪道:“我怎忍下手,郭叔唯此独子,杀了岂非绝后!”
  青逸飞道:“真是忠臣孽子!”知其难处,不再多谈此事,道:“你可伤着?”
  左仲仪从胸口抓出巴掌大铁片,道:“还好,只差半寸,他可真心恨死我了!”丢下铁片。“咱也走吧。”步行而去。
  青逸飞知其心情沉重,不再多言,默默跟于左侧。
  圣帮刑堂外围只守着风及时,至于护卫则调开三十丈,免于听及审判。
  青逸飞则因属客人,不便涉入其中,已被柳碧玑带往客房休息,柳碧玑亦是奴仆身份,无权干涉帮中要事,暂且避开。
  刑堂上只剩左仲仪,以及被捆绑双手的郭奇秀。
  烛光森森闪闪,照得两人冷漠表情,时间似已冻结,落针可闻。
  郭奇秀始终不肯低头,一副不屑且视死如归模样。
  左仲仪只能暗叹,忠孝节义已不适合此人。
  不久终于听得总管老迈焦切声音传来:“少总管找到?”光是往刑堂跑,已知事态严重。风及时不敢多言,往堂内指去,郭良儒悲切奔入。
  左仲仪坐定内角石椅,郭奇秀傲岸立于右侧,始终不肯下跪。
  郭良儒赫见儿子,怒火中烧,猛地欺前,一巴掌抱去,厉道:“还不下跪!你这小畜牲!”
  叭一响,郭奇秀脸现五痕,仍自傲挺:“凭什么要我跪,他又不是我的谁!”
  郭良儒怒道:“反了反了,怎生得你这孽种!”
  一脚甩去,压中儿子膝盖,始迫他下跪,不禁老泪纵横,跪下拜礼:“老臣丢人,对不起圣爷栽培,且赐死罪,以诏天下!”叩得额头发红见青。
  左仲仪叹道:“郭叔毋需如此。”运劲将他扶挡,免伤身体。
  郭良儒泣声道:“犯此重罪,老臣岂能无责,愿以死谢罪!”
  郭奇秀冷道:“我犯何罪,你且把他当皇上,磕得如此奴才?”
  郭良儒怒斥:“你盗取库金,谋财害命,莫说在圣帮,就是一干百姓亦难逃一死,还不认罪!”
  郭奇秀冷道:“我盗何库金?现不全都在宝库;我谋杀何人?你的圣爷不也好端端坐在上头!”
  郭良儒怒斥:“还想狡辩!盗吞库金已是不该,也敢骗取圣爷生辰八字,你居心安在?”
  郭奇秀冷笑:“反正难逃一死,多干几样,又能如何?何况辅佐弘皙太子也没什么错,只恨运气差一些罢了。”
  郭良儒泣声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可怖?尽想些不忠不义之事?既知难逃一死,还拼命干些叛帮行径?”
  郭奇秀道:“当了两代奴才还不够,要我再当下去?圣帮不是靠我们打天下,哪有今天,你是被奴化了么?”
  郭良儒厉道:“当真反了,待我杀了你这畜牲!”欺扑过去,掐其脖子,郭奇秀武功被封,难以抵挡,霎时吐舌翻眼,呃呃闷叫,郭良儒再狠心,又怎杀得了亲生子?登时涕泪纵横,再次松手,跪向左仲仪:“圣爷请赐死我俩吧,我已无脸再见天下人。”
  左仲仪叹道:“郭叔只一个后代,我又何忍断你子孙?带回去吧,永远监禁,莫让他再踏出圣帮一步,也算是对弟兄有个交代。”
  郭良儒闻言喜从悲来,赶忙磕头:“多谢圣爷手下留情,老臣没齿难忘!”转向儿子:
  “还不快谢圣爷不杀之恩!”
  郭奇秀冷道:“谁稀罕!”仍不肯磕头。
  郭良儒怒道:“不知好歹!”欺向儿子,硬逼其磕头。
  左仲仪瞧得心酸,道:“郭叔带回去吧,磕头已无意义!”
  郭良儒这才道谢连连,随即押着儿子,从左侧门退去。
  左仲仪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儿子竟然不听老子。犯了重罪,尚不知悔改,苦了老子涕泪纵横以求情。
  风及时进门,道:“不逼他说出库金藏处?”
  左仲仪道:“他视死如归,恐也逼不出,倒是高蛟兄弟搜功不差,久了自然有结果,至于郭奇秀,关他三年五载,其知大势已去,大概会拿此交换条件,由于圣帮已较稳定,失金已非要事。
  风及时道:“一切听圣爷安排。”
  左仲仪道:“夜深了先回去休息。”
  风及时道:“属下仍想到总管府第外围,免得总管把人放了。”
  左仲仪道:“郭总应不会!”
  风及时道:“以防万一。”左仲仪没意见,风及时始引带手下,暗中守在总管府第外围。
  左仲仪望着十数年未动用之刑具,其皆已生诱,感慨甚深,希望郭奇秀是首位,亦是最后一位。
  郭良儒已将儿子关进原是藏库金之密室里。
  金块、珍宝皆空,竟然变成关儿子牢房,实让郭良儒始料未及。
  一世英名就此毁去,且儿子并成重犯、叛徒,任谁皆难以承受打击,郭良儒一夜间苍老许多,且哭红双眼。
  他仍想劝儿子悔改。
  郭奇秀冷道:“要我悔改可以,解去我武功,及身上链索!”
  他早知左仲仪不敢要自己性命,故仍做岸不屑,待关在自家密牢后,已准备二次诡计,收拾父亲,以便脱逃。
  郭良儒斥道:“还想耍诈么?武功是铁定恢复不了,链索也不能开,你的命是捡回来,这辈子休想要出此牢。”
  郭奇秀喝道:“若真如此,我宁愿自杀死去!”
  郭良儒终难狠下心,叹道:“你好好反省,圣爷现在饶了你,即不想取你性命,也不想太为难郭家,这是恩德,别让他太难堪,好歹也待上三年五年,给圣帮有个交代,你若有悔意,圣爷必会放你出去,听爹的准错不了。”
  郭奇秀暗斥:“三五年?未免太久!我看三五天还差不多!”外表终现悔意,叹道:
  “孩儿岂愿意如此,只是犯了重罪,越想越怕,才失去理智,可把爹给拖累了?实是万恶不赦之徒!”
  郭良儒欣喜道:“知道错了就好,幸圣爷没事,圣帮亦完好如初,悔改才有意义,否则爹也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郭奇秀道:“可解我身上链索?套着甚重,反正我武功被封,怎能逃去?”
  郭良儒道:“好吧,只要你不走,爹尽量依你。”遂让儿子伸出手铁栅,拿得钥匙开启,郭奇秀松绑,顿觉如获重释,抚着手腕,道谢连连。
  郭良儒道:“千万别打歪主意,勿想逃走,外头仍有重兵把关,圣帮治军严明,岂是假的!”
  郭奇秀道:“孩儿真的不逃,我受点伤,让姬阿姨弄点补品如何?”
  郭良儒道:“只要不逃,一切好办!”拿出一瓶疗伤圣药:“你先服下要吃什么,爹帮你处理!”
  郭奇秀遂说得几样可口补品,郭良儒始去料理。
  瞧着石墙小宙透穿斜落月光,郭奇秀仍觉信心十足,此次出去后,必投靠理亲王,帮他打天下,再回头收拾圣帮,以免再犯人单势薄之错误。
  想及伤势,盘坐下来,服得圣药,开始调气。
  郭良儒暗中窥探,但觉儿子瞧来似真有悔意,始敢放心离去。
  次日一早。
  郭良儒亲自带着人参鸡等补品前来。
  郭奇秀感激道谢,吃得个舒舒服服。
  郭良儒瞧在眼里,欢欣于心,只要儿子悔改,一切好谈。待其用餐完毕后,郭良儒仍念着圣爷恩情,决定前去回禀,以告知儿子之悔意,好让圣爷莫再担心。
  郭奇秀落单下,开始运劲冲穴,然总觉手法怪异,若无外力帮忙,恐难生效,主意仍落在胸大无脑,只想爱财之二娘姬明珠身上,遂唤道:“二娘快来啊!我有一批珠宝,请帮我取回。”
  姬明珠认识他在先,自有爱慕之意,只可惜这家伙不识货,把自己推给他老子,幸好过得丰衣足食,穿金戴银,否则不怨死他才怪。纵使老头交代不能去见小家伙,然闻及另有珠宝可取,她可难忍诱惑,终登门拜访,里头守卫全是总管手下,不像外围严格,在二娘执意下仍放行。姬明珠得以登堂入室,进入原是宝库之秘牢。
  郭奇秀见得姬明珠冶艳身躯及那双尖耸大奶子,总想蹂躏她,对方原是妓女,初夜权给了自己,若非嫌她胸大没脑,无法带出场,否则留在身边泄欲,倒也不赖。虽已介绍予父亲当二娘,那是在引开父亲专注自己行径,且只顾尽忠圣帮,如今和圣帮闹翻,父亲任何想法已不重要,故若再和姬明珠暗通款曲,亦非啥了不得之事,毕竟对方是妓女,人尽可夫,说不定她早偷了不少人。
  姬明珠见及郭奇秀,呵呵笑得花枝招展:“小冤家怎混到坐牢呢?干了啥坏事?听说你偷了圣帮不少金银财宝,此事当真?”总是一身白丝裙滚金缎花,珍贵却俗气,她却永远乐此不疲。
  郭奇秀道:“偷了七八车,那是郭家应得的,我死也不还他!”
  姬明珠道:“那当然,看!竟连我手上珠宝全拿走!”抱怨地耍了手指,随又贪腻一笑:“不过幸好有银票可抵,且还赚了不少银!”从胸口抓出几张银票,少则十数万银,多则数十万金。
  郭奇秀知其乃受自己勒索,父亲所开出之空头银票,却也不拆穿,道:“银票只能看,不能戴,我的书房左侧书桌脚下,有一盒子,里头有几样珠宝,全赏你!”
  姬明珠诧喜:“当真?太好!来来来,让二娘香一个!”当真想拥吻。郭奇秀邪笑着迎向她,让她吻脸颊,乘机摸抚其酥胸,软柔上手,甚是舒服。姬明珠一楞,闪至一旁:“小家伙?”
  郭奇秀笑道:“还装么?我爹恐也不行,你不寂寞?子代父劳也是应该!”姬明珠从怔愕中惊醒,媚笑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还以为我不再迷人呢?”
  郭奇秀挑逗道:“怎会,只是多让我爹罢了。”忍不住拉扯姬明珠过来,尽往其酥胸吻去,挑拨得其心难熬,欲火高涨,就快呻吟。郭奇秀突地说道:“可有钥匙开铁门?隔着一层栅栏难办事。”
  姬明珠道:“有是有,可是老爷交代不能开……”
  郭奇秀将她抛开,冷道:“要我死在这里么?你怎不为自己想想,我爹若死了,谁才能照顾你?何况我盗了圣帮大笔珠宝,咱远走高飞,到无人知晓地方,另筑爱巢,不是顶好?
  你若不要,那就算了!”
  姬明珠目光一亮:“你当真要带我远走高飞?”
  郭奇秀道:“不然要带谁?当初把你买下来,原就想留在身边,只是我爹看上了,借用几回也是应该,现在总该收回了吧!”
  年轻俊美少年胜过老头百倍,何况两人早发生关系,姬明珠终也心动,低声道:“好吧,我是依了你,可是内有家仆,外有圣帮高手,如何走得掉?
  郭奇秀道:“先把钥匙弄到手,再弄件仆衣服,以及假胡子,我书房左柜有东西,你去取来,咱冒充走人。”
  姬明珠带着刺激道:“连同珠宝?”
  郭奇秀道:“没错,快去,越快越好。”
  姬明珠猛点头,晃脑晃脑地飞奔而去。
  郭奇秀暗付,没想到随便便丢于父亲身边的女人,竟会成为救命棋子,实是老天有眼。
  不到两刻钟,姬明珠已提着餐篮行来,瞒骗家仆说是送餐,倒也过关,顺利进入库牢,得意笑道:“你老说我没脑子,我可用了计谋,将衣衫置于餐篮中,至于你给我的宝戒,项链,全戴在身上,任谁也疑不了。”伸及双手十指,戴着七枚翡翠翠星钻亮戒,胸口且挂要碧青五项链,高贵不少。
  郭奇秀暗道宝物蒙尘,此全是收藏精品,却被糟蹋了,然性命要紧,仍夸奖几句,要她快速将易容东西拿来,开始换穿佣仆素衣,以及粘上胡子。
  姬明珠瞧得呵呵直笑:“你倒像唱戏的,说变即变!”
  郭奇秀道:“快开门,时间宝贵!”已将换下衣衫故布疑阵,往棉被塞去,装成睡觉状。
  姬明珠呢地一声,大脑晃闪,干笑道:“倒忘了!”从腰际拿出铜钥,开启铁栅门。活该郭良儒失算,宝库原只一副钥匙,姬明珠却爱财如命,偷偷仿制一把,临时派上用场,耍来轻而易举。”
  犯罪让她莫名兴奋。方一开锁,即已低声招手:“跟我来!”状若小偷开溜。
  郭奇秀暗道笨东西,道:“你现在是二娘,且把我当仆人,唤着阿清或阿福把餐篮提起来走人。”
  姬明珠恍然:“到底是阿清还是阿福?”
  郭奇秀道:“阿清!”
  姬明珠笑道:“就阿清!”吊高嗓子,道:“阿清,大少爷吃饱啦!收拾收拾,快走人啦!”
  郭奇秀应是,提起餐篮,跟在后头。
  及至外头,姬明珠故意挡在家仆身前,交代道:“别乱走动,大少爷随时传唤,得有人照应,我还得回去料理补品,听见没?”
  两位家仆应是,满脑子幻想二娘尖耸奶子定是迷人货,一时忘了注意另有他人,郭奇秀乘机步出大门。
  姬明珠见诡计成功,媚声笑道:“好好照顾,重重有赏!阿清走吧!”见郭奇秀已在前头,急步追去。
  两家仆暗道:“阿清?”瞧其拘偻背影,疑惑何来过?然密库原在厢房暗处,并无大庭园,只丈余即是转角回廊,郭奇秀甚快转入,两人纵使疑惑,却无从再窥端倪,只好回头瞧及密牢,铁窗内,太少爷仍在休息,两人素知大少爷脾气,怎敢打扰?想着只要人不丢,一切没事,带上门后,一切没事。
  无聊中,一家仆说道:“阿清是否是二娘娉头?怎未见过?如此年轻女人,怎熬得了夜夜空虚?”
  另一人道:“少胡思乱想,老爷可对咱不薄!”
  先前家仆挑挑眉头,不再回话,若非老爷恩情,恐也勾引骚二娘,哪容阿清占便宜。
  两人始终未联想阿清可能他人冒充,郭奇秀在姬明珠护航下,走得甚是顺利,从容。
  姬明珠想回闺房收拾家当,珠宝倒是没了,但衣服可不少。
  郭奇秀道:“丢了它,我多的是银子,替你作个千百件。”
  姬明珠目光一亮:“当真?你可比你爹大方多了!且由你啦!”摸摸胸脯银票,实在许多,终放弃收拾家当,护着男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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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忠 魂
 
  郭奇秀选了侧门,避开风及时封锁。由于有姬明珠护航,郭奇秀又易容精准,身躯半偻,倒未引起注意,毕竟姬明珠乃出名胸大没脑家伙,任谁亦未料着她会干此勾当,故两人走来甚是顺利。
  眼看只要再穿过圣帮侧殿后,即可逃出封锁范围,算算路程只不过五十丈,郭奇秀暗喜于心之际,忽见前头月门闪出向圣爷请安,匆勿赶回之郭良儒。
  若非郭良儒觉此为丢脸事,转走侧门钻行,双方恐也错开,此时于月门处,差点撞个正着。
  姬明珠作贼心虚唉呀惊叫,郭良儒原是低着头,突被惊醒,抬头乍瞧,见及花枝招展夫人竟在眼前,怔道:“你怎会在此?”
  姬明珠窘红脸面:“我我……”
  郭奇秀却乘机低头闪过父亲,想浑水摸鱼开溜。
  然郭良儒对胡子男人特别敏感,怔急道:“等等,你是谁?”追掠过去。
  姬明珠急道:“他是阿清,别追啦!”
  郭良儒越觉怪异,轻功顿展,快步追转月门,喝道:“别走!”岂知方转出月门,郭奇秀已等在那里,恨道:“你这是何苦!”
  郭良儒诧道:“阿秀?”怔楞中煞住冲势,郭奇秀怎肯丧失机会,一手扣其脖子,一手抓出匕首,冰冷押在脖子上,将父亲迫为人质。
  郭良儒骇道:“阿秀莫要一错再错!”
  郭奇秀冷道:“人各有主,我不想待在这里!”
  姬明珠已冲来,见人平安无事,欣喜直拍胸脯,直道:“好险好险!”随又想及身处险境,又自慌张急道:“阿秀咱快逃,有人来啦!”扯着郭奇秀腰带而行。
  郭良儒听得脑门轰轰欲裂:“你俩要私奔?”
  郭奇秀道:“没这回事!”
  姬明珠却枪声道:“对!我们要远走高飞,不要你啦!”
  郭奇秀斥道:“少说几句不行么?”
  姬明珠一楞:“我说错了?”一头雾水。
  郭良儒心头已滴血,悲张道:“孽子啊,你竟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郭奇秀冷道:“没这回事!”见得风及时和圣帮高手已迫近,心下一横,冷道:“懒得跟你说,护我一程,大家不伤和气!”猛把父亲拖着走,威胁风及时:“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风及时触目惊心:“他是你爹,你敢?”
  郭奇秀冷道:“有何不敢!留在圣帮只不过奴才一个,不如死了算了,让开!”硬是拖着父亲,迫人而行。
  郭良儒已心悲欲死,不作反抗,泪水直落,养子若此,实不如死了算了。
  郭奇秀当真以此要胁,迫行二十余丈,风及时投鼠忌器,节节败退,不得不通知圣爷前来处理。
  郭奇秀冷道:“找谁来也没用,逼急了,我和我爹将同归于尽!”
  左仲仪甚快赶来,见得此幕,轻叹不已:“阿秀你何苦为难你爹?他已替你求情免于一死,你还如此对他?虎毒不食子,子毒也该不杀父啊!”
  郭奇秀冷道:“少跟我说道理,囚在牢里和死人有何差别?你分明逼我慢性自杀,比一刀子了结更可恶,让开,否则我和爹同归于尽!”利刀迫得更紧,郭良儒脖子已见血痕。
  左仲仪暗叹:“放了他,我让你走!”
  郭奇秀冷道:“我不会放人,除非觉得已安全脱困!”
  左仲仪知其个性。伸手挥向子弟兵:“让开吧!他可以不要爹,我们不能不顾郭叔!”
  众弟子暗叹,让路两旁。
  郭奇秀冷邪一笑:“这才像圣爷,谢了!”拖着父亲,快速离去。
  左仲仪道:“风舵主,备一马车。给他乘去,莫要郭叔抛头露脸!”
  风及时应是,快速前去备马车。
  郭奇秀邪笑:“你也知家丑不能外扬?哈哈!”笑的更虐。
  左仲仪暗叹,只能任他嚣张而去。
  郭奇秀终穿出圣帮侧门,马匹已备妥,姬明珠一马当先爬上去,欣笑道:“没人,很宽敞!”
  郭奇秀喝道:“你去驭马车!”
  姬明珠一楞:“我不会!”
  郭奇秀道:“抓着缰绳,随便乱抽即可!”
  姬明珠哩了一声,实也无人可用,只好将就从。待郭奇秀押着父亲上车,缰绳一抽,马经过训练似知路程,立即往外奔去。
  左仲仪等人只能眼睁睁瞧其离去,内心无限悲戚感慨。
  圣帮马车特许毋需检查,郭奇秀轻易可出城。待奔十余里后,山区已近,郭奇秀始说道:“爹,原谅孩儿不孝,但为了活命,也只有如此了,孩儿根本无杀您之意,您该了解,现已至山区,我得走了!”深伯父亲反追,仍扯下窗帘,将其绑住,始敢穿窗而出,逃往山区。
  郭良儒始终哀莫大于心死,泪水直流,不做反应。
  姬明珠赫见心上人逃窝,亦且紧张:“阿秀你不带我走?”
  郭奇秀道:“全是山区怎能带你走,先送我爹回去,有空再去接你!”
  姬明珠急道:“我不要!”扯停马车跳身落地,直追过去。
  郭奇秀冷道:“不可理喻!”置之不理,直往山区奔去。
  姬明珠拼命追赶,然其一介弱女子,哪能追得了大男人,半刻下来,人影已失,气得她七窍生烟,喝道:“简直在利用我,早知如此,也不帮你脱逃了!”
  年轻的既已迫丢,只好回头再找老头,否则一介女子如何能存活?暗道苦命下,终返回马车,偷偷瞧向郭良儒,对方还是木讷无表情,泪水似亦哭竭,只剩泪痕。
  姬明珠干声道:“老爷别伤心啦!你儿子只想开溜,我只是帮助他罢了,我俩真的没有任何暖昧关系,真的没有,您别误会!”越是强调越觉心虚。
  郭良儒始终没反应。
  姬明珠无奈:“看您是悲伤过度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几天准没事。”跳上马车,替他解去窗帘,后以帘拭其泪,随又撒娇几回,郭良儒还是没反应。姬明珠叹道:“一场夫妻何苦呢?”忽觉兴趣:“回去再说,我替你按摩,疏通一下筋骨,自会好过些。”终调转马车,返回城区。
  十余里眨眼即至。
  马车复停在圣帮大门前。
  左仲仪亲自出门一探究竞。
  郭良儒终有反应。见人即下跪,涕泪纵横:“老奴对不起圣帮,对不起圣帮所有弟兄!”
  左仲仪急忙扶来:“郭叔别如此!”转向风及时:”决快扶他回房。”风及时遵令扶之,郭良儒哭得甚悲,几乎腿软,让人瞧来心酸。
  圣帮弟子暗叹不已。
  姬明珠乘机溜于后门回府去了。
  左仲仪无言以对,遣去众人,独自回书房,满脑子猜不透郭奇秀怎会做出此人神共愤之事?
  风及时送走郭良儒后,颇为担心返回禀报,道:“郭叔伤心过度,恐有自杀之虑,是否要派人看守?”
  左仲仪道:“在哪?”
  风及时道:“锁在房中不肯开门,直念着对不起圣帮,无脸见人。”
  左仲仪闻言急道:“快去,莫要真的出事!”
  两人快速奔向总管府第,守卫直指车厢院,两人再冲“佑宁雅筑”,这原是前任圣爷左海宁起居处。
  一名守卫已在撞门,急叫道:“总管可好?请开门!”
  左仲仪急道:“何事?”
  守卫道:“总管突然喊一句‘愧对圣帮’,随又听及咔地一响,好似椅子落地声,看是晕倒,唤来已无回音。”
  左仲仪暗道糟糕,猛地发掌震开大门,赫见郭良儒已上吊,惊骇叫着不好,欺冲而入,一手切断绳索,一手抱及身躯,扶往床头急道:“郭叔快醒醒!”真劲猛灌。
  风及时急道:“只差几分钟,有救么?”
  左仲仪极力救治,却发现劲道输灌不了。探查结果始知严重,悲叹道:“没救了,他在上吊同时已自断心脉……”
  风及时忽见桌上留有咬破指头血书,写着几个血红大字:恶妻孽子,愧对圣帮,一门忠烈,唯死赎罪。
  左仲仪读来,登时泪涌满脸,悲切说道:“郭奇秀啊你何忍逼死你爹?连他引以为傲的耿耿忠心都想夺走么?”
  风及时亦含着泪道:“奇秀虽恶,郭叔却义薄云天,他想传承一门忠烈皆不可得,终选择了自杀。”
  左仲仪收下血书,道:“厚葬他。”
  风及时应是,已步向床边,替郭良儒打理衣衫。
  忽见姬明珠急忙奔来,叫道:“老头怎么了?”
  左仲仪喝道:“还叫老头?”
  圣爷具无上权威,喝得姬明珠两腿发软,抖定当场,龟孙说道:“是,老爷他如何了……”
  左仲仪冷道:“现在疼惜,来得及么?郭叔为你,忍受多少笑话,你却始终让他伤心,至为可恶t”
  姬明珠惧声道:“我没有……”
  左仲仪冷道:“若非你助阿秀,他岂能脱逃,更可恨的是你还想跟他私奔!你可知你是他二娘身份!”
  姬明珠惧道:“我没有,纵使有,也回来了,老爷会原谅我的……”
  左仲仪摊着血书,道:“看第一行写着什么?”
  姬明珠惧声道:“我识字不多…”
  左仲仪冷道:“首句即写着“恶妻孽子”!”
  姬明珠急道:“不,老爷疼我如掌上明珠,他一向跟我如此说。”
  左仲仪冷道:“那是在你跟阿秀私奔之前。”
  姬明珠急道:“我没有,真的没有!”
  左仲仪冷道:“怀孕么?”
  姬明珠急道:“没有!我们没有关系,哪来身孕,我是清白。”模着扁平小腹,以资证明。
  左仲仪冷道:“我是说可怀有郭叔孩子?”
  姬明珠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怀孕,我们分房已很久。”
  左仲仪道:“那倒好办!把身上银票留下,至于手上戒指,胸前项链算是赏你,那些变卖,也够你舒服一辈子,天黑前,收拾东西,离开圣帮。”
  姬明珠诧道:“圣爷您这是?”
  左仲仪再扬血书:“替郭叔完成驱逐恶妻一事,你走吧!”
  姬明珠哪知一日数变,竟要落个荣华富贵尽失?慌张中急叫不要不要,老爷是爱她的,悲泣中想扑往郭良儒求救。
  风及时挡在前头,冷道:“他已不会回应,你走吧!”乘机伸手探入其怀中,抓出大叠银票,姬明珠疯狂欲抢,风及时抽出利刀,挡在前头,冷道:“不要命了么?”
  姬明珠骇然不敢动,泣声道:“那是老爷赏我的,快还我,否则老爷将死不瞑目……”
  风及时冷道:“还你才死不瞑目,还不快走!”
  姬明珠临时诡计上心,急道:“我怀了他小孩,真的!快把银票给我!”
  左仲仪冷道:“要我关你十个月,看看能生小孩么?”
  姬明珠被威严所摄,不敢再闹,泣声道:“圣爷可怜我孤伶一人,没那笔钱,养不活……”
  左仲仪冷道:“胃口顶大?你知那条翡翠项链可换得三栋宅院么?可让一般家庭吃上一辈子温饱,再不走人,把它全数没收。
  风及时应是,待要抢宝,姬明珠骇极抓紧,没命往外逃去。风及时始派四名手下挡着她,直她走出圣帮为止。
  左仲仪叹道:“真是不懂珍惜,连郭叔也给害了。
  风及时道:“最可恶仍是郭奇秀,可要下达迫杀令,替郭叔报仇?”
  左仲仪摇头:“郭叔至死仍爱着阿秀,也许是父子天性吧,否则他大可亲手杀了阿秀,他是替阿秀死的,我何忍再断他后代。”
  风及时道:“难道永远让他逍遥法外?”
  左仲仪道:“善恶总有报应,此后种种,全是他的造化,圣帮不主动找他算帐,然他若危及圣帮,也顾不了许多了。”
  风及时额首:“属下明白。”
  左仲仪道:“传令下去,此后郭奇秀已和圣帮毫无关系,至于郭叔则以帮主之丰厚葬。”
  风及时得令,立即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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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智 抉
 
  此后七天,圣帮全力为郭良儒办理丧事,不但漕帮潘如虎、鹰帮朱亮功甚至连浙江巡抚程元章、河督顾琼、直隶总督李卫、宝亲王弘历……等大人物皆前来悼念,郭良儒死得备极尊荣。
  头七过后,圣帮方较恢复平静,一切生意亦步上正轨。
  左仲仪于书房正揣想着要聘谁来担任总管一职,若以风及时接任,他专事海船生意,学有专精,调回内陆,恐也不适,而那项则精于钱庄生意,目前正和鹰帮打对台,抽人回来,似也不妥。
  考虑分舵数人,怕有缺点后,左仲仪不禁动及青逸飞脑子,她既然愿当帐房,虽和总管有别,但加上姥姥这老经验,必是绝佳组合,只是以其年纪,恐甚难服人,自己硬要挺她,若无成绩,也是挺得心虚,看来得过些时候再说。
  左仲仪决定以尊重郭老为由,暂不立总管一职,所有业务,皆采合议方式,待有了结果,报上来即可,毕竟圣帮基业已百余年,不可能一时缺总管即行不通。
  商事既作安排后,所剩应是政争及江湖琐事。
  宝亲王是来了,李卫也前来,隐约可感觉对方敌意已弱,大概对丁幻擅闯乾清官一事渐渐淡忘,而转为注意江南势力分配,圣帮应是得到对方信任,始有这种反应,得好好把握此关系,至于弘皙和弘昼并未前来,分明敌意已深,不得不防。
  左仲仪最不愿把圣帮涉入政争之中,然自古以来,只要经商至一规模,又怎摆脱得了政客,甚至皇族之争?弘皙之关系已在郭奇秀从中作梗下,根本无法改善,既是如此,唯有将其击垮了,甚至连鹰帮也该教训,否则准是骑到圣帮头上。
  漕帮潘如虎也来过,自好应付,唯那石土宝恨满清如恶魔,恐在圣帮和宝亲王交往后,做出惊人之举,不得不防。
  包天星也送了礼,关系应不差,刘吞金却和刘光霞失去踪迹,听手下报告,两人出船远航去了,一趟回来,不知将是何局面?尤其在自己聘青逸飞为帐房后,刘光霞会原谅自己么?亦或越演越烈?
  对于刘光霞,左仲仪有说不出内疚,一有机会,总得报答她。
  问题转处,又落于郭奇秀和弘皙身上,对方不知是否另有阴谋计划?照日子推算,郭奇秀伤势也差不多康复,行刺宝亲王亦有二十余日之久,依弘哲个性,恐也不耐久候,应该出手了。
  丁幻派去打探弘皙,总该有消息回报方是。
  左仲仪遂往外头转去。留下“T”形暗号,不到半时辰,丁幻匆匆潜回书房,兴致冲冲道:“圣爷想对郭奇秀开刀了?这畜牲已潜回弘皙那里,准备东山再起。”对杀父之人,他恨之入骨。
  左仲仪道:“不主动找他报仇,毕竟郭叔不希望他死。”
  丁幻道:“可惜!”
  左仲仪道:“弘皙动静如何?”
  丁幻道:“可能又调来高手,准备行刺,目标可能是圣爷,或是宝亲王。”
  左仲仪道:“高手是谁?法醒妖僧?”
  丁幻道:“像极,有几个光头,但已脱下喇嘛服装,纵使不是,也有关系。”
  左仲仪冷道:“终也要针锋相对了。”
  丁幻激情道:“我可最喜看爷您的打败敌手,有说不出霸劲,好像狂风暴雨,无人能挡似的。”
  左中仪笑道:“别吹了,我差点栽在烈九蚊手中,哪是无人能挡!”
  丁幻道:“烈九蛟是例外,那个妖人已不是人,且我相信,若拼命,他也占不了便宜,至少你掉命,他也得断四肢。”
  左仲仪道:“莫说此不吉之话!”
  丁幻道:“呸呸呸!算我没说!”
  左仲仪笑道:“任务增加,得注意宝亲王动向,免得他失了着,咱押的宝通通输去。”
  丁幻笑道:“得令!”
  正待离去时,忽有通报传来,亿嘉票号鄂龙求见。
  左仲仪一楞,郭叔丧礼,鄂龙并未出现,以为他已回京,谁知仍在江南,但觉必有要事,遂请丁幻先藏暗处,亲自迎及鄂龙,瞧其难得慌张,即问道:“鄂爷出事了?”
  鄂龙道:“是出了事,里边谈!”
  双双返回书房。
  鄂龙急切即道:“朱亮功已把文俏蜂带走,看是生意谈不成,他耍了阴险手段,我找了数天,仍找不着,所以想请你帮忙。”
  左仲仪道:“他果然出手了。”
  鄂龙道:“可有办法找人?”
  左仲仪道:“只要在杭州城,自能找着,否则得花时间。”
  鄂龙道:“那请帮忙。”
  左仲仪道:“自是应该,只是我怕朱亮功又把她当棋子,送给理亲王弘皙,若真如此……”
  鄂龙冷道:“未免卑鄙!”
  左仲仪不言,照他估算,甚有可能如此。然他并非立即回应,在等鄂龙答案,毕竟理亲王是皇族,为商场考量,鄂龙会为了女人而得罪他么?
  鄂龙终下决定:“抢过来,管他理亲王,若惹毛我,到皇上那里告御状!”
  左仲仪道:“他有可能是太子。”
  鄂龙又陷挣扎,然爱情战胜一切:“我实在喜欢俏蜂腰,救了她,立即远走高飞,若当真被发现,只有认了。”
  左仲仪笑道:“有时不知感情重要还是事业重要,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例子也不少。”
  鄂龙叹道:“我自以为古并不波,谁知碰上了方知难以割舍,让左爷见笑了。”
  左仲仪道:“怎敢,性情中人,让我敬佩!”自己还不是为了青逸飞、刘光霞弄得灰头土脸,实是同病相连。
  鄂龙忽想及什么,道:“禀事未来,即想避开朱亮功反弹,尚请见谅,谁知他仍出手了。”
  左仲仪笑道:“毋需客套,你我皆知心意即可,鄂爷请回吧,若有消息,定告知。”
  “那谢了……”鄂龙起身拜礼,想问及青逸飞,又觉不妥,随在左仲仪陪同下,送出圣帮。
  左仲仪立即返回,丁幻自动出现。
  左仲仪道:“听见了吧?”
  丁幻道:“听见了。”
  左仲仪道:“可有文俏蜂消息?”
  丁幻道:“爷您未交代,所以不知,不过事关弘皙和朱亮功,多少有几个地点可寻,因为这几天弘皙总鬼鬼祟祟。”
  左仲仪道:“未藏在天临居?”
  丁幻道:“他不敢,天临居是弘哲暗养杀手大本营,若文俏蜂一闹,引起注意,对弘哲不利。”
  左仲仪道:“有道理,快去快回吧!”
  丁幻拱手道:“得令!”鼠辈似地溜去。
  左仲仪暗付,丁幻既有目标应能甚快回应,自己倒要好好计划看是要劫人,亦或另寻手段。
  正思考中,青逸飞已进门,七日丧事她不便打扰,然七日一过,即忍不住想见如意郎君,且找个好理由,手中拿着计划书,道:“我改了许多,爷您看看!”目光总是含情瞧着俊挺男人,满心幸福。
  左仲仪欣笑道:“怎叫“爷”了呢?叫老了!”
  青逸飞道:“受聘圣帮,不叫爷叫什么?”白眼道:“难道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是花瓶,靠关系混进来的么?”
  左仲仪干笑:“无此意,只是在人多面前称之即可,现在总觉憋扭,还是你你我我或卿卿我我实在!”
  青逸飞斥道:“少贫嘴!”脸面飞红,却是甜蜜。
  左仲仪感觉妙极,接下计划书,翻向几页,数字已对,列案亦清楚,笑道:“成了,进步神速。接下来应是圣帮全国三十六路事业帐册,烦请弄清楚。”
  青逸飞诧道:“这么多?圣帮到底经营多少行业?”
  左仲仪道:“大大小小三十六路是跑不掉,不过有些赚钱,有些不赚钱,如漕运,其实在贴老本,倒不如海运实在。”
  青逸飞道:“怎会?大家抢着想经营漕运,竟不赚钱?”
  左仲仪道:“那是黑钱!试想一趟北京来回,经过闸关数十,每关都要包回扣,只有老鼠吃里扒外,哪来利润?真正利润是走私,漕船除了运粮,还可以运人、运违禁品,又如铜铁原是禁止,运一趟,利润自来。”
  青逸飞恍然:“原来你们都在干走私勾当。”
  左仲仪道:“圣帮可是特许开采,云南铜矿月产数万斤,怎是走私?”
  青逸飞邪笑:“我不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
  左仲仪笑道:“你终于懂了,其实那也非叫走私,而是黑市千百年来即如此,只是一些只顾苦读出身的官爷,自以为清廉,且懂经营之道,弄了一些根本行不通的规矩,如禁铜矿,原是怕百姓拿去铸钱,然铜镜乃是民生必需品,能禁得了么?故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圣帮只是顺其自然,赚取合理利润,且信用可靠,方能经营至今。”
  青逸飞见过世面,当然懂此道理,她只是意外圣爷承认如此之快,看来已把自己当成亲信,心灵乍喜,感觉温馨许多,道:“到底有多少行业非法经营?”
  左仲仪道:“大概官方禁止的,都算数!”
  青逸飞诧道:“这么多?”
  左中仪道:“人民总得生活,千百年来无人能断,圣帮采了铜矿,总不能全数给官方,且你不私售,别人也会做,人民起反感,连带其他行业也波及,此乃一体两面,无法分割。”
  青逸飞道:“你不是说,有的事业不赚钱要弃守,岂非分割了?”
  左仲仪道:“那是不赚钱者,但黑市岂会赔钱?”
  青逸飞道:“漕运呢?不是走私最猛路线?”
  左中仪道:“这就是经验了,既是走私最猛,投入人员必多,连官方都想分一杯羹,利润不但渐薄且风险太大,容易出事,行业至此,我管它叫夕阳期,所剩价值不多,故准备放弃,现今洋界已往来频繁,船船才是大生意,一趟直来,利润决比漕船丰富,且无竟争对手,如此既轻松又高利行业,何乐不为!”
  青逸飞笑道:“老狐狸,尽挑好的吃,难怪想我鄂龙合作,扩大经营,垄断一切。”
  左仲仪道:“只要价钱公道,老百姓能占便宜,甚至官方也节省成本,如此做并无不妥。”
  青逸飞道:“如漕运改海运,一趟下来省个五万银,官方岂非占了便宜,当然他可以以漕运九折报价,嫌个四万银。”
  青逸飞道:“然后饱中私整,贪污?”
  左仲仪道:“可别如此想,打从雍正帝厉行清廉政策,已逼死不少官爷,试想一个三品年奉百三十两,正一品也只有百八十两,如何能养家活口?纵另有养廉银补助,却入不敷出居多,故这此外快即是补官爷手头之不足,若全数缴朝廷,还不是被北京大官污了,纵使未污,锁在库中,在货畅其流本意。”
  青逸飞道:“歪理让你一说,倒是有理了……”
  左中仪道:“不是歪理,而是认清事实,你想创业,就得顺其自然,亦就是随波逐流,别跟众人利益对抗,然后找出立基点,眼光早人几年,一举出击,必定成功。”
  青逸飞道:“又如漕运改海运?先放弃既得准备,另创新局面?”
  左仲仪笑道:“你终想通第一课程了。”
  青逸飞邪笑道:“原来经商尚有如此多诀窍,说你老狐狸,一点也不差!”似找到经商宝库,得多挖一点。
  左仲仪笑道:“别称老狐狸,经商如作战,称我为小诸葛,倒也受用。”
  青逸飞白眼:“我还是觉得狐狸较合适……”忽而想通,笑的更邪:“但‘猪哥’也勉强可用!”见左仲仪直道多谢多谢,青逸飞暗喜,小捉弄并未被发现,妙哉。
  左仲仪随即说出圣帮产业,光是矿业即分金、银、铜、铁、锡、铅、煤,硫磺……等高经济产物,其分开采和冶炼,事业体已是双倍,再分正市、黑市又双倍,尤其黑市更是复杂,经营网路何只干百条,另加陆运、水运、海运……订款、收款、回扣、红利、欠款……
  等等,已听得青逸飞头昏眼花,只觉数字似千万支筷子跳来跳去。
  左仲仪且又说及农产米、麦、豆、五谷、茶叶、棉花、蚕丝,以至于纺织、油行、瓷器、布庄、钱庄各种商行,且又加入近日流行之洋货,事业何只三十六种。
  青逸飞猛摇头苦笑:“这不是要整死我么?算一百年也算不完!”
  左仲仪笑道:“别急,看似复杂,却有迹可寻,只要先归类矿业、农业、海运、陆运、正市、黑市,以及钱庄资金进出,大概可以掌握七八成,达到你手上约十本帐册而已,你只要注意是否有错误,赚或赔,以及是否波动太大,其他帐目省、州、城单位皆会弄清楚,才交到你手上。”
  青逸飞闻言稍稍能喘气:“这还差不多,否则定累死我了,”亦对圣帮事业体如此庞大,却能顺利经营,起了高度兴趣,准备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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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摊 牌
 
  谈话中已过一时辰,丁幻匆匆赶回,忽见青逸飞诧然想避开。
  左仲仪道:“不必走了,她已是圣帮帐房,自己人!”
  丁幻干笑:“是是是,青姑娘你好!”
  青逸飞睨眼瞧来,邪声道:“小贼头,你俩又在玩何把戏?”想及在京城吃定对方,威风自来。
  丁幻干笑:“没事,只是……”涉及女人,不敢胡说。
  左仲仪道:“文俏蜂被绑走,鄂龙急着找人,阿幻帮他找找看,如此而已。”
  青逸飞诧道:“文俏蜂被绑?”摸摸脖子,自己若留在鄂龙身边,不知是否中奖?也被绑走?
  左仲仪道:“是朱亮功所为。”
  青逸飞冷道:“就是这奸诈家伙,我早看他不是好东西!”倒也替鄂龙可惜,赔了夫人。
  左仲仪道:“说吧,人在哪里!”
  丁幻道:“可能在纪家桥以东里许的兴庆坊,一处题有“琼园”宅院里头,弘皙已往那头钻去。”
  左仲仪道:“恐怕是了,朱亮功不敢将文俏蜂移出自己地盘,那里最为恰当。”
  青逸飞诧道:“你想劫人?”
  左仲仪道:“不然你可有他计?”
  青逸飞道:“如此岂非和理亲王卯上?”
  左仲仪道:“再教你一课,事业扩展至全国,绝躲不了官场,必要时,得押宝。”
  青逸飞诧道:“你押弘历?”
  左仲仪道:“不然押那瘪三?”
  青逸飞道:“可是你不是说皇上必沼写明弘皙是太子?”
  左中仪道:“那又如何?如此暴戾之人,当了皇帝,岂是天下苍生之福?”
  青逸飞恍然道:“你准备挺弘历了?”
  左仲仪道:“不错,不过请暂勿宣扬。”
  青逸飞道:“不会不会!”虽带点喜意,然想及弘历对自己似情有独钟,不知是否引起另一争事,已然忧心。然再瞧心上人几眼,终也下定决心,毕竟自己是汉人,且不能也不想入宫当后纪,怎能跟弘历走?哪天跟他说清楚方是。
  心事落定,顿时开朗,道:“何时行动?”
  左仲仪道:“当然越快越好。”
  青逸飞道:“我呢?”
  左中仪道:“留在圣帮,和姥姥镇住总坛,抢女人之事不是女人可为。”
  青逸飞瞄眼:“重男轻女!”
  左仲仪笑道:“难道你要朱亮功或弘皙知晓,你抢的女人?”
  青逸飞一楞,弘皙这色狼倒占过自己便宜,终退让:“不去也罢,自个小心些!”
  左仲仪找来柳碧玑,要她留意帮中种种状况,且和青逸飞共守总坛,柳碧玑但觉光荣,直道没问题,左仲仪始带着丁幻,亲自出马。
  柳碧玑道:“干上了?”
  青逸飞道:“是,赌大的!”
  柳碧玑黯笑道:“一定赢!圣爷早参透赌门玄关,不赢不押!”
  拍拍青逸飞肩头,两女顿觉圣爷具无限威力,神光普照。
  琼园外己布下鹰帮眼线,以防敌人逼近。
  然左仲仪身手了得,放倒两名眼线,并换上对方衣衫,轻易可潜近。
  丁幻赞赏道:“和爷共同办事,干净俐落,说放倒即放倒,绝不拖泥带水,一字可形容——爽!”
  左仲仪道:“别老喊爷,被听着可不妙!”
  丁幻道:“那改喊老朱,嫁祸朱亮功。”
  左仲仪道:“别喊爷就行。”
  丁幻笑道:“是老朱!”
  两人虽说说笑笑,动作却甚敏捷,探及围墙无人看守甚快掠入里头,潜行佳树林后,已见得亭台楼阁,莲池水树,果然清逸怕人。
  丁幻道:“不愧题为琼园,不知是哪号人物建的?”
  左仲仪道:“似南宋陆游之妻唐琉所建,其格局和绍兴沉园大同小异,而沉园乃陆游和唐琉邂逅之地。”
  丁幻道:“爷倒行,懂得多。”
  左仲仪道:“又爷了?”
  丁幻闭嘴闷笑:“不说不说!”
  双双再潜莲花亭,从此处可瞧得左近三十丈远那红色“琼楼”已见及数名黑衣人把关,其皆剃了光头,应是喇嘛所装扮。
  左仲仪暗道:“妖僧果然到来?”
  丁幻道:“是否劫人?”
  左中仪道:“见人即劫,法醒恐也五六十岁,这些和尚只不过三十左右,应是护法之类。”
  丁幻道:“您说定即可!”随即左右瞧探,想选得撤退路线。
  左仲仪静观其变,至少得证实文俏蜂在此,方能采取行动。
  半刻一过,忽见楼窗己开,文俏蜂媚艳身形已现,她娇笑着:“太子爷您不累么?先赏个景,奴家弄点茶让您品尝如何?”
  弘皙身影亦现,哈哈邪笑道:“赏景不如赏美人,怎不顺着我呢?”竟然伸手往文俏蜂胸脯抚去,且紧紧搂入怀中,且欲拥吻。
  文俏蜂腻笑叫着:“爷您莫要坏了我的胭脂,大白天,不妥……”还是被吻着,只能吱吱晤晤,半推半就。
  丁幻瞧着,皱眉道:“她好像已经跟弘皙混在一起了,救她出去,合适么?说不定她早忘了鄂爷。”
  左中仪道:“像她这种女人别无选择,但我相信她只是应付弘皙,仍深深爱着鄂爷,否则岂非早在床头厮混,哪还半推半就?”
  丁幻仔细瞧来,文俏蜂的确推推闪闪,不苦心甘情愿,道:“倒是仍有可取之处。”
  左仲仪道:“还是照计划进行!”
  两人密切监视,寻求机会。
  文俏蜂的确无计可施,她原是弱女子,犹若浮萍,飘到哪里是哪里,朱亮功竞在她和鄂龙恋出感情时把她抢走,甚明显,已和鄂龙决裂,自己成了牺牲品,她希望鄂龙能出现解危,然却不敢奢想过多,这位乃堂堂理亲王,且是太子爷,权高位重,又岂是鄂龙所能比拟?弘皙要如何便如何,有谁能挡?自己也只能尽量拖延,待真的拖不了,除了认命,又能如何?毕竟日子总得过。
  她早非三贞九烈女子,为了生活总得做某些程度牺牲,明白此点,做任何事情,自能处之泰然,否则惊变连连日子,实不知如何去熬。
  让弘皙强吻后,她始闪开,说是去准备香茗,却也先去补妆,否则鄂郎若突然撞进来,岂非难堪且百口莫辩。
  弘皙依了她,瞧其蜂腰背影,色念直涌,邪声直笑:“好妖女,的确生来即让男人疼的,可得带回府中好好享受!”但觉江南美女多,除了俏蜂腰,另有悍妹青逸飞,忒也让人想入非非,此趟确是来对了。
  文俏蜂备得龙井香落后,已在三楼设宴待之。
  虽是靠着窗口对饮,距离却是远些。
  左仲仪道:“若能让她下楼,倒也方便许多。”
  丁幻道:“想引她恐也不易,除非等到傍晚,两人或许肚子饿了,会下楼觅食。”
  左仲仪道:“太久了,外头守卫准醒来,”双手已捏起拳头,准备一试。
  丁幻乍喜:“您要硬拼了?”
  左仲仪道:“除此之外,你有更佳计策?”
  丁幻道:“时问太短,是无良策……,我可以引开几名喇嘛……”
  左仲仪道:“不必,我救人,你从中拦劫,偷放冷箭,再引至他处,让其错乱目标。”
  丁幻恍然:“好计!”当下问妥脱逃路线,渐行潜去,且准备大把暗器,想让喇嘛尝苦头。
  左仲仪想定后,将预留黑巾罩头,随即大步往前行,待穿过曲桥,喇嘛已发现,冷道:
  “何道?”
  左仲仪道:“朱爷有秘令,要交予太子。”拿出一张纸。
  喇嘛冷道:“拿来!”
  左仲仪道:“朱爷要我亲自送往。”
  喇嘛怒道:“他算什么!拿来!”掠前伸手即要。
  左仲仪冷道:“不成!定要亲手送去!”喇嘛怎肯听之,强夺过来。
  左仲仪冷喝,将纸张往左丢去,喇嘛左抢,左仲仪见机不可失,凝聚十成掌劲,一式“断浪壁天”捣击过去,掌劲啸起劲风,蕴含无比劲道,直往喇嘛左胸轰去。喇嘛登觉不妙,待要反击,岂知已慢一步,叭地一响,暴吐鲜血,倒栽三四丈,倒地不起。
  左仲仪一招得手,猛地吸气,身若飞燕直掠三楼,吓坏弘暂拔腿即奔,踉跄滚滚跌跌中惊喊着:“快来人啊!有刺客!”楼下喇嘛已知惊变,尽往三楼冲去。
  文俏蜂则傻楞当场,不知所措。
  左仲仪掠及窗口,懒得入内,右手一探,低声道:“鄂爷派来的!”哪顾得文俏蜂反应,一手扯其肩头,拖着即往下坠,文俏蜂但觉似若跳楼,骇然哇哇大叫。左仲仪早已落地,妙其蜂腰,快速逃开。
  弘皙这才发现对方为何而来,在性命无虑下,怒火已冲天,厉吼:“杀无赦,把她救回来卜
  三名喇嘛得令,反身下纵,拼命追去。
  然往返之间,左仲仪已逃出三干余丈,直往桂树林区钻入。丁幻早躲在里头,抓紧暗器准备拦人。
  文俏蜂惊魂稍定之际,想及对方方才喊得为鄂爷而来,暗自窃喜,且信其真,看看状况发展再说,故未再吭声,干脆装昏,任由对方摆布,如此倒省了左仲仪不少麻烦,逃得既快又猛。
  三名喇嘛冲入桂树林区,丁幻冷喝,手中暗器猛射,且吼道:“看万年毒水,烂你身子!”毒箭中另有毒丸,这一砸去,射入不着,射中桂树,忽地炸开,毒液四溅,三名喇嘛登受波及,脸面顿痒,吓得掠退,直往池塘冲去,猛地泼水洗脑袋。
  丁幻并未弄及腐蚀毒水,毒丸装的只不过是一般发痒汁液,故未毒死对方,但如此吓阻倒生效果,见三人迫退,登时趁机往东南方向奔去。
  待喇嘛嗔怒回头追击,已失去真正目标,见得树摇枝晃,当作目标追去。
  丁幻志在引人,多少露点行踪,喇嘛追得既凶且猛。
  左仲仪则从容掠过七巷,十数落民宅,穿入预定空屋,里头备有衣物,道:“文姑娘快穿上。
  文俏蜂道:“你是?……”
  左仲仪道:“莫问我是谁,鄂爷在等你,除非你不想走。”
  “鄂爷?……”文俏蜂眼眶已红:“他当真有心了……”终穿上村姑衣衫,然脸面仍见脂粉,左仲仪找来布巾,要她抹去,且将头上钗饰卸下,换得造型。
  左中仪道:“外头有马车,坐上去,直奔江口,自有人接应。”
  文俏蜂道:“多谢!”想跪行大礼。
  左仲仪扶着她:“不必了,知鄂爷对你好即可!”干脆带她走侧门,圣帮弟兄早冒充车夫以文俏蜂甚快躲入车篷中,策马而去。
  左仲仪换下鹰帮灰黑劲装,恢复身份,且将劲装丢入古井,始敢现身。原是在东青门附近,早已脱离鹰帮势力范围,手法干净俐落。
  他偷偷跟着马车,以防有变。
  丁幻更是滑溜,天生密探让他大占便宜,东钻西闪下,早将三个喇嘛甩得老远,他且发现总督府附近好处多多,只要往该处藏去,人马必定不敢楫越,毕竟李卫仍是当朝红人,弘皙仍忌讳着他,特地交代若非要事,千万别起冲突。三名喇嘛追至附近,深伯身份泄露,只好调头回返琼园。
  三喇嘛脸面尽失,哇哇怒叫不已,直道是李卫人马,始敢耍此手段。
  弘皙则把朱亮功找来,责问是何用意?地头是他选的,竟然受此重大伏击,对方幸在劫入,若目标自己,岂非早已人头落地。
  朱亮功脸色煞白,此次筋斗摔得够重,除传令手下搜寻下落外,仍想查明案情,道:
  “对方既为文俏蜂而来,摆明是跟鄂龙有关。”
  弘皙道:“还用你说!问题是鄂龙武功平平,哪能一掌打死喇嘛高手?那掌落夺我身上,岂还有活命?”
  众人立于琼楼前平台,一名喇嘛斜躺不动,原以为只是昏迷,谁知弘皙竟说死去,引得朱亮功及三名喇嘛怔骇,欺身前去验伤。
  只见得那喇嘛早断气我时,左斜胸现巴掌红印,显然一掌毙命。
  朱亮功诧道:“杭州城有此功力者找不出五人,定是圣帮左仲仪所为!”
  弘哲冷道:“什么都是他!”
  朱亮功道:“他已和鄂龙狼狈为奸,自是嫌疑重大!”
  弘哲冷道:“不管是谁,我只要俏蜂腰回来!”
  朱亮功道:“已派人搜查,这么一个大人,不可能平空消失,太子爷可否调兵封锁,让其无所遁形。”
  弘皙斥道:“你懂什么?兵马岂能乱调?我和文俏蜂又没名没分,为她调兵,岂非笑掉天下大牙,传至宫廷,说不定我这太子准被废了!”
  朱亮功道:“可借用巡抚或李卫力量,太子爷毋需出面。”
  弘皙冷道:“程巡抚那头是可调兵,但如此一来岂非暴露其跟我挂勾?至于李卫,他护着宝亲王,会听我的吗?”突地喝道:“若能大大方方调兵遣将,我还要找你们作啥?鹰帮都是草包么?”
  朱亮功急道:“并非如此,臣下只是觉得有官兵封锁,较易逮着对方,如若太子爷不方便,鹰帮自该出面。”
  弘哲冷道:“还不快出面!”
  朱亮功道:“就快有消息!”
  忽闻外头传来掠空声,鹰帮护法独眼鹰铁魁已奔来,拱手拜礼道:“禀太子、朱爷!众弟子已搜遍杭州城,最可疑仍是圣帮,有人见着一辆马车直奔江口,且见及有一名长发女子下车。”
  朱亮功击掌:“定是她没错。”
  弘哲冷道:“文俏蜂乃挽售,哪来长发?”
  朱亮功道:“不加以易容,岂非引人耳目?照我判断,除了海运一途,甚难将文俏蜂弄走!太子爷莫错失良机,逮人要快。”
  弘皙但觉死马当活马医,转向喇嘛:“向程元章要几人,说是搜刺客,至于你们传令后,自行躲起来,怎一招即落败?不知法醒师父在耍何名堂,专派脓包过来。”
  三名喇嘛已被弄得灰头土脸,哪有资格解释,暗恨有机会,必取刺客脑袋,终掠去。
  随后朱亮功引着弘皙,直往钱塘江口行去。
  左仲仪早抵达江口圣兴号上。
  他可未笨到将文俏烽藏于此船,亦或鄂龙那艘肪船。
  他要文俏蜂村姑,目的即冒充捕鱼妹,潜藏无数小渔船上,让其无迹可寻。
  当然,渔船得离开十数里以上,方算安全,故左仲仪亲自坐镇,以挡大军。
  船上另有风及时,他早知状况,故交代弟兄戒备,以应付一切。
  圣帮受警告,立即进入战斗位置,故个个精神抖擞,似有风云再起之态。
  不久,弘皙和朱亮功等人已快步移来,后头跟着独眼鹰铁魁所引导之鹰帮弟兄,以及大捕头洪威所带领之二十名巡捕房捕快,林林总总凑个百名。
  风及时见状,低声道:“卯上了,两军正式对垒……”
  左仲仪道:“民不与官斗,传令下去,毋需出手。”
  风及时依言行事,众弟子得令,虽感泄气,却也体会明目张胆打斗,被扣上造反罪名,对圣帮甚是不利,只能暂忍为帮。
  理亲王弘皙迫近船下,冷邪挑眼,玉扇一耍,凛凛生威:“左仲仪你好大胆,敢光天化日下劫人,眼中还有王法么?快快把人交出来,本亲王从轻发落!”
  左仲仪拜礼道:“王爷所言何事?在下听不懂,请上船一坐,仔细再谈如何?”礼数是不能少。
  弘皙当然不客气,掠往船上,坐定太题椅,朱亮功、铁魁、洪水威亦护驾左右,免遭意外。
  弘哲冷道:“我实话实说,你劫了文俏蜂,藏在哪?交出来,免得生事!”
  左仲仪道:“恐怕王爷误会了,在下一直待在船上,不可能劫人,何况我也不识得文俏蜂。”
  弘皙冷道:“让你赖不得!铁魁看着一马车往此奔来,还走出一位女子,她就是文俏蜂!”
  左仲仪道:“有么?”转向手下:“见过此女?”齐声回答没有,左仲仪道:“恐铁魁眼花了。”
  铁魁冷道:“至少有数十人见着,你休想狡赖!”
  左中仪道:“只顾口舌之争无用,得拿出证据才行,诸位是想要搜船,那请便,若无证据,可别为难在下。”
  朱亮功冷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承认又何妨,圣帮势力之大,有谁动得了?缩头缩脑,有失风度。”
  左仲仪道:“朱爷倒是管起蒜皮事,还是找到靠山,说话硬了?”
  朱亮功冷道:“圣帮手段卑鄙,我又何需遵守约定?”转向手下:“搜!先找出证据再说!”
  一声令下,铁魁带着鹰帮弟兄,就要搜船。
  左仲仪突地拦去,冷道:“要搜也是巡捕房事,圣帮不欢迎鹰帮进入内舱!”
  洪威额首:“有道理,我来搜也是一样!”准备唤来副捕头秦玉龙带队往内搜。
  然铁魁甚是不服:“既是罪犯,任何人皆可搜。”
  左仲仪冷道:“可惜圣帮不是罪犯。”硬将铁魁挡住。
  弘皙冷道:“本王征召他为带刀护卫,自可搜人。”
  左仲仪冷道:“这是杭州非王爷管辖区,要搜,请下公文。”
  弘哲怒道:“好大胆子!”伸手一挥:“给我搜!”
  铁魁硬要闯关。
  左仲仪突地发掌,砰地暴响,任那铁魁及鹰帮弟子了得,竟被震得坠往船下,跌个狗吃屎。
  此举吓坏弘皙,跳身而起,差点落跑。
  朱亮功亦脸色铁青,没想到对方武功如此霸道,和他硬碰硬似乎不妥,然却找得机会说道:“杀死王爷护卫者,也是一掌毙命,看是他所为。”
  弘皙惊魂甫定,喝道:“大胆刁民,敢反叛么?给我拿下!”伸手一挥,洪威感到为难。
  左仲仪置之不理,转向风及时:“把舱中那块金牌抬过来!”
  风及时应是,登往内舱奔去,抬出三尺高两尺宽长区,匾头罩着红布,左仲仪伸手解下,金匾写着四个金字:“如朕亲临”署名则为康熙大帝。
  此牌一出,吓得朱亮功等人登时下跪拜礼,直喊大行皇帝万岁。
  弘皙脸色煞白,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愣在那里发慌,毕竟康熙皇帝早崩逝,能算数么?
  左仲仪冷道:“当年大行皇帝蒙难,我左氏救驾有功,特御赐金牌乙座,若见金牌,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至于亲王贝勒世子叩谢皇恩,你敢不从!”
  弘皙哪敢犯戒,若是有人告往皇上,而皇上对大行皇帝之尊敬,众人皆知,必定降罪,届时可难以收拾,终下跪拜礼,直呼大行皇帝万岁万岁万岁,始悻怒冲冲爬起:“礼是行过了,你待要如何?”
  左仲仪冷道:“圣帮也是受王法保护,王爷应知怎么做?”
  弘皙喝道:“洪威、秦玉龙前去搜查,其他退回岸边!”
  一声令下,鹰帮弟子全数退于岸边,洪威等人则领旨搜去。
  弘皙怒意仍在:“待我奏请皇上收回御赐金牌,倒要看看圣帮能器张到何时。”
  左中仪道:“圣帮一点也不嚣张,只想受到公平待遇而已。”
  弘哲冷哼,不再吭声,暗下决心,若当上皇帝,第一个将治圣帮犯上之罪,将左仲仪砍头示众。
  洪威当然搜不着人质,回禀后,弘皙嗔斥笨蛋,随即招手:“走人,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行人灰头土脸,搜往他处。
  左仲仪暗暗好险,若弘皙起劲胡斡,场面恐甚难收拾。
  风及时道:“幸有御赐金牌挡驾,否则对方必蛮干。”
  左仲仪道:“金牌也只能保一次命,且得不被收回才行,咱仍得靠实力应对,多谢你临时把它给请来。”
  金牌原镇于圣帮祖宗堂厅,甚少抛头露脸,风及时临危授命柳碧玑,将其请移至船上,终化解危机。
  风及时道:“圣帮一向臣功在朝廷,理亲王如此蛮干,咱恐得先发制人方为上策。”话中含意有二,其一为暗中收拾弘皙,二则前往雍正皇那头告御状,免其造谣生非。
  左中仪道:“我来处理即可,御赐金牌尊贵,快护送回府吧。”
  风及时得令,选得十名弟子,庄重送回圣帮。
  左仲仪则监视弘皙等人行径。
  由于受辱于圣兴号,弘哲无心再搜,只探鄂龙船肪后,丢下朱亮功,气冲冲离去。
  弘哲既走,朱亮功则交代手下继续搜寻后,亦自离去。他虽受辱,却暗中高兴,左仲仪和弘皙已决裂,犯了经商大忌,待来日弘皙扶正,圣帮将冰消瓦解,从此沦为地下,偌大地盘,全数归鹰帮所有。
  至于御赐金牌,只不过摆着好看,大行皇帝早崩,又能起多少效用?只要不到圣帮自找楣头”其和烂木匠又有何差别?何况弘皙迟早将收回。
  他得另找女人,去塞弘皙色心方为要事。
  待朱亮功走后不久,左仲仪亦离开圣兴号,直往街道行去,见得佳宾客栈,大大方方步入,找到鄂龙,明着谈生意,暗中部通知已救出文俏蜂,要他三天后始动身,较不易引人起疑,至于文俏蜂则由秘密管道护送百里之外,鄂龙暗谢不断,并表示回到京城,必奏请皇上教训弘皙不法,左仲仪则表示静观其变,毕竟一有动作,总引起联想,文俏蜂之事恐泄底。
  鄂龙接受建议,不便直接出面,改从军机大臣鄂尔泰下手,要他暗中代奏,亦该见效,毕竟表现关系匪浅。
  左仲仪办完此事,终告别离去,顺道平安巷宝样钱庄,探探状况,掌柜项恩急报喜,经过风浪后,资金回流甚多,业绩成长三成,亦即是伙计入股者也赚了三成利润,个个笑嘻嘻。
  左仲仪当然替他们高兴。
  项恩道:“业绩成长快,恐得增加入手,不知圣爷意思?”
  左仲仪笑道:“你也是老板,一些事可自行打理,若想开分店,也可进行,但得经评估,把计划拟一拟,送上来即可。”
  项恩欣喜道:“多谢圣爷授权。”
  左仲仪笑道:“我一人管不了那么多,全靠你努力,圣帮始有今天,该谢的是我。”
  项恩及四名伙计直道不敢。
  左仲仪随又问道:“刘吞金可来提领存金?”
  项恩道:“没有,找人联络,亦无回音,大概不想领回,准备生利息。”
  左仲仪道:“备着它,刘吞金性情怪异,哪天突来一招,咱可受不了。”
  项恩道:“属下省得。”
  左仲仪随后听其种种意见,有的能回答立即解决,有的则充当参考,主从谈的甚是融洽,最后左仲仪说道:“从我这头利润,拨一成去弥补粮行,上次打折,那头可说只赔不赚,多补给他们也是应该。”
  项恩恍然,敬佩道:“圣爷实是仁慈,我等衷心佩服!”
  原是钱庄利润几乎靠米粮打折而来,怎可独吞,项恩只顾本业,忘了其他,如今被点及,突地开窍,直道不能只由圣爷独垫,而是全部利润分垫方合理。
  左仲仪仍表示项恩等人乃首次投资,该存点本,也好向另外入股者好交代,故此次仍由圣爷独垫,项恩等人拗不过,只好接受,却对圣爷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他们掏心挖肺地愿意。
  左仲仪随后步往油行、瓷器店、布庄、粮行等,了解状况,并宣布利润共享,拨银填损,引得众分行人员欣喜若狂,更形效忠圣帮。
  巡视一趟后,始回返圣帮,准备休息,然在半途,人迹较少清巷中,忽见宝亲王和小德子迎面拦来。
  左仲仪拜礼笑道:“宝爷有事么?”
  弘历急道:“你把理亲王弘皙逼退?”
  小德子道:“听说圣帮有大行皇帝御赐金牌?”
  左仲仪笑道:“此亦非大新闻,两位想瞧瞧?”
  弘历干声道:“不必瞧,圣帮当年确为大行皇帝护驾过,赏此金牌,亦理所该得,我只是想知晓,你为何敢开罪弘皙?”
  左仲仪道:“皇族即可作非为歹么?圣帮也有王法护着,不容任何人侵犯,弘皙不守法,我何惧之有。”
  小德子伸伸舌头,不敢吭声,得罪亲王,何等可怖,敢情圣帮大有来头。
  弘历欣然一笑:“好气度,但我认为你有恃无恐,你凭藉的是什么?”
  左仲仪道:“御赐金牌还不够?”
  弘历道:“不够!你早窃得皇上秘诏,知晓太子是何人!”目光犀利逼来,想瞧穿真假。
  左仲仪暗付,原为此事而来,此事怎可承认,笑道:“我哪这么厉害,弘皙不也有秘诏,他是太子。”
  弘历道:“不像,李卫已修书回报皇上,结果近日仍未回讯,可见秘诏有假。”
  左仲仪笑道:“既是秘诏,皇上岂会承认?我看得宝爷和李总督亲自回返大内,当面向皇上问明白,恐才会有答案。”
  弘历笑道:“你的话甚有道理,不过我仍认为你知道一切。”
  小德子道:“宝爷想问,乾清官正大光明牌匾后方的秘沼,写的是否为宝爷,如此够明白了吧。”
  弘历表情稍窘,但仍微笑以对,毕竟身为亲王,哪不想知晓谁是接班人?
  左仲仪闻言神秘一笑,道:“宝爷话题可难倒我了,若我说是,岂非承认盗窥秘诏,那可是死罪;若我说不知,你甚难相信,若说不是,你岂非伤心难过?怎么说都觉不对劲,若是您,您要如何回答?”
  弘历脸面终飞红,颇为困窘。
  小德子忠心护主,喝道:“话可是我问的,别逼宝爷,他乃看你是块料,想交往交往,也好日后共同为大清江山打拼,为百姓谋幸福,你连个真心话都不肯说么?”
  弘历急道:“小德子别为难他,咱走吧!”窘困难容下,决心闪人。
  左仲仪笑道:“交朋友自是欢迎,但谈及秘诏,只能说弘皙那分确是真货!”
  弘历、小德子同楞:“当真?”
  左仲仪道:“假不了!”虽然真品藏于书房,然弘皙手中那秘诏摹仿得维妙维肖,仍能以真品视之,毕竟若出自雍正本意,皆为相同。
  弘历帐然若失:“皇阿玛怎会选他呢?若不是我,总该也轮到弘昼才对啊!”
  小德子斥道:“别乱说,皇上封爷为宝亲王,又派你出任要职,摆明就是要你当太子,怎冒个假货出来!”
  左仲仪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不过两位也别泄气,弘皙想扳倒你们,多少心虚,这其中恐有问题,有劳诸位解迷。”
  小德子冷道:“尽说不吉利的话!”
  左仲仪笑道:“是你们问,我才说,怎又怪起我呢?”
  小德子仍想辩,弘历摆手制止,道:“咱走吧,问了徒增烦恼!”怅然拱手道别左仲仪而退。
  小德于急叫宝爷宝爷,追步而去。
  左仲仪拱手道:“宝爷保重,事情并未想象严重,”弘历已难入耳,怅然而去。
  左仲仪暗叹,怎问此突死之话?自己岂会招供?留了把柄,日后岂非尾大不掉?且丁幻性命总得顾着。
  他仍觉时候未到,不能摊牌,否则将引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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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告 官
 
  弘皙甚快返回天临居,找来后院养伤的郭奇秀,劈头即斥:“怎不早说对有御赐金牌,害我丢了大脸面!”
  郭奇秀干声道:“那已是数十年前之事,尚管用!”
  弘皙斥道:“只要大清帝国还在就管用,早知你有猪脑,磕破头也不敢用!”
  郭奇秀道:“属下不是猪脑,只是朱亮功制不住对方而已,否则怎让文俏蜂给掳走。”
  弘皙斥道:“两个都是猪!暗杀左仲仪不成,还折损我几员大将,有脸再见我么?”
  郭奇秀强忍侮辱,毕竟靠山只剩他一人,拱手道:“只要属下伤势痊愈后,必完成使命;现左仲仪竟然杀人留下掌印,千万别放弃此良机,找人办他谋杀!”
  弘皙冷道:“凭一个手掌印也能办人?你以为他是混假的!”
  郭奇秀道:“入罪恐不容易,但留他几天,应无问题。”
  弘皙目光一亮:“你是说把他抓起来,然后在狱中收拾他?”
  郭奇秀道:“正是如此。”
  弘皙道:“妥么?如此一闹,圣帮岂非造反。”
  郭奇秀邪声道:“就是要他们造反,始有藉口歼灭。”
  弘皙邪笑道:“倒是好计谋,却也得有人肯出面才行,李卫可能靠不住,顾琼乃有名铁头硬派,看来只有巡抚程元章可干这档事?”
  郭奇秀道:“正是他。”
  弘皙突又摇头:“程元章无此狗胆,敢向左仲仪下手,此计行不通。”
  郭奇秀道:“行得通,只要他能把左仲仪引到府衙,太子爷就可派人取他性命,届时来个死无对证,大功将告成!”
  弘皙贼眼一瞄:“你是说必要时连程元章也牺牲?”
  郭奇秀道:“只要目的达成,偶尔牺牲亦属应该!”
  弘哲邪虐一笑:“你果然坏透!”
  郭奇秀道:“此是谋略,和好坏无关!”
  弘哲哈哈笑道:“好个无毒不丈夫,就此办!”
  当下他亲自押着尸体,前往程元章处,告官去了。
  程元章早已暗结朱亮功,自知弘皙身份,登时拜行大礼,公堂之上,无法以太子相称,然理亲王三字喊得甚为虔敬谦卑,一副奴才嘴脸。
  弘皙不想浪费时间,指着尸体:“我来告官,他是圣帮左仲仪杀的,你看着办吧!””
  程元章脑门一轰,知为棘手事,吓得拜礼连连:“左仲仪乃江南望族,且有先皇御赐金牌,若无确切证据,恐不得任意审之。”
  弘皙道:“我是证人还不够?且尸体也留下他的掌印,罪证确凿,快办人!”
  程元章急往尸体翻去,果然见及紫青掌印,然此掌印并未写名字,怎能断定是谁所留下?证据甚显薄弱,道:“只留一掌,恐怕不够……”
  弘皙冷道:“我出庭作证,难道我会说假话?”
  程元章甚是为难道:“爷自是不言假,只是对方身份特殊弘皙斥道:“什么身份特殊?真是,看你是被吓老的,也罢也罢,有人告官,总该找来审问状况吧,说不定他说溜嘴,正好来个罪证确凿,立即办人。”
  程元章道:“找来问话倒可,只是爷若当庭吵起来,叫下官如何应对?”
  弘皙道:“不吵,你审你的,要我当证人我再出现。”
  程元章道:“那好,下官立即传令,请他更加鄙视,然身位公职,只能从命,拜礼而去。
  弘皙见诡计得逞,亦以休息为由,暂且退出府衙,暗中前去召集伏兵,以便行刺。
  洪威怎知弘皙另有阴谋,敢在公堂行刺?仍落落大方行往圣帮,尚未抵地头,已于八鹤桥附近,将圣爷拦着。
  左仲仪颇觉意外:“又惹麻烦了?”
  洪威道:“弘皙耍了招,抬了尸体告官,巡抚不得不办人,只好请爷您跟我到府衙走一趟。”
  左仲仪道:“有人证物证?”
  洪威道:“弘皙要当人证,至于物证,只有那紫青手印。”
  左仲仪道:“如此巡抚也敢传唤?”
  洪威道:“看他也是被逼的,不过若是弘皙硬咬着不放,恐也不易收拾,您心里要有个底。”
  左仲仪笑道:“他倒学会耍官法,文明多了,走吧,我跟你去瞧瞧。”
  洪威拱手道“多谢圣爷合作!”也不上铐,向前引路。
  左仲仪怎知对方另有安排,随即跟去,道:“如若程巡抚信了弘皙,我岂非成了杀人犯?”
  洪威笑道:“圣爷乃有头有脸人物,他不敢胡判,报到总督府,准要丢官。”
  左仲仪道:“时代不同了,他有弘皙当靠山,未必伯李卫。”
  洪威道:“弘皙哪靠得住?他无此胆子。”
  左仲仪亦只是笑言几句,并未当真,仍落落大方,行往府衙,遇着熟人,且招呼回应,走的甚是悠闲。
  酉刻未到已抵府衙。
  程元章升堂以对。
  左仲仪以礼拜之。
  程元章直接面对圣爷,总觉心虚,然仍保持冷静,道:“理亲王告你谋杀,你可认罪?
  那名喇嘛你可认得?”
  左仲仪道:“不认得,理亲王恐看错人,在下今日一直在船上,未曾离开一步,有百余证人为证。”
  程元章道:“死者左斜胸有一掌印,你可愿比对?”
  左仲仪道:“有何不可?”行往死者,见及紫印,伸手比去,由于当时仍距尺余空间而击,故掌印较粗,手掌按去,比伤印小了五分,并未吻合。
  程元章道:“差那么多?看是一场误会了……”想放人,草草了事。
  然弘皙突地闯入,冷笑道:“凌空击掌,当然较大,对方狡猾,抚台莫要上当。”后头跟着三名喇嘛及三名玄衣护卫。
  他可未笨到叫手下做蒙面打扮,如此不但难进府衙,且泄了杀手身份,简直不打自招,故以护卫出现,任谁亦阻拦不了。
  左仲仪乍见凶恶眼神之喇嘛,心生不祥之兆,暗付:“莫非弘皙想亲审自己?
  心念未毕,弘哲己坐向程元章左侧,师爷替他备椅,俨然会审姿态。
  程元章礼数过后始问道:“理亲王既然亲眼所见,可愿描述当时状况?”既有对方担待,自己可需强出头,该问的问完即算数。
  弘皙冷道:“他入侵琼园,劫走文俏蜂,本王护卫拦阻,他便杀之,此乃我亲眼所见,喇嘛也见着,他赖不掉!”三位喇嘛同时表示见着。
  左仲仪冷道:“你没事去琼园作啥?花天酒地么?不知文俏蜂是朱亮功女人?你既沾上文俏蜂,朱亮功会不恼怒?他掌印可大得很,正符合尸体那紫印,怎不找他来比对?难道有隐情不能公开?”
  弘皙怒道:“文俏蜂即是朱亮功所介绍,他岂会劫人!”
  左仲仪道:“反悔之事常有,且嫁祸之事亦常有,我可要检举朱亮功用计杀人,掌印必定吻合。”
  弘皙怒道:“胡扯什么,他明明跟我搜向圣兴号,怎会是凶手!”
  左仲仪道:“那就对了,既在圣兴号搜不到文俏蜂,也见着我,事隔那么远,难道我有分身术?圣兴号弟子可以为证,大捕头洪威亦可为证。”
  洪威拱手道:“属下搜查,确见得对方在船上。”
  程元章道:“此案有待查明……”
  弘皙冷笑,见手下已就定位,且将左仲仪困在中央,突地大喝:“大胆歹徒,敢狡辩,来人,把他拿下,大刑伺候!”
  三喇嘛、三护卫登时掌刀齐攻,出手尽是杀招。
  左仲仪诧道:“你们想当庭杀人?”迫退三喇嘛,却避不了利刀,咻地一闪,左肩己见血!左仲仪想以高制下,免于围攻。
  弘皙突击奏效,冷笑道:“杀人凶手当场处死有何不可,上!斩立决!”
  至此程元章始看不出对劲,吓得背脊生寒,急道:“理王爷,千万别如此,这是公堂!”若未定罪及送审总督府即斩此德高望重之人,铁定出事,故急于劝阻。
  弘皙仍一意孤行:“见着么,是他拒捕,该杀!”
  六人齐往上攻,掌劲怒扬,冷刀乱刺,迫得左仲仪疲于应付,毕竟公堂上怎能杀人,留下把柄,永难脱身。
  洪威见得圣爷狼狈,一时难忍义气,抽刀跳身相挺,喝道:“住手,此乃巡抚衙,逮捕人犯之事一切由我处理,尔等莫要越权!”借逮捕之名,暗助左仲仪,已拦向三名持刀护卫,打得锵锵有声。
  弘皙见状大喝:“反了么?连本爷人马也敢挡,要比人,我多的是!”复往外头喝去:
  “来人,给我斩了人犯!”话声未落,外头又冲入七名带刀护卫,全数往左仲仪攻去。
  程元章见场面混乱,切急直叫糟了糟了,想劝劝不了,想阻阻不得,慌张杆立当场。
  洪威冷哼:“理亲王你如此做,未免过分!”又调来秦玉龙等数名捕快阻拦,然秦玉龙长相斯文,且和左仲仪毫无交情,怎肯拼命,只是作样攻之,其他捕快身手根本差劲,沾不了带刀护卫衣角,充其量只是跑跑龙套,助益不大。
  左仲仪要被十数人所围困,且不愿伤人下,唯一路子即是逃跑。心意已定,猛地吸劲,破冲屋顶,这一冲去,叭然一响,屋顶破裂,身形飞出,谁知屋顶上另有数名带刀护卫埋伏,情急中又被划中两刀,疼得左仲仪直冒冷汗厉道:“难道要我开杀戒么?”一式破浪掌劲劈去,击退两人,乘隙掠奔十余丈。
  然此次埋伏人马甚多,且有三喇嘛助阵,左仲仪受伤在身,始终无法全向而退,又被困住,险象环生。
  情急中忽见右后府院已起浓烟,且见左侧屋闪出丁幻身形,他可一路盯梢弘皙,见及情况不妙,登时采取行动,先点燃柴房引入注意,始敢出面救助,见得主子受困,哪顾得现行踪,大把暗器猛往喇嘛、杀手砸去,喝道:“毒死你们!”
  杀手见暗器射来,又闻及毒死你们,吓得左右躲闪,左仲仪得以暂且冲出重围。然三名喇嘛吃过暗亏,知其真收,见状怒吼:“就是他,他才是真正凶手!”哪顾得毒丸,一手击退,拼命追赶。
  丁幻在在引人,见状拔腿即逃,喝道:“李大人快来啊,亲王造反,大闹公堂啦!”他可知官场规矩,弘皙既然直闯府衙生事,程元章岂能镇住,唯有直隶总督李卫乃皇上跟前红人,可以压住弘皙,故情况不对之际,已往总督府丢石告状,回头又烧了府衙柴房,制造出事态危机状况,李卫若知晓,必定亲自出马。
  果然丁幻奔出高墙之际,已见得李卫大批奔进,他见任务已达成,急喝道:“总督大人快快快,亲王造反啦,民不聊生!”说完复往内府窜去,目标正是右后侧失火地区,准备趁乱闪人。
  三喇嘛见状仍调头拼命追赶。
  然左仲仪闻及李卫军到来,不想逃了,反追往三喇嘛,不肯发掌,却改拳劲,砰砰砰连三响,打得三人背脊生疼,跌落庭院,让丁幻得以抢时间脱身。
  只一耽搁,十数带刀杀手又围上来。
  左仲仪冷道:“亲王竟然违法法法么?”强自反击,双方陷入胶战。
  弘皙边追边喊杀无赦,斩立决,莫要让他走脱!
  府衙士兵则为救火慌了手脚,现场乱成一团。
  李卫军终于赶来,乍见弘皙追杀左仲仪,且十数护卫招招夺命,尤其对方出手,简直和黑衣杀手招法一模一样,知晓是何缘故,喝着冷断天直扑过去。待近十余丈,始大喝:“住手!造反么!”
  十余名粘杆处大内高手齐出手,迫得带刀护卫攻势受阻,一时不知该攻或不攻。
  弘皙又喝:“快杀了他啊!”
  李卫冷喝:“大胆!此是巡抚衙,容得你闹事!”
  弘皙斥道:“我在抓重犯,干你何事!”
  李卫斥道:“国有国法,你再闹,将逮人,押回京,交皇上亲审,看看谁对谁错!”
  弘皙自知压不了李卫,冷哼道:“好,我不闹,且看你如何审这杀人犯!”当下唤回带刀护卫及三名喇嘛,气冲冲回公堂去了。
  左仲仪这才得以喘息,检查伤势,幸皆皮肉伤,未深及筋骨,应不碍事,始向前拜礼:
  “多谢总督解危。”
  李卫并无表情:“公堂说去!”转身即走。
  冷断天“押”在左仲仪后头,一干人全部称往公堂。
  程元章得知李卫到来,慌张迎接。
  李卫虽回礼,却冷漠回应,毕竟堂堂巡抚竞让自家老巢搞得乌烟瘴气,不是能力有问题即纵容弘哲,最让他不悦。
  公堂已至。
  李卫坐上主审位置,程元章立于右侧,弘皙立于左侧,连椅子皆没收。毕竟李了一具钦差大臣身份,随时可审皇亲国戚,权高位重,宛若雍正亲临连弘皙的帐也可不买。
  左仲仪则默立公堂,等候会审。
  李卫问向程元章:“到底何事,搞得乱七八糟?”
  程元章道:“理亲王告状左仲仪杀人,下官依法审理,找来左仲仪,且查明案情,谁知理亲王接过手会审,要用刑,双方就此打起来了。”
  李卫瞪向弘皙:“可有此事?”
  弘哲冷道:“罪证确凿,有何不能审?重犯拒捕,当然杀之,你快快判这杀人凶手斩立决,以彰国法。”
  李卫冷道:“全凭你一人说词怎数算,师爷你说!是否罪证确凿?”
  那师爷姓陈名贵钦,四十上下,长相还算斯文,为人较为正直,拱手道:“是审了,但证据薄弱,不足以定罪。”
  李卫道:“你说说看!”
  陈贵钦道:“理亲王告左仲仪杀了喇嘛,且掳走文俏蜂,尸体留有掌印,但不符合,文俏蜂亦未寻着,当时理亲王亦和朱亮功搜往圣兴号,左仲仪也在场,时间并不吻合,捕快洪威可证。”
  李卫问向洪威:“可有此事?”
  洪威道:“确有此事,理亲王硬来,左爷不得不抬出大行皇帝御赐金牌挡驾,始由属下完成搜索工作。”
  李卫冷哼两声,瞪向弘皙:“你可是胆大包天,目无先帝,连大行皇帝御赐金牌都不顾么?”
  弘皙冷道:“我是顾了,才让他造遥法外,那掌分明是他所赐,乃我亲眼所见,错不了。”
  洪威道:“事非如此,方才另有刺客闯入,欲收拾三喇嘛,属下闻及三喇嘛叫着:“那人才是真正凶手’,又怎会是左爷?”
  三喇嘛顿时紧张,方才的确喊过,没想到却被听及。
  李卫冷道:“可有此事?”
  三喇嘛知瞒不了,额首道:“那人确是凶手,且用暗器伤及我等脸面,不过他应和左仲仪同伙,他是前来救人!”
  李卫冷道:“怎不说他是前来杀你们?”
  三喇嘛登时闭嘴。
  弘哲喝道:“你难道是非不分么?”
  李卫冷道:“若有凶手突然故意找你打招呼,嫁祸予你,请问你做何感想?”
  弘皙一楞,仍是不服:“就是他,杭州城找不到几个能一掌打死大内高僧,你可要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李卫冷道:“大内何来这几位高僧?你私自豢养手下,目的何在?想造反么?”
  弘皙一时语出,冷哼道:“他们是我私人护卫。”
  李卫道:“既是私人护卫,敢大闹公堂?”
  弘哲更是无语以对,恼羞成怒:“你待要如何?”
  李卫冷道:“毫无证据,大闹公堂,私拳手下,伤害他人,能不惩处?念你是亲王,不便当场扣押,然奏请皇上惩处,那是免不了。”
  弘皙嗔道:“你才老昏庸,要惩即惩,我才不怕!”说完甩头而去,并将喇嘛、护卫一并带走。
  程元章已然暗抖,弘皙皆免不了惩处,自己官位岂非不保。
  果然李卫判来,冷道:“程巡抚你职掌要职,应知国法不容戏、不容辱,却纵容理亲王大闹公堂,有失职守,原该奏请皇上免你官职,幸好你并未同流合未必,强定人罪,尚有可取之处,本官将奏请皇上,官将一级,罚俸半年,你可愿领罚?”
  程元章但觉官位能保,登时拜谢连连。
  李卫这才转向左仲仪,道:“罪证不足,当庭释放,官方负担医疗费。”
  左仲仪拱手道:“小伤,自行料理即可。”
  李卫道:“受害人自行放弃权利,医费一事取消。”
  师爷陈贵钦记上一笔,应道:“记了。”
  李卫道:“凶嫌仍逃,继续缉捕,此案本官接手,任何线索往上报。”
  程元章等人应是。
  李卫森严道:“退堂!”威风而去。
  待李卫、冷断天等人离去后,程元章始喘口气,暗道要命。
  左仲仪拱手道:“巡抚大人,在下可离去么?”
  程元章见他即惧,回礼道:“你请你请,一场误会,左爷莫要见怪才好。”
  左仲仪笑道:“怎会?你可是清官,护着我呢,感激都来不及,哪敢怪你。”
  程元章闻及“清官”二字,心情舒爽开来,道:“我可全凭良心办事,左爷应知一切!”终在和气气氛中把左仲仪送走。
  经此一闹,程元章做法已调适,怎敢再全部依附理亲王,凭他如此蛮干,迟早仍会惹事,且避开为妙。
  公堂上,洪威纵使关心左仲仪,亦不敢绚私,只能目送对方离去,暗道总算安全摆平此事,见后院仍冒浓烟,适自支援去了。
  左仲仪庆幸能平安脱险,行于陆上,却揣想着理亲王弘暂行径,以其暴戾莽撞,又怎能想出如此毒招,莫非是那妖道张虎皮,亦或叛逃投靠的郭奇秀所设计?
  揣想后,但觉张虎皮以道法摄人,恐也懒得耍此狠计,倒是郭奇秀较有可能,为了扳倒圣帮,他可说极尽手段,实是防不胜防。
  左仲仪暗自轻叹,如若郭奇秀继续危及圣帮安危,也顾不得郭叔遗言,得将他收拾,免让圣帮受波及。
  他实想不通,郭叔如此义薄云天,生的儿子竟是冷酷无情,坏到极点?
  感慨中复往回路行去。
  行约三刻,已抵望仙桥,瞧着桥下小舟正有一夫妇载着一对少年戏耍河水,柳条一抽再抽,互以水滴攻击对方,玩得不亦乐乎,左仲仪为之失神,童年时岂不曾和郭奇秀共同嬉戏,且出现过此情景?
  一眨眼二十余年已过,却是人事全非,何等残酷。
  正失神之际,忽觉有人逼近,回头乍瞧,竟是白面阎罗冷断天去而复返,左仲仪怔道:
  “冷领队,有事么?”
  冷断天目光闪邪:“不错,总督想请左爷到府一谈。”
  左仲仪道:“现在?”
  冷断天道:“你可回去换衣服,不过仍建议你现在过去较妥。”
  左仲仪听其口气,直觉另有要事,不想耽搁,道:“走吧,我原以为刚出巡抚衙,又进总督门,恐引起不便,但李爷若不介意也罢。”
  冷断天道:“总督一向行事光明正大,请!”
  左仲仪遂跟其后头行去。
  一路上,冷断天并未言词,静默引入,直到总督府,戒备已森严,守卫个个如临大敌。
  左仲仪暗付:“是何大事,难道冲着我来?”如若总督府和弘皙要同样手段,岂非更难对付?然李卫岂是莽撞之人?
  犹豫中,仍步入总督府。
  冷断天并未引领正厅,而是穿走偏门,直抵后院,似在避开和亲王弘昼及宝亲王弘历。
  左仲仪已见着前次拜访时被带来此处之“畅心园”,冷断天始道:“回总督大人,左仲仪带到。”
  李卫声音传来:“请他进来。”
  冷断天做肃客动作,左仲仪大步入殿,冷断天跟入,且带上铜门,禁闪出路。复又引带左仲仪进入左侧密室,照样带上铜门,禁闭出路。
  左仲仪苦笑,如此一来,自己显然身落无形困牢,却不知李卫所为何来?
  密室内角,石椅上坐着李卫,似笑非笑道:“左爷终于来了,请坐。”赐坐左侧右椅。
  左仲仪谢坐,却觉此室全是石块砌成,宛若石牢刑房,难道对方还想另审方才案件?
  李卫笑道:“左爷最近和理亲王弘哲闹翻了?”
  左仲仪道:“他和朱亮功联合,想找圣帮麻烦,我不得不防。”
  李卫道:“好大胆子,你不知他是亲王,且可能是太子?”
  左仲仪道:“国有国法,亲王亦应遵法,李爷在刑堂上,不也如此训示。”
  李卫笑道:“好个国有国法,那你该知守法重要,我现在问你,闯入皇宫大内之人,和你有何关系?”
  左仲仪道:“一点关系皆无!”
  李卫道:“当真?”
  左仲仪道:“自是真话!”
  李卫笑的邪异:“实不知该听谁的。”转向冷断天:“把人带上来!”
  冷断天应是,快步离去。
  左仲仪整颗心往下沉,照此看来,莫非丁幻已落入他们手中,亦或别有他人?情绪一紧,心跳加速,外表却镇定:“不知李爷要找何人前来?”
  李卫笑道:“当然是跟你大有关系者,要逮他,的确非易事!”
  左仲仪道:“不知是谁?”
  话末说完,只见冷断天押着五花大绑的瘦小家伙,不是丁幻是谁。
  左仲仪若被捅刀,诧楞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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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攒 臣
 
  丁幻已被押往刑堂,丢落地面,冷断天亲自看守。
  左仲仪手脚冰冷,不知所措。
  李卫冷道:“左爷不认得他?”
  左仲仪待要承认,丁幻护主心切,冷道:“他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他,鼎鼎大名圣爷,谁人不知。”
  李卫道:“左爷你不认识他?”
  左仲仪道:“见过面么?”
  李卫冷道:“既然不识得,拉出去斩了!”
  冷断天应是,登把丁幻硬拖而去。
  丁幻视死如归:“斩了就斩了,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卫摆摆手:“斩了吧,让他当年好汉!”
  冷断天应是,拖得更快,且抽出利刀,想斩人头。
  左仲仪终熬不了,急道:“手下留情,他是我的人。”
  李卫笑道:“爽快!带回来吧!”
  冷断天亦带笑意,终能拆穿两人把戏,把丁幻拉回,丢往地面。
  丁幻苦笑道:“左爷何苦承认,我的命可不值钱!”
  左仲仪道:“岂能见死不救!”转向李卫:“不知总督待要如何?”
  李卫轻轻一叹:“我又能如何?天下如此之乱,老是以杀止杀也不是办法,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派他闯乾清宫?”
  左仲仪知纸包不住火,道:“是……”
  丁幻枪口道:“不不不,是我自愿的,一切跟他无关!”既然死罪,自己扛下便是。
  李卫叹道:“如此忠心护主,让人瞧来钦佩,可是为何非闯乾清宫?用意何在?竟甘冒死罪!”
  丁幻道:“只想知道皇上秘诏写的是谁。”
  李卫道:“瞧见了?”
  丁幻呃地往左仲仪瞧去,不知是否该答。左仲仪代答:“瞧见了。”
  李卫、冷断天登时眼亮,皇宫大秘就此揭开。李卫道:“写了什么?”
  左仲仪道:“传位宝亲王。”
  李卫猛地击掌:“早知就是他!”
  冷断天欣喜道:“唯宝亲王够格当太子。”
  李卫拱手向北方,道:“皇上的确处心积虑栽培宝亲王,此乃大清国之福气!”对雍正皇更钦佩几分。
  左仲仪道:“该说的都说了,我愿以大行皇帝御赐金,换丁幻性命。”
  丁幻霎时落泪:“爷,不可!小的命不值钱,您怎可动用御赐金牌,请收回。”
  左仲仪道:“我怎忍看你受刑,尚请总督高抬贵手。”
  李卫瞧着丁幻,轻轻一叹:“如此忠心,叫人心疼,且让我想起当年护雍正皇帝时,照样差点掉头…”
  左仲仪道:“总督请高抬贵手!”
  李卫叹道:“我是甚想放他,可是国法难容,除非你们戴罪立功……”
  左仲仪急道:“如何立功?”
  李卫道:“无数人想窥探皇位,你们既知宝亲王身份自该倾全力护持他。”
  左仲仪道:“在下愿护持宝亲王登基。”
  李卫额首道:“有左爷一句话,我可放心多了。”转向冷断天:“放了他!连乾清宫都能闯入者,忒也是天纵奇才,杀了未免可惜。”
  冷断天依言斩断绳索,在左仲仪示意下,丁幻直往李卫拜去,谢恩不断。
  李卫笑道:“今日我询了私,饶你一命,且别恩将仇报,否则实愧对我等和左爷:”
  丁幻急道:“奴才不敢!奴才必肝脑涂地以回报。”
  李卫笑道:“且看你表现了。断天,带他下去洗个澡、吃顿饭、换件新衣,然后放了他。”
  冷断天自知主子心意,杀了丁幻,必定得罪圣帮,江南必乱,且左仲仪手中另有不死金牌,根本斩不了人,倒不如拉拢为己用,凭增生力军,确是妙招。闻言已将拜神连连的丁幻给请将离去。
  秘密独留李左二人。
  李卫始问道:“我实在不解,左爷怎想到想窥秘诏,图的是什么?”
  左仲仪笑道:“当时我并未接圣帮,闲极无聊找事做,所以就偷了。”
  李卫诧道:“理由就这么简单?”
  左仲仪道:“当然,想证明自己武功,和丁幻技巧。”
  李卫道:“竟然找皇宫大内证明?”
  左仲仪道:“总督和大内高手武功的确实在,所以冒险一试。”
  李卫叹道:“可惜仍让你俩得逞,人称你武功天下第一,看来不假。”
  左仲仪道:“不敢,火焰岛有个烈九蛟,另有文觉国师、法醒喇嘛,都是绝顶高手。”
  李卫道:“至少年轻一辈,无人出其右。”
  左仲仪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学毫无止尽。”
  李卫笑道:“虚怀若谷,看来你的确下过苦功,我服了你!”且能为雍正皇、宝亲王拉拢此高手而欢心。
  左仲仪道:“在下亦甚服李爷,能在波涛骇浪中,护持雍正皇平安无事至此。”
  李卫道:“侥幸罢了,其实乱党仍未除尽,心有遗憾啊!”
  左仲仪知其所指,可能是漕帮或吕四娘、甘风池等人,然对方亦为侠义之辈,怎可答应帮忙除之,笑道:“以李爷实力,应可如愿完成,至于在下,自该一力辅佐宝亲王为是。”
  李卫笑道:“有道理!要你去斗乱党,恐也大材小用,能辅宝亲王,那才是正事。”话锋一转道:“你且曾说弘皙手中秘诏是真,到底是何回事?宝亲王回来后,泄气了老半天。”
  弘哲道:“也许皇上中了邪,不小心写下此秘诏,弘皙养了不少邪术之士,如张虎皮、法醒之类,皆有可能作法摄魂,防不胜防。”
  李卫道:“恐也有可能,难怪皇上时好时坏,且驾信神佛,我早有除妖邪之心,可惜人在北京,全靠文觉国师和娄师垣两人挺着,却不知道这两个是否靠得住。”
  左仲仪道:“张虎皮、法醒已到江南,正为弘皙装神弄鬼,我还着过邪法。”
  李卫诧道:“竟然来了?得想办法好好收拾!”
  左仲仪道:“只要时机得宜,在下愿配合。”
  李卫额首:“我来观察,看看对方有何心机,必要时定找你帮忙。”
  左仲仪恨透张虎皮,当然同意。
  李卫随后说道:“护持宝亲王一事,私底下进行即可,你我合作之事,且不宜公开。”
  左仲仪道:“理所当然!”若公开,一些反清复明党徒,必定怀恨在心,恐对圣帮不利。
  李卫满意一笑,道:“赶明儿请宝亲王找你聊聊,他对圣帮造船及经商经验甚感兴趣。”
  左仲仪直道没问题,知李卫不想再多谈,遂告辞而去。
  李卫自得一笑,只要拉拢圣帮,江南安定一半,算是替宝亲王立了大功,至于擅闯乾清宫一事,既是自家人所为,简直是鸡毛蒜皮事,随便找个藉口即可清案,无庸堪虑。
  自得中,李卫行往宝亲王弘历处,安慰去了。
  毕竟已证实宝亲王是正主子,护持起来,心神特别落定。
  理亲王弘皙回到天临居,满心怒火,咒骂不断。
  “凭我亲王身份,还要受那李卫奴才的气,你们也全是饭桶,十几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左仲仪,养你们作啥?”
  三喇嘛及十余名带刀护卫被骂得灰头土脸,难以抬头。
  郭奇秀已知事败,早寻藉口溜至他处避风头,待弘皙冷静后再回来不迟。
  弘皙简直受尽委屈,嗔骂不止,甚至将厅堂太师椅给砸碎,显然失态。
  忽见一名五旬圆脸高僧步入厅堂。生得一副似弥勒佛般笑眼笑脸迎人,然,身躯倒未肥胖,属中等高矮而肌肉结实体态,笑眼深陷处,总带着一般慧黠阴气。一步跨来,已是七八尺,等于“飞”入内厅,褐色金线架裟云殷飞掠,若神佛下凡,仙气十足。
  弘皙乍见此人,登时大喜叫道:“法醒师父您来了,快快帮我收拾敌人!”瞪向手下:
  “他们全是饭桶,管看不管用。”
  法醒喇嘛笑道:“别急别急,只几天不见,瞧你弄得如此狼狈,岂像当今皇太子,快让他们休息,收拾敌人,不一定要自己出手。”
  弘皙知法醒智深计高,已言听计从,立即喝令,三喇嘛和十数手下霎时走个精光。
  法醒道:“后院谈!”
  弘哲引路前头,不断说及李卫和左仲仪坏事,法醒始终含笑以对,直到后院秘密厅堂,始笑道:“活该你要受罪,没事去惹他们作啥?”
  弘哲诧道:“师父此言差矣!他俩是除宝亲王最大障碍,岂能不除。”
  法醒道:“差矣差矣,为何要除宝亲王?别忘了为师让你到江南,是要找回失去秘诏,哪是要谋杀宝亲王。”
  弘皙一楞:“可是除掉他,岂非永绝后患?”
  法醒道:“雍正皇又还没死去,他不会传位予弘昼?也就是皇上未死,一切皆有可能改变,现在杀谁皆不妥。”
  弘皙不解:“照你这么说,岂非永远别动最好?”
  法醒道:“没错!正是此意,把秘诏好好保存,只等皇上过世,帝位自来,秘诏可找着?”
  弘哲不愿受责,以庸品代之,道:“已找回。”
  法醒笑道:“那就好,有了它,谁敢说你不是太子?”
  弘皙道:“我还是摸不着头绪,我且说个明白,否则急死人了。”
  法醒笑道:“为师来到杭州,四处转转,方知种种状况,你倒是为争帝位,竟先出招,露了底子,忒也不利,毕竟皇上未死,出此下策,徒劳无功,你手中既有秘沼,何思他人抢位,故应做出勤政爱民,风度翩翩,以掳人心,否则就算当上皇帝,恐也不得安宁。”
  弘皙道:“这个我懂,可是皇上分明偏袒弘历,甚至弘昼也沾上边,我不除他除谁?”
  法醒道:“除了又如何?皇上一怒,下令查办,谁倒霉?铁定是你,别说你能推予他人,光是李卫指证就让你受不了,且你是当今太子,怎可四处抛头露脸,打打杀杀,此和江湖帮派何异?要杀也得请乱党如漕帮、吕四娘、甘风池等人去杀!”
  弘皙道:“如何请得动他们?”
  法醒道:“给机会,他们就杀!此借刀杀人之计好用无穷,你竟然不用,且拿屠刀上街拼命砍人?”
  弘皙有点懂了,欣喜急道:“师父请指点门路。”
  法醒道:“首先雍正未死,你毋需急着出招,若想整弘历,放风声予漕帮或其他反清复明分子即可,弘历死了也罢,不死也无伤大雅,毕竟你是太子,谁都抢不走,所以,你该懂得装扮、遮丑,不要见人即斥,耍威斗狠,而是学学弘历气度,笑口常开,自能拢络人心。”
  弘皙道:“我尽量……可是这样就能当上皇帝?”
  法醒笑道:“护持登基一事,我早有安排,且雍正以前得罪太多人,什么八爷党、诚亲王等事件,弄得骨肉相残,现在哪个不想扳倒雍正,扶正你爹正统帝位,也就是扶你登基,只要你不太差,自无问题。”
  弘哲欣喜道:“多少人支持?怕亲王、庄亲王、鄂尔泰或是张廷玉、文觉国师?”
  法醒笑道:“不少人,但太早知晓对你也不妥,你现在只要好好学为师笑口常开,然后等雍正死去,帝位自来。”
  弘皙冷道:“那个老不死,不知还要活多久?”
  法醒笑道:“算算他阳寿,业已不长,耐心等待就是。”
  弘皙道:“也只好如此了……”心念转处:“可是我先前斗得厉害,突做转变,难道他人不会疑惑?且圣帮之事就此算了?”
  法醒道:“让他们疑去,也不会掉根毛,至于圣帮只能智取,不宜硬碰硬,为师来处理即可。”
  弘哲道:“师父要理,我倒省事,下一步如何走?”
  法醒笑道:“捅狗互咬,咱隔岸观之,咱好好在江南玩个尽兴,直到雍正毙命为止。”
  弘皙爽声一笑:“好极!”
  他对法醒简直言听计从,除了一改暴戾争斗气息,换来笑脸迎人外,且听法醒计策,暗中前去漕帮传消息,说及圣帮已和李卫、宝亲王挂勾,准备背叛汉族,虽是假传消息,倒被他歪打正着。
  弘哲不断装出笑脸迎人;然总皮笑肉不笑,带奸带邪。法醒喇嘛则从旁指点,望他早日脱胎换骨,做个笑里藏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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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漕 劫
 
  在弘皙刻意放出风声下,漕帮终获消息,不但传言左仲仪和李卫同流合污,且圣帮有意独占漕运,击倒漕帮,此举引得漕帮人心浮动,已有人提出反击要求。
  漕帮帮主潘如虎总觉传言虚假,极力制止此事。
  然四小祖之—者石士宝外号“铁骨金刚”性较刚猛,总对汉人勾结满清无法谅解,且嗤之以鼻,遂暗中搜查左仲仪行径,若确实出卖汉人,则管他是谁,照样修理。
  今日一早,巡及漕船作业,赫见左仲仪和宝亲王弘历立于漕船前头,说说笑笑,状甚融洽,石士宝暗道果然勾结一起,且看他们谈些什么?故伪装成漕丁,另乘漕帮小船,慢慢靠近。
  弘历证实自己乃指定储君后,除了高兴外,且多了一分责任,趁江南一游,想从左仲仪身上学点经商之道,或且从其中了解商甘苦谈,毕竟商业发达,将富国裕民,责任甚为重大,故一有机会即约人出游。
  左仲仪亦作安排,对方乃未来皇上,怎可失之于礼,为其安全,且派得风及时亲自撑舵,免出状况。
  弘历首次即挑漕运,倒让左仲仪吃惊,毕竟漕帮分子最杂,不得不防,然在弘历坚持下,终仍同行。
  只见漕船穿梭运河,挤若沙丁鱼,艘艘皆插旗为记,好不热闹。
  弘历笑道:“如此荣景,实是大清之福。”
  左仲仪道:“只看外表么?且看看船上坐的是些什么人。”
  弘历诧道:“这有么干系?”
  左仲仪道:“关系可大了,漕船上除了圣帮、漕帮外,坐的全是衣衫槛楼苦力和老弱妇孺,他们可能一辈子靠那条破船过活,怎说是一片荣景。”
  弘历终觉异样,惊道:“怎会如此?难道生意已被你两大帮垄断,他们难以存活?”
  左仲仪摇头:“看似如此,实则不是,圣帮和漕帮多少安定漕运,否则山头林立,流匪横生,他们定被抽收保护费,过得更苦。”
  弘历道:“既非两帮垄断之祸,那是他们经营不善了?”
  左仲仪道:“非也,瞧他们如此卖力,只要小有零头,必定拼命,如此服务,生意是不差,客户也给的爽快,且漕运就是载甲东西到乙地点,亦无任何技术,只要卖力肯干,哪有何经营之不善之处?”
  弘历道:“那真正原因是啥?”
  左仲仪冷静道:“剥削、抽税!也就是缴给官方的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弘历诧道:“怎会,皇阿玛一向清廉,更惩贪官,还有人敢贪污?我第一个收拾他!”
  左仲仪道:“凡事有个源头,此举也不是贪污,而是行规,每年朝廷总要下令地方缴多少税、多少粮,也不想想天下之大,何能毫无这难?尤其漕粮,春夏收,秋冬必得缴往京城仓库,稍有延误,立即治罪,超年未缴,且有掉头之虞,吓得各方官为此漕粮,想尽办法弄足,有的甚至连下种种子,百姓糊口之粮也一并强缴,结果问题来了,今年得以顺利缴得,但来年无种子播种,叫农民何处生产?靠借贷过日子,有若饮酒止渴,越借越糟,问题因而衍生,流民终暴增,有者沦至漕运,混条船糊口,然那些底子,岂能掀开?只要官方说要查身份,吓得他们总是大红包小红包送个不停,结果还是穷途潦倒。”
  弘历道:“那即是贪污行径!”
  左仲仪道:“看你仍未听出我话中含意,简单地说,是朝廷规定太严,百姓受不了,官方也受不了,为求生存,用尽手段,你以为官爷全是吸血之徒?那倒未必,一户船家能抽多少银?他们也是逼不得以,上头大官一个个都是苦读出身,未曾做过生意,不知个中门窍,只顾纸谈兵,算算一亩地能收多少粮,即以此征收,好一点的找来十几处做比较,再平均征之。然那岂能涵盖全国,有的播错种子,有的蝗虫吃去,谁能预料?又如漕运,看似每个闸口统一抽税,然却未注意有的淤沙严重,想清除,花费大,不清除,船量少,他们一着急,主意全打到百姓身上,且在上着往往缺钱,一道命令下来,准累死百姓,要贪,是全国皆贪了。”
  弘历如被抽鞭:“难道清廉追税也是一种错误?”
  左仲仪道:“没人说它是错,但该有弹性,丰收好,多收税,收成差,少收税,如此当不扰民。”
  弘历道:“大清立税本意即在此,收成差,当然可以延税,甚至免税,这个大家都清楚。”
  左仲仪道:“结果呢?事情要看结果,雍正皇帝厉行清廉治贪,国库是增加数千万金,表面看似风光,私底下呢?流民仍多,百姓仍苦,当然比起前明大有改善,但终究非良策,库金不是越堆越多越好,而是要活用,又如圣帮,准备金够了,即不断转投资,创造利润,我的钱庄几年内又会出现小老板,他可养活一百人,那才是上上之道。”
  弘历恍然:“我懂了,苛政猛于虎,太过清严反而不妥,凡事有个弹性,可能皇阿玛因大行皇帝太过仁慈,让国库亏空,他有责任追回库金,且惩贪官,才会出此雷厉手段,有机会,我将劝劝他。”
  左仲仪道:“听进去自是好办,否则接下去不知如何说呢?”
  弘历道:“怎讲?对漕官暗中收银之事,我已了解,是上头逼得太急所衍化而来,也差不多原谅了,除此之外,另有更重要之事?”
  左仲仪道:“不错!漕运根本不赚钱!”
  弘历诧道:“怎会?不是每个人抢着要?”
  左仲仪道:“那是指非法部分。”
  弘历更骇:“每条船都干非法生意?”
  左仲仪道:“你要有颗宽宏的心面对一切,否则将无法忍受天下原是乌鸦一般黑。”
  弘历道:“你说吧!我试着接受。”
  左仲仪道:“试想漕运往北京一趟,光运漕粮,能赚多少银?百银?千银?你且试着数要经过多少闸关?至少也数十个,每关抽个二两银,什么利润也没了,所以他们必需另运东西,如钢铁煤盐,较有利润。”
  弘历诧道:“他们全在走私违禁品?”
  左仲仪道:“不错!民间铜镜、铁锅、锄头,哪样不是要用。着钢铁煤?这是必需品,禁也禁不了。”
  弘历不禁苦笑:“官方规定如此之严,竟是公然违法,实叫人难以想象。”
  左仲仪道:“所以朝廷那些大官都是浑脑,只顾着怕百姓拿去造刀刃,即拟此法令,全然不顾民生反应,禁了也是白禁。”
  弘历道:“可是不禁岂非更糟?”
  左仲仪道:“未必,毕竟要拿去造反者少,为此理由而禁,实说不通,开放了,反而促成器血流通,有人原只买一个铜镜,喜欢可另再买一个,利润自来。”
  弘历笑道:“你倒是满脑子生意经,倒想问问若开放了,你这独攒生意岂非泡汤,你又如何因应?”
  左仲仪道:“不必为我操心,经营者不能预见未来走势,先行布局,那失败也是活该!”
  弘历道:“你已计划如何应对了?”
  左仲仪道:“废漕运,改走海运,毕竟海运一趟下来足可增加十倍以上运量,不做是傻子!”
  弘历道:“你倒是想得远,可是废了漕运,这些工人将如何过活?”
  左仲仪道:“我只说圣帮将放弃漕运,其他者可能还可混个一二十年,只要给他们时间,必有路子可走。”
  弘历频频点头:“你的确经验老道!”不禁佩服万分,哪天若登基为皇帝,且得跟他讨教商事。心念一转,道:“你对漕帮了解多少?尤其那些自认为反清复明之事?”
  左仲仪突现为难:“要谈么?”
  弘历道:“都已百年恩怨,难道无法化解么?”
  左仲仪瞧他有心化解,遂叹道:“事情已久远,漕帮也甘心为生活拼命,原让它平静过活也就没事,然服杀亲之仇,恐也不易摆平。”遂将漕帮历史说明。
  漕帮虽是反清复明秘密组织,前身却是“罗组教”,而此教又是“白莲教’’无数支派之一,为顾亭林、传青主所创,许铁山为教主,传至罗青,帮中称为“罗祖”,其收一弟子称“陆祖”,即陆达,陆祖有三弟子即翁钱潘三祖,共收七十二弟子,漕帮规模始扩大,目前由潘如虎任帮主,但另有四小祖各拥势力,即翁祖朱小全,钱祖黄象,潘祖刘玉诚、石士宝,其皆为三祖后代,故以小祖称之,帮众之广,恐也十万以上。
  弘历听得惊心动魄,十万大军,何其可怖,难怪朝视若毒瘤,一有机会即想除之。道:
  “他们都潜伏漕运么?”
  左仲仪道:“大部分,其人了犯了案,只好四处流窜。”
  弘历道:“那个石士宝犯了不少案,朝廷将捉拿他,听说他是海盗出身,且为台湾人?”
  左仲仪道:“正是!”
  那石士宝潜至附近,却不敢靠得太近,窃得言语断断续续,听不出名堂,然说及自己名字,每个人皆听得特别清楚,但闻弘历说及石士宝;又说及海盗出身,左仲仪又回答正是,那岂非在出卖消息,且同流合污?石士宝终把船逼近,想给两人颜色。
  忽又闻及弘历说道:“海盗最近危害其凶么?听说你也遇上?”
  左仲仪想及郭奇秀劫船一事,以及未来若发展海运,对海盗防卫何等重要,遂额首道:
  “没错!海盗的确该除尽!”
  此语让石士宝听入耳中,犹若对方想杀自己,怒火已起,暗道:“满口道义,背后却想暗算我,既是狼狈为奸在先,莫怪我先发制人!”猛地快速拨船前进。
  风及时发现小船逼近,登时喝道:“谁?”
  石士宝伪装漕丁,一时无法辨认身份,他倒落落大方,拱手道:“是圣爷么?在下奉帮主之命前来迎接!”
  左仲仪道:“敢是潘帮主?”
  石士宝道:“正是!”
  左仲仪待要说好,赫见石士宝突地冲前船头,手中一颗铁球般轰天雷已往前砸,并大喝:“炸死你这叛徒!”
  黑球轰来,吓坏漕船诸人。
  左仲仪大骇叫道:“石士宝你?”已来不及解释或躲闪,情急中猛扯弘历扑向风及时,要他护挡救驾,他则暴劲尽施,拼出全身吃奶力气,猛往轰天雷击去。
  幸左仲仪反应超快,轰天雷只抛及船沿,尚未落下,即被击退,且同时爆炸,轰然巨响,水动船摇,漕船射出数道碎片,但尚能载人。然那石士宝却忽略左仲仪反应之快速,原以为一炸成功,想登船再补几掌,故身形冲向空中,如此正巧似冲向回弹炸药,突地爆炸,让他躲无去路,已被轰得脸面全伤,呕血倒摔水中。
  左仲仪暗道耍糟,急问风及时弘历可好,风及时道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左仲仪道:
  “快驾船回航!”说完已掠冲水中,准备救起石士宝。
  风及时见事态严重,赶忙调船而退,弘历却甚嗔怒:“当真乱党暴民么?连轰天雷此种炸药都用上,实是过分!”
  左仲仪落水却未找着石士宝,正担心他性命,谁知石士宝虽受重伤,却凭一口真劲游逃百余丈,翻上前来支援之漕帮船上,厉吼一声:“快杀了汉奸走狗!”说完猛呕鲜血,昏迷倒地不醒。
  漕帮弟子受到激怒,登时发出号令,四面八方弟兄闻及,全数围来。
  左仲仪跳上石士宝原先使用小船,击掌落水,划动而行,快速迫近漕帮弟兄,急道:
  “全是误会,诸位不要意气用事。”
  然跟在石士宝身边几乎是激进分子,怎能听得入耳。有人喝道:“害石小祖身受重伤至此,还说误会?我忍你圣帮已甚久,现该算个清楚,弟兄上!”
  话声一落,漕帮弟兄各抓暗器石块木头,全数往左仲仪砸来,且节节迫近,欲杀人而后快。
  左仲仪见状如无法说服对方,留下无用,遂道:“无理取闹,找你们帮主说去!”赶着小船,调头而去。
  漕帮弟兄催船猛追,且不断发出信号,引来更多弟兄。
  此时不但左仲仪受险,连风及时那艘漕船亦被围困,已和漕帮弟兄大打出手。
  左仲仪暗叹实是无妄之灾,猛地催舟迫近。漕帮弟子仍想拦人,他心生一计,难以伤人,破其船总行,遂在逼近之际,凌空扑前,数掌猛击,毁得三船,终突破纺线,直冲风及时那头。见有漕帮弟子登船,为顾及弘历安危,终凌空扑去,强掌尽出,将漕帮弟子一一击落水中。
  左仲仪欺向弘历:“你可受伤?”
  弘历道:“尚好!”他亦从小练武,功夫底子甚厚,寻常高手恐伤不了他,然此惊变亦让他惊心动魄。
  漕帮弟子见及左仲仪身手高得吓人,不敢再登船,突有头领喝道:“改用火攻,快拿火把火油!”
  漕帮亦非庸手,阵仗战过千百回,临机应变,有人往船底抓油桶,有人扭烂布,有人点火把,即欲猛攻。
  左仲仪见状大骇,怒道:“再蛮干,休怪我开杀戒了!”
  漕帮弟子喝道:“我等岂是吓大的!”竟然砸来火把,左仲仪凌空劈去,然漕船实在太多,防不胜防,情急中忽闪一念头,那石士宝喜欢偷袭,炸药岂只一颗,小船上或有库存,登往小船掠去,翻动布篷,果然见小箱子,打开瞧瞧,竞有四颗之多,这可好极,猛抓于手,跳回大船,喝道:“谁敢乱动,连你们也一起炸了!”
  四颗轰一在雷威力非同小可,齐往回炸,恐得毁掉四艘船,百余人遭殃,此举迫得漕帮弟子投鼠忌器,不敢再攻击。
  左仲仪暗道好险,将其中两颗交予风及时,双双各守两方,以备安全。
  漕帮一头领冷道:“有炸药又如何?顶多赔上百条命,你们照样得死!”却未敢行动。
  左仲仪冷道:“看你们昏了头,正当生意不作,跑来此耍狠,连帮规都不守,待你们帮主到来,有你们好受!”
  漕帮帮规甚严,此语一出,倒让多人受惊,私下开始议论,是否要撤退,然激进分子仍道:“你炸伤石小祖,我等替他报仇讨公道,有何不对?”霎又引起骚动,有人更喊出杀死满清走狗!
  弘历听来甚是刺耳,暗叹漕帮暴民不少,将是国家乱源。
  左仲仪原是尽量别让弘历胡思乱想,免得他接帝位时对漕帮不利,遂喝道:“是石小祖自行开炸的,诸位也见过,我是从他的小船取炸药,别是非不分,况此乃我跟漕帮之事,勿为难宝爷,否则官船一来,任谁都倒桅。”
  经此一闹,确有官船正召集人马,准备迫近,此乃因未发现弘历身份,始慢吞吞,否则必早已赶来护驾。
  漕帮弟子终不敢触犯帮规——在无帮主人上和官方开战,一名头领始道:“放他们过去可以,但你得留下,等帮主前来评个公断。”
  左仲仪道:“行!”
  弘历急道:“左兄如此未免太危险,咱一起走吧!”
  左仲仪笑道:“不碍事!潘掌门跟我熟,他且明理,倒是你得快快离去,莫让官方误会。”
  弘历知其用意,暗叹一声,道:“那回头见!”已见得官船不远,且先去招呼,再调头助阵为是,故同意走入。
  左仲仪始跳入小船,风及时道声圣爷保重,操船而去。
  左仲仪道:“不要等了,直接回漕帮总坛。”若等下去,官船包围过来,一不小心大打出手,那才糟。
  漕帮弟子不敢扣住圣爷,只抛绳索套住小船头,拖着它往漕帮总坛驶去。
  弘历见人已走,大为惊骇:”决追快追,莫让圣爷受危。”
  风及时道:“圣爷命大,应能脱险,宝亲王你身份特殊,闪失不得,还是回去吧!”仍驭船往官船驶去。
  弘历轻叹:“我特殊,他就不高贵么?”对左仲仪更欠一分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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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 祖
 
  漕帮掌门潘如虎已闻及消息,亲自从洪宏桥附近之总坛赶至漕运指挥分舵,那是十艘漕船结成之水上堡垒,可往可行,且可屯守重兵,以应付漕运任何变化。
  石士宝已被安置病床上,满身是血地接受治疗,虽是半条人命,他仍愤愤不平,直道打倒狗官汉奸,以鼓噪弟兄,引得群众情绪愤慨,急于报复者居多。
  潘如虎亦自诧讶,谁能伤得石小祖?他武功原就不低,还被打成重伤,询问之下方知左仲仪所为,更觉不可思议,对方一向克制,怎出此重手?难道为了漕运,已用非常手段?亦或是另有误会?
  心念未毕,忽见左仲仪一身湿漉漉被押回来,潘如虎急道:“到底发生何事?“漕帮激进头领喝道:“他串通朝廷狗官想谋害小祖,必得重惩,以讨回公道。
  左仲仪道:“非也,全是出于误会!”已掠身上岸,急欲奔向潘如虎,然守卫却惧然拦住,原是他手中仍有两颗轰天雷,要是暗算,帮主岂非遭殃,左仲仪呢地一声,交出炸丸,道:“是石小祖想暗算我和宝亲王,由于太急迫,我回了一掌,始落此局面,此轰天雷原属漕帮之物,帮主应认得。”
  潘如虎当然认得,且对事情有所了解,叹道:“你为何要带宝亲王游此漕运?难道不知我派讨厌满清者居多?”
  激进份子又喝:“他和清狗谋通,想暗算漕帮!”
  石士宝拼命挤出力气喝道:“不错!我听着他把我等比帮海盗,且要消灭,我当然先下手为强!”
  激进份子哗然,找到依据,得理不饶人,硬逼帮主得惩处对方。
  左仲仪叹道:“石兄可把话听一半了,我乃指外海海盗,胡乱横行,不灭行么?”
  石士宝斥道:“分明指我是海盗,不必再狡辩,他还出卖漕帮,将所有名单告知狗官,漕帮将大难临头。”
  此语一出,又见激进分子鼓噪。
  泄露漕帮名单可是重罪,毕竟弟兄被通缉者不少,潘如虎道:“圣爷当真说出?
  左仲仪道:“在下哪有什么名单,只是告知漕帮原即罗祖教所衍化而来,目前除了你,且有四小祖共同分治,有七十二弟子,帮众十万以上,此乃公开秘密,不必我说,官方早有资料。”
  潘如虎但觉并不过分,道:“倒和江湖传言差不多……”有意化解嫌隙,息事宁人。
  石士宝却不允:“他说我被通缉,该逮捕,已和狗官勾结,看看外头,准有船队到来!”
  众人往外瞧去,果然见及官船渐渐逼近,哗然不已,极力要求先收拾左仲仪然后护着石小祖走人。
  左仲仪道:“你确被通缉,官方自有资格逮捕,但说这话的绝不是我,官船现在也不是刻意来抓你,闹了事,他们不必过来瞧瞧么?”不愿说出是来救自己,免又引起误会。
  激进分子仍鼓噪快快办人。
  潘如虎显得为难,若贸然护着左仲仪,恐引起帮众不服,若要办此事,自愧对左仲仪。
  正挣扎中,忽又掠来三人,正是漕帮另三小祖,朱小祖朱小全,他以前明皇室朱家后裔自居,且是罗祖教正统传人,故喜头上戴着观音兜,一副沉稳仙佛模样,主要仍以控制罗祖教弟子为主。
  次位乃黄象,由于名字沾了“象”字,沾易经四象之边,故对命相颇有涉猎,有人称之“黄易仙”,喜欢易经上口,论断命运。
  第三位刘玉诚,也以前明将军后裔自居,一身体魁劲猛,宛若战将,他却喜吟几句,以示自己文武全才。
  三入皆近中年,江湖阅历甚丰,且互有拥护者,各俱实力。三人方一到来,即被激进分子喝着评评公理快下定论拖不得。
  黄象首先开口:“瞧这左爷相貌堂堂,天庭饱满,应是福星高照,该死不了!”
  左仲仪道:“既死不了,干脆放人算了。”
  黄象笑道:“不过两眼隐晦,恐是多事之秋!”
  左仲仪道:“一夜没睡,当然隐晦,你既懂相术,何不替自家人瞧瞧?”
  黄象道:“看过啦!就属石小祖最惨,但他就是不听,看来还有三灾五难,惨啊!”
  石士宝咳道:“我命毋需你算,叫你来是论断如何收拾圣帮,胡诌个啥劲!”
  黄象道:“已论断完毕,既死不掉,当然放人,没看到官船已至,该倒霉的是你,要溜的也是你。”
  石士宝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黄象道:“我一向神算!”
  石士宝道:“朱小祖你说!”
  朱小全合掌拜观音,冷道:“漕帮被官方欺侮已久,不给点颜色,恐失帮威,至于左爷和官方挂勾,迟早会出卖漕帮,一并料理也罢!”
  此语一出,激进分子登又鼓噪办人。
  左仲仪道:“看你是中毒太深,光念观音菩萨就能保住漕帮,胡乱开战就是圣战?漕帮过闸关,难道不跟官方打交道?”
  朱小全冷道:“孰该战,孰不该战,我等一清二楚,毋需你来指点。”
  潘如虎道:“刘将军你说!”
  刘玉诚搓着拳头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一战兮名飞扬!好久未开战,爽它一下也好。”
  左仲仪苦笑:“你岂非为战而战?”
  刘玉诚道:“养兵千日,不为一战为什么?”
  激进弟子哗噪,的确太久未战,昔日霸劲尽失,现有机会,总想开战,以申怨气。
  石士宝欣喜道:“说得好!三票对两票,帮主可得下令开战。”
  潘如虎叹道:“现若开战,恐一切努力将毁于一旦,诸位不能不三思。”
  朱小全道:“苟且偷生,不如一死,当年反清复明豪气哪去了?”
  激进分子哗然,情绪已被勾引出来,决心开战居多。
  左仲仪眼大势将去,不得不挺而走险,喝道:“要战可以,我单挑诸位,若赢了,今日事就此了结,若输了,圣帮退出漕运,不再过问。”
  此语一出镇住众人,左仲仪虽厉害,漕帮却非省油之灯,以一战多,恐自讨没趣。
  纵使圣爷有意让出漕运,然此事只有潘如虎知晓,漕帮弟兄仍觉划得来,赢得独攒漕运,生意增一倍,利润大涨,皆同意比斗。
  潘如虎道:“以一敌五?亦或一对一?”
  左仲仪道:“当然一对一,漕帮高手如云,在下不敢托大。”
  黄象频频点头:“妙招妙招,听说圣爷武功盖天下,若一对一,恐无人能挡,我方大为不利,但以一对多,传出去对漕帮声名不利,怎么说你都赚。”
  左仲仪道:“不敢自大,实情非得已,诸位斟酌斟酌!”
  刘玉诚喝道:“我先来,且看这招,将军出塞势不回’。”一记猛拳强捣过去,他虽横练武学,却也学得刚柔并济,先是无声,待要抵达敌身时,突若轰雷般暴响,吓得众人一跳,雷拳却已捣住敌身。
  左仲仪暗道此人功力浑沉扎实,不可轻忽,不想硬接,且以所悟长江源头原是虚无飘渺之法,猛地双手直拨,身形幻闪,让那雷拳看似击中,却难落实。“砰”地一响,左仲仪跳退三步,化解危机。
  刘玉诚诧道:“你不肯硬接?跳来跳去,算何好汉?”
  左仲仪道:“将军劲猛,还是别碰为妙!”
  刘玉诚道:“如此缠下去,岂非没完没了,接我一拳,其余莫说,左右弟兄挡者他!”
  忽又念道:“无尽落叶潇潇下!我破你乾坤卦!”那胸脯谓之卦,一拳又捣去。
  漕帮弟子众多,故意挤在后头,左仲仪果然毫无退路,叹道:“忒也无法了!”猛地运劲拳头,喝道:“那就接你一拳,该称为‘花前’常常耍酒疯!”且见拳头飘忽不定,看似孔雀开屏,又似一炮轰来,刘玉诚欲求对抗,猛往对方拳势追击,终也对上。
  双拳猛击,“叭”然一响,各自震荡,脸面飞红。
  登见刘玉诚马步下蹲,舱板下陷两寸,差点破裂。
  左仲仪则后退无路,上翻空中,然双拳却若吸铁黏住,任由双方甩来甩去,始终未脱落。
  潘如虎暗道好猛劲,此招全在左仲仪掌控之中,尤其方才花拳散开,刘玉诚勉强迫击,我形气势已被分弱,且左仲仪身在空中,刘玉诚应是把他震飞,然却仍黏住不放,显然左仲仪功力高出许多。
  黄象亦觉了得,频频点头:“果然高人妙招,我且服了你,老将军你还不收手么?”
  刘玉诚自知落败,叹声道:“壮去一去兮,不复还!也罢也罢,将军阵前落马,该换菩萨出马啦!”猛地追劲收招,人立而起,一副战败沙场落漠模样,立于潘如虎后头,望着天际,宛若楚霸王失势,丧气已极,然众人知此乃其一向作风,只要时间一过,又恢复将军气势,不怕他会引剑自吻。
  刘玉诚落败,朱小全已掠身迎来,冷道:“左爷功夫果然了得,现让我讨教几招!”哪顾得左仲仪仍在空中,猛地抓出腰际白森森含苞铁莲花,甩劲射出,竟然花瓣裂成飞镖,十数支全往空中射去,裹得左仲仪毫无退路,用的正是成名兵刃兼暗器“莲花链镖”。
  他原是罗祖教出身,罗祖教又衍自白莲教,虽然白莲教分支众多,且良萎不罚,他却对其有莫名情感,故以白莲为底,发展出此税利兵刃,成也别具巧思。
  左仲仪身在空中,实无退路,且暗诧此莲镖之霸道,尽是射往全身所有要穴,若被射中,岂还有命在?然时间紧迫,不容稍想,情急中运尽全劲护体,全身突地收缩成球,猛地打转,似若陀螺且以衣角旋摆,企图打掉莲镖。
  顿见莲光闪若千里万芒,人身旋若高空烈阳,叭叭叭暴响不断,莲镖不断倒喷,随又被朱小全吸回,二次攻击、三次攻击不断。
  左仲仪怎能转个不停,情急中猛地施展千斤坠,直往舱板冲去,莲镖竟然连着细链,朱小全猛地一扯,已若银蛇反噬,全往对方背脊冲去。
  左仲仪砸破舱板,猛地抓来一块,反往背脊挡去,嘟嘟嘟嘟数响,莲镖尽往木板钉去,左仲仪冷喝,反击木板,人立射出。木板飞砸过来,朱小全冷喝抖银链,叭然再响,木板暴裂,左仲仪掌劲迫至,打得朱小全跌退两步。
  双方定立,未再出招。
  只见左仲仪肩前多处见血痕,显然已受击数镖,只是伤皮不伤骨,似无大碍,衣角则百孔干疮,可见方才反击之凶险。
  至于朱小全则呼吸起伏,气息较不稳。
  漕帮只顾及左仲仪受伤,登时高呼朱小祖赢了,击掌连连。
  潘如虎却知朱小全占了偷袭之便,且以暗器攻招,左仲仪能全身而退已甚了得,若再战下去,恐未小全亦将落败,遂道:“左爷虽受伤,但朱小全亦血气浮动,双方应是平分秋色,战个平手。”
  此已是最好台阶,谁知激进份子喝道:“岂有此回事,见血即输,小祖再战,彻底打败他!”
  朱小全确有意再战,长莲镖一抖,冷道:“方才让你侥幸,此次恐无此幸运!”
  左仲仪眼看官船渐渐逼近,且得速战速决方行,道:“此局我认输!”毕竟方才赢了刘玉诚一局,现在输去,顶多平手。
  群众闻言大喜:“输得好!朱小祖万岁,大胜大胜!”吃喝不断以助长漕帮气势。
  朱小全这才恢复观音沉冷,施个佛礼,道:“承让!”收起莲镖,退回原位。其外表虽冷,心头却窃喜不断,能打败圣帮,何等了得。
  左仲仪深深吸气,道:“下一位是谁?黄易仙么?”做好准备,免遭暗算。
  黄象道:“既点名,当然是我了!”闪身掠前,拜礼道:“且领教左爷高招!”摆出不丁不八招法,式也怪异。
  忽有激进分子道:“掌门先出手,赢了大事抵定!”毕竟三小祖落个平分秋色,不如大将出马。
  黄象冷道:“那岂非瞧我不起!”哪顾得他人喊去,一招“万象化乾坤”已攻出,赫见掌影连叠四面八方,正是其成名“四象掌法”,啸风乍起,威力狠猛。
  左仲仪不敢大意,且以破浪招法以对。
  双方触招,但见掌法万象齐扬,招似彩蝶翩舞,且迷幻掌中复见叭叭之声不绝于耳,身形一错,已对掌数十,各自分开。
  黄象频点头:“好招!竟能后攻先至,了不得,再接我这“四象裂八卦”!”招式一出,双手幻出四掌,分从四处袭击,然四掌幻处,又各自分成若干劲道,布成八卦型罡网,山崩地裂般压至。
  左仲仪暗道此八封网虚实莫辩,忒难攻击,选得中间掌眼,快速劈掌试去,岂知劲道方至,猝见卦网旋动,掌眼射出无数劲流,打得左仲仪右手生疼,正诧讶处,八封掌网裂去,四面八方斩劈下来,裹得全身毫无退路。
  群众激情叫道:“好招!”左仲仪尚有左手备用,见及卦掌四封,凝得劲道;不往天空却往地面轰去。
  叭叭叭叭连四声,双方交手数回,赫见左仲仪穿出卦掌,直往地上滚去,黄象则因四击不中,闷呢跌退,血气奔涌,赶忙运气调息,免于吐血。
  左仲仪则滚地后弹起,理着衣衫,且见狼狈。
  众人为之静默外表瞧来不知孰胜孰败,尽往黄象瞧去,希望获得答案。
  黄象终于开口,欣笑道:“左爷不但武功高强,且恐涉猎易经颇深,竟然看出此招弱点乃坤阴地门,往下攻击,而不往上逃窜,如此我得欺身发掌,无形中露了空门,且动作难以干净俐落,让你有机可乘。”
  左仲仪道:“侥幸罢了,冲之不上,只好下坠,反倒省事,阁下四象掌简直出神入化,在下大开眼界。”
  激进分子急道:“到底谁输谁赢?”
  黄象道:“我输了,封掌不成,已被破去,当然是输!”
  激进分子哗然:“你故意放水么?”
  黄象道:“我岂是放水之人,那招“四象裂八卦”恐连掌门亦难全身而退,谁不信可试试。”
  激进分子登时闭口,不敢造次。
  潘如虎道:“不错!黄小祖已尽了力。”
  石士宝急道:“大哥难道不想出手?”
  潘如虎道:“既是比斗,怎会不想出手,只是官船已近,得为你着想,得先撤人才行。”
  石士宝急道:“我不打紧,快快打败他!”虽每说一句,血丝即渗,他仍坚持不退。
  左仲仪道:“我看不必比了,纵使帮主赢了,也是平手局面。小祖伤势未复,怎是我敌手?”
  此正是漕帮弟子所顾忌,有人不禁怪起黄象,不肯让帮主先行动手,落个赢不了的局面。有人喝道:“杀了他就算赢!”
  潘如虎道:“我岂能杀得了左爷。”
  石士宝喝道:“你动手先打败他,我照样能制伏他!”帮众兴起希望,只要帮主将人击伤,石小祖或可一拼。
  潘如虎暗叹反清复明观念根深蒂固,有些人就是醒不过来。
  正犹豫中,已听得弘历喝道:“全部封锁,救人要紧!”正领着漕运督军,逼迫而来,漕帮个个同仇敌情,恐有开战之虑。
  左仲仪暗叹,终说道:“不要斗了,圣帮从此退出漕运经营,地盘全数交予漕帮!”
  此语无异宣布认输,漕帮诧异,以为听错。朱小全冷道:“可说话算话?”
  左仲仪道:“当然算数,七日之内不再拉,一月之内调回所有船支,两月之内理清所有业务款项。”
  漕帮弟子哗然欣喜,听来似非戏言,暴利使人兴奋。
  左仲仪转向潘如虎,道:“掌门快下令撤退吧,否则一战,谁都得付出代价。”
  潘如虎道:“多谢承让!”转向四小祖:“撤退吧,民不与官斗,尤其石小祖且受通缉。”
  三小祖始下令撤军,激进份子霎时往后移去。有人扛着石小祖快速潜去,石小祖仍对左仲仪喝道:“退让漕运一事,只能算赎罪,你若继续和清朝狗官交往,迟早仍要斗个你死我活!”
  左仲仪道:“我的事,我自己会打理!”
  石士宝始在扬眉吐气下被拥退。
  激进分子退走后,潘如虎始下令掠阵,准备“迎接”官船到来。
  左仲仪甚快掠往漕船高处,向弘历招手:“没事了,误会一场,宝爷请撤军吧:”
  弘历见得左仲仪能蹦能跳,方自嘘气,暗道好险,急招手:“快快过来!”
  左仲仪道:“你过来,介绍你认识漕帮掌门。”
  弘历道:“有此必要么?”仍忌讳被围困一事。
  潘如虎下令漕船左右让开,理出一条水路,准备迎接弘历,自己则立于岸前招呼,算是欢迎举止。
  左仲仪忌于弘历不来,让漕帮大失面子,遂掠往潘如虎身边,招手道:“宝爷请!”
  如此一来,弘历再不见人,实说不过去。漕运将领道:“爷若想去就去,对方若敢造次,定抄他片甲不留。”
  此语虽引得漕帮弟子刺耳,却无人反驳,毕竟帮主治理甚严,他们又非激进分子,一切忍让为要。
  弘历终挥手,道:“过去吧!”官船缓缓行来,风及时护持左侧,弘历心头抵定。百丈乍航即至,弘历甚快登岸。潘如虎照样行大礼:“草民潘如虎拜见宝亲王千岁!”拜礼九十度已是极限,叩礼名谈,其他漕帮弟子跟随拜之。
  弘历既已落定,心神自定,大场面已见多,怎伯暴民造反,冷道:“潘掌门理的是漕运军,怎让手下滋事,难道无法指挥控制所有人么?若真如此;可别怪朝廷派兵接掌了!”
  潘如虎拱手道:“只是一场误会,左爷已澄清,至于造事分子已受惩,有的且丧命,算是罪有应得,惊动宝千金,实是罪该万死。”
  左仲仪拜礼道:“造事者业已受惩,且潘掌门德高望重,足可担当大任,漕运必可顺利进行。”
  弘历怎不知左仲仪目的,暗道再挖下去,恐又是纷争难了。道:“既是如此,倒可放心交予潘掌门,望你好好掌理一切。”
  弘历见事情已了,道:“那我告辞了,且到处瞧瞧,左爷一并来吧!”
  左仲仪道:“在下和潘掌门另有要事洽商,待会再追上如何?”心想现在若跟去,岂非碍着漕帮弟子眼珠,还是暂缓为妙。
  弘历虽忌左仲仪再受困,但在其坚持下,也只好登船调头离去,心想官船已至,?漕帮应不敢再作怪,若真再造反,必大军毁之。
  风及时则留在左仲仪身边,忠心护主。
  漕帮弟子一向高高在上,然却被打官腔,滋味不好受,有人已暗中嘘声。
  潘如虎道:“诸位皆有家累,莫要意气用事,冤有头债有主,当今若是好皇帝,人民过得温饱,没有理由除去,若是昏君,大家当挺身而出,这就是漕帮目前宗旨,至于私人恩怨,私人解决,懂么?”
  漕帮弟子应是,一一服从。
  潘如虎这才让他们分批离去,化解纷争。随后他始招待左仲仪进入分舵指挥厅,歉声道:“一切全靠左爷委屈求全,现险境已过,左爷该收回退出漕运一事,免让圣帮遭受重大损失。”
  左仲仪道:“既说了就该做到,否则漕帮弟子必不服,况你也知我将转为海运。漕运就让给你了。”
  潘如虎道:“可等海运成形后再让,如此损失较小。”
  左仲仪道:“不了,转型阵痛难免,圣帮还挺得过去,毕竟漕运也不能乱,否则危害甚广,尤其那些单船户,恐遭波及,现在宣布,可让漕帮安稳三年,何乐不为!”
  潘如虎道:“你可连漕帮弟子都收买了。”
  左仲仪叹道:“可惜买不了石士宝等人之心。”
  潘如虎道:“也别怪他,家人全死在满清手中,仇恨自深,且慢慢化解为是。”
  左仲仪道:“甘凤池、吕四娘她们最近可有活动?”
  潘如虎道:“突然失踪,至少未在江南活动。”
  左仲仪道:“幸好末在江南,否则串通石小祖,忒也难以应付。”
  潘如虎道:“雍正不该下令杀害吕留良一家人。”
  左仲仪道:“做都做了,咱又能如何,帮四娘杀了雍正?那岂非自捅蜂窝,害的更多人落难。”
  潘如虎道:“我懂,但谁又懂经营者苦心。来,敬你三杯,一笑泯冤仇。”唤来手下斟酒,连同风及时亦置酒杯。
  左仲仪笑道:“好个一笑泯冤仇!”
  三人畅饮而尽,前嫌尽释。
  左仲仪道:“若能和四小祖共饮此杯,当更过瘾!”
  潘如虎道:“希望有此一天!”
  双方再饮三杯,畅笑别去。
  左仲仪、风及时甚快寻往宝王弘历。
  对方已靠在岸边枯等,忽见两人行来,切急道:“可回来了,叫人担心难安。”
  左仲仪笑道:“说没事就是没事,宝爷该相信潘掌门能力。”
  弘历道:“我看他是够格掌大局,但漕帮人多事杂,有的人未必听他的,就像那个石士宝,竟然敢暗算我等,实胆大包天!”
  左仲仪道:“一切全是误会。”
  弘历道:你不愿我对漕帮有所偏见,我自了解,然若有人危害朝廷之安危,那劝我即不妥。”
  左仲仪暗叹暂时恐无法改变对方印象,不再劝言,道:“只要宝爷了解,激进分子只有少数几人,不能以偏概全即可。”
  弘历道:“我懂,会审慎处理。倒是你,连连受伤,牺牲甚大。”
  左仲仪笑道:“成了‘帮’即是如此,不管是江湖帮派或蔽场组织,随时可能利益纠葛,偶受点伤不足为奇。”
  弘历惺惺相惜一笑,道:“商场上,你的确是王,不得不令人佩服,哪天仍得向你讨教。”
  左仲仪笑道:“荣幸之至,我敢保证,天下商事交我掌理,必定让大家多赚一倍!”
  弘历笑道:“好气魄!我等着瞧!”
  双方畅笑不断,惺惜之心更浓。
  风及时暗道:“若弘历能登基为帝,圣帮将有无限空间,或是另一奇迹高潮吧!”
  忠心护主,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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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马武侠 扫校 
 
 
  
第十六章  笑 面
 
  圣帮和漕帮互斗消息甚快传回天临居弘皙住处。
  弘皙大叹可惜,双方并未开战,有失原设计本意。
  两日训练笑口常开,嘴巴总也发酸,如此也好,懒得开口骂人,自觉气质增加不少,应能让美女着迷吧?尤其文俏蜂,这蛇蝎媚样美女,怎生不见了,否则总能找她试试媚力。
  想及文俏蜂,又把左仲仪恨上,辱骂不断,任何气质皆毁。
  法醒喇嘛突地步入静心殿,弥勒佛般笑声顿展,“怎么,要你放轻松,嘴含笑,怎全忘了?”
  弘皙急忙收起戾态,转为假笑:“弟子怎敢忘了,只是想起左仲仪坏事,气不过,骂他几句而已。”
  法醒喇嘛笑道:“对!就是如此,连生气骂人皆要笑,如此才是翩翩风度开始。”
  弘皙当真想笑:“就是骂人不带脏字?”
  法醒喇嘛道:“不错!那又是另一种境界,慢慢来,你会炉火纯青,然后还要表现勤政爱民模样。”
  弘皙道:“如何勤政爱民?想来空空洞洞……”
  法醒喇嘛道:“勤政恐暂时轮不到,爱民却可行,只要人多的地方,摸摸小孩孩子脑袋,有人缺钱,给个零头,受到欺弱者,记着要教训强者,诸如此类,慢慢体会。”
  弘皙呵呵笑道:“就是济弱扶倾,行侠仗义?”
  法醒喇嘛笑道:“你学得快,准是一国明君!”
  弘皙陶醉一阵,仍回到现实,道:“可是我再怎么玩,也教训不了左仲仪。
  法醒喇嘛道:“他的事,交由他人教训即可,又如漕帮之斗,让他损失遭运,多搞几次,必定整死他!”
  弘皙道:“可另有妙计?”
  法醒喇嘛道:“不是有个郭奇秀?此人连父亲都敢杀,是大奸之人,自是可用。”
  弘皙不解:“大奸之人如何能用?”
  法醒喇嘛道:“当然能用!大奸者必定贪婪记仇,你只要不是他仇人,自可用他。当你成为他仇人,就该当机立断除去,此乃用奸之道。”
  弘皙道:“懂了,要如何利用他对付左仲仪?他已被赶出来,简直跟落水狗没两样,且害我差点翻筋斗,倒想把他给宰了!”
  法醒喇嘛笑道:“给他权势,他会像一条狗跟着你,宰了可惜,至于对付左仲仪,乃在前任圣爷和他儿子身上。”
  弘皙道:“喔?怎说?”
  法醒喇嘛道:“据调查,左海瑞乃在不得已下交出圣爷职位,他急于抢回来,虽然圣帮规定传了位即不能涉及帮中事,但总有例外,如帮中发生大事,左海瑞可联合其他人夺权,现时机已到,圣帮丢了漕运,那些失业漕船分子必引起不满,只要稍稍煽动,必定演及夺权事件。”
  弘皙道:“好极!找郭奇秀去办!”
  法醒喇嘛笑道:“除了他,还有谁更合适?”
  弘皙呵呵笑道:“师父的确足智多谋,有您在旁,实是样样皆通!”
  法醒喇嘛笑道:“一国之君,就是要懂得谋略,有空我还得带你走一趟笑脸之旅,去向左仲仪、李卫、弘昼示好,让他们莫名其妙,理亲王怎变了样!”
  弘皙越想越得意:“妙哉妙哉!我现在就去安抚郭奇秀,来个笑脸之旅。”
  法醒喇嘛同意下,他始离去。法醒喃喃自语而笑:“当一国之君有何难,可惜少生几年,否则允乃怎会失去帝位,含恨而死。”
  一切在其掌握之中,法醒喇嘛笑得甚是畅快。
  然另有一人则对他不悦,正是画虎道士张虎皮,打从法醒喇嘛到来,他即受冷落,且佛道一向互鄙,张虎皮已满肚子怨气,迟早将挑战法醒,只是时机未到,暂不动声色罢了。
  弘皙甚快找到后院禅房,郭奇秀除了受伤在此休养外,且因失势备受冷落,极于脱因而出,然却苦无机会,尤其法醒喇嘛到来,弘皙竟然对共言听计从,让他颇为吃味。谁知弘皙竟然突地造访,让他受宠若惊,赶忙拜礼回应。
  弘皙一反往昔暴戾谩骂,换来笑脸迎人,纵使笑容带僵,但至少是个开始。笑道:“你可养好了伤?”得做到关心第一步,爱及子民。
  郭奇秀甚不习惯,仍拱手回礼:“应该好了,对于前次府衙一事属下甚感抱歉……”
  弘皙一笑置之:“别谈它,纵使失败,你还是有苦劳。”
  郭奇秀道:“多谢太子爷……”纵觉不对劲,但能谈开,未必不是件好事,“不知太子爷可另有指示?”感觉对方似有所为而来,遂有此一问。
  弘皙笑道:“不瞒你说,是有点事;圣帮和漕帮互斗,左仲仪宣布放弃漕运,这可是天大事件,你得去找左海瑞,先让他们斗上一阵再说。”
  郭奇秀听及此,简直找到明灯,目光顿亮:“是该通知,属下立即去办!”说着拜礼欲去。
  弘哲笑道:“等等!待我请你吃一餐再走如何?”
  郭奇秀笑道:“不必了,早办早妥,也好替太子爷分忧!”
  弘皙笑道:“那快去快回,你可是我得力助手,一切小心!”
  郭奇秀甚为窝心,拱手劲说道:“属下省得!”深深一拜,掠飞而去。
  弘皙摸摸嘴角,喃喃说道:“笑脸迎人这么管用?早知就该笑了,随便几句就能令人卖命,比什么利器皆管用,好招!”拿出随身携带镜子,照得笑口常开,牙齿发白。
  左仲仪甚快回到圣帮,除了治伤,已请青逸飞算出漕运撤收,将损失多少银子,并拟出部署安排。
  对于圣爷决定,圣帮弟子虽诧讶,但皆相信圣爷经营能力,并末引起多大惊变,一切仍顺其自然。
  青逸飞当了帐房,首次接此重任,甚快算清后,已向左仲仪报告。双方会面书房,心有灵犀,相视即笑。
  然想及正事,青逸飞仍急,道:“五百艘漕船停工,便是要贴上百两银,即损失五万两,员工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月薪三两银,得损失一万五千九百六十两,至于漕船所旧大小艘平均一千两,恐得贴五十万两,且米粮、铜铁等商行补给损失更大,三百万两银跑不掉,此乃以收千万营业额之一成计算,其他林林总总将不少于六百万两以上,是个大数目。”
  左仲仪道:“倒出乎预算…”站立而起,踏步而行:“我看得留下百船,帮为圣帮自家商行补给,只要不接他货,漕帮也无话可说,待海远成形时再重新评估,至于其他四百艘,请漕帮估个价,大概不至于太低,剩下的找包天星或刘吞金试试,若能卖个好价钱,也可减少损失。
  青逸飞道:“如此损失大约可压在三百万以下,只是人员变动,要辞退?那也得安家费,数目可观,若干薪,又要支付多久?”
  左仲仪道:“留了一百艘,至少可安顿一千人,剩下三千人,应可分发各处商行或矿场,且看对方意愿。造船那头得安排多些,希望能快速造妥十艘,弥补漕运之不足。”
  青逸飞道:“那就是不辞一个了?”
  左仲仪道:“原则如此,但无意愿者,就让他们辞吧!”
  青逸飞道:“知道了,仁慈老板。”
  左仲仪笑道:“事情恐无此简单,光是北京人员,要他们到南方来,恐也不肯,其他地点亦雷同。”
  青逸飞笑道:“找鄂龙啊!我觉得圣帮训练的人,都是良材,鄂龙定喜欢,何况既已合作,在北京弄个分行,也是正常。”
  左仲仪恍然:“倒未想到此点,好吧,修书鄂龙,看他意愿如何。”
  青逸飞笑道:“剩下就是拍卖漕船一事,祝你成功!”解决麻烦事,也算替圣帮立了首回业绩,畅快无比。
  左仲仪亦陪笑着,有些才女佳人作陪,忒也赏心悦目。
  两人正为细节做修正时,忽闻外头传话法醒大师求见。
  左仲仪诧楞:“他来作啥?”
  青逸飞诧道:“法醒一向神秘,且当年曾跟过允乃,后即失踪,有人说他拜过文觉国师当师父,但似乎有假,他跟弘皙可能一体,恐为弘皙事件而来。”
  左仲仪道:“既然来了,总得接待,你要见他么?”
  青逸飞道:“他恐怕未见过我,认他一下也好,否则路上着了他道儿都不知。”
  左仲仪道:“那走吧,听说他武功深奥难测,不知比起烈九蛟如何?”对其武学亦深感兴趣,想一窥究竟。”
  青逸飞道:“你该不会跟他较量吧?”
  左仲仪道:“当然不会!若想较量,也得在无人岛上,圣帮厅前打斗,岂非自找麻烦。”
  青逸飞这才放心,笑道:“那走吧!去瞧瞧庐山真面目。”
  两人遂并肩而行,直往前厅步去。
  法醒大师坐定厅堂太师椅,观赏圣帮古朴布置,尤其内壁二幅龙腾九海图,刻得浪涛、青龙勾画了了了,栩栩如生,实是罕见,应是出自名人手笔。
  正欣赏中,左青二人已步入。法醒知觉,起身拜礼:“可是圣爷、青姑娘,老衲法醒,幸会幸会!”尤其见着青逸飞,目光顿闪,一股惊艳幻起,暗道果真绝色女子。
  青逸飞诧道:“你认得我?”
  法醒笑道:“京城亿嘉票号首席帐房,谁人不知,几年前有一面之缘,只是姑娘忘了,现在应是圣帮?……”
  青逸飞道:“他聘我当帐房。”
  法醒喇嘛笑道:“左爷好眼光。”
  左仲仪笑道:“全是缘份,大师请坐!”
  两人虽见法醒喇嘛笑的亲切,和蔼仁慈,然总觉其似乎刻意表现笑容而变成充满一股飘浮难以捉摸之淡淡邪意。
  亦或是灵法修至后来,皆会出现如此邪异气息。纵使只稍露些许,两人感觉尤其敏锐。
  法醒喇嘛仍一脸祥和回坐,笑道:“圣爷该知老纳此次前来,乃为不肖徒之事吧?”
  左仲仪道:“呢,有点意外!”
  法醒:“他是急了点,犯了不少错,老衲特地请他来向圣爷道歉,望您赏个脸。”
  “这……”左仲仪实未做好准备。”
  法醒喇嘛道:“他已在门外候传。”
  堂堂亲王竟然候传,倒轰得左仲仪满脸诧讶,不知对方耍何阴谋招法。
  青逸飞脸色已变:“你们见吧,我可不想见他!”转身欲走。
  法醒喇嘛突地拜礼:“青姑娘莫要离去,弘皙确实已悔改,你见一眼便知,若不顺眼,大可离去。”
  青逸飞冷道:“好吧,我倒看看他能变何花招!”停步未动。
  法醒喇嘛道:“多谢!”转向左仲仪:“不知左爷肯否赏脸?”
  左仲仪道:“既然来了,谈谈也好!”遂同意传人进门,法醒道谢不断。
  风及时暂任总坛总护法,由他传令,不久赫见以弘皙谦卑有礼行来,玉扇亦不敢耍摇,插于后颈,双手拱着,似卑臣见皇上,走得极见龟模龟样,一张脸笑得甚假,却是嘴开牙现,硬张得可以。
  忽见青逸飞,弘哲心神暗颤,原来美女躲至此,让她逃过掌心,实是可惜。然邪念一闪即失,毕竟发现笑容特别管用,当极力使用,至于抢回美女一事,待跟师父商量后再说。遂仍谦卑行来,大礼一拜,道:“在下一时中邪,做出危害左爷和青姑娘一事,尚祈见谅!”
  左仲仪眉头一跳,对方瞧来甚假,怎肯做此牺牲,不知葫芦里卖的何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直打哈哈。
  青逸飞则瞧来恶心,冷道:“当真悔改么?下跪让我瞧瞧!”
  弘哲暗诧骂道:“贱女人,哪天奸了你!”然笑脸仍在,只是较僵,呃呃瞧往师父,想得到暗示。
  法醒笑道:“既是认错,下跪亦属应该,亲王身份只是假象,彻底悔改,方得愉悦解脱。”
  弘皙暗道也罢,反正是演戏,能整得对方相信才是高招,当真双膝一弯,吟地落地,吓得青逸飞花容失色,你你你叫个没完,左仲仪亦楞,赶忙一道劲送来,托住弘皙,急道:
  “王爷毋需如此,我等原谅你即是。”
  弘皙暗喜,效果的确棒透,仍装模作样,叹道:“我是真的—悔改,望左爷、青姑娘原谅,就让我磕三个响头谢罪吧!”当真想磕去。
  左仲仪顾不得起身,硬将他给扶起,.急道:“王爷够了,再跪下去,传出外头,圣帮将声誉受损。”
  弘哲不知所措:“这这这……”转向法醒,想征得指示。
  法醒喇嘛笑道:“看来圣爷已原谅你了,那就免去磕头吧,免得传言满天飞,让圣帮形成负担。”
  弘哲道:“是!”当下再深深拜礼,立于一旁。
  左、青二人被弄得啼笑皆非,原以为弘皙只是作样,谁知连下跪都做了,若说不悔改,总也说不过去,难道是法醒逼迫,对方迫于淫威始做出不愿之举?但瞧来又不甚恰当,弘皙竟然笑的带黠,此又非受逼所能泄露痕迹。
  两人当真迷惑难解。
  左仲仪可不敢失礼,登时赐坐,弘皙不肯,但在法醒示意下终坐下,仍道谢连连。
  法醒喇嘛笑道:“希望一切误会解去,来日将成为腻友。”
  弘皙笑道:“不知是否有此荣幸?”
  左仲仪笑道:“好说好说,只要王爷真心悔改,在下岂有拒人千里之理!”
  弘皙笑道:“多谢圣爷,在下必不让您失望。”
  法醒笑道:“看来道歉一事应无问题了,接下来老衲另有请求,不知左爷可否同意?”
  左仲仪道:“大师说说看,只要在下能办到,必定答应!”
  法醒笑道:“其实也非难事,曾闻左爷武功盖世,可否赐教几招,老衲对江南武学一向好奇,却不得其门而入,此次良机难得。”
  青逸飞暗骂:“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左仲仪干声道:“传言可能有误,在下武功平平,不足一提!”
  法醒笑道:“只是切磋,无伤大雅。”
  左仲仪道:“好吧,但恐献丑了……”
  青逸飞急道:“不行!他受了伤,不能动武。”
  弘哲暗斥:“小贱人,敢情爱上他,哪天剁了它,让你成寡妇,再奸了你!”
  法醒笑道:“既是切磋,当然不伤身体,点到为止,姑娘大可放心。”
  左仲仪起身道:“大师请赐招吧。”运足真劲以对。
  青逸飞见已阻止不了,只好运功护守,道:“自个小心。”
  法醒亦慢慢起身,拱手道:“那老袖献丑了!”双手合十,是气妻时流动,劲道暗浮。
  左仲仪暗道好内劲,不敢大意,功行极限以对。
  法醒笑道:“招法不多,只有一招“如来献掌”,左爷小心了!”掌劲一翻,既平淡且无无息,然左仲仪却感受莫大压力,似乎任何躲闪皆逃不出掌劲范围,只好强出一拳,硬往怪掌顶去。
  掌拳碰罢,叭然细响,不动声色,却见右侧弘哲、左侧青逸飞骤被狂风扫中,发掠衣翻,扫得几乎快往后倒。待要强力反挡,劲风吹过,变得诡异无声,静得可怖。
  青逸飞急于知道结果,然双方仍静止不动,实无迹可寻,不禁焦急:“左爷,比完了?”
  此时法醒突地收招,从容一笑:“左爷好功夫,一式无敌神拳恐当真天下无敌,老衲佩服之至。”
  左仲仪亦收招,双手抱拳道:“大师佛掌才是天下无敌,在下甘拜下风。”
  法醒笑道:“毋需客气,咱下次再比划比划,心愿即了,就此告辞。”
  左仲仪道:“不再多坐一会吗?”
  法醒笑道:“不必了,我且要带弘皙前往总督府道歉,时间恐不多,得先行一步。”
  弘皙笑道:“是该向李总督道歉,甚至宝亲王,我负他太多了。”
  左仲仪笑道:“你俩是该该谈谈!”既是如此,也不便留人,遂唤来风及时送客。
  法醒礼貌而退,弘皙则临行时仍瞄青逸飞一眼,目光终泛邪,但一闪即逝。
  青逸飞顿觉恶心,不理他,等两人退去后,急忙奔往心上人,急道:“斗得如何?”平分秋色,还是未沾上边?”
  左仲仪苦笑:“怎未沾上边,这老狐狸功不可测,差点被他震得吐血重伤,瞧我的手。”右手抬起,始终握着拳头。
  青逸飞道:“拳头顶硬啊!”
  左仲仪苦笑道:“打不开!”
  青逸飞诧楞:“当真?”抓过手,想将手指一根一根扳开。
  左仲仪急道:“劲道小些,免得断去,那家伙震僵我拳头,还好挡了下来,否则整条手臂恐被废了。”
  青逸飞嗔道:“明知他武功厉害,还跟他比。”
  左仲仪苦笑:“没办法,不比,他不肯走。”手指已被扳开,且经揉搓,舒服许多。
  青逸飞道:“到底是啥功夫,这么厉害?你能接下他几招?”
  左仲仪道:“佛门硬功夫,当然厉害。至于能接几招,我也没把握。又如烈九蛟,卯起劲来斗,不到十招就完了。”
  青逸飞道:“他比起烈九蛟,谁厉害?”
  左仲仪道:“各有千秋,不过烈九蛟功力应更胜一筹,光比年龄也赢他。”
  青逸飞稍安心,毕竟斗烈九蛟能活命回来,法醒大概也要不了他的命。道:“不知两个笑面虎耍何心机?竟然跑到圣帮道歉,还下跪!”
  左仲仪笑道:“我也摸不着头绪。”
  青逸飞道:“难道他们改变策赂,想拉拢圣帮?”
  左仲仪道:“他们拉拢的不只是我,连李卫、弘历也要拉拢,否则怎急着要去见他们。”
  青逸飞道:“这就奇了,弘皙和弘历分明死对头,怎凑在一起?”
  忽见柳碧玑溜出来,斩金截铁说道:“法醒不是好东西,当年他护持废太子允乃时,且常暗杀康熙皇,当时未出家,外号“笑里藏刀”,本名为卓不全,现在竟然摇身一变为法醒,看得了妖邪佛法,海宁圣爷曾特别指示要防此人。活该他来圣帮,我一眼邓看出他那副假耳朵,上头光,下耳利用锤子拉长,剃了光头也难掩饰。”
  左仲仪道:“姥姥既对他甚为了解,可知他到江南有何目的?”
  柳碧玑道:“定是大阴谋,否则他不会亲自出马,且跟帝位有关。上次辅佐废太子失败,现必顾全力护持弘皙登基。”
  青逸飞道:“那会是去暗算弘历?”
  柳碧现道:“若要暗算,则不可能去拜访、认罪。在我看来,他在缓和情势,然后伺机而动。”
  左仲仪道:“再动也是弘历,得护着他才行。”
  柳碧玑道:“还有圣帮,否则他毋需来拜访,别忘了,他以前外号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诡计特多,不得不防。”
  左仲仪笑道:“多谢姥姥忠告。”
  柳碧玑自得一笑:“老归老,还是有利用价值!”心念转处:“派个人日夜查他,总得弄个水落石出。”
  左仲仪当然知晓她指的是谁,当下应允,道别两人,迳自寻找丁幻去了。
  青逸飞担心道:“如此厉害对手,竟把圣帮当目标,实叫人防不胜防。”
  柳碧玑道:“放心!你那个圣爷郎君,他可具备了左家优良传统,就是有一股无入能及拼劲,整不倒、打不死,我管他叫不死金刚,任谁惹了他,准吃不了兜着走!”
  青逸飞干笑:“和姥姥谈话,总让人信心十足。”
  柳碧玑挽着她,往后院行去,爱若女儿道:“你可跟我一样,年轻时既漂亮又聪明,所以才会选入圣帮,当然你好一点,当了帐房,我却是当了丫头,但都是一样替圣爷办事者,年轻时我亦甚多人追,却都不中意,但中意圣爷又不敢开口,所以误了青春数十年,现在想来实是后悔,故姥姥劝你,该下手即下手,管他是谁,也不必负担太多,就像刘光霞和弘历,为了他们而放弃自己幸福,后果即若我老太婆,虚度青春,后悔莫及,现在想好好谈场刻骨铭心的恋爱,恐也得来世了!”
  青逸飞感觉出姥姥心中之悔之无奈,“虚度青春”四字如利刀捅心,实不敢想象年迈时会像姥姥如此孤苦伶仃。揪紧姥姥茧手:“我懂!”
  柳碧玑笑道:“那就好,女人青春只有一回,空磋陀有何意思。”两眼已含泪,这却是一生不懂抉择换来代价。
  青逸飞顿觉全身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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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王 亲
 
  左仲仪甚快于刘吞金地盘挤沙丁鱼之漕船上找到了丁幻。丁幻暗中派来监视刘吞金状况。对圣爷亲自前来,吓了一跳,贼脑袋缩了又缩,干笑道:“不是说好不聚头吗?”
  前次让李卫逮去,差点掉头一事,让他刻骨铭心,为避免嫌疑,双方暂不见面为佳,如今圣爷却破了戒,让他觉得意外。
  左仲仪笑道:“弘皙突然变善良,还向我下跪,一切又变得莫名其妙,所以你也可以莫名其妙再跟我联络了。”
  丁幻搔搔头:“听了也是若名其妙,那就莫名其妙随缘啦!”奴才式腻笑着,让人瞧来窝心。
  左仲仪忍不住搔他脑袋:“若非你对扒私秘有兴趣,我倒不忍让你东险西混,咱可是共同苦过来,少了你怎么办?”
  丁幻干笑道:“爷能疼就好啦,丁幻死而无憾!”
  左仲仪笑着,拿出烧刀子烈酒:“记得去年冬夜在北京城,咱竟然输个精光,只剩这罐酒,你一口,我一口地抢着喝。”
  丁幻笑道:“记得啊!你得让我一支手。”话未说完,登时抢去,左仲仪未耍功夫,全凭身手闪躲,两人挣得面红耳赤,甚至扭打一团,终把烈酒给喝个精光,双双倒向天,舒爽已极。
  左仲仪道:“若非任了圣爷,责任在身,我倒怀念当年纵横天下日子,无掏无束,想干啥就干啥,还可以偷窥后妃洗澡!”
  丁幻呵呵笑道:“别乱说,会掉头的,呵呵!活该她们跑到我们的温泉,也怪不得我们啦,以后不知是否仍有爽日子?”
  左仲仪道:“等圣帮安定后,咱固定每年抽出春夏或秋冬两季,流落风尘。”
  两人天南地北聊得起兴,难得放松自己。直到另有漕船经过,丁幻突地警觉,恢复正常窥探,随又摇头:“不是刘吞金的船。”
  左仲仪亦恢复镇定,问道:“他们全数失踪?”
  丁幻道:“剩下不多,我后来扮成他们失散多年的手下,前去探消息,才知刘吞金躲到苏州去了。”
  左仲仪道:“苏州也是大城,油水不少。”
  丁幻道:“不过对方似仍不谅解圣爷您,他不断替刘光霞找对象,却未配对成功。”
  左仲仪轻叹:“是我辜负了她!”
  丁幻道:“我也有责任,乱签卖身契。”
  左仲仪甩甩手,爽声道:“不提这些,改天再去拜访就是,这个结迟早总得解开,你先去的打探弘哲和法醒,这两个家伙竟然一反常态,四处去向人家道歉,还向我下跪,其中必有问题!”遂将经过说一遍。
  丁幻道:“照此看来,确有问题,是该查明……”
  左仲仪道:“小心法醒,他功力已通玄,且在我之上,我跟他对了一掌,拳头差点震碎,你只能远处查察,免道不测。”
  丁幻额首道:“我会小心!又如对付烈九蛟一样……”想及什么,问道:“你说他以前叫“笑里藏刀”卓不全?”
  左仲仪道:“没错!姥姥一眼即看穿。”
  丁幻道:“有了名字,就能摸透他的底……”
  左仲仪道:“暂且毋需把个人摸清楚,仍以查出他们目的为何,那是首要者。”
  丁幻道:“懂了。”
  左仲仪笑道:“还有,喝酒别办事,准你休息半天。”
  丁幻于笑道:“遵命!”
  两人相视而笑,真情尽在不言中。
  法醒和弘皙已往总督府行去。
  对于方才和左仲仪比功夫,弘皙兴致仍浓:“师父,你这一掌,谁赢谁输,我怎看不出来?”
  法醒笑道:“当然是为师赢他,不过他是我所碰到武功最高一个。”
  弘皙道:“有多高?”
  法醒笑道:“一派宗师之界总有,武功札实,动作灵巧,竟能以拳代掌,占了不少便宜,否则以掌代掌,准吃苦头!”
  弘皙道:“那又如何,手下败将,不足惧,你想达此境界,跟为师苦练亦可!”深深吐气,藉以调理波动内息。
  弘皙道:“那要下多少苦功?倒不如师父佑我来得实在。”
  法醒笑道:“既要如此,那就安心当你的太子爷吧!不过届时在总督府时,能少说太子爷三字即少说。”
  弘哲道:“知道了!”
  法醒忽见一位年约六十之举杖老妇行来,灵机一动,道:“快去扶她!”暗中用劲震击拐杖,老妇打跌,唉呃惊叫欲扑地面。
  弘皙原是瞧着老妇完好如初,不清楚师父喊话意思,谁知话方喊完,老妇即出状况,暗诧:“莫非师父能未卜先知?”并未发现用劲击拐一事。在极力表现勤政爱民下,终快步扶去,急道:“老婆婆您可伤着?”
  老妇惊魂甫定,感谢连连,由于弘皙穿得锦褂,并非蟒袍,老妇不知是位亲王。
  法醒则凑上前笑道:“你好福气,理亲王扶着你呢!”
  姥妇诧道:“理亲王?王爷么?”弘皙含笑以对。老妇骇极,又要下跪拜礼,弘皙急忙扶住,笑道:“毋需如此,你能平安就好了!”老妇欣喜而笑,拜礼不断,弘皙这才彬彬有礼而去。老妇怎知作假,一劲儿猛点头,直道好亲王好亲王,闻着手,竟有亲王味道,走的虚荣不少。
  一路上弘皙又助得一名八岁小女孩,以及一名乞丐,皆博得好亲王名声,消息总得传开,弘皙将渐受欢迎。
  法醒笑道:“就是如此,亲民近民,总获支持。”
  弘哲笑得爽心:“果然好招,对付青逸飞恐也管用吧?”
  法醒笑道:“任准皆管用。放心,她迟早是你的。”
  想及美人,弘皙笑不绝口。
  总督府已近,法醒道:“现在先对付李卫这干人吧!”
  弘哲道:“是极!”将放浪姿态收回,装出谦卑有礼姿态,行径总督府,拜礼道:“我是弘皙,能否拜见李总督和宝亲王、和亲王?”
  守卫道:“弘皙?”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忽见其锦褂珍贵,再一亿及,骇然道:“理亲王?”就要下跪,弘皙扶着他,笑道:“不必跪礼,烦请通知。”
  守卫掉命似地快速奔去,直喊着:“理亲王来啦!理亲王来啦!”剩余卫兵岂敢挡路,赶忙迎于公堂上,弘皙始终不坐,法醒含笑而立。
  不到几分钟,李卫、宝亲王诧然赶来,不知理亲王突地造访,所为何来,冷断天则暗中护守外侧,免遭意外。
  公堂上双方相见,李卫乍见法醒,更形诧讶,连此高僧皆出动,登时想行大礼,弘哲急道:“总督毋需如此,我是来道歉的。”
  李卫诧道:“道歉?”
  弘历亦觉不可思议,一向跋戾之人也懂得道歉然弘皙当真拱手行大礼:“昔日冒犯,皆时我知所致,尚请总督,宝亲王见谅。”
  如此怪异行径,弄得两人不知所措。
  法醒笑道:“理亲王经我晓以大义后,终知错,特地前来道歉,两位应知他的诚心。”
  李卫从怔诧中醒来,已较恢复镇定,笑道:“知错能改当然好,实是大清之福,理亲王请上座。
  弘皙道:“不敢,公堂上实是憋扭,可否到内院较无拘束,且我也想见和亲王,总是自家兄弟。”
  李卫笑道:“有何不可!”
  终引路,带往后院“千秋阁”伺客,弘皙始终不肯坐主位,故两排面对面而坐,闲话家常之际,弘皙总是歉意连连。
  李卫总觉虚情侣意居多,暗讨方莫非想讨好自己,也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然秘诏早送出去,此忙可帮不了,虚与委蛇即是。
  弘历亦觉弘皙突转变,虽是歉意连连,却诚意不足,作态罢了,然其若不闹事,总也对大清皇室顾着面子,应着他便是,故仍以礼待之。
  至于法醒则不断流连于弘历,揣想着这位头号敌人,迟早要扳倒他,遂笑道:“皇上封你为宝亲王,看是预定传帝位予你了。”
  弘历急道:“不敢,理亲王才是太子,他且有秘诏为证。”
  弘皙道:“我怎有资格接帝位,得把秘诏退予皇阿玛,还是由你来接最为恰当。”
  弘历仍客气推辞,外头忽有声音传来,冷道:“谁也接不了,大清江山,非我莫属!”
  一脸骄抗傲岸之和亲王已步入厅堂,身着华贵金褐色褂袍,俨然九五之尊,道:“弘皙你是废太子允乃一族,早已过气,哪有资格接帝位。至于弘历,你本姓陈,乃汉女私生子,怎可统治大清江山,别妄想啦!”
  弘历闻言锥心直凿,此乃他永远心中的痛,传言自己乃海宁陈家小姐所生,虽皇阿玛极力否认,但不是空穴不来风,到底有多少真实性?此事一直忌讳于心,原以为可掩饰,只要被提出,总觉突然失去了宗亲,天旋地转,似若大限末日,甚不舒且臣。
  李卫冷道:“大胆!宗谱记载为李圣惠皇后钮桔禄氏之亲生子,你倒是胡言乱语!”
  弘昼黔笑:“皇上耍此伎俩,轻而易举!”
  李卫怒道:“大胆!你这是犯了件逆之罪!”
  弘昼呵呵笑道:“事实就是事实,去奏请皇阿玛砍我脑袋啊!”摸摸脖子,似不想要了。
  李卫冷道:“你自认皇上宠你,即可胡作非为,实不懂惜福,有辱皇恩!”
  弘昼笑道:“我只是提醒四哥,好好当个宝亲王,老是提太子一事,忒也引人不爽!”
  弘历道:“我没提……”
  弘昼道:“心里想也不成,有本事去证明自己身份,杆在这里做白日梦,恐是一场空。”
  弘历心情沉重,他是想证实一切,但若属实,怎堪打击。
  李卫斥道:“迟早你会报应,意如此对待宝亲王!”
  弘昼笑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也想砍我脑袋,来啊,掉了头也不过碗大个疤!”
  李卫气得七窍生烟,却拿他没办法,毕竟奏得十数次,皇上总暗示他当不成太子,已是可怜,让他发泄也是应该,什么弘昼性情不差,只是郁闷难伸,发泄了即没事。然屡次胡闹,岂非伤及宝亲王,李卫却此皇亲之争难以使力,故常恨得咬牙切齿。
  法醒瞧及内斗效果甚佳,暗自窃笑,只要斗垮两人,何患弘皙能不登基,今日是来对了。
  弘皙则和蔼劝架:“全是兄弟一场,何必分彼此,且皇阿玛仍健在,谈此事未免还太早。”
  弘昼道:“没错,但就是有人要谈,你也差不多,听说还弄了秘诏,四处招摇,秘沼在哪?拿来瞧瞧!”
  弘皙干笑:“传言有误。”
  弘昼道:“是么,怎斗得风风雨雨,还派人暗算宝亲王?呵呵!要杀杀我才对。”
  弘皙道:“一切都是误会!”
  弘昼道:“敢做不敢当么?弘历受伤岂是假的!”
  弘哲仍极力否认,却已言拙。
  法醒道:“以前是有误会,打打架在所难免,但动刀杀人,定非理亲王所为,而打架一事,理亲王已道歉,此事该了了,至于和亲王想当太子,理亲王必乐观其成。”
  弘昼笑道:“当真?”
  弘哲道:“只要皇阿玛立你为太子,我当然全力支持。”
  弘昼笑道:“这才像,不若宝四哥,老是以储君自居,想来即让人不高兴!”
  弘历面红耳赤:“我哪有!”
  弘昼邪笑道:“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呢!在此论及此事,忒也无聊;我可要去云游追逐去了,两位慢慢争吧!”说完玉扇一刷,潇洒而去,临出门仍传狂妄笑声,听来甚是刺耳。
  弘皙歉声道:“引起此事,甚感抱歉。”
  弘历道:“不关你事。”
  法醒道:“和亲王太狂妄自大,皇上必不敢立他为太子,宝爷您大可放心。”
  弘历道:“不谈此事,不谈此事!”心情颓丧不已。
  李卫瞧得不忍,道:“理亲王、法醒师父,时候也不早了,我等另有公事待办,无暇作陪了。”
  法醒时起身,拱手道:“啊啊啊!误了公事可不好,就此告退。”弘皙亦跟着起身,拜礼而退,走得虽是谦卑,心头却笑抽肠,年纪招耍来果然效果忒佳。
  弘历心情沉落谷底,道:“我当真是汉人私生子?”
  李卫道:“岂有此事,莫要胡思乱想!”
  弘历道:“但传言为何如此真实?”
  李卫道:“那是有人故意中伤,别中了他们诡计,尤其是弘昼!秘沼都写着你,有何好惧?”
  弘历道:“但弘皙也有一分,何况秘诏随时能改啊!”
  李卫道:“皇上派休位居要职,甚至任职军机处,亲自和鄂尔泰到云南平乱,这岂能假得了?握有兵权,等于握有一切,皇上苦心莫要辜负!”
  弘历知皇上所为,一切似乎都护着自己,否则自己岂会如此幻患。然弘昼出现。以及弘皙秘诏?又搅乱他信心:尤其私生子一事早困惑已久,心下一横:“我得到海宁陈家查一查!”
  李卫一份,急道:“千万不可,你这一去,岂非越描越黑?”
  弘历道:“可是不做个了断,岂非永远不得安心。”
  李卫道:“有些事碰不得,你确是亲王,我敢保证。”
  弘历道:“我是关心我娘是谁?若真如弘昼所言,岂非傀对亲娘二十余载,何等残酷!”
  李卫一楞,叹道:“你何苦作茧自缚?宗谱已登清清楚楚,你如此怀疑,又岂对得起皇后?”
  弘历道:“就因如此,更该查明真相。”
  李卫道:“好吧!要查即查,却也不是现在,等你登基后再查,任何屁事全无,否则自惹麻烦,实划不来。你别忘了,弘哲突然来此,挑起你身分之议,总有目的,照我看来,正是要怂恿你至海宁去查此案,如此正中圈套,不得不防。”
  弘历暗楞,李卫说的没错,此局恐又是弘皙所高计,然若属实,怎对得起亲生母亲?一时进退维谷,挣扎不断。
  李卫道:“换个方式,我请左爷手下那个密探丁幻,前去查探,他功夫一流,总能找出经一索,届时有了准头,咱再去不迟。”
  弘历欣急道:“可!快通知他去办事。”
  李卫笑道:“急不得,随说随做,连左爷也将起疑,咱得不露声色,方不致受伤。”
  弘历道:“左爷也靠不住?”
  李卫道:“不是靠不住,而是宝爷越在乎,将让他信心受打击,你若不想接帝位倒也罢了,但想接帝位,有责任让他相信你,且全力拥护你,莫为了此鸡毛蒜皮事即乱了方寸,他将对你信心大打折扣。”
  弘历顿有警惕,叹道:“想当个皇子,竟也负担不少。”
  李卫瞧他已听进去,安慰道:“皇上和皇后贞操是不容置疑,尤其在未登基之前,你得好自为之。那弘哲不是在法醒调教下突然作转变,其目的何尝不是为帝位而来。弘昼狂妄乱撞,根本难得众心,迟早要出局。”
  弘历领首道:“懂了,多谢总督提示。”
  李卫笑道:“能懂最好,省了我不少担心,你现在且保持原态,不管弘昼如何挑起私生子情节,千万别落入其圈套,毕竟你都不信皇上,谁还能相信此事是假,其他查探工作,交予我来处理即可。”
  弘历道:“多谢帮忙!”自觉应多相信皇上才是,身分之争且待有所证据再说,整个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李卫道:“你去休息,我去转转,看看能否碰上丁幻,要他及早办事。”
  弘历同意,送走李卫后,回房休息,虽说不在乎身世,然却满脑子汉人美女姑娘幻影,喃喃说道:“若我娘是汉人,她长得何种模样?”越是幻想越难捉摸。
  李卫只是外头转转,瞧瞧弘哲等人在耍何花招,他根本未寻向丁幻,毕竟有关弘历身世,他多少知晓一二,原是他乃雍正跟前小厮,长混至今,怎可能不知此事,然事关重大,岂能乱说,唯待时间拖长,一切待成定局再说。
  李卫喃喃说道:“是谁生的还不是一样,总是雍正之子!”
  说完,迳往弘哲后头跟去,待发现对方乃前去找程元章巡抚,想来必定故计重施,已无跟监必要,始转往各处查探情势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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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谋 变
 
  匆匆数日已过。
  郭奇秀探知左海瑞父子移往苏州定居,故已寻来。
  苏州乃清朝四大商城之一,号称“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故苏州繁华盛于杭州,素有评语:“商贾辐揍,百货齐聚,上自北京,下至两广,远及重洋,贸易之盛甲于天下。”此原是圣帮重镇之一,然因圣帮总坛设于杭州,左仲仪原即有意带着弘历前来参观,可见东海苏州城之重要性。
  左海瑞被赶出杭州后最佳落脚处即是苏州,他且用了私蓄买下一处豪宅,题为“瑞胜堂”。其含意取自己“瑞”字,及儿子“胜”字,合并解之则复兴得胜之意。
  他虽无法干涉圣帮之事,但扯关系、套交情总是有的。故和儿子混于苏州,总觉离圣帮不会太远,且跟苏州分舵副舵主连日珍胶情匪浅,原是连日珍乃左海瑞其妻之小叔,有了裙带关系,左海瑞特别提拔他,现在倒也换来另一反哺之恩。
  有了连日珍关系,瑞胜堂在苏州倒还体面,不致沦为门可罗雀局面。
  忽闻郭奇秀奇门,左海瑞暗惊,对方被逐出圣帮消息已传千里,他可是圣帮前帮主,若沾上了,恐也替儿子留下麻烦,得仔细考虑接或不接客。
  郭奇秀早想及此问题,故上门即道:“左仲仪把漕运搞垮了,这是左爷最大机会!”
  左海瑞乍闻消息,惊讶不已,这小浑蛋不是把圣帮搞得有声有色,且把鹰帮斗得惨兮兮,怎刹那间把漕运给搞垮了?在极俗知晓内情,终接见于风云阁密室中。道:“说吧,他如何搞垮漕运?”
  郭奇秀道:“他和弘历串通,想灭漕帮,谁知事与愿违,反被漕帮围困,在贪生怕死下让出漕运保命,弃圣帮利益于不顾!”将事态说得添油加醋。”
  左海瑞嗔道:“好大胆子,漕运乃圣帮性命线,怎可拱手让人,他可准备要回来?”
  郭奇秀道:“一个月之内撤守,全数拱手让予漕帮,只顾当他龟孙。”
  左海瑞喝道:“如此胆小之人,怎够资格当圣爷!”
  郭奇秀道:“这正是我看不惯他之原因之一,且他害死我爹,实是可恶,故前来投靠爷您!”低声道:“漕运有五千人手可用,只要获得他们支持,足可逼左仲仪交出圣爷一职!”
  左海瑞目光一亮:“倒是机会……可是他们岂会听我的?”
  郭奇秀道:“不试怎知,至少失败了,顶多回到原点,毫无损失。”
  左海瑞频频点头,直道有理有理。心念转处仍道:“可是那个宝亲王不是太子?有他挺着,倒难办事!”
  郭奇秀道:“错了,真正太子乃是弘皙,秘诏我都瞧见了,且此次任务就是他派我前来,摆明的就是要消灭左仲仪和弘历,爷,这是千载难逢良机,只要您登高一呼,必水到渠成,夺回大权!”
  左海瑞邪笑道:“的确好机会,却不知时间可有安排?”
  郭奇秀道:“只要联合漕运弟子后,即可逼宫,且越快越好,理亲王早已备妥待战。”
  左海瑞邪笑不断,突来机会成是难得,得好好把握凝聚实力反扑,心念一转,道:“你觉得刘吞金如何?”
  郭奇秀诧道:“他?他已到苏州了?”
  左海瑞道:“在上海,近得很,故常跑苏州。”
  郭奇秀道:“爷怎有此一问,您和他有所交往?”
  左海瑞道:“刘吞金为他那丑女儿伤透脑筋,原想在苏州觅得如意郎,结果一个也看不上眼,主意遂打到胜超身上,谈了几次,但胜超嫌丑,始终不肯答应。”
  郭奇秀暗斥这老丑女,当时竟然救助左仲仪,否则早把他给料了。但虽知对方有嫌隙,然目前以扳倒左仲仪为主,亦该利用刘吞金势力,至于自己,暂时避去就是,遂道:“刘吞金和左仲仪闹翻,正可联合他对付圣帮,至于是否嫁娶,并非大不了之事。”
  左海瑞想想也对,别人娶个三妻四妄乃是正常之事,若嫌刘光霞丑,娶过门后,将她冰起来即可,故已决定和刘吞金谈谈。
  郭奇秀拱手道:“不知爷有何差遣?”
  左海瑞道:“你拿我信物,到漕运分舵转转,且放出风声,看能聚多少人,咱再拟定逼宫之计!”说完拿出随身玉戒,郭奇秀接过手,见得翠绿玉面刻有“瑞”字,正是其信物,已拜礼而去,毕竟煽风点火之事,他最在行。
  左海瑞忽又吊高嗓子喊道:“事成了,你就是圣帮大总管!”。
  郭奇秀回应道谢,然却暗虐直笑,自己要的是宰相之权,圣帮已算不了什么。
  飞奔而去。
  左海瑞盘算后,往儿子住处行去,转行百余丈,已抵“第一楼”,左胜超正在调戏新聘丫头,两人追逐花园,笑的挑邪暖昧。左海瑞暗斥没出息,冷声喝道:“你你不是在练功?”
  左胜超乍见父亲,慌张杆立,急道:“是在练功,轻功!”丫头则僵愕当场,不知所措。
  左海瑞摆摆手要丫头离去,始往左胜超行去,冷道:“要你勤学,老是荒废!”
  左胜超干声道:“没有!”
  左海瑞道:“喜欢追女人么?刘吞金之女怎不追?”
  左胜超道:“她?见鬼了,我才不要!”
  左海瑞道:“非追不可!机会已来了!”将左仲仪搞垮漕运一事说明,且要借重刘吞金势力一事说明。
  左胜超乍喜:“夺回圣爷有望了?”随又无奈:“靠自家势力已够,怎还搞此裙带关系。”
  左海瑞道:“有他帮忙,更能成功,因为圣帮欠他千余万金,只要抽出,顿生问题,咱可不费吹灰之力接收圣帮。至于女人一事,娶了又如何?冰起来就是。”
  左胜超无奈道:“既是权宜之计,我且照办就是,只是听说刘光霞凶得很,连她爹都不甩,能否制住她,可不敢保证。”
  左海瑞道:“尽力而为就是。”
  两父子约定后,取得默契,遂换得体面农袍,迳往吴淞江,再放船至黄浦江口,终见刘吞金特地换得体面之豪华巨船。
  两父子说明来意,刘吞金大喜,接于船上,顺便打量左胜超,虽其脸面凹洞不少,且现戾气,但总归是未来圣爷接班人,女儿既然喜欢圣爷,弄一个给她便是。
  刘吞金设得简单酒席,宴请两人后,始谈正事,道:“娶我女儿,则帮你们夺回圣爷职位。”
  左海瑞大喜:“刘兄爽快一句,在下佩服。”
  刘吞金笑得金牙灿烂,道:“不过,得追上我女儿才行。”
  左胜超道:“不是她迫您来相亲的?”
  刘吞金笑道:“不,是我追她相亲,当然我会帮你。”于是将女儿喜欢裁缝、作菜、吃番茄等事说清楚,“另外她需要体贴细心男人照顾。”
  左胜超一一铭记于心,暗付:“一个丑女人毛病还不少。”
  刘吞金道:“她在附近弯月口作梦发呆,你最好不期而遇,我试过,硬逼她铁定不成,且你得把锦衣换下来,穿上布衣,我已备妥,换了之后快去吧!”伸手一招,手下已送来素灰色布衣。
  左胜超无奈,只好换下,连同珍贵饰品全摘除。刘吞金又交代她在失恋,莫要触动左仲仪一事,较为保险。左胜超应是,随即离去。
  刘吞金这才转问左海瑞:“怎突然答应了?哪根筋让你想通,亦或圣帮出了大事,让你有机会反击?”
  左海瑞道:“他把漕运搞垮了,已断圣帮命脉。”
  刘吞金冷道:“这也算垮?是他故意退出,他想搞的是海运,还找我合作过。”
  左海瑞一楞:“那传言是假?他和漕帮干上也是假了?”
  刘吞金道:“据我所知是真的;但不至于产生多严重后果。”
  左海瑞道:“可是郭奇秀怎说漕运弟子个个反了,可联合推翻左仲仪?”
  刘吞金目光一闪,呵呵笑道:“又是那个大坏蛋,那可铁定有用了。若她煽动失业弟子,左仲仪麻烦可大了。”
  左海瑞笑道:“正是此意,若再加上刘爷帮忙,必定可让那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阴沟里翻船。”
  刘吞金冷笑道:“他是该翻船,竟敢耍我?且连我女儿都骗,非整死他不可!”
  左海瑞逢迎道:“自该惩他!”
  刘吞金虐声而笑:“别理他,喝酒喝酒!”
  双方举酒敬杯,喝得甚是爽快。
  刘光霞于弯月口瞧着落日红霞。
  多日以来,她皆如此度过黄昏。
  尤其红霞坠落刹那,总让她心灵深深刺痛,此又如她的人,她的名字,迟早都要幻灭消失,且竟来得如此快速、短暂。
  她原以为丑女人也可以谈个自己喜欢之恋爱,然她失败了,彻彻底底失败了,无论如何献殷勤,如何显露内在美,如何救命之思,皆比不上一张丑八怪的脸容。
  左仲仪行为让她刺激太深,毕竟两人在船上及火焰岛等等感觉如此真诚真实,岂是错得了假得了。然一回到陆地全变了,纵使父亲有错,但可以好好谈啊,怎一下子翻了脸,置任何感情于不顾?
  她原即对脸容毫无自信,禁不了任何刺激,纵使左仲仪无伤她意思,然其动作却伤了她。
  刘光霞只能逃避至此,躲开任何人,让红霞治疗满心创伤痕,然似乎效果不大,越是疗伤,越觉刺痛,几乎甚想抱头痛哭。
  忽闻唆通一声,竟然有人跳水自杀,吓得刘光霞无暇哭泣,赶忙欺前,见及对方载浮载沉,登时解下腰带,抛甩过去,将那人给提岸上,边结妥腰带边救人,急道:“怎自杀,何事想不开?”压得对方咕噜直吐江水。
  此人正是左胜超。在见及刘光霞孤坐欲泣之下,知若贸然接近,必定吃闭门羹,心念转处,终选此苦肉计,干脆跳水自杀,上演首次接触诡计,刘光霞怎知是计,一头栽入,尽全力抢救。
  左胜超呻吟道:“不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刘光霞急道:“怎可如此,喽蚁尚且偷生,你却想寻死?可对不起你父母和自己了!”
  左胜超泣声道:“我活着有何意义?事业全无,妻子跑了,又无儿子,朋友亦避之不见面,惨啊!”
  刘光霞急道:“别想太多,慢慢努力,总会调适回来,你可是大男人,怎可比我们女人脆弱!”见及对方血气已顺,始安心不少。
  左胜超悲切道:“大男人有何用、7根本是假,我只想做个平凡之人,可惜上苍一点机会皆不给我……”
  刘光霞道:“别哭了,你事业失败,要多少银子,我看能不能帮你。”
  左胜超始止住哭声,长嘘短叹道:“难啊!我的事业岂是金银所能买回……
  刘光霞道:“怎说?难道是被恶霸霸占?”
  左胜超:“正是……”
  刘光霞道:“是谁?未免可恶!”
  左胜超已坐起,叹息道:“不谈他,一谈他就想列……多谢你救了我……我该走了……”爬起来跌跌晃晃欲离去,刘光霞急又扶来:“你要去哪?”
  左胜超叹道:“还能去哪,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仍暗示死路一条,此处死不了,只好到别处去死。
  刘光霞终仍不忍,道:“你是否无家可归,暂时到我船上住一夜如何?也许过了今夜,你即想出路子了。”
  左胜超暗自窃喜,终踏出成功首步,在推拖之中,终跟着刘光霞行往附近不起眼小船,然船阁整理得干干净净,且置兰花盆景,芳香四溢。
  刘光霞以为他无钱过活,必定饿坏,拿出剩饭剩菜,让他果腹。
  左胜超何曾吃过剩菜饭,然为装可怜,只好囫囵吞食,但觉这丑女手艺不差,吃来仍算可口。
  刘光霞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终也安心不少,道:“先吃饱,有话慢慢说,看看我能否帮上什么忙?”
  左胜超叹息:“我是个破落户,又能如何……”随即说出家中原是经营布庄,谁知来了恶霸,强占布庄,且抢走他妻子,如今家道中落,只有寻死一途。
  刘光霞喝道:“好大胆子,对方是谁?敢如此作奸犯科!”
  左胜超道:“洛阳七鬼,势力甚大。”
  刘光霞楞道:“不在苏州或是沿海?”
  左胜超道:“我是在被抢后,拿着剩余银子想苏州找发展,谁知也落个一场空,终也走投无路……”叹息中又见泪水盈眶,好生凄惨。
  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干脆说得远说得严重些,以防谎言被拆穿,待骗得刘吞金信任后,协助夺回圣爷职位,谁还理得这个丑女。至于对付丑女则能骗则骗,不能骗来个霸王硬上弓,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岂伯她不从!
  他甚至觉得对刘光霞是种恩赐。
  刘光霞不疑有他,道:“洛阳是远了点,否则倒可以帮你出气,至于你想创业,我或许可以帮忙!”
  左胜超感恩道:“多谢…”想及悲事,又自轻叹。
  刘光霞道:“还有伤心事?”
  左胜超叹道:“也许我长得丑,妻子竞在我失去家财后,跟着恶徒跑了,这才是让我最痛心之处……”
  刘光霞一楞,对方所言,不就指自己么?瞧其脸面凹洞无数,然总是男人,自己这暴牙,实在破相,心情为之低落。
  左胜超叹道:“丑的人总是处处受人歧视、侮辱。”
  刘光霞安慰道:“不要泄气,总有路子走,其实你也不算丑,我才算呢!”
  左胜超暗道比丑一招倒是实用,道:“你怎会丑?只是暴了牙,其实你心地最是善良,我看得出来。”
  刘光霞自嘲一笑:“活近二十岁,唯你说我不丑,大概咱是同病相怜吧!”
  左胜超道:“至少你的命比我好!”
  刘光霞道:“是么?想及失恋一事,原该自怜,但瞧及此人家破妻叛,倒真的比自己惨,终忍住自怜,笑道:“想来想去,你倒真的比我可怜,就这样吧,暂住我这里,待你元气养足后,我替你开个布庄,重整生意如何?”
  左胜超道:“可是开布庄要不少银……”
  刘光霞道:“幸我有点积蓄,应该够用。”
  左胜超又自退缩:“可是萍水相逢,怎可如此接受您的帮忙?”
  刘光霞笑道:“路见不平嘛!就算合伙好了,赚了钱再还我。”
  左胜超终露喜悦:“若真如此,可得先谢过姑娘了。”
  刘光霞笑道:“哪里哪里,应该帮忙的!”竟从助人中暂时找到寄托,遂请教名字,左胜超用个假名字叫陈永超,刘光霞并未在意真假,有个名字称之即可。
  随后刘光霞问及布庄该具备何知识,幸圣帮有布庄,左胜超多少了解,说及进出货和布料等级、分类,俨然一位专家,刘光霞听得信以为真,决心出钱相助。
  自始至终她未曾疑惑过,且招待左胜超住于船上。
  今夜刘光霞竟然欣喜入睡——无关感情,而是助人感觉甚踏实,使她暂且忘掉心灵创伤。
  左胜超此招蒙对了。
  次日一早,刘光霞理了早膳让左胜超呆腹,随即拿出五十两金,交予他,说道:“苏州我也不熟,你先到外头找找看,何处地点佳,先租下来,然后再慢慢打理,我去调钱,凑合凑合也就成了。”
  左胜超道谢连连,刘光霞送他上岸,依依而别。
  见得左胜超临去之希望无穷笑容,刘光霞露出慈母光彩,喃喃说道:“既然碰上,就该助他了……”不疑有诈下,直往父亲处奔去。
  左胜超乘机溜回瑞胜堂,父亲亦已归返。见得儿子隔夜末归,左海瑞欣喜道:“如何?
  攀上了?我和刘吞金在远处窥瞧,你是近日唯一能上她船者,结果如何?”
  左胜超道:“总有了好感。”意兴阑珊:“又非什么大美女,有何好兴奋?”
  左海瑞道:“娶了她之后可娶一百个美女,你可别胡乱放弃机会!”
  左胜超道:“若非如此,我才懒得理她。”
  左海瑞道:“用何招法?”
  左胜超道:“自杀苦肉计,且比丑。”将经过说一遍,委屈满怀。
  左海瑞笑道:“有效即可,你既冒充陈永超,当然不有让她知晓身份,我且偷偷知会刘吞金,说你俩已合得来,还要共同开布庄,两人欢天喜地共处一室。刘吞金总得信了,届时将可助我。”
  左胜超道:“布庄开在哪?”
  左海瑞道:“避开圣帮地盘,我看在吴淞江口找个店面,如此刘吞金要瞧也容易些。”
  左胜超道:“该处没有圣帮商行?”
  左海瑞道:“准是有的,但不大,也未必认得你,避开他们就是。”
  左胜超道:“好吧,就该处了。”
  当下你俩套招完毕,在胜超甚快赶回吴淞江口料理店铺。左海瑞则另有要事,大早即奔往圣帮苏州分舵,找副舵主连日珍。
  此分舵即为钱庄,一大早尚无人潮,连日珍倒可挪出时间接待他。
  在左海瑞要求下,双方在附近找家茶铺,窃谈私事。
  连日珍虽是左海瑞妻子之小叔,然却二娘所生,故年龄和左海瑞差不多,年约四十出头,身材瘦高,一脸生意人模样。五官平凡,左嘴角下长颗毛痞,说话间喜往毛病摸去,似工于心计之人。
  连日珍拨弄体面褐袍,方自坐定,始说道:“瑞爷何事如此神秘?可别误了我上班时间。”
  左海瑞低声道:“圣帮遭难了,左仲仪竟然将漕运拱手让人,迟早要败!”将状况说明。
  连日珍乍然若醒:“原来如此,难怪最近资金调度如此频繁,且漕运弟兄老是兑换银票,多少有了怨言。”
  连日珍诧道:“反了?谁要反?”
  左海瑞道:“我!”
  连日珍更诧:“你!”
  左海瑞自得一笑:“不错,是我!左仲仪这小于把圣帮搞得乱七八糟,我当然要反他,否则眼睁睁看圣帮败亡不成?”
  连日珍道:“你可想好,反圣帮要是失败,恐有杀身之祸。”
  左海瑞道:“毋需顾虑,我已找到弘哲太子和刘吞金,甚至朱亮功皆可用,他孤掌难鸣。”
  连日珍道:“若真如此,或可一拼。”
  左海瑞道:“你也靠过来吧!”
  连日珍一楞:“我!”
  左海瑞道:“不帮我帮谁?何况大局将定。”
  连日珍面有难色:“可是我只是副舵主,权限不大……”
  左海瑞道:“于掉老大,你就得权了!”
  连日珍道:“封养廉也不是省油之灯,武功高得很。”
  左海瑞道:“再高也高不过我,你去探他口气,若是死硬派,就把他给囚了,待事情搞定再放出来,他总得顺了咱。”
  连日珍评估后说道:“那就等你摆平他再说,且先说明,若反不成,也别拖我下水。”
  左海瑞笑道:“不会不会,自家人好说话!”
  双方有了默契,不再谈论此事,转了话头,谈得半刻钟即散去。
  连日珍回我钱庄干活,左海瑞则先往漕运探消息,果然见弟兄愤恨不平,直批评左仲仪忘恩负义,竟把漕运卖了,且不做安排,断其生路。
  左海瑞但觉郭奇秀干得好,夺权有望,这才调头寻往刘吞金处,拉拉关系,套套交情。
  就此混过三天。
  左胜超当真于吴潞口北街处开得一布庄。刘光霞且帮他打理进出货杂事,甚至在缺人手下,充当掌柜,看着店面,当然生意尚未正式开张,否则必将对她丑容带来刺激。毕竟掌柜太丑,恐也犯了忌讳。
  刘光霞亦曾虑及此事,然左胜超舌灿莲花,直道生意靠信用和诚心,美丑无关。安慰丑女,让她信心大增,暗觉对方亦是心地善良、肯努力者。虽未暗生情愫,却亦可成为良友,终也笑口常开,暂时躲过失恋阴霜。
  刘吞金暗中观察结果大为满意。他其实并不在乎女儿是否嫁娶,而是在乎她是否高兴快乐,故处处替她盘算。她要啥即给啥,甚至要老公也替她弄来,谁知左仲仪不识好歹,坏了大事,终也该受到报应。现在女儿应已走出伤痛,和左胜超混得如此亲腻,感情似已稳定,两人就此过着开布庄甜蜜日子。纵使生意不大,也是美满而归,了了心愿。
  左海瑞总陪伴他身边,道:“如此甜蜜小俩口,我们不应该打扰吧?”
  刘吞金道:“话是不错,但你儿子用了假名,要是日后她发现,岂非闹大了?”
  左海瑞道:“那是权宜之计,毕竟他说是左胜超,有了左仲仪阴影,如何能接近你女儿?何况你不说、我不说之下,让左胜超失踪,他永远是陈永超,不也没事!”
  刘吞金道:“就伯你儿子说出来。”
  左海瑞道:“他不敢,我看他真的喜欢上光霞,否则不会如此甘心窝在此小店铺,他曾跟我说过,能不说即不说,要说也得等生完小孩之后再说!”
  刘吞金道:“先签下结婚协议书。”
  左海瑞道:“欢迎之至!”已抱定娶一个丑女,后头可娶百个美女,他当然替儿子打包票。
  刘吞金吃过一次亏,此次得特别慎重,道:“要他亲自签,你做保人。”
  左海瑞笑道:“一切随您意思!”
  刘吞金满意已极,交代晚上办事,左海瑞同意,遂留在附近,待及黄昏,儿子总会寻机前来,立即告知状况,左胜超抱持同样看法,终也同意签约。
  晚餐过后,左胜超找了藉口出门,和父亲会合,潜往了附近客栈。刘吞金已等在那里,除了白绢布,另有笔墨以及印泥摆桌上。
  刘吞金见人即道:“快写下你愿取我女儿为妻,若悔诺,断手断脚!”
  左胜超诧道:“这么严重?”
  刘吞金冷道:“反悔么?还是想耍我?赔偿有个鸟用,左仲仪还不是落跑,签,不签不算数!”
  左胜超道:“要是你女儿跑了又该如何?”
  刘吞金道:“此约不算,另付你赔偿金。”
  左胜超道:“那有点不公平……”
  刘吞金喝道:“难道要我砍自己女儿不成?”
  左海瑞圆场笑道:“阿超只是说说而已,别无他意。”目光眨了眨,暗示丑女跑了,岂非天大好消息。
  左胜超顿悟,登又恢复虔态,道:“我是疼她的,怎能让她走呢?故才想罚重点,然话说回来,既爱她就别伤害她,就任她意愿吧!”
  刘吞爽声一笑:“这才像话,快签快签,签了我帮你们复仇!”
  左胜超终签下断手断脚婚约,且按了手印。左海瑞亦被迫签下保证人,也棕了印。
  刘吞金满心一笑,突又以猴爪往两人脸上抓去,唰地一响,已见红痕,两人诧闪。
  刘吞金呵呵笑起:没有易容,是真货,我可大大放心,不怕你们赖帐啦!”打从被丁幻整得一回,他不得不特别小心。
  左海瑞干笑道:“当然是真货,亲家大可放心,约既已签定,不知何时将行动?”
  刘吞金道:“配合你,只要你调集大军,准备攻击,我就抽他银根,如此才能奏效。”
  左海瑞额首:“妙招!亲家有远见。”
  刘吞金笑道:“江湖打滚数十年岂是假的,散去吧,阿超你得好好我宝贝女儿。”
  左胜超频频应允,终和父亲拜礼而去。
  刘吞金瞧着父子朱红掌印,笑不合口,直道断手断脚威胁下,不怕跑了和尚,连庙也被扛走。
  左海瑞则在路上频频交代儿子暂时安抚刘光霞,对于夺权一事,不必参与,免得刘光霞中途识破,反倒让刘吞金收手而功败垂成。
  左胜超暗道如此也好,父亲打天下,总也落入自己手中,能清闲等待,何乐不为。若真想女人,偷偷溜去解馋即是,至于和左仲仪恩怨,待接收圣帮再算清楚不迟。
  纵是陪丑女,他走的甚是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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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空 城
 
  往后五天,左胜超将刘光霞哄得团团转,尤其在刻意安排下,让刘光霞完成首笔生意,且陆续皆有不错收入,使得她信心大增,几乎爱上经商之道,和左胜超更形投契,除了感情深秘外,几已达无所不谈地步。
  左胜超甚满意自己表现,且研究出一套对付丑女办法即是以丑制丑,自己也装丑,客户亦安排丑人上门,如此安抚效果忒佳。
  至于左海瑞则乘机联络反动弟兄,尤其漕运大总舵万青雪乃两代忠臣,行事豪迈,方能控制漕运上下龙蛇混杂体系,谁知在郭奇秀煽惑下,以为左仲仪当真背叛弟兄,把漕运卖了,且见得弟兄无处诉苦,一劲儿脾气已暴开来,怒责左仲仪接任不到两个月,竟把圣帮搞得乌烟瘴气,怎有资格再掌圣帮,遂同意推举左海瑞再掌圣帮,已一路联合漕运弟兄起往苏州会合。
  左海瑞得此数千弟兄支助,气势顿涨,苏州副舵主连日珍见机会到来,偷偷用计谋让左胜超派人暗算总舵主,硬把封养廉给软禁密室,钱庄沦为连日珍掌管,经济大权在握,正是反扑时机。
  左海瑞终联络刘吞金,已可反扑。
  刘吞金二话不说,登叫手下传令抽银根。
  左仲仪哪知事态严重,在刘吞金欲领现银时,他且特地亲自前往钱塘江口,原想准备向刘吞金歉道歉,顺便探查刘光霞下落,然刘吞金并未出现,左仲仪只好作罢。
  青逸飞则感头疼,突被抽走千万金,营运恐暂时受影响。
  左仲仪笑:“明天从苏州调银过来,那头不是结了漕运款项,少说也有三百万金吧。”
  青逸飞道:“是有此数目,但若有人二次提领,或是大批货款欲付,恐临时凑不出来。”
  左仲仪道:“延个几天没关系,都是老字号了,倒是漕运兄弟一事,得早做安排,怎派去配款帐房毫无消息?”
  青逸飞道:“大概一时繁忙,误了时间,圣爷可要走一道?”
  左仲仪道:“不必了,万青雪乃两代忠臣,我信得过他,一句话总会把人给带回来。”
  青逸飞道:“既是如此,省了不少麻烦。”
  左仲仪仍不知派去帐房已被劫持,万青雪又误中奸计,而郭奇秀奸狡无比,乃从北京一路收拾弟兄下江南,故人到哪里即闹到哪里,现至苏州,苏州亦乱,至于往南移,根本仍若古井不波,毫无所觉。
  圣帮从未有部属造反,高层纵有不合,也是内部之争,且圣帮用人一向信任不疑,故从未像其他帮派设眼线,一有状况,随时回报,故苏州一乱,杭州仍平静无知,左仲仪实无法做出正确判断而让刘吞金将巨款领走,注该陷入万劫危机之中。
  左仲仪且想带着宝王弘历前往上海瞧瞧造船厂,也好让他多了解,好回去向雍正皇建议,开放更多港口及货品,那才是真正大生意。
  然不到中午,还是丁幻焦切无比直冲圣帮,哪顾得身份泄露,进门即喊:“圣爷圣爷,大事不好啦!”圣帮弟子早知有这号人物,让他能自由进出。
  左仲仪正在经纬书房,和青逸飞盘算着资金调度,然对丁幻如此莽撞,左仲仪背脊直抽冷,对方可非冒失鬼,今儿怎熬不住,莫非出了大事?
  丁幻闪身撞进门,焦切道:“反了反了,漕运弟子已反了,一路从北京杀往苏州,苏州分和民反了,是左海瑞搞的鬼!”
  左仲仪有如被捅千百刀,骇道:“当真?消息有假!”
  丁幻道:“假不了!我盯了弘皙数天,几乎日夜不离眼,方才终逮着机会,趁他和朱亮功暗晤之际,听得此消息,原是他利用郭奇秀到北京放风声,说你搞垮漕运,且不顾弟兄死活,万青雪乍听之下火冒三丈,又在左胜超想夺权下,受益惑弟兄一拍即合,大军长驱南下,且苏州总舵封养廉也被扣押,银根被断,左海瑞目标就是逼圣爷下台,郭奇秀赶回来通知弘哲,弘哲暗中通知朱亮功,可能随时将展开攻击,爷您得快法子。”急得满头大汗。
  左仲仪闻言已知假不了,背脊抽了又抽,苦笑道:“又是郭奇秀这家伙,实不知他要害得圣帮倒何种地步。”
  青逸飞恨道:“是该杀了他!”
  丁幻急道:“现在杀他也没用,快想办法要紧!”
  左仲仪苦笑:“五千漕运弟子逼来,苏州金库又被断,早上又被刘吞金提领那么多钱,只要闹内哄,客户必定疯狂提领,钱庄不倒也剩半条命,何况还有朱亮功、弘哲虎视耽耽,咱拿什么去挡?”
  丁幻急道:“总有法子,我信爷您天下无敌,定可收拾此局。”
  青逸飞道:“干脆宰了左海瑞,以绝后患。”
  左仲仪道:“能么?杀叔大罪,如何担待得起。
  青逸飞道:“我看过贵帮帮规,造反者杀头,管他是谁,砍了再说!”
  左仲仪道:“静一静,让我想想,阿飞你把姥姥找来,丁幻你去把风及时和高蛟找来,顺便通知各分店掌柜,说紧急要事。”
  丁幻得令,闪身掠去。
  青逸飞急往后院厨房奔去。
  左仲仪落了单,开始思考问题。
  如若硬碰硬,恐也不怕左海瑞,然圣帮必因此损失惨重,甚至一职不振,倒退数十年,地盘拱手让人,何等让人痛心。
  然若退缩,甚至下台,以左海瑞、左胜超蛮干个性,且对郭奇秀复辟有功下,必让他任要职,迟早仍将冰消瓦解,江山易主。
  进与退竟是如此难作抉择。实让左仲仪伤透脑筋,他不昨不瞧向墙上父亲遗像,喃喃说道:“爹你若在世,将如何处理?宰了左海瑞?郭奇秀?那也得先安抚激进弟兄情绪吧?否则岂非逼他们造反,硬上梁山?”
  左海宁并未回答,仍以刚毅眼神回应。
  左仲仪道:“我是有刚毅之心,只是太相信圣帮体系;竟然让它乱成这样,才最后一个发现,实是无能……”
  左海宁仍是沉默无声,忽而窗外绿竹摇晃,光线闪及左海宁眼睛,似在闪眨,左仲仪道:“爹莫非向我暗示,要沉默以对么?沉默能应付一切?如此危机下,能么?”忽想及孙子兵法有此一句:“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其解为,战地则,以保全国家不受损失为上策,国家受损,虽战胜也是差了些,不必血战,保全一军为上策,一军受到损伤即差了些,保全一旅为上策又差了些,甚至剩下卒,剩下伍又差了些。圣帮又非帮派,怎可搞成双方厮杀局面?就算帮派也是大忌。
  左仲仪暗道:“千万杀不得,否则如万青雪如此两代忠臣,却因一时受益惑而战死,罪过全在我啊!”得另谋他法才行。脑筋转闪不断,想找出最佳解决之道。
  孙子兵法一幕幕从脑门跳过,如:知可战与不可战者胜;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等作战策略,终拟了大概轮廓。
  忽见青逸飞领着柳碧玑仓皇奔来。
  柳碧玑喝喝说道:“那些混蛋,当真造反?打回去,好好修理,连万青雪也一样修理,可恶可恶!”
  左仲仪思虑后反而镇定:“姥姥请坐!”
  柳碧玑道:“火烧屁股,如何能坐?快快出征,打到苏州去,毕竟苏州已乱,莫让对方再乱到杭州,否则圣帮恐怕架乏力。”
  左仲仪道:“人一去,杭州难道无人造返?鹰帮虎视耽耽,必定利用机会夺地盘。”
  柳碧玑道:“我等几人骨头仍硬,还可战他。”
  青逸飞道:“朱亮功敢乱来,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左仲仪叹息道:“开战乃下下策。”
  柳碧玑道:“看不出左海瑞在夺权?你要退让圣爷职位?”
  左仲仪道:“若退位,取得圣帮安定,有何不可。”
  柳碧玑、青逸飞同时怔诧:“不行!”
  柳碧玑道:“好不容易取得圣爷位置,怎可交给那老糊涂,我第一个不允!”
  青逸飞道:“交予他,无异亡帮,不如一战,尚可保留一半实力。”
  柳碧玑道:“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左海瑞,一切自可乎乱,损失更少!”
  左仲仪道:“局势已乱,杀了左海瑞恐也平息不了群怒,势必另有一番牺牲,我何忍见兄弟自残?”
  柳碧玑道:“总有坏份子,除了也好!”
  左仲仪道:“万青雪坏么?只是一时受益惑罢了。”
  柳碧玑喝道:“这个老万当真老糊涂,竟干出这种背祖叛宗之事,看我如何教训他!”
  磨拳擦掌,恨不得掐断其脖子。
  左仲仪道:“姥姥跟万老交情不差?”
  柳碧玑脸面稍窘:“他以前追过我,但我不屑,现在看来恐也抉择正确,竟当个叛徒。”
  左仲仪道:“您能制住万老?”
  柳碧玑道:“当然,在我面前,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跟龟孙似也,圣爷派我去,保证收拾得他变秃头。”
  左仲仪忽有笑意:“能制住万老,此计或可成功,毕竟我担心的是五千漕运子弟……”
  柳碧玑道:“你已有计策了?”
  青起飞急道:“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左仲仪道:“空城计?”
  “空城计?”柳碧玑诧道:“你想落跑?”
  青逸飞道:“又非孔明作战,那是守城,商场一落跑,什么生意也被抢光。”
  左仲仪道:“总有人会顾着生意,严格说来,也是李代桃僵之计。”
  青柳二人仍是不懂。青逸飞道:“谁来代你?”
  左仲仪道:“左海瑞。”
  柳碧玑道:“那还不是让了位,不成!”
  左仲仪笑道:“只是暂时让位。”
  柳碧玑道:“帮规岂有这一条,让了即要不回来,除非他再让给你,但那是不可能。”
  左仲仪道:“只是技术性问题,左海瑞煽动弟兄杀来,硬碰硬恐将死伤惨重,且让圣帮一蹶不振,故下谋伐兵,实为下下策,圣帮是乱不得,而其最终原因即是我和左海瑞夺权之争,若我暂时退出,左海瑞夺了权,战争当然打不起来,而他夺了权,若有人挤兑,他总得处理,咱岂非省事?烂摊子由对方收拾,何乐不为!至于让权方式甚多,又如现在,他仍夺权,又非我让予他,日后自能夺回来。”
  青逸飞道:“还是不借,不管让或夺,总得失权。”
  左仲仪道:“其实圣帮移转权位一向以“让”为主,夺权者少,我若躲起来,不说一句“让”字,纵使左海瑞夺了权,也是非法,待弟兄情绪稳定后,我再说根本未让出圣爷一职,他是夺权者,如此合法非法顿分明,理亏仍是他。”
  青逸飞终稍懂得:“原来不说让,倒可再要回来。”
  柳碧玑道:“可是他拥兵自重赖着不走,你又奈何得了他?”
  左仲仪笑道:“问题就在姥姥身上,您若制得了万老,漕运弟子大概能控制,然后咱再解释误会,且端出大餐让他们吃,哪个还不是倒过来了。简单说,对方在气头上,我先落跑,耍出空城计避之,待回来后比政策、业绩,左海瑞总也不敌。”
  柳碧玑恍然,击掌叫道:“好哉,不战而屈人之术,确是上上策,”转瞧左海宁遗像,道:“老爷啊,你儿子可青出于蓝,如此反叛之事,到他手中简直如计中计,不花一兵一卒,化解于无形,是了得得紧,我可差他一截,竟想一拼了事,罪过罪过!”
  左仲仪笑道:“其实法门也是出自我爹,方才心是乱的,但忽见爹沉默眼神,始悟出以静制动,以虚代实,爹给我助益匪浅。”
  柳碧玑笑道:“两个一样好!”忽觉事情未解决,又自急切:“快作安排,空城也要空出道理。”
  左仲仪道:“其实咱装做毫不在乎,一点事也没有,我仍邀宝亲王弘历出游上海,去参观造船厂,这理由甚是合情合理,左海瑞纵找来,便说我办公去了,他想夺权,你们推说不清楚虚与应付,他当然想接掌各分行,但除了钱庄,其他店铺一间换了掌门也没啥大不了,而钱庄正是烂摊子,他得花脑筋去打理,我再看时机回返。接下来自是我跟他之争,姥姥只顾照应万老即可。”
  柳碧玑喝道:“铁定掐得他死死!’”
  左仲仪道:“至于漕运弟子该给的福利,青帐房先发出去,且将计划书交给风及时,大略解说后则交予杭州弟子,先让们了解,届时自难起哄。”
  青逸飞诧道:“我要跟你去?跟宝亲王?”避他都来不及,怎又凑一起?
  左仲仪道:“迟早要面对,毕竟郭奇秀更坏,弘皙也对你你想入非非,不如先逃再说。”
  育逸飞想及两人,恶心已极,终也答应,道:“我去理帐册,先弄清楚再说。”拜礼而去。
  柳碧玑拍拍胸脯:“老娘我可老当益壮,准能应付一切。”
  左仲仪笑道:“若非姥姥位低权重,明珠暗藏,给了我不少助益,圣帮恐得多付出代价。”
  柳碧玑窘着脸:“你哪时学得嘴甜,也罢,谁叫我身分特殊!”终呵呵笑起,接受事实。
  左仲仪道:“任何状况,书房总得守着,否则不妙。”
  柳碧玑冷道:“左海瑞他不敢,如此将引起公愤。”
  左仲仪宽心不少。外头已传来风及时召集所有分行掌柜,齐在大厅候传。左仲仪登时前去会合,除了风及时、高蛟、项思,另有数十名分行掌柜静候,个个汗流浃背,神态紧张。
  圣帮从未如此行动过,难免让人不利联想。
  左仲仪受礼后,已冷静说道:“诸位应知前圣爷左海瑞?他已联合不知情的漕运总舵主煽动弟兄一路南下逼进,想夺回圣爷一职。”将状况大略说明。
  群众一阵哗然,由于受左仲仪思典,且信其经营能力,故皆指责左海瑞不是,坚决对抗到底,情绪甚激动。
  左仲仪道:“我知诸位情绪,然漕运弟兄岂有罪?若打起来,死了人,怎对得起其妻儿于女?所以一定要忍耐,等气头一过,圣帮自会恢复镇定。”
  项思急道:“如此圣爷岂非要辞职?”
  左仲仪道:“不辞,只是避开,孙子兵法常言,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我即采此策略,先行避开,纵使左海瑞暂时掌权,也由他了,毕竟孰是孰非,诸位一清二楚,毋需对抗,有理则顺他意思,无理则沉默以待,纵使他要换人,也由他,大家先忍忍,事情总会解决。”
  众弟子大略知圣爷苦心,终愿意忍辱负重,免乱大局。
  项恩道:“可是钱庄让他接管恐不妥……”
  左仲仪道:“如此一闹,兑现者必多,钱庄已是烂摊子,让他接管亦无不妥,你只顾把帐记清即可。”
  项思会意,不再多言。
  风及时道:“但圣兴号呢?仍得接应高鱼,他去了火焰岛甚久,仍无消息。”
  高蛟道:“他可能遇上难题。”
  左仲仪道:“搜得也够,的确有问题,但派我出去,迟早露了底,我看暂时按兵不动,且待左海瑞接班时,倒整郭奇秀一记!”
  高蛟已听出名堂,库金原是郭奇秀独吞,现左海瑞班师夺权,只要告知状况,郭必翻脸,互斗在所难免。
  左仲仪在听取诸位掌柜应对意见后,加以整理并指示,应对方式皆以忍辱负重因应,至于暂时周转金,立即从宝库中支应,青逸飞且一一分配,并留得百万银,先支付杭州漕运弟子。
  左仲仪道:“项恩你经验较足,发放漕运弟兄酬银,由你执行,风船长代理总管留督执行。”
  两人双双应是。
  左仲仪知时机紧迫,不再耽搁,要大家散去,分头进行。
  众掌柜忠心拜礼,快速离去,项总则配合青逸飞,在风及时护送下,将库金分批移放各分行秘处,所剩百万银则抽往漕运渡口,一一发放给弟兄,并说及未安排事宜,博得不少赞许,感念圣爷思典。
  左仲仪则乘机前往总督认想邀得宝亲王弘历,共赴上海参观造船厂。
  冷断天接待客厅,不久李卫、弘历已赶来,询及意见,弘历大喜,终可成行了。
  李卫却有难色,道:“宝爷应知前次勘及漕运,即引来漕帮之乱,现去上海甚远,恐麻烦不少。
  弘历笑道:“有左爷护着,千军万马也挡不他。”
  左仲仪道:“宝爷过奖了,只是此趟前去,恐也无人有兴趣跟去玩,因为杭州将热闹滚滚。”
  弘历、李卫、冷断天顿感兴趣。
  左仲仪道:“弘皙设计叫郭奇秀煽动圣帮漕运弟子造反,在左海瑞引军下,已并吞苏州,正长驱直下往杭州逼来。”将事情大略说明。
  弘历诧道:“左爷岂非发发可危?”
  李卫怒道:“岂能容刁民造反,眼里还有王法么?”
  冷断天冷道:“又是弘皙耍的花招,实是祸害不浅。总督应快下令封锁城池?”
  左仲仪道:“毋需如此,我走了,一切太平。”
  弘历诧道:“你要让出圣爷一职?”
  左仲仪笑道:“自家兄弟,何罪而战?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才当龟孙,请宝爷一并游上海,实则避避风头。”
  弘历道:“你一点都不在乎重权落空?”
  左仲仪笑道:“蛮干能成事么?孙子兵法不也常言知己知彼?形势比人强,退一步又何妨。”
  李卫终竖大拇指:“好个左爷,能屈能伸,不愧大将之才,李卫服了你!”以其二十余岁能有此理性决策,实让人佩服。
  弘历笑道:“看你治帮,宛若我未来治国影子,且跟你走一道,此招可称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左仲仪笑道:“该称落跑龟孙较恰当。”
  弘历笑道:“是么?我跟你去,不也龟孙?”
  左仲仪道:“不敢落跑是我,参观是你,境遇不同。”
  两人相惜而笑。
  李卫盘算过后,说道:“宝爷离开杭州也好,免得有人趁乱生事,我等且盯紧弘皙,对方应该不敢作怪,倒是一路重责,且请左爷多多担待。”
  左仲仪道:“必全力以赴。”
  由于另有琐事待办,故先告辞,和弘历相约一时辰后,钱塘柳堤相会。
  弘历窃喜:“和他同行,必学得不少东西!”已唤及小德子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冷断天道:“就此放爷单独成行?要是左仲仪出事或反了,岂非不妙。”
  李卫道:“左仲仪应靠得住,但身为储君,冒险不得,你且安排下手,护持后头,以备不时之需。”
  冷断天道:“遵命!”已调度人手去了。
  李卫揣想左仲仪种种,确是难得奇才,武功高强不说,且足智多谋,又能屈能伸,泰山崩于前面不惧,大清文武百宫,何人能像他如此洒脱?或许不必等到弘历继位,现在即可推荐于雍正皇,让其平定云南土司,亦或准葛尔之乱,岂非妙哉。
  在无利益纠葛下,李卫的确欣赏左仲仪,甚至视为他乃弘历第一,前途未可限量。
  在关心局势下,李卫亦出巡,探探民情,也好有个对策。
  左仲仪甚居转行分行,但觉一切落定,始到遭运分舵,接来青逸飞,共同前往钱塘江渡港。
  青逸飞但觉将见弘历,脸面为之飞红,然在左仲仪极力安抚下,终较平静,暗付:“我跟他始终未交往,哪还忌讳什么?以平常心待之便是。”
  及至渡港,弘历忽见青逸飞,欣喜若狂:“青姑娘也是同行?太好了太好了。”
  小德子眼睛亦发亮:“原来青姑娘躲到圣帮,害我找你找到磨破鞋底,现终也不负苦心人!”
  青逸飞窘声道:“宝爷好,小德子也好。”虽说镇定镇定,心头仍怦怦乱跳。
  弘历瞧她娇羞若玉蕊暗吐,越觉让人疼爱,欣喜道:“你不是对江南风光甚了解?待会得好好请教了。”
  青逸飞更形困窘,那些全是学自左仲仪,如今现学现卖被拆穿,脸面总热,偷窥心上人,对方竟然幸灾乐祸笑着,暗道可恶,日后得好好报仇。
  左仲仪落落大方道:“青姑娘因鄂龙和我合作关系,已被聘为圣帮帐房,日后宝爷若仍在江南,见面机会总是多多。”
  弘历欣笑道:“那好,那好,只是帐房,还没升官!”原以为她和左仲仪关系匪浅,纵使追求,总也负担,然闻及只是帐房,在自我催眠下,总觉仍是普通朋友,如此将是公平竟争局面,乐得笑眯双眼。
  青逸飞且暗瞄左仲仪一眼,竟然不把话说清楚,害得她窘于应对,干声道:“是,只是帐心……”此话全无意识,而是顺着话势说出,又让弘历心花怒放。青逸飞顿觉,已无地自容暗叫着该死,出错连连。
  小德子乘机追击,笑道:“宝爷可想死你了,到船上你俩可好好交流交流,共同赏景亦可。”
  青逸飞干声道:“是……”顿觉不对,登时改口:“可是我还有一大堆帐待算。”手中正抱着帐册,挡箭牌似地晃起来。
  弘历笑道:“可请左爷放你三天假,舒展一下心情,忒也应该。”
  青速飞道:“可是很急……”
  左仲仪笑道:“暂时放下工作吧,陪陪宝爷也是应该。”
  青逸飞暗斥可恶家伙,竟然把老婆往他人身上推?可恶可恶,排找机会治他,然左爷既已说出,自己乃属下身分,只好应是,窘在当场。
  弘历总觉机会难得,急道:“快上船吧,咱快去云游四海,海阔天空聊聊!”想伸手挽人,又觉不妥,拱手拜礼便是。
  船长乃风及时堂弟风迎秋,掌舵亦有数十年经验,此次委以重任,特别小心,在盘算天色及潮夕下,为求安全,已招手诸位快上船。左仲仪亦不想耽搁,先行登船。青逸飞在弘历“纠缠”下,有一眼没一眼地瞪着心上人,且陪笑弘历以登船,此举让她觉得自已是卖笑女子。
  小德子则在旁添油加醋,只逗得弘历乐、青女窘,好生为难却莫可奈何。
  铁皮船已起舵,直往远海行去。
  弘历终缠青逸飞不放,风花雪月聊个不停。
  左仲仪则故意避开,毕竟和青逸飞感情已稳定,何需对弘历施以情敌防备?应是顺其自然,当不成情侣,当个友人亦可。可惜青逸飞未想通此点,每每有机会即转头回来张牙舞爪,似在告知,背弃下场将是个大花脸,且百孔千疮。
  左仲仪偶伸舌关对抗,又惹得青逸飞抽颈捏拳,以凶相杀人。
  三方就此一多情一窘困一谈然中云游大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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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兴 师
 
  及近黄昏,左海瑞人马不断涌入杭州城。
  漕运总舵主万青雪更引船数百艘,浩浩荡荡直冲杭州渡口。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肃杀息笼四遇方。
  漕帮弟子亦备战,不知对方集结人马,斗的是谁,不得不防。
  漕运弟兄恨极漕帮抢夺地盘,故常恶言相向,万青雪若非顾及逼宫先收拾左仲仪,早向漕运宣战。
  双方一触即发,状况危急。
  忽闻左海瑞现身召集弟兄上岸,直扑圣帮,暂时解去和漕帮冲突之危。
  杭州漕运弟子却莫名不解,直道干啥,要跟谁拼命去?由于圣帮规定甚严,未得命令,他们并未跟前瞧探,只顾领酬薪,待有指示再说不迟。
  风及时瞧得惊心肉跳,数千人齐往总坛逼去,若是硬拼,恐也损失惨重。
  左海瑞带队直冲圣帮,万青雪以及暗中现身相助的郭奇秀左右掠阵,以期镇住气势。
  左海瑞方抵铜门,大喝道:“叛徒左仲仪还不出来受审么?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时头无人回应。
  左海瑞再喝几句,仍无反应,遂迫问守卫:“人呢?你们的圣爷龟到哪里去了?”
  守卫道:“不清楚……”
  左海瑞喝道:“谁当家?”
  守卫道:“没人当家,都走光了。”
  “走光了?”左海瑞喝道:“他风闻消息开溜了?”
  守卫道:“不清楚!”
  郭奇秀道:“圣爷不如先占领总坛再说!”
  左海瑞但觉有理,登喝向众人,激起情绪后已往内厅冲去。
  万青雪亦忍不住骂道:“小毛头也敢乱摘,还不出来让弟兄公审,看你能说出何理由来!”
  忽闻声音回应:“你想审谁?”柳碧玑已现身,挡在众人身前,身上仍围着兜儿,一副佣仆打扮,然其乃三代老奴,自有威信,尤其武功已受左道光、左海宁调教,甚是了得,帮中无人敢试招。
  万青雪乍见暗恋情人,脸面顿红,幸有黑胡挡掩,否则更形出糗,干声笑道:“我等只向圣爷讨公道,不干柳姑娘事。”
  柳碧玑道:“找左爷?早出差了!”
  左海瑞诧道:“他何时出差?难道不知我等要来?”
  柳碧玑道:“你早让位,来不来好像无关紧要。”
  左海瑞斥道:“敢轻视我?此次前来却是在逼左仲仪退位。我依旧是最新圣爷!你该听我命令行事。”
  柳碧玑道:“谁是圣爷,我就听谁,你们内斗之事,不要扯到我身上,毕竟我只是厨房大班,有何好斗?别拦着,我还得去扫地,忙得很!”说完故意迫往万青雪,终迫他让位,干声道:“慢走……”
  柳碧玑道:“反啥劲,也不打听漕运弟子每人领大笔银子,哪来亏待他们。”说完溜行而去。
  万青雪匆匆赶来,哪想如此之多,见心上人离去,重释已解,顿又叫阵左仲仪快出来受审。
  郭奇秀道:“恐真的不在,否则他不是缩头之人,圣爷在可接收总坛,并向弟兄宣布,然后派兵四处搜查,务必逮着他为止。”
  左海瑞额首道:“有道理!”登时下令搜索内院,自己则搜向内堂要地,连经纬书房也搜遍,未见一丝半影。
  柳碧玑护着书房,冷声道:“先朝圣爷遗像不容冒犯,诸位往他处按吧,不过定无结果。”
  左海瑞冷哼:“纵躲在地洞,也要把他挖出来;”嗔怒而去。
  柳碧玑暗道好个空城计,弄得大伙火冒三丈,就是找不出发泄对象,迟早锐气将消磨殆尽。
  左海瑞快回到正厅,坐上太师椅,威风八面道:“前圣爷左仲仪带罪潜逃,已无资格任圣爷,现由我正式接手!”漕运弟子一阵吆喝鼓掌支持。
  万青雪、郭奇秀当然附和,直呼新圣爷万岁,算是拥护成功。
  郭奇秀道:“请圣爷下令缉拿左仲仪,及反叛份子。”
  左海瑞当即喝令:“兵分四路搜遍全城,退有反抗份子,立即逮捕,帮规处置!”
  众头领一声得令,各自搜去。望见杭州热闹有余,争斗全无,圣帮弟子全在跑龙套。在孤掌难鸣,失敌难战下,跑得连自己皆觉像小丑,暗自想笑。
  然胆小民众发现苗头不对,果然梢俏前去兑领银票,毕竟左仲仪已失踪;换来左海瑞,然在最近风评不佳,交他管银,忒也难安。
  幸在傍晚,提领人潮尚未过多,项思得以支付。然在圣帮一夜搜寻左仲仪未果,且闹得全城皆知,复在鹰帮怂恿下,次日一早,终见大批人潮争相挤兑,钱庄金库早空,项思只好向总坛求援。
  左海瑞回到自家住处“海瑞阁”舒服过得一夜圣爷滋味,谁知尚未用早膳,即被钱事所烦——手下竟通知财库已空,吓得他赶往金库搜去,钱竟然空空如也。
  左海瑞登往柳碧玑奔去,在厨房将人找着,喝道:“左仲仪把钱花到哪去?”
  柳碧玑道:“啥钱?”
  左海瑞道:“库金!帮库的金元宝2”
  柳碧玑道:“能花哪?所剩也不多,全部让刘吞金给领去了。”
  左海瑞诧道:“如此岂非自砸手脚?”
  柳碧玑瞄眼:“什么自砸手脚?你和刘吞金串通?”
  左海瑞这才知说溜嘴,冷道:“谁跟他有往来?是左仲仪得罪对方,自砸手脚!”不想解释,喝道:“库金明明有三大船,怎尽皆不见?”
  柳碧玑冷道:“自己载到海中遭劫,还好意思说三大船?我看三箱还差不多。”
  左海瑞道:“左仲仪不是从火焰岛找回了么?”
  柳碧玑冷道:“若找回,高鱼不会搜寻至今,你该去问问郭奇秀,是他盗你银子,还把他当大好人?”
  左海瑞诧道:“是他?这家伙竟然先坑了我?”
  柳碧玑道:“快去找他要银子吧,你不是以圣爷自居,圣帮垮了,对你形象甚损。”
  左海瑞终也苦笑,自己所接回之圣帮和先前放弃时刻相同,竟是个烂摊子,实是不值,然既已接回职务,总得想办法解决,二话不说,登往郭奇秀住处佑宁居行去。
  郭奇秀忏悔地拜着父亲牌位,但只是轻描淡写几句,仍怪罪左仲仪逼死父亲,必将索讨此债。
  忽见左海瑞闯入,郭奇秀诧惊:“圣爷您这是?”十数年未来过之人,怎突地出现?
  左海瑞怒道:“你干的好事,敢劫走船金,嫁祸予我,难怪永远找不到!”
  郭奇秀道:“哪有,库金不是已找回?”
  左海瑞斥道:“找什么!根本是空库,快交出埋藏地头,否则取你性命?”右掌一抬,劲气暴出,一副将大开杀戒模样。
  郭奇秀知其武功不低,力拼恐讨不了好处,道:“确在火焰群岛,左仲仪若未挖出,我可以代劳。”想着竟也窃喜不断,毕竟拥有它,即拥有真正实力,暗道:“左仲仪耍的招法厉害,差点给骗了。”
  左海瑞喝道:“在哪个岛?”
  郭奇秀随便胡扯,左海瑞也无法证实,冷道:“敢造假,必定取你脑袋。”郭奇秀叹道:“圣爷快派我去挖吧,否则圣帮一垮,有此库金做啥?”
  左海瑞冷道:“全是你耍的鬼主意,我会放你一人前去?那是不可能,你好好给我留在这里,待我解决问题后再来路你好好算!”说完调来十名手下看守,软禁对方,悻悻而去。
  郭奇秀急道:“圣爷,属下真的悔改,以后不会再犯了!”虽是挣扎急叹,然左海瑞仍置之不理。郭奇秀其实只是作样喊着玩玩,十名守卫岂能困得了自己,如此做只不过避避风风,待有机会潜去取金,方为最实在任务。
  左海瑞甚快交代亲信,直接通知苏州分舵副舵主连日珍支援银子,以其数百万库存,暂可支付,他且暗自修书传予刘吞金,将款项回存,如此方不致太难堪。
  苏州甚近,快马加鞭,不到一日即可抵达,倒是无惧挤兑。然有手下报及风及时在漕运渡口大发银子,实让他气愤不已,喝道:“银库已空,还有多余闲钱发银子!?”找得万青雪直奔渡口。
  万青雪一夜醒来,亦觉奇异,为何北方弟兄气难消,南方弟兄却欢天喜地?故决心想弄清楚。
  两人奔到渡口。果然见得风及时摆着一长桌,十名弟兄不断填写姓名并拨银两,其外围则挤满漕运弟兄,个个脸露贪婪。
  左海瑞见状嗔喝:“风及时你好大胆,吃里扒外么!”迫开众人,大步行来。
  万青雪跟在左侧,冷道:“是啥回事?怎只南方弟兄能领银子?北方弟兄喝西北风么?”
  风及时拱手道:“不,圣爷规定,南北弟兄皆能领银,每月三两薪,直到安顿妥善为止。”
  北方弟兄闻言已哗然,万青雪怔道:“有此事?我怎未听过?”
  风及时道:“消息是传出去,圣爷且特别交代,谁知竟未传到您手上,可能半途出事了。”
  左海瑞喝道:“鬼扯,我岂有传此命令!”
  风及时道:“是左仲仪圣爷传的……”
  左海瑞怒斥:“圣爷只有一个,就是我!”一掌打去,劲风扫得桌倒椅翻,吓坏众人。
  风及时仍想解释,左海瑞怒道:“不必多说,把他押起来,亏空公款,还敢如此嚣张!”登见两名手下抽刀押人。风及时已得暗示,故毫不反抗,暗叹一声,随他去了。
  然南方漕帮弟子已心慌,有人急道:“圣爷发我们银子,否则我们过不去了……”一干人顿时乞求。
  左海瑞冷道:“北方弟兄无银,南方弟子岂能发银,全数给我收回来!”
  此语方出,又自引起哗然,领得银子着急抓口袋,不肯交出,北方弟兄更想迫其交出,情势变得诡异。
  风及时看不过去,说道:“弟兄何必相残,年轻圣爷早计划妥,每人每月皆能领到银,且安插落户,照样有工作,漕运没了,还有海运,哪有背弃你们?’全是有心人挑拨罢了,千万别上当……”
  话未说完,左海瑞怒掌再击来,登将风及时打得口吐血丝,闷呃跌退,甚是狼狈,左海瑞厉道:“带走,妖言惑众,罪该万死!”手下已将风及时押走。
  然北方弟子却疑惑每月三两银,如此好条件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偷偷问南方弟子,皆是真的领到手,有的还被安插到钱庄,生计更快知,羡煞北方弟子。终有人道:“我们也要发银,且安插落户。”一人说,多人喊,终已起哄。
  万青雪暗付,有此条件安顿倒也过得去,若是真实,此趟反得似没道理,已想查证。
  然左海瑞怎肯承认此诺言?且为否定而反对,喝道:“你们被骗都不知?库金早已亏空,哪来银子发放,这些全是左仲仪诡计,略施小惠,你们全把他当神了?漕运弟兄要脱困,只有打倒漕帮,抢回生意,那才是长久之计!”
  北方弟兄闻言终觉得收回漕运始为最终解决之道,毕竟库金已空,拿什么发银?登又哄言支持左海瑞,直喊着打倒漕帮,抢回漕运。
  万青雪暗付也对,库金已空,根本无银可发,弟兄喝西北风么?当机立断,道:“咱们抢回漕运,弟兄们,合力一博,胜败全在此举!”
  北方弟兄情绪已被激起,直喝打倒漕帮,收回漕运,一群群已跳上漕船,大战在即。
  左海瑞连连吃惊,亦想有所表现,登时引队在前,一路杀往漕帮地盘。
  万青雪当然不落人后,喝得威风八面。
  圣帮漕船渐行逼近,杀气腾腾。
  漕帮岂是省油之灯,登时掠阵以对,幸引运者是帮主潘如虎,及两名小祖,黄象和刘玉诚,两者较为理性,否则早已开战。至于激进派石士宝和朱小全却失踪未现身,该另有任务去了。
  潘如虎总觉情势有异,强力要求弟子自制,莫要引起暴乱,否则一开战,死伤不说,漕运被接管,弟兄生计堪虑。大部皆能接受,唯小部分激进派则叫器不断,潘如虎只好把他们排在最后方,免惹事端。
  双方各调集百余艘漕船,于河中对峙。潘如虎故意选得中央有处沙丘,将双方隔开十余丈,免擦枪走火。
  左海瑞大罕在境,姿态甚高,喝道:“漕帮欺人太甚,敢迫我交出漕运,断我后路,今儿就是来讨个公道,把肮权吐出来,双方好说话,否则休怪我圣帮动武了!”
  万青雪喝道:“漕运一断,弟兄生计何顾?漕帮一向以仁义、济弱扶倾自居;如此做,有失道义!”
  潘如虎道:“诸位可能误会了,是圣爷自动放弃漕运,他想经营海运,虽是短痛,却是长期利多,他且留了百艘船做为补给,我也同意,甚至收购贵帮漕船,也出高价,我也听他说已安排贵帮弟兄后路,一切皆甚融洽顺利,怎会落得如此局面?”
  刘玉诚道:“看是有人煽动,别上当,否则亲者痛,仇者快,不妥不妥!”
  黄象道:“瑞爷脸现乌云乃不祥之兆,自个得小心为是。”原想说有血光之为,然总觉太严重,故改了口。”
  左海瑞仍受不了,斥道:“本爷的命还要你算?一句话,不还来漕远航权,立即开战!”弟兄鼓噪不断。
  万育雪道:“只留百艘仍不够,得全数恢复才行。
  潘如虎道:“贵帮圣爷已做安排,何不等他回来时再做洽商。”
  左海瑞斥道:“我就是新的圣爷,那个龟孙一辈子也回不来,还谈什么?”
  潘如虎道:“从未听过圣帮用逼官夺权,奉劝各位弟兄先等左仲仪帮主回来再做定夺,五千弟了每人每月三两银,连漕运弟兄都流口水,竟然不要?不知诸位在想什么?”
  圣帮弟子喝道:“那是骗局,库金见空,根本发不出来。”
  潘如虎道:“会么?仪爷能耐,连亿嘉票号都被收买,怎调不出这些银子?别被煽惑了,多想想,脑筋清楚的想,顶多等个几天,为何不等?”
  左海瑞怎肯让对方口口声声仍称左仲仪圣爷,压根不承认自己地位,且暗中批评自己是煽惑者,不禁怒气大炽,厉道:“你可是不认我,别怪我下手无情,弟兄上!”猛地欺前,即已动手。
  潘如虎见状,掠身而起,拦入于沙丘,冷道:“你一回来即搞得杭州乌烟瘴气,我为何要承认你是圣爷?”决心抗衡于他,一手龙蛇掌耍得刁钻无比。他武功源自烈九蛟,原以蛟鞭为兵刃,然练得熟稳后,已化鞭为掌,双手咻咻闪动,已达出神入化地步。
  左海瑞虽是怒极而发,然他终年养尊处优,功夫练了一定层次后,并未再寻求突破,一式搏浪掌法始终未若左仲仪寻求变化,已达破浪或断浪虚无之界,其招式劈来虽猛,却难敌龙蛇掌变化莫测,硬被挡了下来,迫得他双手生疼,闷苦于心,暗诧道:“这家伙武功何时精进至此?”岂肯落败象,大吼一声好功夫,复又连避数掌,并喝道:“万舵主快杀了这群败类!”
  万青雪见已临地此地步,不战又能如何,终喝令手下进攻,自己则扑向象和刘玉诚,一路“冰是无极拳”既猛且烈,打得呼呼生冷,气势不凡,他原是二代元老,跟过者圣爷打天下,武功底子高过左海瑞,施展开来倒让黄象、刘玉诚不敢轻视,全劲以对。
  然以二敌一,两人总占便宜,尤其黄象对易经研究甚深,瞧其拳路和易象有关,倒也边斗边窥,喃喃说道:“前辈这次是拳原是天罡吧?您是觉得自己名字有个“雪”字,总觉武功该冷些,故才刻意混入“冰功”,让招式多几式变幻,至于“无极”又是易象之首,当是由九宫变八封反四象再化两仪进而变太极,始反璞归真为无极,练得毫无破绽,厉害!”
  万青雪怎知对方研究易理如此之深,自己练功手法竟被瞧个清楚,实不是滋味,喝道:
  “打斗即打斗,说那么多作啥!”招式一变,无极幻化,变成棍棒般拳拳敲下,迫得黄象险象环生,他且又说道:“此棍应是八卦骨,可劈六十四道吧?”
  万青雪喝道:“六百四十道也行!”暴拳打来,黄象终栽地面,唉呢疼叫。
  刘玉诚见状吟了一诗:“秋风落叶断马蹄,冰雪飞月挂牛角!”将军掌挂若牛角,登把万青雪逼开,救得黄象脱困。
  双方陷入胶战,一时难分胜负。
  然两帮漕船却渐逼渐近,有入已砸石射刀攻击对方,眼看一场血战即将展开,实非潘如虎所能预见,然现在纵使下令撤军,恐也不易煞住漕船,情非得已,终下令:“用火攻,倒油入水,阻断通路!”
  漕帮弟子得令,抓来油桶倒入水中,再引燃火势,轰地一响,一条火龙穿天,迫得圣帮弟子煞船暂阻,无法越火池一步,嗅怒中,又是石块木头飞砸不断。
  左海瑞拼红了眼,怒喝道:“只会玩此卑鄙手段么?”两掌劈去,又喝手下:“强行通过,损失一艘又何妨!”然喊得老半天,无人敢闯。怒极下,放弃纠缠潘如虎,身形一掠,扑向船头,双掌开攻,打得水花四溅,终劈出五丈宽缺口,自行当先闯关。
  圣帮弟子一阵吆喝,调船欲冲缺口。
  情势又见紧张,且见双方互有唉叫传来,恐已受伤。
  潘如虎暗叹,看来当真得速战速决,先击退左海瑞再说。
  待要掠去之际,忽闻南方一阵轰声,震耳欲聋,吓得双方怔楞当场,心神未定之际,又是一阵轰雷贯耳,左例百丈处冲起水注足有十余丈高,有的且溅及人群,吓得泰半弟兄扑倒舱面,以为天崩地裂,大难临头。
  潘如虎巧心,乍见水注,知官船已至,且炮轰附近以止战,暗道来的甚巧,赶忙喝令手下快退,漕帮弟子终调船退去二十丈。
  左海瑞亦发现官船已至,知再战下去,恐得全数坐牢,不得不下令撤退,圣帮弟子悴然而退。
  万青雪不知该喜该悲,喜者终不必伤亡,悲者当真抢不回漕运经营权?怔楞中,黄象一掌拨退他,续道:“前辈应多多问及年轻圣爷,他当真是天才,光是整朱亮功一役,即赚进近千万银,怎会发不出银子?那必是他另有计策,知否?”
  万青雪冷道:“不知。”然心头却有了疑惑——连敌人都如此恭维,忒也不易。
  刘玉诚道:“左仲仪是个君子,他让出漕运,是为了漕帮,还有跑单帮小船户,其心仁慈,你怎不等几天,亲自和他谈谈,定有了解。”
  万青雪冷道:“圣帮事,不必你们管!”
  黄象笑道:“怎敢管,只是官船来了,咱得装出化武操兵、友善状态,否则两帮斗殴,定吃官司,若落个叛军罪名,当真到边疆充军了。”
  万青雪自知规矩,故作几声干笑,冷道:“迟早还要分高下!”掠身而退,守在船头,要受伤的弟兄藏于后头,莫让官方发现。
  左海瑞冷道:“今日算你们走运,下内恐没那么运气了!”不想多谈,下令操练,弟兄故作划船叠物,井然有序,哪像在战斗。
  原是江湖规矩,在城区,只要大批人马械斗时,若官方现身,在无法脱身下,只好装做互相操兵以避麻烦。当然此得在伤亡甚少前题下,否则仍需拼命逃离,只留尸体,落个死无对证情况。
  官船已惭渐逼近,虽只十数艘,却载满火枪兵,且岸上亦集结千人以上,毕竟两大帮派火拼,不派大军镇压,恐难奏效。
  亲自引队乃直隶总督李卫,他早从出仲仪口中得知漕帮两帮可能火拼,故随时注意变化,今日果然见及气氛不对,登往河督显琼处调遣大军以备不时之需,谁知刚出来即发现双方干上了,迫之不及下,先开炮阻止,终也奏效。
  李卫暗道河督显综未至,他乃有名顾铁头,且是旗人,行事刚正不阿,见及火龙涛天,早就先轰死一群人再说,哪顾得让战乱扩大,幸自己顾及左仲仪所言,圣帮弟子只是一时受益,因此而赔命,甚是不值。自己一向亦是疼惜忠贞之士,故骗得顾琼待在府中,看管可能更大变动,小小漕运交予自己处理即可,显综竟然答应,倒省了不少功夫。
  官船逼近二十丈处方停止,双方首脑皆拱手拜礼。纵左海瑞目露不飞,仍说是例行操练,燕非战事。
  潘如虎则笑道:“操练过火,虽有些争执,但并不碍事。
  漕、圣双帮弟兄互作善意状,但动作总僵硬。
  李卫冷道:“操兵么?大老远赶至此操兵?还点了火龙?想造反么?还有万青雪,你原在北运河,怎回到南方操兵?看是回来造反吧!”
  万青雪干声道:“圣帮已撤去北运河业务,故返回南方,如此而已。”
  李卫冷道:“最好是如此,否则麻烦大了,别以为官方皆是后知后觉,左海瑞你不是退出圣帮,怎又回来操兵?想造反么?”
  左海瑞道:“原圣爷已失踪,我回来接位。”
  李卫冷道:“看是夺权吧!”
  左海瑞冷哼,不想回话,官方走狗,只会狐假虎威,不屑与他交谈。
  李卫冷道:“为我全不知,你煽动北方漕运弟子想夺权,一路厮杀至杭州,左仲仪根本不理你,照样办公事去,你为表现威权,故意斗向漕帮,其一切都在遂行私欲。当然,这是圣帮之事,如何斗如何争,我管不着,然在我地盘上放火杀人,集众斗殴,那分明就是向我挑战。话说在前头,下次再发生此状况,一律抓起来审罪,且撤消漕运之权。别考验我的耐性!”
  左海瑞冷哼,仍不想回话。
  潘如虎拜礼笑道:“一切误会,下次绝不再发生,总督请放心,我将禁止漕船放火油,免生意外。”
  李卫道:“这还差不多,生意不好好做,专惹事,干脆上山头当盗匪,不也天天打得过瘾?”
  潘如虎道:“我等一向安份守己,数年来不也相安无事,总督莫要误解。”
  李卫冷道:“以前数年是没事,我一来个月即搞两把事,还想收拾宝亲王,不知你们脑袋在想什么?”
  潘如虎道:“一切误会,总督网开一面,再给一次机会如何?”
  李卫冷道:“网是开了,可别自以为有剪刀可以剪破,大家都得遵守游戏规则,否则我也混不下去,话已讲明,诸位看着办,还是那句话,别考验我的耐性!”摆摆手:“一时辰之内,给我撤光!”这才指挥官船调头而去。
  双帮众徒恭送官船离去百丈后,左海瑞冷道:“不交出漕运权,永远没完没了!”亦下令撤军,圣帮弟子走的甚不甘心。
  漕帮弟子不畏恐吓,总有人说道要战即战,谁伯谁?
  潘如虎忙消音:“不准再挑起抗争,一切待左仲仪现身再作处理。”
  有人说道:“要是他们不顾规矩杀过来,难道要等死?”
  潘如虎道:“官方正热眼上,他不敢,若真有此事,也该回报我!”
  黄象道:“弟兄应知,那是左海瑞夺权,待他下台,一切自可平安,且我算准他不久即会下台,吃瘪日子不会太久。”
  漕帮弟子对其相术多少信任,终忍下来。
  潘如虎叹息道:“希望纷争早日过去,否则已近秋季;生意再做也没几月旺季了。”
  旺季捞不到,淡季准变成疲帮,弟兄日子可苦了,遂又催促弟兄尽快赶工,一切纷争始暂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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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伏 刺
 
  法醒大师和理亲王弘皙于运河南岸附近高楼瞧得两帮互斗。
  高楼原是观月酒楼,两人包下最高层,居高临下观战,视野颇佳,且可畅饮美酒,妙哉。
  弘哲笑道:“斗的爽快,可惜末真正打起来,下次得找机会把李卫调开,这码戏上演的才够精彩。”
  法醒笑道:”另一出戏更精彩。”
  弘皙不解:“何戏码?”
  法醒终露邪意:“可见着漕帮缺了两个激进份子?”
  弘皙道:“石士宝和朱小全?””
  法醒道:“正是。”
  弘皙道:“他俩好战,不能参与,怎够精彩?”
  法醒道:“好战份子怎会脱离战场,他们溜到另一地方胡搞去了。”
  弘皙道:“哪里?”
  法醒道:“北京。”
  弘皙道:“北京?北京有何好戏?鄂龙?还是北京帮?”
  法醒道:“都不是,他们做的是反清复明最终目标。”
  弘皙诧道:“他们要行刺皇阿玛?”
  法醒额首而笑:“小声些,隔墙有耳。”
  弘皙虽压低嗓子,却全身绷紧:“他们要行刺皇阿玛,我们却在这里?得快快回去护驾。”
  法醒道:“那样岂非前功尽弃。”
  弘皙道:“怎讲?”
  法醒道:“一切都在我安排掌握之中。”
  弘皙更诧:“你安排行刺皇阿玛?”
  法醒笑道:“你不是嫌他太长命?且时好时疯,又不传位予你,那何不早日将他料了。”
  弘皙干声道:“想虽如此想,但做又是另回事…”
  法醒道:“无毒不丈夫,反正行刺雍正也非首次,且我们只是避开,严格说来跟咱完全无关。”
  弘哲低声道:“说说看,到底计划是啥?”
  法醒道:“那个黑贼盗走你的秘诏,恐也同时盗走乾清官秘诏,引来粘杆处追杀,连李卫亦样自出马,京城势力顿减一半,我突有念头上身,何不将计就计,将李卫、冷断天、弘昼、弘历等人绊在江南,让京城更空虚,然后煽动反乱份子去收拾雍正,凭吕四娘、甘凤池、朱小全、石士宝等人,实力亦算坚强,这一行刺,准能成功。”
  弘皙恍然,欣喜道:“好计,那老不死早就该亡!”然兴奋中后有疑惑:“可是文觉国师仍坐镇大内,他们能成功么?”
  法醒道:“猛虎难抵猴群,他们这次必倾巢而出,实力超强,准能奏效。”
  弘皙带点怔仲不安,又带点兴奋:“希望能成功,否则实在难熬……”顿觉不妥:“既然行刺,咱还在此,若皇阿玛当真死去,帝位岂非被人抢走?咱得快快回去。”
  法醒笑道:“不急,太早回去,落个阴谋缠身,且不出手相助又不行,至于现在,时机倒是差不多,处处跟着朱小全等人屁股走,准最恰当,放心,一切在我掌握之中,只要你秘诏在手,一切自无问题。”
  弘皙摸摸胸口:“我随身携带,随时可走。”
  法醒领首:“好极。待咱另作安排后,再往北京出发。”
  弘皙道:“尚要安排何事?”
  法醒道:“缠住弘历,只要他不能回京,一切搞定!”
  弘皙兴奋异常,拜礼道:“多谢师父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国师必由你来执掌。”
  法醒笑道:“届时再说,目前你仍得不动声色,保持常态,然后慢慢移返北京,至于弘历,派得手下先是阻拦,后则全力狙杀,让他回不了京城。”
  弘皙当然唯法醒马首是瞻,一切让其处理调度,自己落个轻松,皇帝梦一围圈套在头上,无比舒爽。
  弘历、左仲仪怎知法醒有此计划,仍悠哉前往上海造船厂。
  一路上弘历大献殷勤,弄得青逸飞好生困窘,然青逸飞亦想及对策,只要弘历赏茶赐酒,亦或谈论风花雪月之时,必定拉着左仲仪一并享用,纵其有意避开,青逸飞则装头疼肚,反正在船上,左仲仪能躲到哪?在得知帐房头疼,总得过来瞧瞧,终把他给绊住。左仲仪不得不暗付对方不解风情,青逸飞哼哼幸灾,倒也报得小小冤仇。
  弘历纵觉不能尽兴,然能照顾美女,亦是乐事,他乐此不疲。
  然次日一早,已抵上海,弘历只好收敛奔放感情,得分点心在考察上,青递飞方重负稍减。
  造船厂一向临海,故船支可直接抵达,行及黄浦江口时,终见宝兴船厂竟然占地十数顷,一次同时可兴造十余艘大小船支,规模庞大。
  弘历目光一亮:“好个造船厂,竟然比官方大一倍,左爷生意实是了得。”
  左仲仪道:“官方若重视,民间岂比得过。”
  弘历笑道:“那也得有技术才行。”
  左仲仪道:“其实大同小异,咱下去瞧瞧吧!”
  众人遂下船,厂长知圣爷到来,亲自迎接,众人得以清楚参观。弘历瞧得眼花撩乱,光是一艘巨船即得动上数百名员工,偌大船厂,少说亦有数千人之多,其中又分木工、铁工、技工、饰工等十数部门,各种作业范围,有条不紊。
  青逸飞瞧得暗叹不已,自己一直待在钱庄银楼,原以为大商场即是数间店铺连在一起,然怎知另有数百间甚至数千间宽广店铺之工厂?那种庞大,宛若置身巨海中,一股接近伟大崇拜之心油然而生。
  小德子亦逛得头昏眼花,诧喜说道:“实进入深山丛林,这峰一过又来一峰,此崖越过另有一崖,大大小木穿满林!”
  左仲仪道:“闽广船厂更大,恐得逛上大半天。”
  小德子诧道:“那么大?难怪你想发展海运,原是有备而来!”
  弘历笑道:“经营如此巨厂,得有真本事方行。”瞧着种种规格样船,已抵一平底船,不解道:“船底为何有平尖底之分?”
  左仲仪道:“这艘是江南海船,亦称沙船,由于江海接通,水底多沙,故吃水不能太深,且以平底为宜,其可行可泊,纵稍有搁浅亦无碍,甚便于近海洋行驶。”
  弘历道:“沙船又比漕船大了。”
  左仲仪道:“当然大,漕运于沙严重,怎能行大船,沙船一趟三干五百石,足双漕船多数倍,利润自来。”
  弘历有了概念,遂又前往一艘似脸盆形状怪船,道:“这船又何名称?总不会称大险盆吧?”
  左仲仪道:“叫三不像,不像船、不像盆、不像舶板,浙海管它叫蛋船,亦能过沙,反正各头皆可停泊,甚是言论”
  弘历笑道:“名堂真是不少。”随又行往最巨一艘,足有数层楼高,道:“这铁定是海中巨舰了?”
  左仲仪道:“正是,其是尖圆底,得下龙骨,以前三段大木撑之,细则如腿,粗则如腰,甚至多人合抱,近年技术改良,有的部位可用铁杆代之,省了不少麻烦,此船专走远洋,故洋商亦有订购。”
  弘历道:“用之于水师如何?”
  左仲仪笑道:“当然行,但恐得官方自行设厂,宝兴订单已至明年秋,恐不易出货。”
  弘历道:“生意那么好?”
  左仲仪笑道:“主要是技术尚可,稳固耐用、交货准时换得的信用。”
  弘历笑道:“看得出来。”
  左仲仪复带领参观桅杆处、制桨处、风帆处……,总让弘历、青逸飞、小德子赞叹不已,地圣帮商业体系由衷钦佩。
  弘历感触甚深:“国家若能以此有系统经营,何思百姓吃不饱?我看一个个都得变成小富翁!”
  小德子道:“看来奴才得改行了。”
  弘历笑道:“那就留在此吧,和左爷学点技术。”
  小德子登时摇头干笑:“说着玩的,奴才天生就喜当奴才,伺候爷身边,是奴才一生最大荣幸。”
  弘历笑斥:“真是奴才!”
  小德子满心欢喜受之。
  左仲仪不禁想及忠心耿耿之丁幻,幸好总觉他奴性少些。
  青逸飞亦暗自爽斥一声奴才,但觉这类人亦有可爱一面。
  参观过后,弘历心中有谱,今日不发展海运,明日将被淘汰,暗自决定回到京城后,总得向皇阿玛建议,任左仲仪为特使,专门督导船运发展为是。
  左仲仪此趟除了参观船厂,且另有任务,故在观毕后,已带往附近名为“珍品楼”之酒店,准备招待弘历用餐,再则前往苏州找那连日珍算帐,以期反攻杭州。收拾左海瑞,平复此乱。
  待至珍品楼临海厢房,边赏海景边品佳看、醇酒,另有美女作陪,实是人生一大乐事。
  冷断天依样守在楼下,暗中保护宝亲王,以防不测。
  左仲仪当然随时小心翼翼护守,然在用餐过半之际,忽进来一二十上下绑着双辫少女,她乃丫环之类专门伺候酒客之打扮,手提一罐陈年玉冰烧,笑道:“给爷点的酒送来啦!”
  左仲仪道:“有再点酒么?”瞧向青逸飞:“谁还想喝?”又瞧向弘历。
  青逸飞道:“我没点。”
  弘历笑道:“我也没点。”
  那女子笑道:“是么?那可能走错房了,抱歉!”想退去。
  弘历瞧其失望表情,一时不忍,道:“什么酒,送来我瞧瞧。”
  女子欣喜道:“是花雕,爷定喜欢!”快步奔来,且将酒罐前送,“它可是本店员有名酒种喔!”又自欺前笑的更甜,然表情已异。
  左仲仪顿觉异样,道:“花雕怎是用此图罐?应是椭长形,拿错吧?我来瞧瞧。”伸手欲接酒罐。
  那女子笑声依旧:“不会吧,它确是花雕无误,您瞧便是。”将酒罐一送,猝地右手一翻,闪出晶亮匕首,直往弘历扑刺。
  此举吓坏众人。
  左仲仪猛地迫掌击酒罐,砸中那女子左腰,使她偏身;毒匕失准头,然仍落于弘历左肩,小德子吓坏欲扑却来不及,青逸飞急推开弘历,唉呀一声,右臂挨得一刀。
  左仲仪乍急,厉喝:“敢伤人么!”哪顾得对方是女子,照样欺前,断浪怒掌猛击,打得女子闷吐鲜血,倒地不起。
  小德子扑人不着,面对窗口,复见数名黑衣蒙面刺客扑来,骇声大叫:“窗口还有人……”拼命扑去,仍晚半尺。
  左仲仪再怒:“真是无孔不入!”杀机已起,赫见其扑若虎,动似狂龙,双掌捣来无极霸劲,哪管四人齐攻,他已相准较前两人胸口,往其胸脯打去,其速之快,掌劲之猛,已是天下鲜有敌手,情急拼命,杀手根本挡之不了,硬杀劈得口吐暴血,往侧后方另两位同伴砸去,砰地又是两响,四人撞成两堆,尽往水中砸去。
  冷断天等人已知巨变,兵分二路,一往水域追去,一往厢房护来。冷断天最是嗔恨败类,方冲进门,见及弘历无恙,宽慰不少,喝道:“护持王爷!”两人抢至弘历身旁,连青逸飞亦被逼退。冷断天更恶那女子,管她是伤是死,照样刺她数刀以取性命。
  左仲仪见及弘历没事,急往青逸飞奔去:“伤的如何?”见其手臂渗血,疼心不已,已撕开袖子,且拿出金创药,替她敷去。
  青逸飞疼在肉里,甜在心里,直道:“没关系,只是皮肉伤……”想耍手臂表示无碍。
  左仲仪道:“别乱动,得札了它。”想撕下衣角,青逸飞则拿出白绢巾,含情送去,左仲仪接过手,知拭艺品般小心翼翼包札。
  弘历原想大事感谢青逸飞拼命相救之情,然突见左仲仪深情裹伤,及青逸飞款款相待,连那肌肤亦大方让其摸去,递出丝巾更是含情脉脉,至此他方知美女心有所属,难怪纵使热情相待,总少了某种感觉,屡屡邀她并肩同游,她总是行前落后,顾左右而言它,原以为是少女窘情所致,岂知全是误会了。
  佳人既有所属,心情顿时酸楚落寞,一夜美梦尽被淋熄,暗叹不已。
  小德子发现不对,急道:“爷您得快躲,刺客似未全部伏诛!”拉着弘历闪至内角,始让弘历清醒,不敢再坠伤情,勉强提劲说道:“我没事。”
  左仲仪原以为刺客再犯,备掌欲击,但闻没事,终稍放心,道:“实是遍处皆险,让宝爷受惊了。”说话间,左手始终抓着青逸飞左臂不放,原是包札末妥,怎可弃手?见弘历没事,始收回右手打花结。
  弘历瞧得更心酸,仍装镇定,急道:“青姑娘伤着了?”
  青逸飞笑道:“还好,不碍事。”
  弘历歉声道:“那就好,实是过意不去……”要是往昔,必定欺前疼伤,然事已至此,只有退让了。
  青逸飞直道没关系,弘历只能歉笑以对。
  冷断天观察情势后说道:“危机似已四伏,宝爷应跟属下回杭州,免生意外。”
  弘历已失美女,心情低落,遂同意回去,连准备去海宁探身世一事也免了。
  冷断天拜别左仲仪,道:“船厂已参观完毕,宝爷将返,左爷是否同行?”
  左仲仪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另有事务待处理。”
  冷断天额首后已指示护着弘历离去。
  弘历纵使心酸,仍挤出笑容:“青姑娘,多谢一日夜招待,来日再还!至于左爷,咱杭州再见!”小德子亦拜礼谢。
  左仲仪、青逸飞含笑送至门口,弘历等人始匆匆离去。
  青逸飞心神为之舒爽:“好啦,终于解脱了!”瞪向男人,喝道:“你好坏,竟敢想把我送给别人。”
  左仲仪道:“哪有,只是招待友人而已。”
  青逸飞喝道:“啥话,我又不是交际花!”
  左仲仪道:“想哪去?你若是我妻,客人上门,不去招待么?”
  青逸飞一楞,斥道:“那也不能逼着我并作堆!”
  左仲仪道:“有么?陪他也是应该,是你心结有问题。”
  青逸飞斥道:“你才有问题,明知他在追求我,还免费赠送?看我如何修理你!”
  左仲仪叹息:“同情一下又如何?没看他走得伤心,必定难过得要死。”
  青逸飞斥道:“爱情岂能施舍?现在不了结,难道要等他深陷无法自拔再了结?越想越气,嘎声大喝:“可恶!枉我跟你东征西讨,吃足苦头!”出掌即想教训。
  左仲仪唉呀—声拔腿即逃,躲得一掌后黠皮之心已起,道:“你刚才说什么……“竟敢把我送给别人”?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逸飞暗诧说溜了嘴,恼羞成怒:“谁是你的人,给我回来!”追杀更猛。
  左仲仪直往岸边逃去,捉弄笑声不断,待奔及两里,已被揍得三数拳,青逸飞总算气消,追着只是好玩,感情交融不断,甜蜜上心头。
  浓情中,青逸飞忽见一艘豪华巨船,船首插着风向球,正随风旋转,虽不起眼,她却惊诧:“是刘吞金的船?”
  左仲仪这才留意,见得船头雕有潜龙,正是当年刘吞金特别订制,道:“不错,潜龙号,是他的船。”
  青逸飞喜道:“刘吞金在此,那她女儿光霞定也在附近了,咱去找她!”
  左仲仪叹道:“如何能找,找到又能如何?”
  青逸飞道:“向她说清楚啊!”
  左仲仪道:“能说什么?”
  青逸飞一楞,这才想及能跟刘光霞谈的只是婚约,否则一切总是假,自己决定跟着他,难道还要容下刘光霞?纵使颇为同情她遭遇,然想及共事一夫,已然犹豫。
  左仲仪道:“走吧,连刘吞金也不必谈,他早已和左海瑞串通,谈也是白谈。”垂头丧气走人。
  青逸飞追上,道:“刘吞金是恨你,才会做出此举,误会解开,自然没事。”
  左仲仪道:“解得开么?”
  青逸飞道:“刘光霞也够可怜,我可以考虑……”挣扎中似乎同情战胜感情,然想开口,又觉感情应是独享,仍未克服心灵障碍,到嘴的话又缩了回来。
  左仲仪还是不想提,道:“走吧!以后有机会再说,闷在这里难办正事。”
  青逸飞挣扎未断之下,只好跟去,满脑子仍是刘光霞可怜身影。
  两人选了路子,直往苏州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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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反 捣
 
  数十里,末至傍晚已至。
  待探及宝祥钱庄苏州分舵,位于北街最繁华地区,生意依然门庭若市,瞧不出任何反叛斗争紧张情势。
  青逸飞道:“难道圣帮弟子都投靠左海瑞了?”
  左仲仪道:“未必,但圣帮是商事体,不若江湖帮派,只要圣爷换人,他们必追随,至于目前此种状况,他们只有静观其变,如此将让圣帮因掌门转移之损失降至最低。”
  青逸飞道:“难怪圣帮历久不衰。”
  左仲仪道:“至于护帮弟子,大概皆跟着左海瑞下杭州,故显得安定,也有可能是舵主封养廉被囚,连日珍已掌握一切,该除的是他。”
  青逸飞道:“现在去算帐?”
  左仲仪道:“不!入夜再说,否则引起恐慌,甚不妥。”
  青逸飞随他安排,道:“听你说连日珍是左海瑞妻子小叔,他因此倒戈,那他妻子是否涉嫌?”
  左仲仪道:“不清楚,不过那已不重要,男人之争,一向不喜牵涉女人,尤其是老弱妇孺。”
  青逸飞原想斥他轻视女人,然听其后句乃同情女者,终忍下来,道:“当左海瑞妻子必定很可怜。”
  左仲仪叹道:“又能如何?全是男人拖累了。走吧,先找地方休息。”终在附近祥宝客栈住下。
  左仲仪闭目养神,青逸飞则觉身上汗臭不舒服,偷偷躲在隔房净身洗澡,纵有门窗隔开,然想及其薄如纸,万一被推开或掉落,岂非走光?故总带着窘涩冒险心情众之。及至洗毕,未见男人动作,忒也失望,暗道千声扫兴,走出来瞪眼道:“换你洗啦!”迳自取水去了。
  左仲仪一楞,难道忘了提水引她不快?登时干笑:“我来提,我来提!”抢着木桶取水去了。
  青逸飞呵呵笑起,暗骂一声呆头鹅,但觉春情上心,体态发热,多么希望爱滋润,但看来今夜仍守空闺了。
  左仲仪家教甚严,纵使曾游戏风尘,然那只是放逐时段,在正式接掌圣爷后,又怎敢乱来,故对感情反倒内敛许多。
  待他取水回来,始发现木桶另有温水,诧道:“你早提了?”
  青逸飞瞄眼:“怎么,不敢用?难道要我帮你洗澡?”
  左仲仪顿窘:“不必了,我自己来,”赶忙把门带上,始敢宽衣解带。
  青逸飞东张西望,暗道:“这么神秘?锁的密不透光。”想捉弄,又觉不敢,只好放弃,自行向店家点得晚膳,待左仲仪洗毕出来,晚膳已送来,两入含情带笑,共进佳肴,事后瞧瞧天色已晚,始再往宝祥钱庄行去。
  连日珍未认出左仲仪,见其穿着且美女作伴,应是公子哥儿,数目总是不少,随即拱手相迎,笑道:“公子贵姓,在地人么?不知贵宝号经营何行业?”
  左仲仪道:“跑船的。”
  连日珍笑道:“准,跑船正是热门行业,定赚了不少,要宝祥替你办理存款或汇兑业务么?”
  左仲仪道:“是想,但有人介绍封养廉,他人呢?”四处张望,只见四名护庄保镖,并不碍事。决心先探分舵主下落再说。
  连日珍笑道:“他辞职回乡了,业务由我接管,必服务更佳,爷大可放心。”
  左仲仪道:“怎回乡?他是道地苏州人!”
  连日珍暗诧错言,然灵机一转,笑道:“不,苏州是他第二故乡,他原是长安人,六岁始到苏州,现退休,总得回老乡一趟。”
  青逸飞道:“可有亲人在此?”
  连日珍道:“全数搬走啦,爷可要失望了。”
  左仲仪叹息:“那该如何是好……”
  连日珍笑道:“公子放心,有关银两汇兑,在下必能胜任,且手续优惠,宝祥已是老字号,您该放心。”
  左仲仪道:“就是老字号,才想到要来挖角。”
  连日珍一楞:“挖角?却不知贵宝号?”
  左仲仪道:“也是宝祥!”
  连日珍道:“怎可能,宝祥全国只此一家,且专用招牌,无人敢冒用。”
  左仲仪道:“难道你看不出,我才是宝祥真正老板!”
  未提不知,经此一提,连日珍越瞧越觉心虚:“你是!?”
  左仲仪道:“宝祥老板,就是这里的主人?”
  连日珍虽惊诧,却也未被唬住,冷笑道:“原是找碴的,把他赶出去!”手一挥,护卫迫近。
  青逸飞冷道:“不要命么?连老板都认不得?”挡在前头。
  左仲仪动作更快,猛地一探手,欲扣脖了,连日珍骇然欲闪,却无法走脱,诧道:“你是圣爷?”话未说完,脖子已被扣住,胀得面红耳赤,无法回话。
  众守卫见状诧楞当场,不知所措,伙计亦僵若木鸡,瞧着这位不速之客,幸无客户,否则早已吓跑。
  左仲仪冷道:“我一生最恨叛徒,你却偏偏当叛徒,还把封养廉弄到哪去?他若死了,你也得赔上一条命!”
  连日珍吱吱晤晤,仍不能言。
  左仲仪丢下他,冷道:“说吧,封养廉在何处?”
  连日珍抚着咽喉喘得喘气后,突又往后逃去,并喝道:“他根本不是圣爷,快拿下他,圣爷是左海瑞……”守卫仍在挣扎。
  左仲仪管道:“还想逃?”掠身追去,连日珍早有防备,反手一掠,森亮匕首刺出,直取左仲仪心窝,想一击奏效。
  谁知左仲仪武功通玄,待他刺出之际,欺身闪斜,右手指劲一弹,锵地一响,匕首断成两截,连日珍骇极欲逃,左仲仪探手若刁蛇,登时扣住其腕脉,真劲一贯,连日珍闷疼呻吟,已被拖回,急道:“还不出手收拾敌人么?”
  左仲仪拿出圣爷弱碧绿九龙宝戒,套于手指上,冷道:“可认得此物?”
  过卫和伙计见物证诧,登时拜礼,直道圣爷。
  连日珍诧道:“你当真是左仲仪?”见大势已去,不再反抗,只恨自己运气差。
  左仲仪安抚守卫及伙计,笑道:“没你们事,只不过有人造反而已。”众人直应是,不敢吭声,左仲仪再问连日珍:“封养廉安在?”
  连日珍道:“被囚在“瑞胜堂”。”
  左仲仪道:“哪来瑞胜堂?”
  连日珍道:“是瑞爷新购的……”
  左仲仪截了他穴道,放开腕脉,道:“杭州可传话支援银子?”
  连日珍道:“传来了,已拨三百万两应急。”深伯责备:“是瑞爷意思,我也是被逼的……”
  左仲仪道:“现在多说无益,若封养廉完好如初,还能留你一命,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连日珍急道:“他还活着,真的!”
  左仲仪道:“走吧!见了便知。”连日珍依言而去。
  青逸飞急道:“可是钱庄谁来掌管?”
  左仲仪挑得看来较老实之守卫,道:“你叫啥?守得住么?”
  守卫道:“小的贾庆元,是小头领,守得住。”
  左仲仪道:“那好,守稳了有赏,每个都有赏。”
  贾庆元道:“可是若另一个圣爷来了该如何?”
  左仲仪道:“圣爷只有一个,戴戒指这个,其他都是假的。”
  贾庆元道:“可是外面有的漕运弟子不这么认为,爷可要小心应付。”
  左仲仪道:“他们只是受益惑,我且每月发放三两银,有何不好?遇上了劝劝他们回头。”
  贾太元及众守卫伙计应是,脑门仍是一片空白。
  左仲仪不想耽搁,和青逸飞押着连日珍往瑞胜堂行去。
  两人并未躲闪小巷,已引得圣帮弟子注意,在发现连日珍似被押着而行般,漕运兄弟已觉不妙,登杏奔相走告,想营救人质。
  左仲仪仍是不理,直接押往城东瑞胜堂。
  十街之隔,转眼即至,瑞胜堂的确富丽堂皇,霸气已极,见之即知野心。
  左仲仪刚走近门,已见四名护卫拦来,冷道:“圣爷不在,请回吧!”原是另聘苏州护卫及漕运弟兄,未能认得圣爷。
  连日珍急道:“他才是真的圣爷,快开门,请夫人出来。”目前唯一可救助者,恐只有自己侄女品洁了。
  守卫闻及另有圣爷,一时已迷惑,左仲仪顾及封养廉性命,心想争一分是一分,不想多作解释,伸手弹劲,点其穴道。押人而入。
  守卫怔叫着:“有人闯进来啦!”另一守卫叫着:“是圣爷,呃年轻圣爷。”
  左仲仪、青逸飞伯护卫越聚越多,已采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直冲内厅,一路制住十数人后,终抵风云阁,忽见一四十上下,风华已老之中年妇人,她迎体以待:“圣爷么?”
  左仲仪见人亦拜礼道:“婶婶么?”
  那人正是左海瑞之妻连品洁,虽近中年,风华却不在,脸面已浮现风霜皱纹,显然未受照顾。青逸飞但觉左海瑞待她甚刻薄。
  连品洁道:“小叔惹了何事?海瑞或胜超又惹何事?”
  连日珍急道:“我是无辜的,全是瑞爷迫我,才演变至此。”
  连品洁叹息:“他总是野心勃勃不肯安分,圣爷可饶过我小叔?”
  左仲仪不忍,道:“只要把封养廉放出来,我饶了他。”
  连品洁转向连日珍道:“还不快放人!”
  连日珍急道:“他关在此处秘牢,你知在哪,放了就是。”
  连品洁诧道:“怎会在此?”
  左仲仪道:“秘牢何在?”
  连品洁道:“不清楚,不过东厢房后院常有异声传出想必是在那头了。”
  左仲仪二话不说,掠身而去。
  连日珍见机会到来,顿时想溜。
  连品洁道:“溜到哪去?还不认错!”
  青逸飞冷道:“圣帮弟子遍天下,你走不掉,何况左海瑞也未必罩得住。”
  连日珍挣扎中,终停步叹息:“也罢也罢!”知大势已去,保命要紧。
  左仲仪经验丰富,甚快找到秘牢,四名守卫把关,轻易可制伏,往里头行去,已见铁栅一位身着青袍,年约五旬,头发稍斑,仪态却如高官宰相之刚毅男子,他虽受囚,却仍挺立,一副悠然不迫模样,甚是镇定。
  左仲仪乍见此人,知是封养廉,立即拜礼:“廉叔么?”
  封养廉乃是左海瑞提拔,经商能力甚强,故坐上苏州总分舵主,甚受重用,他曾在杭州工作,当年左仲仪只七岁,左海宁常带他上钱庄,故识得封养廉,在父亲要求下,称得声廉叔,左仲仪始终未忘记,十数年未见,仍引用此称呼。
  封养廉乍见来人,且听其呼唤,记忆奔捅而出,终想及灵眼高鼻的小家伙竟然长得如此英挺,激动道:“仪少爷么?呢,应该叫圣爷了,好久未见,近二十年了吧?”想及往事,两眼盈泪,他直把左仲仪当义子,当然见子生情。
  左仲仪道:“因为刚接圣帮,太忙了,否则早该来拜见您老人家。”
  封养廉道:“能来就好,否则我可抱憾终身了……”拭去泪水,强忍莫再渗流,“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差点不认得啦!”
  左仲仪笑道:“迟早要认得!”甚快解去铁锁,放出对方,道:“养义哥好么?还有甜甜妹呢?”封养义为其子、封甜甜为其女;现皆长大,左仲仪颇怀念当年共同戏耍,尤其雀斑甜甜,最喜欢拉她小辫子。
  封养廉笑道:“还好,养义也在圣帮工作,是本行,娶了妻子,还算认真,至于阿甜可牛了,她喜欢药材,深山险崖处处去,一年到头不见几回,我说圣帮药材多的是,她就是喜欢自己采,尤其治发药,最是用心,结果我的发还是灰的。”
  左仲仪笑道:“大概伯秃头吧。”当年每扯一次,甜甜妹叫一次:“别扯啦,再扯就秃头了。”想来叫人莞尔,“有机会该见见他们……”
  封养廉道:“改天再说,您既亲自来,圣帮总也出事,得先办。”
  左仲仪不敢耽搁太久,外头仍有心上人,遂道:“好吧,改天再聊,咱先出去,连日珍已被我押来,幸好您未受伤,否则他可麻烦了。”
  封养廉道:“出去看看。”
  两人始往外奔去,直抵风云图。
  连日珍见得封养廉,已低下头,不敢正视,青逸飞终也安心。
  封养廉则刚正斥责:“日珍你倒毫无原则,说反就反、置圣帮于何地步?实白养你十几年了。”
  连日珍低声道:“我一时权迷心窍,方做出此事,尚祈见谅。”
  连品洁乞声道:“廉叔你原谅他吧,他已悔改了。”
  封养廉道:“我只斥他为人不忠不义,惩罚一事,无此根限,圣爷自会处理。”
  连品洁乞怜求着,左仲仪不忍,道:“钱庄工作是保不了,毕竟他再回去,如何能服众?支个五百银两,自行去谋生创业吧!”
  此已是最轻处罚,连品洁道:“小叔还不快道谢!”
  连日珍两眼含泪:“多谢圣爷:”差点下跪。
  左仲仪道:“不必谢了,自个好自为之,莫要再犯错误,否则连你后代皆会受累。”
  连日珍额首应是,不再多言。
  左仲仪随即转向连品洁,道:“大叔犯的事,恐较严重,劝得回来么?”
  终换连品洁感伤道:“如何能劝?他要是听话,也不会落得今日局面,做他妻子者,只有认命了。”连保丈夫一命也不敢开口,毕竟叛帮一事,唯一死罪,如何能再逼圣爷,只有听天由命了。
  左仲仪叹道:“希望能挽回……,胜超呢?”
  连品洁道:“不知怎么,和刘帮在吴汲口弄个布庄,这几天忙得紧,也来不及问他到底是何用意,毕竟他不是做小生意之人。”
  左仲仪当知左胜超个性,暗道:“难道和刘吞金取得啥默契,开始经商了。”
  青逸飞却较敏感,付道:“会是跟刘光霞有关?否则刘吞金怎肯跟左海瑞合作?”越想越有可能,得找时间查明。
  左仲仪道:“开布庄也行,就是别乱搞,圣帮每年也拨红利,但有何不满意,告知一声,难道我会置之不理么?”
  连品洁叹息,道:“我尽量劝他,莫让圣爷操心了。”
  左仲仪拜礼道:“您自个也保重,我身在杭州,照顾不了,一切且得靠自己外头还有事,我先走一步,有事可梢信予我。”
  拜礼后,引着封养廉、青逸飞退去。
  连品洁终落下泪来:“同是一屋子出生,怎有天壤之别?”
  连日珍叹道:“我终悟了一句“权迷心窍”,幸有圣爷原谅,否则这一生完了。”
  连品洁悲切道:“嫁入豪门,竟也受苦连连,我何等希望当个平凡人啊!”
  左仲仪、青逸飞、封养廉回到宝祥钱庄,却见外头齐聚数百北漕运弟兄,群情激愤围在外头。领头者正是漕运副总舵主袁平,年约四十上下,清瘤精悍,胡渣子稀稀疏疏,衣着朴旧,倒似丐帮弟子模样,他原即苦力混上来,故最恨老板过河拆桥,陷弟兄于不义,见人即喝:“左仲仪你倒好,年纪轻轻也敢把漕运弟子给卖了!擒下他,交予圣爷治罪!”一马当先扑来,后头数百人吆喝蜂涌而上。
  青逸飞怎知对方如此火爆,为免伤人,急道:“袁副舵主勿冲动,大家好谈,实是一场误会……”护着青、封二人退闪。
  然漕运弟子早被洗脑,只认左海瑞为圣爷,为想立功劳,拼命抢杀,俨然要斗匪类,毫不客气。任三人喊叫,始终不理。
  左仲仪暗道,不动手制住袁平是不成了,遂交代左仲仪护住封养廉,自行参战去了。霍地身化长虹,直射袁平,笑道:“你倒侠义,也得武功为底,且看你火候!”一式“清风拂柳”击扫过去,看似清风,却含强劲,掌影飘忽不定。
  袁乎最怕对方跑了,因为方才追赶,知对方轻功了得,现既然对掌,自是良机,登将自创“擎天掌”逼至极限,双手筋肉条条浮现,似若铁条,五指更若钢爪,猛劲扣去,砰地暴响,各自反弹落退。
  左仲仪身形一晃,立定当场,但觉对方火候了得,不愧副舵主。
  袁平则跌退两步始稳住,手臂却发麻,暗付自己所练擎天掌之所以称擎天,即一手可撑起十包大米,因而服众,多年练来,已可将大米抛上数丈高船,寻常人挨一掌,不死也要半条命,这嫩家伙竟然没事,敢情也够格当圣爷,可惜只是叛了弟兄,仍不能饶他,登又凝掌劈去,一式“开在裂地”劈得轰轰有声。
  左仲仪笑道:“好招!”反手一推,砰地再响,又是硬接一掌。此次未反击,袁平并未跌退,但手臂仍麻,嗔喝中连击六掌,然却全数被化去。
  袁平终知非其对手,暗道自己是赢不了但仗总仍要打,登又喝及弟兄,一群人蜂涌而上。
  左仲仪突地掠空,以晴蜒点水方式点若十数人头,直往钱庄大门掠去。
  漕运弟兄扑了空,登又回头抢攻。
  左仲仪不理,急敲门:“我是圣爷,开门!”
  里头守卫贾庆元这才嘘喘大气:“圣爷回来即好,吓死我等了。”始敢开启门扉。
  左仲仪见里头伙计个个脸面煞白,笑道:“放心,他们要的是我,又非钱庄,若要攻击,还能获到现在?”
  果计稍安。贾庆元急道:“现在该如何处理?唉呀又攻来了!”
  左仲仪道:“把银子抬出来,大锭切割成一二三两银锭,且把薄子备妥。”伙计匆匆去办,后头追兵已至,左仲仪先向青逸飞、封养廉招手:“过来吧,发银子了。”青、封二人会意,照样掠踩弟兄脑袋,飞奔而至。
  青逸飞这才知封养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护着他,忒也是笑话。
  封养廉道:“可要共同退敌?”
  左仲仪道:“只有银子能退敌,你和青帐房算得快,进去备银吧。”
  两人会意,快速溜入庄内。
  已见四人攻来,左仲仪劲掌一推,迫退对方。
  袁平又追近,喝道:“大家用石块先砸倒他!”仍抢攻在前。后头激情弟子已捡拾石块,准备砸人。
  左仲仪终一掌震住袁平,复又一指点其穴道,抓住身边挡驾,笑道:“可别砸错人了,他可是副舵主。”众人眼看袁平被抓,投鼠忌器下,终不敢抛砸石块,皆气怒冲冲要左仲仪放人。
  左仲仪笑道:“放是要放,且领了银子再放!”
  袁平喝道:“莫听他鬼扯,砸死再说!”左仲仪道:“饼是好汉,只是脑筋僵了些,没看到我已备桌备银,要让诸位领酬薪么?”
  众人见及店内实有动作,已然犹豫,不知是真是假。
  袁平急道:“莫让他收买了,白白几两银怎能抵过漕运拱手让人,生计断绝?”
  众人顿悟,哗然又闹,誓死抗争到底。
  左仲仪道:“怎会几两银?是每月领,领到另有工作为止!”将青逸飞所拟文案拿出来念道:“漕运弟兄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每月三两银,得支付一万五仟九百六十两,愿接受安排者,可选定喜欢及方便自己之工作,若要辞退,请领一年薪银,外加红利五十两,足留下一千人,专营百艘补给漕船,薪资加一成,安排工作以海船为首要,造船次之,两者加薪三成红利一成,转其他商行,得经训练,检验过关者掌外场,未能过关者掌内勤,由于工作较轻松,暂不加薪!”又扬起文案,道:“圣爷我辛辛苦苦拟这些,难道是假的?”
  群众闻之哗然,怎未听过如此美好条件?
  袁平亦楞:“何时所拟?怎未传到我等手中?银子当真要发?”
  左仲仪道:“南方早发银子,我也传了消息,但被有心分子截断,且煽惑你仍造反,事情就是如此了,文案传下去,好好看,好好选择,至于银子则排队先领部分,因为被左海瑞恶整,此处库金已不多,但我保证七日内定发到诸位手上。”文案一传,登有人抢阅,后头者丢下石头、欺来争相研究。
  青逸飞见状,暗道好险,又拿出数分文案,交予众人,形成数大圈圈抢着看。
  袁平亦想瞧,却动不了。
  左仲仪解开他穴道,道:“想造反,也不急一时,给我一些时间如何?”
  袁平已觉窘困,冷道:“好,只要文案是真,算我失责,必定赔罪!”说完抢掠而去喝道:“让开让开,副舵主先瞧瞧。”身份终能奏效,挤入圈圈不见。
  左仲仪笑道:“别忙着看,也得记着领银。”
  青逸飞已坐定,喝道:“领银啦,前面那个大头大脑的先来!”伸手一指,权威顿生。
  那大头大脑者一楞:“我?”
  青逸飞道:“对就是你,何名何姓,在何分舵工作,原领多少银?”
  那大头大脑者干声说道:“我叫阿明,外号大头明,济州分舵第十二漕班,打杂的,每月领一两四……没到三两银
  青逸飞笑道:“有姓么?“阿明道:“孤儿没姓,有人管我叫无姓,后来才知道有个口天吴,就姓吴好了,吴阿明。”
  青逸飞笑道:“喜欢就好,吴阿明月薪一两四,红利先发一两六,共三两。”登记局,要吴阿明画押或盖手印,吴阿明盖印后,终领到银子,登时诧喜道:“我领到银子了!”转向众人喝道:“我领到银子了!第一个领到银子了!”当了十数年漕运弟子,今夜最风光。
  群众闻言哗然追问当真当真?有人已然当真而先欺过来排队那喊“当真”者见落在后头也当了真,全数抢排过来,顿成一条大长龙,吆吆喝喝好不热闹。
  左仲仪要封养廉再开一道门,让弟兄快领到手。封养廉照办,却道:“如此混乱,恐有冒领……”
  左仲仪道:“冒领也只损失一次,皆在计算中。”
  封养廉知圣爷仁慈,遂向众人说道:“圣爷对你们好,要知福惜福,请勿冒领或多报银子,若查出来,只有开除,别因小失大。”
  有人喊道:“不公平,薪水少着多领红利,我领二两一,岂非只能补个九分银?”
  左中仪道:“此乃权宜之计,日后仍会结算清楚,诸位绝不吃亏,至于占便享一事,请替苦难弟兄想想,你领二两,总是小头领,平日工作较轻松,那个吴阿明只领一两四,恐也得扛粮包,每天苦得很,赏他一下也是应该。”语气转坚:“这是圣爷决定,别说我不公平,光漕运弟兄即五千多人,每两银子都是从其他弟兄挣来的,他们可不吭一声,全力支援,大家该知感恩,日后共同奋斗方是。”
  此语一出,漕运弟兄一阵沉默,心头真正感受爷之为难,以及应付公平之苦处,然其仍仁慈先发饭银,天底下如何去找如此老板。终有人喊及圣爷万岁,一声起声声起,登时震彻云霄。
  左仲仪知终化解双方误会,两眼含泪道:“是好兄弟,认真干下去,圣爷不会亏待你们!”
  群众激情处,已有人下跪,直道对不起圣爷,前方跪,后方跟着跪,终全数跪泣不已。
  自责先前太冲动,方才又动粗,实对圣爷不敬。
  副舵主袁平跪行而来,猛磕脑袋,泪流满面道:“袁平愚鲁,听信小人所言,自请处罚。”
  左中仪道:“全是误会,不罚,大家起来吧,让街坊邻居瞧见,忒也不妥。”
  左仲仪道:“若真要罚,就罚你们四处通知弟兄,把真相告知,然后自行找时间禁闭一天。”
  有人喊道:“太轻了。”
  左仲仪道:“岂会太轻,五千多人禁一天,圣帮可亏银五百两,足已损失漕船一艘!”
  众人这才知员工即资产,禁多了也不妥,终接受惩罚。
  袁平叩礼后怒起,道:“袁平服了圣爷,今生今世唯您马首是瞻。”
  左仲仪笑道:“能解误会最好。”其他不便多说。袁平转向众人,道:“也别急着领银子,圣帮有难,当该同甘共苦,有急用才领,否则快快安排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好让圣帮损失降至最低,试想一日不生产即亏万两银,我等于何忍。”
  众弟兄听进去了,霎时拒领者多,转而询问登记工作者更多,倒让左仲仪感到意外。
  封养廉赞许道:“圣爷以德能治国,实是圣帮之福。”衷心钦佩小圣将来光芒恐胜过他爹。
  左仲仪笑道:“利益共享是我治帮之道,银子要畅流,锁在金库和石块一样,根本难发挥价值。”
  封养廉道:“可是无库金甚危险……”
  左中仪道:“没错,准备金够了即可,其他要活用,若守着金山银山,只是个守“石”
  奴,不值。”
  封养廉笑道:“好个守石奴,领教了。”
  两人取得经营默契,将是圣帮之福。
  青逸飞原以为银子将大量释出,谁知只有三十余人急用,领了百余两而已,虽欣赏圣帮弟子团结,却也乏味,于是改头换面,以登记分发工作,生意顿时上门。
  哄哄闹闹中,终也登记了五百余名弟兄。
  已是二更天,伯吵及住户,故左仲仪宣布暂时收场,弟兄照办,工作已有着落,走的甚是愉悦。
  封养廉想邀两人回府休息,然已太晚,左仲仪挽拒,封养廉也不坚持,幸客栈只在附近,送两人过去后,回钱庄收拾残局,直到三更始打洋。
  封养廉虽累,却是满心值得。欣喜说道:“圣帮后继有人了。”睡得甚是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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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正 邪
 
  次日,封养廉起得甚早,且打理钱庄,重新开张。漕运弟子除了几名急需用钱者前来,提领外,大都前去通知其他仍受益惑弟兄,以期消除误会,故钱庄运转仍算顺利。
  左仲仪和青逸飞稍后即至,问及状况,乱事已然平息,宽慰不少。
  封养廉道:“圣爷该早日返杭州,也好处理瑞爷之事,免得圣帮受害更深。”
  左仲仪道:“是该回去处理了……”心念转处,道:“廉叔对其他商行可清楚?”
  封养廉道:“多少涉猎但不精,当年你爹原想在苏州另成立指挥分舵,故学了些运输、矿采和商事进出货,后来郭良儒管理得不错,始末下放苏州。”
  左仲仪道:“有了概念即可,总管亦只是听取各处舵主回报,加以评析,再做处理,您经营钱庄,进出额比杭州还大,大场面也碰过,现在郭叔死了,总管缺了位,虽由柳姥姥和这位青姑娘撑着,但终非长久之计,我想请您试着接总管一职如何?”
  封养廉诧道:“行么?总管地处得位,我经验恐也不够青逸飞笑道:“前辈帐册清楚,且分得甚细,工农商故、内外帐皆行,应可承担一切。”
  封养廉道:“那是死的,至于发展事业恐不行。”
  青逸飞道:“开拓方面,圣爷自会处理,咱毋需担心。”
  左仲仪道:“大家共同研商即可;毕竟圣帮人手实不足,廉叔就来帮忙吧,试着办,若真的不成再作处理。”
  封养廉道:“圣爷既坚持,我只好从之。只是先从苏州作起,待可行再移往杭州如何?”
  左仲仪额首:“也行,那廉叔得快快规划了。”
  封养廉道:“属下遵命。”
  左仲仪乍喜,当下亲手写得一封渝令,要苏州各商行日后业务先报请廉叔处理,若能解决则即时解决,若不能解决始回报总坛。
  封养廉接过渝令,责任备加重大。
  左仲仪亦交代可试着将封养廉调回来掌钱庄,让廉叔减轻负担,封养廉感激应是,但仍表示得经考验才行。
  左仲仪信了他,在交代日后可能有亿嘉票号资金汇来,可随时支援杭州或船运,封养廉一一记录下来。
  再谈几句后,在时不宜拖下,左仲仪、青逸飞终告退而去。
  封养廉自知责任重大,亲自前往布庄、茶庄或药行、油行等处分送渝令及讨教诀窍,由于其一向温雅和善,各分行掌柜皆倾囊相授,封养廉受益匪浅,为接总管一职。信心又跨出一步。
  左仲仪仍是选择水路,以免中途受及漕运弟兄阻拦,纵使有信心说服对方,恐也误了时辰,故仍返回黄浦江口以搭原船。
  青逸飞知吴淞口即在附近,她可未忘记连品洁所言,左胜超和刘吞金合作经营布庄一事,遂道:“咱顺路到吴淞口瞧瞧,左胜超到底耍何花招?”
  左仲仪道:“有此必要么?至少也是一门正当生意。”
  青逸飞道:“就伯他合作的是刘光霞。”
  左仲仪一楞。
  青逸飞道:“连你在危急时都会想出利用刘光霞,左胜超岂会放弃此良机,何况刘吞金当真助了左海瑞。”
  左仲仪再楞,暗自苦笑:“若左胜超当真利用她,然只要爱她,也是名正言顺。”
  青逸飞道:“左胜超岂有此度量,走吧!前去瞧瞧,至少要让刘光霞知道你是关心她,否则和刘吞金岂非没完没了。”
  左仲仪苦笑道:“好吧,自己惹了麻烦,总该负责。”
  两人遂往吴淞口行去,及至中午,已抵地头。原以为左胜超将开大布庄,谁知转了几圈仍未寻着,青逸飞急了,左仲仪只好凭经验打探最近有何新店开张,以及布匹进货;终问及江口附近巷中新开一家“霞超布庄”,青逸飞大喜:“对了,‘霞超’即指刘光霞和左胜超之尾字结合!”倒未想及左胜超早改名陈永超。
  左仲仪道:“去看看…”
  两人遂往东小巷行去,于清幽街角中找到“霞超布庄”。
  青逸飞欣喜:“到了,咱快进去!”
  左中仪犹豫:“你去瞧瞧即可;我若去了,恐会再刺激她。”
  青逸飞想想也对,额首道:“那我先去谈,若妥善你再出面。”说完快步奔去。
  左仲仪暗叹又如何能说妥,避于一角。
  青逸飞甚快行抵布庄,先往里头窥探,果然见得刘光霞正和一名顾客交易,瞧其谈得津津有味?恐也心甘情愿为之。
  青逸飞并末立即打扰,待顾客走后,未见及左胜超之下,始敢出面步入店中,纵是来解说,心神竞然悍动难安。
  刘光霞以为顾客上门,亲切笑道:“姑娘您要……”突见青逸飞,骇然吓着:“是你?”往日记忆一一浮现,既酸且疼带点恨。
  青逸飞笑道:“是我,圣爷派我来找你的!”
  刘光霞猛地掩耳:“不要谈他,不要来打扰我的清静。”泪眼已盈眶。
  青逸飞见其反应激烈,受伤恐深,暗叹一声,道:“圣爷是守诺之人,他仍关心你,至于跟你爹的事,只是争一口气。”
  刘光霞又斥:“请你走开,我不要听!”终伏柜泣不成严。
  青逸飞想安慰,但除了那句“圣爷愿意娶你”外,恐一切皆假,然此话又怎说得出口,暗叹一声,道:“霞姑娘,没人轻视你玩弄你,别想不开,圣爷也甚想见你,但看来你是不愿了,那改天吧,至于你开布庄,是和左胜超合伙?她可是圣帮左海瑞之子,正串通你爹去斗圣爷……”
  刘光霞怎听得进去,直道别烦我,请你快走,泣声更炽。
  青逸飞无奈,道:“那我告辞,自己小心……”也不敢说来日再见,终拜别而去。
  刘光霞只顾悲泣,末作任何反应。
  青逸飞甚快奔回巷角,左仲仪急问:“如何?”
  青逸飞道:“还能如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左仲仪轻叹:“都是我惹的祸……”
  青逸飞道:“走吧,人家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想见你,留在此已是多余。”
  左仲仪道:“左胜超之事说了?”
  青逸飞道:“说了,但看她幸福经营布庄样子,似是找到寄托,往后如何发展,谁也管不着了。”
  左仲仪喃喃说道:“幸福就好,有寄托就不会胡思乱想两人走得心情亦甚低落。
  至于刘光霞在悲泣难忍下,也无法做生意,干脆关了,直往弯月口奔去,回到疗伤港湾。
  在左仲仪往苏州处理事情时,圣帮总坛已起变化。
  左海瑞引军和漕帮决斗,却在李卫出面制止下,气冲冲返回圣帮,他已拟定第二波攻击,全然不把李卫放在眼里,当然此次将在暗中进行,免受对方告官干扰。
  左海瑞更为库金空虚烦恼,嗅骂左仲仪奸狡可恶,竟然盗金而去,然嗔恨于事无补,故主意又转至郭奇秀身上,圣帮真正资产全在他手中,不去迫他,向谁要去?故又直往佑宁居找郭奇秀算帐。
  郭奇秀被囚得骨头发酸,甚是难受,然受制于左海瑞,外头又重兵把守,实无计可施,好不容易听及左海瑞进门,终也嘘口气,终快解脱了。
  左海瑞见人即喝:“走吧!库金若找回来,饶你一命,否则有你好受。”
  郭奇秀道:“属下定全力配合。”
  左海瑞二话不说,押着他,直往钱塘江口行去,且登上圣兴号,风及时已被捕,换来另一批舵手,故甘心听令左海瑞。
  为抢时间,巨船立即出发,后头另跟两艘,乃为运回库金所备。
  至于郭奇秀则被押往底层密室囚禁,左海瑞亲自看守,免其脱逃。
  郭奇秀武功并未受制,只是不敢正面和左海瑞交锋,然既出了船,和内陆断绝,纵有帮众数百跟来,亦是在另两艘居多,此乃天赐良机,脑门一转,有了主意,他原即探过火焰岛,那头毒蛇甚多,他早跟江湖术士学得了耍毒方法,原想用来对付蛇群,然越玩越有心得,竞也收集各种毒药,以备不时之需,尤其他又从烈九蛟那里盗得用毒秘典,近日下苦功研究,竞也获益匪浅,终能派上用场。
  对付左海瑞此种自大高手,下毒乃最好手段,郭奇秀故将毒物抹在戒指上,准备暗算对方。暗道:“此毒乃名“七步难行”,听说中毒之后,只走七步即行不了,用来控制这老贼,倒是好方法。”
  纵知毒性却从未用过,决心一试下,郭奇秀突地闷呢装肚子疼,原想骗及左海瑞过来瞧瞧,谁知左海瑞根本不理,冷宣:“少装蒜,疼死也没人救你!”郭奇秀暗斥狠心家伙。干脆倒地打滚,呃呢叫疼,一个翻身,滚向左海瑞,并叫着:“救我……”想抱其大腿,左海瑞斥道:“去死吧!”一脚端开。
  郭奇秀见机会到来,仍往其右腿抱去,挡着他踢势,戒指一翻,终刺中腿肉。滚身而退,爬身而起,邪笑道:“不疼了,一踢即好。”
  左海瑞一楞:“你耍何花招?”突觉腿肚麻疼,骇道:“你用毒?”翻开腿肚,果然见及青紫小洞,急得想挤血去毒。
  郭奇秀笑道:“不必挤了,中了‘七步难行’没有我的解药,谁也救不了你!”但觉功效不差,冒险且已值得。然见及左海瑞拼命吸血,又怕毒性被吸出,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猛地运掌劈去。
  左海瑞正极力抢救腿毒,一时忘了防备,待发觉时掌劲已近,骇然中想反击已慢一步,只好施逼内劲以抗。砰地暴响,竞被打得滚跌地面,肩背刺疼不已,气得他七窍生烟,猛地凝聚双掌,反欺扑来:“我死也要拉你垫底!”拼出全劲以对。
  郭奇秀一掌奏效,岂想硬战,猛地东躲西闪,不愿正式回应。左海瑞攻至第三招,终因运及真劲,血流加速而使双腿生麻,已难行动,叭地倒滚地面。嗔骂不断:“你这畜牲,也敢暗算我……”
  话未说完,郭奇秀数指截穴,已将左海瑞制住,邪笑道:“暗算你又如何?你们左家才暗算了郭家三辈子,谋夺钱财无数,我只不过要回我想要的,不行么?”
  左海瑞斥道:“你待要如何?”
  郭清秀道:“还能如何?要你把圣爷位置传予我,恐也无人服我,只好先将你制住,懂不懂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左海瑞斥道:“我不会听你的!”
  郭奇秀道:“那也由不得你!”拿出一颗红色药丸,笑道:“这名字可美了,叫“醉芙蓉”,是我从烈九蛟那里盗来的,听说吃了之后,总觉心头热热地,若无解药,必定定昏醉而死,一点痛苦也没有,就拿你来试试!”欺前过去,捏开对方嘴巴,任对方喊着你敢你敢之际,硬是灌其服下。
  郭奇秀又拿出“七步难行”解药,滴三滴腥液至其舌根,腥凉化开,当真能解麻疼。郭奇秀笑道:“解你麻疼,是不想背你走路,多麻烦,且当个废物也让圣爷蒙羞。”
  左海瑞怒道:“你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还是那句话,圣帮听你的,然后你听我的,大家合作,相安无事。”
  左海瑞怒道:“休想!”
  郭奇秀道:“可由不了你了,忘了告诉你,服下“醉芙蓉”功力将大打折扣,若未按时服解药,及至后来,将废了,堂堂圣爷却无武功,简直笑死人!”
  左海瑞虽感觉麻疼渐退,却也觉胸口闷热已起,暗暗叹息,若对方所言属实,怎可冒险,且暂听他安排,待寻机会求解脱为是,当下喝道:“解开穴道,我且运气试功。”
  郭奇秀笑道:“终也想通了!”为顾及药物是否生效,只解开部分穴道,左海瑞冷哼,运及真劲,竟然提不起来,复喝:“全部解开,否则试不出来。”郭奇秀想想,一手按住对方命门穴,冷笑道:“你若企图作怪,一掌震死你!”始敢解开其他穴道。
  左海瑞终能运劲,然功力当真减了五成,不禁暗骇:“好恶毒毒药……”冷道:“把解药给我,一切听你的。”
  郭奇秀笑道:“说的也是……”突地运劲迫其体内,逼得左海瑞引劲相抗,乃至于全身抽颤、脸面飞红,始确定对方功力减了五成,才撤去内劲,笑道:“抱歉,解药暂时不多,七天只能供应一颗,哪天炼成后,再解你毒就是!”笑的更邪。
  左海瑞见大势已去,暗叹一声:“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还是往火焰群岛去取库金,至于我,找个理由放出来,待取到宝藏后,咱再共同治理圣帮。”
  左海瑞无奈,只好答应。
  郭奇秀邪喜而笑,数年努力,竟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春,得来全不费功夫。
  船队仍往火焰岛行去。
  站在船头者竟已变成郭奇秀。
  当左海瑞出航时,将大权交予漕运总舵主万青雪掌理。万青雪于是坐镇总坛,然经漕帮一役,心头多少起疑惑,不知孰对孰错。
  正挣扎中,柳碧玑已闯入内厅,喝道:“万青雪,你给我说清楚,为何造反,难道不怕死路一条。”
  万青雪乍见昔日暗恋情人,脸面顿红,干窘道:“是年轻圣爷卖了漕运,对不起弟兄,所以才反了……”
  柳碧玑喝道:“哪来对不起,漕运已衰,换来海运才是正途,且有补偿,有安顿,有发薪,难道不够好?唯吃饱没事干,还能每月领银子!”
  万青雪干声道:“我也是来到杭州才知晓有此事,不知该信谁……”
  柳碧玑道:“我,你信不信?”
  万青雪道:“信……”
  柳碧玑喝道:“那就信我!”如母老虎欲吞人。
  万青雪畏缩身子,困声道:“信你……”
  柳碧玑喝道:“那还不撤去外围弟兄!”
  万青雪道:“可是圣爷他……”
  柳碧玑喝道:“圣爷只有一个,就是戴着碧绿九龙戒那个,你帮规是怎么读的?遵不遵?撤不撤?不撤跟你没完!”
  万青雪急道:“是想撤,但他们也未必听,倒不如顺其自然,若有福利,他们自然从了……”
  柳碧玑道:“你不会美言几句?”
  万青雪道:“有机会当然可。”
  柳碧玑道:“什么“有机会”?而是定要做!”
  万青雪应是,苦得没头没脸。
  柳碧玑大胜,心花顿开,突想及什么,喝道:“年轻圣爷回来,你支持谁?”
  万青雪困声道:“若他是有理者,当然支持他了……”
  柳碧玑自得一笑:“这才是以前的你,刚正聪明,怎越老越糊涂?”
  万青雪窘声道:“都是联络出错所致。”
  柳碧玑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吧,向弟兄多解释,多说好话,将功赎罪,否则你会很惨!”双手做掐脖子状,虎威已极。
  万青雪只能从之,心虚地溜出内应,向弟兄说项去了。
  柳碧玑老顽童般击掌,暗道妙极,自己竟然尚有魅力制住对方,忒也宝刀未老,已完成圣爷交代任务,且等他回来接任就是,至于对万青雪,终亦发现其老来俏,糊涂得可爱,往后可得好好耍弄他,免过无聊日子。
  左仲仪次日赶日,却意外发现杭州城竟如此平静,不解左海瑞如何收拾残局?遂找机会往总坛,谁知门户大开,根本未见严密防守,实不像夺权之态。
  他和青逸飞甚快潜入后院,寻及厨房,柳碧玑乍见两人,欣喜说道:“别躲了,左海瑞押着郭奇秀去取库金,所剩激进弟子归万青雪接管,我制住他,结果当然制住那群没脑份子,情势总算控制了。”
  左仲仪恍然:“原来姥姥立了大功。”
  青逸飞笑道:“姥姥宝刀未老!”
  柳碧玑难得脸红,干窘道:“别捧啦,快快去面对那群没脑弟兄,且把暗藏银子拿回,多少发一点。”
  左仲仪会意,道:“风及时呢?”
  柳碧玑道:“被关起来,找机会放开就是。”
  左仲仪复问及和漕帮之争,看来未形成大祸,于是偷偷将风及时放出来,并通知项恩及其他分行,将原先埋藏未用完银子取回。待至中午,终突然出现总坛正门,引来弟兄哗然。
  左仲仪道:“漕运事件只是一场误会,诸位能够得到补偿及安排工作,圣帮并未弃之不顾,待会要领银者、登记工作者,可排队受理,至于圣爷只有一个,”伸手照出九龙宝戒:
  “它就是圣爷信物、左海瑞之事,我会处理,至于诸位,不知者无罪,办妥工作确认后,尽快接受分发为是。”
  群众已显激动,问的仍是两件要事:“当真能领银?当真能分发工作?”在得到圣爷肯定答覆:“现在就能领!”群众转为激情,终有人喊出圣爷万岁,其他者跟进,一场纷争方告落幕。
  万青雪亦亲自认罪。
  左仲仪笑道:“不知者无罪,若要领罚,去找副舵主讨教。”
  万青雪铭记于心,待下午时分,副舵主引军赶来,万青雪始知罚责竟是禁闭一天,终也笑开,圣爷倒是仁慈,不禁由衷钦佩。
  袁平且将圣帮有难,急用者才领银,望众人共体艰困,在工作能保障下,漕运兄弟几乎从之,有的甚至退回岭银,终让圣帮真正度过危机。
  ’左仲仪已重新被拥戴为新圣爷后,且拟计划如何对付左海瑞,心想如在内陆决战,恐也波及其他,倒不如出航于外海解决,于是调来风及时和高蛟等人,聚集百名弟子准备出航。然待出发之际,密探丁幻却焦匆匆赶来,掠往船头,急往圣爷耳际说道:“不妙了,听说雍正皇遭刺了……”
  左仲仪骇道:“雍正皇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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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护 驾
 
  左仲仪仍不敢相信雍正遭刺,骇道:“此事当真?”
  丁幻道:“八九不离十,理亲王和法醒几天前已溜回北京,其动作鬼鬼崇崇,我觉得怪异再探张虎皮,始知他们早有计划让北京空城,而后煽动吕四娘等人行刺,我待要回报,复又发现李卫,冷断天护着宝亲王没命地往北狂奔,那策马催急模样简直似发出烽火令箭,十万火急,准是京城出了大事,我且发现活生生信鸽被李卫给掐死,不是这码事,还有哪码事?”
  左仲仪苦笑,丁幻一向探得正确,看来消息不假,没想到雍正会在此时遭刺,那理亲王岂非捷足先登,在法醒等人强大的压力下,可能登基为帝,若真如此,自己所押赌注于宝亲王的身上,岂非落个全盘皆输?
  友仲仪当机立断,转向风及时:“撤销出航,全力固守圣帮,待命勤王。”
  风及时应是,已传令取消出航。
  左仲仪道:“我们的王是宝亲王,若要支援,得秘密行动,一切等候通知。”
  风及时道:“圣爷快去吧,此处一切事情,我等将会打理,若让宏皙登基,才是灾难开始。”
  左仲仪额首道:“有你一句,我自放心,回头见。”当下二话不说,招向丁幻直往圣帮奔去。
  风及时甚快宣布戒严,以防巨变,圣帮弟子个个如临大敌不敢丝毫懈怠。
  左仲仪直奔总坛经纬书房,抓得立弘皙为帝秘诏后即欲离去。
  然柳碧玑、青逸飞已匆匆赶来,左仲仪登时将状况说明。
  青逸飞诧道:“当真杀了雍正?……”目光闪烁又问:“吕四娘他们干的?”
  左仲仪道:“怎知,现在护持宝亲王回京最重要。”
  青逸飞道:“我跟你去。”
  左仲仪犹豫:“此去一路杀伐不断,甚是危险……,且南方帐目待清查……”
  柳碧玑道:“带她去吧,江南事,我暂代处理,你走了,她还能安心工作么?尤其北京她熟,多少派上用场,若不让她涉险,你在明,她在暗即可。”
  左仲仪终点头:“好吧,事不宜迟,现在得走了。”
  青逸飞笑道:“我可没家当,走啊。”
  左仲仪向柳碧玑拜礼:“一切烦您照料,若左海瑞回来,可斗可不斗,勤王为要。”
  柳碧玑笑道:“我懂,三朝元老,世面见多啦。”
  左仲仪这才安心带着青逸飞,丁幻直往北方奔去。
  柳碧玑,找来万青雪,告知京城巨变,圣帮任何活动暂缓,一切听令行事。
  万青雪对她情有独钟,言听计从,甚快传令漕运弟兄。
  江南霎见浓沉诡靡气氛,谣言不断,却无从证实,各帮派皆以观望居多,不敢乱动,免吃大亏。
  宝亲王、李卫、冷断天以及粘杆处大内高手之十余人,日夜不停,快马加鞭疾弛狂奔,急欲赶回京城。
  理亲王弘皙拼命阻止宝亲王抵京,已派得杀手全力狙击,从扬州一路狙击至济南,皆被突围而去,杀手群不得不在济南城东五十里一必经之路“断鹰谷”进行伏击。
  毕竟狙杀乃为拖延时间,若能阻挡于险谷中,照样能奏效。
  断鹰谷高百余丈,两崖耸高若一线天,奔行谷中甚易遭受伏击,李卫等人匆匆赶至,已近黄昏,瞧来更诡异森森。
  冷断天道:“可要绕道,敌军甚可能伏击此地。”
  李卫四处瞧去,险谷森高,且空无一人通行,显然早有埋伏,然若绕道,恐得多出二十里路,且绕得山路,恐浪费时间过多,在此分毫必争时刻,实不可冒险,当机立断道:“硬闯,你负责左崖,我负责右崖,宝亲王只顾往前奔,先抢出此谷再说。”
  宝亲王道:“定要拼么?绕得山道,说不定更省时。”
  李卫道:“总得赌运气,谁知山道是否另有埋伏,两害取其轻,我等拼了就是。”
  宝亲王额首,转向小德子:“你得顾自己了,莫要丢了性命才好。”一行就属小德子武功最差,且受击三次,他多少受伤,不得不提醒。
  小德子笑道:“奴才乃金刚命,爷您放心就是。”竟尔一马当先往前冲去,一副悍不惧死模样。
  李卫笑道:“好气魄,他都不怕死,咱可得拼了。”
  众人取得默契,兵列三排猛往前冲。
  冷断天在左,李卫在右,护着宝亲王直奔数百丈,忽见两崖落石轰轰下砸。
  李卫冷笑道:“终发动攻势了。”一声大喝已和冷断天掠冲左右高崖,凭着强劲内力,不断地击碎滚石,大内高手亦配合行动,护着宝亲王策马狂奔。
  再奔半里,埋伏杀手已学乖,不再当,面砸石,而是往前路砸去,滚石轰轰,千击万砸下,终把前头谷道封去,快马难再奔弛。
  李卫见状喝道:“弃马改掠奔,待穿出险谷自有支援。”
  众人登要弃马,忽见数十利箭骤雨般地砸下,李卫、冷断天大喝,旋出手中利刀,硬将利箭挡去,然有两名手下一不留神,已中箭倒地,李卫知难救回,只顾护着宝亲王掠逃于乱石断崖间。
  待冲出数百丈,杀手但觉利箭只能伤及二流角色,不得不掠冲前崖,封去退路;并配合暗箭乱射,一时间不但困住了一干人,且追得对方险象环生,受伤连连。
  李卫斥骂道:“那个法醒妖僧倒是奸狡,训练了这么多阴险家伙。”说话间,左臂又被伤及,疼得他哇哇怒叫,厉掌猛击得对方脑袋身亡。
  然宝亲王亦传来闷呃声,显然已受伤,小德于见状急道:“快退快退;前头恐也埋伏了百余杀手以上。”十余人欲斗百余人恐甚不利。
  冷断天道:“如何能退,前头尚差里许,后头却有两三里,这一回冲,岂非更易中伏。”
  李卫喝道:“拼了,往高崖冲去,百余丈,总比百余人好对付。”一声令下,众人合力护着宝亲王往右崖掠冲。
  然杀手简直布下了天罗地网,纵使前方埋伏百余人,左右两崖竟然另有数十人之多,见及李卫登崖,不但滚石猛砸,且冷箭更多。
  众人身敌崖面,只顾攀高,哪能多出双手击箭,此时简直象肉串,任人击之,几个照面下来,竟然损失五名高手,剩下者亦是险象临身,随时将丧命。
  李卫见状急道:“这哪是百余名,简直是数百名,不能敌,快退快退。”终认输,准备落崖撤退。
  冷断天急道:“现在退恐已不及了……”
  李卫道:“总比在此当箭靶好,何况对方志在拖延,退走或许更易突围。”
  无计可施下,众人坠身落地,转身冲退,然杀手见机不可失,岂肯放人,猛地大喝,崖上崖下拼命杀截,暗器、利箭、乱石猛砸,一有机会利刀再砍,杀得宝亲王灰头土脸,伤势不轻。
  乍见宝亲王一个踉跄,倒跌地面,三名杀手冷笑扑近,利刀即欲落下,小德子骇然尖叫,亟欲扑前以身挡救,李卫、冷断男亦被缠住,根本难以脱身。
  跟看宝亲王,小德子即落险境,正危急处,忽见数道寒光远处射来,直取三名杀手脑袋,叭然一响,脑飞血喷,溅得满天血红。
  小德子唉呀扑跌中发现脑袋尚在头上,复见宝亲王亦相安无事,始敢回头瞧去,赫见青影闪动,掠若流星,正是圣爷左仲仪,登时尖喜大叫:“圣爷来了,救兵到啦。”
  左仲仪武功,众人有目共睹,一时欣喜,力图再战。
  左仲仪哪肯松手,大喝道:“护住宝亲王,杀敌之事由我来。”
  那句“护住宝亲王”除了指示李卫、冷断天之外,且命令丁幻,青逸飞从之。
  只见丁幻,青逸飞潜掠崖顶,不断以暗器射杀迫近宝亲王之杀手。
  李卫,冷断天亦围过来,易攻为守。
  然冷血杀手的确太多,只要有人退,必定抢攻,霎又聚集数十人挤命杀来,狠刀利剑招招夺命,险象仍在。
  左仲仪却早有对敌之策,冷笑道:“尔等只为帝位谋命,已是弑君大罪,再不退去,死路一条。”
  知对方必不肯退,已抓得十数支短刀在手,用的仍是方才强劲狠毒手法,猛一扑前,十数短刀射出,直若流星劈月,猛砍杀手脑袋,叭叭数响,十数个脑袋俏也似地弹跳空中,脖颈血注嘶嘶冲高,吓得杀手诧异,来了何方高手,竟能发出如此强劲暗器。
  然更可怖一幕仍在上演,左仲仪已从杀手中抢得两把利刀,强势扑来,其武功超绝,掠闪之间,简直若行云流水,火树银花,东转西掠,如虎入羊群,予取予求,那快刀斩处,似斩乱麻,趁杀手怔楞之际,他已扑前二十余丈,痛宰十余人,个个皆是刀落脑袋仍在,待觉脖子冰冷后,脑袋始被血注冲向空中,杀手这才知已首体分身,尖声啊地骇叫,却已是喉断声落,换成鬼泣般嘶嘶喷血声,听来特别恐怖。
  杀手正骇处,左仲仪又宰了七八个,他甚且砍断了三人的手臂,让其惨叫声震撼山谷。
  这一惨吼,杀手已寒心,眼前这位血人只一照面,连砍十数个脑袋,更夺走数十人命,简直和厉鬼索命有何差异?
  正寒心中,左仲仪又宰杀数人,他已被鲜血喷淋满身,仍不肯罢休,冷邪森叫着:“挡我者死。”用的正是“长江武学”理论。
  只要奔腾泛滥,唯有让敌手寒心而退,否则将难挡后头气势,故一上手即采断头残酷杀敌手法,尽是狠招伺候,恶虎扑羊,杀得敌手胆颤心寒,不知该战或不战。
  正挣扎中,左仲仪更若狂龙冲入杀手阵营,双刀绞天乱旋乱砍,断头是头,断手是手,斩腰是腰,斩腿是腿,一个照面又宰杀十余人,吓得杀手脸色铁青,哪敢再战,急喝道:
  “快退,碰上妖魔了。”杀手寒心抽退。
  左仲仪岂肯松手,厉道:“杀无赦。”拼命追敌。
  李卫、冷断天等人已被左仲仪狠劲吓楞,他们怎知瞧来一向自是温和的圣爷,挤起老命会是如此的恐怖,眼看一颗颗脑袋飞起,一注注浓血冲天,尚来不及揣想是何事情,已然倒了偌大一片血尸,幸脑袋正空白之际,那句“杀无赦”唤醒众人,这才想到仍身落险境,哪顾得发楞,李卫喝道:“上,杀无赦。”所剩十余手下乘胜追击,又杀得敌手落荒而逃。
  崖上杀手亦难耐丁幻及青逸飞猛放暗器,受伤颇重,在首领下令撤退下,已弃守崖面,各自逃窜。
  左仲仪硬是追击出崖谷,再杀二十余敌后,见其四处逃窜,始末再追击,两把血刀往地上一插,锵得森森发寒,冷道:“挡我者死。”一身血淋淋若魔头,让人望而生畏。
  李卫终亦赶来,他亦宰了七八名敌手,报得小小冤仇,见及左仲仪,立即拜礼:“老夫从未服过人,今日终见得天下第一杀敌猛将,一个照面,宰杀数十妖人,恐比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更猛。”
  冷断天难得服人,今日一见,终知武功差圣爷一大截,以前实不自量力,终也拜礼道:
  “多谢相助。”
  左仲仪淡然一笑道:“他既然要我们老命,只有拼命,既是拚命,还能手软么?”
  李卫额首道:“不错,两军作战,岂能手软,圣爷心境,我能体会。”
  宝亲王亦已赶来,见及血人,不禁落泪:“左兄,你我从未深交,由得您如此拼命?”
  左仲仪终也下跪:“雍正皇既已驾崩,您即是当今皇上,草民在此先行大礼……”
  宝亲王赶忙扶持:“不成不成,我纵接帝位,又怎肯受你大礼,从今而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同甘共苦,治理天下。”激动得抓紧兄弟肩臂不放。
  李卫暗道左仲仪果然人中龙凤,知何时表现诚意,经此一役输诚,已确定他孤注押于宝亲王身上,且既已兄弟相称,往后日子恐若康熙先帝和左海宁关系,至亲至义了。
  左仲仪道:“君臣之礼得受之,纵宝亲王另有恩赐,且等日后再说,目前请脱下蟒袍,由我穿上,一路引开敌人为是。”
  宝亲王诧道:“这……好么?”
  左仲仪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李卫道:“可行,宝爷快快解衣,国家为重。”
  宝亲王亦知轻重,当下解去蟒袍,换穿大内高手衣服,由李卫护着,另走捷径潜去。
  临去宝亲王感激唤道:“来日京城见。”
  左仲仪招招手:“自己小心……”目送对方离去,立即穿上蟒袍,大摇大摆地往前奔行,待掠至驿站,青逸飞,丁幻已备妥马车等在那里,且有十数手下冒充大内高手,乘夜狂奔,仍往北方冲去。
  青逸飞道:“直冲北京,恐也跟宝亲王路线重叠?”
  左仲仪道:“咱不能绕道,毕竟十万火急之事,一绕道就穿帮,李卫,冷断天经验足,将会处理,你且躲入车厢,免泄了底。”
  青逸飞怔道:“我?”
  左仲仪道:“冒充李卫,岂有女的?”
  青逸飞脸腮一红:“好吧。”终弃马躲入车内,娇笑道:“宝亲王有何指示?”
  左仲仪笑道:“替我捶背,舒活舒活筋骨。”
  青逸飞白眼:“节骨眼还开玩笑?”
  左仲仪道:“背脊倒是真的有点酸,摸又摸不着……”
  青逸飞道:“好吧,我看看……”伸手想按去,又觉不对,扯其背衣,始发现这道六七寸长伤口,吓得脸色铁青:“你就是喜欢拼命。”
  左仲仪道:“岂是喜欢,只是此时此刻,不拚行么?”
  青逸飞疼心道:“下次小心点,瞧你杀人,简直杀红了眼,连我都认不出。”拿出金创药,替他敷上。
  左仲仪苦笑道:“又能如何?已到敌死我亡地步岂能手软?你可未见过干军万马作战,那才叫惨烈。”
  育逸飞叹道:“不知弘皙是何心态,竟然卑鄙至此。”
  左仲仪道:“谁不想当皇帝?尤其他又有遗诏。”
  青逸飞亦知状况,不再多言,道:“你好好养伤,来路恐仍埋伏连连。”
  左仲仪只能叹笑,他哪能空闲,总得偷偷探头探脑,引起杀手群注意,待奔及五十里,已近二更,始感觉敌人缀上,终较放心,策马狂奔而去。
  复奔弛了一天一夜,已穿过了天津,离北京不及百里,杀手群将全力狙击,以防人马入京,左仲仪亦自盘算,既在引人,当引得彻彻底底故不动声色,直往捷径险处钻去。
  再奔二十里,终抵一处倒马坡,此坡虽高只及六七丈,然坑坑洞洞,甚难奔行,尤其四周桦树密布,易于埋伏,然若穿透树林,至少缩短行程三分之一,左仲仪不得不拼命前进。
  然杀手群即埋伏于此,待马车奔行了三里,进入险坡正中心时,无数杀手突又现身拦劫。
  青逸飞见及人数,诧道:“怎么又是百余人?先前收拾者全复活了?”
  左仲仪道:“另一批已支援过来,瞧他们虽是黑衣但蒙的面罩滚了红边,应是不同组者。”
  青逸飞道:“待要如何?你、我、丁幻三人,加上护卫十余人,恐也不易对付,尤其护卫全是当差的,武功不高……”
  左仲仪冷笑:“杀无赦,你们跟我后头闯,我进则进,我退则退,动手吧,且把脸面给蒙上。”说着已握紧了先前抢来之两把利刀,青逸飞知他将再开杀戒,感受一股杀气隐隐泛生,无暇多想,抓起丝巾蒙起脸面,丁幻则当密探已久,随身带有面罩,取出戴上即可。
  左仲仅见两人备妥,登时射出车篷,大喝道:“杀无赦,击溃敌人,宝亲王我重重有赏。”此话虽在激厉士气,然却表明身分居多,话声未落,人若霹雷电闪冲前,任三名杀手狡烈扑来,其手中利刀猛砍猛劈,简直虎入羊群,斩茎切竹般于净俐落,寒光闪处,人头落地,血注直喷,嘶嘶乱窜,叫人心寒。
  左仲仪原即想掩饰身分,故竟闪往血雨,让其淋得满身满脸,识不得容貌,然如此瞧来,更若索命厉鬼,瞧得杀手寒心,护卫却受鼓舞,喝着宝爷拼了,咱也挤了。十数人急冲过来,奋命击之。
  青逸飞,丁幻亦自强功尽展,大打出手。
  现场一片混战,刀光剑影,嘶喝杀伐,血注罩天,惨烈无比。
  尤其左仲仪志在歼灭敌军,出手尽是拼命杀招,每每扑前挥刀,一次砍落三数脑袋乃常见之事,只几个照面,杀及十余丈,竟然收拾了二十余颗脑袋,如此残猛手法,几已引得杀手头子骇然道:“你不是宝亲王?你是左仲仪?”
  断鹰谷一役早让杀手群惊心动魄,此语再出,更让对方如见索命阎王,背脊猛地抽紧,全身为之冰寒,纵有数十人之多,却已锐气顿挫,不敢强势抢攻。
  左仲仪哈哈狂笑道:“我若非宝亲王,哪来蟒袍,尔等敢挡我去路,只有拿命来垫底。”
  猛地又往前冲去,再砍杀脑袋,一人闪避不及,脑门便被斩下;杀手头子却乘机跃退丈余,骇道:“你根本不是宝亲王,他武功不可能这么高。”
  左仲仪冷笑:“你懂什么,爷我二十余年苦练岂是假的,你又是谁,对我如此了解?”
  杀手头子岂肯停留,喝道:“快退,他根本不是宝亲王,我们中计了,毕竟他若是,李卫、冷断天怎不在场?”
  众杀手这才感受丁幻、青逸飞并非李卫、冷断天,显然已中奸计,在见得左仲仪如此霸道拼杀下,实不想顶其锋芒,既然头子已下令,众人一闹而散,四处逃窜。
  丁幻冷笑道:“倒好,懂得逃命了?”原想收手,遵照穷寇莫追手法。
  谁知左仲仪却喝道:“杀无赦,留下他们是祸害。”仍往前追杀。
  青逸飞知其心思,毕竟杀手乃理亲王弘皙所养,心上人却倒向宝亲王,无异双方已决裂,若纵虎归山,将后患无穷,倒不如乘消灭以绝后患,登时强追不懈,暗器四射。
  丁幻见状喝道:“杀便杀。”亦加入了猎杀的行动,其余护卫在重赏下,亦自拼命杀敌。
  现场追追逃逃,俨然一副杀戮战场。
  然因敌军乃四散逃窜,左仲仪等人强势猎杀,亦只能收拾数十人,绝大多数仍从容逃窜。
  眼看敌军即欲冲出桦树林之际,忽见四面八方突地烈火焚起,形成圆圈包围,吓得敌军心胆俱裂,有的硬闯,登被活活烧死,有的掠身抽退,复被迫兵宰杀。只一乱处,十数人又丢了性命,杀手头领见状嗔喝道:“左仲仪你耍的好把戏,竟然预设埋伏。”
  左仲仪的确暗中下令弟兄待命于此,以配合行动,如今杀手群已中伏,岂能让其活着出去,冷笑道:“左仲仪只在南方称霸,此局全是我宝亲王主意,下跪投降,免你一死。”至此仍不肯露身分。
  杀手头领汕虐道:“火海是四边烧来,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左仲仪冷笑道:“是么?那就一起死吧。”硬是不退,猛扑过来。
  杀手头领简直心寒,无心再战,怒道:“理亲王已接帝位,任你嚣张不了多久。”转身喝向手下,拼命往北方逃去。
  乱阵中,又折损了不少人手,杀手头领骇然,只好屠杀数名手下,以其鲜血喷往一处火苗,浇得较弱后,冒火窜逃而去。
  左仲仪见状冷道:“你倒狠心,杀自己人?”见火势已烈,正主人又逃窜,无暇再战,转喝丁幻、青逸飞及护卫,道:“跟我来。”往东南方逃去,钻钻闪闪中,已从一险溪秘道穿出火海,免受波及。
  几名杀手跟在后头冲出,复被护卫等人宰杀,丁幻且引火封路,硬将杀手困于里头,烧得凄厉叫声不断。
  左仲仪知火势已起,无法扑灭,转向埋伏弟子,道:“速速散去,京城候命。”
  只见得四周人影闪动,约四十余人,退得甚是快速。
  左仲仪满意地点头,转向了丁幻,青逸飞:“咱也赶往京城,希望宝亲王能及时抵达。”
  众人知情势紧迫,纵失马匹,仍全力追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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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登 基
 
  近黄昏。
  京城已近。
  赫见全城戒严,无数带刀八旗兵护守城池,外围且有绿营军四处巡逻,简直风声鹤映,草木皆兵。
  丁幻道:“已经封城,血衣是该换下,否则进不去,且不知宝亲王是否赶抵了?”
  左仲仪当机立断,道:“你去打探,若未进城,咱们等他,若已进城,只好摸往大内瞧瞧。”
  丁幻知随时任务上身,得令后拜别而去,潜往附近城区探消息。
  左仲仪则支遣护卫,道:“伪装任务已成,诸位该可归队,往后发展,谁也料不清。”
  护卫曾和他并肩作战,已自感受其霸劲,故尊敬于心,皆拜深礼始去。
  左仲仪这才转向青逸飞,笑道:“剩下咱一对了,地头是你的,可带我去更衣洗澡么?”话中带有“鸳鸯浴”挑情意味。
  青逸飞暗甜于心,却仍窘涩,白眼道:“拼命至此,还有心情玩笑么?浸了水,保证你伤口大裂,损失惨重。”
  左仲仪笑道:“不洗澡,如何能进城?光是血腥味,恐也得把咱当成了杀人犯,何况情势未明,要是遇上了弘皙军,可有得脸。”
  青选飞知时间宝贵,她在京城多年,地头自熟,白眼后仍带往附近小村集,顾不得向村民讨衣衫,已潜入一处民宅,搜得衣衫后,双双复往后院井口潜去。
  左仲仪顾不了伤口,解下外袍,只着内裤,登时取水淋身,洗得满地污血,青逸飞瞧其身上至少六七道伤口,血肉翻红,甚是可怖,眉头直跳,怔疼不已道:“你就是最喜欢拼命。”
  左仲仪叹笑道:“又能如何?我可算是半个江湖人,半个大内护法,不拼行么?”一桶水又淋得全身水花溅飞。
  育逸飞不忍,拿了干布拭其伤口,复又拿出金创药替他抹去道:“冲去血迹即可,要洗,待伤结嘎再洗不迟。”
  左仲仪由她,转身瞧来,呵呵笑道:“你不宽衣洗澡?”
  青逸飞窘斥道:“有病,要我露天宽衣?”
  左仲仪笑道:“反正没人……”
  青逸飞窘斥:“你不是人?”故意弄动伤口,迫得左仲仪呃呃大叫,她始收手,汕虐道:“乱说话得付出代价。”
  左仲仪只能忍痛急道不敢啦,青逸飞这才舀水洗及脸面,头发,至于身子,擦擦即了事,左仲仪暗道可惜。
  两人虽换装洗身,却也耽搁不得,只花半刻光景,即已弄妥,哪顾得头发湿漉,照样留下了银子,飞奔而去,一路上让秋风吹掠,半晌即干。
  及近西侧阜城门,已见得丁幻招手迎来,说道:“宝亲王刚刚进城去啦。”避开城区守卫,半路拦人:“我跟他碰过头了。”
  左仲仪急道:“李卫也在场?”
  丁幻道:“当然,否则怎能突破旗军封锁?宝亲王是换了装,全靠他这次钦定直隶总督强势护驾而去。”
  左仲仪心神稍定:“进城即好,任理亲王狂妄,也不敢在京城造反。”
  青逸飞道:“不错,进得去,表示兵权未落入理亲王的手中,大概军机大臣鄂尔泰,张廷玉并末偏心或被收买,宝亲王仍有希望。”
  左仲仪道:“兵权倒在其次,毕竟全靠雍正遗诏定输赢,弘皙只要交出假遗诏,恐有得争,我想危机仍在皇宫大内,法醒若隐藏其中,对宝亲王甚是不利。”
  青逸飞道:“你的意思,是要混入宫内?”
  左仲仪道:“别忘了我身上仍有一份遗诏。”
  青逸飞道:“可麻烦了,雍正驾崩,大内早戒严,除了王爷,重臣,谁也进不去……”
  丁幻道:“凭圣爷的武功,哪进不去。”
  青逸飞道:“难即在此,若硬闯,泄了底,岂非害了弘历?”
  左仲仪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弘历能登基,一切没事,若让弘皙当上了皇帝,才是灾难开始。”仍决定暗闯。
  青逸飞无奈道:“那得小心了,雍正定死在西京圆明园,那是他居家办公处,至于帝位认定,恐仍得在乾清宫。”
  左仲仪当机立断,快速混进内城后,即往乾清官潜去,皇宫大内戒备更森严,几乎五步一岗三步一哨,鼠蚁难越雷池一步。
  丁幻道:“看来除了挖地洞,恐也不易突破。”
  左仲仪道:“我趁夜换穿护卫身分潜入,你们在外头小心接应,弘历登基则好办事,若是弘哲当上了皇帝,可得准备落跑。”
  无计可施下,青逸飞只好同意,道:“自己小心,若要逃,别往北海永安或西天梵境,万佛楼院,那可是文觉国师和法醒妖僧等人地盘。”
  左仲仪额首道:“知了。”时间紧迫,未再耽搁,别过两人,潜往暗处,伪装大内高手去了。
  育逸飞稍稍失神,实不知此去凶险如何。
  丁幻道:“没事,圣爷那身武功,除非碰上了文觉、法醒,且硬碰硬,否则谁也挡不了。”安慰着她,且带往隐秘处。
  城区搜索刺客毫未松懈,两人几次险象环生,实不敢再行动,静观其变为是。
  左仲仪扮成粘杆处成员,混入大内,即往乾清官潜去,及至近处,始发现布局诡诵,除了花甲头等侍卫张五哥等十余人及粘杆处人马围于最里层外,另有法醒人马皆扮成了褐衣喇嘛围于右侧层,文觉国师所引带之正统喇嘛则围于左侧层,双方旗鼓相当,势有一触即战姿态。
  法醒妖僧早有盘算,只要庄亲王,果亲王,怕亲王及几位军机顾命大臣同意理亲王登基,则文觉国师问题将迎刃而解,否则只有抢进暗杀宝亲王弘历,以绝其后路。对于耗损数百杀手,竟然未拦住宝亲王入宫,他始终耿耿于心,然既已如此,难进行二次计划,照样稳操胜券,尤其秘沼又是交予庄亲五,以其对雍正之忠心,且其子弘普和弘皙颇有交往,应是站在弘皙一方,胜算更高。
  文觉喇嘛则老僧入定,盘坐宫前龙石,静观其变,毕竟雍正垒已驾崩数日,为帝位登基一事,闹得宫廷不得安宁,他身为国师,自该尽分心力,尤其宝亲王已赶回,诸事将能解决,只要遗诏写谁即谁,绝不妥协。
  左仲仪静观情势后,已潜向法醒附近,只要对方发难,必拼命阻拦。
  然只潜近百丈,忽有粘杆处高手拦来,对手早把法醒当目标,围得更是水泄不通,左仲仪突地出现,纵是同一装束,亦引起疑心,自该查明来路,免为敌人冒充。
  左仲仪见状暗道苦也,若对方强势拦阻,身分恐得曝光,正思索是否出手之际,那人突地诧道:“圣爷?”已认出了对方身分。
  左仲仪见状低声道:“我是……”
  那人原是跟过李卫下江南,知圣爷一路护持宝亲王一事,应是自家人,遂低声道:“跟我来。”
  左仲仪淡声一笑,大方跟去。
  由于和法醒仍距数十丈,左仲仪又冒充粘杆处弟兄,故其未发现真相,让左仲仪走的甚是从容。
  那护卫将左仲仪带往西侧宫,冷断天镇守该处。
  忽见左仲仪,冷断天亦诧:“你也来了?”
  左仲仪道:“护主护到底。”
  冷断天额首,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态,道:“幸军机大臣鄂尔泰入宫数日,调兵遣将守住乾清官,以及粘杆处弟兄拼命护持,方能拖延至今,否则弘皙早登基了,宝亲王刚往圆明园祭悼先皇帝,不久即将至此,咱得看住法醒才行。”
  左仲仪道:“尚请安排。”
  冷断天盘算后,道:“你武功高,以护主为优先,即往正门侧,若有状况,立即出手。”
  左仲仪没意见,遂由冷断天亲自带领,前往正门侧布桩。
  从此处往内瞧,正厅上那“正大光明”金匾瞧得清清楚楚,确是个好位置。
  冷断天交代待会诸人到来时,掩头转去为佳,左仲仪同意,冷断天始安心退回原位,更聚神戒备。
  一等侍卫张五哥只顾看守“正大光明”上那秘诏,对粘杆处人马并未过问,故左仲仪守得安稳。
  沉肃诡语气氛中度过一时辰,忽见一干人匆匆赶来。
  友仲仪远远瞧及两名中年亲王,应是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引着军机大臣鄂尔泰,张廷玉,领侍卫内大臣丰盛额,讷亲等顾命大臣前来乾清官解秘诏,另有宝亲王弘历,和亲王弘昼,理亲王弘皙,怕亲王弘晓紧跟其后,李卫则押阵末首,以防异变分子。
  现场一片哀沉,左仲仪但见宝亲王泪痕满脸,应是真的悲働、理亲王、和亲王多少目光泛喜,少了忧伤气息。
  见诸人迫近,左仲仪低头恭迎。
  众人快步鱼贯而入,秘门随即带上,砰地一响,隔绝一切,在场诸人更被砰声震得惊心动魄,精神紧闭。
  庄亲王已抵“正大光明”牌匠下方,道:皇上另有遗诏,拿下来即知一切。”其手上已握有弘诏所呈遗诏,心神已显激昂,毕竞双遗诏已是一难,若另有不同,更难收拾。
  鄂尔泰拱手道:“尚请王爷登梯索取。”大内侍卫已准备搭梯取诏。
  庄亲王道:“不必了,尔等取下便是。”手中遗诏稍抖,亦想避嫌。
  鄂尔泰道:“那即我取吧。”虽已上了年纪,然身经百战,武功自不在话下,腾身点向半高竹梯,身形如燕冲天,轻易落于“正大光明”牌匾旁,左手攀住屋梁,右手一探,取出尺余长,半尺宽似铜非铜似铁非铁褐金盒子,外头且粘封条,日子已久,封条巳斑黄,且沾灰尘,鄂尔泰见无他物,遂松开了左手,轻飘落地。
  众人月光瞅紧黑盒,心肺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李卫感受特别深,几月前方才被丁幻那小家伙偷窥,怎封条贴得如此完美?这小贼的功夫的确了得,希望对方所言属实,否则不知如何去对付弘哲那棘手秘沼。
  弘历见秘诏已被取下,心神反稍定,帝位属谁,恐也定了。
  弘昼仍信心满满,四哥非满人,怎么可接帝位,遗诏总该写着自己的名字,想来抨动不已。
  弘皙则早已盘算应对之道,纵使遗诏写的是弘历,他亦能以此诏太久,不得算数,何况帝位原即该属父亲,现在还归自己,当为合理。
  封条已被拆开,且上了锁,钥匙则鄂尔泰、张廷玉各有一把,两人合力将铁盖打开,果然见及雍正遗沼,时隔多年,外层已稍稍脱色,但总地瞧来,黄龙丝纹,仍显光彩,的确圣诏无误。
  鄂尔泰道:“尚请王爷宣沼。”
  庄亲王道:“诸臣恭宣沼旨吧。”自想落个公正。
  鄂尔泰道:“既是如此,即请张相为之。”
  张廷玉怎敢托大,共同协商,共展圣旨,乍摊一角,已见得“宝亲王皇”四字等字,鄂尔泰大喜,张廷玉目光亦亮,侍卫大臣讷亲亦觉应该,然庄亲王却觉太过唐突,登时阻止诏宣,急道:“一旁说话。”
  众臣但觉出现两份遗诏,式是棘手,遂同意协商讨论,免生事端,一干人终往后侧角移去,讨论个没完没了。
  宝亲王见状安了心,暗道秘诏写的至少不是弘皙,否则庄亲王不会做此反应,弘昼亦喜,不是弘皙,那有可能是自己了,否则众人怎么会如此吃惊?
  弘皙暗斥,纵使是弘历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对方胆敢宣布弘历登基,必反他。
  庄亲王道:“两份遗诏皆不同,此事恐有蹊跷,得查明再说,否则胡乱宣布,将违皇上圣意。”
  鄂尔泰道:“王爷该知,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宝亲王那份取自正大光明牌匾之后,此乃全国皆知之事,应以此诏为准。”
  张廷玉道:“不错,皇上在位时,不断多次暗示宝亲王是诸君太子,遗诏亦写得清清楚楚。。”
  庄亲王道:“一切我皆知,可是弘皙说的也没错,牌匾遗诏于前,他手中秘诏于后,皇上已有改变心意之态,诸位亦该考虑,果亲王你有何意见?”
  果亲王允礼才和鄂尔泰于苗疆战败,鄂尔泰且为此引咎辞官,并削伯爵,虽雍正仍予器重,然自己总有心节,不敢表示意见,道:“我等只顾作战,遗诏一事全凭圣命,不敢以私意误圣上真意。”
  事关重大,庄亲王又怎敢下定论,只顾着询问有何方法证明雍正真正意思,一时争论不休。
  左仲仪虽然被隔在门外,然他武功超绝,耳聪目明,自能窃得里头所谈,暗付庄亲王恐也被迷惑难做主,且得想办法为是,否则时间拖久,弘皙突地煽动法醒抢下另份遗诏,落个死无对证,那将难以收拾,虽然自己手中有另份秘诏,却是真货,拿出去,岂非真上加真,更让弘皙利用,得另想办法破解。
  心念转处,突的灵犀一动,暗道:“何不毁了此秘诏,然后交李卫呈上,表示雍正皇早后悔始毁去此秘诏,弘皙那份根本是伪造,毕竟字迹仍新,可为伪证。”
  但觉此法甚妙,遂偷偷抓住胸腹秘诏,做出预防抽刀状,免惹嫌疑,他则利用这一抓之际,暗运功力将秘诏丝绸震断多处,且运热功将其烧腐,由于此秘诏亦有三数年之久,此举并非难事,待其焦味传出后,他则走向大门,一来掩其味道,二来也好通知李卫,其他护卫见状并未出言喝止,只顾加紧戒备,毕竟全是粘杆处弟兄,总得担待些。
  左仲仪并未逼得太近,仍隔丈余喊道:“总督大人,另份秘诏已到!”此语不但惊动李卫,更让里头诸人诧楞,怎么又另有秘诏?
  李卫正诧,左仲仪赶忙传音入密说道:“我是左仲仪,弘皙那份是假的,此份是真的,但已被我毁去,总督可拿此说明乃雍正皇帝亲自毁去,一切自可明朗。”
  李卫精明如鼠,乍闻此话,已明白一切,暗道好个左仲仪,不但盗窃乾清官秘诏,连弘皙那份也给盗走了,妙极,登时转拜庄亲王,道:“皇上的确另有一份秘诏,我已派人取来。”
  庄亲王岂能拒绝,道:“快快拿来瞧瞧。”
  李卫这才开启大门,左仲仪恭敬送出,低声道:“力量莫大,免得受损。”
  李卫知意,深深点头暗示今日功劳,唯他最大,不敢多留,拿了秘诏,直往里头行去,且带上了秘门。
  李卫故意经过弘皙身前,晃了一眼,弘皙瞧及真秘沼,心神直冻,暗诧怎么会如此?一时慌乱不知所措,然却强忍下来,免得泄底。
  李卫走向庄亲王,道:“此秘诏和理亲王那份完全一样。”已摊开三分之一证实,“当时皇上只因喝酒过多,一时对前太子允乃内疚,故写下此秘诏,要下官送予理亲王,然事后又后悔,要我再取回,皇上且亲自废去,丢于御书房一角,并言帝位继承,事关国家社稷,岂可感情用事,故皇上明确传位予宝亲王无误。”
  庄亲王赶忙接过手:“我瞧瞧。”待展开一半,突地断裂,鄂尔泰,张廷玉急于承接,终能摊开瞧清,里头写的和新诏一模一样。
  弘皙终忍不住,喝道:“胡说八道,皇上拟了两份秘诏,全教于我,即怕我遗失,李卫你胆敢信口雌黄,该当何罪。”
  李卫冷道:“是么?新诏恐墨汁仍析,你找人自行描上去的吧。”
  弘皙怒道:“谁敢伪靠圣旨,你这是欲加之罪。”
  不提尚好,经李卫一提,庄亲王已发现新诏字迹虽雅,却少了意蕴,显然是有人刻意伪书,尤其墨迹仍新,雍正近来身弱,哪有心情再立秘诏,此事恐疑点甚多,然他生性温和,并不争权,始能容于雍正,知若指责弘皙伪造秘诏,恐也死路一条,他又何忍见其骨肉再残,终有了决定,道:“毋论皇上立沼用意何在,宝亲王登基为皇帝,恐毋庸置疑,原是我想及皇上曾许宝要王次子永琏为琏瑚之器,可承宗庙,然要水琏能当皇帝,理当宝亲王先登基为帝,且正大光明金困所置遗沼亦已清楚写明一切,诸位应知先皇意思。”
  此语一出,终说服众人,就连果亲王亦表同意,侍卫大臣丰盛额,讷亲全力支持。
  鄂尔泰欣喜道:“王爷英明,一语中的。”
  张廷玉道:“皇上遗诏切确无误。”
  在众人的协商同意下,终共同恭宣沼旨念道:“宝亲王皇四子,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仁皇帝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间,朕于乾清官召诸王满汉大臣入见,面渝以建储一事,亲书渝旨,加以密封,藏于乾清宫,最高处,即立为皇太子之旨也,其仍封亲王者,盖令备位藩封,暗习政事,以增识见,今既遭大事,著继肤登基,即皇帝位。”
  理亲王弘皙闻言脸色大变,喝道:“不可能,不可能。”待要抢及秘诏毁去,然张五哥近年从未离开乾清官,一心一意只为守护秘诏安全,忽见有人行动,冷喝大胆,抽刀强势拦来,弘诏虽被挡掉,但其喝叫声早已传出,法醒知事迹败露,只能施展暗计,怒地怒喊道:
  “有刺客。”借追刺客之名,催迫喇嘛杀手强行扑向乾清宫。
  喇嘛杀手早有计划,方一冲前即已打出大量烟雾弹,轰得四处一片烟雾,趁混乱谋杀弘历。
  情急中李卫大喝快护守宝四爷,粘杆处人马直涌过去,然法醒武功通玄,掠速之快,无与伦比,粘杆处虽是高手,但比起法醒又差了一截,连冷断天亦招架不住,一掌被打得四脚朝天,跌退连连。
  急乱中左仲仪只能拼命,他武功虽较弱于法醒,然断浪招法卯劲而出,岂可忽视,见危急万分这际,亦强扑过去,虽是一片浑烟,但听声音辨位功夫确也不差,一劲怒掌猛切法醒背脊,迫得他闷疼踉跄,差点栽倒,诧道:“你是谁?”
  左仲仪喝道:“要命的。”对方既已出声,更能确定位置,怒掌再劈,强攻不断。
  法醒一击不中,怒气全发泄在左仲仪,登时大喝,厉招连连,打得左仲仪节节落退。法醒仍想迫退对方后再收拾弘历,然文觉国师人马此时已逼近,喝道:“法醒你想造反么?”
  强招猛劈不断。
  法醒但觉一击不中,大势已去,只能另谋他计,冷喝道:“谁想造反,我等乃逮刺客,别走。”故意劈往他处,又喝道:“快追。”掠身冲出乾清宫,其他喇嘛杀手全数跟进掠去,想逃离以保实力。
  弘皙闻言知大势难挽回,暗叹一声,悲泪渗落。
  文觉法师并未追赶法醒,只顾追回原位,继续护持,以全国师之责。
  左仲仪不敢离开弘历,仍不断劈掌,想将烟雾击散,免得弘历遭及暗算。
  李卫更指挥粘杆处人马封住乾清宫,直到烟雾散去,方始安心,急忙找寻弘历,直道:
  “四爷可安好?四爷你可安好?”
  弘历虽惊心却未动魄,仍镇定当场,面不改色,道:“我没事,快派人抓刺客。”虽知全是法醒手法,却不愿点破,毕竟登基刻,不想再惹血腥,然对左仲仪竟然又赶来护持,感心甚多,他却有意避脸,敢情不愿被在场者认出身分,看来只有日后再谢了。
  李卫随即命令冷断天追击刺客,他则拱手奏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请立即登基。”
  此语一出,惊魂未定之众亲王,顾命大臣皆已下跪拜礼叩头道:“臣谨遵先帝遗命,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礼叩拜,叭叭有声,理亲王至此已确定无法挽回,亦自下跪叩头,是生是死旦由他去了。
  张廷玉道:“先帝御体尚未入样奉安,皇上请即主持一切政事。”
  宝亲王弘历顿觉恍恍惚惚,怎刹那间从宝亲王变成皇帝,高高在上地受众臣跪拜?那种感觉宛若隔世,亦若跳入另一世界,一时甚难习惯,只顾瞧着众臣,脸现恍疑,不知如何应对。
  张廷玉知其心态,又奏道:“皇上请坐于须弥龙座上,受臣等叩礼,着即主持大政。”
  弘历这才稍稍醒神,呃地一声,道:“我已是皇上了,是该坐于须弥椅上……”行及须弥椅,摸来冰心庄严,父皇每每坐于此,即有君临天下气势,没想到刹眼间竟换了自己,事事变迁,忒也让人有股措手不及之态。
  弘历坐于须弥宝椅,众臣即又以膝行地,嘟嘟嘟嘟快步迎来,一一叩拜,弘历这才清醒不少,道:“众卿平身,起来吧
  一阵谢皇上恩典后,众人已起身,唯弘皙自觉罪孽在身,仍不敢起来,心灵犹若死囚。
  弘历冷道:“弘皙你也起来,虽然你为了帝位,耍了不少的手段,然念你为先朝废太子允乃之子,联不予追究此事,你且好自为之。”
  弘皙登若逃了鬼门关,叩头谢恩连连。
  李卫却觉不妥,奏道:“皇上,理亲王所做所为……”以下“九死不足赎罪”尚未说出。
  弘历已说道:“一切随今夜而去吧,联常思索,若有机缘登基,该以‘宽仁’二字治国,今既如愿,当终身奉行,既以宽仁为本,何不可宽我弟兄,仁我子民?诸卿且以此二字外带一个‘孝’字传示天下,莫要让联之苦心白废,让天下人负我。”
  此语一出,又引得众人恭颂皇上仁心宅厚,乃大清之福,尤其弘历已点出治国之道,鄂尔泰,张廷玉等重臣已知方向,心神落定不少。
  李卫闻言当然不敢再奏,暗道弘皙好狗命,只要对方悔改,饶他一次便是,否则准让他死得难看。
  大学士张廷玉奏道:“先帝御体尚未入榨奉安龙穴,当以此事最为重要,溢号庙号皆要定下。”
  弘历道:“尔等是三朝老臣,该如何去办,不但先帝溢号庙号要定,联的年号也要定,然后召集文武百官,向外宣布,丧礼由礼部拟定,如此将不致混乱,张相先拟个大概,联来参考。”
  太监高无庸唤得小太监送来文房四宝,张廷玉当场写下了恭颂雍正皇之仁德丰功伟业等溢文,其实雍正皇已驾崩多日,他早拟妥文案于心,此时写来甚是顺畅,显得才学泉涌貌态,不愧一国宰相。
  弘历乘机亦凝思思考,想立国号,待张廷玉写妥溢文,弘历亦已拟妥腹案,遂道:“敬庙号为‘世宗’吧,楞严经曰:“世为迁摩,界为王位,东西南北,东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现在未来为世’,先帝继承圣祖基业,开启未来圣世,功行天高,足可称‘世’字。”
  此语一出,众人终觉弘历饱读诗书,且早年受圣祖调教有方,一一佩服拜礼敬之。
  弘历随又说道:“至于联之帝号定为‘乾隆’,联礼尊为先帝世宗乃无庸置疑,但最敬佩仍是圣祖祖父,圣祖一向敬天法祖,仁爱御下,介极‘天道’,‘天’者‘乾’也,天道昌隆则为‘乾隆,诸卿当知联之治国之道,‘宽仁’、‘孝道’、‘天道’,先帝是严了些,‘圣祖又太过仁慈,朕乃采‘中庸之天道’,朕并不难伺候,诸卿慢慢体会便知。”
  群臣一一应是,总算知其大概。
  先帝尚未奉安,弘历得躬行之,遂令老臣全数原职不变,路途其事,一切以治丧为要,众人始跪拜而去。
  乾清宫霎时走得空荡,弘历一阵茫然涌心头,摸摸须弥龙椅,喃喃念着:“皇阿玛真的走了?我当真继了帝位?……”见得太监们四处布张白幔纸幡,方知一切成真,叹息道:
  “做事变迁何其之大…”感慨中已想及此次能顺利登基,左仲仪居功首位,知其仍在外头镇守,原想立即前去道谢,然丧事在身,且已为君为帝,怎可失态,遂下得旨令,即刻移往圆明园治丧。
  小太监在前引路,弘历却要李卫召集人手护持,一行十数人始往西京行去,待行至御花园碧雪小轩时,始敢入内接见左仲仪,见其脸身伤痕仍在,忒也疼心,道:“仲仪兄,苦了你
  左仲仪仍想跪行大礼,弘历急忙扶来,急道:“左兄莫如此,你我早以兄弟相称,别见外了。”
  左仲仪道:“君臣有别……”
  弘历笑道:“那是对外,像在乾清官,至于私人见面,毫无禁忌,老实说,我的江山一半是你拼来的,尚得感激你呢,快快起来,再跪就是见外了。”
  左仲仪的确跪不下去了,只好拱手为礼直道谢,并未恃功臣而骄,倒让李卫心服不已,对方果然识得大体。
  弘历笑道:“把豪气拿出来,莫因我当了皇上即生疏了,那多可惜。”
  左仲仪应是,淡笑回应。
  弘历笑道:“我那‘乾隆’帝号如何?其实我也想过,你称‘仲仪’,‘仪’者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之‘仪’吧,朕总也是皇上,总该列在你的前头。故取了两仪之前即‘太极’,而,太极’即是‘乾坤’阴阳之意,有你两仪发光发力,乾坤必旺,故取‘乾隆’也。”
  左仲仪怎知对方取帝号竟把自己算进去,如此倒也亲近了许多,拱手道:“臣必鞠躬尽瘁,护持乾坤昌隆。”
  弘历笑道:“好极好极,尤其你生财之道,是我最为欣赏者,他日倍重之处仍多。”
  李卫道:“左爷武功亦是一绝,肯为皇上效命,实是大清之福。”
  弘历笑道:“是极是极,待先帝丧事办妥,你我得好好长谈,共商富国强道如何?”
  友仲仪道:“臣随时候传。”
  弘历笑道:“毋需臣来臣去,兄弟相称始妥。”
  左仲仪拱手道:“在京城忒也不妥,回江南,臣倒可遵旨。”
  弘历笑道:“那好,朕总对江南情有独钟,他日定去。”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卫见双主关系匪浅,知已达无所不谈地步,始奏道:“皇上当知先帝乃受刺客杀害,仍得追捕凶手,以替先帝雪仇,奴才且得负责皇上安危,离开不得,追凶任务何不托付左爷行之,以其武功机智。必能查个水落石出,速着凶手。”
  弘历额首道:“皇阿玛之仇,必将报复,且请左兄助一臂之力,至于我,还得等治丧毕方能行动。”
  左仲仪虽知此事必和吕四娘等反清弟子有关,查下去恐要牵扯出漕帮,然节骨眼怎可拒绝,拱手道:“臣当尽全力追捕,但皇上放走了弘皙的确不妥,此事和他有关。”
  弘历诧道:“是他搞的?”
  左仲仪道:“他耍不出名堂,而是法醒,他藉故将朝廷高手引往江南,使刺客有所机会,故法醒才是乱源,得全力追击。”
  李卫道:“奴才正是此意,皇上,夜长梦多啊。”
  弘历当机立断道:“朕原想在登基之初不想血腥相向,然此事涉及先帝岂可松手,且全力追击法醒等恶徒,至于弘皙,抢着敢再和法醒往来,联必不饶他。”
  李卫拱手道:“皇上英明。”
  弘历转向左仲仪道:“左兄,一切先委你查办,莫让恶徒逍遥法外。”
  左仲仪拱手道:“臣尽力而为。”
  弘历随即抓下腰际玉佩道:“这玉佩当得金牌令箭,只要抗旨先斩后奏,有任何事,朕挺着你。”
  左仲仪知受重用,谢恩收下,道:“臣必全力以赴,时不宜迟,臣先告退。”
  弘历这才依依不舍说道:“去吧,日后再好好相聚。”
  左仲仪深深拜礼而退。
  弘历瞧得失神,喃喃说道:“他总让人觉得浩潮无穷,似潜龙飞虎,任何事都难不倒似地。”
  李卫道:“那是武功使然,皇上除了武功,一切皆胜过左爷,且君临天下,所向无敌。”
  弘历道:“除了武功,我也未必全赢得他,有时候总觉得他来当皇帝,恐也轻松愉快,不若朕现在觉得肩头沉重。”
  李卫道:“皇上英明,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未来您能游刃有余。”
  弘历道:“希望如此……”知丧事重要,改口说道:“走吧,且走一步是一步。”
  在李卫引领下,弘历始再往圆明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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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追 击
 
  左仲仪甚快掠往西角巷和丁幻,青逸飞会合。
  闻及弘历登基,且主人无碍,丁幻终嘘喘大气:“押对宝了,圣帮可维持数十年声势不坠。”
  青逸飞笑道:“一切努力,终有结果啦。”
  左仲仪笑道:“恐也不敢想能维持多久,俗云伴君如伴虎,凡是大意不得。”
  丁幻道:“弘历又非昏君,且以圣爷能耐,早让他信服,故圣帮准能发扬光大。”
  左仲仪道:“稍稍陶乐即可,莫要真的醉了,弘历刚接班,凡事不稳,得先收拾法醒一脉才行,可见着他们逃往何处?”
  丁幻道:“早探出位置,躲在西城附近伏牛窟,那里原是道家庙修地,法醒妖僧选得该处,想掩入耳目。”
  左仲仪道:“文觉一派未追去?”
  丁幻道:“被甩开了,现在就去,还是要调集大军再行动?”
  左仲仪道:“大军一动,必定泄秘,且法醒武功也非常人能对付,咱去把他挖出来,粘杆处若发现,必定追击,反正仍在京城范围,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了幻笑道:“那最好,整人不损己,妙招。”已想妥诡计,抓起大包东西,引着主人及青逸飞潜往城西。
  虽是清晨、戒备仍严,然左仲仪有玉佩护身,轻易出得西城,复往近郊伏牛窟潜去,行约数里,只见得荒郊凸出山丘,状若伏牛,居中且见庙宇传现闪闪淡光,荒凉中见清温别有一股仙佛灵气。
  青逸飞道:“他们未免大胆,逃亡之身,还敢点灯?”
  丁幻道:“他们怎认为自己在逃亡?何况原即有灯,现在熄了,岂非更引人注意,那叫虚张声势。”
  左仲仪道:“不管如何,你确定法醒躲在此?”
  丁幻额首道:“不错,先前已见他们一路奔来,自以此为藏身处,再则我等混京城也够久,早探出法醒在此处有个窟,是地窟,从八仙庙后方一直挖到山区,不知者根本摸不着边,可见着我背了一大袋东西?这可是从军火库摸来的轰天雷,放它几颗,准让对方吃不完兜着走。”摸摸背包,信心十足。
  青逸飞笑道:“可好极了,这一轰,恐也把京城给惊动了,十万大军一来,法醒有得受。”赞赏连连。
  丁幻笑道:“哪里哪里,全是主子教导有方,现全派上用场啦。”
  左仲仪道:“逼出对方再爽不迟,有了轰天雷倒也省事,唯对方既躲在此,必定放哨,咱小心潜去。”
  三人已逼近不及半里,藏入长草区,边窥边潜行,随又逼近百丈,已见得两人伪穿道袍之僧人,藏于古松上监视。
  左仲仪不禁皱眉:“古松孤立耸天,四处无邻草树木,想近身,恐易被发现。”
  丁幻亦有难色:“尚差三十丈,潜去或可行,但要弄得无声无息,恐甚困难,或得采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他们再抢攻我的皂。”
  左仲仪正在盘算可能性。
  育逸飞忽尔说道:“我来。”抓出两颗算盘子,瞄准对方,准备开打。
  左仲仪这才想及对方乃暗器高手,或能一击奏功,尚未想定,青逸飞已喝道:“小子接着跌落身体。”两道青光突地射出,一闪十数丈,快逾电光。
  树上暗哨察觉,登要喊出,谁知暗器犀利,直中咽喉,两人闷呃一声,直往下栽。
  左仲仪已得到了暗示,强功顿展,掠前抄住一名,另一名则在两丈远,抄人已是不及,登时发掌托去,总算将人托住,丁幻赶来,将其身躯抱住,罩于草堆,为免后患无穷,一指截其死穴,了其性命。
  左仲仪见手中之人咽喉被击中,已断气,不再理会,丢弃一旁,四处瞧瞧,并未引起注意,知暗算成功,丁幻已在招手,他则引着青逸飞仍往八仙庙潜去。
  及至近处,庙中道士已做早课,三三两两诵经持咒,一副悠闲。丁幻暗示这批是真道士,不必理会,三人遂绕到后院,发现奇特石板等物,丁幻暗示即是出入口,且不只一处。
  左仲仪盘算后,丁幻,青逸飞各负责一处,他则负责两处出入口,三人散开,偷偷将轰天雷埋于该外,丁幻迫不及待,已点燃引信,躲向远处。
  轰然巨响,地动山摇,出入口被炸得粉碎。
  地底传来一阵哀嚎,且现慌急叫声:”决往左侧,敌人来了左例正是青逸飞守候,乍见石板已动,猛地将引信点燃砸去,又是轰声震天,惨叫连连。
  地底凶徒慌了手脚,四处逃窜,那法醒妖僧知杀军已至,怎敢停留,猛地下令往南方洞穴挤去,杀出一洞以求活路。
  左仲仪正守在南方,乍见大批杀手和尚冲出,暗道:“莫怪我心狠手辣了。”知不除他们,后患无穷,终仍把轰天雷引燃,炸得十数人肢离肉碎。
  法醒妖僧趁乱冲出,左仲仪早有防范,猛又将轰天雷砸去,轰然暴响,法醒被震弹了十余丈,掉落地面,他却借着护体神功挡劲,受伤不深。
  赫见左仲仪,怒火大炽:“原来是你这小瘪三。”怎肯放手,猛地欺前扑来,身若电光石火,连闪再闪,相隔二十余丈,却若跨坐即至,引掌即劈。
  左仲仪知他功力深厚,不敢轻敌,倾全力封掌反击。
  砰然巨响,双方四掌互击,随即反弹错开,左仲仪连退了三步,双手麻疼难挡。
  法醒则退两步,一脸诧讶,对方武功显然比想像中高出许多,一时恐难以收拾。
  忽见丁幻,青逸飞已围上来,其手中仍有轰天雷,不断炸伤弟兄,且城区大军已动,千头乱现,再战下去恐也赔上性命,登时大喝:“别战啦,快退。”引掌开路,先行掠退,后头喇嘛杀手一有机会亦拼命逃躲,然能走脱者不过十余人罢了。
  丁幻一着得手,洋洋得意:“杀得好,总也催毁妖憎七八成实力,收获颇丰,剩下一二成,总难成气候。”
  左仲仪道:“法醒未除,后患无穷,咱们追下去。”
  丁幻道:“追即追,难不成还伯他。”
  青逸飞急道:“行么?方才伏击都难奏效……”直觉左仲仪务未愈又添新伤,忒也不妥。
  左仲仪道:“见机行事吧,不追也不妥。”仍觉法醒不除,后思无穷。
  青逸飞道:“那小心些。”护着心上人,直往法醒逝处追去。
  后头官兵已至,千军万马展开搜索,简直滴水不漏。
  法醒逃往附近山区,暂且喘口气,然发现追兵仍在,不禁恼恨,当时在江南,未先收拾左仲仪,如今却败在他的手中,实是大意失荆州,然事已至此,恼恨何用,总得想法子解决目前的困境。
  找左仲仪拼命?纵能收拾他,恐也赔上半条命,在目前千军万马围捕下,凶险尚难预料,何况自己远大志向在大清江山,为左仲仪断送一切,实也不值。今夜行动可谓一败涂地,动怒只不过修养不够,自己已犯一次错误,怎能再犯第二次。
  法醒深深吸气,道声“无极神佛”,平复情绪,莫要因怒坏了大事,他原即得道高僧,在冷静后已做出了正确决定,暗付,自己暗中图谋,也只是少数人得知,何必自曝罪行,如此将对日后大不利,反正暗杀雍正者另有其人,且跟漕帮大有关系,左仲仪既然追得紧,后头又有追兵,何不引其前往那些杀手藏身段,倒打左仲仪一耙,且看对方如何收拾,至于私人恩怨,待日后有机会再收拾不迟。
  想定后,法醒突地改了方向,不往远处奔逃,却往北城附近逃串,原是他早知刺杀雍正等人马一向聚集北山某处,乘机引去,保证大功一件。
  左仲仪不疑有诈,仍强迫不舍。
  后头官兵千军万马,蜂涌围之,尤其粘杆处高手,在冷断天引导下,几乎倾巢而出。
  法醒掠奔北山后,突地支开手下,自己独自往山区一处不起眼古宅潜去,其形态亦潜亦引,十分可疑。
  左仲仪但觉异处,却未想及是另批人马,交代丁幻,青逸飞小心从事后,仍往前追去。
  古宅院那头亦传出状况,数道暗光伏击桦树丛,法醒不想闯入,低喝道:“雍正爪牙已追来,大家小心。”
  其被炸过,一身灰泥,对方竞未认出是法醒,以为是告密者,登时戒备了,忘了法醒存在,忽见数道人影掠来,其动作迅速,显然是高手,已聚齐全力想反击。
  法醒乘机绕过古宅,转掠附近藏身,心想若有机会则收拾左仲仪,若无机会,藉机脱逃便是。
  左仲仪怎知敌方变了样,仍将古宅众人视为法醒手下,既已迫近,亦不客气,凌空掌劲直劈,想引得官兵注意,前来逮人,并喝道:“歹徒在此。”厉招猛击。
  丁幻,青逸飞一力暴打暗器想抢得先机。
  古宅众人道受强劲掌风、暗器,更形忌讳,不得不全力以赴,登见强弩暗镖咻若电光石火,波波射来。
  桦树丛林掌去咧咧呼啸,镖雨咻咻琳如电,霎时打得劈劈叭叭,好不热闹。
  左仲仪的确武功过人,数掌劈去,已封住对方暗器,然却难越雷池一步,情急生智,猛地斩下人身粗树杆挡在前头,如地强弩暗镖厉害,一时难以突破封锁,嘟嘟全钉在树干上,左仲信得以追前二十余丈,丁幻,青逸飞闪在后头,亦逼前而来。
  古宅众人见状知暗器无效,只有突击,一中年妇人喝道:“杀出重围,日后再聚。”一声令下,十数人影掠冲而出,掌劲凝手,刀剑抖急,存心拼命。
  左仲仪知对方已发难,猛地将树杆砸去,双。掌凝劲再系,岂知树杆猛被劈成两半四散弹开,一中年灰衣美妇现形,瞧得左仲仪傻楞了双眼,诧道:“四娘?”实弄不清楚法醒妖僧怎变成对方。
  来人正是吕留良之女吕四娘,一向身负行刺雍正的任务,替父报仇,如今得手,自是受得反清分子的尊敬,左仲仪对她亦敬仰有加,岂知竟会兵戎相见。
  除了吕四娘,另有漕帮四小祖之石小祖石士宝,以及十数位江湖好汉,石士宝和左仲仪早有交手,知其和朝廷关系,见状冷笑:“朝廷走狗果然了招,大家不必客气,撂了汉奸,替我汉族出气。”豹眼闪动,攻招更狂。
  吕四娘怎知状况,当然杀招尽出,以求胜局。
  左仲仪眼看误会已成,暂时恐解不了,不得不迫足全劲,一式“断天断浪”暴打开来,不但迫退吕四娘剑气,更将石士宝等人逼得强招难展,左仲仪乘势掠退十余丈,喝道:“快走吧,大军已至,莫要露了行踪。”
  此举例让群雄诧楞,不知左仲仪是何用意。
  青逸飞亦认出了十余人中竟有段小芹,诧然说道:“小芹你怎在此?”怎敢再攻招。
  段小芹笑的悲怅,道:“一切全是命,只是飞姊倒戈了么?”
  青逸飞喝道:“哪有!快走啊,清兵已至,莫要被逮,我们只想收拾法醒妖僧,不会与你们为敌。”
  丁幻亦道:“无怨无仇,从何杀起?”亦已收手。
  众人诧楞中已感受对方的心意,攻招已弱。
  然石士宝对左仲仪的成见已深,冷笑道:“看是故意引领大军到来,见我等逃不了,才说这话吧。”
  左仲仪急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吕四娘半信半疑,道:“听说你一路护航弘历,杀到京城,想扶持他继位?”
  左仲仪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让弘历登基,总比其他人登基来得好。”
  石士宝冷笑道:“那就是清廷走狗,江山本就是汉人的。”
  左仲仪道:“到现在还说此话?请问时下汉人谁有资格接皇位?纵使接了,也是杀伐连连,天下至少要死一半,如此残行,岂是我辈可为?你们既已杀了雍正,仇恨已了,莫要得寸进尺。”
  石士宝冷笑道:“汉奸走狗,永远有理由。”
  左仲仪冷斥道:“不可理喻。”转向吕四娘,道:“你是明理人,侠义亦得看情势,硬要惹得天下大乱,岂是我辈行径,话说及此,能听则听,听不进去也莫怪我了。”不想多谈,喝向远处粘杆处人马:“法醒不在此,后山追去。”身形一掠,适自离去。
  青逸飞见状说道:“小芹,劝劝他们,左爷一向以汉人自居,不会背祖叛宗,他的心我懂,我的心你也该懂,暂先离去,来日再解释会不迟。”拜礼后,已引着丁幻掠身而去。
  段小芹当知其心性,轻叹道:“飞姊之心,我怎不知?”转向吕四娘,道:“飞姊亦曾跟我相处,只是没有机会收拾雍正罢了,她不可能倒戈。”
  吕四娘叹道:“看来我们是误会了……”待要引入撤退,谁知那潜伏暗处的法醒心有不甘,突地喝道:“他们就是刺杀雍正的叛徒吕四娘,石士宝等人。”说完复往暗处潜去,逃之天天。
  粘杆处人马闻言心神陡颤,追杀凶手可比任何事情重要,冷断天当机立断,大喝道:
  “逮凶手,杀无赦。”登时调来大军往古宅扑去。
  吕四娘等人虽然功夫了得,然岂能承受千军万马包围,尤其粘杆处全是高手,不到半刻,几被困住,左仲仪见状暗道苦也,转问丁幻:“附近可有路潜退?”
  丁幻道:“千军万马,有路也被堵死,除非改头换面,易装成官兵,把米藏在米缸中,再伺机躲逃,否则无路可去。”
  左仲仪道:“去弄点衣装吧。”
  —丁幻诧道:“现在还要救人?恐瞒不了冷断天。”
  左仲仪道:“顾不了那么多,他们若死了,如何向天下交代,快行动。”蒙起脸面,直扑冷断天拦人去了。
  青逸飞急道:“段小芹不能死。她是我姊妹。”
  丁幻道:“好吧,死马且当活马医。”情势紧迫,他和青逸飞不再耽搁,猛地潜入暗处,待官兵经过,迅速收拾十余名,且解丫对方衣衫,趁乱复往左仲仪潜去。
  此时却发现左仲仪不断拦阻冷断天,无暇抽空应付,青逸飞当机立断,抓过丁幻手中的衣衫,道声“跟我来”逞自离去。
  丁幻则在暗处发射暗器,直取冷断天背脊,暗助左仲仪,几道打去,迫得冷断天穷于应付,喝道:“左仲仪你敢抗命,吃里扒外么?”
  左仲仪怎敢吭声,闷着心神,仍自阻拦,招招犀利无比,只顾拖延时间。
  冷断天见难越雷池一步,更形嗔怒:“别以为蒙了脸便能掩身分,你那身打扮瞒不了人,还不快快退去,想惹麻烦么?”但觉喝喊无效只能转身喝向手下:“散开,四面包抄,不准走脱一个。”
  粘杆处人马不再单一攻击,选得方向,四散追击。
  左仲仪见状,心知缠着冷断天,阻拦功效大打折扣,终放弃,掠往左近松林,尽是载击最为迫近群雄者,能拖多久是多久。
  幸群雄已听及青逸飞劝告,匆匆换穿丢来之服装,冒充官兵,待双方交战后混入敌阵,藉此蒙混潜逃,总算未再遭受强攻劲击,目标渐失。
  忽见西南方杀出另一批反清份子,引得官兵大乱,调头回杀。
  冷断天已难寻着吕四娘等人,只好下令将目标困往西南叛匪,不断地喝着杀无赦,自己一马当先追击,但觉得漕帮分子居多,冷笑道:“江南叛贼敢在京城造反,该杀。”有了确定的目标,杀得气焰高涨。
  左仲仪不想惹事,见双方已乱,该是收手时刻,喝着丁幻掠入丛林,潜往隐秘处,原想探查青逸飞的下落,却觉无迹可寻,只好作罢,唯考虑法醒行迹,遂又移往高处监视,法醒却早已无影地踪,想是乘机溜了。
  丁幻道:“妖僧倒是聪明,浑水摸鱼逃去了。”
  左仲仪轻叹道:“看来只有日后再收拾,你有空去探法醒下落,我则回去和逸飞会合,她知道该在何处会合。”
  丁幻诧道:“你要进城?”
  左仲仪道:“不进城,岂非前功尽弃?”
  丁幻道:“可是你暗助吕四娘,传到了乾隆耳中,恐也不妙,冷断天必定会说,且加油添醋。”
  左仲仪叹道:“那又如何?弘历若顾情面,总该放我一马,否则躲到何处,照样无效,倒不如当面解决。”
  丁幻叹道:“可被石士宝这干人害了。”知逃不了,只好送着主子往城区潜去,待其进城后,始再探往法醒消逝处,以寻消息。…至于后头现身反清分子,亦只虚晃一招,在见及吕四娘等人脱困之后,亦全数化整为零逃去。
  冷断天只收拾了六七人,却未逮着头领,气地哇哇大叫,追杀不断。
  半晌已过,反清分子几已逃去,所剩二三人见情况难脱身,竟然自裁了断,以免泄底,官兵已无线索追捕。
  冷断天气怒难消,骂得左仲仪几句:“都是你坏的好事。”知逮人无望,只好命令搜索及封锁百里要处,免让对方走脱,心念转动中,计策上身,冷邪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庙。”
  但觉青逸飞引走那女的,正是胡同旺兴赌坊段天城之女段小芹,其既已走脱,回头逮他老子逼供,不怕他不说。
  想定后,心神甫定,冷断天不动声色,故做搜索状,暗中调遣人马,渐往胡同方向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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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烈 女
 
  国丧期间,旺兴赌坊生意较为清淡,只聚得两桌开赌,然么喝声仍未减,厮杀激烈可想而知。
  段天城孤坐柜台旁,两眼无神,心头只顾着女儿安危,毕竟他乃吕留良部属,搬来京城开赌坊,除了筹钱,最大目的仍为反清,如今女儿竟也卷入,且杀了雍正,如此重罪,朝廷岂肯罢手?难希望吉人自有天相,能逃过此劫。
  陆陆续续有消息传来,反清分子似已脱困,段天城正待嘘口气,忽见木门已被端开,叭然暴响,吓得在场诸人楞着,保镖正待上前盘问,岂知大群粘杆处的高手鱼贯而入,手持利刀,逢人即押,迫得段天城不敢行动,喝道:“别乱来,是官爷。”虽自己有后台,但总觉此次不一样。
  冷断天已冲入,冷道:“谁是段天城?”
  段天城道:“我是,爷是……。”
  冷断天冷道:“段小芹是你的女儿?”
  段天城暗道要糟,道:“是……”…”冷断天冷笑道:“带走,封了这间烂赌场。”
  一声令下,大内高手蜂涌而上,逮人者逮人,端椅者端椅,遇有稍稍反抗,登以利刀伺候,妻时伤得两保镖,已无人敢再拦阻。
  段天城知大势已去,喝道:“莫要轻举妄动,我去去就回。”束手就缚。
  冷断天冷笑:“要他的命,叫段小芹来换。”说完押人而去。
  赌客怎敢再赌,抢得桌上银两后仓惶逃离,几名保漂还算忠心,道此巨变,已分头求援去了。
  段小芹和青逸飞已脱离反清阵营,各自躲藏,青逸飞自侍在京城关系良好,且在亿嘉票局鄂龙庇护下,应不致出错,故又潜回城区,躲在鄂龙别馆中,此馆位于青巷秘宅,不易引起注意,青逸飞当年来过两次,如今情急,只好从权用之。
  然大气末喘几口,忽又闻及父亲被逮消息,段小芹已然焦切,急道:“不能让我爹受苦,我得出面换回他。”
  青逸飞道:“怎么换,你去了,还不是赔上一命,待我想想段小芹慌声道:“无法可想,干了此事,我早有牺牲准备,别再连累爹才好。”
  青逸飞道:“找左爷试试,他和乾隆关系不错,可能可解决此事。”
  段小芹叹道:“难了,杀了雍正,父仇国恨下,谁能解得了。”
  青逸飞道:“当真是你杀了雍正?”
  段小芹道:“正是……”
  青逸飞诧然道:“以你的武功,怎么近得了雍正?”
  段小芹道:“大内高手戒备,连吕四娘亦难近身,我是冒充雍正爱妾乔氏,乘他服下金丹淫药时,认不出谁是谁之际,在床上把他给宰了,吕四娘等人是后头搔扰,虚张声势,以便救我出来罢了。”
  青逸飞又楞,此计原是当年玩笑谈及,没想到她却如法炮制,其牺牲者实太大,道:
  “芹妹当真恨雍正入骨?”
  段小芹冷森道:“当年他杀了我娘,罪有应得。”
  青逸飞知此恩怨,暗叹雍正若不抄吕留良一脉,也不会种下恶果,然段小芹既是真正凶手,解此仇恐也不易,道:“你和雍正发生关系?”心想若留下龙种或仍有解。
  段小芹道:“没有,他在脱我衣服之际,一刀即取他性命,至于乔氏小妾一并杀了,原想造成自相残杀之态,谁知雍正服了药,老命残长,胡乱惨叫几声,引来大内高手,事情始穿帮。”
  青逸飞道:“有人见着你?”
  段小芹道:“见着了。”
  青逸飞道:“如果把你当成了另一妾或宫女,或许可蒙混段小芹叹道:“我能么?变成凶手妻妾,叫我如何见人?”
  育逸飞眉头一跳:“说的也是……”脑门转处,道:“看来只有找左爷帮忙,另想办法救你爹了。”
  无计可施下,两人只好做此安排,时不宜迟,两人随即偷偷潜探深巷,但觉并无异样,始敢潜出,摸往预定会合地西角楼。
  然深巷未定完,青逸飞顿觉不妙,怎不见人,不见野狗野猫等物,难道另有埋伏。”哪顾得自己,算盘子扣在手上,登往敌方射去。
  段小芹更急,抽出利刀,极力抢攻。
  忽闻一声虐笑,天空罩下了天罗地网,任两女如何滚地躲闪,仍不敌巨网罩身,几个照面,纵能伤得数名高手,仍被活擒。
  那虐笑声正是冷断天,他早盘算段小芹和青逸飞过从甚密,而青逸飞又是鄂龙以前的帐房,在监视左仲仪无效下,他将主意盘算至鄂龙的身上,在不断放出段天城被逮消息后,又在鄂龙所有的别馆布下重兵,果然料事准确,将两女成擒,立了大功。
  青逸飞喝道:“我无罪,为何逮我?”
  冷断天邪笑道:“济助朝廷重犯,岂会无罪?说不定还是同谋,带走。”
  一声令下,大内高手蜂涌而上,提着重筋,将两人押回刑部大牢,准备奏请皇上亲审,断及左仲仪后路。
  弘历甚日得知了消息,吓得两眼发直,他虽在守孝,重要奏折仍得批示,故抽身前往御书房批文,谁知李卫,冷断天同时奏及青逸飞,左仲仪涉案,青逸飞甚至被逮入狱,如此突冗巨变,实轰得他脑门隆隆沉沉,一时难以接受,直道:“查清楚了么?查清楚了么?”
  李卫道:“查清楚了,凶手是段小芹,青逸飞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段家原是吕留良余孽,潜伏京城即为行刺先帝,青逸飞,左仲仪且联合救助反清分子,已罪证确凿,为大清江山着想,得斩草除根。”
  弘历叹道:“怎会,怎会?左兄为扶持联登基,一路拼命,你我有目共睹,他若想行刺,放着不管不就得了……”
  李卫道:“此一时,彼一时,他可能想赐恩,以得到宠信,然后计划另一波反清任务。”
  冷断天道:“今晨若非左仲仪阻止,早将一干妖孽成擒,包括法醒妖僧,可惜全被他坏了大事。”
  事实听来似已罪证确凿,然弘历怎肯相信如此忠心之人会另怀鬼胎,尤其自己对青逸飞情有独钟,怎忍心一刀杀了她,挣扎中已做决定,道:“让朕问个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才好……”
  李卫急道:“皇上,切勿感情用事。”
  冷断天道:“此正是瓦解江南势力时刻,若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弘历摆摆手道:“不必多言,先把人犯提来,朕亲自询案,自有案夺,且把左仲仪一并找来,朕也要问个清楚。”
  李卫、冷断天无奈,只好依令行事,除了传令左仲仪,且将青逸飞,段小芹父女押往粘杆处独居牢房,始迎得了皇上亲审此案。
  牢房空荡冷森,除了临时抬来之虎皮金龙椅外,清一色的铁灰刑具,三名人犯被烤锁石墙,虽显狼狈,但未行刑,衣衫仍算完整。
  弘历乍见青逸飞,姿容仍在,感触甚深,轻轻一叹:“青姑娘怎趟入此事?实叫人不解。”
  青逸飞虽见弘历穿上了龙袍,有模有样,然既已对立,先前感觉全失,冷道:“当了皇上即可任意逮人么!”
  李卫冷喝道:“住嘴,你助叛乱凶手,罪加一等,还敢口出恶言,要我割了你的舌头么。”
  青逸飞冷笑道:“谁又是凶手,拿出证据。”
  冷断天道:“外头有指认者十余人,你们赖不掉。”
  弘历道:“别再多言,朕来审此案。”李卫,冷断天退开,弘历又怎敢草草结案,弑父之仇且得查明,于是问向段小芹:“是你杀了先帝?”
  段小芹冷哼,不愿回答。
  段天城急道:“绝无此事,小芹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怎么可能是凶手?”
  弘历道:“不是凶手,怎跟吕四娘等人一伙?”
  段天城道:“全是谣言,小芹乖巧,怎么可能和他们同伙,皇上明察。”
  然弘历招来当时的守卫见证,一致指明段小芹和吕四娘等人全是一伙,且涉及谋杀。若是一两人,或可串供,但十余人指认下,恐是实情,弘历不禁头疼,心上人卷入此游涡,实是棘手。
  李卫奏道:“皇上务必当机立断,免得夜长梦多。”
  弘历道:“朕会衡量。”想替青逸飞脱罪,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杀先帝,罪亟天高,实难徇私。
  情急中,忽闻左仲仪到来,弘历冷道:“隔房听审,朕要一一问个明白。”且想听听对方又如何说法,已然起道:“好好看着三人,未得朕令,不得用刑。”始往隔房行去。
  李卫道:“左仲仪的武功厉害,奴才挡在前头,以防万一。”
  弘历道:“不必了,在皇宫大内,他待如何,朕要单独审他,体们外头戒备即可。”
  李卫无奈,只好领旨,待弘历入隔房后,加派重兵围住四周,只要稍有异样,破门救人便是,毕竟以弘历的身手,挡他几招应无问题。
  冷断天亦命令手下看紧三囚,免节外生枝,自己则配合着李卫困守外围,以防猝变。
  左仲仪一身汗尘未拭,显得疲惫,见及弘历,仍下跪行君臣之礼,绝无托大之态。
  弘历叹道:“仪兄,这又怎么回事,让朕太难堪了吧。”
  左仲仪道:“一切全是误会,皇上明鉴。”
  弘历道:“怎么会是误会?十数人指历历,看是假不了,就杀先帝何等罪行,何苦趟进来?连青姑娘也参一脚,迫朕走投无路。”
  左仲仪叹道:“臣愿以皇上所赐玉佩,换得他们三人性命……”说完交出弘历先前所赐翡翠玉佩。
  弘历道:“杀先帝罪状,岂是玉佩能抵,若能,朕早放人,朕无法向李卫,皇族,天下百姓交代啊。”
  左仲仪道:“事情并末像皇上想像严重,先帝应是服下了金丹和乔纪翻云覆雨立崩,吕四娘等人只是凑巧赶来,其应中了法醒毒计,皇上是明眼人,应可瞧出端倪。”
  弘历暗楞,先帝死于床上,的确有服用过多药量之态,且和乔纪全为裸体,此事极为机密,乃顾命大臣张廷玉偷偷告知,在考虑先帝名誉下,已以善终对外宣言,并绝口不提乔纪一事,至于追杀吕四娘等人,乃以逆谋造反罪名,只要说及对方想杀君,不必言及得手与否,已足可抄家灭族,谁知左仲仪竟了若指掌,难道当真涉案么?
  弘历冷道:“你又怎知乔纪一事?”
  左仲仪道:“此事和理亲王密不可分,其唯恐天下不乱,早暗中传遍京城,是公开秘密。”
  弘历诧道:“又是弘皙,简直胡来。”
  左仲仪道:“皇上连弘皙都饶了,难道不肯饶过他们么?”
  弘历挣扎不断,叹道:“我饶弘皙,是因为他是皇族,且在朝廷巨变,为求安定下始饶他,这和反清乱党有天壤之别,如何饶得。”
  左仲仪道:“得民心始得天下,先帝当年错杀吕留良一脉,终引来今日因果,皇上可不宽宏大量,化去此恩怨,娜将是大清之福。”
  弘历叹道:“有时实不知你是敌是友……,怎助我登基,却又暗助反清乱党?”
  左仲仪再次叩头:“臣之忠心,无庸置疑,数十次护君,千百里杀敌,何曾皱过眉头,唯想替皇上解去反清之结,故始放走了吕四娘等人,绝无私心之处。”
  弘历目光一闪,此话似已动了心坎。
  左仲仪道:“以臣下与皇上的关系,自可雄霸天下,无惧于任何帮派的挑衅,臣又为何甘冒叛逆罪名惹上此事?唯一理由即在解冤,毕竟先帝已崩,纵有凶手,也是极少数几人,如今大事追杀,岂非形成对峙,届时满汉冲突再起,国家陷入一片温乱,非大清之福。”
  弘历目光迫紧:“问你一句,朕要你死,你可听命?”
  左仲仪道:“平白无故,自该据理力争,若皇上确有难言之隐,又如今日,臣之性命可换回三人,请皇上赐死吧。”
  弘历目光犀利,想看穿对方,左仲仪倒是视死如归,尤其跪得中规中矩,从未逾越君臣之礼,终让弘历折服,叹道:“罢了罢了,若非你,朕又怎能登基,以你的功劳,实毋需对我如此尊敬,而你却做到了本分,忒是难得,朕宁可相信你所做所为,金是为朕着想。”
  左仲仪暗暗嘘气,终于逃过了一劫,拜礼道:“皇上英明。”
  弘历道:“起来吧,发生如此棘手事,总得替朕拟个解决办法。”
  左仲仪三叩谢恩后始敢起身,至于玉佩,弘历并不想收回,只好留下,道:“人犯既已逮来,关他几天,日后找个理由释放即可,如此对李卫亦有所交代。”
  弘历道:“请青姑娘也一起关起来?”
  左仲仪道:“不只是他,罪臣也该一并留在牢内,否则难以信服众人。”
  弘历额首道:“希望朕未看走眼,否则实在辜负我了。”登时下令:“来人,扣住他。”
  李卫得令,立即推门而入,抓一手拷,将左仲仪拷上,并对其武功,随又拱手拜礼道:
  “皇上明察秋毫。”
  弘历道:“事情仍有疑点,联要亲审,在未做出裁决之前,不准对一干人犯无礼。”
  李卫大方应是,毕竞只要逮着左仲仪,后患已除,剩下只是时间罢了。
  冷断天忽又奏来:“禀奏皇上,臣下有一名弟兄可指认段小芹当时的确在场。”
  左仲仪暗道苦也,粘杆处人马未免无孔不入,死不罢手,如若能明确指认,恐连弘历都无法徇私,偏偏弘历又想弄清事实,道:“人在哪?找来当面对质。”
  冷断天道:“已在隔房候传。”
  弘历道:“过去看看。”大步先行。
  李卫为求当面对质,’亦把左仲仪押往隔房。
  青逸飞,段小芹见及左仲仪身带铁拷,一颗心已往下沉,暗道完了,今日劫难,恐难逃脱。
  左仲仪只能暗示稍安勿躁,然效果不彰,两女仍是花容失色,一脸的不安。
  弘历不敢瞧向青逸飞,故意瞧往一左腿受伤,绑巾条,撑着单拐之中年护卫,道:“你就是证人?”
  那人登时应是,想下跪叩头,却因左腿受伤,行动不便。
  弘历道:“免礼,说吧。”
  那人说道:“奴才张春枝,当时任圆明园第三班护卫头领,负责先帝安全,那夜突然传出先帝叫声,奴才一马当先冲入,见着一名女子裸着身子,正在杀猫先帝……”
  弘历道:“那名女子是谁?”
  张春校直往段小芹指去:“就是她,奴才之伤且拜她所赐。”
  弘历暗骇,李卫,冷断天登觉虐喜终有较明确指认。
  左仲仪,青逸飞暗道要糟,却无计可施。
  段小芹冷目瞅紧,神情显得森静,似若回光反照,视死如归。
  青逸飞不甘受困,冷道:“胡乱指认,想诬赖么?”
  张春枝冷道:“岂敢胡乱指认,奴才既见她裸身,早将她身子瞧个一清二楚,混乱中仍见着她左胸脯有块指粗淡青胎记,是也不是,脱下来瞧瞧便知。”
  众人闻言,一一动容,段小芹更若死灰,冷断天却打铁趁热,直往段小芹扑去,厉爪一扯,唰地一响,段小芹左襟裂开,露出洁白的胸乳,上头果然见及淡青胎记,众人再次哗然,显已罪证确凿。
  段天城岂肯让女儿受辱,厉道:“这是大清王法么,如此毁人名节,天道安在,我跟你们拼了。”双手扯得镣拷嘛叭响却无法解脱,只能勾着双脚想撂人,却无济于事,越是嚣叫,越觉悲疼,两服含泪。
  冷断天见状,一指截住段天城的穴道,斥道:“皇上身前,岂容你鬼叫,再叫,割你舌头。”
  段小芹突地不怒反笑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不错,康正老贼是我杀的,谁叫他毁我名节,还联合乔纪来虐待我,他死有余辜,此事只有我知,和我爹,任何人无关,弘历你自认明君,敢嫁祸他人,我做鬼也饶不了你。”说完狂笑,突地嚼舌自杀,咬得满口鲜血,状若厉鬼。
  此举引得众人大骇,青逸飞,左仲仪急欲抢救却难成愿。
  李卫,冷断天亦措手不及,唯弘历急道:“快阻止她自杀。”
  李卫乍醒,强势扑去,然人慢了一步,段小芹舌根已断,鲜血直涌,任李卫点穴仍止不住,喷得一身血红,好不骇人。
  段小芹且若厉鬼盯死弘历,瞧得他心慌慌,不知所措,只顾喝着快救人,却无法可救,眼睁睁瞧着一名少女香消玉损。
  左仲仪岂能料到此事,为和弘历有了协定,此事应可善终,谁知段小芹在见着自己被扣押,恐想及生机渺茫,随又出现张春枝指认,以及冷断天撕衣受辱,任何女人恐亦难以承受压力而选择自杀一途。
  左仲仪不禁自责,百密终有一疏,实是老天捉弄。
  李卫见情势混乱,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奏道:“禀皇上,段小芹既已承认杀先帝,罪证确凿,一干共犯难逃死罪,请一并处置。”说完抽了利刀,只要皇上吭一声,立即斩下人头,让其毫无后悔机会。
  弘历却已咳怒,喝道:“大胆,还不快把人松铐。”
  李卫诧楞道:“皇上,他们是叛逆重犯……”
  弘历仍喝道:“还不快松拷,要他们吊死墙上么?”
  李卫虽强,却不敢擅权,闻言只好听令,将三人解下,青逸飞,段天城齐往段小芹抱去,直唤其姓名,段小芹睁得最后一丝垂死目光,瞧向父亲及青姊,由于断舌无法言,只能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终含悲而去。
  青逸飞感受其心灵想法,大约想表达希望以其一命换得众人安全,且表示希望她的死能终结雍正这段公案,青逸飞想来更形悲痛,抱着她励泣不已。
  弘历瞧得心酸,道:“厚葬此女,释放他们。”
  李卫诧道:“皇上……”
  弘历斥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此女是先帝爱人,要我鞭她尸体么?”李卫登悟,段小芹既然能裸身见先帝,关系恐也匪浅,纵使段小芹杀了先帝,充其量只是情杀,如今人已死去,若再鞭尸,忒也无理,毕竞雍正是否仍爱着她,谁亦难料,弘历下此命令总也不过分,当下间叹,听令行事便是。
  弘历随又转向在场的诸人,冷道:“此事不准外泄,否则人头落地。”说完大步踏去。
  众守卫齐声应是,皇上命令,何等威赫,众人纵有天大的胆子,岂敢再吭一声,皆喋若寒蝉行事。
  李卫冷哼一声,终把左仲仪手拷拿下,并解其穴脉,冷道:“别忘了这是皇赐,你好自为之。”
  左仲仪道:“我了解,请准领得段小芹尸首,也好厚葬她。”
  李卫暗付皇上既然下令,谁也抗命不了,既然其愿接手,到省了麻烦,遂点头道:“收拾收拾,从后门出去。”
  左仲仪拱手为礼,不再言谢,蹲身下来,安慰段天城,青逸飞节哀,随即解下外袍,将段小芹裹住,抱于怀中,适自离去。
  青逸飞扶着段天城,紧跟其后。
  冷断天眼睁睁瞧着三人离去,心头一阵空虚,道:“难道就此不得追究杀害先帝凶手?”
  李卫道:“至少无法追究左仲仪,青逸飞二入,皇上根本狠不下心,追究亦是枉然。”
  冷断天道:“左仲仪到底是何居心?他当真忠于大清皇朝?”
  李卫道:“我也不知,瞧他一路拼杀弘哲手下,护持弘历登基,此事恐也不假,唯其暗助反清分子,实令我不解。”
  冷断天道:“是否墙头草,不愿得罪漕帮以及汉人?”
  李卫道:“若说只顾不想得罪,那干脆躲开不沾此事,岂非落个清静?”
  冷断天道:“那他是有意暗助,其心更可议。”
  李卫叹道:“不必瞎猜了,左仲仪又如皇上,皆是足智多谋之人,其心思非我等所能了解,此事交由皇上处理即可,我等只能从旁监视,毕竟圣帮三代皆和朝廷保持良好的关系,左仲仪恐也不敢造次,咱莫要急人先坏事,惹得皇上不高兴,被贬到边疆喝冷风,明的说即是‘静观其变,打蛇随棍’。”
  冷断天道:“属下明白,但难道因此,不再追击反清乱党?”
  李卫道:“当然要查,只是莫在节骨眼里,让皇上知道,只要咱先查明,皇上想动时,立即派上用场,这才是上策。”
  冷断天道:“当奴才,总是忌讳多。”
  李卫爽声笑道:“那也得找对主子,像那扶持弘皙者,此时连奴才都当不成,你我该知足啦。”
  冷断天想想也对,心神顿朗,转向手下,交代办事,至于有关段小芹的事件,百般叮咛,大内高手一一铭记于心,免得掉头。
  左仲仪依照段天城指示,将段小芹葬于城郊北峰一处名为无忧岭隐处。
  段天城悲切直道只在小芹十岁时带她来此一趟,她即爱上此处,岭高近云,临此处直若小鸟飞翔,无忧无虑,因而得名,段小芹每一有空即往此奔,可见其心灵深处,何其向往自由飞翔。
  青逸飞亦曾跟她来此三次,神游佳景,两人皆化天真仙女般无邪自在,如今天人两隔,不胜烯嘘。
  葬礼已毕,左仲仪亦劝得段天城止住悲哀,道:“前辈收拾收拾,回到江南吧,此处不宜多留。”
  段天城道:“岂能说走即走,我要留下来陪小芹,她孤苦伶仔,生即可怜,死后怎可丢下她?”
  左仲仪叹道:“她原可不必死的,只怪我处理不当……”
  段天城道:“你也尽了力,一切全是命……”
  青逸飞道:“若有机会碰上吕四娘一干人,还望前辈说出实情,免得误会越结越深。”
  段天城道:“雍正已亡,一切恩怨也该了了,圣爷差点赔上自家性命,已是仁至义尽,岂能再怪罪尔等?”
  青逸飞道:“漕帮石士宝是极端分子,他一向对左爷有成见。”
  段天成道:“若见着他,老朽将尽力解释,免生误会。”
  左仲仪道:“在此先谢过,唯朝廷事不得不理,此后一切和乾隆交往,亦请另一立场做考虑。”
  段天城道:“我懂,身在商场,哪有不跟官家打交道之理,又如我开赌场,关系定要维持,对了。”心神凝重道:“我等能顺利行动,理亲王弘皙给了甚大的方便,你们该防他。”
  此事左仲仪原即知晓,但对方既关怀地说出,左仲仪亦不点破,额首道:“多谢前辈指点,在下必会小心。”
  段天城道:“你们有事即去吧,守灵一事,我来即可。”虽是孤零,却不便扰留人家。
  左仲仪顾忌弘历是否多变,实不宜久留,遂准备道别,青逸飞虽然依依难舍,但段小芹已死,徒唤无用,终再焚得一叠冥纸后,始和左仲仪告别而去。
  段天城独守孤墓,显得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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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瑜 亮
 
  勿勿数日已过。
  乾隆已办妥先帝奉安一事。
  国丧已过,京城气氛较为悠闲,未若往昔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左仲仪,青逸飞住进悦安客栈,多日来未曾离开一步,一切全以大内为目标,除了担待皇族可能引起权力斗争外,且得防范粘杆处秘密行动,幸数日一过,始终未再遭受逮捕,两人始相信弘历言而有信,灾难已解泰半。
  是日近午时。
  忽闻弘历身跟前班小德子亲自前来传信,道:“皇上有请左爷及青姑娘至御书房一叙。”
  左仲仪当然答应,然青逸飞总觉弘历对自己仍有感情,相见不如不见,故托病回绝,左仲仪知其心意,亦表示她受了风寒,恐不便出门。
  小德子欣笑道:“左爷说了算,皇上心情不错,乃想邀您喝酒,青姑娘既然不便,下次再赴约即可。”
  左仲仪道:“多谢皇上的体谅。”
  小德子对此位辅佐大臣着实敬佩万分,当下以礼相迎,把左仲仪请将入宫。
  青逸飞暗付心上人既被请去,看来和乾隆心结已解,往后日子当较为好过,始敢开始盘算和鄂龙合作之种种计划,准备找得时间去拜访,尤其那位俏蜂腰不知过得如何了?是否依然明艳动人,勾着鄂龙不放?
  她极待证实这位曾经是情敌之俏女人,趁着空闲,已模往亿嘉票号,窥及状况。
  左仲仪被带往御书房。
  乾隆皇弘历早等在那里,见人到来,竟然起身相迎,左仲仪急忙拜礼,直道不妥不可。
  弘历笑道:“左兄怎见外了,此乃私人住处,并无文武百官,只剩小德子一干浑人,礼俗可免了,你我自可以兄弟相称。”随手一挥,小德于躲得远远,不敢稽越一步。
  在弘历坚持下,左仲仪只好从命,弘历登喝爽快,引得好友坐往左窗酒席,笑道:“虽然波折连连,总算海阔天空,我敬你一杯,此乃翠绿清泉,听说可醒神醒脑,云南土司进贡,咱来尝尝看。”
  左仲仪曾闻其名,遂和弘历互干一杯,果然清新爽口,似若薄荷酿酒,却凉口不呛,味带甘甜,确是绝口。
  弘历笑道:“清清凉凉,像女人喝的,可要换烈一点?”
  左仲仪道:“此非夜宴不宜烈酒,易醉。”
  弘历笑道:“那就主随客便,不换了。”又敬两杯,一团融始。
  左仲仪虽陪饮几杯,却知弘历似有事欲谈,遂引言道:“有关段家一事,实感歉疚……”
  弘历立即截口:“不谈它,此事已了,我也交代不得宣扬,左兄莫要挂念心头,否则如何称兄道弟。”
  左仲仪暗诧,既然不为此事,那会是何事,除了道谢外,已不知如何探消息。
  弘历再敬几杯,始渐渐露出本意,叹道:“先帝是走了,然留下问题仍在,身为人子,总该想个办法解决,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左仲仪道:“不知先帝有何心愿未了?会是理亲王等人未能臣服?”
  弘历摇头:“弘皙纵有不甘,短期内恐也发作不得,其不足虑,唯云南土司之乱,始终未能平息,此乃先帝切心之痛,实不知鄂尔泰之改土归流政策是否正确,左兄在云南设有矿脉,总该知晓当地民情,可否给朕一点意见?”
  左仲仪这才知真正主题,难怪弘历会以云南进贡翠绿清泉名酒相赐,心念转处,说道:
  “改土归流之策并非不妥,只是土司各自雄踞山头为王,在天高皇帝远之下,未必会买朝廷之帐。”
  弘历道:“就是如此,军机大臣和我曾经亲征,结果吃了不少的败仗,鄂尔泰因而辞官,可见任务之艰巨,左兄江湖门路宽,正可仰仗你经验之处,也就是说,如若左兄前去打仗,你要如何打赢此仗?”
  左仲仪诧道:“皇上该不会想征臣下出征吧?”
  弘历笑道:“若能战胜,有何不可?”
  左仲仪苦笑道:“万万不可,臣下乃以经商为主,若贸然带兵打仗,恐将圣帮基业毁于一旦,圣帮一毁数十万人将失业,相对影响数百万人生计,届时风暴可想而知,望皇上三思。”
  弘历叹道:“这正是朕的难处,否则当真征你为大将军,收拾那些野蛮土司,目前却只能听听你意见,而让野蛮土司迫遥法外,可恨。”
  左仲仪知其未敢强敌,心绪稍安,道:“其实朝廷不在兵力不足,而是无法适应当地高山地形,地物和气候,官兵一到,大群土匪躲入山区,捉不胜捉,官兵一退,他们又出现为非作歹,如此不断循环,却胜不易。”
  弘历笑道:“正如你所言,你既知状况,必有方法应付,小弟向你讨教了。”
  左仲仪窘困道:“不妥不妥,说得‘小弟’二字,折煞臣下,实是罪过。”
  弘历笑道:“此乃尊敬兄长之意,若左兄不习惯,我仍以‘朕’字相称,但此‘朕’字即含有‘小弟’之意,如何?”
  左仲仪道:“莫说‘小弟’二字即可,否则传出去,恐违君臣之礼。”
  弘历呵呵笑道:“看你是吓过头,老是难习惯你我兄弟交情也罢,日后一久,自然习惯,你且说说看,如何治理云南番邦?”
  左仲仪道:“该以其人制其人之道。”
  弘历道:“怎解?”
  左仲仪道:“以苗制苗,以土司制土司,大清军终究外行,难在此处讨便宜。”
  弘历道:“朕也想过此法,只是执行上甚因难,苗人层层相护,又怎肯听我等指挥?”
  左仲仪道:“非也,苗入亦有正义者,被欺侮,压榨者,只是未将他们联合起来抗争,故荡个徒劳无功。”
  弘历道:“左兄说来甚内行,若派你卧底,可否组织苗人反抗军,配合大清军队,一举收拾野蛮土司。“
  左仲仪暗付弘历既然亲自请托,若拒人千里亦不妥,盘算后但觉秘密进行,倒也可行,尤其那些野蛮土司,近期多少骚扰帮矿脉,总该施予教训,进额首道:“云南苗人,我长识得几个靠得使者,或可派上用场。”
  弘历闻言欣笑道:“好极;只要左兄出马,必定建功,在此先敬你几杯。”说着拿起玉棋即敬酒。
  左仲仪陪他畅饮,随又说道:;对付云南土司一事,恐得延到明年春再出兵,将较为有利。”
  弘历诧道:“怎么不立即行动?越快完成先帝心愿,岂非更妙?”
  左仲仪道:“欲速则不达,毕竟云南山多险多,冬天一到,风雪连连,中原士兵恐受不了,战力大打折扣,何不过得严冬,于春寒乍暖之际,一股作气拿阵地,将可事半功倍,而此空档期间,臣下可以回江南整顿圣帮,且暗中派人前往云南布桩,此亦即大军后行,计策先谋,方法虽异,效果却相同。”
  弘历恍然,笑道:“有道理,冬天出兵,冻都把人冻死,哪还谈何战力,便依左兄所言,军后行,计先谋,尤其你的圣帮危机未除,是该回去料理,联暗中派大军支持你,谁敢造反,先斩后奏,不信那些野心分子能作怪。”
  左仲仪道:“多谢皇上支持,臣下铭感五内,若有需要,必请求支援,然圣帮既以生意立帮,一切讲求和气生财,若无必要,大动干戈乃犯重忌,故请皇上多担待,给臣一些时间处理即可。”
  弘历恍然,笑道:“你确是不可多得之才,能屈能伸,朕该多多向你学习,毕竟治国之道和经商差不多,皆以和气生财为原则,四处开战恐也不妥,依你就是。”
  左仲仪谢言再起,两人相谈甚欢,敬酒连连,瞧得远处小德子已分辨不出谁是君谁是臣,终知左仲仪在皇上心中地位匪浅,日后得多多逢迎,千万得罪不得。
  弘历经过多日分析判断,已知左仲仪心性,的确可堪信赖和重用,纵其涉及先帝事件,然那亦以和为出发点,根本和叛国反清无关,在乾隆年代之初,又岂可任意大开杀戒,实有违“仁孝义”治国之道,自该敞开心扉,再创大清盛世方为正事,核对左仲仪这南霸天宠信有加,如此既可收为己用,且可控制南方,何乐不为。
  左仲义亦知弘历心态,他更懂得伴君如伴虎之道,自己只顾经商,则一切将无问题,若他日危及大清江山,则一切交情皆是枉然,故自始至终保持君臣之礼,不敢稍稍稽越,否则哪天弘历翻脸不认人,恐带来无妄之灾。此也是圣帮历经三帝仍能生存之道,千万疏忽不得。
  酒过数巡,弘历显得宽心,忽而想及青逸飞,急道:“青姑娘怎么未跟来?难道怪罪我么?”仍为逼死段小芹一事耿耿于怀。
  左仲仪道:“青姑娘怎敢怪罪皇上?她只是受了风寒,不能出门,若皇上坚持,臣下请她过门就是。”
  弘历诧道:“病了?怎不早说。”唤及小德子:“交代太医去瞧瞧,得抓最好药材治她。”小德子应声,登时传令去了。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皇上恩赐。”
  弘历酸味十足叹道:“可惜佳人所爱另有其人,可惜啊。”
  左仲仪怎能回话,只顾干笑。
  弘历斜眼睨来,似笑非笑说道:“不知左兄给她服下何种迷药,竟然连我都比不上?”
  左仲仪急道:“皇上乃天之骄子,岂是臣下可比拟,只是青姑娘无法适应宫廷生活,绝无鄙视之意。”
  弘历叹道:“当皇上,百利也有一弊,始料未及。”
  左仲仪道:“此和利弊无关,乃是个缘字。”
  弘历喃喃说道:“缘字?好个缘字……”睨瞧左仲仪,邪声又道:“朕倒有点觉得,既生瑜何生亮啊。。
  左仲仪道:“臣下总是‘瑜’,取名也是‘仪’变不了‘亮’字。”
  弘历哈哈笑道:“好个‘仪’字,不谈她啦,喝酒喝酒。”总觉嫉妒也该有个限度,否则怎能用人,终举起酒杯,畅饮泯嫉心。
  左仲仪则喝得心惊胆颤,没想到弘历对青逸飞钟情如此之深,此事情得好好处理,否则将是日后最大的隐忧。
  弘历畅饮半杯之多,已有醉意,忽而说及怪语:“左兄可曾听说,联是江南海宁陈家之后代?”
  此言一出,又吓得左仲仪颤心不已,此话虽有流传,却只是江湖耳言,以及皇宫大内斗争之放话,如此出自弘历之口,算是首道,实迫得左仲仪不知如何应付,道:“皇上乃正统出身,怎有此言?”
  弘历道:“是么?可是传言绘声绘影,连朕都迷惑了……”
  左仲仪道:“绝无此事,君无戏言,皇上莫要乱说,让他人听去实是不妥。”
  弘历笑道:“朕已是皇上,又待如何?”
  左仲仪道:“若传入皇太后的耳中,不妥。”
  弘历一楞道:“说的也是……皇太后钮估禄氏……宗谱写的清清楚楚,还假得了么?”
  左仲仪道:“正是正是。”
  弘历哈哈怪笑几声,道:“朕只是开开玩笑,你有空替朕查查谣言,尤其陈家种种,朕也好有个参考。”
  左仲仪道:“臣下遵命。”不敢多言,毕竟弘历此语,恐仍疑惑居多,此事实沾不得,还是避去为妙,随即引开话题,道:“江南是好风光,皇上有空可前去游览,臣必尽力招待。”
  弘历笑道:“是该下江南,迟早要下江南。”笑得甚是暖昧。
  左仲仪道:“明年初如何?待臣把云南布局妥善,皇上前去收网,自是事半功倍。”
  弘历笑道:“妙极,朕就等你好消息。”既已引题至云南土司,弘历开始询问现在云贵总督朱纲是否能胜任职务。
  左仲仪知朱纲乃李卫一手提拔,当年扬名时任职云贵总督。却因水灾冲毁良田,村庄淹没,死伤不计其数,杨名时请求朝廷拨款,然却因雍正正在催讨各地官员亏空库金,朝廷下了一道“就地筹款,自行修复”的命令,杨名时盘算后,只能向当地盐商筹款,谁知此事被朱纲告状对方贪污,经李卫加油添醋,辗转奏及雍正,杨名时为此丢官,且差点送命,朱纲终暂代了云贵总督一职至今,他若是行,岂会让云南土司器张至此?然其为李卫人马,岂可以一己之言,将其扳倒?
  左仲仪思量后说道:“朱总督镇守云南,纵无功劳亦有苦劳,如今情势末明,臣下不敢妄自评断,可否等上数月,待臣下走一遭后,再为皇上建言?”
  弘历顿首道:“就依你。”毕竟朱纲能力,他亦了解,原想藉左仲仪建言,采取换防策略,然其不便建言,且等数月后再说,毕竟已拟妥了明春始攻击,何又急于一时。
  左仲仪知弘历已现醉态,再说下去,恐是肺腑之言,然皇上内心岂能完全曝露,若他醒来后悔,自己岂非遭殃,故找得欲追查法醒妖僧下落为由,且小德子业已回返,终能顺利离由。
  待走出皇宫,始虚喘大气,那股伴君如伴虎的压力,感受甚深。
  左仲仪揣想弘历所言,总觉他对青逸飞难以忘情,若将心上人留在京城,多少形成负担,此时既取得任务,也好有个藉口离去,遂决定带引青逸飞早早返往江南,免节外生枝,想定后,直往住处悦安客栈奔去。
  青逸飞早已摸向了亿嘉票号,想探探鄂龙及文俏蜂状况,故未留在客栈,左仲仪奔入里头,赫见小德子所唤来之老太医在此枯等。
  左仲仪乍楞:“青姑娘不在?”
  老太医拱手道:“可能溜街去了,亦或另找药铺抓药,老朽来了半个时辰,并未碰上”
  左仲仪不愿谎言拆穿,遂拱手道:“多谢太医关心,青姑娘只是稍受风寒,休息几日便好,您不必等了,至于皇上追问,照实回答即可。”
  老太医无事一身轻,终拱手告退。
  左仲仪暗自嘘气,沾上皇宫大内,总觉压力,人既离去,心情宽敞了许多,遂躺在床上,等着佳人回来。
  然这一等,已从中午等到了黄昏,佳人竟毫无音讯。
  左仲仪顿觉不妙,青逸飞并非粗心大意者,纵去办事,及近黄昏,总得返回,现怎么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难道已出事了?
  左仲仪无法再躺,赶忙蹦起,四处找寻,并无任何线索,急得唤来店小二,问道:“青姑娘离去,可说了什么?”
  店小二一楞,道:“姑娘似说要去亿嘉票号,小的瞧她笑着脸,总是去换银票吧。”
  左仲仪哪顾得等待,身形一掠,直冲屋顶闪去,吓得小二摸摸脑袋,暗道:“就知他们不一样。”怎敢大意,已将房门关妥,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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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日 月
 
  左仲仪甚快找到了亿嘉票号,鄂龙亲自出迎,见面即赞佩连连:“左兄扶持乾隆登基,已传为佳话,你我合作,看是对极了。”
  左仲仪拱手回礼,客套回了几句,仍关心心上人的安危,道:“青姑娘可来了?”
  鄂龙笑道:“来过了,我要留她,她说不方便,且说想看看俏蜂腰,倒是多谢她关怀,原想陪她去,她又说不方便,只好告知在右三街金琉璃巷,俏蜂喜欢开绸缎庄,也就替她开了一间,名为‘金丰庄’,她倒挺认真,对了,有关她的事,尚未谢你呢。”
  左仲仪道:“来日再谢,我得先把她找着,京城局势太乱,她又去了一下午未归,颇让人担心。”
  鄂龙诧楞:“真有此事?逸飞是个小心的人,不该出差错,我陪你去。”不敢耽搁。引在前头,直往金琉玉璃巷奔去。
  转行三街,金琉璃巷已现,且见满街高贵古董,尤以琉璃居多,华灯初上,闪闪生光,因而得名。
  “金丰庄”位于侧角,虽非最大,却显典雅,两人快速奔去,果然见及灵艳人之文俏蜂正在打理缎匹,那金黄贴身罗裙,总把腰身点缀得风韵迷人,艳媚依旧。
  忽见左仲仪,文俏蜂亦觉诧讶:“怎么左爷也来了?真是荣幸。”
  左仲仪拱手回应。
  鄂龙等不及,问道:“青姑娘可来了?”
  文俏蜂道:“来过了,原不敢进门,只在外头晃来晃去,我认得出是她,毕竟漂亮女子不多,立即请她进来坐坐她也大方进门,问了一些有关绸缎之事,也耽搁不了多久即走了,大概想避着什么嫌疑吧。”
  鄂龙道:“她可说要去哪里?”
  文俏蜂道:“说该回去了,我要留她,她也说不方便,怎么,出事了?”
  鄂龙道:“不见她踪影。”
  文俏蜂道:“怎么会?她走的甚自然,瞧不出异样,也许绕到他处串门子,她看来甚有办法。”
  左仲仪知此处问不出线索,道:“鄂兄,咱们到别处找找吧。”
  鄂龙知事态严重,不敢耽搁,交代文俏蜂若有消息,立即回报后,已陪左仲仪四处搜去。
  然从傍晚搜至二更天,仍不见青逸飞的下落,两人已知的确出事,鄂龙不得不传令手下全力搜索,也好有个线索。
  左仲仪道:“夜已深,鄂兄先回亿嘉等消息,我则回客栈,说不定青姑娘将返回,届时咱再联络。”
  鄂龙知状况,道:“可要告知李卫,利用官方力量寻人?”
  左仲仪道:“好好一个人,乎白无故失踪,官方若能办事,早该发现异样,何况我最近和李卫有心结,且怀疑是否是他玩的花样。”
  鄂龙道:“说的也是,李卫花样也不少,这样好了,我派人前去摸摸李卫及其他官方的底子,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左仲仪道:“多谢鄂龙相助。”
  鄂龙笑道:“哪里话,她至少是亿嘉老帐房,在京城失踪,我丢不起这个脸。”时不宜迟,说完后,相互告别而去。
  左仲仪则回客栈等候,小二送来晚餐,亦无暇食用,只顾向着青姑娘是否返回,当然毫无答案,支退小二后,不禁自责太过大意,不应留她一人,否则怎会发生此事。
  左仲仪喃喃说道:“到底是谁?能无声无息地掳走她,这分能耐恐也厉害……,丁幻又不在,否则以他的追踪功夫,必有所获…”如今唯有干等,等丁幻归来,亦或等歹徒消息。
  直到三更,忽有寒光射入窗口,左仲仪早有戒备,猛切掌击寒光,破窗而出,翻掠屋顶,只见百丈处有人影闪动,毫不犹豫追去,并喝道:“阁下既已前来,何必躲躲藏藏?”
  追得更急。
  那黑影岂肯回话,拼命逃去,遇有荒宅林树即钻即躲,似知对方武功厉害,躲若鼠辈。
  左仲仪追掠三街已失去了对方的踪影,暗自解嘲,对方早防着,否则怎么连暗器都在百丈开外发射,相隔如此之远,纵是二流身手,脱逃机会亦不少。
  既然追人不着,只好作罢,左仲仪冷道:“若受损伤,必血洗贵派。”知有人传信,青逸飞至少还活着,总比毫无音讯强,选了回路,掠返客栈,那寒光原是暗镖,冷森森钉在桌上,且绑了布条。
  左仲仪将布条解开,里头写了两行字:“欲救青逸飞,往东行百里,自有人接应。”并未署名。
  左仲仪暗付道:“东行百里,会是何处?对方是谁?有何目的?阿飞那么快即被绑在百里之外?”直觉似是一个陷阱,然为心上人的安危,岂能避之逃去,冷笑一声道:“任你是谁,照样跟你周旋到底。”
  他且仔细分析字迹,瞧来不男不女,粗而不雅,显然是有人刻意伪装,查不出线索,至于飞镖亦是便宜货,附近铁铺多的是。
  既然找不出名堂,唯有听令行事,左仲仪将布条收妥,随即留下暗号,希望丁幻赶来时,能探出状况,随又收拾东西,尤其青逸飞衣物,收成一包袱,背于肩头,乘夜找来店小二,办妥退房,并给了十两银子,要他转告鄂龙,人已在百里外,不必追赶。以及丁幻上门,交代去处,小二见得十两银,一脸激情,如见思公般的猛点头,左仲仪始掠身追去。
  东行百里,次日中午已近勃海湾。
  左仲仪暗道,莫非又跟海洋结下了不解之缘?
  瞧得岸港海船遍处,感触甚深。
  忽见一艘鱼船驶来,此船不大,且稍嫌破旧;船上一名花甲老鱼夫,清理脸面皱纹连连,张着掉失门牙嘴巴笑道:“可是左公子?左仲仪公子?”
  左仲仪拱手道:“正是。”
  渔夫道:“有人请老朽来载您,快快上船。”笑得甚是满足,必是此趟利润颇丰。
  左仲仪瞧不出破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心态,掠向船头道:“可是要出海?”
  渔夫道:“差不多。”划着桨,已将鱼船驶离岸边。
  左仲仪道:“敢问前辈,是谁雇了您,要载往何处?”
  渔夫道:“一中年汉子,看是走江湖的,丢了十两银,要老朽等在这里,说是载往海外二十里,自有人接应,其他事,老朽一概不知,公于若想了解,待遇上了他们再询问,自能明白。”
  左仲仪知对方计划周详,询其无用,为赶时间,干脆抓过木桨,自行划去,这一拨行,直若飞梭,吓得渔夫又惊又喜:“敢情公子会武功,那好极。”心想二十里不久将至,及早完成任务及早收摊,故而配合掌舵,一劲飞速而去。
  未及黄昏,汪洋中忽见战船一艘,直驶过来,对方装扮直若海盗,且未插旗帜,无法识其派别。
  左仲仪知即是目标者,待靠近二十余丈,腾身掠往战船,冷声道:“耍的花招已过多,还不把人质交出来。”
  船长是位中年半秃家伙,其一脸刚劲,还算豪气,拱手道:在下董天扬,特来迎接左爷,令友在日月岛,这就带您去。”
  左仲仪道:“日月岛?是何帮派?”
  董天扬道:“暂不能言,去了便知,我等并无恶意,只是不以此法,请不了左爷,尚请包涵。”
  左仲仪冷道:“好个恶方法。”不想多说,负手背后,且到日月岛瞧个究竟。
  董天扬亦不愿打扰,登时下令张帆,调得方向,直往远处驶去。
  左仲仪原以为顶多一夜光景即可抵达,谁知战船却驶得天两夜,算算距离,恐也出洋数百里以上,必是某种秘密组织,海盗窟,不得不小心戒备。
  直至第二日的清晨,始于浓雾中见及小岛,岛上插满了幡旗,随风摇曳,显得神秘莫测。
  董天扬道:“日月岛到了。”下令舵手靠岸。
  左仲仪依令下船,延路行去,始发现这干海盗装扮,皆见前胸写着“日”字,背后另有“月”字心念一闪,诧道:“你们是前明军队?”
  董天扬笑道:“差不多。”
  话未说完,婉蜒石梯上行来一位似是前明帝王家伙,正是漕帮四小祖之一朱小全,其一向以罗祖教主自居,头戴观音兜,身置白莲花,若非另绣龙图,倒若莲花道士,白莲教尊。
  众人见及教主,登时膜拜喊道:“反清复明,朱武扬威,莲华普现,济救众生。”
  朱小全神仙般身手一掀:“平身。”群众一阵激情而起,口号宣喝不断,另有多人引燃石梯左右火台,哄地乍响,数百火台燃起,形成两条火龙婉蜒上升入山洞,邪教仪式尽展无遗。
  左仲仪见状不禁叫苦,这干人打着汉族旗号,且以反清复明为号召,总引得不少极端分子加入,若处理不妥,将若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连大清皇朝皆头疼不已,凭圣帮的力量,恐难彻底解决,很小心应付为是。
  朱小全身旁又出现了一莲袍汉子,左眼现刀疤,豹眼犀利,正是石小组石士宝,其和朱小全恐瞒着漕帮帮主潘如虎,在此另创日月岛,且拥兵自重,看来反清决心坚定无比。
  石士宝冷邪一笑:“想请你来此,可非易事,但既然来了,且让你瞧瞧日月神教实力。”双手一举,登见整岛弟子摇旗呐喊,威风震天。
  朱小全满意招着手,享受教祖滋味。
  左仲仪笑道:“的确势力雄厚,应有上万人吧?”
  石士宝邪笑道:“岂只上万人,足有三万人,全国联合,少说也有上千万人,满清狗贼岂够看。”
  左仲仪频频点头,然却知对方吹牛,此座小岛能挤上万人已了不得,除非地底另有藏兵,但纵有三万人也是日月神教极限,否则大可举旗造反,何需躲在外岛暗中活动,亦无需寄附漕帮,办得事情绑手绑脚。
  左仲仪暗道:“不管万人或三万,厮杀开来恐难收拾,大意不得,尤其这些全是狂热分子,皆视死如归,不可力敌……”决定相忍为要,道:“日月神教势力庞大,怎么可对一弱女子出手,实有失额面。”
  朱小全道:“我等是请她来,绝无为难之意。”
  石士宝邪声道:“请她来是为了引你来,你既已到来,她即任务完成,放你们团聚,有何不可。”随手一招,迳往山洞行去。
  朱小全示意手下戒备,亦引左仲仪步入了山洞。
  洞内宽敞,居中刻有日月光图,供奉白莲无数,莲花座上则为教主,仔细瞧来,竟和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一模一样,左仲仪不禁叹笑,朱元漳地下有知,总也心满意足,其死后竟还能号令天下,实了不得。
  三人绕过神殿,穿入秘道,转行半里,终现另一殿堂,清泉流水中,赫见青逸飞和吕四娘正在下棋。
  育逸飞见及左仲仪,终现焦切,急道:“你也来了?”此话隐藏两含意,一则窃喜着心上人,一则担心他竟然被引来,同为落难人,间接害了他。
  左仲仪见其完好如初,终嘘气,道:“急死我了,好端端一个人竟然失踪,叫人难为。”
  青逸飞歉声道:“我没事……”欲言又止。
  石士宝冷道:“若非四娘求情,你俩早就有事。”
  左仲仪冷道:“对诸位已是仁至义尽,怎可说此话。”
  石士宝道:“何来仁至义尽?你暗助乾隆就是不对,且用计害死段小芹,更是不对,这笔帐,我们有的算。”
  左仲仪转问青逸飞:“你未告诉他们,小芹之死因?”
  青逸飞道:“说了,他们不信。”
  吕四娘道:“也全非不信,待找到了段天城问个明白,绝不合糊。”
  石士宝冷道:“若非四娘坚持,尔等恐难见明日太阳。”
  左仲仪知多说无益道:“既是如此,且等诸位问明段天城再说,我回到圣帮,随时等诸位前来算帐。”
  朱小全闻言哈哈讪笑道:“恐难从命,左爷该知日月岛一向神秘,不能对外公开,你既然来了,就得留在此,除非我等收拾满清走狗,亦或漕帮并吞圣帮,否则难放人。”
  左仲仪诧道:“这岂非软禁?”
  石士宝道:“不错,总比坐牢优待,此已是我教恩赐,休想作怪。”
  左仲仪苦笑道:“在下从不干涉诸位反清复明,只顾经商养活百姓,诸位如此做,恐嫌过分了。””
  石士宝冷笑道:“赚钱的事,交予潜帮便可,你和乾隆过从甚密,迟早会出卖我等,得防患未然。”
  朱小全道:“除非你亲手杀了乾隆。”
  左仲仪苦笑道:“杀了他又如何,必另有人继位,如此演变下去,终没完了。”
  朱小全冷笑道:“不敢杀,即留在此,其他事看我们料理,不出几日,满清总得要亡。”
  左仲仪暗叹,转向吕四娘:“您是吕留良后代,总也明理,如此做对么?”
  吕四娘轻叹道:“孰对孰错,目前恐也难分辩,时下汉人已渐渐被满清收买,变得毫无人格,我是替家族报仇,但有关日月神教之事,也不便过问。”
  左仲仪道:“他们如此蛮干,迟早要出事。”
  吕四娘待要回话,石士宝已截口斥道:“谁蛮干?谁又要出事?日月神教弟兄个个神通广大,岂是清兵可档,莫要妖言惑众,你好好在此反省,别想逃脱,否则绝不留情。”
  转向吕四娘:“您好好劝他,要他认清事实,我和朱教主得操兵去了。”
  说完拱手,已和朱小全双双离去。
  左仲仪暗自叫苦,两人怎么变得邪理邪气,看来这码事不易解决。
  吕四娘则拱手拜礼道:“引你们来此,诸多不对,尚请包函,但段小芹之死,着实让人难解,得等他爹前来证实。否则我过意不去。”
  左仲仪道:“是你出面引青姑娘?”
  吕四娘顿首道:“没想到她如此听话。”
  青逸飞干声道:“四娘现身说有事商量,我想她和小芹有关系,即跟她走了,谁知越走越远,待觉得不对时已无法脱身,只好跟来此处,幸他们未对我做出不当之举。”
  左仲仪苦笑道:“四娘难道看不出国势已定,满清立国已超过百年,现在还谈反清复明,不觉难切实际?”
  吕四娘道:“我只管杀那雍正奸贼,至于日月神教一事,无从干涉,我来此,除了等待段天城,且暂时避难,半月一过,段天城未来,我也会走,你们只要不轻举妄动,相信看在汉人的份上,他们未必会为难两位。”
  左仲仪叹道:“你该劝劝他们,不管罗祖教亦或日月神教,加加算算也不会超过十万人,且各自为政;实非满清训练有素之敌手,贸然出征,无异以卵击石。”
  吕四娘道:“那又如何?难道要他们苟活于世—?任满清欺负?”
  左仲仪道:“政清则法明,当今盛世有目共睹,漕帮潘如虎是明眼人,他都明了一切而作安排,那和欺凌无关,若只为汉人满人之争而杀伐不断,岂是苍生之福?”
  吕四娘叹道:“难解,难解,白莲教源远流长,恐非三言两语所能劝服,一切都是天命,你也无力劝阻,在我看来,引他们去治贪官,倒不失可行之策。”
  左仲仪何尝不知激进分子难劝阻,原想利用对方关系试试,但其既然表示无力回天,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道:“既然如此,且祈天赐神迹了。”
  不再和四娘多谈,引着青逸飞四处走动,想探探状况。
  吕四娘道:“此是孤立小岛,纵能逃出山洞也难逃海域包围,奉劝两位莫轻举妄动。”
  说完叹声而去。
  青逸飞道:“四娘说的没错,她怕我犯了错误,曾带我四处转转,除有船支,否则逃无去路。”
  左仲仪道:“凭四娘江湖地位,怎么甘心与邪教混在一起?”
  青逸飞道:“你说邪,他们未必自认是邪,四娘是藉助他们才完成复仇任务,多少得尊重对方。”
  左仲仪道:“被骗来,还替她说话。”
  青逸飞脸面乍红:“我说的是真,同是女人,我了解她。”
  左仲仪道:“那你认为,半月后她若离去,会找人来救我订1?”
  青逸飞道:“不会。”
  左仲仪乍楞道:“回答这么快?且如此肯定?”
  青逸飞窘声道:“日月神教对她有相助之思,她不可能泄露此地,顶多是交代别伤我俩的性命而已。”
  左仲仪苦笑道:“那岂非坐软牢,再坐下去,圣帮江山都得丢光,尤其郭奇秀那小于还活着,左海瑞岂是他敌手?何况石士宝有意困住我,让漕帮并吞圣帮,我得出去。”
  青逸飞道:“行么?若失败,恐真的要坐牢。”
  左仲仪道:“不试怎么知道不成?咱见机行事。”
  忽有一计上心头,邪声笑道:“只要朱小全、石士宝靠近,逮了他俩为人质自可离开。”
  育逸飞但觉此招不失好方法,遂耐心等待。
  然自进此秘洞以来,已过两天六餐,石士宝,朱小全甚至吕四娘皆未再现身,送来餐点者皆是守卫小肠,两人诡计实难得逞。
  左仲仪不禁苦笑道:“他们早有防范。”
  青逸飞道:“只好另谋他法。”
  左仲仪遂往那石门敲去,传来坚厚的声音,苦笑道:“恐也有十丈厚,想打通得好几天,不如到断崖那头瞧瞧。”
  两人折返断崖处,只见崖深数百丈,下头布有重兵,蚂蚁般行来行去,海滩外巨浪涛涛,纵能潜离海滩,恐也无船可搭乘。
  育逸飞道:“难吧?除非另有救兵,否则走不了。”
  左仲仪道:“值得一试,我追来找你时,曾留了线索,丁幻若发觉,必定追踪至此,届时可乘机脱困。”
  青逸飞道:“行么?光靠他一人,怎么能对抗数万日月神教徒?”
  左仲仪道:“且走一步是一步,你且静观勿动,一切我来收拾。”青逸飞只好依他,左仲仪则探及深崖,盘算路线后,等待晚餐送来,用毕后,已慢冷月初升,天色渐晚,左仲仪深深吸气,藉着超强轻功,慢慢往高崖攀去。
  青逸飞瞧得他次次掠攀皆险象环生,且见落石仍得吸回,免砸中崖下守卫,任务实是艰巨,不禁捏着冷汗。
  过得二更天,左仲仪终于攀往崖底,赫见五步一哨,三丈一岗,根本水泄不通,尤其离岸边仍有百丈远,布哨守卫恐有数百人之多,一半向海,下半向崖,左仲仪方落崖底,已见得十数颗眼睛如豹如虎瞪来,瞧得他无所遁形。
  左仲仪顿显干窘,方才自以为神秘行动,早已落在对方的眼中,如今遭受活逮,实难自处,干笑道:“我想小便,所以下来了—一。”
  守卫头领冷道:“小便要爬此深崖?”
  左仲仪干笑道:“一时忍不住就下来了……”
  守卫头领喝道:“忍得了小便,忍不了手痒脚痒?看你是想脱逃,来人,逮住他。”一声令下,群众蜂涌欺来。
  左仲仪见事迹败露,登时先发制人,掠身扑前,放倒几个,然号角已响,远处人山人海宛若猴群,奋不顾身尽往此处冲挤,且见利箭长茅,莲花符录,火符神弹如雨点射至,迫得左仲仪穷于应付,一个不察伤及肌肤不说,连衣衫皆快烧光,终知以一敌万之苦。
  左仲仪当机立断,怎敢抢攻,猛往回掠,攀崖而上,且直叫道:“别动肝火,只不过小解而已,怎么如此不近情理。”狼狈不堪逃去。
  朱小全,石士宝亦被惊动,亲自赶来,赫见此状,讪笑不已。
  石士宝道:“好个圣爷,何时竟成落水狗,逃得如此狼狈?”
  朱小全邪笑道:“日月神岛宛若天罗地网,死了这条心吧。”乘机亦射了石块,打得崖壁落石不断,左仲仪差点倒栽地面,逃的更形狼狈。
  青逸飞见状大喝:“想伤人么?”亦从崖面拾得石块往下砸,暂且逼退教徒,左仲仪得以较顺利攀高,待数百丈后,暗器已难射及,大多半途即落,他始安心不少,仍拼命往上爬回秘洞中。
  朱小全玩的不过瘾,喝道:“上去找他算帐,至少得封去他的武功,否则夜长梦多。”
  石士宝顿有同感,顿首回应:“走,给他下马威。”
  两人引得大群教徒,绕道石梯,攀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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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立 功
 
  左仲仪甚快攀回秘洞中,嘘喘大气说道:“好险,全是一群亡命之徒。”
  青逸飞见其伤势斑斑焦灰,甚是不忍道:“别再闯了,一己之力怎么能斗他千万人。”
  左仲仪道:“是不斗了,但总得留点东西,想办法将丁幻引来,否则困死于此。任谁都不知。”随又起身:“往下不行,往上试试。”不等青逸飞回话,复往高处攀去。
  青逸飞骇道:“真是玩命。”然人已掠去,唯祈他平安归来。
  左仲仪往上攀,只需三百丈即到了蜂顶,上头确有守卫,然只有十余名,想来峰顶若尖锥,只用来示警,无助脱逃,故置兵较少。
  左仲仪轻易将人放倒,仔细检查,果然发现类似烽火台之设备,看来除了示警外,另可当成灯塔。
  左仲仪并未点燃烽火,而是将藏置油桶提出,泼往附近松林,连泼数桶,油味扑鼻之际,他始引燃,轰然一响,火柱冲天,宛若火山爆发,数十里可见。
  左仲仪见目的完成,想探往峰下,谁知大群教徒匆匆围来,直喝着失火啦,急于救助。
  左仲仪知往下闯,脱逃机会不大,暗暗希望丁幻能见着,始甘心攀回秘洞,等待后援到来。
  青逸飞正堵着石门,让石士宝,朱小全难以进来,双方挣扎,石门忽开忽闭,见心上人回返,大喜道:“快来挡他们,石门一破就完了。”
  左仲仪见状掠扑过来,两人合力阻挡,终于将石门稳住。
  石士宝不禁嗔喝道:“胆敢抗旨,饿你十天半月,不信你们还敢作怪。”
  朱小全冷道:“两条路让你选,一则封去武功,一则饿死,且摄你俩魂魄,孰才严重,自己明白。”
  左仲仪暗道苦也,然立刻失去武功,岂非受制当场,倒不如搏它一局,若是丁幻及时起来,情势顿时改观,若真的熬不了再投降不迟,冷道:“我等吃了仙丹,饿不死,你们省点力气吧。”
  朱小全虐笑道:“好个仙丹,那就让你成仙成佛。”不再推挤石门,下令禁食,准备长期抗耗。
  石士宝冷道:“这是你们选的,莫怪任何人。”说完始和朱小全离开,前往峰顶督导灭火去了。
  左仲仪至此方嘘气道:“总算暂且挨过一局。”
  青逸飞道:“可是往后没了食物……”
  左仲仪叹笑道:“且走一步撑一步,撑不了再说,只是苦了你。”
  青逸飞喘口大气,心神安定下来,道:“那又如何,严格说,还是我害了你。”总觉天无绝人之路,且心上人一身能耐似无穷尽,必可脱此险困。
  两人沉定心神,静观其变,纵觉苦命,却暂能甜腻心头。
  丁幻的确已潜追至五十里附近。
  由于日月岛气候怪异,常年罩雾,故不易摸索,他已搜寻两天两夜仍不得其门而入,忽见云层传来火光,登时闪念,必是目标,立即划动渔船慢慢潜来,迫近二十里后,终见日月岛虚浮轮廊,纵山峰那把烽火已熄,然四处活动之火把星火仍依稀可见,照他经验已猜出此岛竟然藏有大军,不知是何门派,终潜身落水,泅探而来。
  复行三里,已见得战船放哨四处,仔细瞧来,认出白莲标志,暗道:“会是白莲教秘密总坛?”知其和主子多少有过节,小心翼翼潜往船底,且听听对方的谈话。
  战船共二十余人,分日夜班制,每班各四人,分顾船头船尾,且听得船尾守卫汕笑说道:“逮了圣帮头子,任他作怪,再也逃不出本教牢笼。”
  另一位回应道:“听说他逃抵万丈崖,又被弟兄杀得屁滚尿流,狗也似地爬回洞中。”
  数人同时嘲笑不断。
  丁幻暗道:“圣爷当真被俘于此,那得想办法救人了。”
  船首那头领说道:“教主怎么不一刀把他给收拾了,以绝后患,如此活囚,岂非夜长梦多?”
  另有人回答:“听说要用他控制圣帮,暂时不杀他,但若圣帮得手后,恐也让他活不成。”
  那头领邪笑道:“不知是否会把那青姑娘变成教主夫人,她的确国色天香,甚是迷人。”
  众人一阵轻薄言词,直道美人入教,平添色彩,有人更指扮若妖姬,袒胸露乳,更有味道。
  丁幻听得暗阵几口,什么修道人,全是满脑邪念。
  既知主子及青逸飞的下落,顾不得再缠于此,已往日月岛潜去,及至三里远近,瞧得旗杆处处,人影钻动,吓得丁幻猛伸舌头:“这么多人?简直布满整岛,少说也有上万人,白莲一脉竞然有此实力?”
  岛上烽火已然扑灭,教徒复又恭颂教主威德,直喊着“反清复明,朱武扬威,莲华普现,济救众生。”复又喊着“教主万岁,石护法万岁““日月神教万岁。”声彻云霄,激情不断。
  丁幻更诧道:“石护法?会是石士宝?他竟然背着漕帮自组日月神教?还是早有日月神教,他加以利用?”有关白莲教,日月神教传言甚多,良芜不齐,但两教合一,倒是首次听过,想来对方想藉此壮大声势。
  丁幻再次观察,但觉对方能聚万人以上,声势的确浩大,且全为激进分子,实非一己之力所能抵挡,盘算后,仍觉该回去找救兵,一举将此邪教破去,方能安然救出主子,毕竟方才如得船上哨兵所言,对方只是故意囚住主子,并无立即处死意思,自可拖上几天。
  丁幻想定后,但觉拖不得,乘天色未亮,复往回路潜去,待逃出敌方数十里势力范围,已是清晨时分,他哪敢停留,登上鱼船,拼命划桨而去。
  复过一天一夜,始登内陆,虽是身心疲惫,怎敢停留,雇得马车,直往京城奔去,半路买支烧鸡边裹腹边思考。
  此行将找谁方能立即调遣大军?李卫么?恐也不成,他不但和主子稍有过节,且负责乾隆安危,暂不宜离京。
  若找鄂尔泰军机大臣,恐也交情不够,调动圣帮弟兄?时下左海瑞和郭奇秀两军相争,且以己之力也调不动,何况以圣帮作战,岂非树此强敌,若能全数歼灭倒也好办,但若留下活口,恐后思无穷,且石士宝若活命,往漕帮告状,照样没完没了。
  丁幻左想右想,仍决定直接找乾隆皇告御状,就说主子发现叛国教徒,乾隆一向视反清分子为眼中钉,必定派兵收拾,如此纵日月神教徒脱逃,总也无法全怪上圣帮,这码戏还有得唱。
  想定后,心神舒爽,乘着空档,按模自己的筋骨,数夜劳累,岂是好受。待按摩后终支持不了,任马车颠簸,仍昏昏入睡。
  幸车夫领的银子够多,并未偷懒,且往京城直奔,及近次日清晨,城门乍开,已到了地头,始唤起丁幻道:“京城到了,长驱直入,还是你自行进入?长驱直入得有办法才行,通常要二两银,否则官爷得换穿新衣。”
  丁幻瞧瞧自己的一身脏,恐将让守城兵为难,当机立断:“我自个进城,银子也少不了你,只顾替我保密便是。”丢下五两银,掠身潜去。
  车夫收得银子,满意一笑道:“果真上道,是我辈中人(跑腿者),密是保定了。”策马调头而去。
  丁幻甚快混入京城,顾不得打理仪容,已往皇宫大内潜去,他既然能盗得乾清官秘沼,自有门路,找得熟识守卫,前去告知乾隆跟前小德子,终把话带予弘历知晓。
  弘历但闻左仲仪暗传秘奏,必有重事,亲唤小德子接见于符望阁秘处,待丁幻前来,弘历瞧他一身脏,诧道:“左兄有难?”
  丁幻暗楞“左兄”是谁,然他心巧,不愿点破乾隆情急失态,叩首奏道:“奴才主子已探出反清乱党,正聚集日月岛上,尚请皇上派出大军,一举歼灭。”
  弘历大喜道:“反清乱党?是谁?法醒一千人,亦或坏分子?”
  丁幻道:“法醒妖僧往南逃,看是想在南方另起炉灶,日后定可探及踪迹,目前乱党乃是白莲异教,亦即石士宝,朱小全等人。”
  弘历更喜道:“原是漕帮叛徒,可让肤逮着把柄,左兄干得好。”
  丁幻急道:“皇上明察,此事和正统漕帮无关,乃朱小全,石士宝等激进分子另组邪教,漕帮完全不知,不宜混为一谈,且尚请皇上剿匪时,莫提奴才主子名讳,免得引起不必要之麻繁。”
  弘历笑道:“朕懂,朕懂。”转向小德于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入他耳。”
  小德子恭敬拜礼道:“奴才不敢。”
  弘历满意一笑,转向丁幻,笑道:“起来吧,尔之忠心,实若小德于对朕之忠心,可取可取。”
  丁幻叩头后即起身,和小德于对上了一眼,会心而笑,实是奴才所见略同。丁幻随又说道:“此事不宜迟,得快快出兵,莫让妖孽沼逃。”
  弘历道:“有多少人?该派多少兵?”
  丁幻道:“至少万名乱党,恐得派数万水师。”
  弘历诧道:“数万水师?岂非数百艘船?”
  丁幻道:“那铁定要的,兵贵一击奏效,若留下漏网之鱼,忒也不妥。”
  弘历额首道:“有道理,呵呵,你跟在圣爷的身旁,竞也懂得兵法,不简单,他在哪?
  朕令他当钦命水师提督,由他指挥—攻击,定能奏功。”
  丁幻怎敢说及主子受囚,奏道:“奴才主子另有任务,只能暗中相助,尚请皇上另派大将指挥作战,既是突袭,总能奏效立大功。”
  弘历频频额首道:“有道理,仲仪只能当伏兵,且有他相助,定能胜仗,该派谁去?天津水师提督!恐也毫无作战经验
  小德子道:“浙江河道总督顾琼正回京述职,可派他前去打海战,顾琼经验丰富。”
  弘历击掌笑道:“妙哉,就派他去。”原是顾琼一向在江南治理漕运河工,和漕帮甚有交涉,而那朱小全、石士宝既出自漕帮,他必知其习性,用以战之,可得事半功倍之效,最重要的一项,乃以此战证明顾琼和漕帮全无挂勾可能……纵使挂勾,亦将因此战而拆伙,何乐而不为。
  小德子逢迎道:“皇上英明。”
  弘历道:“不只派顾综去,且派傅恒去见识见识,他虽文人出身,但人品武功不差,该可训练。”
  小德子知傅恒乃孝贤皇后之弟,亦即国舅身分,皇后既得宠,提拔内弟亦是应该,尤其傅恒人缘不差,趁此机会出头,理所当然,小德子随又直道皇上英明。
  丁幻不解傅恒能耐,但派上顾琼,可是大将之材,此战必可成功,定必不可。
  当下弘历交代小德子打赏丁幻,并带他前去休息候传,且找来顾综,亲自授予重责大任。顾综但觉事态严重,想找军机大臣鄂尔泰、张廷玉商量,弘历却一口回绝:“此事保密,不便张扬,免走露风声,且有圣帮暗助,必能胜仗。”
  顾综既知保秘重要,不再坚持,拱手道:“臣必全力以赴。”
  弘历笑道:“一举歼灭叛国分子,乃大清之福。”
  谈话间,忽闻傅恒朝见,弘历急道:“快宣快宣。”
  小德子宣唤,只见英挺青年身穿笔挺补服,谦恭行来,正是国舅傅恒,突受弘历召唤,神态显得慌张,恭敬叩礼后,等着差遣。
  弘历开口即道:“朕要派你出兵打仗,你可得好好为朝廷立功。”
  傅恒诧道:“皇上,臣一直任文职对于战事恐一窍不通。”
  弘历笑道:“不然不然,你我年龄相仿,且也练过武功,文武全才方是大清栋梁,朕要你跟顾总督多学习兵法,日后另有重用。”
  傅恒心性温和,不喜争执,道:“皇上既有圣旨,臣当遵命,全力以赴,为朝廷尽心尽力。”
  弘历额首道:“这才是朕的爱将,时不宜迟,拿着朕的金牌令箭,快快调兵遣将去吧。”
  顾综,傅恒受命而退。
  弘历欣喜于心,方接帝位,即将立功,实是大吉祥兆,乾隆盛世必将到来,心念转处,想及傅恒年轻,爱妾瓜尔佳氏嫩脸甜眉,曲线迷人,实是绝世美女,让人印象深刻,配得傅恒,不知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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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激 战
 
  顾综拿着金牌令箭,前往天津水师,调得数百战船,数万大军,化整为零,分批出发。
  他且知朱小全,石士宝等一干日月神教徒,有的武功不差,非一般士兵所能对抗,故又请求粘杆处支援百名大内高手,此事虽让李卫知晓,然顾综以捉拿要犯为由,李卫虽有疑惑,却也料想不及是要出航攻打异教徒总坛,在顾及京城安危下,不全跟去瞧瞧,坐失立功机会。
  航行两日后,终抵达日月岛附近海域。
  已近九月下旬,星月无光,且起浓雾,几乎难视五步开外,若非丁幻追踪经验丰富,恐将迷失了方向。
  待丁幻说及“到了”二字,顾综仍楞:“一片沉雾,你怎知到了?”
  丁幻神秘一笑道:“飞鸽知远路,灵犬闻遍天下,至于在下自有专长,算得距离,自知目标位置。”
  顾琼顿首道:“只要方向不变,确有此可能,可是本帅见不着目标,如何作战?”
  丁幻道:“暂且隐军外头,先派出粘杆处高手,收拾船哨,再潜近窥探不迟。”
  顾综道:“既有船哨,当先处理,可知数量位置?”
  丁幻道:“分东南西北四哨,距日月岛约十里,但浓雾下,可能缩短为五里。”
  顾琼道:“你熟悉,且由你引人先行带路。”
  丁幻额首,顾琼二话不说,分配大内高手共剩二船,随丁幻潜去。
  傅桓首临战役,紧张得身手是汗,却装镇定,道:“摸黑混雾作战,的确让人摸不着头绪。”
  顾综道:“既是战争,任何状况皆可能发生,咱乃主攻,目标清楚,已占尽便宜,待战事展开,你则留在我的身边,提供意见便是。”
  傅恒知此“提供意见”乃对方为自己铺的台阶,毕竟首次参战,脑门一片混乱,莫要碍事已是万幸,岂还出得傻主意?然对方既已说出,只能应诺感谢,且静观其变再说。
  顾综并未大意,仍小心翼翼指挥大军,渐行迫近。
  丁幻则带着粘杆处高手潜近五里,果然见及火红星点般灯光,大内高手欣喜,暗道摸对目标。
  丁幻道:“一船约二十余人,得无声无息扑杀,且不得弄熄那盏灯,因为起雾,对方以灯为信号,若熄灭,必定引起疑惑。”
  大内高手有的曾和左仲仪,丁幻并肩作战,多少信其能耐,故甘心受指挥,于是在其分配下,二十余人不畏寒冷,潜身落水,泅行而去,待至敌船处,数了人头,各个相准目标,齐展突袭。身若翻江龙蛟,直往敌船扑去,由于全是大内高手,船哨等人全非敌手,一个照面尽被刺穿咽喉,未能出声即已身亡。
  丁幻最重视八角莲花灯,一手杀人,一手扶向灯笼,终未让其灭去,眼看轻易得手,复要大内高手脱下死者衣衫,穿妥身上,再将尸体抛入水中,留得四名守船后,复往他处船哨潜去。
  由于事出突然,敌方又自恃多年来未出状况,皆疏于防守,丁幻花一更次光景,竟尔轻易收拾四方船哨,此时已近三更,雾气较散,终可见着日月岛灯光点点,旌旗无数,丁幻遂通知顾综等人将船迫近。
  顾综乍见岛屿,诧道:“果然人数众多,是个大贼窝。”
  傅恒道:“目标既已清楚,可要用火炮轰击?只要围堵成功,对方根本毫无退路。”
  顾琼摇头道:“岛屿比做城池,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故攻城乃最为吃力不讨好者,只要对方躲入山洞,恐有千万炮弹也伤之不了,且对方屯粮充足,拖个三五长月料非不可能,贸然抢攻,将打草惊蛇,事倍功半。”
  傅恒恍然,拱手道:“学生受教了却不知顾总有何妙策?”
  顾琼道:“看来目标清楚,或可用‘请君入瓮,、‘声东击西’、‘里应外合’、‘虚张声势’等计混合运用,以瓦解其士气,再求胜战。”
  傅恒道:“愿闻其详。”
  顾综道:“敌军乃以教徒为主,既是教徒,最喜发动圣战,有者甚至以神符附身,可刀枪不入之说而应战,故要对方逃跑,恐得花落流水之态不可,既是如此,只有分化对方兵力,再一一收拾,咱把日月岛画为葫芦肚,然后在海上画个葫芦圈,引他们上船,需知海战以船为主,若船沉了,战力几乎完全消失,故只要引人上船再凿沉,胜券也已掌握了一半。”
  傅恒喜道:“妙招。”
  丁幻亦觉妙计,自己原以为火炮轰个天昏地暗即能胜仗,没想到两军对阵,学问竟然也不少,不禁对顾综另眼相看。
  顾综道:“请君入瓮之后,敌军必激怒,反而号召圣战,即‘虚张声势’,乃对方在虚张声势,我军按兵不动,且虚张弱势,让对方倾巢而出,最好全数引出洞外,我军再声东击西扰乱对方,然后派遣大内高手混入敌阵,从里面反杀,迫其避往海滩,随即火炮猛攻,将必收奇袭之效果。
  傅恒佩服道:“与顾总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
  顾综笑道:“经验罢了,以你资质,日后必青出于蓝。”
  丁幻道:“时不宜迟,沉船任务且由在下负责。”
  顾琼道:“甚佳,其实若非你的身手了得,此计未必能成功,你且带了五十名大内高手,潜伏敌船附近,见对方上船即跟紧,待离岸数里后始凿船,成功后趁乱潜往岛上,以施展里应外合之计。”
  丁幻道声得令,已和先前大内高手取得了默契,翻身落水,潜游而去。
  顾综乘机遣退战船三里,并交代暂掩身形,不得动弹,只派十艘于敌哨船附近,盘算丁幻等人可能潜至地头,始暗示冒充敌船哨兵之大内高手开始发难。
  赫见大内高手喝道:“不好,有满清贼船偷袭。”除了挥动灯笼示警,且已大打出手,刀枪互击,锵锵震破冷夜,格外刺耳。
  战事乍起,传回岛上,霎时激动,哨兵回话道:“不好,有满清贼兵偷袭,准备备战。”另有人喊道:“快亮火柱,有几艘,多少人?”亦敲得锣鼓掀天,引来骚动。
  那哨兵不解:“火柱?是啥火柱?”以为是暗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岛上哨兵又吼道:“敌船多少?快亮火柱,难道连火柱皆无?”那船哨兵这才明白火柱另有东西,往船舱寻去,终见几束如信号弹东西,立即抓于手上,快速点燃,火光泄去,照得数十丈方圆亮如白昼,急喊道:“只十余艘,快快出兵啊。”
  那岛上哨兵嘘喘大气,喝道:“只十余艘,小事一件,挺着挺着,马上派兵收拾。”随又齐聚多人声音喊向岛内:“敌船十余艘来犯,快快备战,一举歼灭。”
  日月神教徒听得船数,军心大定,不禁有人喊起了口号,以壮声势,一时“反清复明,朱武扬咸”宣声撼天,教徒亦训练有术,直往巨船掠去。
  此事已惊动了朱小说全,石士宝,快速赶至岸边高岩,瞧及战况,心神大定,朱小全冷笑道:“只有十余艘,未免托大,来人派出三十艘,一举歼灭,不留活口。”
  石士宝喝道:“莲华圣战已起,菩萨慈悲……”伸手打出白莲符录,化若火箭,射向空中,霎显神迹。
  日月神教徒受及鼓舞,登时乱打符录,咒语连连,一时符火满天飞,似若千万神灵下凡,引着教徒直往战船冲去,岂只挤满了三十艘,而是四十余艘,全数冲向了官船,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岸上教徒见声势浩荡,实若神迹,登又激情喝喊,迎神接佛,莫过如此热闹,更激动者,亦化战童起战,跳得威风八面,丝毫不知危机已伏。
  官方战船早有计划,见及敌船追来,佯装俱惧,有人喊道:“不妙,对方养有大军,快走快走。”放弃打斗,调着船舵即想走人,然战船不小,想调头岂是容易,一阵努力,仍显手忙脚乱。
  那敌船领军者正是总掌舵董天阳,他怎将官船放在眼里,为立战功,穷追不舍。见人想逃,登时喝令:“火炮伺候。”
  日月神教已有组织,船上装有火炮亦非难事,命令下达,登见教徒装填火炮,一一轰出,幸其速度太快,稳度不足,故炮弹东飞西窜,未能击中官船,尽管如此,亦引得岛上教徒每见水柱冲起即欢呼连连,官船弟兄却吓出了冷汗,万一被轰着,实在不好玩。
  顾综人下令稳住阵脚,照计划再退三里。
  双方一追一逃,形成有趣的画面。
  待敌船追行五里以上,顾综始下令反击,战船调头,并未攻前,而是火炮伺候,轰得火光泄天,震声连连。
  藏在水底下的丁幻等人知时辰已到,登时展开凿船行动,配合官船攻击。
  敌船怎知早已中计,仍自强轰猛攻,一副戏耍模样,根本未料及水底另有伏兵,再追里许,忽见仓下冒出水花,这才觉得不妙。
  教徒喊道:“不好,漏水啦,中弹啦。”另有人不信喊道:“岂有此事,哪来中弹?”
  想要斥责,然海水越涌越多,战船已斜,这才慌心急道:“快补漏洞,快旧。”
  不喊尚妥,这一喊,教徒齐往漏洞挤去,重量一偏,船身更斜,且激烈晃动,一个晃深,舱面进水,竞然整个翻覆,吓和教徒弃船逃命,船长急喊着登往他船,谁知其他船支照样出状况,乱成一团。
  朱小全,石士宝但觉异样,已觉不妥,喝着战船快速回航,然丁幻势在必得,配合大内高手凿得甚是勤快,数十艘无一幸免,遇有落水者甚至展开偷袭,数人被杀后,教徒更慌,直喊着:“水底有刺客。”争相又往沉船挤去,一来一往,乱上加乱,死伤扩大。
  顾综见状,喝令火炮密集轰击,一排十弹,十排百弹,齐聚而击,效果核是显著,乱军教徒简直难以抵挡,一一被炸得肢离肉碎,死伤惨重。
  朱小全见状简直嗔目欲裂,喝道:“另派船支救人。”
  石士宝难以忍受溃败事实,喝道:“我来。”一马当先抢往另处战船,教徒受到激励,鼓起勇气跟进,霎又出航数十艘,除欲救人,且想跟官船挤战到底。
  丁幻见敌船又攻来,犹豫着是否立即展开偷袭,毕竟若引往外海再凿沉,效果更佳,然思考后,仍决定按计划行事,先潜入岛峰以配合里应外合为是,故仍命大内高手乘混乱出击,往新船队,拼得全劲又凿没十余艘。
  石士宝作战经验丰富,见状方知道海底潜伏敌军,登时令水功高手潜入水中抗敌。
  数十人霎时落水,欲找敌军拼杀,然丁幻等人早换得教衣衫,混在乱阵中,根本难以区分,水功高手实难发挥功效。
  丁幻等人且耍花招,遇及水功高手逼近,即装受伤教徒扎呼救,待其不备时,复又偷偷出手杀人。
  水功高手虽水功厉害,那亦只是闭气,潜游功夫较佳,混战扑杀,实也不及大内高手厉害,几个照面亦受损连连。
  石士宝见教徒不断折损,两眼更红,猛又喝令抢攻,心只要收拾十余艘官船,大势抵定,危机可解。
  由于敌船快速驶去,丁幻等人倒被抛于岸边不远,如若外海游去,必泄行踪,只好放弃凿船任务,配合受伤教徒挤往岸上游去。
  至于顾综一方,知真正决战即将展开,官船佯攻向前,却暗作准备,待敌船迫近百丈后,突地下令调头逃命,副统帅傅恒知此乃请君入瓮第二回合,亦配合调度,准备摧毁敌船。
  海面双方一进一退纠缠不断。
  岛上教徒但见自家战船突围追去,直觉战胜一局,欢呼起,一扫方才阴霓。
  朱小全仍关心手下,指挥教徒快救受伤弟兄,海滩上抢者东奔西掠,受伤者哀嚎连连,断肢残臂比比皆是,一片杂乱若在白天,必能见及海水腥红一片,尸首无数惨况可想而知。
  丁幻等人冒充受伤教徒,或抱或背或抚,尽往内陆移去,每遇守卫即喝着:“让开让开,弟兄穿肠破肚,哪里有灵药?”
  守卫怎分得敌我,几乎直道莲花圣殿有灵药,原是平常教徒以圣殿香灰治伤,效果竟也不差(可能朱小全等人偷偷将药物混入香灰中)情急中始有此言。
  丁幻倒是来个将计就计,硬是抱着受伤大内高手,混在教徒中,直登万阶石梯,往莲花圣殿冲去,准备进行里应外合之计。
  朱小全怎知敌军计划如此镇密,且未料及官船集结数百艘,他只顾日月神教徒众多,且观念中圣殿具无上神通,非一干人所能击倒,故仍神气话现,尽以菩萨之名惑众,喝得神气冲天,不可一世,早将先前战船受击,死伤干人之惨状抛诸脑后。
  沉迷至此,注该败亡,尤其吕四娘又因等待段天城不及,早于多日前先行离去,否则或可给予朱,石二人些许意见,然人既离去,难挽命运。
  左仲仪、青逸飞亦因吕四娘离去,无法替两人多说好话,终被饿了七天之久,幸左仲仪于第四天深夜,实忍受不了,拼得小命,再次潜往崖下海滩,偷得山果数颗,烧鸡一支,虽仍被追杀连连,总算安然过关,只受轻伤,为此石士宝已下令海滩崖面布下刺网,以绝后路,如此一来,左仲仪的确黔驴技穷,山果、烧鸡两人分配,亦只能撑个两天,如今肚腹又已咕噜喊饿。
  左仲仪只能面对心上人苦笑,准备再次冒险作贼。
  青逸飞却表示:“投降吧,逃不出去,且不知丁幻何时前来,只为食物拼命,实也不值,毕竟救兵若到,武功被封亦能得救。”
  青逸飞几乎说动了左仲仪,在不忍心上人挨饿下,他终向石士宝求情,谁知石士宝想挫两人锐气,故意再饿一天,待明日再送上食物,两人无奈,只好强忍,谁知三更未到,战事突起,登让两人精神大振。
  左仲仪喜道:“丁幻来了,我有预感,实是老天有眼。”
  青逸飞亦喜道:“快快杀出去,我饿死啦。”
  左仲仪虽饿,却也不失理智,道:“不能杀人,也不能闯出去,毕竟咱仍得经商,不能让教徒余孽认为我们是主谋、帮凶,日后将后患无穷。”
  青逸飞恍然道:“可是,饿啊。”
  左仲仪道:“趁现在大乱之际,我再去偷几支烧鸡回来补补身子。”
  青逸飞道:“行么?下头有刺网。”
  左仲仪道:“只要无人看守,什么都行。”不想多做耽搁,劲吸气后,后往高崖潜去。
  果然见得崖下一团乱,且一致面海边,正是大好良机,遂小心翼翼潜往崖底。
  及近五十丈处已罩满了尖刺网,左仲仪运功于指,一一戳去,终能突破封锁,落于海滩,此时见得滩面伤息处处,海中死尸连连,不禁感慨万千,朝廷恐怕想一举歼灭叛军。
  然又能如何,明朝已亡百余年,江山早改朝换代,如此圣教惑众或自我催眠,实若颗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将爆发,死人更多,尤其朱小全更以真命天子自居,若不毁其势力,实后果不堪设想。
  左仲仪暗叹,既是两国互不相容斗争,又岂能怪谁残忍,他只能袖手旁观,静待命运安排,肚腹突又哈哈鬼叫,无暇多想,潜入教徒帐营,偷得两支烧鸡,随又潜返困洞中,一支丢向青逸飞,惹嘲道:“啃吧,从未发现烧鸡如此可口。”
  青逸飞甚饿,怎么顾得形象,狼吞虎咽吃个够。
  整个烧鸡落肚,饥饿始解,青逸飞仍贪婪舔着手指,欣喜道:“真是人间美味。”忽见心上人邪样眼光瞄来,登觉困窘,斥道:“笑我么?你可比我馋多了,嘴巴且油油的,还粘着肉屑。”
  左仲仪窘然抹向嘴巴,将肉屑收拾入腹,不甘受嘲,瞄眼道:“谁馋?你可啃得连骨头都不见,只剩鸡头。”晃着手中的鸡骨,总算留了证据。
  青逸飞这才发现当真饿得可以,连鸡骨全然不知地吞咽说,脸面顿红,然岂肯承认,斥道:“我吃的是无骨鸡,你懂什么?”
  左仲仪笑道:“呃,无骨鸡,你自个养的么?有此品种,届时拿到市场贩售,恐获利圣帮还多。”
  青逸飞窘斥:“你坏。”鸡头突然砸来,但觉不够,复又追杀,追得左仲仪四处积乱窜,捉虐笑声不断。
  正追逐中,忽闻炮声大作,轰得全岛地动山摇,两人顿僵,赶忙探向崖边,窥其战局,赫然发现海上官船无数,已将日月岛团团围住,进行焦土攻击。
  青逸飞诧道:“他们要灭了日月神教?”
  左仲仪叹道:“不如此,又能如何?这干人留下来,徒增国家不安,我若是乾隆,恐得留不得他们。”
  青逸飞道:“我懂,但,总觉有些残忍……”
  左仲仪道:“战争就是如此,万一日月神教战胜,官兵还不是一样死伤遍野。”
  青逸飞叹息道:“不知朱小全,石士宝到底如何想,杀了雍正还不够,尽想当皇帝么?”
  左仲仪道:“当教主也一样威风。”
  青逸飞道:“具是迷心了。”
  两人不愿趟此浑水,只能静观其变,留在秘洞中,不敢现身。
  海中战役尤其激烈。
  石士宝原引得数十战船追杀官船,看似占尽优势,然待脱离海岛六七里时,顾综终下令全数反击,赫见数百艘官船围来,任日月神教徒有灵符护身,见此无数战船,亦吓得背脊生寒,两腿发软,不知如何开战。
  然顾综绝不留情,喝令火炮齐轰,数百巨炮轰来,简直天崩地裂,炸得敌船桅断舱裂,沉没无数,教徒更惨道轰顶,尽是血肉肢碎,惨烈无比。
  几个照面已死伤了数十人,轰得石士宝泪流满面,厉吼着满清走狗,必定讨回此仇,见局势难挽回,只好下令弃船,各自逃生。
  顾综仍不肯罢手,开始进行另一“里应外合”计策,下令船队包围岛屿,毫不留情轰炸,务必灭绝叛军。
  满军气盛,怎肯停手,轰得更是猛烈。
  朱小全见及官船竟然数百艘之多,且封锁全岛,方知对方倾巢而出,自己显然大意,误中奸计,为今只有保存实力为要,登时喝令:“往圣殿退去,躲入山洞避火炮,待敌军登岸再冲杀突围。”
  教徒已若惊弓之鸟四处乱窜,乍听及山洞可躲人,已争先恐后的挤去,哪还顾得伤者,一时石梯相互挤踏,竟尔踩死不少自家人,任朱小全喝着照顺序退走,却无人理会。
  然率先冲至圣殿者亦无好处,数十名大内高手早巳占据该处,见人挤来,登时抽出大刀,大开杀戒,只见刀斩人头落,剑挥残肢飞,又是哀嚎连连,尤其石梯窄小,后头又拼命上挤,根本退无去路,形成杀戮战场。
  朱小全至此方知大势已去,泪水涌泉而出,砒牙裂齿厉道:“满清走狗,你们竟敢毁我神教?”拼命冲前,想一搏生死。
  然大内高手实在高强,朱小全勉强收拾两名,却被砍得数道伤口,疼得锐气全失,一时惊觉性命重要,喝道:“各自逃命吧,天长地久,白莲永现,来日再聚。”已无暇兼顾教徒,迫退几名大内高手后,突然闪往圣殿秘角,正是通往左仲仪囚困之处,哪顾得可能遭受左仲仪之收拾,没命潜去。
  教徒在发现了教主独自逃命后,已觉圣殿亦靠不住,终反冲下山,冒着重重火炮,直往海滩冲去,想挤运气,以换一命。
  混乱中,丁幻已在寻找主子下落,忽见朱小全遁入秘道,亦跟着潜追而去。
  朱小全拼命奔往囚洞,敲着石门喝道:“左仲仪快开门,我要放你出去了。”
  友仲仪不想为难,不再阻挡,让其打开石门,朱小全一身是血的闯入,且戒备着,冷道:“官兵是你找来的?”
  左仲仪道:“我囚在此多日,如何传消息?快走吧,要是官兵登岸,想走都走不了。”
  朱小全无暇多想,冷道:“我不会感恩。”已奔往崖边,照着左仲仪的方法,攀崖而下。
  青逸飞低声道:“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左仲仪苦笑道:“过节未及死罪,实也下不了手。”
  青逸飞叹道:“也罢,希望他能悔改。”
  忽见丁幻冲入,乍见主子,欣喜欲泪道:“圣爷可安好,救驾来迟了。”即欲下跪。
  左仲仪不忍,扶着他,惺惺相吸道:“没事,倒是你受了不少伤。”
  丁幻笑道:“皮肉伤,也没事,朱小全呢?”大有一并收拾之态。
  左仲仪道:“放过他吧,他和官兵过节,即由官兵解决。”
  丁幻先时用劲杀敌,此时见主子无恙,杀气已弱,道:“随您意思,只是顾综等人不久登岸,你要见他?”
  左仲仪道:“原不想见,毕竟消息传开,恐有误会是圣帮主导,此对圣帮大大不利,可是人都来了,又如何能不见。”
  丁幻道:“了解,且低调处理即是。”
  左仲仪道:“出去瞧瞧吧。”
  丁幻应是,立即引在前头,带领主子步往圣殿。
  赫见大内高手扑杀不断,教徒宛若刀组,任人宰割,腥血残肢喷飞,惨不忍睹。
  任左仲仪铁石心肠,原不想理会此事,然见此幕,侧隐之心油然而生,感慨一叹道:
  “我又何忍见他们受此灾难?”
  青逸飞亦满脸悲容,无法接受杀戮事实,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丁幻知主子心灵,然此时心软,将有后患,低声道:“爷,他们中毒已深……”
  左仲仪叹道:“原是觉得如此,且躲在洞中,眼不见为净,可是碰上了,瞧他们逃得如此的无助,我又怎么能坐看他们被杀?算了算了,也许他们是一时受益惑,经此教训,当知悔过。”说完掠身欺前,喝道:“手下留情。”已往首位大内高手拦去,凭他武功,轻易可拦住数人。
  丁幻,青逸飞伯有所闪失,亦快速拦去。
  大内高手诧愕道:“圣爷?您怎么阻拦?总督喝令杀无赦,莫要背军令。”
  左仲仪道:“那是对异教徒而言,他们像么?简直如逃难百姓差不多,给我一个面子,总督那头,我来担。”
  大内高手面有难色。
  丁幻道:“先困住他们,事后要杀要放,任由总督处理。”
  此语倒让大内高手应允,终收刀未再抢攻,一人说道:“面子是给了,但火炮攻击,我等管不了。”
  丁幻道:“谢了,我们来处理。”
  左仲仪转喝众教徒道:”日月神教主已逃亡,神迹不再,想活命,抓下衣衫,高举白旗,可免一死。”
  此语一出,果然让丧家之犬找到了庇护,无数教徒登时脱下了外衣高举,有者边喊投降,有者泣不成声,有者跪下祈求救命。
  左仲仪顾及火炮仍猛,说道:“先到圣殿一避,免道波及。”说完掠往最高处,将烽火台引燃,且拿了白旗不断摇晃,且以真劲咆哮:“停战——”声震岛屿,传遍数里。
  远处顾综见状诧道:“谁举白旗?”
  副统帅傅恒道:“似是圣帮的帮主,唯有他有此神功,能吼得数里能闻。”
  顾综道:“越瞧越像,停就停吧,局势亦已差不多了。”遂喝令停战,火炮不再轰击。
  “却不知他为何突然现身倒戈?”
  傅恒道:“或许不忍死伤太过惨烈。”
  顾综琼但觉此可能,轻叹道:“他总也仁慈狠不下心。”既其出面,再轰下去已难交代,心中盘算,已催毁七六成异教叛徒,所剩者已不足堪虑,始下令靠岸,准备登船。
  左仲仪乍见效果,安心不少,随即掠向圣殿,要教徒安守本分,莫轻举妄动,始和丁幻,青逸飞掠往岸边,迎接大军到来。
  顾综可知左仲仪乃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方抵岸边,仍以礼回应:“不知左爷在此,差点伤着,罪过罪过。”
  傅恒首次见及对方,是其一身脏,却英挺豪迈,深具好感,虽是国舅身分,照样拜礼相迎。
  左仲仪回礼笑道:“不敢当,总算一切平安。”
  顾综道:“托左爷之福。”
  左仲仪道:“客套话就不谈了,如今日月神教已毁,所剩下者,恐也只是受益惑且吓破胆的小老百姓,总督可否高拾贵手,放过他们?”
  顾踪哈哈畅笑道:“左爷多情,自古两军交战,不斩降兵,对方既已投降,岂有恶斩之理,大清皇朝并非嗜杀者。”
  左仲仪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恭敬又是道谢:“大清国能强盛,皆是总督等人宽慈之心始然,在此先替他们谢过了。”
  顾综笑道:“哪里,也得左爷等人照顾才行,叫他们出来吧,一一编列,看要归乡或投效军旅,随其所愿。”
  丁幻闻言,唤得大内高手放人,始见无数受惊教徒挥着上衣,快速奔往海滩,随即见得清兵头领一一替其点名编号。
  顾综并末忘记身临战地,仍派出数班人马展开搜索,免留敌人,反受其害,博恒则指示清理战场,该埋尸体则埋之,以免瞧来触目惊心,甚不好受,战场残忍悲壮,他总算亲身体会,暗叹人生无常,性命脆弱。
  清算后已得知,官兵死者三百余,伤者六百余,大内高手七死十二伤,至于日月神教教徒死亡粗略估计近万人,伤者皆已投降,约千余人,战船毁损近百般,据获十三艘,可谓大获全胜。
  然美中不足者,仍不见教主朱小全及护法石士宝尸体。
  顾琼诧道:“怎么会漏了两头目?”
  手下无人能回话。
  顾综不禁疑惑是否左仲仪暗中放人。
  左仲仪道:“不瞒总督,在下乃和青姑娘一并被囚在石洞中,乃至方才始被丁幻救出,实不知朱小全等人下落。”
  丁幻道:“不错,在下亲自将左爷救出,此事和他无关。”
  顾琼畅声笑道:“左爷误会了,我只觉可惜,并无怪罪任何人的意思,两贼既逃,且到漕帮要人便是。”
  瞧得左、青二人之憔悴,被囚之说恐也不假,实不该误会对方,故信朱小全,石士宝乃趁乱逃亡。
  左仲仪道:“顾总迟早要回江南,届时必能了解真相。”
  顾琼笑道:“不谈这些,战况已毕,诸位皆劳累,快去休息,清理一事交予我等即可,左爷战功,我等必禀报朝廷记上一笔。”
  左仲仪虽回答不敢居功,顾综却执意要记下一笔,左仲仪不想再争,且随他去,但觉心上人恐也劳顿,终告别而去,暂时寻及清温洞窟休息。丁幻则守候附近,不觉中亦已睡去。
  顾综乘机派得两艘快船,四个搜索,以期能寻得朱小全,石士宝等人的下落,所剩官兵,就地或船上休息。
  次日午时整军,投降分子只有百余人愿从军,其他皆想返乡,顾综安排十艘船,载着对方,先行离去。
  然在始终毫无朱小全、石士宝消息下,实是美中不足,顾综只好兵分两路,一则反往天津归队,且由傅恒引军向皇上报战功,一则由他亲自压阵,直往江南驶去。
  左仲仪虽不愿沾上官方,但孤岛无援,只好搭上官船,和顾综同返江南。
  临行前,顾琼下令烧了日月岛。
  火光乍起,猛冲天际,闪闪涛掠,直若妖魂,显得诡异。
  日月神教神秘总坛,终全身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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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异 军
 
  左仲仪不敢和顾综同船返回杭州,选在长江口藉故下船,改行陆路。
  苏州已近,吴淞口更近,左仲仪不禁想起了刘吞金之女刘光霞,先前种种误会仍让他耿耿于怀,原想抽空探瞧,然圣帮事件未了,故而作罢,换得马车后,一路已往杭州奔去。
  于路上不断打听圣帮的消息,却发现左海瑞又入主圣帮,且郭奇秀复任总管,虽然圣帮弟子未必听令,却也不敢正面冲突,形成阴奉阴违局面。
  左仲仪暗道,实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决心收拾叛帮分子,整顿圣帮。
  丁幻当知轻重,驭车甚急,次日一早,已返杭州,未敢直扑圣帮,而是前往钱塘江边,找及胜兴号探个清楚。
  此船仍被代总管风及时看守,两大水功高手高蛟高鱼亦在场,忽见圣爷回来,终喘大气。
  左仲仪一一接见后,引入舱底密处,风及时始道:“郭奇秀已把库金找回来,目前堆置圣帮金库中,财务危机已解。”
  左仲仪好奇说道:“到底藏在何处?怎搜不着?”
  高鱼干声道:“是藏在神秘洞口外围之海底,那神秘洞中宝藏只是障眼法。”
  左仲仪恍然道:“好个巧心家伙,竟尔耍我们那么久。”
  高鱼拱手道:“属下有违任务,自请处罚。”
  左仲仪笑道:“我也找不着,若要罚你,岂非连我也该罚,故不罚,反正库金已回金库,任务总算完成。”
  高鱼感激拜礼、不再言谢,心意明白即可。
  风及时道:“可是库金却受左海瑞的控制,但实际状况,又似乎受郭奇秀的控制,亦即左海瑞似变成了傀儡,凡事都看着郭奇秀行事。”
  左仲仪诧道:“有这回事?瑞叔不是甘心受人指使者,其中必有缘故。”
  高坡道:“经我等研究多时,左海瑞可能中毒,时常脸现红云,且不敢大事行功,一切全由郭奇秀代劳。”
  左仲仪道:“有此可能,郭奇秀为求目的,任何手段皆耍得出来。”
  风及时道:“半月前他们返回,强行进入圣帮,郭奇秀是动了手,我们也想迎战,但在柳姥姥的制止下,只好暂时让他,改采阳奉阴违手段,消极抵抗。”
  左仲仪道:“姥姥经验丰富,是该听她的,她还在圣帮?”
  风及时道:“在,郭奇秀想利用她号令圣帮弟子,多少有点效果,她却交代一切等圣爷回来再做处理,消息是传往京城,圣爷却晚了十数天,可急死我们了。”
  左仲仪道:“临时出了事……”
  青逸飞道:“事情并不单纯,左爷助弘历登基,已是月余之前事件,消息多少传至江南,难道郭奇秀、左海瑞未听着,既有皇上当靠山,他俩何其大胆胆敢舍圣爷位置?其中必有缘故。”
  风及时道:“这也是属下百思不解之处,当圣爷助弘历登基,消息传回,连鹰帮都收敛了许多,漕帮也一样,可是郭奇秀就是不怕,是吃了熊心豹胆么?”
  丁幻道:“除非他自认有方法制住圣爷,否则不会甘心将金块搬回库房。”
  左仲仪频频点头道:“难道他以为毒功能制住我,亦可是找了高手?”转问高鱼:“那烈九蛟可还在岛上?”
  高鱼道:“在,从未离开一步。”
  左仲仪道:“那会是毒了?”
  青逸飞道:“毒物防不胜防,圣爷得小心为是。”
  左仲仪道:“不但是我,你们都该小心,日后进食,最好先让虫蚁鸟兽尝尝,我看到客栈进食较方便。”
  风及时道:“已经甚为注意了,目前仍未出现状况。”
  丁幻道:“不如属下先去探探。”
  左仲仪道:“不必了,郭奇秀既然摆明挑战,早已准备迎接我回门,我且亲自前去会他,总会理出头绪。”
  青逸飞急道:“至少先和姥姥碰头。”
  左仲仪道:“好吧,免得你担心。”
  青逸飞窘红脸面,白眼道:“大家都担心,谁叫你是圣爷。”
  左仲仪会心一笑,当下稍作安排,除了防范郭奇秀,且得防朱小全,石士宝等人反击,待交代完毕后,始引着青逸飞,风及时往圣帮行去,至于丁幻则自动消失,前去磨踏探事去了。
  左仲仪甚快潜往圣帮后院,利用关系,传消息予柳碧玑,约见桂花丛中。
  柳碧玑乍见少主人回来,欣喜不已:“总也回家了。”复瞧及青逸飞,抚手过去,呵护于心。
  青逸飞低声道:“圣爷是来问您,有关郭奇秀的事情,他怎么大胆敢留在圣帮?”
  柳碧玑笑道:“你还是关心他哩?”
  青逸飞窘道:“大家都关心。”
  柳碧玑笑道:“说的也是。”转向左仲仪道:“他倒学了毒功,我怕众人道殃,所以顺了他,漕运那头,我让万青云去料理,局势还算稳住。”
  左仲仪道:“阿秀所学毒功是何门路?”
  柳碧玑道:“尚未摸清楚,也许得了某种毒秘方,让他有恃无恐,但左海瑞中毒却是事实。”
  左仲仪道:“听说瑞叔武功弱了许多?”
  柳碧玑道:“没见他施展,不过步伐迟钝,恐也准个几分,然照我观察郭奇秀能如此大胆进门,不只是毒功,他可能找到了靠山。”
  左仲仪诧道:“是谁?”
  柳碧玑道:“不清楚,有几次深夜,我发现掠空声,偷偷潜去,皆被逃开,随后郭奇秀即现形,照我分析,他们是在秘密会议,计划某事。”
  左仲仪道:“会是谁?竟能躲过你的追踪,武功岂非在你之上?”
  柳碧玑道:“不错,对方武功深不可测。”
  青逸飞急道:“那还得了,得小心从事,先把那人找出来再说。”
  左仲仪道:“如若高过姥姥,恐也不易找了。”
  柳碧玑道:“会是烈九蛟?”
  风及时道:“不是他,他仍在火蛟岛上,不可能现身内陆。”
  柳碧玑道:“那就难猜了。”
  左仲仪道:“一切静观其变,且看郭奇秀能玩出何花样?”
  话未说完,忽有邪笑声传来,众人诧骇,正待隐藏,却见身穿白底镶金边缎袍公子朗朗挥扇而来,正是多日不见之郭奇秀,其已恢复昔日不可一世丰采,态度傲岸,面对左仲挑挑衅笑意不断:“圣爷么?咱又见面了。”目光泛邪瞧着青逸飞,意念淫晦。
  左仲仪淡然一笑道:“你可丰采依旧,回到圣帮不知有何规事?”
  郭奇秀笑道:“不瞒你说,还是那码事,请圣爷交出戒指,换我做做看,如此大家不伤和气。”
  左仲仪道:“这么说,你已做好准备了?”
  郭奇秀道:“不错,留着柳老太婆就是等你回来交出戒指,如此也不必控制左海瑞,他已过气,难成气候。”
  左仲仪摸摸手中的戒指,笑道:“如若我仍想拥有它,你待如何?自认为抢得了?”
  郭奇秀笑道:“试试便知。”
  谈笑中猝地闪电欺前,玉扇猛打,看似平凡无奇,却隐藏牛毛毒针,满天花雨射来,不只攻击左仲仪,连同在场三人全包括在内。
  柳碧玑见状急喝快躲,拉着青逸飞扑倒地面,风及时却难招架,楞在当场暗叫完了。
  情急中忽见左仲仪大喝一声,衣袍突若气球猛胀,一股罡气波涛骇浪扫来,震得青芒散飞四处,郭奇秀亦难挡驾,跌退一步,吓得眉头直跳,对方先天罡气竟然高超至此地步,忒也下人!
  左仲仪乍见毒针落击佳叶,发出滋滋焦黄腐蚀声,亦捏了把冷汗,若非姥姥先通知示警,恐遭暗算,淡声笑道:“你是跟苗疆九毒仙子学了毒功妖法?”
  郭奇秀道:“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否管用,且再接我一招试试。”
  二话不说,玉扇突又耍劈过来,看似“力劈华山”简单招式,却另含诡质变化,果然及近七尺处,扇骨突然裂开,乍见淡烟射出,罩及数丈宽广。
  左仲仪怎敢硬接,登时迫掌打去,淡红旗烟散开,发出淡淡醉香酒味。
  柳碧玑见状急道:“是‘芙蓉醉烟,碰不得。”哪顾得挂树已长若腿粗,一手斩断,凌空旋转成风墙猛砸过来,迫得淡姻散退。
  左仲仪趁此闪逃至丈远,避开此毒。
  郭奇秀二击不中,冷哼道:“光是躲,算何英雄。”闪着恶念,说下毒方法,却不任意行动,毕竟对方武功胜过自己,不得不防。
  左仲仪亦被“芙蓉醉姻”吓着,此物亦称“醉芙蓉”,中者昏昏沉沉,日子一久,若无解药,必定昏死难救,原是九毒仙子成名药物之一,当年她却曾经以此药和烈九蛟换得毒蛇数条;却不知郭奇秀从何人手中取得此物。
  郭奇秀邪声一笑道:“如何?醉芙蓉若不行,我另有多种压箱宝,可要一一品尝?”
  左仲仪道:“你是从烈九蛟处取得此物?”
  郭奇秀笑道:“抱歉,从他身上取得者,已用在左海瑞的身上了,这些都是我自己配的,用之不尽,取之不竭,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缺货。”
  左仲仪笑道:“那就自行自用吧。”既然不敢近身,却非毫无方法对付,心念转处,突地吸来桂叶当成暗器,猛地打出,赫见飞叶如镖如蜂如蝶,齐往对方身脸整射而去,引得啸劲咻咻乱响。
  郭奇秀怎知对方摘叶成镖,且杀得厉害,一时不察,胸背被刮数片,那佳叶原是锯尺状,这一据刮,衣裂肉现,霎见血痕,吓得他赶忙挥扇迎敌,急喝:“堂堂圣爷,还耍手段。”
  柳碧玑见此招有效,登时加入了战圈,喝道:“你耍毒,我放叶,理所当然。”如法炮制,抓得桂叶猛砸过去。
  青逸飞、风及时有样学样,且见桂叶狂啸乱飞,任郭奇秀的武功了得,仍难招架,几个照面未了,已被射得狼狈不堪,伤痕累累,骇然怒斥道:“咱们走着瞧。”猛地抽身掠退,丧家之犬般快速溜去。
  青逸飞喝道:“打铁趁热,快收拾他。”
  待要迫前,却被柳碧玑拦住,道:“莫急,他毒招多,防不胜防。”
  青逸飞这才回想毒事,不敢造次,道:“难道就此让他器张下去?”
  左仲仪道:“既来了,怎么容他器张,只是得计划周详尤其另有高手,不得不防。”
  青逸飞道:“那人会是九毒仙子?郭奇秀毒功已入门,可能是她所授。”
  柳碧玑道:“不像,那人似是男者,九毒仙子却是女子,除非她冒充男身,但无此必要。”
  左仲仪道:“不管是男是女,总得引他出来,趁郭奇秀迟去,咱找左海瑞问个清楚,说不定有线索。”
  柳碧玑道:“他在老家,且得提防另有暗算。”
  左仲仪道:“姥姥去监视郭奇秀,逸飞暂时和风船长垫后,若有状况,相互支援。”
  众人取得了默契,各自散去。
  左海瑞虽住于豪华海瑞楼,然却因身中异毒,毫无乐趣可言,他且躲在后院密室,竟尔备起炼丹房,想自行提炼丹药,以解异毒。
  炉火乍青,炼鼎滋滋冒烟,药香四溢,且见左海瑞额头渗汗,一手翻着古籍秘本,一手摘着雄黄异叶,每念一句药诀,即丢’一样入炉鼎,好生专注认真。
  外头守卫只是作样,左仲仪甚快寻及地头,不等回报,立即闯入炼丹房,瞧及此景,不禁同情,暗叹好好圣爷不当,竟然弄得这副情景。
  左海瑞并未回头,冷道:“不是给我三个月时间?你想食言,坏我炼丹之事?”
  左仲仪这才明白,为何郭奇秀敢让他自行炼丹,原是自以为了得,许予他三个月时间,遂出口说道:“瑞叔,我是仲仪。”
  此话如利刀,捅得左海瑞背脊火辣,诧然跳开,急忙回头:“是你?”想防备又觉力不从心,故装威风,猛挺胸脯,冷道:“你来作啥?还不交出戒指,我已接回圣帮一职,你无权拥有它。”
  左仲仪道:“给你戒指何用,还不是受人控制。”
  左海瑞——楞:“你?”
  左仲仪道:“郭奇秀之事,我都已经知晓。”
  左海瑞满心挣扎,终面红耳赤,如泄气皮球衰颓下来,叹道:“真是用人不当,前功尽弃。”忽又目光一亮道:“你收拾了他?”
  左仲仪道:“没有,他毒功厉害。”
  左海瑞冷道:“有何了不起,只不过那儿招,待我破他。”忽觉丹药仍在炼着,岂可中断,随又抓来长匙翻动焦药,滋响更脆。
  左仲仪道:“瑞叔死了心吧,‘醉英蓉’名闻天下,若能轻易炼丹解去,也不会有人见人怕,还是另求方法为是。”
  左海瑞冷道:“那是我的事。”心情却沉,听了最不喜欢之事。
  左仲仪道:“解药或可找九毒仙子要,我想知道郭奇秀背后遥控之人。”
  左海瑞不语,毕竟受制,处理不好,丧命的可是自己。
  左仲仪道:“瑞叔,到了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左海瑞挣扎了一阵,终于说道:“那人是谁,我也没有见过,但郭奇秀每到深夜必到迎雪轩,准许是跟那人联络。”
  左仲仪道:“郭奇秀对他言听计从?”
  左海瑞道:“差不多,走吧,我没什么好探,醉英蓉七天发作一次,若无解药,我只有听他的。”业已暗示,除了解药,一切虚谈,说完不再理会,逞自炼药。
  左仲仪觉他知之不多,不再打扰,拜礼道:“我会尽力而为,您自己保重。”拜礼而去。
  行至外厅,忽见左胜超偷偷摸着大把的药材潜往炼丹房,欣喜道:“爹,新药来了,您试试。”语带兴奋,显然不知父亲苦处,左仲仪轻叹,掠身而去。
  转往桂林道,青逸飞、风及时已会合过来。
  青逸飞急道:“可有消息?”
  左仲仪道:“有一点。”
  青逸飞道:“左胜超已现身,不知刘光霞如何了?”显然此事更引她关切。
  左仲仪叹息道:“那又能如何?”男女之事岂是易解,唯走一步是一步。
  青逸飞一时语拙,亦是无解,不想再谈,道:“碰上了再说,你探的线索如何?”
  左仲仪道:“三更天,迎雪轩将有动静,咱好好计划。”说完引人离去,复往后院厨房,柳碧玑前来会合,表示郭奇秀毫无动静,似在等待什么。
  左仲仪道:“可能是在等高手到来。”众人同意。
  青逸飞道:“你要会见那人?”
  左仲仪道:“不见,岂能解决事情?”
  柳碧玑道:“自是该见,但很小心从事,迎雪轩在东园,地处隐秘,埋伏亦非难事。”
  众人秘商一阵,各自离去。
  三更天。
  郭奇秀已抵达迎雪轩,白轩落于松林,别俱韵味。
  他无暇欣赏,只顾注视东方一轮弯月慢慢升空,似在盘算时间。
  果然不久,忽见一道灰影凌空踏掠松尖而来,宛若天马行空飞落雪轩,瘦瘦身影别具仙风道骨架势,可惜罩着黑布,无法瞧及脸面。
  郭奇秀见状喜道:“前辈终于来了。”
  那人道:“有事?”
  郭奇秀道:“左仲仪已返回圣帮。”
  那人见其脸现血痕,道:“你们交过手了?”
  郭奇秀嗔道:“他卑鄙,竟用暗器,不肯明斗。”
  那人哈哈笑道:“就是明斗,你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郭奇秀泄气道:“所以才找前辈商量,不收拾他,圣帮永无宁日。”
  那人道:“是该收拾,不过对他不能大意。”
  郭奇秀道:“尚请前辈传授武功。”
  那人笑道:“迟早要传,不过何不先收拾左仲仪再说?”话末说完,忽觉异样,喝道:
  “谁?”赫见人影扑来,岂肯放过,猛地回掌劈去。
  砰然暴响,是风扫得林树啸摆,两人错开数丈,那人怔道:“左仲仪,你来得好快。”
  不想让其认出身分,急将快被脱开的面罩又拉紧。
  左仲仪双手生疼,血气浮动,暗诧此人的武功之高;简直超出了想像,郭奇秀何来找得如此高手?拜礼道:“前辈武功实让在下佩服,普天下恐怕只有三人有此身手,烈九蛟,法醒,文觉法师。”
  那人邪笑道:“可惜都不是。”登想速战速决,深吸真气,人若大鹏飞扑而至,速度之快,赛追电光石火,迫得左仲仪穷于应付,登时落地打滚,厉掌劈处,叭叭叭连三记,地面出现三大坑洞,吓得左仲仪麻手麻皮,暗道不玩了,猛地滚抽逃窜。
  那人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竟然自动送上门了。”猛虎掠扑,又自追杀。
  郭奇秀暗道好极,能收拾心腹大患,畅事一件。
  左仲仪知非敌手,拼了吃奶的力气,全以轻功相抗,窜掠松林,直若飞鼠乱窜,岂知一脚踩断枯枝,人若滚球撞去,那人大喜,强速扑来,探出厉爪便要扣人,岂知左仲仪猛展千斤坠往地面落去,一张巨网突地暴弹过来,那人冲劲过猛,一时不察被网个正着,原是柳碧玑,青逸飞,风及时照计划伏兵于此,由左仲仪将入引来,想以巨网一举成擒。
  然那人的确武功了得,仍挣扎不断,幸那巨网乃软蚊筋编成,一时难以挣脱,柳碧玑等人被拖若猛牛耕地,唉唉疼叫,无暇多想,拼得真劲又劈数掌数指,想制住对方穴道,就连左仲:仪亦追前抗敌,反击连连。
  然那人的武功的竟出奇高强,连番受击,仍制他不了,挣扎中又被拖行了十余丈。
  左仲仪眼看点穴无效,只能全靠这张网,喝道:“滚网滚网,把它滚在里头。”众人合力想滚扯巨网以困对方。
  那人突地冷笑道:“谈何容易。”不再脱逃,反而顿坐地面,双手合十,直若童子拜观音,经气布满全身,猝见其双掌上翻,—道青光上冲,幻若利剑,叭然一响,竟尔击破软蚊筋网,身形暴掠而出,众人则被震得人仰马翻,诧骇不已。
  那人脱困而出,哈哈狂笑:“凭你们也想跟本王斗?”身若猛虎探爪,即欲逮人。
  左仲仪忽闻对方自称“本王”,且见那人脸罩已破,露出光头,诧道:“你是法醒妖僧?”
  那人怔诧道:“胡说八道。”倒忘了再进击。
  左仲仪道:“假不了,你自称法醒天王,且方才用得‘灵佛现身’独门武功,皆是证明。”
  那入又是一句胡说八道,急欲掩饰扑杀过来。
  左仲仪岂敢抵挡,猛将巨网甩开,心想围着他,总也让他生忌,果然巨网一甩,已让对方戒心,闪身防范之际,掌劲稍偏,左仲仪趁此滚躲,叭地一响,左肩背已被扫中,虽疼得很,且得硬撑,喝道:“纵你的武功高强,照样接你百招。”卯起劲来想拼命。
  柳碧玑见状大喝,奋不顾身扑前,手中石块乱打不已,青逸飞、风及时照样拼命攻击。
  那人一击不中,且见巨网挡前,尤其无法立刻收拾左仲仪下,为顾及身分外泄,冷喝道:“下回再来找你算帐,有空把法醒一起叫来。”说完闪身掠冲松林,再闪不见。
  左仲仪喝造:“你就是法醒,少装蒜。”见无人回话,突地猛张巨网甩向空中,然其方向却有异,柳碧玑等人正诧,已见郭奇秀嗔斥叫道:“不关我的事。”众人始觉另有恶徒,返身即扑,想乘机收拾他。
  郭奇秀怎知超强高手会落跑,情势陡变之际,想溜身已嫌过慢,尤其巨网罩顶,范围甚广,又出自左仲仪之手,罩速甚快,且角度刁钻,实是难以闪躲,情急中只好大喝:“别过来,我有毒针。”猛地打出了一大把,迫得柳碧玑等人落地打滚避去。
  左仲仪却不愿让他走脱,滚身之际,乘机劈断两巨松,左右往下砸去,任郭奇秀能穿出半网,却难逃巨松罩砸,尤其松枝甚多,只要勾住网绳,已绊住了对方,纵只刹那短暂时间;左仲仪已凌空弹起,相准郭奇秀数处穴道,指劲弹去,终将他制住,始敢嘘气,飘落地面。
  郭奇秀被俘,甚是骇惧,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出言恐吓:“敢动我一根汗毛,师父回来,必取你们的性命,且我一身是毒,动我者死。”
  左仲仪冷道:“你师父已被朝廷通缉,能回得来了?”至于毒物却十分棘手。
  郭奇秀冷道:“他不是法醒,根本未受通缉。”
  左仲仪道:“慢慢扯吧。”拨开松枝,总觉禁忌,随又采得长松,勾住巨网,将郭奇秀挑起,往附近的水池行去。
  郭奇秀骇道:“你想干啥?”
  左仲仪道:“不是一身毒?帮你洗澡。”二话不说,将其浸往池塘,赫见红蓝毒水渗出,尤以玉扇缝隙为最,果然毒死大片池鱼,瞧得众人触目惊心。
  青逸飞道:“倒是毒得可以。”
  柳碧玑道:“别浸太久,可能另有解药。”
  左仲仪这才想及,赶忙把人提上岸,说道:“可惜害了一池鱼。”立即将巨网解开,随又搜其身子,找出几瓶药物,道:“何者是醉笑蓉解药?”
  郭奇秀冷道:“都不是,缺货。”
  左仲仪道:“白天不是说永远不缺货?怎么到了夜晚即缺货?”
  郭奇秀道:“毒药不缺,解药尽缺。”
  左仲仪道:“看你仍存一丝希望,实话总也不吐,没关系,我且一样一样拿你来试,不相信试不出名堂。”说完提着他,准备回其贼窝再搜。
  郭奇秀听得一阵冷寒,然既已落入对方的手中,唯走一步是一步,毕竟法醒仍在,迟早扳回颓势。
  众人始往西南方“佑宁居”行去。
  及至地头,森冷孤寂涌现,左仲仪感慨万千,当年父亲将此宅赐予郭良儒,即在敬赏郭家之忠心及功劳,谁知到了郭奇秀的手中全变了样,且闻得腥昧焦鼻,恐变成了毒窟,实是不肖之至。
  忽见丁幻从里头奔出,笑道:“搜了不少的瓶罐,只是不知功用。”他原即分配探搜毒窟,趁郭奇秀走人之际,已摸来搜寻,毕竞迎雪轩一役若失败且有人中毒,搜寻解药任务何其重要。
  郭奇秀诧道:“你敢搜我密室?”
  丁幻道:“都搜了,待要如何?”
  郭奇秀冷道:“迟早报应。”
  左仲仪道:“进去瞧瞧。”
  丁幻领着众人进入后院密室,且见一窟洞养的都是毒蛇毒蝎类物,腥味即此传出,另一窟则置炼丹室,瓶罐无数,众人瞧来怔心不已,此岂是正派人士行径?郭奇秀实在邪得可以,无可救药。
  左仲仪叹道:“圣帮怎出了你这种人?”
  郭奇秀冷哼不答,心头却斥:“圣帮是郭家打的天下,窃贼是左家,还故作神圣。”恨不得毒死所有左家余孽。
  丁幻道:“药物分多类,有腥味者,香味者,淡淡清凉者,却不知有毒无毒,何者是解药,得请他说明白。”
  郭奇秀还是不说。
  左仲仪道:“不说,只好慢慢试药。”再截郭奇秀数指,彻底封其武功,随又请风及时锁上镣拷,道:“就留丁幻在此试出解药,也好运用,记住,得小心,莫中他奸计,免道不测。”
  丁幻喜道:“属下必全力完成。”
  在风及时建议下,终将郭奇秀关在隔壁石牢,免得对方离药物太近而过于危险,外围则派三层重兵把守,免让其脱逃。
  随后左仲仪引人回到经纬书房,共商对策,毕竟法醒妖僧非同凡响,远比处理郭奇秀来得重要。
  柳碧玑道:“圣爷确定他是法醒妖僧?”
  左仲仪道:“没错,除了他,普天之下只有文觉喇嘛会那招‘灵佛现身’,文觉却在京城,法醒逃离江南,此事业经丁幻查明。”
  柳碧玑道:“这可棘手了……,一张网网不了,可得多几张才行。”抱着手中软蚊筋网,恨不得多编几张。
  青逸飞急道:“若真是他,恐连蛟筋网也罩不住……”
  左仲仪苦笑道:“的确罩不住,除非能找到对方罩门,否则难以抵挡。”
  风及时道:“可是对方若有胜算,为何先行开溜?他顾忌什么?亦只是虚张声势?”
  左仲仪道:“他武功假不了,只是想掩藏身分,原是他暗助弘皙登基失败,已被列为首号通缉犯,若身分泄露,咱去告官,大批人马到来,猛虎难敌群猴下,他仍吃不完兜着走。”
  风及时恍然道:“难怪要逃。”
  青逸飞道:“咱可如法炮制告官去,大军一到,自不伯他作怪了。”
  左仲仪苦笑道:“圣帮身分奇特,既是商业帮派,又沾得江湖派别,如若告官,总让武林说长论短,无形中弱了气势,且官方能岂能日夜看守?他们只顾锋头上出来晃晃,待事情一过,必懒得理,法醒且在暗处,何时出现,无人可测,唯靠自己实力提防。”
  青逸飞道:“那就调来圣帮弟子防守,还怕他不成?”
  左仲仪苦笑道:“这也是难处之一,弟兄一向经商自居,无非想嫌钱糊口,平白让他们牺牲,于心何忍。”
  风及时道:“圣爷毋需为我等操心,我等早将性命卖予了圣帮,无惧任何牺牲。”
  左仲仪道:“你们有心,我却不能为。”摆摆手:“不成不成,得另想方法,圣帮禁不起厮杀,尤其是法醒那种绝顶高手。”坐于紫擅椅上,绞尽脑汁想计策。
  柳碧玑道:“官兵难抗,可暗中奏请李卫调来粘杆处高手追捕,李卫最喜立功,必全力以赴。”
  青逸飞乍喜道:“对对对,这就是我的意思。”
  左仲仪道:“通知势在必行,只是京城一往一返,恐也得十天半月,缓不济急,我乃顾虑此期间,法醒既已盯上了圣帮,必将卷土重来,且时间必短,我们能想出利用李卫之助,他也想得着。”
  青逸飞道:“顾综总督那头呢?他不也带了粘杆处人马下江南,何不请他帮忙?”
  左仲仪道:“恐人数也不多,在击退日月神教后,兵分两路,大内高手原即属北京,故回返者多,跟来江南不及三十人,且有朱小全等人要对付,能支持者更少了。”
  青逸飞皱眉道:“真是棘手,看来你先躲他几天,找人不着,他也无计可施了。”
  左仲仪笑道:“都已回来了,如何能躲,且躲了和尚,躲不了庙,只要人质被扣,我还不是得出来。”
  青逸飞但觉问题幼稚,窘声欲言“人家关心你”然说出此话更窘,只好作罢道:“那该如何?”
  在仲仪道:“正想办法……”
  柳碧玑道:“法醒二度前来,将势在必得,咱何不率先出击,借顾综那批大内高手先吓吓他,若能逮人则逮人,若不能,至少战场在外,且可拖延时间。”
  左仲仪恍然欣笑道:“还是姥姥灵巧,想出此计,实是家有一老,似有一宝。”
  柳碧玑呵呵笑道:“且该说你爹教导有方。”
  青逸飞笑在眼里,姥姥的确是宝,且慧黔风趣,实给了自己不少的好处,由衷佩服。
  柳碧玑道:“要逮人前,胸口得藏铁板,且软蛟筋网必备身边,如此高手,实大意不得。”
  左仲仪道:“知了,目前得先熬过今夜,且得找出法醒藏身位置才行。”
  风及时道:“属下前去唤丁小弟,他追踪功夫了得,派他去最为恰当。”
  左仲仪额首道:“就此办,要他直接去寻人,至于你若遇状况,立即回报,宁可保命,也不得硬拼。”
  风及时得令,拜礼而去。
  左仲仪转向了柳碧玑,青逸飞,笑道:“今夜咱三人就窝在一起了,免遭伏击。”
  青逸飞听来窘困,柳碧玑却笑的暖昧道:“怎么连我这老家伙也要?”瞄得青逸飞更显红云,她哈哈笑道:“也罢,谁叫我是奉送品,只有牺牲啦,你俩准备准备,我随后即来。”且将两人高洞房新人送成一堆,她则前去拿所剩软蛟筋绳,准备破网。
  青逸飞简直窘涩难忍,急道:“我跟姥姥去。”想躲,却被柳碧玑甩开,道:“又非你嫁我,找错对象啦。”房门一关,适自去了,迫得她更窘。
  左仲仪瞧在眼里,疼在心里,终忍不了一揽美人腰,将其搂在怀中,邪笑道:“怎么,京城客栈混那么久都没事,现在倒忌讳起来了?”
  青逸飞窘热道:“这不一样,有人呐。”话未说完,男人亲吻过来,迫得她痴痴醉醉,迷惑中被吻得甜腻于心,终配合纠缠着,感情如胶似膝化开,尽在不言中。
  直到柳碧玑返回敲门说道:“办完婚事么?”
  吓得青逸飞面红耳赤,推开男人,理着不整衣衫,急道:“还没,还没。”
  柳碧玑又自笑道:“既然还没,那继续办吧。”
  青逸飞登觉溜嘴,更形困窘急道:“不不不,办好了……呃,不不不,不是这意思。”
  柳碧玑黔笑道:“那又是何意思?”
  青逸飞终难忍,闷叫一声羞死人了,急往后门溜去。
  柳碧玑这才进门,笑道:“也该结婚啦,都已经二十好几了,一般人儿子都上私塾了呢。”
  左仲仪于笑道:“且得逸飞愿意才行。”
  柳碧现道:“不愿意还跟你东奔西溜?鸡犬同行?”
  左仲仪笑道:“一切全凭姥姥作主。”
  柳碧巩笑道:“那好办,此事一了,找个黄道吉日即可,时光易逝,青春易老啊。”走向内房劝青逸飞去了。”
  青逸飞虽口口声声说不嫁,却是满心喜悦,洋溢幸福,姥姥知大事抵定,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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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罩 门
 
  次日清晨,丁幻已探得消息,甚快回报。
  左仲仪接见于经纬书房。
  丁幻道:“法醒妖僧仍藏身理亲王弘皙杭州行馆‘天临居’里头。”
  左仲仪诧道:“他敢如此明目张胆?你确定?”
  丁幻道:“确定无误,一来他或认为圣爷不敢出击,故毋需躲闪,二来他可能认为身分未泄,三则他可能认为天临居甚隐秘,不躲也无妨,至少李卫等人仍末到江南。”
  左仲仪额首道:“有道理,光是出击一事,他即有足够理由不屑有谁敢为。”
  丁幻道:“行么?他的武功的确甚高。”
  左仲仪道:“那又如何,比起烈九蛟,仍逊一筹,我能挡烈九蛟十数招,再加上胸口藏铁皮,挡他百招应无问题。”
  抓出衣衫一角,露出灰黑铁板,瞧得丁幻直笑道:“爷您也懂得耍诈啦?”
  左仲仪笑道:“斗智不斗力,只求胜处,面子其次。”
  丁幻笑道:“似又恢复未接圣帮前之日子啦。”跃跃欲试。“请圣爷派我参加。”
  左仲仪道:“好吧,原想请你收拾郭奇秀,但法醒危害更大,咱们先料理了他,试毒工作交予风船长即可。”
  丁幻笑道:“得令。”
  左仲仪交出一秘笺,道:“找人火急送到京城,要李卫派高手前来,今夜再去逮人。”
  丁幻又是一声得令,抓着秘笺掠去。
  左仲仪随后交代柳碧玑,青逸飞准备更多的绳网,也好备用,他则潜往漕运总督府,向顾综借兵借将。
  顾琼正于总督府书房,仔细盘算漕帮势力分布,准备一举收拾,逮住叛徒。
  忽闻左仲仪暗访,顾综欣喜,立即迎入书房,笑道:“老夫正想找左爷,据报朱小全,石士宝已潜回漕帮某处,应可发动攻击以逮人,有你配合,哪伯他走脱。”
  左仲仪道:“漕帮不比日月神教,日月岛岛可以围攻,漕帮是河,四处延伸,攻得一处,攻不了全部,总督得三思。”
  顾琼道:“我了解,故只在逮人,并未准备歼灭漕帮,皇上圣渝不可违。”
  左仲仪道:“此事且容后办,另有更大的任务,总督且借将出击,立功更大。”
  顾综道:“何事?”
  左仲仪道:“法醒妖僧,他暗助弘皙谋反,已被皇上列为头号通缉犯。”
  顾琼皱眉道:“老夫自知,但法醒武功高强,逮捕任务应由李卫负责,老夫只顾两军之规模交战。”
  左仲仪道:“话是不错,然有机会替皇上解忧亦是应该,况在下只要调动您身边粘杆处高手一用,若成功,功劳是您的,若失败,您也无罪。”
  顾琼道:“老夫并非怕事之人,只是不愿影响逮捕朱小全等人的工作罢了,你说说看,状况到底如何?”
  左仲仪道:“简单,只是今夜伏击,成败立知。”
  顾综道:”万一敌不了而有所牺牲,谁来担待?”
  左仲榴题:“我来担,我有皇上御赐玉佩,随时可调动大军。”拿出翡翠雕龙玉佩,瞧得顾综赶忙下跪欲叩首迎接,左仲仪急忙扶起他,笑道:“此处无人,毋需如此。”
  顾综道:“君臣之礼仍得顾之。”仍拱手拜礼,直道吾皇万岁,始安心,道:“左爷既有御赐龙佩,老朽当听令调遣人马予您。”但觉对方先未出示龙佩,已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对方作人忒无话说,当下传唤二十多名大内高手,交予左仲仪使用。
  左仲仪感激说道:“多谢总督相助。”
  顾综笑道:“哪里话,一切全是为了皇上分忧,快去快去。”
  左仲仪道:“尚请保密,连巡抚程元章亦不必告知,他以前是弘皙人马。”
  顾综道:“只入我耳,必定守口如瓶。”
  左仲仪这才拜别而去,至于大内高手则化身百姓,渐往天临居附近布局,随时可用。
  左仲仪乘机四处转转,了解杭州城近日变化,总觉鹰帮气势渐弱,应是弘皙垮台,暂失依恃结果。
  直到傍晚,左仲仪始返圣帮,柳碧玑,青逸飞备妥晚膳,用毕后,三人全副开装,拿着巨网,暗器等物,后门潜出,摸向了天临居去了。
  转行数街,天临居已近,理亲王已失势,驻守人马顿被浙江巡抚抽走,显得孤寂空荡,然潜至后院,且见灯火通亮,气势不减。
  左仲仪曾被妖道张虎皮摄脑,故对后殿地形印象甚深,已认得那亮光处,应是张虎皮修行禅殿,且提名为“虎威殿”,然牌匾已失,张虎皮恐也失势被赶走了,换得法醒霸占,据为己用。
  众人潜伏,等待时机,丁幻却从侧林掠来,低声道:“法醒准备今夜潜往圣帮收拾我们。”
  青逸飞诧道:“那还得了,风及时等人怎么能抵挡,咱得快快抽兵。”
  左仲仪道:“不急不急,妖僧仍在此,伯他不成?”
  青逸飞道:“可是他必派喇嘛杀手先行埋伏圣帮,那些杀手可凶残得很。”
  左仲仪笑道:“仍是不急,咱也派了大内高手埋伏附近,问题乃在咱先行一步,若我未来,大内高手岂会发动攻势?相对的,法醒未去,那群手下怎敢轻举妄动?”
  青逸飞恍然道:“有道理,急死我了。”
  柳碧玑笑道:“天助圣帮,法醒调走了喇嘛杀手,此处人马必减少了许多,对我等大大有利。”
  青逸飞窘热脸面,自己的确过于担心而失去了理智判断,偷偷瞄向众人,但觉无人怪罪,释窘不少,道:“待要如何收拾法醒?””
  左仲仪道:“你们按兵不动。我去引他。”
  柳碧玑道:“行么?昨夜不也耍过此计,他岂会二次上当?”
  左仲仪笑道:“这次是引往东方,他自动将往西方投塌网。”
  青逸飞想笑,心上人果真足智多谋。
  柳碧玑笑道:“希望能一罩奏功,永绝后患。”
  左仲仪道:“不敢奢想逮人,能吓得他逃开杭州,即功德圆满,你们可别冒险。”
  三人表示省得。
  左仲仪这才潜往暗处,前去通知大内高手布局东方,另派五名支援西方,如此较能唬住法醒,大内高手早把左仲仪当成皇上的化身,自是言听计从,从不抗命。
  “阵局布妥,左仲仪始敢偷偷潜往虎威神殿。方至侧楼顶,相差数十丈,却也见得四名喇嘛杀手护守身前,法醒则盘坐殿内蒲团,面对一尊丈余长了胡子之男观音神像,似在打坐参禅,亦似在练功。
  左仲仪仔细观察,已觉并无其他伏兵,该是动手的时刻了,暗道:“该换我蒙面了。”
  高手对招,武功路数即能猜出身分,他将黑巾罩头,只不过耍法醒一记罢了,并无多大的作用。
  罩妥黑巾后,随又小心翼翼的潜近三十丈,已抵神殿左厢房屋角,忽闻法醒有所闻,冷声道:“谁?”话声未落,两名杀手喇嘛受及暗示,抽出利刀凌空掠至。
  左仲仪赶忙闪入暗处,喇嘛冷喝,双刀齐攻,冲势如电。左仲仪顿觉背脊生寒,猛地转身,双手凝足全劲,戒备待击,杀手喇嘛乍见目标,利刀直吐,两道劲气窜长数尺,每以为可以穿透对方的胸脯,谁知左仲仪早置铁板,叭然一响,刀势受阻,喇嘛诧楞不解,左仲仪岂肯丧失机会,猛地切出掌劲,叭叭两响,直中对方的咽喉,当场毙命,两入倒栽地面,又是重摔两声。
  法醒闻声诧然而笑道:“原来是高手,本王走眼了。”猛地闪身化若电闪暴冲屋顶,那来势快得匪夷所思,左仲仪根本难以脱身,唯有迎掌相抗。
  法醒冲来,见人即劈,未见其如何出掌,叭声却是暴响。左仲仪闷呢一声,撞破屋瓦,直往厢房落去,法醒冷笑,翻身掠往厢房门前,一掌击破木门,想瞧敌手尸体,岂知左仲仪明呃呃叫疼中,竟尔毫无损伤的站起。
  法醒大骇:“你毫发无伤?”登又扑前。“灵佛神掌”化若两道劲流砰砰开打。
  左仲仪吓闪红柱,劲流直线穿射,硬将腿粗红柱劈断,团带圆柱砸去,左仲仪唉呀倒滚地面避开,法醒仍不罢手,双掌左右开攻,且打得八仙桌椅尽碎,左仲仪无奈回掌对击,叭然暴响,又被劈得撞宙弹出。
  法醒顿觉双掌生麻,对方武功岂是如此不济?且此动作,实和某人太过类似,心念一闪;诧道:“你是左仲仪?”戒备追去。
  左仲仪翻身落地后弹起,扯着面巾,冷道:“我是右三郎,鬼叫什么?”
  法醒冷笑道:“少装蒜,你的身手和昨夜毫无差异,不是你是谁?”
  左仲仪道:“这么说你是承认昨夜去过圣帮,那光头佬即是你本人?”
  法醒暗楞出了语病,然想及身分既露,已毫无关系,冷邪一笑:“本王不去找你,你倒自动送上门来受死,省去我不少功夫。”
  左仲仪道:“谁生谁死,未经较量,尚难定论。”
  法醒冷笑道:“你在向本王挑战?”
  左仲仪道:“有何不可?”
  法醒目交闪邪:“本王纵横天下数十年,唯你够狂,敢向口挑战,成全你。”话声未落,猝地双掌合十,运集真气,森光量闪,一式绝学“佛光普照”业已展开。
  左仲仪想消耗其内劲,以后果从后头计划能成擒,故仍全力相抗,且踩莲花步,游移方向,多少分散对方的劲道。
  法醒功行十成,双掌森光大炽,赫见他脚未动,身却浮起,若飞魂,幻闪左幻闪右,表成扇状怪体,不可捉摸,然实体猝又收缩成一光束般闪亮刺耳,登闻咻咻乍响,身化光箭射去,直若画天匹链,灿亮夺目,夹以雷霆万钩之劲,劈冲而去。
  左仲仪但觉身若巨岩重压,血脉欲裂,然由不得他多想,灿光爆劲已至,迫得他反掌劈出“波涛断浪”家传本领,猛斩光劲。
  双方触招,叭叭叭叭暴响不断,光劲乍闪还亮,狂流呼呼乱窜,迫得周道石掠土飞,左仲仪挡劲不了,又被击退了数丈,懂得一张石桌烂碎,落个四脚朝天的局面。
  左仲仪唉唉疼叫,胸口烈疼不已,暗道若非铁板护体,此招恐也让他受内伤,法醒武功实轻忽不得。
  法醒却是目光抽动,自己全劲一击,莫说一般人难以抵挡,就算文觉喇嘛亦未必能全身而退,对方三十不到竟然只是摔伤,未吐半口鲜血,只是呃呃疼叫即了事,如此修为,再过十年,岂非胜过自己?忒也忌讳且不甘心,冷道:“你服了邪丹恶药不成?”
  左仲仪挣扎中坐起,疼叫道:“什么丹什么药,我练的是金刚不坏功,你打不死的。”
  但要他硬接,恐也不敢。
  法醒岂肯信邪,冷道:“再吃本王这招‘送佛上西天’,不信你比如来佛强。”话声未落,双掌复化狂流,寒光暴洒两条金龙涛掠,卷得风云变色,地砖块块弹起,法醒再喝,凌空欺扑而下,直若双龙裂地,霸劲难挡。
  左仲仪岂肯硬接,猛地滚身左闪,手中暗器化若雨点打去,岂知全被击弹四散,眼看双狂流欺近,突生一念,猛地施展千斤坠,笔直钻入地底,法醒以为对方将左移三尺,掌劲亦前劈三尺,谁知对手钻入地底,逃过泰半劲道,待他发觉欲回击,左仲仪却已发难,拼足全劲反击,轰然暴响,身若弹丸轰出,连带地泥砖块全数冲劈法醒,趁其失招之际,劈得他左背生疼,跌退一步,诧楞当场。
  左仲仪扳回一局,暗道侥幸,哪敢自大或喘息,猛又打出无数掌风指劲,劈及法醒全身,想找出罩门,然指风落处,法醒丝毫未伤,倒让人头疼万分。
  法醒却因失招,受此辱击,咆哮又起:“想不到你如此卑鄙,有失一派之尊。”怒掌再劈,连击不断。
  左仲仪在探不出罩门下,不敢再接招,猛的抽身,四处逃窜,且见掌来东窜去,招来西逃命,全数以轻劲及步法取胜,正是悟自“长江绝学’’之虚幻伪影境界,耍得法醒穷于应对,几招下来竟也额头渗汗,血气稍显浮动。
  然法醒乃绝顶高手,数击不中,已知自己动了火气,焦躁涌心始乱了章法,当下吸喘大气,稍稍平复心情,终见左仲仪四处窜掠,仍有轨迹可寻,猛地往左迫去,待对方往右闪去时,他虚晃一掌击右,却暗含掌劲击左,说时迟那时快,左仲仪怎,知对方亦动阴谋,乘机掠左之际,终被怒掌劈及,唉呀闷呃,扑跌十余丈远厢房栏杆,砸得杆碎墙凹,疼澈心肺,哪敢再战,拔腿即沼,倒脚翻入厢房,没命穿逃去。
  法醒一击中的,冷笑道:“原来只不过尔尔。”怎肯让其走脱,冷喝一声,身化电闪,穷追不放。
  左仲仪直审东殿屋顶,埋伏大内高手已知状况到来,全神戒备,法醒未觉,凌空掠采,暴掌再击,左仲仪只顾前奔,待穿过殿厅下落地面之际,猝地双脚一勾,身形旋转,藏于屋檐秘角处,法醒不察,强行下扑,却失了踪影,正诧愕之际,左仲仪急速反攻,狠狠往其脑门击去。
  叭然一响,法醒闷疼,脑门稍现昏花,尚来不及醒神,十余大内高手尽速冲来,利刀直往法本刺去,叭叭数响,刺中数处要穴,疼痛让法醒清醒,知晓中伏,厉吼一声,道:“休想得逞。”先天是气大作,震得大内高手齐后跌退。
  左仲仪亦受波及,被扫得连退了三步。
  法醒赫见大内高手,诧道:“李卫已到?”怎敢再战,猛地劈掌挡扫众人,身形若火鹤冲天,反掠屋顶,往西方逃去。
  左仲仪虽浑身生疼,却也不敢松懈,强忍痛楚,咬牙强迫,直喝道:“休要逃走,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法醒岂肯理他,身若闪电快速冲向了西殿。
  丁幻却经验丰富,巨网不肯埋伏在两屋顶交错之死角处,原是通过此处者,几乎皆是鼠辈密探之流,像法醒如此高手,必定踩直线奔弛,且以屋顶最高点为落脚处,三人则埋伏于弓起处之藩龙飞檐。
  法醒岂知有诈,急速奔来,原欲点及幡龙飞檐之龙头以藉力再腾身,然方落脚,龙头突然炸开,吓得法醒诧然欲抽腿且吸气欲拔高身形之际,柳碧玑、青逸飞一左一右张着巨网封来。
  丁幻则施着长绳套猛扯,那绳套圈位置正巧安排在龙头处,法醒一脚踩进去,丁幻一扯,正中右脚,法醒大惊,有腿发功震开,然却无法闪躲巨网罩顶,登被裹个正着。
  法醒狂怒道:“全是一群疯婆子,想死么?”双掌暴打,想劈开两女,幸两人早装铁板于胸,挺住掌劲,纵觉生疼,仍双双交叉打滚,将巨网缩口。
  法醒击人无效,情急中施展了千斤坠,硬往地面坠去,两女被拖若空中飞人,照样跟跌坠去。
  法醒落地后,反身扬掌欲击,柳碧玑喝道:“快松手。”闪着掌避开,青逸飞却慢了一步,眼看就要受击,丁幻奋不顾身掠往法醒,并喝道:“看我醉芙蓉厉害。”双手一耍打出烟尘,吓得法醒忌讳,只好掠身滚地避去,反掌打得丁幻东跌西撞,呃叫连连,青逸飞却因此逃过一劫,然她仍未松手,硬跟着巨网被扯得滚滚跌跌,仍铁了心想困住妖僧,就是不肯松手。
  法醒但觉毒药是假,显被捉弄,火气尤炽,厉喝一声,想欺扑丁幻,却因受困蚊筋网,威力大打折扣,眼看四处高手扑来,再不脱逃恐失机会,不再袭击,登时双掌合十,凝功运劲,准备施展“灵佛现身”强功以破网脱困。
  左仲仪迫近十余丈,忽见妖僧施法,怎肯给他机会,双掌凝劲,一式“波涛断浪”斩去。
  法醒身罩巨网躲无去处,只能迫功硬接,身形登被打偏数尺,他仍咬牙硬撑,双掌遏极劲功,寒光乍现,猛地反吐,叭然震断巨网,现出裂洞,他想窜射逃出。
  岂知柳碧玑早有对策,强喝扑来,手中竟然另有一张小网,猛地罩砸迎去,补往裂洞,她且拖网蛟去,如此小网缠巨网,又将法醒困住。
  左仲仪趁此扑近,双掌迫击不断,法醒硬被击得灰头土脸,嗔怒中一阵咆哮身形如弓弹起,连同巨网拖飞十余丈,跌往墙头。
  青逸飞始终未松手,仍被拖扯过去,急叫道:“快放倒他啊,我快支持不了啦。”
  左仲仪苦笑不已,自己岂有不想放倒他之理?然他不知对方罩门位置,纵打得皮肉疼痛,却无力制住他,唯今之计只有混战乱打,让他筋疲力尽再说,仍快速欺追过去,左右开打攻击不断。
  柳碧玑、丁幻亦加入了战圈,一劲猛攻。
  任法醒功夫了得,然却猛虎难敌猴群,且巨网罩身,被此怒击后已伤痕累累,狼狈不堪,他自恃国师身分,何等尊贵,岂吃过如此的苦头,且丢脸至此,一时厉火攻心,哪顾得手段卑鄙,猝地身形猛打转,看似将巨网往自身缠绕,然却将死不松手之青逸飞滚拖近处。
  青逸飞待要察觉已嫌迟,法醒窜出左手,猛扣其肮脉,喝道:“住手,否则断她心脉。”
  左仲仪、柳碧玑、丁幻皆楞,眼看想抢救已是不及,在投鼠忌器下,只好收手,后头围困之大内高手亦不敢动作,全数僵立当场。
  青逸飞急道:“别管我,先杀了他。”
  法醒猛运气劲,青逸飞乍疼,跪跌地面。
  左仲仪切急道:“放了她,让你走人。”
  法醒冷道:“退后二十丈。否则断了她的手臂,别忘了本王若拼命,你们也讨不了好处。”
  左仲仪无奈,扫向众人,终后退二十丈。
  柳碧玑冷笑道:“得道高僧,请言而有信。”
  法醒冷笑道:“我岂会伤害无名女子,你若是左仲仪,明夜钱塘长堤一战,我赢了,从此不过问圣帮事,你输了退出圣帮,可敢接受挑战?”
  左仲仪怎是对方的敌手,实不愿答应,冷道:“先放了青姑娘再说。”
  法醒汕笑道:“怕了?若不来,照样血洗圣帮,上了两次当,别想要本王上当第三次。”说完身形打转,旋开巨网,猛一辟掌,连同青通飞推倒地面,身开闪掠,飞墙而去。
  柳碧现急扑青逸飞,先护住她,免得妖僧反悔。
  丁幻喝道:“快追。”一马当先追去,后头大内高手亦掠身履韧。
  左仲唤道:“不必追了,以他的身手,你们追不着。”众人始作罢,左仲仪道:“回去吧,听候差遣。”大内高手拜礼,全数闪身掠去。
  丁幻低声道:“法醒已受伤,不如趁现在收拾他…”
  左仲仪道:“如何能收拾?根本追不着。”
  丁幻低声道:“属下方才打的烟尘虽不是醉芙蓉,却是身上常用的追踪散,应可追得着。”
  左仲仪苦笑道:“纵使追得着了也杀不了,咱们根本不知其罩门。”
  丁幻不说了,此的确是棘手事。
  左仲仪不忍让他失望,道:“想追便追吧,记着,别太靠近,毕竟他已下战帖,明夜即可见面,犯不着再冒险。”
  丁幻额首道:“屑下省得,主子放心。”说完掠身而去。
  左仲仪转向青逸飞道:“伤着了?”
  青逸飞干声道:“还好,只是皮内伤,抱歉,方才误了事左仲仪安慰道:“错不在你,法醒毕竞太强,他不捉你,照样可以脱逃,若退急了恐有人伤亡。咱其实也只是在逼他离去而已。”
  青逸飞感泪额首,不知如何回话。
  柳碧玑道:“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吧。”抱起巨网,竟对它发生了感情,喃喃说道:
  “纵困不了他,也达到了吓他的目的了。”
  左仲仪仍顾忌派往圣帮之杀手喇嘛遂引着两女,趁夜掠回圣帮,幸好法醒未临,杀手喇嘛早巳退去,总算躲过了一劫。
  三人回到了经纬书房,除了推拿治伤,柳碧玑又开始解网,补网,这可是对付法醒的最佳利器,岂可任其受损报废。
  青逸飞怀着内疚心态帮忙织网。
  左仲仪则解下了胸前的铁板,几已凹成皱皮,胸口已有多处青紫淤伤,疼得他暗道要命,然在两女前不敢发作,只顾微笑直道皮肉伤不碍事,却找来药物拼命推拿。
  柳碧玑实也不忍,道:“可受了内伤?”
  青逸飞更疼心道:“怎现在才说出来。”哪顾得编网,抓得伤药即帮忙推拿。
  左仲仪干笑道:“不碍事,我惨,法醒恐比我更惨。”
  青逸飞道:“还有心说笑,明夜之约,待要如何收拾?看你躲起来算了。”
  左仲仪只能苦笑,难以回答,毕竞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柳碧玑道:“暂时躲吧,法醒要血洗圣帮,也是日后之事,待李卫派大内高手前来,他必投鼠忌器,目的更难达成。”
  左仲仪叹道:“血洗不必多久,一夜即够,我可不愿弟兄受损,再想想,反正尚有一天一夜。”
  三人不禁绞尽脑汁,以找出解决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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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破 功
 
  丁幻跟踪法醒喇嘛,只见得对方东绕西掠,终往钱塘江畔六合尖塔遁去。
  此塔外观十三层,高耸入天,法醒躲入里头,正可居高临下,难受伏击,尤其调回了二十余名喇嘛杀手护持塔外,更形安全。
  法醒选得此塔,最终目的仍是治伤,毕竟一身是伤实难见人,躲得高处,宽衣解带总不易被窥着。
  丁幻实忌于法醒武功高强,故尔不敢靠近,藏于百丈梅树林,原只探行踪,毋需冒险。
  法醒甚快脱下了衣物,除了一身的青紫,且见斑斑血痕,纵使自己练了罩门,然千百利刀快剑不断穿刺下,多少见伤见血,不禁暗暗咆哮,直斥左仲仪手段卑鄙,又岂像他光明磊落放走青逸飞。“再嚣张也过不明夜。”
  法醒已下战帖,准备明夜收拾左仲仪,怒气始泄不少,见得伤势在身,登时盘坐下来,运功疗伤,其功夫已通玄,运行之下,全身透着淡淡的劲气,肌肤渐转红润,淤青紫血随之化去,就连伤口亦开始收缩,直到后来已化成淡淡的红痕,不到两周天已恢复如初。
  法醒这才满意收功,喝来手下换得灰袍,且将脏衣随手一扔,丢入了江中,一切似乎未曾发生,他又掠身飞穿高塔,直落地面,淡然说道:“撤。”一字简单清楚,杀手喇嘛依令撤去,法醒寻了路子,复往他处掠去。
  丁幻若非全程监视,恐无法得知法醒恢复且变身如此之快,对方武功着实令人可怕,见人已去,怎肯追丢,亦展潜功追去。
  法醒的动作迅速,一路小心翼翼竟然直奔鹰帮秘密住处,显然去找朱亮功商谈秘事去了。
  丁幻追至近处,顾及鹰帮戒备森严,只好潜往附近巷道,挖出地面石块,里头藏有鹰帮守卫衣衫,快速换上,复又潜去。
  原是他一向以密探自居,且早已探过鹰帮的巢穴,自然各藏衣物,且若识途老马落入内院,只见朱亮功慌张奔往神秘轩房,知为目标,潜在附近窥听便是。
  法醒倒是干脆,劈口即道:“明夜派兵围住圣帮,我则引他至钱塘江收拾。”
  朱亮功若在以往必定满口答应,然左仲仪已得势乾隆皇帝,和他相抗实是不妥,不禁有所忌讳:“圣帮气势正旺,如此做合适么?”
  法醒冷道:“忌讳什么?别以为乾隆当政,一切天下无敌,他只不过暂时得势,理亲王仍受庄亲王等前朝十数王爷暗中支持,势力大于乾隆,只要除去了李卫,扳倒圣帮,大势逆转,你倒听谁?”
  朱亮功未曾赴京探消息,不知真正内幕。经此一说,信心稍复,道:“既有十余王爷支持,怎么让弘历登基?”
  法醒冷哼道:“就是坏在左仲仪的手中,他不知哪来假秘诏,把鄂尔泰、张廷玉给耍了,而本王也疏忽了,始落此局面,然这只是暂时误差,实力仍在,大有可为,否则弘历岂不敢处死理亲王?”
  朱亮功即猜不透此点,但觉法醒武功确是高强,且让他斗斗圣帮再说,额首道:“在下准时出兵,却不知是否开战?”
  法醒笑道:“吓也要把他吓死,暂时不必开战,只要冒充我的人马,保证逼其就范。”
  朱亮功暗喜,能不战最佳,若情势不对也好有个抽身机会,表面却仍恭敬回应。
  法醒摇手道:“本王累了,送来几道小莱美酒,其他不必过问。”
  朱亮功和他接触甚久,知其口味,进恭敬拜礼退去,暗付:“传闻今夜他受愉袭弄得一身是伤,怎么现在完好如初,难道传言有假?”想及对方武功绝顶,岂敢怠慢,赶忙前去张罗为是。
  丁幻虽未得窥全貌,然双方谈话断续传来重点,亦猜出大概,知法醒今夜藏身于此,不再动作,始找机会潜出,换回原先衣装,且藏妥守卫衣衫后,小心翼翼潜往暗巷,准备返回圣帮,然转及三巷后,忽觉有人跟踪,丁幻机警躲入暗角。
  后头果然有影子,却停在附近,竞尔出言唤之:“丁大侠么?”
  丁幻诧然一跳,自己是追踪能手,竞然被反追踪而不知,此人身手可想而知。
  那人又道:“贫道张虎皮有事转告。”
  丁幻再楞,竞是那妖道?偷偷窥探,果然见得骨瘦如柴,两颊深陷,留有八字胡怪家伙。
  对方斤两已甚清楚,丁幻始敢现身,冷道:“找我何事?胆敢摄圣爷的魂魄,这笔帐可未算,你还敢来。”
  张虎皮道:“那是贫道受了理亲王所逼,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丁幻道:“废话少说,找我何事?”
  张虎皮道:“贫道知道法醒妖僧的罩门。”
  丁幻乍喜道:“在哪?快说快说,此可是大功一件。”
  张虎皮道:“自是该说,但在末说之前,我要圣爷修书一封,向乾隆皇推荐贫道。”
  丁幻皱眉道:“你倒不怕死,当时扶持理亲王胡干一箩筐坏事,乾隆皇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尚敢去见他。”
  张虎皮道:“贫道确有能力,且问心无愧,只要经过圣爷推荐,一切误会可解。”
  丁幻心想先骗得罩门再说,道:“好吧好吧,你自个跟圣爷谈,他爱写不写由不得我,走吧。”伸手一招,引在前头。
  张虎皮倒也大方,紧跟其后。
  行进中,丁幻忽有疑惑道:“你怎么跟踪找到我?”
  张虎皮道:“贫道一直守在附近,你一来我便知。”
  丁幻暗道还好,如若从天临居跟踪至六合塔再跟踪至鹰帮,那可就老脸挂不住了。
  已近由更天,丁幻不敢耽搁加快速度奔弛,转行数街后,圣帮已现,他要张虎皮外头等候,迳行传话去了。
  不久左仲仪匆匆赶来,见及曾经摄及自己魂魄妖僧,余悸犹在,然想及火鹤真人已施法护身,心头稍定,道:“你当真知道法醒的罩门?”
  张虎皮道:“知道,但要推荐书。”
  左仲仪道:“你不是弘历人马,怎想投向乾隆?”
  张虎皮道:“弘皙弃我而去,已失帝位,现乾隆继位,贫道该选明君扶持。”
  左仲仪暗道实是墙头草,道:“可是你练了大堆邪术,怎么能扶持一国之君?”
  张虎皮道:“术无正邪,只有心邪,贫道可用可不用。”
  左仲仪知辩此无用,还是先骗得罩门再说,道:“好吧,我且修书荐你,至于皇上赏不赏脸,我也不管不着。”
  丁幻已备妥纸笔面墨,左仲仪抓起毛笔,凌空挥毫,写得张虎皮已悔改,其道法尚可用,并请皇上斟酌等句,随即交予张虎皮道:“如此可行?”
  张虎皮念了一遍,额首道:“行了。”吹气将墨汁弄干,小心翼翼收妥,说道:“法醒罩门在腋下。”
  左仲仪大喜道:“腋下?难怪他时常作童子拜观音状。”
  丁幻道:“可有说谎?”
  张虎皮道:“无此必要。”
  左仲仪但觉他和法醒乃死对头,收拾法醒对其最有利,故实无说谎的必要,遂道:“若是假者,后果由你负责。”
  张虎皮道:“绝假不了,告辞。”拜礼后,扬长而去。
  丁幻道:“爷信他?”
  左仲仪道:“倒可信,害我们,他也没有好处。”
  丁幻道:“可是有关那推荐书……”
  左仲仪道:“弘历又非笨蛋,若觉不妥,总会查明,届时告知真相便是。”
  丁幻额首道:“倒是有理。”
  左仲仪道:“进去吧。”
  两人遂往经纬书房行去,柳碧玑、青逸飞见人归返,急于追问状况,两人说个清楚,丁幻亦将法醒朱亮功出兵助威之事说明。
  柳碧玑道:“竞要朱亮功帮忙,显然法醒气势已弱,只要战胜此局,他将难以翻身。”
  青逸飞道:“可是他的武功仍甚吓人……”
  左仲仪道:“知其罩门,值得一拼。”
  青逸飞道:“得多找帮手,毕竟罩门在腋下,不易攻击。”
  左仲仪道:“我来盘算。”
  众人连夜研究制伏方法。
  柳碧玑尤其关心巨网和护身铁皮,拼命赶工修复,直至清晨,众人方始散去,各自休息。
  左仲仪想着今夜又将拼斗绝世高手,压力甚重,唯藉调功运气乎复情绪。
  午时已过,圣帮全数动员,准备一决死战。
  入夜时分。
  钱塘长堤一角,法醒喇嘛已在二十余名手下护持下,坐镇太师持,一身黄袍闪闪生辉,宛若皇帝君临天下气势。
  左仲仪亦准时赴约,一身便装并无异样,然目光炯炯生神,气势仍在。其后侧为柳碧玑,青逸飞,丁幻以及暂时借将且换穿圣帮衣衫之大内高手,共二十余名。
  双方的气势旗鼓相当。
  法醒已恢复冷静,露出之笑面佛笑容,道:“圣爷还算是个角儿,未做缩头乌龟。”
  左仲仪道:“你是修道人,何不躲在深山修行,尽找圣帮的麻烦,式也不值。”
  法醒笑道:“本王乃大菩萨,要渡尽天下人,救助众生免于沦回之苦,而解此苦难唯当今皇朝关系重大,故身为国师,怎可躲若乌龟不理世事?如今奸邪当道,本王更该出面收妖且弘扬国法。”
  左仲仪道:“乾隆乃正统继承帝位,怎是奸邪?”
  法醒道:“错极,雍正夺自太子允乃,理亲王弘皙乃允乃之子,他方是正统。”
  左仲仪道:“照此说,明朝姓朱者才是正统,再算上去,宋朝姓宋者也是正统,岂非没完没了?”
  法醒笑道:“毋需狡辩,今夜你代表乾隆,本王代表理亲王,就此一战,成败论英雄,你是要车轮战,亦或一对一?”
  左仲仪道:“一对一。”为减少伤亡,先行如此,且视战况再做调整,毕竟铁甲护身,撑它几招并无问题。
  法醒笑道:“好气魄,那本王恭敬不如从命。”起身施展佛号,凛凛生风。
  左仲仪亦跨前几步,凝功戒备,既知对方罩门且把握机会拼命抢击。
  他仍有样学样,双手合十拜礼,道:“大师请。”
  战局将起,青逸飞,柳碧玑等人揪急心神,绷紧筋肌,暗抓巨网准备随时救人。
  大内高手和杀手喇嘛相互对峙,一有状况必全力扑杀。
  法醒一席话已将两者划分清楚——此乃理亲王和乾隆之战岂可退缩。
  法醒自侍身分,笑道:“你是晚辈,当让你三招,来吧。”
  左仲仪道:“恭敬不如从命。”淬地欺前,一式“劈天裂地”斩去,法醒出手相迎,双方交错空中,叭叭连击数掌,各自掠退,显然未尽全力。
  左仲仪暗中观察,法醒劈掌之势,手臂总护着腋窝,并未真正抬高,想来罩门应该不假,对方既夸下大话让得三招,得好好利用,盘算后计策上心头,摹地施展强功,一式“捣海断浪”猛往法醒胸脸击去。
  他乃全力一击,纵使法醒武功胜过对方,却也只差一二成。之间,想硬接而无损伤,那是不可能,故法醒仍凝足全劲以封掌。
  赫见双方身化光影,若飞天流星擅长虹,破空飞箭撞强弩,眼看就要擅上,左仲仪淬地劲气上偏,攻其脸面,大违常理地露出胸脯空门,法醒虽疑惑,然电光石火之际,不容稍想,照样迫掌向上迎击对方,如此右腋终被拉开。
  左仲仪岂肯失去机会,左手突地一翻,多出一把利刃,奇快无比往其腋下射去。
  法醒见状大骇,原以让招相抗,然见其攻击腋下,且耍暗器,不由嗔怒,功提十二极层,猛地反击,全身劲气冲射若针,砰地磊响,左仲仪闷呃一声,胸脯中掌,倒喷十二余丈,跌得四脚朝天,闷呢一声也已呕出血丝。
  法醒连退了三步,却也稳住了身子,脸色煞白的伸手抽出左腋下森森利刀,刀尖已见血痕,显然伤着。
  众人惊中带喜看来罩门已破。
  谁知法醒突地冷笑道:“你以为本王罩门在此么?简直笑话。”登又狂啸,身若流星暴闪,竟尔比方才快逾一倍,功强数成,奇快无比地劈往左仲仪。
  众人见其功力丝毫未减,诧骇叫道:“他罩门未破?”
  左仲仪眼看强攀劈至,自己却已受伤,躲无去处,暗道一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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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左 窍
 
  法醒喇嘛厉掌凌空劈下。
  左仲仪简直难以躲闪,情急中只再迫强功护体。
  砰地暴响,左仲仪再吐鲜血,直撞圣帮阵营,伤势更形沉重。
  柳碧玑;青逸飞见状骇然欺来,一人护守、一人扶持,异口同声急唤伤了么?心灵揪疼万分。丁幻亦喝着大内高手挡阵,折斗一触即发。
  法醒一招得手,理着衣衫,弹开尘灰,淡然一笑:“只是第二招,已招架不了?认输交出圣帮,可留活命!”丢落先前刺杀匕首,锵锵脆声传来,十分刺耳,他且伸指制止手下行动,拼斗始末发生。
  青逸飞急唤左仲仪,且不断运劲替他疗伤。
  左仲仪但觉胸口疼闷气难顺,喘得十分辛苦,在青逸飞帮忙下,终把气息调顺,始知受得五成内伤,若非铁板护体,恐倒地不起,然气既顺畅,总不能在众人眼前弱了气势,仍道:“我没事,还挺得住!”挣扎中已站起来,抹去嘴角血丝,准备应付战局。
  青逸飞心疼道:“别硬撑……”
  左仲仪笑道:“没事!”然想及不知对方罩门,此战又如何能打下去?骑虎之难,叫人头疼。
  法醒见其站起,先是一楞,随即笑道:“好功夫,接本王一掌尚能挺住,天下你是第一人!”
  柳碧玑喝道:“明着说要让三招,你岂食言!”
  法醒再楞,方才的确焦急,忘了承诺,然岂肯认错,道:“他一招攻我胸,一招攻我脸,一招攻我腋下,已是三招,本王未食言。”
  柳碧玑斥道:“强词夺理,传出江湖,谁信你。”
  法醒窘困,带点恼羞成怒,冷道:“待要如何?”
  柳碧玑冷道:“食言伤人实是不该,如今圣爷已受伤,战局只有延后,待他复原再战。”
  法醒顾及卫大军一到岂没得玩,冷道:“不行,顶多再让三招,否则只有请他让出圣帮。”
  柳碧玑不肯,冷道:“圣爷已伤,再让十招也赢不了,甚不公平。”
  法醒笑道:“他未受伤也赢不了,别拖时间,速战速决,对大家都好。”
  柳碧玑仍讨价还价。
  左仲仪则苦笑连连,想及再战下去必败无疑,已不知所措,茫然中忽闻张虎皮声音传来:“圣爷弄错了,对方罩门左腋,并非右腋!”
  左仲仪一愕,喝道:“不早说!”此话说得够响,吓着在场诸人,左仲仪顿觉失态,干声道:“法醒不早说三招是如此算,否则我会省着用,他既然要再让三招,我接了!”一语化去疑惑。
  青逸飞却急道:“你挺得了?”
  左仲仪道:“尚可,至少法醒让了招,他再食言,将让天下耻笑。”深吸气,故作镇定。
  青逸飞见他模样,半信半疑道:“自个小心些。”至此地步,毫无退路,估且一试,若是不行,立即救人,毕竟法醒不伤女人,藉此挡之。
  柳碧玑亦知避不了,道:“撑着,但别勉强。”和青逸飞抱着同样想法,让至一旁。
  丁幻戒备森严,若主子危难,挤了老命也要救他。
  左仲仪耍耍筋骨,行步向前,盯着法醒:“来吧!三招之内把你撂倒!”
  法醒笑道:“好气魄!”不再多言,行回中央,双掌合十,老僧入定等待攻击。
  左仲仪盘算将如何击其左腋以破其罩门,然除了逼他出掌外,恐也不易让其抬手,心念转处,道:“奇怪,前辈罩门明明在腋下,怎会失效?你贴了铁板不成?”
  法醒多少心虚,闻言反斥:“胡说八道,本王毫无罩门,哪来铁板?”伸起右手,腋窝乍现,“若有铁板,哪见血痕?尔若再耍卑鄙手段,必取你性命!”
  法醒冷斥:“看你才藏有铁板,怎老是叭叭硬响,要本王斥穿你么?”总觉异样,然皆凌空劈掌,未能亲手贴胸,否则必知状况。
  左仲仪道:“是否穿了铁甲,随时欢迎查证,只是你罩门明明在腋下,怎会毁不了?”
  三次提及腋下,已让法醒难以忍受,怒道:“再胡扯,拆了你骨头,该战不战,连三招也免让了!”双掌凝劲,劲风乍起,以示威风。
  左仲仪道:“既非在腋下,再让我攻一次!”话声未落,身形欺前,一式力劈华山简单招式直切法醒,他已身受五成伤,运得功力亦及五成,动作显得缓慢。
  法醒何等精明,见其行动巳知状况,原想封击护守,心念转处邪笑道:“挡你一记又何妨?”当真抬起右臂,运足功力护住腋窝,任对方掌劲切来,见风见劲。
  左仲仪但觉掌指生疼,落退一步,皱眉道:“当真不在腋下?”
  法醒笑道:“该信了吧!”藉此诏告天下似地,军心大定。“一招已过,下一招要攻何处?其实都无效,本王全身无罩门。”
  左仲仪皱眉道:“怎可能……,看是在头顶百会穴!”
  法醒笑道:“猜千百次亦枉然!”双掌合十,准备接招。
  左仲仪冷喝一声,凌空掠起,飞身天际,突又反冲下来,掌劲直取脑门百合穴。
  法醒见其在空中,根本无法攻击腋窝,心神坐定,谈笑再起:“纵在百会穴,你也劈不了刺不了!”身形不动,双手往上翻掌,直若霸王托鼎,气势不凡,相着来劲即劈,岂知原估计对方只有五成功力,然劈劲却强出许多,情急中复加两成内劲猛击,左仲仪却乘机冲破掌劲,双掌粘向法醒双掌,似在硬铆内劲。
  法醒虐笑:“不自量力!”原想以内劲震伤对方,然想及欲让三招,下手仍留了情,只顾将其展开,谁知左仲仪硬是不肯松掌,被此反击,照样撑着,甚且籍力往上冲带,连同法醒扯向空中,迟得法醒施展千斤坠往下拉扯,虐声道:“这已是第三招,再耍诈,休怪本王出手了!”身形下坠之际,已将左仲仪下扯。且往江面甩去,存心让其落水。
  左仲仪故作唉呀惊叫,身形已被甩斜,如此已非串在空中,而是倒向法醒左侧,他且用尽吃奶力气反扭身子,回弹如弓,就此刹那机会,靠着反甩强劲,硬逼得右鞋前头硬块断裂成三角暗器,电光石火快速射向法醒左腋窝。此着乃左仲仪拼命一击,劲势何等威猛,法醒乍觉不妙,拼出十成劲功,想收臂掩护罩门,然却已过慢。
  眼看劲块将冲撞腋窝,法醒骇然咆哮,全身劲气暴胀,想以真劲阻挡一切,但纵使震得左仲仪往江边弹撞去,却无法挽回颓势,劲气撞腋下罩门,直若刀切豆腐、硬石击卵,叭然一响,法醒顿若泄气皮球,劲气尽往腋窝外头冲泄,他想收臂夹紧,然内劲仍泄,简直难以收拾。
  丁幻见状岂肯丧机,‘喝道:“快拿下他!”大群高手绎涌而上。
  杀手喇嘛见状拼命扑来想救主子,然法醒知大势已去,为今只能暂保性命,厉叫一声撤退,哪顾得身份局势,竞尔先冲纵入江底逃之天天。
  杀手喇嘛失去主子,已无目的而战,个个争先恐后挤跳水中。
  丁幻岂肯松手,命令大内高手追杀,自己亦纵入水中,却非追敌,而是追往圣爷,想其必定受重伤,不救他怎行?
  青逸飞亦纵入水中救人,柳碧玑则岸上护守,以防另有伏丘现场混而不乱,一方在逃一方追杀,眨眼已遍潜百余丈,战况一散,未若先前激烈。
  丁幻和青逸飞甚快将左仲仪拖上岸,急忙解下其上铁板,展开救治。
  左仲仪闷吐几口污水后,精神始悠悠转佳,见着心上人及好友,自嘲一笑道:“收拾妖僧么?”
  丁幻猛点头:“收拾了,好一记回马鞋尖,妙招!”
  左仲仪道:“若非早想截他腋窝,鞋子装了尖箍,否则不知如何收拾。”
  原来左仲仪为应付此战局,不但袖藏飞刀可用双手发出,亦将双鞋做了改造,也好伺机发射暗器,毕竟对付法醒如此绝顶高手,机会稍纵即逝,他先骗法醒松懈意识,复以居高临下手法骗其高举双手反击,以致于罩门大露,再耍此回马枪招,终能险胜此此局,得来实是艰难。
  柳碧玑道:“我倒想知,你怎知他罩门是在左腋窝,不在右边?”
  左仲仪道:“情急之际,张虎皮传音入密说的。”
  丁幻恍然:“这老家伙怎不早说清楚,爷也不必受此重伤!伤的重吧?”
  左仲仪叹笑:“重得连身上铁板都无力抓下,直沉水底。”
  丁幻道:“那是真的重了……,但爷在属下心中永远是金刚战神,打不倒者!”
  青逸飞道:“现在不是倒了?请你莫要跟他说话,我还在治他。”
  丁幻窘困应是,干声道:“属下是喜,打倒法醒何等威风,传出去圣帮简直天下无敌!”
  左仲仪道:“只是手段不大光明。”
  丁幻笑道:“那是机智,无损爷您在属下心中地位!”
  青逸飞喝道:“还说么?要把他供在神明桌上么?”
  丁幻顿觉失态,赶忙道歉跳开,见主子无性命之危,始前去招呼大内高手,要他们收兵,各自返回总督府,免得传出江湖,圣帮变成朝廷鹰犬。
  青逸飞这才安心不少,但见及心上人伤势青紫尽身,且现血痕,悲疼又起:“打从沾上朝廷,你总没好过一天日子。”
  左仲仪道:“总得先征战天下,日后方能过平安日子,法醒若真的破功,大局已定一半,不再那么辛苦了。”
  青逸飞轻叹:“希望乾隆永远记得你的功劳。”
  左仲仪道:“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柳碧玑道:“乾隆不坏,应是明君,但人之想法乃随年龄改变,圣爷当随时注意,毕竞伴君哪伴虎。”
  左仲仪道:“知了,只要圣帮不沾权势斗争,只顾经商,想来是非较少。”
  柳碧玑顿首:“信得过你才智,圣帮将因你更形壮巨。”
  左仲仪笑道:“姥姥看中了。”
  柳碧玑笑而不答,道:“几成伤?若能挺住,得回去,鹰帮人马还围着咱总坛呢。”
  青逸飞道:“他们只是替法醒虚张声势,敢动么?”
  柳碧玑道:“是不敢动,但若有心人放话圣爷败了,难保朱亮功不会擦枪走火。”
  青逸飞但觉有理,道:“原想在此修复他脉络,但看来仍得再装一回……”叮吁道:
  “可别再胡乱运功,你经脉受损甚多。”
  左仲仪道:“知了。”服下疗伤灵丹后,始慢慢起身,活动筋骨,但觉疼痛,然事情未了,只好忍着,在两女及丁幻护送下,始往回路行去。
  当左仲仪等人赴约之际,圣帮亦起变化。
  原是鹰帮份子在法醒要求下,派出近百名伪装杀手喇嘛以困住圣帮。
  代总管风及时见状只能亲自督军以抗,故未能看守郭奇秀,而那左海瑞因身中醉芙蓉之毒,。实在难以炼出解药,在得知郭奇秀已被囚禁后,已亲自寻往佑宁居密室索讨解药。守卫只得到看紧郭奇秀之命令,却未获得阻止左海瑞探监之命令,且圣爷试药似在救治左海瑞,故权衡下,仍放左海瑞进入禁房。
  左海瑞脸现醉红,血气却虚,见及狼狈不堪之郭奇秀,露出一抹冷笑:“你也有今日?
  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我或可救你一命!”
  郭奇秀冷道:“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左海瑞喝道:“到此地步还嘴硬?还不交出解药,难道要我用刑!”
  郭奇秀瞄眼道:“不必凶,我不怕,因为解药实在不在此,凶也无用,你我同是落难人,何必斤斤计较,只要咱合作,照样大有可为。”
  左海瑞斥道:“害得我如此惨,还敢说此话!”
  郭奇秀道:“我无害你之心,只是当时你盛气凌人,我只好耍手段,且只要你得了解药,还伯我什么?现在不走,留在圣帮,你永远是个奴才。”
  左海瑞心灵暗颤,对方所言不假,左仲仪气势如日中天,想扳倒他已难,恐得另起炉灶才行,但这小于奸诈,不得不防,思绪转处,决定先骗得解药再说。终轻轻一叹:“我又何尝愿意如此,你若不耍毒,咱岂非合作愉快?当时是你到杭州找我,原还想报答你,怎一下子全变了……”
  郭奇秀道:“阴错阳差,咱可从新开始。”
  左海瑞道:“先弄来解药,我不相信你未带在身边。”
  郭奇秀心念转处,道:“原带在身边,但全被左仲仪搜去,你到隔壁找有画红点,以及贴有火龙,形状若鹤嘴的瓶子,那里多少有暂代品。”说得十余种。
  左海瑞想活命下,一一遵从,前往炼丹房搜查。一连跑了三趟,始将郭奇秀要求者找齐。
  郭奇秀虽手脚被拷,但能活动,故将瓶瓶罐罐混合使用,且见他东配西混,似若药房掌柜熟巧无比,不久终配得几贴药,将其中一帖交予左海瑞,道:“服下它,应可解去七成,剩下另配予你。”
  左海瑞道:“该不会害我吧。”
  郭奇秀道:“若想害你,不解醉芙蓉之毒不就得了。且你若死去,对我无啥好处,只有坏事。”
  左海瑞但觉有理,始调水服下药方,灵药入腹,清凉乍起,似能化去醉芙蓉之昏醉药性,使得左海瑞精神大振,喜道:“似有效……”
  郭奇秀道:“当然有效,我是诚意相待。”
  左海瑞喜道:“暂且再信你一次,接下来要如何?”
  郭奇秀道:“放我出去,咱共同创业。”
  左海瑞道:“可是我无铁链钥匙。”
  郭奇笑道:“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已配好溶铁药!”将一青黑药物倒往脚镣,且要左海瑞注入清水,药物要时发出滋滋声响,青烟乍起,竟然腐蚀精铁,不到半刻,立即断去。
  左海瑞惊道:“好厉害腐蚀毒药!”
  郭奇秀既能走动,随又将手拷浸入毒水中,让其腐蚀,道:“现在只剩圣爷替在下恢复武功了。”
  左海瑞心想自己武功高于他,替他恢复六七成,照样能制,遂伸手解其穴道,由于左仲仪练的亦是圣帮武学,路数大略相同,其又未施偏门,左海瑞探搜后,轻易可解,数指点去,郭奇秀功力恢复六七成,感激拜礼道:“多谢圣爷,后下铭记于心。”
  左海瑞道:“日后莫再耍手段,我会重用你!”
  郭奇秀应是,道:“时不宜迟,出去再谈。”
  两人会意,遂往外潜行。守卫忽见状况,登要制止,然联合左郭二人之力,守卫又岂是敌手,不到几个照面,一一被放倒。
  郭奇秀建议得捞点立派基金,左海瑞亦毫不客气,潜行金库,搬得大袋珠宝,两人合作潜出圣帮,逃命去了。
  风及时只顾防范入侵份子,哪知内部窝里反,且左郭二人武功高强,做得干净俐落,他始终未发现异样,仍镇守前门,不敢丝毫松懈。
  朱亮功则躲在远处窥察状况,若有机会,他岂肯放过,然法醒战局始终未传来,他倒等得心慌,故派人往往钱塘江口探去,谁知手下行至一半,慌张已赶回,直道战局已结束,法醒落水而逃,圣爷已返回。
  朱亮功诧然不已,法醒武功何等了得,怎会战败落水而逃?那左仲仪武功岂非高得骇人?
  他宁可相信左仲仪乃诡计取胜,然法醒既败,依恃顿失,纵使理亲王或有势力,暂时恐亦难挡潮流,他心性精黠,岂有冒此危险道理,登时暗中下令撤兵,且得日后视情势再做定夺。
  他甚且考虑必要时和圣帮夏全,以解决纷争颓势,保存实力,免遭灭顶命运——此亦是鹰帮能屈能伸,生存至今之道。
  鹰帮弟子已撤守,风及时始虚喘大气,除了指示手下仍得戒备森严,他且四处走动以探状况,谁知方返回内殿,巡逻守卫慌张回报郭奇秀逃了。
  风及时简直遭雷劈,骇道:“当真?”没命迫至佑宁居,果然人去搂空,赫得他仓皇难安,登时下令四处搜寻。
  情急中听得圣爷回府,风及时立即负荆请罪,赶往经纬书房禀报状况,然左仲仪在大门已闻及出事消息,亲自赶往佑宁房,双方半途相遇。
  风及时立即下跪请罪:“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左仲仪道:“起来吧,查察再说。”扶起风及时,“今夜你守外头,怎顾得里边,毋需如此自责。”
  风及时知圣爷宽宏大量,感激拜礼,随即引导返回佑宁居。
  丁幻追踪功夫厉害,立即查线索。
  柳碧玑负责询问受制守卫,得到结果竟是左海瑞前来救人,忒让众人诧讶。
  青逸飞暗付又是他耍恶,实要不得,却不知左胜超是否介入?
  丁幻亦有回报:“镣拷是被毒水腐蚀而断,郭奇秀走的甚是从容。”
  青逸飞道:“定是左海瑞放他了。”
  左仲仪岂有不知之理,轻轻一叹:“瑞叔中毒未解,当然前来要解药,不过照此看来,是要到解药,否则他不会如此甘心放人。,”
  丁幻喜道:“解药既在此,他日毋需担心醉芙蓉之毒了。”
  左仲仪道:“听你话,好像不想逮人回来?”
  左仲仪轻叹:“逮回来又如何?处死么?怎向老总管交代?由他们去吧,希望他们能悔改。”尤其另有文采湘,怎能让她没丈夫。
  众人知圣爷狠不下心,然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风及时道:“爷应知他们犯错太多次……”
  左仲仪叹道:“我实在下不了手,以后再谈吧,你去唤回追兵,莫要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风及时应是,拱手而去。
  左仲仪指示众人早点休息,始和柳碧玑、青逸飞、丁幻同iEL经讳书房。
  见得墙上父亲遗像,左仲仪感触良多,说道:“圣帮近日波折,相信不久将度过难关。”
  柳碧玑道:“左海瑞、郭奇秀终究是包袱。”
  左仲仪叹道:“本是同根生,又奈此何?”
  话未说完,随又传来金库失窃百万金一事。
  柳碧玑道:“他俩到是计划周详!”
  左仲仪道:“再说吧,库金既已失而复得,换个立场想想,圣帮平白获得千万金,一切自也坦然。”
  柳碧玑道:“宽宏大量也该有限度,左海瑞盗金,恐是要找刘吞金联合,刘的势力不容轻忽,尤其圣帮要发展海运,多少和他有冲突。”
  想及刘吞金,左仲仪即想起刘光霞,自己欠她救命之恩未还,怎可向她老爹兴师问罪,还是那句:“再说吧!圣帮近来混乱已久,先稳住阵脚,否则商场惧事,利润必受影响。”
  柳碧玑只在提醒,并未坚持,闻言说道:“听进去便可,好好养伤,圣帮全靠你了,我去弄点东西,补补大家身子。”说完劳碌命式地,欣松而去。
  左仲仪瞧其背影,叹声道:“左家欠最多者恐是姥姥了。”
  青逸飞道:“那漕运总舵主万青雪不是跟姥姥交情不错?可得凑合凑合。”
  左仲仪目光一亮:“倒是好主意,只是媒人婆多半是女者,此事便由你处理如何?”
  青逸飞笑道:“好啊!”然想及自己亦为姥姥撮合,脸面黯红,幸未被发现,安心不少。
  左仲仪转向丁幻,笑道:“你也老大不小,该找个伴了。”
  丁幻窘声道:“属下全凭您作主。”
  左仲仪道:“连这码事也要我代劳?”想及刘光霞一事,然若胡乱配对,实对她大伤害,怎可胡来。
  丁幻窘声道:“属下丑得可以,没人要啦!”
  左仲仪道:“岂有此理,明儿放出风声,准有千百人前来提亲。”
  丁幻更窘:“那也得等圣帮安定后再说。”
  左仲仪惶惶相惜笑道:“真是狗奴才!”
  此话实是骂人意味,丁幻听得更受用,更窝心,呵呵直笑是狗奴才。
  左仲仪抓耍其脑袋,两人真情交流,笑声不断。随后左仲仪方始下令要他离去。
  丁幻竟尔恭敬拜礼,叫道:“奴才遵命!”躬身若小太监离去。
  青逸飞瞧得想笑:“竟然有人喜当奴才至此地步?!”
  左仲仪笑道:“我跟他哪有主子奴才之别,全是哥们兄弟罢了。”
  青逸飞白眼:“那你娶他好了。”已吃味起来。
  左仲仪一楞,随即哈哈媚笑:“他是哥们,你是娘子,更亲了!”欺前即搂。
  青逸飞窘困欲逃:“谁要嫁你!”话末说完,左仲仪却因行动过巨,牵引伤势,呃呃闷疼。青逸飞吓着,急道:“你怎么了?”左仲仪仍搂得紧:“搂不着疼了心,搂着了即好了!”
  青逸飞白眼道:“够坏!”却躲在男人温柔怀中享受甜蜜情意。
  左仲仪笑得更甜,得此娇妻,前世修得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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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忠 困
 
  三日休息,左仲仪伤势复原近八成,气色渐佳。开始处理帮中生意事项。钱庄因库金寻回,一致稳定,至于刘吞金款项早已领走,不知改存何处,值得追查,在刘光霞未解决前,左仲仪实不愿出面,青逸飞暗下决定,有机会亲自解决此事。
  矿脉一事,除了云南战乱不断,铜矿开采受影响,其他区域仍算顺利。
  左仲仪既已答应乾隆处理苗疆土司,自应和矿脉之事一并处理,此已安排在明年春进行,暂且搁置,不足铜矿,由他处赶工支援便是。
  其他茶米油盐等民生必需品供应仍算正常,只是盐税波动,且南方局势混乱,目前不易控制,青逸飞建议降价让百姓好过冬,左仲仪却觉盐税牵涉甚广,还是按兵不动,且等全盘了解后再处理。
  青逸飞道:“什么都不动,你是受了伤不动,还是动不了?”她确想表现,毕竟降价抢市场,日后更大利多。
  左仲仪终说出心事:“乾隆刚主政,总该让他表现,圣帮若能操控盐市场,叫皇上脸面往哪摆?”
  青逸飞恍然:“早说嘛!还以为你废了!”仍觉爱人足智多谋,随又报告瓷器、纺织、药材等事业,一切进行顺利,“现在只剩船运、漕运和贸易三项,此三事牵连一起,又是大工程,你待计画妥当么?”
  左仲仪道:“漕运现在处理如何?”
  青逸飞翻动报表,道:“是收了不少,只剩自家补给船,其他全卖予漕帮,不过最近可能因朱小全、石士宝事件,漕帮表现并不友善,退了一百艘。”
  左仲仪皱眉:“应是意料中事,看来潘如虎可能有所误解,得亲自去解释。”
  青逸飞道:“成么?顾琮还想逮人,李卫恐也派大军下江南、况朱、石二人定在潘如虎耳中说些你变成朝廷走狗之类坏话,你伤势未复,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左仲仪道:“不去,误会可能更深,相信潘帮主是明理者,不会太为难圣帮才好。”
  青逸飞道:“那也等石、朱二人事了再去,否则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左仲仪笑道:“不成不成,事后再去,明眼人看得出来,那根本是墙头草,江湖上行不通,唯有先拜访才是正确处理方式。”
  青逸飞道:“圣帮又非江湖帮派。”
  左仲仪道:“问题漕帮却是。”
  青逸飞无话可说,道:“只要你安全,其他事我不管啦!又是商场又是江湖,麻烦真不少!”
  左仲仪笑道:“经商或走江湖,原即在替别人解决‘麻烦’,所以我们永远‘麻烦’个没完,列如张家缺盐,李家缺米可‘麻烦’了,我们送米送盐过去,正是解决他们‘麻烦’,所以赚了银子,也就是没有‘麻烦’即无银子可赚,故圣帮全靠‘麻烦’生存,你千万别嫌‘麻烦’,否则恐真的麻烦了。”
  青逸飞终也笑起:“真是,一句麻烦,也容得你绕起如此麻烦之口令!”
  左仲仪笑道:“所以说‘麻烦’是我们的财神爷,我去漕帮解决问题,通路一顺,岂非财源自来。”
  青逸飞道:“自个小心便是。”不再阻止。
  左仲仪交代她拟定海运经营计画,也好跟亿嘉票号合作之方案能顺利进行。随即整装出发,前往漕帮总坛解说误会。
  一路经过漕运,见得官船搜索甚勤,显然顾琮并未放弃逮捕任务。
  左仲仪避开官船,再行数里,已抵武林门外,拱宸桥附近之漕帮总坛,亲自登门求见,漕帮弟子诧讶圣爷竟亲自前来,虽对其投靠官方甚为不屑,仍通报后引人入内。
  漕帮总坛实为四合院格局,并非豪华取胜。原是漕帮以前常受官方围剿,怎能惹人耳目,故全以低调隐秘方式活动,其总坛、分坛皆以实用方便为主,选此四合院为杭州总坛并不意外。至于私人置产那又另当别论。
  左仲仪被带往侧厅,里头布置庄严,供奉一尊丈八高威武关帝爷,神桌上摆着香炉,香烟袅袅散升,别有一股肃穆正气。
  左仲仪拱手膜拜关帝爷,毕竟忠义精神永世受人儆仰。其亦为漕帮教条,不容侵犯。
  方拜完关帝爷,漕帮帮主潘如虎及两位护法黄象、刘玉诚已进门。
  双方虽有心结但仍以礼相待。拜礼后各自坐定太师椅。左仲仪于左,潘如虎于右,状似算命仙之黄象于帮主左侧,一脸将军威武之刘玉诚位于右侧,两护法原即多话,现却显凝重。
  左仲仪首先打破沉默,道:“想必掌门已知在下前来之目的?”
  潘如虎道:“略知一二。”摸摸已见风霜脸颊,“你当真投靠乾隆,联合官方对付吕四娘和石士宝?“左仲仪道:“找到四娘了?”
  潘如虎道:“没有,不过无风不起浪,尤其朱小全、石士宝受伤回来,齐指你所做所为,现官方又在逮捕两人,你如何解释?”
  左仲仪道:“掌门可知朱石二人在日月岛做何事?”
  潘如虎道:“成立日月神教也非大不了,他们从未伤害一干百姓。”
  左仲仪道:“造反朝廷,难道可取?”
  潘如虎冷道:“圣爷所言不甚妥,漕帮几乎是前明后裔,是反清朝者。”
  左仲仪道:“话是不错,然漕帮不与官方打交道?朝廷没有汉人为官?都已过得百余年,咱求的已是正道,不是仇恨,漕帮是让人信服、尊敬,故能留传至今,但日月神教未必,他们是狂教徒、激进分子,以杀满清狗官为目的。掌门恐不知他们是将在下和青逸飞姑娘绑架至该岛,准备囚困一辈子吧。”
  潘如虎诧道:“真有此事?!”
  左仲仪道:“关帝爷在前,在下毋需说谎。”
  刘玉诚道:“属下听石士宝说过,此事四娘亦参与。”
  左仲仪道:“四娘乃因段小芹事件,怀疑我们逼死她,原无可厚非,但她中途即已离去,该已找到段小芹之父段天城问清楚状况,且段小芹和青逸飞是好友,怎可能出卖她?相反的,是我等合力保住她父亲性命,且亲手葬了她,石士宝不明究理即欲囚禁我等不放,有失侠义风范。”
  潘如虎道:“此事他是过分,但灭及日月神教一事,恐也做的更过分。”
  左仲仪道:“灭的是朝廷,并非在下。当时我是受困待救之人,还饿了七八天,怎可落罪于我。”
  潘如虎道:“传言所有事件是你一手策画。”
  左仲仪道:“恐误会了。当时在下的确帮乾隆登基,但却不表示我背祖叛宗,请朱石二人说明白,他们受困京城时,是谁引他们脱困?四娘和雍正恩怨,我从不干涉,但乾隆一事再打打杀杀,未免太过分,如若掌门,恐也会跟我做出同样抉择。咱要的是生意顺畅,和官家打交道也是应该,只要顾及仁义两字,任谁亦难说话。为此我是受到乾隆感恩,却在追击法醒妖僧时突然失踪,乾隆不会着急疑心么?而日月神教得意忘形露了行踪,以乾隆立场,他难道不想歼灭?”
  左仲仪冷声道:“去问问朱小全,当时他爬入我受困的山洞,我是否检举他,阻拦他,且问问日月神教徒劫后余生千余人,又是谁替他们求情?我左仲仪自认已仁至义尽,绝无愧对良心。”
  此语一出,潘如虎不禁动容,喃喃说道:“朱石二人保留不少事未说……。”
  黄象道:“他们是隐瞒不少事,我看得出来,只是不便多说。”总觉左仲仪乃可靠之人。
  刘玉诚道:“看来得问清楚再做处理,免生误会。”
  潘如虎颔首,传令找寻朱石二人后,复又问道:“日月神教到底是何名堂?”
  左仲仪道:“朱小全扮皇帝,石士宝扮护法,皆穿龙袍式衣衫,然后接受万名信徒欢呼,口号是‘反清复明,朱武扬威,莲华普现,济救众生’后头另加一句‘杀满清狗官’!
  且拥战船百余艘,不想造反是什么。”
  潘如虎眉头直跳:“拥战船百余艘?!”
  左仲仪道:“不错。”
  黄象道:“竟然比总坛还多,咱也只不过近百艘,且平常还得当货船用,旧得很。”
  潘如虎道:“看来可议之处甚多……”转向外头:“传唤朱小全、石士宝之事办了没?”外头传回已加快催办,立即将有消息。
  左仲仪暗自嘘气,看来已说动对方,误会可解。
  潘如虎说道:“乾隆如何?我乃说并非宝亲王时代之弘历。而是当上皇帝之干隆。”
  左仲仪道:“他不若雍正严苛追税,乃采宽仁孝义治国,一紧一松,兄弟、百姓们应较好过。”
  黄象道:“瞧得出来,智者宽四方,慧者明心思,他受康熙皇影响甚深,不急着反他。”
  刘玉诚道:“咱也没反康熙,年代不同,想反也得有个好理由,诚谓‘江山一代换一代,豪情还来又远去’!”总觉当年反清复明心境渐渐消褪。
  潘如虎轻叹:“义可守,忠字却混了。”
  左仲仪乘机说道:“掌门被‘忠’字所困,漕帮打心眼忠的是明朝,且以大明孤臣孽子自居,然改朝换代已百余年,不敢说漕帮不对,而是有可议之处,忠于明朝已显空泛,自古以来即无朝代灭亡百年后而兴邦复国者,唐朝灭了变宋朝,宋灭变元,元亡换明,明朝亦换成清朝,可有清灭回复明者?恐也不古不利,纵使灭清成真,恐也得改个国号,那又与明何干?故忠于明已是愚忠,应忠于侠义之精神,毕竟关帝爷之忠于蜀国,然蜀国早灭,后世仍拜关帝爷,他能因非蜀国而不护持么?那是否定者,咱拜关帝爷亦取其‘忠义’精神,为朝代愚忠已不可取,漕帮应将‘反清复明’大教条修正为‘忠义’之帮,乃‘忠’于‘义’字。”
  潘、黄、刘三人听得脑门热轰轰,从无人敢当面如此坦白说及废“反清复明”教条一事,左仲仪忒也大胆。
  左仲仪道:“帮主其实内心已渐转变,只是不敢说出,故使激进分子有所借口,何不痛下决心?”
  潘如虎轻叹:“谁敢说?毕竟无法估计后果。”
  黄象道:“反清应只是护着汉人之教条,不反了,恐被唤为汉奸。”
  左仲仪道:“就跟在下目前状况一样?”
  三人同以目光回应,不便回话。
  左仲仪说道:“是有压力,但总比日月神教事件再发生,帮主未见血染红海,尸首满地惨状,否则定会痛下决心。”
  潘如虎叹道:“改了说不定付出更大代价。”
  左仲仪道:“或许不必说废此反清复明教条,改成暂时观望,且以反贪官、反恶徒、复侠义正义为宗旨,如此反弹将较少。”
  黄象道:“不错,物极则反,循迹渐近,将可化解歧见。漕帮改为忠义之帮,应更符众望。”
  刘玉诚道:“反清反了百余年,效果总不佳,忠义治帮自可行。”
  潘如虎道:“好个忠义治帮!”原即如此,但强调出来,当更能让漕帮目标清楚。
  左仲仪暗忖对方听入耳,冲突将可渐渐降低。
  潘如虎转问黄象:“乘机废了‘反清复明’口号如何?”
  黄象道:“原已不切实际,但说出来又似背祖叛宗,或用‘暗废’两字,先传出反清不切实际,反贪官来的实在,尤其朱石二人惹了事,正可借此下令不得擅自组织反清团体,当可消弭日月岛事件发生。”
  潘如虎颔首:“是个方法!”决心限制反清组织。
  忽闻外头传来脚步声,朱小全、石士宝掩头掩脸,且扮成普通百姓,小心翼翼奔入殿厅,待要拜见帮主,却见及左仲仪,双双诧然楞住。
  潘如虎冷道:“怎不吭声,做了亏心事?”
  石士宝强声道:“哪有!”终拱手先拜礼,朱小全狂热教主气势已失,也跟着拜礼,只是目光从未离开左仲仪,衡量着他来此用意。
  潘如虎道:“说吧,日月神教到底是何名堂?”
  石士宝道:“早说清,是另组反清教派,罗祖时代早已留下,我们只是组合他们。”
  潘如虎说:“我要听的是,你们是否变成教主,然后妖言惑众,高喊杀朝廷狗官?”
  朱小全暗愣,仍道:“那也没错,不杀狗官,如何反清。”
  潘如虎冷道:“错在你自封皇帝教主,想君临天下!”
  朱小全但闻犀利言词,原是受伤脸面已红,道:“那是教徒精神拥护,且以此号召,自能加强十倍战力。”
  潘如虎喝道:“胡来!邪门妖教么?竟借神打上身耍把戏,你是否告诉他们个个刀枪不入?”
  朱小全、石土宝被斥得脸面发热,低头不已。
  潘如虎冷道:“为此造成万余人伤亡,如何向天下交代。”
  石士宝道:“若非左仲仪告密,不致受伏击……”
  潘如虎喝道:“大胆!胡乱栽赃,他当时受你们囚禁,何来告密?尔等以造神方式蛊惑教徒,个个不惜决一死战,行径必是托大,露行踪那是正常,乾隆刚登基,雍正又被杀,他不抄国抄家已是万幸,抄你这小岛叛徒有何难事!”
  朱石二人哑口无言,然帮主为此事如此光火亦甚不服。
  潘如虎道:“我气的是你俩故掩事实,左爷在京城已暗助你们,在岛上亦暗助朱小全你脱逃,且保教徒不被歼灭,纵其未配合反清,也对你们有救命之恩,你们竟然只字不提,对得起良心么?”
  朱石二人至此始垂头丧气,锐气尽失,甘心认错。
  潘如虎冷道:“还不向左爷谢过救命之恩。”
  朱石二人立即拱手拜礼,甚为不愿地道谢,左仲仪亦不便多言,拱手回应。
  拜礼过后,石士宝冷道:“救命之恩是该谢,但左爷所做所为,属下并不认同。”
  朱小全亦做此表示。
  潘如虎冷道:“各人有各人做法,他不愿反清,且结交乾隆也不能说他不对,他可是经商的,并非咱混江湖的,不和官方打交道,要他喝西北风去?就连漕帮为了生意,哪能脱得了官场包袱?你们只顾管妥自己,莫要管他人如何经营。”
  朱、石二人被批得灰头土脸,好生困窘。然反清意识仍烈,朱小全冷道:“经商事我们可以不管,但违及反清复明任务,岂可让他为所欲为。”
  潘如虎冷道:“反何满清?现在不反了,只反贪官!”
  此语一出,朱石二人顿愣,帮主竟然废此教条,实叫人无法接受。
  潘如虎但觉言词过重,冷道:“你俩行径已偏,反清任务暂时解除,去给我反贪官。如此胡来,要弟兄付出多少代价?”
  朱石二人闻言情绪稍定。
  石士宝道:“属下遵命。”
  潘如虎冷道:“还有,漕帮目前反清为隐,不必强调,忠义为显,每天给我拜关帝爷,免得落个不忠不义之人,且不得再私下组织任何反清教派,否则帮规处置!”
  朱小全急道:“可是日月神教弟子……”
  潘如虎截口道:“还要他们以神明附身,举旗造反么?叫他们解散,你也得在事情告一段落后自请处分。”
  朱小全应是,不敢再吭声。石士宝亦低头不语。
  潘如虎见两人未反弹激烈,口气始缓,道:“士宝你一向直来直往,不失侠义中人,只是行事过于莽撞,若独行侠,倒也罢了,但既是漕帮一员,且身为四小祖之一,应立榜样,否则让手下弟子见着,有样学样,叫漕帮如何能服众?”
  石士宝道:“属下将虚心检讨。”
  潘如虎道:“希望你俩明白时代已变,凡事得跟着调整,把持忠义二字,方是漕帮最迫切需要者。”
  朱石二人颔首,“属下谨遵教诲。”
  潘如虎道:“还有,左爷是生意人,圣帮从未以江湖帮派自居,扯着乾隆关系,你们也毋需刺眼,毕竟雍正已亡,乾隆也未犯下重罪,犯不着急着反他!”
  石士宝道:“可是大内高手追兵不断……”
  潘如虎道:“能避则避,锋头一过,自然没事。”
  石士宝道:“恐也避不了,李卫已经到杭州,且带了百名以上人马,方才我现身,恐已泄露行踪,对方随时将找上门。”
  此语一出,众人诧惊,尤其左仲仪:“李卫已到?!”
  石士宝冷道:“怎么?又想当墙头草?”
  潘如虎喝道:“不得胡说。”
  左仲仪淡然一笑:“没事,他只是嘴快,其实无心,我是要当墙头草,看能否说服李卫了了此事。为诸位带来不便,实感歉疚,时不宜拖,我先行一步。”起身拜向众人,再拜关帝爷,始快步离去。
  潘如虎急道:“送客!”守卫待要动作,左仲仪道:“不必了,徒增误会!”行步更快。
  潘如虎见人已去,轻轻一叹:“真汉子也,他将成大事!”不想多言,转向朱石二人,道:“躲起来吧!”
  朱石二人得令,拱手拜礼,道别帮主及黄、刘二位小祖,迳往后门潜去,然方抵后门,往外窥探,四处人影幢幢已被围住,显然先机已失,两人待要硬闯,黄象快速奔来唤住,道:“稍等片刻再说。”
  前门已传出李卫和左仲仪交谈声,朱石二人知帮主想等结果,故始跟着黄象回返内厅,静观其变。
  黄象安抚两人后,已和潘如虎、刘玉诚行往前门,准备迎之以礼。
  且见李卫一脸威凛审着左仲仪,带黠说道:“左爷好兴致,竟然在此碰面,实是凑巧!”对于吕四娘一事,心结未了,故总带芥蒂。
  左仲仪拜礼道:“李爷来得好快,杭州将安定难乱了!”
  李卫笑道:“好说好说,可惜另有二叛贼未擒,且得请左爷多多帮忙,杭州地头你比我熟。”
  左仲仪道:“法醒么?幸已将他击退。”
  李卫诧道:“法醒也来了?!”
  左仲仪亦诧:“李爷未收到在下千里传书?”
  李卫道:“如何接得着,我在得知日月神教之乱后已赶来,根本不知法醒一事。”
  左仲仪盘算日期,心想乾隆恐也在近日始收到传书,李卫的确早已出发,故能如此快速赶来,遂道:“法醒的确藏于杭州,有李爷在此,他无所遁形。”想以此支开对方。
  李卫黠目一闪。笑道:“慢来慢来,一事一事办,方才有人见着朱小全、石士宝潜入此宅,他俩是朝廷钦犯,先逮捕归案,也好替皇上解忧!”
  左仲仪道:“有么?在下正为此事前来,可惜只见着潘帮主、黄、刘二护法,并未见着石朱二人,李爷可能自来一趟。”
  李卫笑道:“左爷莫玩花样,你在京城已护着他们一次,为此咱还闹得不愉快,难道现在还要为此事更生芥蒂,且护着钦犯,罪可不轻,尚请三思。”
  左仲仪知现在退缩,将让漕帮误会加深,如此圣帮经营必陷危困,倒不如先得罪李卫,再靠乾隆关系解决,毕竟漕帮乃属地头蛇,得先顾着。心念转处,已说道:“李爷来的实在巧,朱石二人的确不在里头,何不给在下面子,漕帮毕竟有头有脸,不堪李爷如此大事搜捕。”
  李卫冷道:“以前是敬他们漕帮,谁知他们越玩越过火,竟然犯下弑杀雍正重罪,我岂可善了!你莫要再多说,我绝不让步。”
  左仲仪道:“李爷所言已差,皇上已表明先帝乃善终,哪来凶手,此话若传至皇上耳中,恐是不妙。”
  李卫暗愣,弑先帝一事只能暗访,不能明查,情急中自己却说溜嘴,见及在场诸人耳朵拉得特长模样,冷声说道:“先帝确是善终,但本爷知另有刺杀组织,亦该同处论罪,况朱石二人通缉在案,谁护他俩就是跟朝廷过不去!”话已撂明,且看左仲仪有何能耐挡驾。
  左仲仪低声道:“李爷是有责任在身,但在下亦受皇上秘旨,怎可在此争吵?错过今日,任您如何追捕,我不过问!”
  李卫还是不让步。冷道:“此事没得谈!”
  左仲仪立即拿出御赐翡翠龙佩,道:“总督爷应知此乃皇上亲赐?”
  李卫脸色大变:“你想拿它……”顿觉此远比御赐金牌更权威,未能下跪亲迎已可处及欺君之罪,若再出言不逊,被其奏知皇上,恐甚不利,冷哼一声,不再回话。
  左仲仪亦不想逼他难堪下跪,立即收起龙佩,低声道:“在下为查法醒下落而来,李爷莫要坏事。”
  李卫知其假词居多,然龙佩挡前,今日难以搜成,冷声说道:“你最好查出名堂,否则难向朝廷交代!”转身挥手?“撤!”引着大内高手悻悻而去。
  左仲仪暗自嘘气,暗道好险,若李卫卯起脾气硬干,却也拿他没办法。
  逼退李卫,获得漕帮弟子不少喝采。
  潘如虎待要走出谢恩,左仲仪但觉不妥,迳自入门,道:“小心李卫仍暗中伏兵逮人。”
  潘如虎道:“自会注意,倒是左爷如何逼退李卫?”方才谈话过细,众人并未听着。
  左忡仪道:“不瞒掌门,在下得了乾隆赐玉佩,乃藉此逼退他。”拿出龙佩示证。
  潘如虎道:“倒是好方法,可是如此一来岂非得罪李卫?”
  左仲仪说道:“总是同路人,不护漕帮护谁?李卫事日后再行解决,但若让他搜着钦犯,漕帮必受干扰,麻烦不少。”
  潘如虎颔首:“左爷够义气。”
  黄象笑道:“日后漕帮也该互挺圣帮。”
  潘如虎道:“当然,有恩不报枉为人。”
  左仲仪笑道:“江湖事避了,生意上希望相互合作,将可鸿图大展。”
  潘如虎颔首:“一句话,没问题。”
  左仲仪这才拜礼而退,只要取得生意上默契,暂时牺牲确是值得,此行收获甚丰。
  潘如虎交代朱石二人得等至李卫军全数撤去时方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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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智 火
 
  三更时分,外头传来李卫已回总督府。
  朱小全、石士宝始在漕帮弟子掩护下潜出城外,暂时躲于玉皇山,此处近钱塘江,待准备船只逃离杭州城,免受追缉之苦。
  然李卫岂肯放弃追捕,虽已回府,仍派眼线盯梢,忽且漕帮开始行动,大内高手快速回报,李卫冷笑,复又派出大批人马,偷偷寻往玉皇山。
  此次李卫已学乖,不愿再明目张胆,免得又引来左仲仪从中作梗,坏了大事,至于白天为翡翠龙佩一事,他已回奏乾隆,迟早收回玉佩夺其权力,届时圣帮也讨不了好处。
  三更无月。
  玉皇山森森若鬼域。
  朱小全、石士宝藏身于百仙洞中。
  此洞名为百仙,乃洞深数十丈,分得十数窟,每窟皆有好事者凿得仙神数尊,因而得名,然因日久失修,又经战乱,已毁八成,现瞧来倒若鬼窟,香火早绝,但躲人却是理想地点。
  石士宝引燃蜡烛,靠着微弱烛光和朱小全共饮烈酒。
  朱小全抱怨不断:“竟然要躲李卫这老贼,实非我辈风范!”
  石士宝叹道:“时代不同啦,连帮主都想经商,不顾反清复明,其实复明或难,但反清总要,怎变得反贪官?传出去,和向清朝投降有何异?”
  朱小全道:“我看清人个个是贪官,还不是照样有得反!”
  石士宝目光一亮:“呃,有意思,个个是贪官,反得有理!来,敬你一杯!”
  两人似悟出替代方案,爽声一笑,举酒干杯,稍出怨气。
  朱小全道:“既然不能再组织日月神教,即专找贪官麻烦,也好替百姓争点正义!”
  石土宝手刃一切:“关帝爷宝刀,专斩卑鄙之徒!”
  朱小全道:“包括左仲仪?”
  石士宝眉头乍跳,闷酒大口直灌,道:“老实说,他的确救过我们,帮主说的也没错,圣帮也得存活,巴结乾隆也是应该,今儿他甘冒得罪李卫之险,替漕帮解了麻烦,再找他算帐,已不够意思。”反问:“当时在日月岛,他真的放了你?”
  朱小全道:“放了。”亦灌口烈酒:“咱好像醉过头,恩怨不分……”
  石士宝笑道;“别掩着,你是有心饶他,我也同意,他连郭奇秀这畜牲都不愿处死,显是情义之人,我们是因为他结了乾隆而红了眼,退几步想想也就看开啦,今后未必踉他打交道,但也犯不着找他麻烦,毕竟帮主对他也有交情,咱别再坏事。”
  朱小全颔首:“就这样,树敌太多,怎够时间去除贪官!来,干此大林,一笑泯怨仇!”
  两人再举酒杯,咕噜咕噜猛灌入腹,豪情顿起。
  忽闻外头鸟惊飞,两人同愣:“有人逼近?!”不敢灌酒,吹熄蜡烛,抓着兵刃,直往前洞探去。
  外头林木森森,野草齐齐,却见人影伏动。
  朱小全诧道:“果然有伏兵。”
  石士宝冷笑:“在日月岛杀不死他们,现在倒可捞回棺材本!”扣紧鬼头刀,准备拚命。
  朱小全亦将莲花炼镖抓满双手,蓄势待发。“好像不少人,不知如何走漏消息?”
  石士宝道:“会是例行搜山?”
  朱小全道:一不大可能,他们搜的很仔细。”
  石士宝豪情一笑:“那就把李卫宰了再说!”
  两人不再说话。准备决一死战,全神戒备,盯紧目标。
  李卫支配大内高手。亦步亦趋搜来。
  赫见大内高手已迫近百仙洞不及二十丈,李卫却躲在后头无法扑杀,两人不再等待,朱小全猛地打出莲花镖,一把十数支霎闪即没,叭然乍响,射中三人,其他却被挡开。
  大内高手突遭暗算,猛地伏躲地面,有人喝道:“叛贼在此!”
  石士宝、朱小全岂肯丧机,拚命衡前,见人即砍即杀,已和七八名大内高手缠上,一个照面已撂倒四人。他人见着登时放出烟火,红光暴冲天际,数里可见,四周大内高手已知目标,全数往此包围。
  朱石二人宰了数人、待要突破防线,岂知大军赶至,乱弩齐射,迫得两人穷于应付,只好掉头躲回百仙洞中,伺机而动。
  石士宝抽掉手臂强弩,忍着疼痛,道:“要杀也得杀李卫,否则死得不值。”
  朱小全道:“只怕他不敢进洞!”
  石士宝突地运功喊去:“李太监怎躲若龟孙,卵蛋被阉了?不是想逮我们装英雄,就等你进门!”
  李卫原是跟在雍正皇身前小厮,已和太监类似,然他视此为奇聇大辱,闻言冷笑道:
  “有胆别走,待我阉了你们!”虽赶在前头,却未大胆至一马当先冲去地步,仍指示大内高手东射西截,亦步亦趋迫近。
  石士宝、朱小全乃利用回音原理放话,一时难找位置,然在慢慢逼近下,两人活动空间顿减,险境倍增。
  石士宝仍无法将李卫引来,不禁懊恼,喝道:“李太监龟孙,你倒怕死的可以,我且封你为龟公更恰当!”说完自觉得意,哈哈虐笑。忽叭地一响,十数强弩飞头而过,吓得两人不敢张声,知藏身地点已露,赶忙往内洞再潜去。
  李卫扳回一局,冷笑道:“有种再叫几声,卵蛋哪去了?”指示大军滴水不漏搜去。
  朱石二人始终未再出声。两人只顾躲藏,且找寻有利位置扑杀李卫为是。
  双方就此缠斗。
  幸此洞虽只数十丈长却有十数窟,朱石二人若不出声,仍能混藏一阵。
  当大内高手发出信号火弹暴开之际。红光乍闪,数里可见,圣兴号即在钱塘江畔,且由高蛟、高鱼兄弟把守,三更深夜却见着红光,其又类似求救信号,但觉有异。他虽未必想及是李卫围捕朱石二人。却顾及情况特殊,尤其法醒妖僧脱逃未逮,不得不防,遂决定往总坛回报。
  左仲仪正于经纬书房审阅青逸飞拟定之海运扩展计画,且已准备将漕帮股份增加,也好让其获利较丰。心想漕帮诸位若富裕起来,反清意识将随之降低,如此间接亦帮了百姓、朝廷甚至自己,一计三利,何乐不为。
  忽闻圣兴号传来消息,左仲仪暗诧,目前杭州谁还有拚斗行动?唤来丁幻追问,始知大内高手确有行动。
  左仲仪暗道要糟:“准是朱小全、石士宝二人泄了底,否则岂由得李卫亲自出马。”
  丁幻道:“火红火柱恐是粘杆处特有求救信号,粘杆处若求救,显然危险不是被追杀者。”
  左仲仪道:“亦可解释他们召集人手全力逮捕某人。”
  丁幻道:“是有此可能,可是爷已得罪李卫一次,若再出手,恐嫌隙越结越深,且您仍有伤在身,不便行动,倒不如通知漕帮处理。”
  左仲仪道:“是要通知他们,只是救人如救火,恐慢了时辰,朱石二人不保。”
  丁幻道:“其实人各有命,总不能他们四处惹事,要爷您不断替他俩擦屁股。”
  左仲仪道:“若在他处倒可置之不理,然白天刚摆平,晚上又遭击,恐让漕帮和朝廷嫌隙加深,对未来局势甚不利。”
  丁幻知阻不了他出面,道:“爷要管,也得担待,别让李卫发现,否则圣帮准比漕帮更糟。”
  左仲仪道:“我省得。”想蒙面救人。却顾忌大内高手倾巢而出,必达百人以上,岂是自己能救者?但不能靠近,又如何能教?
  丁幻忽有一计,道:“秋天草枯,放把火或许有效。如此恐烧不死那群高手,爷也不必出面,朱石二人亦能乘机开溜,一计三利。”
  左仲仪乍喜:“阿幻你可越来越有脑子。”
  丁幻搔搔头,干笑道:“是从火烧日月岛得来灵感,也算间接是爷您的主意。”
  左仲仪笑道:“不必马屁,你确是变聪明了,快快去办,找得四名快手,分四角落烧山,我且远观,必要时再出手,记住起烧就要猛!”
  丁幻恭敬拜礼,一声得令后,闪身掠去。
  左仲仪岂肯闲着,见及青逸飞已睡着。不必打扰,登时掠出圣帮,原想通知漕帮,然见及对方亦有所行动,想必已知状况,不再掠往漕帮总坛,而是直接掠往玉皇山。急追五里,忽见潘如虎、黄象、刘玉诚等人带着百余弟兄奔在前头,他则快速截去,急道:“掌门且慢。”
  漕帮弟兄乍愣,稍作停步,潘如虎见及来人,拱手道:“圣爷当知状况,我等岂能见死不救。”
  左仲仪道:“要救,但和李卫硬拚代价太大,我已派人前去放火,若不行再蒙面救人。”
  潘如虎诧道:“放火?!岂非连自己人都烧了。”
  左仲仪道:“全是高手,岂那么容易烧着?”
  黄象道:“妙计,纵火烧山,打草惊蛇,再来个虚张声势,总比硬碰硬来得好。”
  潘如虎道:“且观且战,快走!”
  众人仍马不停蹄直奔玉皇山。
  再奔数里,忽见峰顶处轰地乍闪,似若火山爆发,熊熊烈火四处烧起。
  众人急探附近,准备支援。
  峰顶布满大内高手,忽见熊熊烈火四起,已是吓坏。
  谁知丁幻等人又自拚劲喝喊:“烧死他们!”刀剑直撞,卡卡劲响,任大内高手身经百战,岂能受此熊烈火势焚烧,登时慌乱四窜。
  头领且大喝:“敌人攻来啦,四处已起火,总督快逃,快逃,否则来不及啦!”
  李卫乃甚小心之人。闻声脸色顿变:“谁攻来了?!当真火烧山?!”转头外探,赫见熊熊烈火,哪顾得再捕朱石二人,急道:“快找路子撤退!”保命要紧,率先冲往前头,想寻缺口,左侧手下喊道:“这里有路子!”李卫快速冲去,大内高手鱼贯追去,逃得狼狈不堪。
  百仙洞中朱石二人忽闻声音,暗呼好险,这把火放的实在巧,否则再过半刻必现形而性命难保。
  朱小全道:“实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舒展着筋骨,缓和紧绷情绪。
  石士宝却急道:“快走啊!”往前奔去。
  朱小全不解:“为何要走?火烧不了洞内,咱可安全。”
  石士宝道:“一点也不安全,火势一过,李卫岂非再围来,何况洞内有木头、神像,说不定烧进来,快走快走!”
  朱小全这才觉危机未除,紧跟石士宝奔出洞外,两人见及大内高手往东山缺口钻,跟在后头恐也不妥,当机立断,直往西侧奔去,火势虽大,却见有一小涧,不但可弄湿衣衫,且火势较弱。两人当机立断,猛往小涧奔去,四掌开打,潭水溅得火势更弱,且把衣衫溅湿,两人拚命往前冲去,由于刚燃烧不久,火墙只有数丈,两人轻易穿透,立即落地打滚,压熄火星,登又快速奔逃。
  丁幻见人冲出,急道:“西南方!”朱石二人知必是救兵,快速冲去,丁幻岂敢停留,闪身入林,逃之夭夭。
  远处潘如虎见朱石二人逃出重围,已拱手拜礼:“他俩又欠圣爷一命。”
  左仲仪道:“小事一件,快快引他离去,掌门亦得支开手下,莫落李卫把柄,至于我得先走一步。”拜礼后闪身而去。
  刘玉诚欣赏道:“指挥如定,临危不乱,将军风范了得!”亦想学样指挥。
  黄象道:“要当将军,投效朝廷去,现在咱可是鼠辈,快逃吧!”说完溜身掠去。
  刘玉诚乍愣,潘如虎已道:“得躲人,莫让李卫发现!”
  刘玉诚这才清醒:“鼠辈亦有撤退秩序!”转喝手下:“东南西北四处散开。”未及下令,人员早动,他则后头督促,过足瘾头。
  潘如虎则亲自掠往朱石二人。对方见着,正待道谢,潘如虎道:“该谢的是圣爷,那把火是他放的。”两人心绪万千,潘如虎道:“走吧,日后再说!”引领二人闪入暗处,另行寻觅他处去了。
  李卫方冲出熊熊火阵,发现只是半里方圆,且火墙尽往上烧,四处又无追兵,登时喝令四处包围,莫让叛贼走脱,大内高手立即行动,围掠而去,除了向内封锁,亦向外监视,免遭伏击。
  然一更次已过,火势渐减,未见任何敌军伏击,李卫但觉可能中得其计,恼怒中仍喝:
  “再搜百仙洞,不信他俩逃的如此快速!”
  然大内高手搜及内洞,甚至引火探照,只见损毁菩萨尊尊贴四壁,末见一丝人踪人影,徒留沾血断弩及碎裂酒坛酒杯。
  李卫见状怒火攻心,厉道:“好个漕帮,简直无法无天,看我如何收拾你们!”下令撤收,悻悻而去。
  他纵使未发现救人者,却咬定必是漕帮所为,一肚怨气全怪其身上。至于圣帮虽有疑惑,却因证据不足,暂搁一旁,左仲仪始又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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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漕 劫
 
  李卫回返总督府,并未立即行动,只派几人监视漕帮、圣帮状况,侍养足精神,次日恢复体力后,立即走访河督顾琮,追问其奉旨追拿钦犯,为何尚未建功,顾琮回答已掌握目标,只是不愿打草惊蛇。
  李卫冷道:“何谓打草惊蛇?昨日本人已查明凶手在漕帮总坛,若非左仲仪挡驾,早已拿人归案,昨夜更在玉皇山百仙洞中差点将人逮捕,若非漕帮一把暗火突然烧起,叛贼项上人头早挂在城墙,你是装不知,还是包庇,失职?”
  顾琮官位和其相当,原不必买帐,然此事似有理亏,且对方受皇上宠信,不得不防,拱手为礼道:“老夫确有疏忽,但全因漕帮势力庞大,牵一发动全身,故处理上特别小心,免生事端,倒让李爷失望了。”
  李卫冷道:“立即出兵封锁漕帮,任何责任,本爷来担!”
  顾琮动容:“除非确信朱石二人仍在漕帮,否则如此恐引起民怨,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李卫冷笑:“纵两贼已走又奈我何?漕帮已目中无人,看准新帝登基,胡作非为,不给教训,以后如何控制?快下命令,要是朱石二人真的逃了,尔之官位难保。”
  顾琮确有顾忌,然既李卫要负此责,派兵封锁就是,毕竟李卫乃小厮出身,江湖手段防不胜防,终下令大军出动,封锁漕运去了。
  李卫这才满意道:“共同逮捕叛贼,有功算你,出错算我,如此亦够意思,挺着,莫擅自撤军,我且叫程元章一并出兵封锁陆路,非得掐死漕帮不可。”
  顾琮既已出兵,只有配合行动,是祸是福亦由天定。实猜不透,李卫此次竟如此沉不住气,显受莫大刺激,看来杭州将风云变色,无法安宁了。
  李卫不但派出自家军,连同浙江巡抚程元章手下人马一一召出。程元章失去理亲王弘皙依恃,唯有倚附李卫,故行动特别来劲,竟然展开逮捕行动,只要任何稍有嫌疑者,立即扣押入狱,惹来不少民怨。
  大捕头洪威虽不屑为之,然另有其他补头却为巴结升官,逮得甚凶,尤其八旗兵全是满人编组,对汉人甚为歧视,漕帮却全是汉人,且为前明后裔,暗中反清活动不断,且平日作威作福,藉此机会自该教训,以挫锐气,故八旗兵逮得更凶。
  漕帮霎时进入惶动黑暗险境,亦激起强烈反击意识,已现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态。
  若非帮主下令极力安抚忍让,恐激战早起。
  然若官方不断逼迫,届时连帮主恐也控制不了,灾难将因此发生。
  情势危急万分。连百姓皆受波及,闭门关窗,不敢出门一步,商家生意大受影响。
  圣帮亦感受气氛不对,左仲仪已下令钱庄先收摊,且派重兵把守,以稳固金库,至于其它商铺待命行事。
  李卫动怒如此之烈,实非左仲仪所能料及,想劝他恐难了,毕竟漕帮根本不可能交出朱石二人,如何能搪塞李卫面子?一场战争势已难免。
  青逸飞、柳碧玑亦为此事焦切,匆匆赶至经纬书房问个明白,在知状况后更担心。
  柳碧机道:“圣爷不是有皇上玉佩,拿去请李卫撤军,行么?”
  左仲仪道:“这次恐不行,阵前作战,君令有所不受,李卫深知此理,故意闹大,自有借口塘塞,我看除了皇上亲自前来,谁也阻挡不了,尤其李卫想借此挫漕帮锐气,他势在必行。”
  柳碧玑道:“要漕帮交出朱石二人也是不可能了,这场战恐有得打……”
  青逸飞急道:“快修书请皇上来此,若真的开战,圣帮岂能安然度过,帮了漕帮,准被李卫入罪,不帮将被汉人责备,生意怎做?”
  左仲仪苦笑:“皇上又非神仙,说来即来,且现在传书,恐也得数天之后方能抵达,待他至此,亦要数天,缓不济急。”
  青逸飞道:“我有飞鸽,当时鄂龙下江南带了两只,还在笼子里,传予鄂龙,要他转达,飞鸽快者一天可抵达,皇上再快速赶来,三天也该够了。”
  左仲仪道:“你以为皇上说来即来?且是拚命式的赶来?”
  青逸飞道:“写严重些,说是江南大战,或李卫造反,他不来都不行。”
  左仲仪苦笑:“别的可乱写,奏折岂能胡诌,要是查明非如此,我左仲仪可犯了欺君之罪,纵未掉头,也留下黑案底。”
  青逸飞道:“反正快想办法即是!”
  柳碧玑道:“毋需多言,越简短越模糊,越容易让人起疑,瞎猜不安,终会亲自前来。”
  三人绞及脑汁后。决定写了几字:“江南遭乱,十万火急,速来。”抬头写“皇上”属名“臣:仲仪”,简单明了。
  青逸飞抓着布条,快速传令去了。
  左仲仪苦笑道:“十天未到,两封奏折,先是请乾隆派人收拾法醒,现又十万火急催促,莫把乾隆整得神经兮兮才好。”
  柳碧玑道:“有何奈?全是你帮他打天下,请他来一趟也是应该。”
  左仲仪道:“实是造化无常,希望能躲过此劫!我得去拖延时间,莫让战事真的发生才好。”叮咛柳碧玑看紧圣帮后,择路出门去了。
  柳碧玑拜向左海宁遗照。笑道:“你儿子俨然太上皇,足可和乾隆平起平坐,该满意吧?”直觉自己是栽培者,与有荣焉。
  左仲仪行至街道,充斥山雨欲来、草木皆兵气息。寻常百姓已躲身不见,漕帮弟子各就各位,或伪装客栈小二,或铁铺老板,皆磨刀霍霍,以待伏击。官兵则波波巡逻,刀枪紧握,宛临战场。
  左仲仪暗自叫苦,照此下去,恐必出事。得找双方谈谈,或可拖延几天,他盘算先找谁?李卫?恐也不买帐,且落个汉奸罪名,但若寻得潘如虎,又将冠上叛贼罪名。转念中已做取舍,先行前往总督府,故意拜见李卫,果然李卫不见客,左仲仪留话欲找漕帮谈谈,希望对方能交出钦犯,未等李卫回答即已前往漕帮总坛。
  如此做,乃先向李卫招呼,以示自己并非倒向漕帮,且以官方考量居多,至于漕帮那头,以潘如虎智慧,应可较好沟通。
  转行数街已抵武林门外拱辰桥附近,漕帮总坛早封锁无数官兵,左仲仪找得大捕头洪威说项,得以进入其内。
  潘如虎、黄象、刘玉诚接待于关帝厅密谈。
  左仲仪低声问道:“朱石二人走了?”
  潘如虎道:“昨夜连夜送出外海,算已安全。”
  左仲仪道:“那就好。”
  潘如虎道:“好么?李卫已想蛮干,漕帮弟子亦快受不了,被抓走已达百名之多。”
  刘玉诚道:“你那御赐龙佩不管用?”
  左仲仪道:“对李卫可能失效,但或可保住被逮者性命安全。”
  黄象道:“程元章那走狗实在过分,哪天收拾他。”
  左仲仪道:“得忍住,我已奏请乾隆亲自前来,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应可抵达。”
  潘如虎道:“这么久?弟兄恐撑不了,就算撑得了也无法预估李卫何时出手。”
  左仲仪道:“尽量拖,千万别开战,杭州禁不起战。”
  潘如虎道:“我懂,但欲战者是官方,如若他们突地挑衅杀人,连我地无法控制弟兄反击。”
  黄象道:“漕帮弟兄已有所准备,一旦开战将全力以赴,不顾性命。”
  左仲仪道:“所以更不能战;在下倒有一计,由掌门出面表示欲交出朱石二人,如此必可缓和情势。”
  潘如虎道:“怎行,我若说出,弟兄岂非起哄?且无法向天下交代。”
  左仲仪道:“只是从权,只要拖个几天,局势将抵定,至于漕帮弟兄,先偷偷告知那只是计策,想必他们会谅解。”
  潘如虎道:“若告知,也许可行,但弟兄太多,恐也无法全数传达。”
  左仲仪道:“只拖几天,帮主得尽力,毕竟此已是无计之计,总比开战好。”
  黄象道:“掌门去谈,传消息之事交予属下,能撑几天是几天。”
  刘玉诚亦做此表示。
  潘如虎终点头:“好吧,为了弟兄,纵被迫下台也该办,且请圣爷安排时间。”
  左仲仪道:“自会安排,但拖得越久见面越有利。后头有关任何风声,只当做是我的诡计,例如我会先带李卫去抓朱石二人,实则在拖延时间。”
  潘如虎道:“我懂!”
  左仲仪道:“那我走了,停了越久越让官方起疑。”说完拜礼而去。
  潘如虎道声保重,惺惺相惜之情油然显露。
  黄象叹道:“圣帮大可置身事外,他却为漕帮不惜和李卫周旋,且忍辱负重,难得。”
  潘如虎有感而发:“他将成大事。”
  情况紧急,不容耽搁,登和两大护法研拟对策。
  左仲仪甚快前往总督府拜见李卫。
  由于先前来过一次,且已见过漕帮。李卫但觉必另有消息,始肯接见,双双见于公堂上,摆明只论公事,其他免谈。
  左仲仪亦不多言,开门见山即道:“漕帮愿把朱小全、石士宝交出来。”
  李卫目光闪喜,此无异已战胜,冷道:“既要交出,亲自押来不就得了,还等什么?”
  左仲仪道:“因朱石二人已逃离杭州,漕帮正派人寻去。”
  李卫冷哼:“看是耍手段吧。”
  左仲仪道:“情势如此紧急,漕帮如何敢乱来,且潘如虎愿出面承诺,他已冒天大危险。”
  李卫目光再闪,如若那家伙敢当众承诺,恐也遭及自家人怨怒,打击漕帮计谋已成功泰半,实可考量,表面却冷:“漕帮包庇钦犯,俨然成乱党,有何资格谈判!”
  左仲仪道:“那不是谈判,而是认罪,尚请总督虑及战事发生,百姓遭殃。”
  李卫冷道:“看是为你圣帮担心吧,乱党岂能和朝廷大军相比,没有战事,只有缉捕,相不相信我一夜之间可抓光漕帮所有叛徒!”
  左仲仪道:“相信,但哪来监牢关人?”
  李卫一楞,随即冷笑;“看来我该挫的是圣帮锐气!”
  左仲仪道:“在下忠于朝廷,只是实话实说,且圣帮只顾经商,并非江湖帮派,毫无锐气可言。”
  李卫黠笑:“你很高傲!”
  左仲仪道:“我对总督仍存尊敬之心。”
  李卫哈哈一笑:“是么?口说不算数,朱石二人藏在漕帮分坛,既对我尊敬,一同搜去。”
  左仲仪知其想拖自己下水,幸已和潘如虎取得默契,遂颔首:“是该搜,但潘掌门已准备交出两人,何不等他一阵?”
  李卫冷道:“搜着了何必等!走吧!”不想耽搁,立即调来粘杆处大内高手,浩浩荡荡往外行去。
  左仲仪只能硬着头皮撑着,跟在后头任他人瞅以异样眼光,尤其漕帮弟子颇难谅解,左仲仪暗叹只要撑过几天,消弭战事,一切牺牲全皆值得。
  李卫哪知分坛何在,只顾找向漕帮经营之“月明大客栈”。此处离总坛甚近,可试试潘如虎耐性,另则此客栈全以招待外地归返之漕帮客居多,突地搜查,说不定另有效果。
  李卫大军赶来,哪顾得月明客栈齐聚漕帮弟子数百人之多,一声令下,大内高手蜂涌而上,李卫且引着左仲仪大步踏入正厅,喝道:“曹锋还不快把朱小全、石士宝两钦犯交出来,难道要我拆了客栈?”
  那曹锋年约四旬,精明干练,乃客栈掌柜,平时温和儒雅,然已对峙,漕帮特有江湖视死如归豪劲已现,冷道:“此处并无钦犯,总督请回吧!”
  李卫冷喝:“怎会没有?圣爷告的状岂会是假?”大喝一声“搜”,且劈掌震碎紫檀桌。
  大内高手蜂涌再搜,漕帮弟子拚命拦来,战事一触即发。
  曹锋瞪向左仲仪:“你倒胡扯!”
  左仲仪苦在心里,道:“搜搜何妨?”
  曹锋冷道:“堂堂圣爷也会告密?”误会已结,硬挡前头。
  李卫不肯让双方有解释机会,猛地欺前,一掌突击曹锋,冷笑道:“凭你也敢跟朝廷对抗?”那掌劲既强又急,且是突击,曹锋虽身为掌柜却以商事经验而受提拔,武功只在中上,如今受袭,竟然无法抵挡,闷呃一声,倒撞墙头,已呕鲜血。
  漕帮弟子见状难忍怒气,终于开打,众人齐扑李卫,连同左仲仪一并算上,除了嗔骂李太监,亦讽左仲仪汉奸,李卫杀得哈哈虐笑,左仲仪却苦口难言,为免伤亡过重,他且出手,全以指劲截及对方穴道,制人了事。唯祈潘如虎快快赶来,否则不堪设想。
  现场一片混乱,李卫哪在搜人?简直砸店,遇有桌椅、橱柜、门窗、屏风等物,一一砸去,绝不留情。
  漕帮弟子虽多,官方人马更多,尤有近百名大内高手助阵,漕帮弟子根本不敌,节节败退。
  不到半刻钟。月明客栈已被砸毁,漕帮弟子亦受伤连连,此乃是大内高手以砸店为主,始无人死亡,否则早已尸横遍处。
  然再战下去,必见尸首,左仲仪急喝:“别打啦,根本未见朱石二人!”
  李卫怎肯听之,冷声道:“只见皮未见骨,再搜!”硬想连房子都拆光始甘心。
  情急中潘如虎、黄象、刘玉诚及漕帮高手纷纷赶来,潘如虎大喝住手,掠身挡在李卫前头,众高手四处拦去,始暂撑战局。
  李卫冷笑:“你终于来了?”
  潘如虎道:“朱石二人不在此,几天之内必给你消息!”
  李卫冷道:“怎会不在?圣爷告密岂假得了?”
  左仲仪闷声不语,苦笑于心。
  潘如虎若非事先知情恐误会已深,此时只能装样,冷道:“圣爷怎可胡言?”
  左仲仪道:“恐是有误会。”
  李卫道:“没有误会,就是他说的!”
  潘如虎知左仲仪为难,道:“谁说的已不重要,此处既无朱石二人,总督应可收手了。”
  李卫冷笑:“此处无人,他处未必,不交出来,搜得你巢穴乱翻天!”
  潘如虎道:“几天之内一有消息,必定交出来!”
  李卫黯然一笑,瞧向漕帮弟子,“诸位都听见了,贵帮帮主亲口说明,要把朱小全、石士宝交出来,我且等他三天,三天一过,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伸手一挥,喝声“走”大内高手齐掠去,走的甚是风光,随又传来李卫得意声音:“好好生意不做,搞何帮派!”
  漕帮弟子听来刺耳,碍于掌门在此,敢怒不敢言。
  潘如虎轻轻一叹,转瞧手下,道:“把东西收拾收拾,店门关上,三天后再说。”
  漕帮弟子已显犹豫。
  曹锋道:“掌门当真要交出朱石二人?”
  潘如虎挣扎,说了,怕消息传出去让李卫听着,计策因而失败,若不说恐手下误会更深。挣扎中仍决定不说,道:“朱石二人已出海,短时间回不来,你们只顾坚守自己岗位,不准胡乱动手,其他事我来解决!”
  得不到答案,漕帮弟子仍显不安。
  护法黄象说道:“帮主何曾背叛过漕帮?情势危急,我们正寻求解决方法,各位忍耐几天,届时自可明白一切。”
  漕帮弟子虽疑惑,却又能如何,且等几天瞧瞧状况。
  曹锋冷道:“左仲仪告密,这笔帐如何算!”
  左仲仪道:“我的帐,我自己会还!”
  潘如虎不忍让他背黑锅,道:“告密一事是李卫自己说的,左爷只是帮忙解决问题。”
  曹锋仍无法释怀,暗忖掌门是否已和对方串通,为了息事宁人,而做出违背帮规之举。
  潘如虎知手下有此想法,但解释无益,道:“几天后一切自会明朗,各守岗位,不得胡乱传消息,否则帮规处置!”
  黄象道:“曹锋你是聪明人,多想想,局势甚不利,开战是最差劲结局,大家都在为困境寻求解决之道,莫让帮主平添困扰!”
  曹锋应是,不再多问,一切相忍为帮。
  潘如虎这才引人离去。
  左仲仪可没闲着,离开客栈,复往巡抚府府衙探去,准备照应人质。
  漕帮弟子未能得到真确答案,在心存狐疑下,皆想一窥究竟,如若帮主真的出卖弟兄,届时也顾不得其身分地位,必群起罢免且治罪,以彰漕帮法纪。
  左仲仪甚快赶至巡抚府衙,巡抚程元章却避不见面,原是他已倒向李卫,若未得李卫命令,他何需跟左仲仪碰面,如若双方谈不拢,岂非自找麻烦。
  左仲仪拿出翡翠龙佩要求见人,可惜守卫根本没见过,不买此帐只顾通报,并未请人入内,程元章则铁了心,一切待和李卫商量后再做处理,还是不肯见人。
  左仲仪只好丢下狠话:“乱逮百姓已犯朝廷戒律,要他好自为之!”说完悻悻而去,心想对方若再胡来,且暗中派人教训,不怕他耍花枪。
  程元章待人离去,赶忙前往总督府拜见李卫问个明白,竟知有翡翠龙佩一事,吓得他直冒冷汗,然李卫表示龙佩已起不了作用,他已奏得皇上收回,程元章顿又宽心,暗道原是狐假虎威。
  李卫道:“不必理任何人,照样给漕帮,甚至圣帮颜色瞧瞧,否则官制不了民,朝廷日后如何统制天下!”
  程元章顿获圣旨般得令而去,变本加厉胡乱逮人,然漕帮弟子早有戒备,躲的技巧,对方逮者皆以百妵居多。
  左仲仪得知状况,偷偷派遣丁幻前去修理,程元章挨了几颗石头后,已不敢出门,干脆躲在府衙凉快,但逮捕工作仍持续不断,左仲仪在无计可施下只好忍它几天,幸逮漕帮弟子不多,暂未引起来冲突,局势仍可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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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 假
 
  匆匆三日已过。
  乾隆皇帝仍未赶来。
  李卫却因时限超过为由,再次逼宫,不断找漕帮麻烦,尤其他已得到消息,漕帮根本有意拖延时间,从未甘心把钦犯交出意思,此无异对他权威一大挑战,且找来人马,准备直接进攻总坛贼窝,极尽打击漕帮锐气。
  第四日清晨,李卫已引领大军直往漕帮总坛行去。
  潘如虎已得消息,准备采低姿态拖延时间。
  左仲仪则急若热锅蚂蚁,乾隆仍未到来,再拖下去恐出问题,立即派出丁幻探及状况,若见踪影,背也要把他背来。
  丁幻自知任务重要,快速掠去。
  左仲仪担心冲突发生,快速赶往漕帮。
  李卫早已抵漕帮总坛,不肯进入大厅,只顾于大门嚷叫:“潘如虎,三日期限已过,钦犯叛贼何在?该不会耍我吧?”
  漕帮弟兄见其嚣张,实敢怒不敢言,若非帮主极力限制,早拚个你死我活,纵使丧命也落个爽快。
  潘如虎口气仍软:“正在找寻,恐近日即有消息。”
  李卫冷笑:“近日又近日,近日何其多?照我正确情报,你根本在拖延时间,尽耍本爷!”
  潘如虎道:“不敢,实朱、石二人已出海,追赶船只未返,故拖了时间。”
  李卫冷笑:“去唬别人,本爷岂让你闹着玩!来人,给我搜,像搜月明客栈一样,寸物不漏,不信搜不出名堂!”
  一声令下,大内高手齐涌而上,如此强悍气势,连在外围把关之大捕头洪威皆觉今日恐难善了。
  果然潘如虎怎堪总坛似若月明客栈被砸,态度已硬,冷道:“李卫你莫得寸进尺!”
  李卫讪笑:“想反抗么?最好,一并处理!搜!任何妨碍逮捕叛贼钦犯,同罪处理!”
  大内高手二次受令,再展攻击。
  潘如虎怎堪受辱,喝道:“弟兄忍够了,挡他!”已和黄象、刘玉诚同时出手,扑向李卫,想擒贼先擒王。
  漕帮弟兄终于解脱,如获重释般大打出手。
  现场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潘如虎志在李卫,扑若猛虎,掌劲霸道。
  李卫早有防范,喝令左右十名大内高手护持且联合作战。一时旗鼓相当,杀得难分难解。
  左仲仪赶来乍见状况,苦笑不已,简直前功尽弃,终掠往战圈喝道:“住手!皇上将到!”一掌劈开潘、李双方。
  李卫一愣,突又冷笑:“皇上远在京城,如何能到?就算到来,也是为收拾叛贼而来!”再喝攻击,照样出招劈去。
  左仲仪喝道:“连皇上都制不了你么?”已生怒火,凌空一掌劈得李卫倒跌连连。
  脸面尽失。
  李卫怎堪遭此侮辱,登时厉喝:“杀无赦,连左仲仪一并拿下!”抽刀便击,毫不留情。
  战况顿更险恶。双方交战,已见伤亡。
  情急中忽闻皇上驾到。
  此话若睛天霹雳,震得双方阵营诧愣当场,脑门一阵抽白,似身置幻梦,不知真假,突又闻及“皇上驾到”第二声始觉是真非假,齐往发声处瞧去,已见乾隆身穿金黄龙袍大步踏来,许因赶路太劳累,气喘如牛,脸面且现汗水,尘灰处处。
  李卫原是狐疑,突见乾隆,赶忙下跪拜礼,直喊吾皇万岁万万岁,大内高手、众军兵将全数下跪。
  漕帮弟子犹豫中见得帮主已下跪,只好跟着下跪拜礼,然心头却甚难服,毕竟漕帮多年反清为主,意识中总把皇上视为仇人,尤其目前又受官兵逼迫,有人甚至想暗杀皇上,然因帮规森严而作罢,且视帮主命令为是。
  左仲仪亦下跪拜礼,实对丁幻办事能力感到欣慰,能如此快速将乾隆找来,战况将逆转,暗嘘侥幸。
  乾隆皇帝拭着汗水,直瞪李卫,喝道:“到底何事?”
  李卫奏道:“禀皇上,漕帮私藏叛贼朱小全、石士宝且拒绝搜查,聚众造反,臣不得以率军剿之!”
  乾隆喝道:“如此要事,焉可不奏朕知?”
  李卫道:“情急从权,皇上明鉴,若不立即除去乱党,将危及社稷,百姓难安。”
  左仲仪奏道:“李卫所言差矣,漕帮非乱党,不但百般忍让,且答应缉凶,谁知李卫无视皇上御赐龙佩劝阻,竟然大动干戈,先毁月明客栈在先,随又聚众伤人于后,皇上英明,当知谁是谁非。”
  乾隆乍闻御赐龙佩无效,登时嗔怒:“大胆李卫,竟无视朕之龙佩,实要不得!”
  李卫霎变脸面,叩头拜礼:“臣罪该万死,此乃情急从权,绝无鄙视之意。”
  乾隆喝道:“还不撤军,带罪候审,如此小事竟要朕千里奔命,满头大汗亲自处理!”
  李卫怎敢抗命,登时叩礼起身,招向大内高手,全数撤军。李卫拱手再奏:“卑职迎接来迟,尚祈皇上见谅,请回府休息……”
  乾隆喝道:“带罪之身岂有资格说话,来人,把他押下候审!”
  李卫官高,乾隆又未带手下,众军互瞧,不知皇上所唤为何人,乾隆顿觉无手下可用,目光一转,认得大捕头洪威,道:“就是你,把他押走!”
  洪威,道:“是!”快速奔去,摘下李卫系着二眼孔雀花翎之顶冠,将其押走。
  李卫乍急:“皇上饶命!”
  乾隆冷哼:“连朕龙佩都敢抗逆,简直目中无人,押下去!”
  洪威终把他带走,乾隆始转向漕帮,欣然一笑,道:“朕以宽仁孝义治天下,岂会对善良百姓动干戈,此事全是李卫所为,非朝廷意思,诸位大可安心回去,继续工作,若有官兵故意为难,即刻奏来,朕绝不饶他!”
  此话一出,漕帮弟子均已信服,一一拜礼谢恩。
  乾隆爽声道:“任何损失,事后奏呈,朕一一补偿!”漕帮又是一阵道谢,干隆随又说道:“朕和圣爷乃莫逆之交,近日住于该处,有事随时欢迎奏来,朕累了,左爱卿,陪朕回去吧!”拭着汗水,确也够累。
  左仲仪登时拜礼,迎向乾隆:“皇上请。”乾隆哈哈畅笑,大步而去。
  漕帮这才确知圣爷和乾隆关系匪浅,若在已往恐嗤之以鼻,然今日受及龙恩,多少感激,终觉圣爷一切全为漕帮,先前误会一扫而空,换来尊敬眼神相送。
  大内高手全数撤出总坛,潘如虎暗叹道:“欠圣爷越来越多了!”不愿在众人面前失态,喝令:“传令下去,不得向官方报复,各守岗位,听令行事。”毕竟另有漕运受围困,恐仍不知状况已解除。
  漕帮弟子应是,快速联络去了。
  危机已除,潘如虎、黄象、刘玉诚等人宽心不少。
  左仲仪甚快引得乾隆进入圣帮“逸香园”准备找来女仆替他清洗脸面脏衣。毕竟皇上落得一副花脸局面,实让他瞧来既感恩又内疚。感恩者乃是皇上肯为他如此拚命,内疚者实未把皇上照顾妥切,有失职之嫌。
  然待要替乾隆服务之际,忽见乾隆呵呵笑起,直道:“好险,差点救不了人!”
  左仲仪乍闻声音已变,诧道:“你?!”
  乾隆笑道:“我是丁幻!”话声未落,伸手,脸上抹去,抓下易容东西。
  左仲仪更诧:“怎会是你?!”
  丁幻呵呵笑道:“情急从权,只好干啦!”遂将状况说明。
  原来丁幻飞奔而去想迎接乾隆前来,谁知奔至漕帮附近,却发现双方已开战,哪还顾得前去请乾隆,纵使请来恐也死伤惨重,他曾经扮过左仲仪,易容功夫了得,情急之下只好从权冒充乾隆,龙袍倒是好办,东园戏子房有现货,然无法仔细整理脸面,故意以尘灰抹黑,情急中呼呼喝喝,终也唬过李卫等人,暂时立了大功。
  丁幻笑道:“整得李卫够瘪,看他日后还敢嚣张!”
  左仲仪却哭笑不得:“是你冒充的?!”
  丁幻道:“是啊!否则怎来得及,怎么,出事了?未能替爷解决问题?!”
  左仲仪憋着脸:“只解决一半;是唬住李卫,可是冒充乾隆当着众人面前羞辱李卫,要是真的乾隆到来得知此事,李卫不反弹才怪,甚至乾隆也未必原谅。”
  丁幻道:“那又如何,顶多属下开溜,来个永不认帐!”
  左仲仪苦笑道:“你倒爽快!”
  丁幻道:“总比双方大战死伤遍处好!”
  左仲仪不忍责备,道:“其实你功劳比谁都大,但我何忍看你逃难天涯!你先别露脸,我先找到乾隆向他说明白,看看他反应,如若顺利,一切好办,若不妥,你再走人不迟。”
  心想届时以玉佩保他一命就是。
  丁幻道:“多谢爷您费心。”随又开始扮回乾隆皇。
  左仲仪道:“你不卸装扮?”
  丁幻道:“我现在是乾隆皇,且留在圣帮,你若再去请另一乾隆皇来此,岂非让人起疑,我该跟你出去,然后消失,方为正确。”
  左仲仪道:“也对!事不宜拖,快走!”
  两人不敢耽搁,连茶水未喝,复往北方掠去。
  一圣爷一乾隆联袂而奔,总引来侧目遐想,然两人轻功甚高,飞掠如风,一闪即逝,毋需顾及身分穿帮。
  奔行数十里后,已在金枫林附近发现尘烟。
  左仲仪掠高树顶窥探,见得快马奔驰,冷断天护守前头,想来乾隆必在车厢里头,随即飞落地面,要丁幻卸装,道:“乾隆已抵,我去拦人!”
  丁幻会意,躲往暗处,左仲仪寻了方向,快速追去。
  再奔三里,终追近车阵。左仲仪喊道:“皇上留步!”
  冷断天首先发现,诧道:“左爷?!”但觉要事,立即勒马奏道:“皇上,左爷来了。”
  乾隆当然心急,登时翻开车帘道:“快请快请!”张着目光直搜。
  左仲仪掠近,仍行大礼。
  乾隆急道:“不是十万火急么?礼数省了,快上车,一并办事!”
  左仲仪道:“事关机密,可否借一步说话。”
  乾隆皱眉,冷断天和大内高手全是亲信,实无需掩饰,然想及若和自己身世有关,那又另当别论,遂道:“好吧!朕是服了你,能灭日月岛,收拾法醒,频立大功,要是别人才不买帐!”此话多少说予冷断天听,免其心灵不平,说完掠身飞去。
  冷断天急道:“皇上,请别走远!”
  乾隆笑道:“左爷和朕交情匪浅,没事!”仍往前行,冷断天只能远处跟着。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皇上抬爱。”
  乾隆笑道:“何需彼此,不是说过私底下以兄弟相称么?”
  左仲仪道:“听过此事再称不迟。”
  乾隆登显慎重:“看来重要了,走吧!”
  顺着左仲仪引导,进入附近金枫林,冷断天仍保持百丈远近,以免情急生变措手不及。
  乾隆落落大方,道:“此处隐秘,只有你我,可说了。我倒想听听你连呈数道奏擢。一道比一道紧急,最后一道且只十万火急等字,还让鄂龙代传,可吓坏我了,到底发生何巨变?”
  左仲仪道:“漕帮造反,李卫出兵,杭州已变战场!”
  乾隆诧骇:“当真?!”
  左仲仪道:“当真。”
  乾隆脸色更变:“伤亡多少?!朕不是赐你龙佩,怎未替朕挡一挡?!”
  左仲仪道:“龙佩无效,李卫以战区君令有所不受回绝。”
  乾隆急道:一是漕帮先开战?!”
  左仲仪道:“不,是李卫挑衅,不听任何劝阻。”
  乾隆嗔喝:“大胆,对付漕帮岂可明目张胆出兵,这岂非挑起满汉族群冲突,朕才登基不到两月,安抚都来不及,岂可替朕惹此麻烦,快去快去,非得收拾他!”急于赶往杭州解决此事。
  左仲仪见已挑起乾隆对李卫厌恶意念,始敢说道:“皇上莫急,战事暂且压下了。”
  乾隆道:“用何方法?你将李卫逮起来?”
  左仲仪道:“是逮起来,然却非臣,而是皇上您本人。”
  乾隆不解:“朕怎逮了李卫?!”
  左仲仪道:“情急下,臣见龙佩无法制住李卫,只好请人冒充皇上,临时将李卫扣捕入狱,始能暂解此事。”
  乾隆顿觉好奇:“谁冒充朕,像不像?李卫未识破么?”竟然喜多于责备。
  左仲仪未想及乾隆对此大感兴趣,但觉此事应可顺利收场,拱手奏道:“是臣下身边小厮丁幻,他学过易容功夫,扮得尚可,故能瞒住李卫。”
  乾隆喜道:“人在哪?在附近?叫他出来让朕瞧瞧!”
  左仲仪道:“是在附近……”回手一招,喊道:“丁幻毋需躲了,快来见皇上。”
  丁幻尴尬现身,龙袍仍在,但脸面却已抹去一半,已失乾隆模样。
  乾隆瞧得直皱眉头:“总差了点……”
  丁幻则行大礼,下跪叩头,乾隆颇不习惯:“皇上拜见皇上,可奇了。”
  丁幻道:“奴才不敢。”
  左仲仪道:“皇上要你扮皇上,起来耍几句!”
  乾隆笑道:“正是,朕可想瞧瞧自己到底是何发号施令模样,快起来耍两招。”
  丁幻应是,立即起身,随又将抓来之粗眉黏上,稍稍整理,已俱乾隆外型粗样,他干脆又抹上尘灰。
  乾隆不解:“朕有灰脸?”
  左仲仪道:“风尘仆仆赶来,故脸沾尘灰。”
  乾隆笑道:“好说法!耍耍看如何收拾李卫!”
  丁幻立即摆出架势喝道:“大胆,连朕所赐龙佩都敢不听!”
  乾隆乍愣,以为自己发飙,随即畅笑:“好极!简直妙极!神韵一变,简直跟朕一模一样。”
  丁幻随即下跪拜礼:“奴才冒充犯上,罪该万死!”
  乾隆喜道:“无罪无罪,替朕解去血战风波,岂会有罪?朕尚为分身乏术所苦,如今见你有此才能,他日化成朕坐镇干清宫,朕岂非可以随时明查暗访,云游四海?”
  丁幻道:“只要皇上需要,奴才全力以赴!”
  乾隆笑道:“快卸装,莫让冷断天发现,此乃你我三人秘密,不准让第三人知晓!”
  丁幻谢恩后,立即卸装。
  乾隆转向左仲仪:“你倒了得,找了如此帮手,别忘了明年打云南时,若有人敢抗旨,朕允许丁幻代朕收拾他们。”
  左仲仪道:“此事不能擅用,得皇上亲下秘旨才行,否则只有类似今日战局方能用之,且也得皇上能亲临之前一天半日之内用之。”
  乾隆笑道:“朕当然信任你,才会允许此事,咱早以兄弟相称,何需见外?”
  左仲仪感恩道:“只要皇上能知臣之苦心,臣已心满意足。”
  乾隆笑道:“别文诌诌,其实京城那些臣子放下身段还不是跟朕嘻嘻哈哈,你是刻意想表现忠心,朕早知了,若再排长,则显做作,其实朕亦喜沾沾豪情义气江湖味道呢!”
  左仲仪终笑道:“如此臣可放心多了。”以江湖礼数拱手拜礼,两人会心畅笑。
  丁幻见之亦对乾隆渐生好感,且既要冒充他,总细心观察乾隆动作。
  随后左仲仪仍将状况说明。“臣以皇上宽仁孝义为本,且在登基之初,实该大赦天下,怎能任意兴师与民争斗?在瓦解日月神教后,臣以皇上宽仁,放走千余名改过自新者,当时他们感激涕零,发誓效忠皇上,不再叛变;再则朱小全、石士宝虽有过错,却和漕帮无关,李卫只顾以叛贼分子,欲找漕帮麻烦,实是气焰高涨,终弄得战事乍起,已忘了皇上宽仁孝义根本,实犯严重错误,故始有将他扣押一事发生……”将来龙去脉说个明白。
  乾隆皱眉道:“漕帮日益壮大,日后难免不易控制收拾。”
  左仲仪道:“皇上应知‘控制’非最佳手段,另有合纵连横等计策,且把漕帮当成一般百姓,只要让他们富了,生活宽裕了,谁还想打打杀杀?就算有,也只是极少数分子,当轻易可处理。”
  乾隆道:“石士宝、朱小全却至今难处理。”
  左仲仪道:“处理亦有虚实之分,实者将人逮着绳之以法,虚者利用漕帮将其制住,照我所知,漕帮不再以反清为宗旨,而是以‘忠义’为本,这是重大转变,皇上应乐观其成,如此将是对汉人最大安抚。”
  乾隆笑道:“你不但经商有一套,治人亦是了得。”
  左仲仪笑道:“说穿了其实相通,全是以和为贵,以富为宗旨,让大家都赚钱,歌颂的永远是皇上恩典!”
  乾隆笑道:“这正是朕最看重你之处,不但能替朕开源赚大钱,且能润滑满汉冲突,甚至能用兵打仗,如此文武全才,天下难寻。”
  左仲仪道:“不敢,只要皇上把持宽仁孝义,天下能人心尽相投靠。”
  乾隆笑道:“希望如此;漕帮之事已起,又碍于朱、石二人通缉在案,你看如何处理为佳?”
  左仲仪道:“漕帮仍可安抚,至于朱、石二人通缉亦不便撤去,毕竟也该考虑李卫反弹,倒是程元章原是理亲王人马,随又见风转舵,只顾拍李卫马屁,胡乱逮人,已让漕帮恨得牙痒痒,应让他承担一切。”
  乾隆道:“顾琮呢?”
  左仲仪道:“谨守本分,难得好官。”
  乾隆颔首:“地头你熟,了解定比我深,顾琮确是不差!”心头有了底子,随即笑道:
  “和朕一起走吧,十万火急,岂可耽搁!”再瞧丁幻,想及冒充一事,笑声又起。
  丁幻窘脸相应,仍未习惯。
  左仲仪道:“丁幻若老鼠,不惯于人多,可否让其先行?”
  乾隆笑道:“能扮皇上竟是鼠辈之格?也罢,去吧!”
  丁幻这才拜礼潜去,负担终解脱。
  左仲仪在乾隆力邀下已返车阵,并未坐上车厢,而是冷断天让出两匹马,两人并肩而驰,豪气干云。
  冷断天始终不知李卫被摆道之事,故仍对左仲仪刮目相看,京城所生芥蒂已较缓和。
  乾隆车阵已进入杭州城。
  见及残窗破瓦、店铺被砸之种种战后情景,乾隆感受甚深,尤其百姓之惶惑不安,已让乾隆暗觉事态重大,得先行处理,故未前往圣帮稍做休息,而是直往巡抚府衙行去,原是洪威乃府衙大捕头,故将李卫囚于该处。
  程元章为巴结乾隆,竟也派出重兵看守地牢,免得皇上责罪下来担待不起,忽闻皇上抵达,登时列队迎接。
  乾隆知其行径,不屑理他,冷道:“李卫囚何处?带朕去!”
  程元章逢迎道:“地牢脏黑,有辱皇上金靴,让臣将李卫提押至公堂,方便皇上审判?!”
  乾隆冷道:“不必了,带路!”
  程元章但觉皇上语气不佳,不敢吭声,恭敬应是,立即带路。
  左仲仪想回避,乾隆却坚持,并道:“必要时将对质。”左仲仪心想也对,若李卫乱言,自己岂非背黑锅,遂同意陪侍而去。
  李卫身分特殊,故囚于独立监牢,洪威亲自看守,无惧对方脱逃。李卫则现骨气。
  盘坐内壁,腰杆未弯半寸,一副忠臣烈士模样。
  乾隆步入地牢,守卫宣唱皇上驾到,李卫登若忠仆跪拜,并无乞怜神情。
  冷断天瞧得心酸,李卫一辈子忠心落得如此下场,实是不值,然此事他根本不解,未敢吭得一声,一切静观其变为是。
  乾隆瞧着李卫,冷道:“可知错了?”
  李卫道:“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乾隆道:“关于龙佩、漕帮之事等等!”
  李卫道:“龙佩一事,罪臣知罪,至于漕帮一事,对方窝藏叛贼,且聚众造反,举兵讨之,不知犯何罪?”
  乾隆冷道:“朕才登基两月不到,你即大举兴兵,逼得百姓惶惴不安,再则漕帮忍让欲交出叛贼,你却擅自动武,闹的举国皆知,难道无罪?”
  李卫脸色闪变,道:“交出叛贼只是借口。”
  乾隆冷道:“那也由不得你假官方之权,迫百姓之命!”
  李卫板着脸,视死如归道:“臣已知罪,请皇上赐死,以维朝廷声誉,且诏告天下。”
  乾隆道:“幸好大错未铸成,贬你降一级,罚俸半年,立刻前去追捕法醒,给朕戴罪立功。”
  李卫叩头谢恩,纵有不甘,却勉强可接受。
  冷断天仍觉皇上委以重任,只要逮着法醒自可立功回京,再度受到赏赐,皇上用心良苦,自己亦吃下定心丸,否则必因李卫关系而被走马换将。
  左仲仪则知乾隆已袒护自己及漕帮,毕竟若再扯及朱、石二人叛贼事件,必将论及今日种种,一个闪失,恐扯出假冒皇上事件,届时双方皆甚难堪,故乾隆只简短询问即做处置,乃明智作法。
  乾隆随又转向程元章,冷道:“你麻烦可多了,摘下翎帽,撤去逝江巡抚一职,交刑部查办!”
  程元章骇然下跪:“皇上……”
  乾隆冷道:“不必多说!”转向左墙,凝聚功力,一掌震碎石墙,里头竟是另间牢房,挤满无数人犯,有者已死亡,有者见血见肉,呻吟处处,让人瞧来惨不忍睹。
  程元章诧骇急道:“皇上,他们全是朝廷重犯,奴才逮捕他们并无不当。”原想找机会处理掉,谁知却慢一步,暗中责怪洪威不负责任。
  乾隆冷道:“犯何重罪?口供呢?罪状呢?”
  程元章急道:“洪威刚抓来不久,该问他……”
  乾隆怒斥:“大胆!还想狡辩,争功诿过,洪威是你手下,无你命令,他会捉人?竟想将责任推予他?大清皇朝何其糟糕,牢中竟然挤满如许之多人犯,实是国耻!”
  程元章涕泪已流,直道:“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
  乾隆传令冷断天:“把江南河督嵇曾筠找来兼浙江巡抚,程元章之事由他亲查,后交刑部处理。”
  冷断天知嵇曾荺目前在钱塘江堤建筑工事,立即衔令而去。
  乾隆转向洪威:“想办法将人犯放了,一看即知是善良百姓,不知他这巡抚怎么当的!”说完甩头而去,不愿再见程元章一眼。
  李卫甚快恭送乾隆离去,程元章登向其求情。李卫斥道:“墙头之草,焉能扶持,去找你的理亲王吧!”自己都被贬降,哪还顾得对方,拂袖而去。
  任程元章哭红双眼,亦无人理会,还是洪威不忍,提醒他失官不能失格,否则永无机会,程元章始强忍丧官之痛,准备转向嵇曾筠说情,或有转寰之处。
  乾隆不想再理官事,乘南下之际,要左仲仪陪行四处走走,一来探查漕帮状况,二来想回味往昔。
  转行中,已见漕帮渐渐恢复平静,知事情将了,始有心情四绕。行往西湖苏堤,突地想及和青逸飞那段情,回忆起来竟然怦动于心,不禁追问:“逸飞呢?可在杭州?”
  左仲仪早有防备,道:“去了苏州,为船厂之事忙碌。”
  乾隆惋惜道:“可远了,否则可让她陪你我游湖。”
  左仲仪道:“下次若有机会,必让您如愿。”
  乾隆触景伤情,佳人又不在身边,游兴大减,遂道:“回去吧,已近黄昏,我休息休息,明儿得赶回京城。”
  左仲仪诧道:“这么快?!”
  乾隆笑道:“刚登基为帝,凡事待办,若非你那十万火急秘折,我可抽不得身,现在江南事了,得赶回去方是。”
  左仲仪感恩拱手:“谢皇上抬爱。”
  乾隆伸手拍拍他肩头,笑道:“不必客气,我真的把你看成兄弟,或可共同治国,只是我在台上,你在台下,往后多担待些,李卫之事已制住,日后看来无人敢再渎犯龙佩,你大可放手去干!”
  左仲仪道:“我必全力以赴!”
  乾隆笑道:“听你用‘我’不用‘臣’字,舒服许多!”
  两人相惜而笑,尽在不言中。
  随后乾隆驻进圣帮行馆,摆明暗示天下他和圣帮关系匪浅。
  左仲仪亦照顾得无微不至,虽把青逸飞藏起来,却把丁幻叫出来,要他扮谁像谁,倒让乾隆大开眼界,玩得尽兴,然扮乾隆仍是最让乾隆津津乐道,实想把丁幻带在身边,却因顾及明年云南战役而作罢。
  乾隆数天赶路亦显疲累,不到二更已休息,次日清晨即起,问及青逸飞仍未归,不再停留,吃过早膳,立即唤来冷断天,准备改搭快船回京城。
  左仲仪为免生意外,道:“法醒亦落水而逃,还是走陆路为安全。”
  乾隆道:“只走一小段,到苏州即换陆路,朕得看看海堤等工程。”
  左仲仪不便拒绝,找来高蛟、高鱼兄弟操船,终载着乾隆、冷断天和数十位大内高手,小心翼翼出航而去。
  青逸飞现身道:“乾隆终于离去,可吓坏我了!”想及对方钟情至此,负担即重。
  左仲仪道:“谁叫你当时招蜂引蝶,现在可甩不掉!”
  青逸飞喝道:“谁招蜂引蝶!是你不长眼儿,硬把我往他推送,现在倒怪起我来,讨打么?”猛地一记响头拍去。
  左仲仪快速缩脑闪躲,唉呃一声,竟然撞上杨枝干,疼得直抱脑袋,困声道:“杀夫么?”
  青逸飞一记得手,呵呵笑起:“活该,胡乱说话,总有报应!”
  左仲仪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我是你丈夫,答应嫁了?”
  青逸飞顿窘。喝道:“不嫁!”飞奔而去,然却手拨柳条,洋溢幸福。
  左仲仪笑道:“逃那么快,不怕乾隆见着?”
  青逸飞忽而想及身在钱塘柳堤岸,且左仲仪刚送走乾隆不久,迳此飞奔,莫要当真被见着才好,总慢下脚步,突有感触:“我如果像刘光霞那么丑,你会娶我么?”
  左仲仪一愣,若在已往的确说不,然自己曾和刘光霞交往,确实发现其善良可爱之处,终轻叹说道:“若未了解恐难了,但既已认得,其实美丑已非重要,老实说,你若愿意。我是会把刘光霞娶过门……”
  青逸飞显得心情浮动,自己以前何尝不是排斥,然见及刘光霞如此可怜,只为人丑而受歧视,而一般大户人家,娶个三妻四妾乃稀松平常之事,圣帮事业庞大,迟早要多生子女继承,宛若皇族一样,勉强他只娶自己一人,恐也过分,或许实该撮合刘光霞,毕竟自己已被其善良所感动,遂说道:“也许应该找她谈谈。”
  左仲仪不愿触碰此事,道:“以后再说吧!”
  青逸飞怎敢当面说明,且和刘光霞谈过之后再定夺,毕竟分别数月,说不定她另有奇缘,但最好别是左胜超,否则命运必定悲惨。却不知前次告知左胜超身分,她是否听进去?
  亦或毫不干系?
  她急于了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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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惜 情
 
  匆匆七日已过。
  李卫已离开杭州,迳赴云南,投靠新任云贵总督张广泗阵营,准备戴罪立功,一雪耻辱。
  他已知左仲仪在乾隆心中地位之重,并非轻易可动摇,故不再对峙,免遭修理。
  毕竟雍正和乾隆总有别,容不得他再为所欲为,得先搏得乾隆信任再说。
  他走的甚安静,未惊动任何人。
  嵇曾筠已兼任浙江巡抚,且把程元章移送刑部调查侦办,他和顾琮原是治河同道,多少有所默契,故共同理治河运、漕运,以及浙江吏治,本着乾隆宽仁孝义原则,对百姓,甚至漕帮皆宽以待之,故受敬重,浙江吏治难得清明。
  圣帮亦在左仲仪经营下,正式步入轨道,且漕帮之事已解决,运输通畅无阻,正是大展鸿图,开拓更宽广事业时刻。
  左仲仪已把目标贯注于海运,终决定再赴上海、宁波、福州等造船厂督促进度,以便拟知开航日期。
  青逸飞暗喜,及至上海,自可寻及刘光霞,替心上人解决棘手事,尤其拉拢刘吞金,对船运发展更现助益。
  杭州仍是大本营,除了调来原苏州分舵钱庄大掌柜封养廉为总管外,另聘得数名经理人,以稳住圣帮事业。
  左仲仪并未带走任何事业或护持上之弟兄,只带走青逸飞、丁幻二人,毕竟只是考察,毋需劳师动众。
  及至上海,巡视造船厂后,已知加入漕运弟子帮忙,进度超前,将是好兆头。
  左仲仪除了巡视船厂,且注意刘吞金去向,然巡及吴淞江口,刘吞金那艘插有风向鸡之巨船始终不见,暗忖或已转移阵地,待日后有空再寻之。
  青逸飞则对刘光霞最为关心,寻得机会,找向绸缎庄,却人去楼空,早已关门,暗忖:
  “难道她已和左胜超私奔?”心念转处,间向隔壁琉璃艺坊年轻掌柜,回答竟是:“搬走已快月余,当时吵了一架,不久即关门,去哪无人知。”青逸飞诧惊,以刘光霞个性,若非深受刺激,怎可能跟人吵架?难道自己告知左胜超身分一事已奏效?可是她若不愿一起,大可一走了之,何需吵架?
  青逸飞但觉有异,快速找向左仲仪告知此事。
  左仲仪诧道:“你去找她了?”
  青逸飞道:“总得关心,但她却失踪了,不知是否被左胜超陷害。”
  左仲仪道:“不会吧,她有个黑帮老爹,左胜超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
  青逸飞道:“总觉不安。”
  左仲仪笑道:“你是疑神疑鬼了。”不愿让他失望,派出丁幻打探。
  丁幻转得半天回覆道:“不但刘光霞、刘吞金失踪,左胜超、左海瑞亦不见踪影,只剩左夫人尚在苏州,过着清苦日子,显然久未见左家父子回去。”
  左仲仪当机立断,亲赴苏州,除了关心自家钱庄外,亦前往拜访婶婶,连品洁一脸忧郁,一问三不知,只表示月余前左胜超回门见过一次面,说是要到南方打天下,就此一去不返。左仲仪不愿扰她,留下足够银两始告别而去。
  连品洁仍替夫儿关照:“纵有任何不是,尚诗圣爷看在自家人分上。”
  左仲仪颔首表示请放心,连品洁始感激送客,两眼早泛泪光。
  左仲仪暗叹,却也无奈,只有日后留点情义了。
  青逸飞仍关心刘光霞:“左胜超日既往南方发展,咱不也要到宁波、福州等地,顺便查察!”
  左仲仪道:“杭州也是在南方,当时胜超替他爹送药,说不定南方即指杭州,左海瑞夺权失败。再逃它处,未必是在南方。”
  青逸飞道:“极有可能仍在南方,因为北方他们不熟,无处发展,况刘吞金一向亦在南方活动,照此推测,他们应在南方。”
  左仲仪但觉有理,笑道:“你倒是不死心,那咱就边走边查,也好弄个明白!”
  青逸飞暗喜。
  左仲仪遂调头往南方行去。中途经过杭州,只停留一天,听得手下报告一切顺利,随又往宁波考察,造船工作甚上轨道,无需操心,随又转往福州。
  一路上皆派出丁幻探消息,未探着左海瑞父子下落,却问得刘吞金手下多少活动,应确信其已移往南方。
  青逸飞暗喜摸对门路,且等待把刘光霞找出来,完成心愿。
  虽近十一月,南方气候仍温和,确最适合活动,不若北方此时已结冰下霜,冷得可以。
  青逸飞首次到福州,已被其活动力吸引,直道四季如春的确好极。
  左仲仪陪她遛达一阵,始往分舵行去,其实分舵即在福州港埠,左为码头右为造船厂,相互结合,省下不少营运成本,分舵主则为风及时堂弟风迎秋,其已航海多年,且对海事了解甚深。尤通外语,对圣帮助益匪浅,四十上下,属谦恭且精明干练型,乃不可多得人才。
  见圣爷到来,欣喜迎接,知圣爷不喜俗套,立即引领参观造船厂,青逸飞这才知福州船厂技术更高,所造海船更巨,艘艘有若城堡,若派出海洋,直若圣帮势力扩展,好不威风,不禁对圣帮事业体更形向往。
  左仲仪在确知明年春夏海船队可成军后,安心不少,已交代年终多赏三月薪资,风迎秋替弟兄感恩。左仲仪再问些贸易工程,风迎秋已筹备妥善,甚至已聘了两名外籍经理负责国外接冶业务。左仲仪曾云游世界,通得多国语言,遂找来谈谈,两外国经理一为英系,一为葡国人,询问结果,商事经验丰富,甚为满意,他知外商讲求多少能力领多少酬,故同样让其入股分红,乐得老外直道仙球仙球(谢谢),听得青逸飞莫明想笑,暗道:“仙球是啥玩意,那么值钱,乐成那样?”然事后询及为谢谢之意,不禁脸红,暗下决心得好好练得外语,否则被消遣仍不自知。
  询过外籍经理和南方相关业务后,左仲仪始问及近日有关刘吞金状况。
  风迎秋显得慎重,道:“刘吞金船队已南下,且和包天星配合,亦开始走远洋路线,刘吞金且自取为‘金帮’,包天星也改名为‘海帮’,掩去海盗行径,两帮合作,势有和圣帮一别苗头趋势。”
  左仲仪皱眉道:“可设了码头?”
  风迎秋道:“尚未设专属码头,但以其势力,强占六号码头并无问题,而那强占并非用暴力,只是把船挤满,他船不能停,官方也没法子可管。”
  左仲仪道:“其实凭刘、包两人一句话,一干人岂敢不从,尤其包天星当年活动南方,简直地头蛇。”
  风迎秋道:“他们占码头抢营运,是否对圣帮有所影响?”
  左仲仪道:“生意原即竞争,只要不用非法手段,影响不大,不过还是小心防范,对方是土人,卯起劲来和江湖差不多,准是蛮干!”
  风迎秋道:“属下早已注意,且做防范。”
  左仲仪嘉许道:“相信你能处理一切。”
  风迎秋甚为受用,客气回谢。
  随后左仲仪道:“总得前去见见老朋友。”
  风迎秋知其用意,立即指示六号码头位置。
  左仲仪引着青逸飞、丁幻快速行去。
  转行数码头。已抵目地,终见得刘吞金那艘插有风向鸡巨船。船头已写上‘金发号’,显然成立“金帮”一事已属实。
  仔细瞧来,四周船只不少写着金字号及海字号,六号码头果然成为刘吞金和包天星专用。
  左仲仪笑道:“倒是玩真的,待我去探消息,阿飞去不去?”
  青逸飞道:“不去!”当时曾因刘光霞事件成为刘吞金眼中钉,去了准坏事。
  丁幻亦道:“属下也不敢去。”冒充圣爷骗婚一事至今仍负担沉重。
  左仲仪笑道:“那就四处转转,希望找到线索。”两人快速逃去。
  左仲仪自嘲一笑,当时为了圣帮倒是付出不少代价,如今总得解决,遂行往金发号,拜礼道:“左仲仪求见!”声音喊得既尖且响。
  金帮守卫听着,怔诧中待要通报,岂知船舱内传来砰砰碎响,刘吞金、包天星竟皆在船上赌钱,忽闻圣爷求见,作贼心虚似地欲藏躲,已将碗盘打翻,东西掉满地。
  刘吞金不敢吭声,摆着手示意不在,守卫遂依言说道:“掌门不在,请回!”
  左仲仪笑道:“不在?那打破碗盘者是鼠辈么?”说完身形乍纵如燕,穿过守卫,直落船顶,守卫根本栏不住,急道:“不好,闯进来了!”
  刘、包二人惊惶欲躲无处。
  刘吞金突地意识到自己乃一帮之尊,何需躲他?方才心虚显然无理,登地吸气壮胆,唤道:“老包起来吧,谁怕谁!”
  包天星亦觉失态,挺身而立,刘吞金始对外喝道:“金帮不欢迎你,去吧!”
  左仲仪仍往前走,拜礼笑道:“前次承帮主相助得以解困,特来谢恩。”
  刘吞金冷道:“不必,言而无信之人,有何好谈!”
  左仲仪道:“全是一场误会!”仍往舱阁踏入,忽见包天星,拱手笑道:“海帮帮主也在此?久仰久仰!”
  包天星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少来烦我!”
  左仲仪笑道:“同是经营海运,怎会道不同,在下正想和您谈谈合作之可能。”
  刘吞金冷道:“免了,我已另有合作对象……”忽觉说溜嘴,赶忙闭口。
  左仲仪笑道:“是谁?该不会是左海瑞吧?”
  刘吞金一愣,冷道:“是又如何,你管不着!”
  左仲仪暗叹事已成真,表面仍不动声色,笑道:“不知他所中之毒是否解去?”
  刘吞金冷道:“小小毒药能奈他何,早解了,抱歉让你心腹之患未除!”
  左仲仪暗道左海瑞中毒后果然逃难至南方,且和刘吞金有所联络,道:“你和左海瑞如何交往,我不过问,但那个坏胚郭奇秀可是圣帮通缉之人,我不得不管。”
  刘吞金冷道:“没见过!”
  左仲仪道:“帮主何需为此事和圣帮过不去?”
  刘吞金嗔道:“待要如何?耍我女儿还不够,想骑到我头上来?别以为你攀了乾隆,且打败法醒,我就怕了你?要是逼急了,照样拼得你吃不完兜着走!原来两老对于左仲仪打败法醍一事甚为顾忌,故方才始会失态,如今已卯上,只能顾着气势,免弱了威风。左仲仪道:“此事并非谁怕谁,而是江湖道义,若是金帮、海帮通缉之人,圣帮若强留,岂非摆明跟你们过不去?不只是郭奇秀,就连左海瑞也是如此,在下已极尽忍耐,否则传出退休前圣爷和金帮合作,在下脸面何处摆?”
  刘、包二人虽黑道出身,但混江湖即讲义理,知护着郭、左二人确是理亏,一时穷于言词。
  包天星心念一转,冷道:“郭奇秀之事,我们确实不知,至于左海瑞,他儿子已娶刘家女儿。算是姻亲,照顾他俩也是应该。说不上故意找圣帮麻烦。”
  左仲仪登诧:“刘姑娘已嫁予左胜超?!”
  想及此事。刘吞金即光火,斥道:“毋需你关心,忘恩负义家伙!”
  左仲仪五味杂陈,竟有失落感,直觉左胜超不配刘光霞,而左胜超也不可能喜欢此丑女,显然耍了手段,道:“帮主可见过刘姑娘?在下乃说嫁过门之后?”
  刘吞金冷道:“她俩恩爱,早云游四海去了,毋需你关心!”
  左仲仪道:“怎会云游四海,半月前左胜超仍替他父亲抓药,我看此事有蹊跷,帮主何不查清,尤其有人见着两人在绸缎铺有争吵。”
  刘吞金越听越光火,怒斥:“刘家事毋需你管!”一掌已劈出,迫得左仲仪连连闪退。
  他最心疼女儿,原想替她找个登对丈夫,谁知眼前此人不要,还敢上门消遣,怎能忍下此怨气,终出手给予颜色。
  左仲仪道:“在下别无他意,只是此事确不简单,事关令女儿,若疼她,找出来问个明白,否则被耍都不知,商船合作一事,咱日后再谈,告辞!”已觉青逸飞预言可能属实,得快速寻及刘光霞为要,立即掠退。
  刘吞金登若泄气皮球孤坐椅上,叹声不断:“怎如此复杂?嫁个女儿难道如此困难?”
  包天星道:“看你还是把光霞找出来,女儿只有一个,出了差错划不来。”
  刘吞金道:“你也相信左仲仪所言?”
  包天星道:“他巴不得光霞有人要,照常理毋需掀此事,然他却掀了,多少信他几分。”
  刘吞金道:“他也可能用计想分化刘家和左家。”
  包天星道:“左海瑞已过气,怎能跟圣帮比?且圣帮如日中天,若非你我联合,海运上恐也非敌手,他毋需分化左海瑞,只有讨好你我,以便画下海运版图,这个人不简单,老实说,尽了个‘忍’字‘义’字,漕帮之事岂非全靠他周旋而化解危机,若非你要跟他打对台,我可要倒向他,毕竟跟他合伙者从未吃亏过。老刘也得多想想,女儿只有一个,冒险不得。”
  刘吞金恨道:“是他先不识好歹,终落得如此局面。”然女儿确实只有一个,怎能让她出差错,登时说道:“此处你来照应,我且找左家问个明白!”说完掠身而去。
  包天星走出船舱,步往船头,瞧及金字号、海字号船只遍处,忽有想法,不干海盗,竟尔不知如何经商,光靠关系接洽载货,总无法喂饱船只,码头停了那么多,外表气势足,实则停滞于此,是衰帮征兆,实不知和金帮合作搞此名堂是对是错?倒是圣帮船只随进随出,叫人眼红,经商之道的确不易啊!
  包天星开始盘算必要时,恐得捐弃成见,说服刘吞金和圣帮合作,否则只有回锅干海盗老本行了。
  左仲仪甚快于杂货巷找到青逸飞和丁幻,并告知状况。
  青逸飞原以为刘光霞可能如法炮制在此某处开店,故始寻来,谁知遍寻不着,突又闻及消息,焦切道:“看来左胜超用了非法手段,得快快把人找出来!”逼奸、迷奸手法一一浮心头,甚为紧张。
  左仲仪叹息:“事已至此,急亦无用,我已激将刘吞金,他甚爱女儿,必有行动,阿幻你先去盯梢,沿途留下线索,非得找出刘姑娘不可。”
  丁幻得令,立即潜去。
  青逸飞急道:“万一刘姑娘……”逼奸一事始终说不出口。
  左仲仪叹道:“生死有命,由不得人……,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已觉遗弃刘光霞乃最大错误,良心自责不已。
  青逸飞道:“自责无用,快走吧!”
  两人始潜跟丁幻而去。
  刘吞金甚快找向福禄街一处题有“瑞丰堂”豪宅,不等守卫通报已撞门而入,喝道:
  “左胜超你给我出来!”直闯大厅、内厅、后院、厢房、回廊,喝得众人皆惊,鸡犬不宁。
  左胜超的确躲在后院“富贵轩”,其仍喜欢炼药。原是父亲和郭奇秀复合,郭奇秀给了不少炼药秘谱,除了用毒解毒药物外,另有增强功力秘方,左胜超想一步登天,故炼得特别勤快。然突闻老丈人喝声,吓得惊惶失措,急忙回应:“来啦来啦!”衣衫不整即已外奔。
  刘吞金早已迫近富贵轩,见得女婿狼狈模样,喝道:“光霞在哪?躲在这里耍何邪门妖法!”
  左胜超拭着汗水,干笑道:“我在炼灵药,准备给泰山大人祝寿用。”
  刘吞金斥道:“祝你鸟寿,把光霞还出来瞧瞧!”
  左胜超暗诧莫非东窗事发?当时自己的确想勾引刘光霞,原以为甜言蜜语生效,还开了绸缎庄,谁知那丑八怪却识破自己身分,且查出父亲利用金帮之诡计,终吵了一架,若此分手也就了事,偏偏父亲又受郭奇秀控制,无法一展身手,仍需藉助金帮,故在商讨后,用计绑架刘光霞,将其藏于秘处,以骗这老头,两人感情甚笃已结婚,只是丑女太丑不愿宣扬,老头原信以为真,谁知现在却一副兴师问罪模样,难道当真泄了底?
  左胜超故作不解:“光霞正四处云游啊,不也说过了?呃,她偶尔帮我采灵药。”
  刘吞金喝道:“采你个头!”伸手一抓,扣住左胜超脖子:“人在哪?不说,掐死你!”
  左胜超被掐得满脸通红,骇然逼出几字:“在武夷山……放手啊……”
  刘吞金见其难喘气,始将其丢甩地面,冷森道:“三天之内把光霞给找回来,如若伤了一根汗毛,剁你一条手臂!”
  左胜超困声道:“她在那里过的很好……”
  刘吞金怒张金牙啐了一口浓痰:“是好是坏非你决定,我就是要看女儿一面,否则连你爹一并收拾!记住,只有三天时间!”说完气冲冲行去。
  左胜超摸摸脖子,满脸忿愤,自己堂堂亦是圣帮少爷,何曾受此悔辱?不禁嗔骂:“老妖怪凭啥凶我,你也未必是我爹敌手!”气极处,突地连劈数掌,打得轩前山茶树断枝叶飞,宣泄不少怒气,然回神想想又觉不妥,或许父亲能和刘吞金缠斗,然却无法抵挡金帮成千上万门徒,且有海帮暗助,实难对付,尤其双方若翻脸,商脉全被抽走,如何能跟圣帮一争长短,复仇一事永难完成。
  但觉事态严重,哪肯停留,奔回炼丹房,熄了火种,清洗手脚脸面,换回净袍,东张西望,但觉无人跟踪,快速潜往后巷,找寻父亲商量去了。
  转行数里。已抵闽江畔,见得一座五仙庙倚江而筑,前殿较小,后院却宽。然其乃供奉蛇、蝎之类五毒尊神,称其五毒庙更为贴切,寻常人怎敢膜拜,故香火其稀,人潮更少,倒真成了最佳藏身处。
  为避人耳目,郭奇秀选得此庙栖身,且此陆路能行,水路亦通,甚为方便。
  左海瑞仍似正派自居,不愿沾上五毒邪派,故除了居于“瑞丰堂”外,只在解毒时始至此庙。
  左胜超快速赶来,不等通报,立即掠墙而入,急道:“爹,刘吞金已发现异样,他硬要见那丑八怪了!”知父亲修行于左厢密房,先喊再说。
  左海瑞闻声顿觉不妙,开门步出:“怎会如此,谁走漏风声?”身上醉芙蓉之毒似已解去,精神凝劲,唯双掌沾得青沙,原在练毒功。
  左胜超道:“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见丑八怪,咱却把她囚得病恹恹,这且不说,若让她和刘吞金见面,岂非供出一切,哪还能骗得刘老头。”
  左海瑞脑门转着:“有办法和她复合么?”
  左胜超道:“不成,这丑女奇丑不说,脾气更恶,还差点杀了我,此法行不通。”
  忽有声音传来:“左爷何不把刘吞金一并作了!”已见得郭奇秀耍着玉扇,翩翩而来,已恢复往昔佳公子模样。
  左海瑞道:“刘吞金岂是简单角色,作了他也未必收拾得了金帮,何况另有海帮在旁。”
  郭奇秀道:“用醉芙蓉控制他,不也省事?”
  左海瑞目光一闪:“若能让他中毒,或可一试。”
  左胜超喜道:“那就快用,且看他出糗!”
  左海瑞仔细揣想,又觉不妥:“醉芙蓉得服下才算数,刘吞金既已指明要他的宝贝丑女,任何花招恐也耍不动,此事太过冒险。”
  郭奇秀道:“那就从丑女下手,再引他上勾。”
  左胜超道:“行么?丑女性烈,惹了她,准跟你拚命。”自己羞点栽其手中,余悸犹存。
  郭奇秀笑道:“任她凶悍也奈何不了我,走吧,前去瞧瞧!若非她是你名誉老婆,我早寻她算清火焰岛那段过节!”
  三人同行,往深宅行去,转行厨房后头,见得一竹丛盘缠不少毒蛇,竹丛中央则有岩块堆成之假山,石块生苔,瞧来阴森。
  郭奇秀步入竹丛,因身上药味,毒蛇纷纷走避,他将石块移开,已现石洞,三人鱼贯而入,里头滴着水,湿味甚重,行约十余丈,已见得木床上有人活动。
  郭奇秀将墙上烛火点燃,只见一丑女头发散乱,衣衫碎烂,状若疯婆地被长炼铐于石墙,她虽脸面苍白,似已染病,仍两眼犀利直盯三人,不吭一声。
  左胜超瞧得寒心,毕竟自己理亏,不敢正眼面对对方。
  郭奇秀却淡然笑道:“刘姑娘莫要生怒,我们实在迫不得已,始把你关在此,现在危机已过,准备放你出来,唯你爹关心你和胜超状况,希望你俩能复合,免让他老人家担心,你以为如何?”
  刘光霞仍是不语。
  左胜超乘机道:“阿霞原谅我,当时我错了,但我仍爱你的,否则不会把你留在身边到现在……”
  话未说完,刘光霞猝地啐出口水,吐得左胜超满脸。她已够丑,唯感情不容稍辱,那是她唯一觉得神圣高贵东西,左胜超这猪猡还敢辱犯,任身落牢房,照样反击。
  左胜超被吐得怒火暴炽,一巴掌掴得丑女跌撞墙头,嘴角已挂血,“妈的钱女人,爷要理你已是你前世修来福气,竟敢吐我?找死么?”
  刘光霞仍怒目嗔眦,毫无惧色。
  左胜超更怒:“还瞧?打烂你鬼脸!”仍想出手。
  左海瑞拦止,道:“伤了她脸面,如何向刘吞金交代!”
  左胜超这才住手,边拭口水边虐声道:“此事若了,必把你卖入妓女户让千百男人奸了,方知得罪我的下场!”忽又觉得不妥:“像你那么丑,天下男人谁会要你?我看卖到西洋当一辈子女奴算了!”
  刘光霞仍是不语,不屑回应脏男人任何一句话。
  郭奇秀笑道:“你倒是死驴子脾气,也罢,看来我只有用一些迷心药,让你乖些,顺服些,如此大家都好办事!”说完拿出红色玉瓶,准备用毒。
  刘光霞怎堪再变成行尸走肉,身形顿颤,怒斥一声你敢,已准备嚼舌自杀,郭奇秀见状急忙欺前点出指劲,刘光霞武功受制,根本无处可躲,一个照面即被截穴,动弹不得下,终于滚出泪水。
  郭奇秀笑道:“别哭,服下此药,保证你快乐似神仙!”说完将红腥粉末倒入刘光霞嘴中,并催化她服下。不久刘光霞呃呃呻吟,终于倒床不醒。
  左海瑞道:“是何药物?”
  郭奇秀道:“迷心散,服了它。听说能忘记过去,变成快乐天使。”
  左胜超道:“那岂非变成白痴?”
  郭奇秀道:“差不多!”
  左胜超苦笑:“刘吞金怎能接受女儿变成白痴?”
  郭奇秀道:“总比凶巴巴来得好,离远一点,只要掩饰几分钟,唬过去即罢,若不行干脆连他一并收拾。”
  左海瑞道:“就这样了,把她唤醒,看看状况。”
  郭奇秀盘算时,半刻一过,始点穴迫醒刘光霞,终见她犀利目光已失,换来迟钝呆滞,前后判若两人,且见其开始傻笑,状若纯真小孩。
  郭奇秀喜道:“成了,已变成小白痴。”
  刘光霞憨然一笑:“谁是小白痴?”
  郭奇秀道:“是我,你叫刘光霞,聪明女子。”
  刘光霞笑得天真:“我叫刘光霞?是聪明女子,不是白痴?”
  郭奇秀道:“你是聪明女子!”连续说得几句,倒让刘光霞乐满怀,笑声不断。
  郭奇秀转向左胜超:“剩下全靠你教她,教得越多,破绽越少。”
  左胜超道:“倒楣!”然已骑虎难下,只好硬撑,不断重复教些“我是你丈夫”,“你爹是刘吞金”、“我俩相爱”等应付刘吞金之语。
  刘光霞似童年重生,对学习甚感兴趣,句句念得出神,却因脑门受制,记东忘西,效果不佳。
  郭奇秀则招着左海瑞外出,让小俩口好好谈情说爱。
  左海瑞道:“药性能支持多久?是否另有解药?”
  郭奇秀道:“不清楚,从未用过,我是从九毒仙子那里买来的,也不知解药为何物,她是试验品。”
  左海瑞诧道:“不知解药也敢用?万一自己中毒,如何是好?”
  郭奇秀笑道:“咱又非笨蛋,怎会用在自己身上,别胡思乱想,快去查明刘吞金为何突然想见她女儿,其中必有缘故,莫坏了咱大事才好。”
  左海瑞但觉有理,道:“此处即交予你看守,我去转转!”掠身而去。
  郭奇秀瞧其背影,黠笑不断:“堂堂圣爷落此局面,忒也让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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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痴 缘
 
  丁幻的确追踪至五仙庙,然因郭奇秀布下毒阵,为免不必要伤亡,故不敢再潜近,只能远处窥探,忽闻左海瑞从竹林进出,知秘窟必在该处。衡量后潜退而去,原想追踪左海瑞,却见左仲仪、青逸飞追来。
  双方齐聚暗巷。
  丁幻将状况说明:“左海瑞、左胜超、郭奇秀皆在五仙庙,想必刘光霞也在,但此庙到处毒蛇,恐也布下毒阵,为免意外,爷可莫要任意闯入。”
  左仲仪颔首:“只要有了目标即可,人可以慢慢救出。”
  青逸飞急道:“可是刘光霞恐十分危险……”
  左仲仪叹道:“该受折磨此时也受了,他们当时未弄死她,现在也不会,多忍一阵,待想出破解毒阵之法,方为上策。”
  青逸飞道:“听说郭奇秀之毒全部来自九毒仙子秘本,你人脉广,可寻得解药?”
  左仲仪道:“可惜圣帮以经商为主,那妖女又是旁门左道,和正派江湖人物不搭线,故解药难寻,若有,也只是郭奇秀习于圣帮那些瓶瓶罐罐,或许风及时有空试它几回,可找出名堂,否则看来只有九毒仙子才能解了。”
  青逸飞泄气道:“难道就让刘光霞继续受苦?”
  丁幻道:“也许可在刘吞金见女儿之际,将其救出。他给左胜超三天时间,不会太长。”
  左仲仪道:“那就等三天吧!”
  青逸飞又能如何,只好答应。
  三人为免打草鹜蛇,只敢潜在附近屋顶远远窥瞧五仙庙,在了解地形地物后始退去。
  左海瑞甚快找向金发号巨船,亲自拜见刘吞金,并问及有关刘光霞事件。
  刘吞金脾气仍硬:“三日之内不把我女儿找出来,定要让你好看!”
  左海瑞笑道:“不必三日,也许明日即可,金爷多心了。”
  刘吞金冷哼:“什么叫多心,女儿嫁予你儿,竟然见不了人,说予天下听,岂非把我当大傻瓜!”
  左海瑞道:“金爷误会了。我已派人去请大小姐,明天必定带回福州,您可一同过去瞧瞧。”
  刘吞金斥道:“什么过去瞧瞧,女儿嫁出去总得归宁,还要我过去瞧瞧?你脑袋有问题!”登又大喝:“明天带来见我,其他一切免谈!”
  左海瑞原想骗他至五仙庙。也好较易应付或收拾,然诡计似乎难逞,只有另寻他策。陪笑道:“亲家莫怒,在下知礼,明儿一定送来,如此总该放心吧。”
  刘吞金这才怒脸稍缓,道:“去吧,未见女儿,一切空谈!”
  左海瑞道:“是是是……,却不知亲家为何突然想见女儿?是否突然有人造谣,那人是谁?”
  刘吞金幻起左仲仪脸容,若说对方造谣左海瑞亦属可能,然他脾气已发,且未见女儿,哪有心情再扯这些。冷道:“是谁造谣,明日即知。不必多问!”
  左海瑞不断应是,仍想套话。
  刘吞金斥道:“明日把女儿带来,谣言不攻自破,不做亏心事何惧夜半人敲门,莫以为我不知绸缎庄两人争吵一事!”
  左海瑞知再也问不出名堂,陪笑道:“金爷恐多心了,他俩好得很,怎会吵架,明儿一见即知!”不再言及此事,另问有关船运之事,刘吞金仍不愿回答,他始没趣离去,心头却满腔怨恚,堂堂圣爷身分竟要听对方大吼小叫,实难消受。然经数次灾难,他已学会忍耐,暗忖只要时局逆转,方是扬眉吐气时刻,忍怨而去。
  沿途想探探圣帮分舵状况,然左仲仪交代,圣帮弟子守口如瓶,左海瑞探不出名堂,只好返回五仙庙,将状况向郭奇秀洽商,唯一解决方法仍似刘光霞出面应付为主。
  故又将刘光霞带出地窟,换得清净房间,且请女佣替她梳洗更衣,让她吃顿饱餐。
  刘光霞精神显然焕发,然因久困地底,湿气伤肺,故时而咳嗽,郭奇秀虽通毒药,却不通医药,无法配出特效药治她。
  左海瑞道:“受点风寒仍交代得了,由她吧,唯应对言语不能太差!”要儿子全力教导。
  左胜超无奈,只好陪她待在厢房,从下午直到三更天,教得两眼发晕,刘光霞仍一副天真模样,让他好生呕心,然又能如何,另有“我是自愿去武夷山游山玩水”等较长句子,刘光霞老是学不着听不懂,老把“山”当成“衫”,左胜超穷则变,改成询问方式,如:“你穿过五衣衫(武夷山)!”而只要刘光霞回答“是”即可过关,原想把“穿”字改成“去”
  字,为“去过武夷山”,然刘光霞老是认为衣服乃用穿者,怎能“去”呢?左胜超只好将就,届时含糊说出“穿过武夷山”然后到某处等等,应可过关。刘光霞听不懂,没意见。
  再折腾一阵,竟已到五更天,左胜超已招架不住,始点了刘光霞睡穴,迳自到隔壁房休息。
  左海瑞清晨即寻来,见状不忍,直到中午始将人唤醒,盥洗用膳后,顾了马车,将刘光霞装上车厢,父子俩驭车迳往港湾行去。
  郭奇秀狡猾无比,不肯一起走人,只顾暗中跟随,只要一有状况,是攻是守或开溜,皆甚方便。
  若非丁幻早潜伏附近,恐无法监视真正状况,见郭奇秀已出发,始敢远处缀着,以防有变。
  左仲仪、青逸飞则潜伏金发号附近,为免招摇,两人装扮成搬运工人,混在米粮堆中,故做盘点以掩人耳目。忽见马车行来,两人暗喜,盯得更紧。
  左海瑞不想上船,只将马车驶于巨船下,向船上招手:“金爷,大小姐回来啦!您快来瞧瞧吧!”
  左胜超亦喊道:“光霞回来了,岳父大人请明鉴。”
  刘吞金正等得发慌,闻言掠向船头,急道:“人在哪?!”
  左胜超掀开车帘道:“在这里!”
  刘光霞以为凑热闹招着手直笑:“爹……”
  刘吞金果然见及女儿天真浪漫笑容,大喜道:“阿霞?!快上来快上来!”双手直招,恨不得抱住她。
  刘光霞有样学样招手道:“快上来快上来!”
  左胜超怕穿帮,急道:“光霞受了风寒,不便走动,故不上去了。”低声唤向丑女:
  “快咳嗽!”
  刘光霞喉头确实痒了,终咳嗽不断。
  刘吞金吓着:“怎受风寒,爹瞧瞧!”登时翻身下船,快步行来。
  左胜超吓着,不知所措。
  左海瑞拦在前头,急道:“亲家莫靠近,大小姐咳嗽会传染,您莫要染着!”
  左胜超急附和:“对对对!岳父大人请小心。”
  刘吞金乍愣,随又觉得不忍:“女儿生病,父亲岂有不理之理,我来把把脉!”仍欺前,任左海瑞父子劝阻无效,抓得女儿右脉即测脉息。
  左氏父子神情紧绷,运功戒备。一有状况立即出手。
  刘光霞却觉好玩:“你是男人,怎可胡乱摸女人?”甩着手却未必想甩开。
  刘吞金只关心病情,未发现异状,反被女儿天真模样逗得搔及慈父心灵深处,一脸慈祥说道:“阿霞别担心,我是你爹,当然可以摸你手手,把把脉,你的痛自然好了。”但觉脉息不顺,确有病征,更形疼惜。
  刘光霞仍天真笑道:“把把麦,好收割!”
  刘吞金笑道:“要唱歌么?待你病好了,再唱给爹听!”
  刘光霞笑道:“唱歌?满天彩蝶飞,舂风舞翩翩,郎有情来妹有意,携手共结好连理……”竟唱起情歌。
  刘吞金且由她去了,只要女儿快乐,啥事皆其次。
  左氏父子见其歌唱,正可掩饰痴容,心头暗喜,看来此着将可顺利过关,实是上天暗助。
  左仲仪闻及歌声,心绪万千,感慨道:“咱多心了,她和左胜超的确不差,怎像冤家?”
  青逸飞道:“可是我总觉不对劲……”
  左仲仪道:“可能先入为主吧。”
  青逸飞道:“还是觉得不对劲……。刘光霞不是多话之人,竟然也会唱情歌?……”
  左仲仪道:“遇到心上人,当然唱了。”
  青逸飞窘涩脸面,却甜腻于心,自己是在他面前唱过几句,然那也不同,道:“情歌只在情人面前唱。怎可能如此大方四处唱!”
  左仲仪道:“或许病了,精神耗弱,变成小女孩,唱给她爹听也是应该。”
  青逸飞道:“我了解女人,你不了解!”
  左仲仪道:“我是不了解?可是她爹东摸西探也不了解,恐说不过去。”
  青逸飞无话可说,纵直觉有异,然难道刘吞金是白痴,女儿有任何异样会不知?或许刘光霞当真因病,为求关怀而装成天真女儿吧?疑惑之心终压下,待再窥究竟再说。
  刘吞金终把脉完毕,笑道:“是受了风寒,血脉不顺,脑门脉络尤其浑重,应该多多休息;胜超待会到船上拿几帖药,煎后让她服用,自可痊愈。”
  左胜超听其口气已缓,登喜道:“遵命!”
  左海瑞道:“亲家莫让大小姐受风寒才好,可把车帘放下?”
  刘吞金道:“当然当然!”小心翼翼将车帘罩下,以掩去女儿。谁知刘光霞心态若小孩,正玩得起兴,突地叫道:“别走,陪我唱歌!”车帘突被扯下,她已起身欲舞,将车帘当仙女巾挥转着,唱道:“飞若彩蝶舞翩翩……”
  刘吞金见状诧愕女儿痴样反应。
  左海瑞却觉不妙,急笑道:“大小姐不能舞,将受风寒,快进去!”欺前伸手弹指欲点穴道。
  岂知左胜超同样焦切叫着“别出来”话短身快,竟尔快父亲一步,欺身扑按刘光霞,错乱中,左海瑞指劲竟然弹中儿子左肩穴道,僵得他直摔车厢,落得半身在内半身在外窘境。
  左海瑞乍惊,欲扶儿子,岂知刘光霞但觉好玩,突又探身门口招着手笑道:“再来再来好好玩!”左海瑞情急只顾先收拾刘光霞,急道:“别出来!”指劲又点去。此次出手较重,点得刘光霞闷呃倒栽,急欲跌落车轮下,左海瑞想扶持,刘吞金却快速冲前,喝道:
  “怎可用劲如此之重!”硬是抢在前头将女儿抱过来。
  左海瑞慌了手脚,急笑道:“亲家快扶她上车别受风寒……”
  刘吞金不理,伸手解去女儿穴道,疼心道:“霞儿伤着么?”
  刘光霞怎知伤疼,只顾嬉闹,复又甩超车帘,吃吃笑起:“我会飞啊!”
  刘吞金乍愣:“霞儿?!”
  刘光霞瞄眼道:“谁是虾鹅?我是仙女会飞……”仍想飞舞,此语吓得刘吞金终觉异样,诧道:“霞儿你怎如此?!”欲将女儿置于地上检查。
  左海瑞眼看事迹败露,登想先发制人,猛地暗指截去,点中刘吞金,父女俩欲栽地面,左海瑞赶忙扶去,船上金帮弟子见着诧道:“帮主?!”
  左海瑞急道:“帮主传染毒病,得赶快治疗!”哪敢停留,将父女俩塞往车厢,连同儿子一并塞入,策马调头,疾奔而去。
  金帮弟子登呼不好,帮主已被绑架。大批人马疾纵猛追,后头拖得长排,然已差百丈,恐难追着。
  左仲仪、青逸飞虽近,却也有五十丈之距,事出突然,当场欲追不易,然左仲仪轻功的确高超,猛地吸气,身形暴闪冲向粮仓顶,再纵数十丈,正可追上绕道而来之马车,他猛地下纵,射若流星,直取左海瑞,对方惊见左仲仪,吓得背脊生寒,哪顾得抗敌,猛地打出红瓶散炸成红烟喝道:“看腐身之毒!”左仲仪忌讳,迫掌击去,身形且错闪左侧,左海瑞乘机弃马掠闪逃若丧家之犬。
  左仲仪但觉毒雾仍在,莫要伤及下头车厢,猛又身化长虹,斜闪掠至马车,一手劈断缰绳赶走马匹,一手击退马车,红烟落及地面,发出滋滋声响,果真是腐蚀烈药。
  左仲仪冷道:“瑞叔简直越混越回头!”翻开车厢,三人全在,左仲仪要赶来之青逸飞看紧,掠身再追左海瑞。
  青逸飞只顾探瞧刘光霞,见其吓着,躲若小孩,即予安慰:“别怕,敌人已走了。”
  刘光霞仍抖着,始终喊着:“别过来,我怕我怕……”青逸飞终确定对方已变成白痴,疼心不已,却无计可施。
  金帮弟子赶来,解去刘吞金穴道。
  刘吞金怎肯受辱,厉喝:“追,杀无赦!”金帮弟子鱼贯而去。刘吞金这才发现女儿在身边,疼心道:“霞儿别怕,爹已在你身边!”想抱她,刘光霞却若见着坏人,骇道:“别过来,我怕!”突见青逸飞是女人,似能给予庇护,迳往窗外扑去:“姊姊救我!”
  青逸飞怎能不救,伸手将她拖抱出来,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刘光霞躲其背后,骇然盯着刘吞金:“别过来,我怕……”
  刘吞金忽见青逸飞,怒火已起:“滚开,还我女儿!”急欲抢人,吓得刘光霞哇哇骇泣,弄得他不知所措。
  青逸飞道:“你女儿已把你当成坏人,毕竟方才是你抱她才发生事情,她脑门已受制,状若小孩,分辨不了那么多,前辈最好避远些,免让她受刺激,病情将更严重。”
  刘吞金不依,再试一次,女儿果然骇泣,吓得他连退数丈,嗔道:“是你搞的鬼!”
  青逸飞道:“前辈莫再偏见,我和圣爷是来救她,甚至圣爷也想娶她过门,如果前辈仍不嫌弃的话,我愿跟她共事一夫。”
  此话更若睛天霹雳,刘吞金脑门轰轰响,原以为极不可能之事再度发生,实让他难以接受,喝道:“你在耍我,圣爷会娶一个白痴丑女?”
  青逸飞道:“圣爷有情有义,早想娶她,否则怎千里迢迢追至此!”
  刘吞金心灵已动摇,不错,对方若无意思,的确不必管此事,冷道:“他可能只想利用光霞逮叛徒。”
  青逸飞道:“凭圣爷本事,毋需利用任何人,前辈毋需再多疑,在下花多少功夫才下定决心,也说服圣爷,你该再敞开心胸相信一次,至少目前也该秉弃成见,先救光霞再说!”
  瞧及女儿,刘吞金泪水已流:“她变得如此,我如何能救……”
  青逸飞道:“大家共同努力,总有机会,她既惧你,你便暂时避去,何处有静谧房间,先带她过去,免再受惊吓!”
  刘吞金急道:“左侧第三街有静宅,快跟我来!”走得几步,顿觉左胜超仍在,突地掠向车厢,将其扛起,嗔道:“光霞要是有三长两短,必拿你偿命!”快速掠去。
  青逸飞待他走远百丈后,始哄着刘光霞要带她至安全地方,刘光霞目前瞧她是倚靠,终愿跟她前去。
  金帮弟子只顾远跟后头,不敢稍有惊动。大小姐变得如此,众人亦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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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狡 徒
 
  左仲仪穷追左海瑞不放,双方一前一后穿巷掠屋,使尽全劲奔驰,宛若电光石火,快速已极。
  左海瑞武功终究稍逊一筹,掠逃数街后已被截住。
  左仲仪冷道:“瑞叔还不认错么?”一掌劈得左海瑞踉跄往前跌去。
  左海瑞血气腾涌,强纳下来,怒道:“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你敢杀了我,不怕天打雷劈?”
  左仲仪道:“把刘姑娘弄成这样,总该负点责任!”
  左海瑞嗔斥:“她是我媳妇,你管不着。”
  左仲仪道:“瑞叔既言如此,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了!”一招“波涛断浪”又自劈去。
  左海瑞虽亦学得在家绝学,然对方招法就是不一样,不但凌厉且刁钻三分,方一相抗又落下风,情急中哪有心情对敌,猛将瓶罐又砸出,只顾喊着毒药,迫得左仲仪抽退,左海瑞利用此空档闪身再逃。
  左仲仪拼劲再追三巷,忽见丁幻拦来,暗指一落慌宅,他原是跟踪郭奇秀,然郭奇秀见及情况有变,尤其左仲仪竟然现身,在权衡形势下只顾保护自己,登时躲开,不顾左海瑞死活,丁幻岂能让他走脱,拚命跟监,在得知其藏身处,立即回报圣爷。
  左仲仪但觉逮着郭奇秀将对刘光霞更有帮助,故二话不说,直往荒宅掠去。丁幻指示藏在后院厢房。左仲仪摸去,仍未见踪影,丁幻突地装出左海瑞声音喊道:“阿秀不必躲了,我已将他引至闽江,跳河去啦!”
  此语一出,郭奇秀诧道:“你怎知我藏在此?”左海瑞既安然脱险,自己岂会有问题?
  终现身右落第三间厢房,想问个明白。然天井空无一人,登觉不妙之际,左仲仪早已潜伏附近,乘机偷袭,右掌迫极猛劲,状若猛虎扑羊扑来,他武功已臻绝顶,且势在必得,任郭奇秀身手亦佳,却哪是敌手,登被击中背心,闷呕鲜血,滚地连连,已撞向石桌旁,狼狈之极。
  左仲仪冷道:“你到底给刘光霞服下何药物,弄成这模样,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郭奇秀目光虽恨,然对方武功确实胜过自己,不想做无谓牺牲,冷道:“一种迷心药,我身上没有解药,放在五仙庙。”
  左仲仪冷道:“走!”凌空数指截其穴道,免其作怪,然他仍不敢近身,毕竟对方毒药处处,防不胜防。
  郭奇秀落落大方,爬起身子,抹去嘴角血丝,不愿走的太狼狈,而是翩翩从容。
  左仲仪只顾看紧,免其作怪。押着郭奇秀,终往闽江畔五仙庙行去。
  其实荒宅已离五仙庙不远,里头原有秘道可行,只是郭奇秀突地中伏受制,故不敢泄底,转行两巷后,五仙庙已抵,左仲仪艺高胆大,仍押人闯入可能布下之毒阵。丁幻不敢冒险,只敢外头监视。
  五仙庙里头守卫并不多,且全是郭奇秀临时聘来者,忽见主子已受制,哪顾得拚命,且静观其变再说。
  倒是左海瑞亦潜回此庙,原想找郭奇秀并肩作战,或可收拾左仲仪,谁知对方竟然先行落网,在救与不救之间,挣扎难断。
  郭奇秀甚快引人至炼丹房,翻着瓶瓶罐罐找寻解药。
  左仲仪知他诡计多端,不肯稍稍松懈,盯得甚紧。
  郭奇秀倒落落大方,拿出一白色玉瓶,道:“就是它了,只要让刘姑娘服下,自可解去。”想交出来。左仲仪却不敢取,冷道:“由你前去治疗!”抱着不摸任何物,不触任何药为原则,免得遭暗算。
  郭奇秀简直恼恨,然在受制下,只能依他,淡声笑道:“圣爷是多心了,我去即是!”
  抓着玉瓶待要出门,然左仲仪原挡在门口,只能先行退去,他且面对郭奇秀,背退而行,谁知方退出门口,却觉背后咻来十数强弩,原是左海瑞为救郭奇秀,暗中伏击。
  强弩来得既快又急,吓得左仲仪反掌打去,却仍无法击落,身形顿掠翻左侧,强弩咻咻划破衣角,飞射内壁,击中不少瓶罐,毒药渗地,发出滋滋毒烟。
  郭奇秀怎可坐失机会,猛往左侧石墙撞去,竟是秘门入口,一闪一闭已逃之夭夭。
  左仲仪冷喝想追前,又惧于青烟挡路,只能凌空往秘门砸去,然相隔数丈,角度又不对,效果不佳,忽见青烟已窜出,只能躲闪,情急中掠向屋顶想窥对方脱逃路线,然秘道全在地底,窥之不了。
  只见左海瑞仍手抓强弩,虚张声势喝道:“落入五仙庙你走不掉!”强弩突又射来。
  左仲仪当机立断,既已走失郭奇秀,怎可再失左海瑞,猛地反掌击散强弩,奇快无比扑射过来。
  左海瑞一击不中,郭奇秀又已闪失,凭一已之力恐难收拾,情急中又射一波强弩,随即撞入另处厢房,照样如法炮制,将毒药砸得浓烟四窜,他则撞往秘门,逃之夭夭。
  左仲仪的确忌于毒烟,不敢碰之,眼睁睁瞧人逃去却无计可施,情急中决定火攻,瞧瞧是否将人逼出来,遂引燃窗帘等物,四处丢砸,这且不够,掠往厨房,找来干柴燃油,尽往四面八方飞砸,存心烧毁毒庙。
  火势已起,他始掠往外头,指示丁幻左侧监视,他则掠于右侧靠闽江处监视,以期能逮着两人。
  然巨火焚天,毒庙已化火海,所逃者皆是佣人、守卫等不入流角色,始终未再见及郭奇秀亦或左海瑞,两人简直泥牛沉海,消逝无踪。
  丁幻亦查过那些守卫佣人,并无目标,随即掠往左仲仪,道:“可能另有秘密通道,他俩藉此逃了。”
  左仲仪见官方已派大批人马前来救火,之毋需再困守,使退至第二线。
  丁幻突有所觉,引领圣爷至先前郭奇秀被捕之荒宅,仔细搜寻下,果然见及秘道出入口,门口且沾得鲜血。
  左仲仪苦笑:“早该料着狡兔三窟,也不会让两人走脱。”
  丁幻道:“失职的应是属下,追逮他人是属下专长,竟忽略此处,罪该万死!”
  左仲仪道:“人是从我手中走脱,怎能怪你?毋需自责,快去寻人为是。”
  丁幻得令,立即拜礼而去。
  左仲仪四处再转一圈,仍未发现疑处,且官兵已封锁现场,不必再蹚浑水,心想还有个左胜超可逼供,遂转返港口码头,探采状况。
  然抵码头,刘吞金、青逸飞尽失,询问下方知人在近处静谧宅院,左仲仪掉头追去。
  福禄巷,金雅堂正是刘吞金于福州秘密行馆。
  平常他喜欢在船上,但既谈生意,总得设行馆招待客户,故金雅堂布置豪华,且沾得“金”字,一切上金漆、金饰、金帘、金椅,说其雅倒不如说其金俗,一点也不雅。
  然刘吞金却喜金碧辉煌感觉,每接待客户时皆觉金光闪闪,面子十足,只可惜今日接待乃是自己女儿,尽是焦切嗔怒,前后判若两人。
  他将左胜超押于金玉厅,极尽用刑逼供,然因左胜超根本不知解药,实难回答,已被揍得全身青紫,伤痕累累。刘吞金恨极,抓出利刀喝道:“再不说出,剁了你双手双脚!”
  左胜超吓得浑身发颤,骇然跪地求饶。
  情急中左仲仪已赶来。左胜超忽见他到来,急唤一句:“仲仪救我!”已然晕倒。
  刘吞金赫见左仲仪,先是一愣,若非青逸飞已谈及娶女儿一事,必冲前拚命,然尽管如此,仍愤愤不平,喝道:“连你都自身难保,想救谁!”
  左仲仪拜礼道:“不知大小姐状况如何?”
  刘吞金怒道:“还有脸见我么?快滚,你只会带来麻烦!”
  左仲仪道:“现在不是争吵时刻,一切以救治大小姐为要。”
  刘吞金斥道:“你又如何能救?全是你害的,还想救!”虽是骂人却未再赶人,毕竟女儿重要。
  左仲仪不便回话,转向左胜超,几指将他唤醒。
  左胜超仍慌惧祈求救助。
  左仲仪道:“你若不说实话,我也救不了你,五仙庙已毁,郭奇秀和你爹已逃,别做困兽之争。”
  左胜超闻言直道完了完了,悲从中来,泪水直流:“爹怎可叛我而去……”
  刘吞金斥道:“还好意思哭,恶人也有泪?父子全是一样坏透!”
  左仲仪道:“说吧,不说,谁也救不了你!”
  左胜超泣声道:“说了,只是金爷不信。”
  刘吞金斥道:“他说没有解药,我岂能信,这岂非宣告阿霞死刑!”
  左仲仪诧道:“当真无药可解?”
  左胜超道:“郭奇秀是如此说,他乃首次使用迷心散,不知效果也不知解毒之法,他都不知,我又怎知?”
  左仲仪苦笑道:“不知解法还用?!”
  左胜超泣声道:“我错了……”
  左仲仪道:“为何要到此地步才认错?且你们三个全出自圣帮,难道一点不顾圣帮颜面么?”
  左胜超低头不语,后悔莫及。
  刘吞金喝道:“认错也不行,不说出解药,让你死的难看!”仍想逼供。
  左仲仪道:“金爷,他恐真的不知。”
  刘吞金斥道:“胡说八道,一句不知,难道就要定我女儿死罪?往后日子她要如何过活!”
  左胜超道:“我愿照顾她一辈子……”
  刘吞金更怒,一掌击其脑门:“狼心狗肺东西,还有脸说此话!若非你照顾,阿霞会变成如此?没机会了,救不了她,以命来抵!”
  左胜超闷疼,不敢再吭声。
  左仲仪道:“大小姐必定能救,大不了找苗疆九毒仙子,迷心散出自她的秘谱,应无问题才对。”
  刘吞金闻言升起希望,喃喃说道:“那妖女喜怒无常,并不好对付……,但为了阿霞只有拚了……”
  左仲仪瞧他情绪已缓,暗嘘口气,道:“晚辈将全力以赴,以取回解药,倒是左胜超是有过错,却罪不至死,可否交予在下处理?在下想以他引出郭奇秀和他爹,或可较早拿得解药……”
  刘吞金斥道:“不行!谁知你是否耍花样,圣帮个个贼头贼脑靠不住!”
  左仲仪道:“绝无花样可耍,在下以信誉作保。”
  刘吞金斥道:“少来这套,你的信誉也靠不住,否则阿霞岂会沦落至此,且既无解药,左海瑞又能玩啥名堂?别老是耍我,去给我找九毒仙子要解药,否则铁定以他性命相抵!”
  左仲仪暗叹无法说服对方,转向左胜超:“你认命吧,我已尽了力,被押在此,得顺从金爷意思,我将尽快取得解药归来。”
  左胜超默然点头。
  左仲仪道:“可曾听郭奇秀提及九毒仙子身在何处?”
  左胜超道:“在九仙峰,真正地头并不知,郭奇秀说过要带我们去,他应知。”
  左仲仪道:“有了地头好办事……”已有所盘算,随即转向刘吞金:“前辈且等十天半月,晚辈将取药回返,现在是否可让在下见得大小姐一面?”
  刘吞金挣扎不已,若说仇恨,死也不让他见,然青逸飞已另有婚嫁之言,不让他见,又似自己当了刽子手,忒也对不起女儿,挣扎中冷道:“里头说话!”迳往内厅行去。外头有人看守,无惧左胜超脱逃,何况他已受重伤。
  左仲仪但觉有异,只顾跟去。
  隔房甚为隐秘,刘吞金毫不客气,劈头即问:“你是否诚心想娶阿霞,无论她是否变白痴?”
  左仲仪乍愣,纵有此心,但总卡着青逸飞,难以开口。
  刘吞金斥道:“少再吱吱唔唔,难道青姑娘所言虚假?想再耍我一次?”
  左仲仪诧道:“她说了?!”
  刘吞金冷道:“否则我脸皮再厚,岂肯开口!”
  左仲仪如其乃最顾面子之人,看来青逸飞已答应,如获重释般肩头松了不少,拱手道:
  “阿霞对我有恩,且善良,愿照顾她一辈子。”
  刘吞金冷森说道:“不管她美丑,亦或变白痴?”
  左仲仪道:“怎会在意?若非我,她不会变得如此。”
  刘吞金终两眼含泪:“顾不得你是否因施舍而收留她,我已心满意足……”以前非得和女儿一样必需因爱而结合,施舍之情免谈,然时日变迁,堂堂圣爷能娶白痴女已是莫大牺牲,他不再强求。
  左仲仪道:“不是施舍也不是还债,而是阿霞善良真的让人心动。”
  刘吞金摆摆手:“别说啦!她在后院金玉轩,青姑娘在照顾,去看看也好……”
  左仲仪应是,拱手拜礼而去。
  刘吞金拭去泪痕,复关心状况发展,回头指示将左胜超押入牢中后,已潜至后院一窥究竟。
  左仲仪甚快行至金玉轩,已听得刘光霞轻哼歌曲,声音天真无邪,青逸飞则在一旁附和,两人玩的甚是融洽,心绪稍宽,推门而入。
  两女顿惊。
  尤其刘光霞刚从惊吓中调整过来,突又遭吓,骇然躲向青逸飞背后,直叫着:“别过来,我怕……”恢复先前惊惧模样。
  左仲仪亦被此景吓着,不知所措。
  青逸飞急道:“快退快退,她受不得刺激!”
  左仲仪登时想掩门离去,岂知刘光霞另有变化,睁亟双目,喜声道:“仪哥哥?!”
  竟尔不再畏惧,欺身扑来,叫着:“有坏人要抓我!”
  左仲仪诧愕中已被抱个正着。她仍不停叫著有坏人要抓我,弄得青、左二人莫名不解,诧愣当场。
  潜伏于暗处之刘吞金亦诧,暗道:“阿霞病好了?!”
  还是青逸飞先清醒过来,已明白刘光霞虽受制,变若白痴,然记忆深处仍有影子。
  对于和左仲仪一段刻骨铭心之情,她必终生难忘,故纵失忆,仍依稀记得对方,此时她心智若小孩,只要稍稍认得之人,必定视若保护者,扑上去寻求保护乃理所当然之事,遂静观其变,不忍打扰,说不定能以左仲仪唤醒所有记忆,迷药不攻自解,岂非省事。
  左仲仪聪颖过人,稍一闪念已知状况,登以温和口吻说道:“别怕,坏人走了,没事没事!”说得数遍,刘光霞始较放心,东张西望,但觉无人,始道:“坏人真的走了……”
  左仲仪笑道:“真的走了!”
  刘光霞安心笑起:“好险!仪哥哥来了,坏人就吓跑了!”
  左仲仪笑道:“正是!”
  刘光霞忽地拉着男人右手飞舞起来:“仪哥哥不准再离开我,陪我唱歌!”终又唱起熟悉情歌,左仲仪不忍,陪她唱得几句,甚至陪她嬉戏。
  青逸飞瞧得黯黯感伤,刘光霞竟爱得如此之深,谁知却落此下场。幸感伤霎闪即过,忽又觉如今误会已解,总算有情人终能相守,自己牺牲尤其值得。
  刘吞金见得左仲仪呵护模样,终热泪再流,他已相信左仲仪乃真心,但觉女儿有了归宿,生平大愿已了,总算对得起她死去的娘。
  左仲仪不忍刘光霞漫无节制唱舞,寻得机会,暗询青逸飞,得知对方已耍了不少时,遂点她睡穴,让其休息。如获重释道:“非得治好她,否则天天唱歌跳舞,不累死才怪!”
  青逸飞道:“弄醒她,你未必能讨得好处,她可能会离去。”
  左仲仪一愣,随即干笑:“那待全靠你帮忙了。”
  青逸飞白眼:“谁理你,薄幸郎!”
  左仲仪拱手祈求:“拜托拜托!”差点下跪求情。
  青逸飞始呵呵笑起:“活该,下次再拈花惹草,有你好受!”心上人总算得看自己脸色,且未忘记自己,心花暗放。
  左仲仪亦觉满足,青逸飞确是懂事者,得此女夫复何求?若非意识刘吞金在外窥探,早已将她搂得紧紧,吻她千百遍。
  正事仍得处理,左仲仪移目外头,道:“金爷应可进门了。”
  刘吞金这才敢行来,见女儿倒睡床上,喜道:“她恢复正常了?!方才瞧她认出你是谁。”
  左仲仪道:“那只是偶发状况,九毒仙女毒药岂是简单易解,还是得找她寻解药方是。”
  刘吞金轻叹:“苦了霞儿……”
  左仲仪道:“我得立即启程,青姑娘且留下来照顾她,至于金爷多接触几次,相信她将认得,毕竟我都认得,何况是你。”
  刘吞金颔首:“希望如此。”
  青逸飞知状况,不便再跟去,关怀道:“你自个小心。”
  左仲仪道:“知了。”深深颔首以回应。
  刘吞金道:“老夫跟你去,女毒婆可厉害,多少派上用场!”
  左仲仪道:“若是拚阵,金爷将大有助益,对付女毒婆并非人多,而是在细心,金爷应留在福州,先控制金帮、海帮莫要乱去,待稳住阵脚后,把郭奇秀一干分子逼往云南苗疆,让其不敢四处氾滥,待过几月,明春一到,我将联合朝廷大军歼灭云南叛乱分子,连同这些歹徒一并收拾,还予南方安定生活。”
  刘吞金知其用意,对付郭奇秀、九毒仙子乃江湖事,此虽重要,然商业经营亦不可废,不能全数投入江湖拚斗,留在福州之金帮、海帮弟子众多,当需管理,遂道:“好吧,你去,必要时随时支援,待事成之后,咱再谈合作大事。”
  左仲仪拱手笑道:“希望一切顺利,时不宜拖,在下告辞了。”深深拜礼,且叮咛青逸飞,立即退去。
  刘吞金若有所失,喃喃说道:“其实他不必如此拚命帮我……”
  青逸飞道:“女婿帮丈人,天经地义!”
  刘吞金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有道理,有道理,多谢青姑娘成全!”
  青逸飞笑道:“不必谢了,我和阿霞已情同姊妹,相互扶持亦是应该。”
  刘吞金干声直笑:“是极是极!”甚想认青逸飞为干女儿,却说不出口,唯心中偷偷认她,日后阿霞排名老二亦理所当然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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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毒 手
 
  左仲仪和丁幻一路追踪至云南边境。
  两人虽未发现郭奇秀踪迹,然总觉南方已被圣帮、金帮、海帮三大势力封锁下其已走投无路,必南移至云南避难,甚至躲于九毒仙子麾下,以求生机。
  左仲仪对云南不甚熟悉,故先行至曲靖矿脉,一方面了解铜矿最近生产情形,另则打听九仙峰位置。
  曲靖矿脉由成魁任分舵主。成魁年约四旬余,中等身材却满身劲道,宛若小蛮牛,拚起劲来,一次能扛数百斤铜矿,矿工莫不服他,然他亦非力大无脑,理帐理事井然有序,其且对苗人风俗习性皆熟悉,故能安抚满汉苗三大矿工族群,因而受到赏识,委予重任。
  成魁原名哈成魁,乃云贵战将哈元生远房表亲,然因哈元生身负朝廷剿匪重任,不时和苗族土司开战,时有输赢,成魁顾及此层关系恐影响苗人不当反应,故皆不提哈姓,十余年来亦相安无事,尤其近年哈元生常吃败仗,土司嚣张,成魁庆幸隐其姓,未受波及,然私下受哈元生照顾总是有的。
  如今年少圣爷亲自前来,成魁因近日业迹显跌,战战兢兢迎接于木竹筑成之简陋寨楼,听凭遣训。
  左仲仪笑道:“不必太过紧张,我非来训你,云南矿脉一向替圣帮赚了不少钱,值得鼓励。”
  成魁终卸重负,拱手道:“爷能了解状况,属下已安心。”先前左海瑞圣爷逼得紧,实难伺候,看来新圣爷温和许多,较易相处。
  左仲仪道:“说说看,最近问题出在何处?”
  成魁道:“战事频起,总引起不安,此处苗人矿工居多,他们不只担心朝廷兵马,更担心苗人土司为了应付打仗,不但四处搜刮且抓民为兵,有的十三岁不到也抓去充人头,他们岂能安心工作,故常请假,有的甚至辞职,逃往他处去,矿工流动率太高,影响采收。”
  左仲仪道:“那是必然状况,也许再几个月即可解决……,你将苗人土司状况说个明白,谁危害最巨,我乃指真正掌权者。”
  成魁道:“危害最巨者,当属原乌蒙城土司禄鼎天、禄万钟一脉。雍正四年,鄂尔泰曾和我表亲哈元生招降禄鼎坤,然却因禄鼎天联合其他势力将哈元生击败,助禄万钟母子脱逃,当年禄万钟只有十余岁,如今已长大,故在禄鼎天暗助下复暗养势力,潜回云南,大事进行恐怖活动,已让朝廷吃尽苦头。尤其禄鼎天,不但武功高强,听说长得一副狼牙,喜吃生肉,要是遇上叛贼,其至生啃对方手臂,敬他者称他叫‘狼神’,仇敌者管他叫‘狼魔’,若非他作乱,苗疆不易如此乱。”
  左仲仪道:“我倒是听过禄万钟母亲禄桂娘武功了得,却不知另有个禄鼎天,看来朝廷可能搞错对象了。”
  成魁道:“不错,禄鼎天身分知者不多,但‘狼神’则时有传闻,而照属下看来,禄鼎天应是禄万钟伯叔之辈,但他跟禄桂娘私通,生下禄万钟为私生子,因为禄鼎天性若淫狼,喜跟女人上床,说是多生子女增强势力,被辱女子不计其数,禄桂娘颇俱姿色,怎可能逃过他魔掌?如今他俩早合作无间,共同危害,不只我军,连苗人皆波及,恨他入骨者大有人在。”
  左仲仪听得他分析,知禄鼎天的确是罪魁祸首,哪天遇上了,必将他收拾。
  随后成魁复将各路势力说个大概,乌蒙府、镇雄州、丽江府、威远府大致安定,然长寨、九股河、清江河等地则局势甚乱,全是地阻天险,官方栽败连连。
  左仲仪道:“可知九仙峰在何处?”
  成魁道:“在金沙江东岸,此处人烟罕至,常年罩雾,似若神仙隐藏,寻常之人不敢进入,圣爷为何此问?”
  左仲仪道:“九毒仙子即藏在那里。”
  成魁诧道:“圣爷怎惹上那女魔头?听说她已近百岁,却鹤发童颜,长生不老,但手段毒辣,她虽叫甄灵,然有人称她真(甄)毒,其甚久未露脸,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圣爷提及,看是活了。”
  左仲仪道:“是有位弟兄中了毒,想找她解。”
  成魁道:“得往西北走百余里可抵达,属下派人引您前去。”
  左仲仪道:“不必了,此行乃保密,且将刺探军情,带得多人反而不便,你画个图予我即可。”
  成魁立即找来纸笔,仔细画出地图,左仲仪收下后始道:“尽量把苗人迁村至附近,免得他们担心,至于费用,由利润扣除,我会请调高手前来护守矿脉。”
  成魁欣喜:“此正是属下想做者,圣爷既有先见之明,属下定全力以赴!”
  左仲仪道:“年关将近,多发他们三月薪资,圣帮已扩大营业,明年可能需铜矿一倍以上,皆需要他们努力。”
  成魁诧道:“多一倍?!恐目前人数难以应付……”
  左仲仪道:“当然要聘更多人,你且看着办,云南不只铜矿多,另有铁矿、金矿,未来争夺者并非权,而是这些无值之宝,圣帮低调先行,方能真正受惠。”
  成魁欣喜道:“属下省得!”知受重用,甚为窝心,尤其圣爷能前瞻未来,谋定而动,足让他安心相随。
  左仲仪随后巡视矿区,不断鼓励矿工,众人原是有所距离,不敢交谈,然在成魁宣布年终多发三月奖金下,众人哗然道谢连连,现在瞧来圣爷当真和蔼许多,终能提出种种有助于增产问题,例如多装一个滑轮即可省去转弯麻烦,因而减少三名人力等等,左仲仪闻之有理者皆一一改善。
  矿场已现活力。
  左仲仪待得半天,了解状况后,不敢再做停留,随即告别成魁,引着丁幻复往西北方金沙江探去。
  沿途亦探得苗军土司多处重地,以及那狼神禄鼎天果然暗中控制大权,而禄鼎天则藏身哀牢山脉,他日有机会将收拾他。
  历经一日夜,终抵金沙江。见得不少淘金族四处洗沙石想淘黄金,左仲仪但觉规模太小,难有大收获,日后若有机会证实金沙江蕴藏大量金矿,将引进西方技术开采,方不致浪费人力。然只要淘得小金块,苗族即乐半天,可见其民风仍清苦纯朴,让人会心莞尔一笑。
  左仲仪感慨,知足常乐莫过于此,贪念却让郭奇秀、左海瑞毁了一生。
  两人不敢耽搁,问得九仙峰位置,联袂赶路去了。
  复奔十余里,已见得九座如手指般尖峰,峰顶埋于云层,正是成魁所绘之九仙峰。
  照成魁所言,九毒仙子应在第五峰,两人盘算午时刚过,仍可登峰,故选了路子,快速登去。
  九仙峰陡峭无比,断崖深渊比比皆是,若非两人轻功了得,实难攀登。掠行三里后,丁幻忽觉地面留有血滴,且附近另有烧焦干柴,以及食用过兔肉枯骨,他习惯性检来嗅嗅闻闻,终有结果,道:“是郭奇秀和左海瑞,我识得他们身上药味。”
  左仲仪如其鼻子灵若猎犬,道:“郭奇秀已受伤,大概只有老毒婆可庇护他,来此亦是应该,多久了?”
  丁幻道:“炭火已冰息,且上层似罩过水层,应是昨夜之事。”
  左仲仪道:“差不多,咱在曲靖矿场耽搁不少时间,一路上且探采掩掩,对方早咱一日抵达,亦算正常。”
  丁幻道:“两人既来此,爷应更加小心,说不定半途已布下毒阵!”说着拿出几瓶东西,道:“这是郭奇秀在圣帮留下的解药,也不知解什么,咱混合用它,总比不用来得有保障。”
  左仲仪颔首,倒出清凉解药,往鼻孔、手臂甚至鞋底抹去。丁幻一样照办,待抹妥后,始敢再往顶峰探去。
  及近半山峰,云层越浓,两人越显小心翼翼……。
  郭奇秀确实和左海瑞摸往九仙峰。
  两人为求庇护,马不停蹄赶至此峰,却若坠往五里雾中。
  左海瑞终起疑惑,问清之下方知郭奇秀根本未见过九毒仙子,他之所以会用毒,全是从火蛟岛上捡得秘笈一本,多日研究调配而成,难怪那迷心散能配却不能解。
  左海瑞急道:“你可胡来了,连老毒婆皆未见过,竟然敢来找她?!不怕她毒死你我?”
  郭奇秀笑道:“放心,她终身未收徒,我修得她毒功,已是她未过门徒弟,现在求她收容,凭我资质。她岂有不收之理?”自认风度翩翩,聪明绝顶,机会颇大。
  左海瑞道:“总觉太过冒险。”
  郭奇秀冷道:“你不想去,可以开溜,我不勉强!”毕竟对方已非圣爷,又和刘吞金关系破裂,根本气数已尽,留着他,乃因自己受伤,需要他保护罢了,但地头已近,伤势亦渐渐恢复,有他无他已无关紧要。
  左海瑞确已走投无路,暗忖见识老毒婆也罢,若能找她出面,何患扳不到左仲仪,遂道:“走吧,陪你走一遭便是!”
  两人再登数里,天色渐黑,就地猎得兔子,升火烧烤分食,随即休息,次日一早复往高峰登去。
  及近峰顶处,两人仍未寻及老毒婆,不禁张口叫喊。先时未见回音,然喊及是烈九蛟派来者,忽见一白影闪至,停在附近凸岩,她身穿白袍,满头白发,脸面却嫩红,瞧来宛若三十少妇,美艳动人。
  郭奇秀乍见此女,已知传言九毒仙女乃白发红颜,不是此人是谁?立即下跪拜礼:“弟子郭奇秀拜见仙女。”
  左海瑞总觉自己乃圣爷身分,不便下跪,改成拱手拜礼,道:“在下圣帮掌门左海瑞拜见前辈……”但觉对方比自己年轻,“前辈”两字不知妥是不妥。
  九毒仙子目光一闪:“圣帮掌门?!左道光是你何人?”
  左海瑞道:“是家父。”
  九毒仙子冷笑:“好个巧合!”转向郭奇秀:“你又跟烈九蛟是何关系?”
  郭奇秀道:“弟子乃其未入门徒弟,烈前辈要弟子前来拜您为师。有秘本为证!”
  拿出毒经,恭敬送出。
  九毒仙子目光一闪,猛地吸来毒经翻阅,脸面闪幻不定,惊、喜、激、嗔、怨、伤皆有之,最后终冷哼道:“他倒有心!”
  郭奇秀道:“烈前辈确实有心,否则不会派弟子前来。”
  九毒仙子冷斥:“他还说什么?”
  郭奇秀奸黠无比,见及对方如此激动,应是为了男女感情,尤其两人年龄相仿,辈份相当,可信更高,说道:“烈前辈要弟子转告他悔不当初,想祈求您原谅。”
  九毒仙子冷笑:“好个悔不当初!”未再回头,转向左海瑞,冷道:“左道光又说什么?”
  左海瑞一愣,他怎知父亲又和这家伙有所牵连,然此事已久,实不可考,道:“他什么都没说。”
  九毒仙子冷笑:“好个左道光!”突地转向郭奇秀:“杀了他再来见我!”说完掠闪入云层,飞身不见。
  左海瑞诧愣:“前辈,到底是何事?!”
  话未说完,郭奇秀猝地扑来,一把匕首森然直往对方背脊捅去。
  左海瑞骇然闪躲,然却不及,叭然一响,闪过背脊,左腿已被划出三寸长伤口,吓得他滚身闪退,喝道:“阿奇莫要中她奸计!”
  郭奇秀冷笑:“师父命令,怎可违背,你最好自杀,留你全尸!”利刀又自捅去,招招毒辣已极,若非受伤在身,早突袭成功。
  左海瑞见其手段,已知玩真,不禁怒火高涨:“我处处救你,谁知你却恩将仇报,实后悔没宰了你,不过现在还来得及!”猝地展开左家绝学“搏浪掌法”硬是劈得郭奇秀跌退连连,挽回颓势。
  郭奇秀纵知搏浪掌法路数,却因受伤在身难以闪躲,几招下来已险象环生,不得不用计策,故意挨得一掌,滚落地面,待左海瑞扑身向前时,突地反打玉骨扇,十数玉骨飞来,左海瑞冷笑,迫掌击退,岂知重击下,玉骨扇暴开,另有无数毒芒反噬,左海瑞骇然滚躲,却慢一步,毒芒数支射中左半脸,连同左眼已被射瞎,疼得他厉吼:“你敢用毒——”拚命扑来想擒人以索解药。
  郭奇秀一招得手,怎肯再战,猛地滚往山下,纵是撞得全身生疼,照样全劲催去。
  左海瑞一扑不中,再扑又不中,三扑一过,脸面已溃烂见血,疼得他跪地挣扎抓出身上瓶罐,辨识是解药后即往脸上抹去,然似难对症下药,脸面仍溃烂。左海瑞心下一横,拿起利刀往脸面溃肉切去,凄厉叫声中已见片片溃肉飞落。
  郭奇秀瞧得触目惊心:“你倒是够狠!”怕他割肉干净,毒他不死,突又扑来,匕首往其背心捅去。
  左海瑞只顾清溃肉,怎及得闪躲,闷呃一声,背脊中刀,血液灌出嘴角,死亡阴影让他惧怕,骇然叫道:“你好狠毒……”
  郭奇秀笑道:“师令难为,抱歉!”
  左海瑞知自己活不成,突地咆哮:“他根本不是烈九蛟弟子,他是败类、骗子……”
  郭奇秀乍听之下,忌于对方泄密,骇然中突地劈掌喝道:“胡说什么!”硬将左海瑞劈落万丈深渊,结束其罪恶一生。
  收拾敌人后,郭奇秀暗喘大气,平复情绪,随即整理衣衫,让自己不致太狼狈,始拜礼雾区:“师父,弟子已遵您命令将左海瑞杀了。”
  雾中传来冷声:“你并非烈九蛟派来的?”
  郭奇秀道:“师父别听他乱说,此乃他临死前之陷害,弟子的确是烈前辈派来,否则怎有秘笈。”
  九毒仙女甚久未答话,突地传来叹息声:“都已数十年往事,怎又挑起沉沦冤孽……”
  郭奇秀道:“弟子是为还债而来……”
  九毒仙子道:“毋需拜我为师,你已学得毒功,好自为之!”
  郭奇秀道:“可是弟子仍有甚多不解之处……”
  九毒仙子冷道:“悟性不够,能怪我何!”
  郭奇秀知其心性怪异,不敢强求,道:“至少请师父高抬贵手治愈弟子伤势,届时不收徒,弟子立即走避。”心想只要时间磨菇,自有机会说服对方。
  九毒仙子终被说服,冷道:“上来吧!”
  郭奇秀大喜,恭敬拜礼后,始敢攀往高处。登高五百丈只见得悬崖峭壁顶处有一山洞,洞口题有“道恋仙灵”四字细腻草书,显是出自九毒仙子手笔,她则立于题字旁平台,只顾往云海瞧去。
  郭奇秀又费九牛二虎之力,方攀至洞口。
  九毒仙子冷道:“左边另有山洞,左侧石柜有缘瓶,服下可治伤。”
  郭奇秀恭敬拜礼:“是,多谢师父相救!”不敢稍说,立即踩着半尺宽径道,移行二十丈始至山洞,果然见及瓶罐四处,方知此乃仙子炼药之洞,心头大喜,暗道,莫非仙子嘴巴说说,其实仍暗助自己?否则怎肯让出炼药之洞?
  但觉拜师有望,乐得搜出绿瓶,服下灵药,盘坐下来,运功疗伤。
  行功之际,总浮出仙女美貌,邪念不断,暗忖年龄只是参考,以仙女容貌,谁会说她已七老八十?配上自己亦是郎才女貌,或许可展开追求,让她再尝第二春滋味。
  他对自己人品外貌深具信心,窃喜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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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灵 心
 
  当左海瑞被击落悬崖时,一声惨叫划破天穹,引起蜂鸣,传至山腰,似若鬼泣。
  左仲仪已听着,诧道:“有人坠崖?!”
  丁幻道:“是么?总觉似厉鬼磨牙,山魈作怪……”功力较弱,未能精准辨别。
  尤其此处人烟罕见,且是老毒婆地盘,险象倍增。
  左仲仪道:“确是人声无误,咱快去瞧瞧!”
  丁幻舍命陪主子,两人登往高峰掠奔,遇及浓烟亦少回避,只顾抓来山虫山蛙之类先行试探,却觉诧愕,一路从未遇过毒阵,虽道老毒婆已改邪归正?亦或被郭奇秀等人破去?
  两人无暇多想,只顾往峰顶掠去。
  再攀数里,穿出云层,终发现打斗地区。
  左仲仪见得一滩血水且有碎肉散落,瞧来触目惊心,诧道:“会是瑞叔?!”血水旁留了几片衣衫,正是左海瑞常穿之紫底金线袍。
  丁幻瞧之,眉头直跳:“恐怕是了,肉片是一刀刀切下,像切萝卜,外皮层烂了,连续切去,里面这层倒未沾毒,才能保存下来。左仲仪叹息:“瑞叔就是不安分,跟郭奇秀打交道,落得如此下场。”
  丁幻道:“郭奇秀未免太狠了……”
  左仲仪心念一闪:“说不定是九毒仙子干的!”已犹豫前来找她,到底是否正确。
  丁幻道:“那咱还是避开?”
  左仲仪挣扎一阵,为了刘光霞,是该一拚,横了心,道:“都来了,怎可半途而废,老毒婆必在附近,你待在此把关,我去会她,若有状况,先行开溜,至于我,只要小心处理,应能应付。”
  丁幻一向言听计从,颔首道:“爷自个小心。”已掠闪暗处,先行躲起来。
  左仲仪盘算后,终小心翼翼再登高处。
  他轻功已臻绝顶,纵是悬崖峭壁亦难不倒,轻巧似猿猱攀掠数百丈,竟未被发现,已直抵那题有“道恋仙灵”山洞。九毒仙子未在洞口,左仲仪瞧着题字。揣想是何意思之际,忽见一道白影闪出,快捷无比击来,左仲仪诧然躲闪,急道:“前辈,在下并无恶意!”掌劲削头而过,吓得他掠退十余丈,复往山崖退去。
  九毒仙子一招落空,诧愕不已,实未料着区区年轻人能躲过自己厉掌,冷哼一声,再次击来,迫得左仲仪东弹西窜十分狼狈,情急中怎敢说明郭奇秀一事,只顾问道:“有一女子中了迷心散,在下只想求解药……”
  话未说完,郭奇秀己赶来,赫见左仲仪,吓得背脊发寒,然心念一转,有老毒婆在此,岂怕造次,急道:“师父,他也是左道光后代,快杀了他!”
  九毒仙子闻言诧愕,目光再瞪左仲仪一眼,猝地举掌再劈,却未见先前力道,左仲仪闪躲中忽觉掌风迎面而来,竟尔酸软无力,骇道:“前辈您……”以下“用毒”两字未说出,已被对方再劈一掌,弹回山洞口,跌得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郭奇秀见机会难得,强速扑来,匕首一探就要杀人。
  然九毒仙子突地冷喝:“大胆!”掠回洞前,且一掌劈退郭奇秀,目光仍盯着左仲仪,似想从其脸上找出某种回忆。
  郭奇秀不解对方用意,然老毒婆武功高强,实非对手,毒功又厉害,实不敢出手再偷袭,急道:“师父,他的确是左道光孙子,您的大仇人,快快杀了他,免中他奸计,他是个心狠狡猾之徒!”
  九毒仙子冷道:“你是左海瑞之子?”
  左仲仪道:“不,他是我叔叔,我乃左海宁之子。”
  九毒仙子冷道:“果然是左家后代!”
  郭奇秀急道:“他都已承认,师父快杀了他!”
  九毒仙子目光闪动,突地举手,似要劈下。
  左仲仪诧道;“前辈要杀我?!”见老毒婆目光邪异,恐也不假,暗叹一声罢了,生死有命,自己中毒身软,根本毫无退路,情急中说道:“要杀我可以,请帮在下完成两件事,有一女子中了他(郭奇秀)下的迷心散,变成白痴,请前辈赠予解药可好?另则我想知您和左家过节,免得死得不明不白。”
  九毒仙子冷道:“你将死在这里,解药何用?”
  左仲仪道:“峰下有在下小厮,拿予他即可。”
  九毒仙子冷笑:“倒是个多情种子!”
  郭奇秀急道:“他是骗子,到处骗取女人感情,前辈应替天下女人报仇!”
  九毒仙子突喝:“住口,下毒者是你,还敢胡扯!”
  郭奇秀一愣,惧其反弹,低声道:“弟子未下毒,是他胡说……”不敢再张声,免遭麻烦。
  左仲仪登觉对方莫非和祖父有感情纠纷,故而怀恨左家,心念转处突地想及洞口题字“道恋仙灵”,那“道”字会是题祖父“道光”之意?若真如此,那“仙”或“灵”字应是指老毒婆了,想及“灵”字,已忆起成魁所言,老毒婆名为“甄灵”,更忆起小时常听及祖父念着“仙灵妙药,情有独钟”,当时祖父只要喝及补品或是替人治伤,以及至药铺走动,必念此言,原以为他只是夸赞自家药品似仙灵之药,谁知竟另有含意。
  情急中,左仲仪突地说出:“仙灵妙药,情有独钟!”
  话声方出,九毒仙子登若被捅一刀,僵诧当场。
  左仲仪见蒙对了,赶忙再道:“祖父常有此言,晚年更天天念着……”
  九毒仙子目光闪泪水,突地嗔喝:“胡说八道……”一掌又打得左仲仪滚跌连连,呃呃疼叫,她忍之不了,掠出洞口,迎着冷风,深深吸气,想平复心绪,然越想捺下,波涛越是汹涌,不禁悲切暗道:“左道光啊!数十年后,你还敢玩弄我么……”
  左仲仪虽疼痛,却想挣扎运气,然毒药厉害,始终未能提劲。
  郭奇秀可没闲着,乘九毒仙子逃出洞口之际,匕首已捏于手,相准角度,猝地射去,心想先宰了对方,纵有责备,亦除心腹大患。
  眼看匕首射若流星,直取左仲仪心窝,他却动弹不得,骇然叫道:“完了!”情急中忽见一道指劲弹来,将匕首弹飞。
  九毒仙子冷喝:“烈九蛟全是教你卑鄙手段么?”
  左仲仪乍愣?“烈九蛟?!”
  郭奇秀急道:“非也非也,烈师父教我正大光明,只是此人狡毒无比,弟子吃过大亏,想先行除去,以绝后患。”
  左仲仪不知烈九蛟是何干系,但却肯定对方冒充其弟子以蒙骗,遂道:“他根本不是烈九蛟徒弟,他是左家奴才,不断想谋夺左家权财!”
  九毒仙子目光闪动盯着郭奇秀:“你敢耍我?!”
  郭奇秀急道:“弟子确是烈九蛟门徒,否则怎有秘笈毒经。”
  左仲仪道:“是他闯入火焰岛欺瞒烈九蛟始盗得毒经,他若是烈九蛟弟子,请他耍耍‘火蛟功’!”
  九毒仙子冷道:“耍几招我瞧瞧!”
  郭奇秀暗诧,自己是跟烈九蛟混过,然却未真正跟他学得武功,如何能耍真招?然心念闪处,老毒婆已数十年未出江湖,恐也忘记招法,故作镇定,拜礼道:“弟子这就耍它!”
  喝声中,凭印象耍了一记“九蛟烈天”见形见样招法。
  九毒仙子瞧得目光直缩:“这是何武功?”
  郭奇秀道:“烈师父已改良神功,这是最新招法。”
  九毒仙子突地扬掌,用的竟是烈九蛟武学“怒蛟穿心”直扑射来,郭奇秀骇然欲躲却无去处,骇叫一声:“师父不可!”已然过慢,胸口受击,使得他闷呃鲜血,倒撞内壁,跌坐地面,疼叫不已。
  九毒仙子冷笑:“你果然不是烈九蛟弟子,连此招都不会。”
  郭奇秀仍想挣扎:“师父,您别误会,烈前辈早已另创武学……”
  九毒仙子冷斥:“再怎么创,基本入门功岂会废弃,且连此招都躲不掉!”
  郭奇秀道:“弟子受伤在身,故躲不掉……”
  九毒仙子怒斥:“胡说八道,既学过,岂看不出破绽?左移半尺即可避去,有何难处!”顿觉话说过多,视为耻辱,怒喝一声骗子,猛地双手齐扬,发出十道青森指劲,射中郭奇秀十处要穴。
  郭奇秀唉呀疼叫,全身软弱无力。且口若蚁噬,疼痒不已。骇道:“师父您您这是??……”
  九毒仙子更怒:“谁是你师父,我杀了你!”厉掌凝暴劲即欲劈去。
  郭奇秀骇叫,左仲仪更急:“前辈手下留情!”
  九毒仙子一愣,煞住劈势,冷道:“他想暗算置你于死地,你却替他求情?”
  左仲仪叹道:“老实说,他是左家总管之子,总管一脉单传,且对左家有恩,岂能让他绝后?”
  九毒仙子冷道:“自身都难保,还敢替他求情!”
  左仲仪道:“前辈破他十处穴道,应已废去他武功,杀他已无意义。”
  九毒仙子终收手,冷笑道:“不错,对付骗子,要他毒蚁噬骨一辈子,滚!”劲道一吸,已将郭奇秀吸丢洞外。
  郭奇秀闻及武功被废,已是晴天霹雳,复闻毒蚁噬骨,全身更颤,硬是抓住洞口岩块不放,泣声直道:“师父救救我,我不敢了……”
  九毒仙子更怒:“找死么!”一掌终劈得他滚坠崖下,惨叫拖得奇长,终在半崖处煞停。原是此崖虽陡峭,却非悬崖,滚坠之际仍可攀抓东西,郭奇秀命大,抓着树枝,活存下来,然却狼狈不堪,他知求情无望,只能苟活,泪水渗渗流下,一步步往下攀去。
  及至半山腰,丁幻瞧其狼狈模样,暗叹既知如此,何必当初。他知圣爷必饶其一命,故未上前捕他一刀。尽管如此,郭奇秀全身蚁噬般疼抽着,亦够他受,跌跌撞撞中,终消逝云层处,了结罪恶前半生。
  左仲仪虽求得郭奇秀一命,却不敢保证自己也能活命,尤其九毒仙子目光已迫来,森森如雷且闪烁不定,生杀死活全在其一念之间,然纵使要死,也得把刘光霞救活,轻轻一叹:
  “前辈尚未将迷心散解药交出,在下死的并不安心,拜托成全,除此之外,在下别无所求。”
  九毒仙子目光再闪:“你竟然为那女子奋不顾生死?!她定是漂亮如天仙了?”
  左仲仪道:“不,她很丑,有一副大暴牙,但心地善良。”
  九毒仙子斥道:“胡说八道,她若丑,怎一大推人抢着要?连迷心散都用上。”
  左仲仪道:“因为他爹是刘吞金,有钱有势,有的人想得权势而娶她,我却因受她恩惠,且被她善良之心所感动。”忽想及重点,道:“刘吞金已够丑,她女儿岂能漂亮,大暴牙准有的。”
  九毒仙子目光闪动:“那小海盗?镶金牙那个?”当年去火焰岛,还是他带路者。
  左仲仪道:“正是,他现在已是大船队老板。”
  九毒仙子终相信他女儿大概漂亮不到哪去,锐利目光已收,换来感伤一叹,道:“眨眼已是数十年,世局已全变了……”缅怀过去,感触甚深。
  左仲仪不敢稍言,免得对方受刺激,对自己不利,且静观其变。
  九毒仙子轻叹后,终发出劲道,将左仲仪扶正,靠于石壁,仔细端详,道:“你长的与你祖父有点相像……”
  左仲仪道:“前辈和祖父认识?”
  九毒仙子感伤一笑:“认得……我还差点嫁予他……”挣扎一阵,终说了:“年轻时我因名字叫‘甄灵’,所以喜欢上药物,故前来苗疆求药功,后来你祖父也来采药,终也认识,只是你祖父乃名门正派,我则被冠上毒婆恶名,在圣帮极力反对下,姻缘也就没了……”
  左仲仪道:“祖父非无情无义之人……”
  九毒仙子叹道:“当时以为他背叛我,故恨他,直到你传来那句‘仙灵妙药,情有独钟’,方知我误会他太深……”两眼已含泪:“如若当时能多谅解些许,恐也不会误了一生……”满心悔意挂脸面。
  左仲仪突有感触,刘光霞之事岂非类似?纵其甚丑,郤哪能使此事重演?
  九毒仙子不敢落泪,别过头去,深深吸气以平复心情,始再说道:“其实用药岂有是毒非毒之分?药乃用来治病,有的毒药疗效更佳,我只不过研究较深,且孤独女子,总得护着自己,故配得几样备不时之需,我只不过毒死几位恶魔头,竟然变成大毒婆,从此异样江湖,恶名难除,不容于天下,实不公平。”
  左仲仪道:“前辈心情,在下了解,毒药无罪,心存歹念用之方有罪,您背黑锅太久了,实是冤枉!”直觉对方亦是善良者。
  九毒仙子感伤一笑:“都已数十年,已无关紧要……”
  左仲仪道:“烈九蛟呢?他和前辈应有交情。”
  九毒仙子道:“他是追求我者之一,只是当时他当海盗,不务正业,我没看上他,在离开你祖父后,到火焰岛住了一阵,他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为想取悦我,甚至愿意研究毒功,我且把秘本留予他,然感情事勉强不了,终回到这里,此后也未再跟他联络,他说要来找我,却也不见……”
  左仲仪终明白烈九蛟为何在岛上养毒蛇,原是这么回事,随即将郭奇秀及自己闯入火焰岛事件说明,并道:“烈前辈必以为您已不在人世,始未寻来,因为江湖早如此传言,下次必亲自告知烈前辈,要他来此会见您一趟。”
  九毒仙子慨然一笑:“不必了,都已老迈,就让一切付诸记忆,且我已不久人世,不劳他了。”
  左仲仪诧愣:“前辈您?!”
  九毒仙子终露慈祥笑容:“都已活了七八十岁,能不死么?”
  左仲仪道:“您瞧来仍甚年轻,约只三十上下……”
  九毒仙子道:“那些全靠修行和药物,当时确实心愿未了,所以苦撑,如今我累了,应可好好休息,应感谢你传来消息,否则我将含恨一辈子。”
  左仲仪急道:“前辈您千万别寻短……”
  九毒仙子笑道:“岂是寻短,只是向天神借性命,现在该还他,人生总有终点,如何来如何去已是定数,你别为我担心,只是我所研留下来毒经或宝典,希望你能学它,毕竟那是我一生结晶,你可像你祖父一样开药铺悬壶济世,你可答应?”
  左仲仪原排斥毒药,然见及对方后,终有了改变,毕竟仙子说的没错,毒亦是药,只要善加利用,又那来恶邪之分,遂颔道:“弟子遵命!”想要拜礼,竟然能动作,身上之毒已无形解去,欣喜下叩头拜礼,直道谢。
  九毒仙子笑道:“我一生无子女,你可愿当我儿子?”
  左仲仪道:“孙子可好?若当儿子,恐忘了我爹。”
  九毒仙子欣喜道:“行,好极了!”
  左仲仪登行祖孙大礼,九毒仙女欣喜抚着他头发,仍觉不够,将他抱住,突地想及一生中从未如此抱过亲人,泪水涌泉而出,直道:“好孙子,好孙子!”左仲仪感受其一生悲苦,亦回应甄奶奶。九毒仙子终崩溃,泣声不断。
  足足两刻钟,泪水已流尽,九毒仙子心绪始较平复,窘困道:“原谅奶奶失态了。”
  左仲仪笑道:“哪有哪有!”替其拭泪痕。
  九毒仙子想隐其窘境,干笑道:“到药洞去,待将功夫传予你!”
  左仲仪陪她掠往左侧药洞,忽见千百瓶罐,惊喜道:“好多,不知哪瓶是迷心散解药?”
  九毒仙子笑道:“迷心散无解药,只要喝上陈年姜酒几次,自然痊愈。”
  左仲仪诧道:“这么简单?!”
  九毒仙子笑道:“迷心散只是暂时麻痹脑神经,老酒可增加血液循环,转上几周天,药性自解,请记住,最简单药方往往最有效,只是不知窍门对症下药罢了。”
  左仲仪恍然,干声笑道:“穷紧张老半天,竟是这码事,不过也算不虚此行,能捡回一个姥姥,总算有缘!”
  九毒仙子笑得满意。随即取出新宝典,要左仲仪记着,并介绍种种药物及其功能疗效。
  左仲仪聪明绝顶强记不断,然药种成千上万,恐非一时可了解,忽心生一计,要仙子准许丁幻到来,一并学习,仙子既已成亲人,当然答应,左仲仪立即吹哨,丁幻怔忡带惧掠来,忽见仙子,仍觉浑身难安,但在主子介绍拜礼后,勉强露笑容回应。实是不解主子如何能把女毒婆变成祖母,忒也厉害,然见仙子认真传授,不敢多心,一并学着毒方妙药,待有空再问状况方是。
  如此过得一日夜,左仲仪、丁幻终将千味药物配法全数学会,尤其种种味道,丁幻更是在行。
  是日已飘起瑞雪,朵朵纷飞,别有美景。
  九毒仙子知分手时刻已临,遂向二人说道:“该学的都己学会了,该授的亦已授毕,我别无牵挂,你俩可顺势下山,将我所学,用以济人。”
  左仲仪感伤道:“愿留下多陪姥姥几天。”
  九毒仙子笑道:“不必了,趁瑞雪封山之前,你们早走,否则封了雪,断崖变滑,恐非三天数日可出得了峰,我则习以为常,日后有空再来不迟。”
  左仲仪颔首:“那让仲仪孝敬您一餐再走。”
  九毒仙子笑道:“你倒孝心,也罢,就此说定。”
  左仲仪大喜,和丁幻拜礼后,立即奔往附近猎回山鸡、鲜鱼及山笋、嫩菇等物,随即升火烤煮,两人曾经浪迹天涯,虽无餐厅大厨手艺,然就地取材功夫却也不赖,一道涂了黏泥烧烤之叫化子鸡烤得香喷可口,竹筒姜丝鲜鱼汤别具风味,香笋、嫩菇清炒白切皆甚爽口。
  仙子凑兴拿出收藏已久之花酿美酒,三人吃得津生兴致,甚为畅喜。
  直到未时将过,仙子始道:“时候不早了,两位已该下山!”难舍中已下逐客令。
  左、丁二人亦知冰雪封山,夜行不妥,遂拜礼道别。
  仙子道:“此处已非隐秘,姥姥将把存药移往第九峰迎露崖洞中!”伸手指出目标:
  “届时你们需要再去寻找。”两人双双应是,仙子遂再送客半里,双方始依依不舍分手。
  仙子纵以为自己已堪破生死玄关,然离情依依下竟尔感伤起来,喃喃说道:“有了亲人反而牵肠挂肚么?……”瞧得左仲仪背影已失,怅然中忽而清醒,自嘲一笑:“应是上天恩赐,该庆幸才对!”心情已调适过来,不再留恋,返回峰洞后,立即搬移所有药物至第九峰,并闭关封洞,与世隔绝。
  此后瑞雪不断,封去尖峰,再也无人见着仙子踪影。
  左仲仪和丁幻甚快退出九仙峰。
  两人仍缅怀仙子,回首拜礼不断。
  尤其左仲仪似知仙子大限已至,此去将成永别,故拜得深情,两眼且含泪。瞧得丁幻莫名,道:“日后再见不就得了?怎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左仲仪道:“姥姥大限恐至,否则不必急着传予你我秘法。”
  丁幻一愣:“当真?!”顿觉不敬,“那是该拜了,她倒自在,瞧不出丝许垂死悲伤……”立即合掌虔念着:“姥姥长命,多活几岁,纵使去了,亦希望您早日升天。”
  和左仲仪终又下跪叩头,以示虔敬。
  拜礼过后,丁幻始道:“药方已求着,是回中原,亦或去探敌军阵营?”
  左仲仪道:“刘姑娘之毒已轻易可解,应不碍事,那狼魔禄鼎天不但危害大清军队,且对苗民亦手段残忍,趁现在瑞雪未封之际,咱去探采状况,若有机会,把他收拾,若无机会,亦将各叛乱土司阵地给标出来,明春大军一到,自可目标清楚,攻其不备,大功可成。”
  丁幻喜道:“和爷您作战,乃属下最爽快之事!”
  左仲仪瞄眼:“你有虐待狂么?”
  丁幻笑道:“非也,那是股千军万马无敌气势,属下是享受,并非虐待。”
  左仲仪笑道:“经你一捧,我倒是轻飘飘了。”
  丁幻笑道:“爷是地下大将军,太上皇,杀敌去吧!”
  两人信心十足,潜往苗军阵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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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狼 魔
 
  潜行三日夜,已将叛乱土司地盘一一标出,位置不出成魁所言,以长寨、九股河、清江河等地为最大区域,每每一条河床,一隐秘山洞,森山林寨即伏兵上万,难怪清军屡征无效。
  左仲仪经验丰富,不只标示位置,且潜入险处,将河沟、山涧、瀑布、险崖、险洞、伏兵数目等尽可能标得详尽,以便日后运筹帷幄能更准确,少受损失。
  两人能深入至此,全拜身手高强之赐,叛军始终未发觉,纵使发觉亦被灭口或受丁幻冒充功夫给蒙骗,一路探来始终顺利。
  第四日已抵哀牢山脉,气氛突显诡异,土司正规军已减少,反倒是穿着毛茸茸狼皮怪家伙增多。
  两人知已进入狼魔禄鼎天地盘,更为小心潜去,掠攀三里后,忽见一山寨,内寨以岩块砌成,外寨则以尖竹尖木布成,不少竹尖刺着骷髅头,藏于森森林中,甚为可怖。
  两人亦发现,除了穿狼皮守卫外,另有套着狼头之较高级干部四处巡逻。
  丁幻道:“或可冒充狼头人潜入一探究竟。”
  左仲仪虽颔首,却皱眉道:“血淋淋,腥味必重!”
  丁幻笑道:“哪有血淋淋,早应烘干,否则必烂,不过腥味倒是有的,咱学了不少灵药秘方,用它去腥并不困难!”
  左仲仪道:“边走边瞧!”
  两人遂潜往左侧靠崖处,从高崖攀去,守卫较少,不易泄行踪。
  及至近处,果然崖顶只有零散数名守卫,两人以壁虎功贴壁伏上,待攀至崖顶,趁守卫转头之际,闪身快速飞窜入堡,守卫但觉眼花,虽有查探,却哪能探着如此绝顶高手踪迹,自嘲一句见鬼了,只顾向外看守。
  两人既已潜入敌寨,立即摸往附近竹制营房,终见四名戴狼头干部行来,看似换班,正准备卸装,两人评估后,干脆偷袭。左仲仪连扑三人,丁幻负责一人,身手干净俐落,利刀闪去,直截咽喉,且掩其口,四人怎是敌手,一一受袭毙命。
  两人合力将四人拖往营房床铺底下,并脱得两件狼衣狼头,准备戴上,左仲仪终嫌味道难闻,要丁幻倒出药水消毒,始敢戴上。
  丁幻道:“要是分散,如何分辨?”
  左仲仪但觉有此可能,道:“把狼牙弄黑,一时间未必让人发现。”丁幻同意,遂拿出易容药物涂去,四颗狼牙泛黑,两人方能辨认。
  待学得简单手语后,两人始敢往外行去。四处窥瞧下方知城内另有一座小山峰,峰崖挖了不少山洞,最顶处则为平台,置有火炉,熊熊烈火直掠,看来应是狼魔藏身处。
  山峰前则设百丈石台,居中置有行刑木架,四周亦有火炉,只是未若峰顶那口巨大,火势掠烧不断。
  忽闻城门乍开,百余狼军队押着数名人犯进门,么么喝喝,直往刑台行去。
  左仲仪已见着三男一女,全是苗人装扮,男者两人中年少年一人,女者二十上下,披头散发,不知美丑,四人皆上镣铐,行来列列沉响,十分狼狈。
  人犯方抵行刑台,忽见数名狼头干部发出奇特狼嗥声,终引得山峰众人联合嗥叫,一时全寨陷入疯狂,左仲仪、丁幻且跟着鬼叫几声应景。
  忽见山峰大门开启,十数人推着下半截为轮车,上半部为石造巨椅,一披头长发老狼人威凛坐镇椅上,其不断冷笑,狼牙森森见光,让人瞧来甚不舒服,然众手下却若见着神明,欢呼更炽。
  左、丁二人已认出此人即是狼魔禄鼎天,原以为对方只是狼牙较长罢了,怎知脸貌更像狼王,利眼森森,好生恐怖。
  丁幻暗道:“扮的倒是顶像。”
  左仲仪却认为物以类聚,和熊混久了可能变熊脸,和狼混久了则变狼脸,并未疑惑其有易容。
  狼王左侧则为中年妖艳美妇,应是禄桂娘,为右侧二十余岁,竟也长有狼牙之禄万钟。
  禄万钟眼细鼻塌,不若狼魔杀气腾腾,然却抹上一股戾气,不可一世。
  人犯已绑妥。
  一狼头干部奏道:“墨江叛乱土司带到,请狼王行刑!”众人一阵么喝。
  禄鼎天冷森道:“胆敢串通满清走狗,背叛我族人,只有死路一条!”话声未落,身形突地掠扑过来,相隔二十余丈,竟尔一扑即至,露出高强轻功,徒众则认为狼神显灵,欢呼不断,禄鼎天瞪向那土司,二话不说,狼爪猛地扣去,抓碎其咽喉,血液喷涌而出,禄鼎天张手即承接,随即送往口中舔吮,动作状若野人,却引来群众欢呼。
  左仲仪、丁幻见状欲呕,邪魔手段的确可怖,正待考虑是否救人之际,禄鼎天手法却甚快速,尽往另两名男人咽喉抓去,抓得鲜血喷涌,毙命当场。左、丁二人更骇,群众更显激动。
  禄鼎天还想收拾那女子,然拨其乱发,见其姿色不错,喝道:“带走!”过来两名狼头干部,硬将那女子拖往内洞,今夜将难逃蹂躏,明日照样受死。
  禄鼎天行刑完毕,吼向众人:“背叛狼神,只有死路一条!砍下他们脑袋,丢至叛乱分子妖寨!”群众蜂涌而上,竟尔当场将人犯肢解,串着人头四处游行,情绪已被引至最高潮。
  禄鼎天始在接受欢呼中掠回巨椅,准备回返内洞。
  左营房处忽有人喊道:“不好!有敌人埋伏,杀了狼头领!”数人扛着尸体快速奔来,吓得众人激情全无,换来疑惑不信。毕竟在狼神庇护下,怎可能发生此事?!
  禄鼎天亦是一愣,随即咆哮:“谁敢造反?派出狼犬给我搜!”此无异对其神威一大挑战。立身而起,亲自主持搜捕工作。
  赫见右侧山洞洞门掀开,百余只狼犬尽往人群冲去,声势浩残。
  左仲仪、丁幻暗惊,没想到如此快即泄身分。两人顿有默契,将仙子所留异药往身上拍去,如若狼犬闻不出而过关即了事,若过不了关则直扑狼魔,能宰则宰,不能宰则另寻机会开溜。
  心念未毕,狼群已冲来,嗅着两人不放,吱吱嗤嗤,闻不出是何味道,然因数犬停留,终引起注意,丁幻灵机一动怒斥:“还不到隔壁闻去!”狼犬竟然惧于淫威掉头即走,疑惑者反而改为尊敬,原是能喝退狼犬者,身分已是上三级,足可住进峰洞者,当然是上司。
  左、丁二人暗道侥幸,灵药的确不差,一劫又过。
  狼犬快速搜遍全场,并无收获。
  禄鼎天但觉神迹恢复,喝道:“定在外围,往外搜!”手下得令,开启大门,狼犬拚命冲去。禄鼎天再次么喝:“谁敢犯天神,杀无赦!”强势耸动下,群众情绪再起。
  喝声连连,禄鼎大这才甘心陪着禄桂娘母子回返内洞去了。
  行刑祭典仍在进行,嗥声震天。
  左仲仪、丁幻配合跳喊着,终往内峰靠去,寻得机会,潜入内洞,趁乱之际,直登高处。
  里头宛若蜂窝,通道遍处,确可藏得大军。两人志在狼王,故仍深入顶层,然却有守卫把关,暗闯不易,正绞尽脑汁之际,已发现下层传来铁炼拖地声,左仲仪暗喜:“会是那个女囚犯?!”顾不得多想,和丁幻埋伏通道秘处,不久果然见得两狼头干部拖着女囚行来。
  由于女囚双腿已软,走的甚是缓慢,炼铐拖地声响甚脆,足以盘算距离,忽见对方已近,两人一左一右猛地突袭,硬将狼头干部死穴截中,取其性命,左仲仪连同女囚点昏,免其惊吓而出声。
  两人一击成功,由丁幻扶住女囚,左仲仪将尸体藏于右侧暗处,始再扶向女囚,连穴道亦懒得解,如此扛起来较方便,登往上层掠去,遇有守卫挡道,只顾把女囚一抬,立即过关。
  两人顺利闯至高台,只见四处宽敞,且筑有宫殿,其材质应是石块,工程忒也浩大。
  左仲仪盘算后往宫殿正厅行去,却只见着供奉大狼神雕像一尊,并无床铺,复往左侧厅行去,终见厢房,左仲仪暗喜,扶人而去。
  左侧厅布置豪华,里头设有五厢房。左仲仪盘算后将女囚扶至最里头那间,开门瞧去,红床软柔,正是翻云覆雨住处。
  由于顶层并无守卫,应是最佳伏击地点,左仲仪遂将女囚置于床上,解下镣铐,瞧其脸容,秀中带甜,实不该遭此劫,得极力救她出困方是。为免意外,并未解开女囚穴道,两人则潜伏床下,准备伏击。
  半刻未到,忽觉有人行来,听其邪笑,应是狼魔禄鼎天,他若识途老马直奔厢房。
  推开门扉,见得美女在床,邪声再笑:“等爷幸了你,再送你上西天极乐世界!”哪曾疑惑,立即宽衣解带,脱光身子,直扑女囚,见其昏迷,立即解其穴道,女囚悠醒,赫见狼魔,骇然挣扎。禄鼎天受到刺激,淫欲更炽,刷地一爪撕开女囚,胸脯晕现,任女囚挣扎,他仍强行吻去,准备霸王硬上弓。
  床下两人顿觉呕心,原想较有把握再行伏击,然为顾及那女子可能因此失去贞操,丁幻二话不说,猛地滚出床底,见及色狼背臀即劈,狼魔身手竟也不差,忽觉掌风扫至,诧骇中回脚一旋想反揣丁幻,竟尔将丁幻扫退三步,乐得他冷笑:“如此身手也敢暗算本王,找死!”狠厉虐喝,双掌暴开,十指如勾,若猛虎怒扑,反噬丁幻,存心撕成两半。
  然在其掠扑离开床铺之际,左仲仪已知女囚安全,且见狠魔面向丁幻,背对自己,怎肯错失机会,双掌凝及“波涛断浪”绝世神功,且以十成霸劲怒冲劈去。任禄鼎天武功高强,又岂能胜过左仲仪,复在突袭之下,纵觉背脊生寒却避无可避,叭然一响,背脊中掌,劈得他暴吐鲜血直住丁幻栽扑,丁幻可巧得很,怎肯让他扑着,闪往左侧,复将门板扫来,叭然再响,门板破裂,禄鼎天脑门肿青,跌落地面,狼狈不堪。
  情急中禄鼎天挣扎爬起,厉喝:“何方来路,胆敢暗算本狼神!”见两人仍狼头罩脸,硬是伸手抓去。
  左仲仪岂肯让他喘息,冷道:“去问阎王爷吧!”暴劲再劈,“断浪掌法”一击再击,打得禄鼎天毫无还手余地,节节败退,然其似服下邪丹,虽吐血连连却仍能强抗。
  丁幻见状突地抽出利刀,抹上毒药,趁其跌落地面之际,利刀猛往其命根子射去,禄鼎天骇然后抽,叭然一响,利刀射中命根子左侧,只划破些许表皮,禄鼎天待要庆幸,岂知利刀含毒沾血即腐蚀,眼看下体滴血水,骇得禄鼎天脸面抽扭:“你敢用毒?!”
  话未说完,丁幻又是数支毒针射来,直中其大腿、腰腹,疼得他四处打滚,显然已撑不了,急往外爬去想求救。左仲仪岂肯给他机会,欺前数指截其穴道。
  禄鼎天终难行动,泣声求道:“放过我,要什么都给你们!”
  左仲仪冷笑:“你不是神么?大狼神,无所不能,怎要求救?”
  丁幻猛敲其狼牙,立即掉落,冷笑道:“假的,你根本不是狼人!”
  禄鼎天泣声道:“我不是,装狼神只是想吓他们……”
  左仲仪冷道:“吓人,也要自己喝人血,吃人肉?”
  丁幻冷道:“还奸淫女孩!”
  禄鼎天泣道:“我错了,大侠饶我一命,狼帮财富女人任您取!”
  丁幻斥道:“还把女人当货品!”一个响头又敲得禄鼎天骇疼厉叫。
  峰下已传来守卫骚动声,左仲仪但觉禄鼎天有意暗自通知手下前来救人,冷道:“你作恶多端,只有死路一条!”伸手欲截其死穴。
  禄鼎天见老命难保,又想拚命,厉吼:“跟你拚了……”话声未完,双手方举起,丁幻恼怒下,一刀砍划破其咽喉,吓得禄鼎天喉头吱咕吱咕直涌鲜血,双手拚命搂去,浓血仍渗流不停,两眼骇厉嗔裂,亟欲吞噬两人,且不甘心就此死去,然已回天乏术,挣抽几下,终倒地毙命。
  外头守卫已奔至殿厅外,狐疑叫着:“禀狼神可有状况?”厢房甚深,隔去不少声音,外头听来似有打斗,然却非惊世骇俗,守卫纵有天大胆子,在末证实之前,怎敢擅自闯入。
  丁幻学得禄鼎天狂妄口吻,喝道:“没你们事,贱人作怪,我修理她,快滚!”
  守卫怎知心目中天下无敌之狼神会遭不测?直觉上仍认为狼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且修理女人乃是常有之事,只不过此次叫得较激烈罢了。在既得回应下,守卫恭敬拜礼应是,乖乖退下。
  丁幻嘘气道:“狼魔确有无上权威,顶管用。”
  左仲仪道:“还是快溜,守卫好暪,却未必能瞒过妖女禄桂娘,她若到来,麻烦多多。”
  丁幻道:“是该走了!但那女子……”
  左仲仪道:“不能见死不救,一起带走!”抽起地上利刀,砍下禄鼎天脑袋。
  丁幻诧道:“死了还砍?”
  左仲仪道:“邪教用邪法,将狼魔人头挂于城墙,必让他们受到极大打击!”
  丁幻颔首:“有道理!”随又寻回假狼牙替他装上。复以禄鼎天衣衫包裹,挂在自己腰际。
  收拾人头后,两人始步往女囚。对方躲在床角,衣衫虽穿妥,却仍穿胸穿背,只能抓紧床巾罩住。忽见两人迫近,骇然厉叫:“不准过来,否则我死!”手中已多出一利针,准备刺太阳穴。
  左、丁二人诧愕,这才知狼头罩未曾拿下,两人相视一眼,终把狼头罩拿下。
  左仲仪道:“姑娘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丁幻晃着人头,道:“狼魔人头在此可为证!”
  女囚这才醒神过来,悲心乍起,抱头恸哭。
  左仲仪道:“别哭,咱没什么时间,得立即走了,你叫何名字?墨家人么?”
  女囚终强忍悲恸,啜泣道:“我叫墨瑛,刚才在山下被杀的是我爹……”想及悲惨事又想哭,但坚强忍住。
  丁幻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好好活着。我们要把你再铐上,你且装成病恹恹,和方才一样带你出去。”
  墨瑛会意,深深点头。
  两人遂找来手铐脚镣,仍将其铐上,只是未上锁,至于衣衫虽烂,却也不能里床巾,幸墨瑛只顾往前缩,可掩去前胸免于走光。至于背部则由他去了。
  弄妥后,两人戴上狼头面罩,扣紧墨瑛,直往外头行去。见及那口大铜鼎,左仲仪突地搬倒,燃油渗流四处,火热渐渐漫延。
  丁幻诧道:“现在烧恐太快了。”
  左仲仪道:“从上往下烧较容易,何况有墨姑娘,我们已无其他机会。”
  丁幻道:“是极是极!”不再多说,两人扛着墨瑛快速奔往下方石梯。守卫见着,诧道:“这么快?!”直觉狼王从未如此快速办完事。
  丁幻冷道:“是快是慢去问狼神!”不肯停留,错开守卫,快步移去。守卫虽狐疑,然要他去问狼王,借十个胆也不敢。
  只要突破最上层守卫,下层关关好处理,三人不到半刻钟已抵峰底。此时忽闻峰顶轰然巨响,火势冲天。原是那头另置有数桶燃油,以备添及铜鼎,使其火苗源源不绝,然因铜鼎倾倒,燃油四溢,终烧至油桶,形成爆炸。
  轰声乍响,震轰众人,随见燃油渗往下层,烧死不少守卫,登引起恐慌,有人喊着快救火,有人喊着不好有奸细,更有人喊着敌人已攻进来,人员四处乱窜,慌乱不已。
  左仲仪、丁幻甚快潜至城墙,乘乱之际攀掠而出。及至尖竹阵区,丁幻始将禄鼎天人头砸上去,串在空中颇为醒目。
  随后三人潜至附近山林,且伏于高处摘下狼头罩,回头探瞧狼寨,只见山峰火势熊熊,狼人四处乱窜,显然损失不轻。
  这且事小,忽地有人喊着狼神被杀,抱得禄鼎天头驴乱窜,终引起莫大恐慌,城门乍开,逃兵连连。
  左仲仪这才安心不少,道:“除了狼帮,收伏云南指日可待。”
  墨瑛泪水已流,心头感激两人已替父亲报仇。
  丁幻这才想到其手脚仍挂镣铐,立即将她解开,安慰道:“别哭,人死不能复生!”
  墨瑛突地跪向两人直磕头,泣声道:“多谢恩公搭救,墨瑛愿终生回报!”磕得脑门叭叭响。
  丁幻赶忙扶她,道:“别磕啦!我们已收到,你走吧,别再让狼帮逮着。”
  墨瑛已忍住哭声,磕头亦毕,然却未动身离去。
  丁幻一愣,道:“你没地方去?”
  墨瑛道:“我爹已死,兄弟亦亡,墨家寨也毁,无处可去。”
  丁幻一愣,道:“这这这……”急往圣爷瞧去想求助。
  左仲仪突有想法,这墨瑛甚是坚强懂事,长相也不坏,再怎说亦曾是土司大小姐,若能许予丁幻,岂非十分登对,免得他当真一辈子打光棍。心头暗喜,外表却不动声色,道:
  “墨姑娘既无去处,你便暂时照顾她吧,必要时带回中原,免得她无家可归受欺悔。”
  丁幻大喜:“好极好极!墨姑娘快拜谢圣爷,他是我的主子。”
  墨瑛有了栖身处,心情落定,感激磕头不断。
  随后左仲仪探询下方知墨瑛父亲墨商,乃满清封的流官,却因听令朝廷,不容于狼帮,终被偷袭灭去,墨瑛常在父亲身边,对苗疆情势了解颇深。左仲仪问得几处敌方要寨,且请她带路探去,终发现藏军,立即标示下来。
  如此再探三日,云南敌对叛乱土司已掌握七成以上,自可为明舂征战做最佳攻击策略,两人遂感谢墨瑛,她总是靦腆认命回应着,在得知圣爷乃中原红顶之人后,她已知从此将安全无虑,笑容渐开朗,丁幻亦觉救得此女,畅快不已,至于婚配一事,他从未想及,纵甚喜欢,总把墨瑛当妹妹看待。
  左仲仪并不急,丁幻忠心,只要命令一到,岂有不从之理,且墨瑛认命性格,必定水到渠成,他等着伺机而动。
  苗疆事了,三人始取道回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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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圣 喜
 
  六日已过。
  左仲仪、丁幻、墨瑛已抵福州。
  墨瑛虽曾至中原。然那已是童年情景,此时瞧来,处处透着新鲜,左仲仪有意撮合,遂令丁幻陪着墨瑛四处逛逛,准备办年货添衣物好过年,毕竟只剩刘光霞解毒一事,毋需再劳丁幻帮忙。
  丁幻当然窃喜,遂带着墨瑛离去,小俩口经过十余日交往,已感情交融,说笑常欢,倒让左仲仪放心不少,然想及刘光霞,心绪仍紧,取了方向,直往福禄巷,金雅堂行去。
  左仲仪前往苗疆取药,一趟下来已耗去二十余日,等得青逸飞、刘吞金穷慌张,毕竟身入险地,未曾回讯,实让人焦心。
  刘吞金原想若一月未返,即亲自前往苗疆走一遭,谁知喜讯竟然传至,左仲仪乍现中门,刘吞金激情迎接,急道:“可找到药方?!阿霞有救么?”
  左仲仪笑道:“得救了,药方已到,快快去准备几坛陈年老酒!”
  刘吞金道:“要以酒引药?”
  左仲仪笑道:“不错。”
  刘吞金喜道:“行!”登往西院酒窟掠去。
  左仲仪则往后院行去,穿过回廊、花道、桂林,终至金玉轩,已见得青逸飞陪着刘光霞玩及扑彩蝶游戏。已近冬季,根本无蝶,两人却耍得见模见样。
  忽见心上人回来,青逸飞终嘘喘大气:“总算见了人,再不回来,我可要变成家家酒女王了!”
  左仲仪歉声道:“辛苦你了。”
  刘光霞突见爱人,欣喜飞奔过来,笑道:“仪哥哥你去哪?蝴蝶都到哪去?快帮我找出来!……”
  左仲仪笑道:“天上去了!”未等地回话,一指将其点昏。
  青逸飞吓着,赶忙扶来:“你怎忍心弄倒她?!”
  左仲仪道:“你不嫌累?怎不让她休息?”
  青逸飞道:“睡久了也不好……,不管啦,药方可带回?”
  左仲仪笑道:“说出来准笑死你。”
  青逸飞眉头一跳:“啥秘方?!”
  左仲仪道:“姜酒一大坛,让她醉上一夜,毒性自解!”
  青逸飞诧道:“当真?!”
  左仲仪道:“当真。”
  青逸飞终自我解嘲笑起:“早知如此,也不必受此折磨!也罢,天注定,躲也躲不了!”
  忽见刘吞金抱着两大坛陈年女儿红奔来,笑道:“女儿红到,嫁女儿啦!”话中有话,喊来甚爽心。
  左仲仪故做不知,要青逸飞将刘光霞扶进轩房,不想让刘吞金发现美酒可解毒,故意弄些人蔘、甘草之类无伤大雅药粉予刘光霞服下,随即接过女儿红,除去封泥,一劲儿往其嘴中倒去,刘光霞虽昏倒,在催迫下仍咕嘟咕嘟吞饮不断。
  刹那间吞掉大坛酒,瞧得刘吞金直皱眉头:“药引要那么多酒?”
  左仲仪笑道:“说不定另一坛仍得用着。”
  刘吞金干笑道:“只要有效,多几坛也得灌……”
  三人瞧着刘光霞脸容变化,其实瞧习惯后,刘光霞并非丑得天地难容,其亦眉清目秀,鼻梁悬挺,上半脸瞧来仍佳,唯那血盆暴牙一摆,确是破坏美感。
  左仲仪忽有奇想,哪天把她那副暴在嘴唇外头之牙齿给拔下几颗,然后校正为常人状,说不定变成性感美姑娘呢?
  经此幻想下,越瞧越是顺眼,左仲仪但觉有机会倒可试试。
  忽见刘光霞脸面渐渐飞红,似在梦呓,左仲仪这才伸指解其穴道,刘光霞恢复知觉,张开眼睛乍见左仲仪,诧道:“是你?!”
  左仲仪干窘一笑:“是我……”
  刘光霞急于退缩,然却被青逸飞接住,急道:“刘姑娘别怕,左大哥在替你解毒,待会即好。”
  刘光霞怔道:“我中毒?我真的中毒?!”突地呵呵笑起:“中毒竟然那么舒服!”
  想舞想飞似地手舞足蹈,随又觉得受制于人,挣扎喝道:“不要抓住我,让我走啊!”
  突地悲从中来抱头痛泣,复又吵吵闹闹,弄得众人不知她是否已清醒,亦或醉酒,耍起酒疯。
  刘吞金瞧来甚是不忍,道:“霞儿忍住,待你痊愈就可嫁给左仲仪,他答应娶你啦!”
  刘光霞斥道:“我不嫁,谁都不嫁!”抱头又哭。
  左仲仪轻轻一叹,抚其秀发:“不管如何,坚强点,先挨过这关再说。”
  刘光霞泣道:“我不要听,走开,通通走开,不要靠近我——”至此三人已觉她非发酒疯,恐已苏醒。
  刘吞金亦喜亦忧,喜者女儿已恢复正常,忧者她脾气硬,届时若真的不嫁,岂非又坏好事,闷在那里不知所措。
  左仲仪只能轻叹,对方的确受尽委屈,岂是一场悲泣即可舒解,且此错误却是自己所造成,自责不已。
  青逸飞暗叹,道:“你俩暂时回避,我来劝劝她。”
  两男知趣,回避外头去了。
  刘光霞仍泣声不断:“你也走开,我不想见任何人!我是丑八怪,扫帚星,不要理我……”
  青逸飞道:“你一点也不丑……”
  刘光霞斥道:“胡说!你走你走!”
  青逸飞但觉失言,毕竟她已自认丑相,此时说她美,反而是讽刺,得尽量避提此类字眼,心念转处,叹道:“你误会圣爷了,打从火焰岛开始,他即对你有情,后来乃因你爹逼婚,他才反弹,否则早娶了你,也许你会认为那非真爱,而是因恩情而受迫,然又能如何?
  许多感情皆因结合后再慢慢培养出来,圣爷先前可能稍有受迫,但后来却因你的善良而真的喜欢上你,你在上海开店,他也在外头偷偷窥瞧,你落难五仙庙,他拚命把你救出来,你中了迷心散,他亲自深入苗疆为你取药,哪项不是出于自愿?甚至他还亲自向你爹求婚……”
  刘光霞悲切:“不要再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认定自己丑八怪,谁会向她求婚?
  对方只不过哄骗罢了。
  青逸飞认定此时非说清楚,否则日后更不妙,道:“此事千真万确,不信可向你爹证实。”
  刘光霞仍摇头直泣:“我是丑八怪,没人要的,不必再说了,求求你,让我静一静……”
  青逸飞喝道:“你先前倒追男人勇气哪去了?老实说圣爷是有情有义之人,他因先认识我,才不敢娶你,后来我想通了,决定接纳你,那不是同情,也不是分赃,而是真的被你种种所打动,原谅我先前自私,女人哪有不自私者,但我好不容易才突破此关卡,看在我已陪你煎熬近一月光景分上,请别再因美丑或自责来折磨你自己和大家,请从头清楚想想,如若你真的仍认为无法接受,那就坚强选自己该走的路,我们也绝不再打扰,哭泣不是办法,日子总得要过,我出去了,希望下次回来,能得到你真正答案,毕竟以前你比我大方且有智慧,必能走出悲情!”说完拭去刘光霞泪痕,二话不说已步出轩房。
  刘光霞确实被喝得诧愣当场。她未想及青逸飞竟会发飙,且斥得句句似针似箭,刺中自己心灵深处,不错,自己以前是大胆者,竟想以丑女倒追俊男,纵使遭受严重打击,然当真失败了么?亦或自己自艾自怨断了可贵机会?如若照青逸飞所说,乃她私心作梗,圣爷始不敢答应这门亲事,那岂非是对青逸飞之守信守诺,是个有情有义者。而现在他俩竟然同时出现,并提及婚事,显然非假,青逸飞应是同情自己而有所牺牲,然左仲仪会当真爱上自己么?
  “不可能!”刘光霞突地冒出此句,认定圣爷条件如此上乘,怎会爱上丑女?纵有善良贤慧等借口,然仍同情居多,但又能如何?自己如此条件下,怎能巴望男人爱的死去活来?
  自己以前岂非打着先嫁过门再慢慢感化之想法,始敢大胆展开追求?如今为了一次打击,全变了调,走了样,实非坚强之人。然还要接受挑战吗?感情路子走来何其痛苦,自己恐无法再接受另次更严重刺激。但放弃此机会,一生将沉沦万劫不复之境,何其悲情啊!
  刘光霞挣扎不断,脑门一幕幕掠过和圣爷交往情景,那是充满喜悦、挑战、刺激、温情、牺牲,以至于后来之失望、背叛、痛苦、悲伤……随又幻起和左胜超种种,那更是龌龊欺骗狠毒,对方竟为了巴结父亲进而使出种种卑鄙手段,甚至将自己囚入五仙庙地牢……还是左仲仪救了自己……
  刘光霞猝地幻起,马车受击,左仲仪赶来救人一幕,甚至依稀记得他来看自己,而自己却倒入他怀中一事,对方是疼自己的,且逗着自己玩耍,看来当时自己真的变白痴而要青姑娘照顾至今……,还有现在嘴巴仍有人蔘、甘草味,分明证实一切……
  刘光霞终悲情一叹:“青姑娘的确尽了力,怎可再让她负担,至于那男人或许真的想娶自己了……。”想及婚事,脸面竟然发热,此原是毕生想祈求者,此时却窘困难安,直道不可能,又惊心动魄盼望着,挣扎中,竟尔自行找来另坛女儿红,咕嘟咕嘟直灌,心想醉它一场,待清醒后再做抉择。
  终于她再次醉倒,然醉梦中已充满郎情蜜意美妙情景,不再自艾自怜,甚至化身漂亮仙女,翩翩而舞……
  外头三人牵肠挂肚地等待结局,谁知突闻酒坛碎裂声,三人乍惊,快速奔入,发现刘光霞再次醉倒,各有反应。
  刘吞金叹息:“她恐怕还在挣扎,我得劝劝她……。”
  左仲仪亦叹:“恐是刺激太深,日后再说吧。”想避开此处。
  青逸飞却有不同见解,暗道刘光霞已不再哭泣,应是把自己方才所言已听进耳,待醒来后,自有决定,且此决定恐也不差。道:“你们到外头喝两杯吧,我来照顾即可。”
  两男终再退出。
  青逸飞不堪等待,运劲替刘光霞逼出酒气,一时辰未到,醉女终于幽幽醒来。
  忽见青逸飞,刘光霞诧道:“你怎在此?!”
  青逸飞凝目道:“正等你答案。”
  刘光霞这才回想种种,终窘红脸面:“都已如此,我还能如何?如若圣爷要了,你也不嫌弃,我还能嫁予谁?……。”
  青逸飞登时激情抓着双手:“这才像原来的刘光霞!”猛地欲转身奔去:“我去通知那冤大头。”
  刘光霞急道:“姊姊慢来!我仍不习惯!”脸面更红。
  青逸飞终止步,捉笑道:“害臊呢?也罢,自然发展便是!”
  刘光霞感激一笑,随即询问近日种种,青逸飞说个清楚,刘光霞方知左仲仪受如此之巨之折磨,于心不忍,终鼓起勇气,亲自步出轩房,向八角亭喝闷酒之男人道歉。
  左仲仪乍见对方恢复往昔态度,心下大喜,直道没关系,值得,送来一杯酒,敬得刘光霞笑靥已露。
  刘吞金见两人前嫌尽弃,击掌直道妙哉,随又追问女儿何时要嫁过门。
  刘光霞纵是大胆,此时亦窘透耳根,反斥道:“我的事,不必你管!”怎敢停留,招着青逸飞,双双掠逃而去。
  刘吞金见状黠笑道:“圣爷从今以后有得受了,齐人之福难享啊!”
  左仲仪苦笑道:“那又如何,既已碰上,只有撑着,谁叫我事业多,得多生儿女多照顾!”
  刘吞金呵呵笑道:“是极是极,多子多孙多福气,可得替我多生几个,金帮也要传宗接代!”
  左仲仪乘机道:“不知合作一事?……”
  刘吞金喝道:“岂只合作,乃合并,事业是女儿的,全当嫁妆啦,呵呵,比起千万金更多吧!”
  左仲仪道:“那海帮是否并了?”
  刘吞金道:“看着办,包天星是海盗底,变数甚多,我倒觉以合作方式恰当。”
  左仲仪衡量后说道:“金帮和海帮暂时以合作方式处理,商场上也有虚张声势一招,若全以圣帮之名经营,好像独门生意,想抢进门者即多,但若表面仍为金帮、海帮、圣帮三强鼎立,他人顾及已竞争激烈,必不敢再投入经营,实则咱三人共享利润,仍是独占事业。”
  刘吞金恍然:“懂了,若开一家银楼,他人总想竞争,开在对街,但故意开十家,他人必不敢再加入,纵要加入,也得寻至它处!”
  左仲仪颔首:“正是此意。”
  刘吞金道:“依你!”
  左仲仪实则考虑金帮徒众和海帮差不多,好不到哪去,若贸然合并,恐生经营文化差异,故提合作方式,如此既可慢慢调教金帮弟子,又可照应安抚海帮,轻易可解决此事。
  刘吞金笑道:“老实说,我和海帮聚了船,原想抢生意,谁知光载货,填不满船只,停在码头一大排,似是好看,实则苦哈哈,你正巧可为我们解决此事!”
  左仲仪岂会瞧不出来,笑道:“已有盘算,三方已合作,船队立即成形,生意当可扩展,届时海船外帐得请阿霞负责,她顶行!”
  刘吞金笑眯双眼:“当然,当然!”有女管帐百无一失,合作妙招百利无害,笑的更甜,道:“对了,你得称我为岳父泰山大人啦!”
  左仲仪道:“私底下当如此,但商事上仍似金爷称之,因商场讲究响亮字号,只有‘金爷’可响亮,从未听过‘岳父’两字响天下,它只适合在家中。”
  刘吞金颔首笑道:“有道理!家响、外头也响,不过我现在较喜当岳父,婚事快快办了!”
  婚事已在三天后于金发号船上先小规模举行。
  毕竟圣爷娶妻,何等大事,岂可草草了之,然在拗不过刘吞金纠缠,和考量安抚刘光霞情绪,左仲仪始同意在此先行成婚,待日后回到圣帮再举行正式婚典。
  除了左仲仪娶双妻外,丁幻亦在主子撮合下一并娶得墨瑛为妻。
  两对夫妇五新人顿成注目焦点。
  然当时并未铺张,只邀得海帮掌门包天星观礼,且只席开十桌,宴请分舵经理级以上干部。除了考量只是权宜婚庆外,左仲仪的确仍未调适一美一丑双妻同步拜堂之窘境。
  光是十桌客人已是表面恭喜,暗地里则品头论足,黠言侃虐者居多,如若天下成千上万贺客参与,那还得了?
  酒席上吱吱耳语,抽眼掩嘴者比比皆是,让左仲仪瞧来不是滋味,暗下决定,正式婚礼时,必将刘光霞暴牙给修理修理,还她一个正常脸孔,免受人揶揄。
  刘光霞早料着此景,却已看开,自己原即非以美色嫁人,理当表现贤淑聪慧一面,对于吱吱耳语皆一笑置之,仍尽新娘本分,该静则静,该敬酒别敬酒,绝不让丈夫为难。尤其见丈夫似已招架不住,立即怂恿青逸飞出面处理。
  毕竟青逸飞美绝容颜,天下少有,这一现身,总让酒客惊艳,进而有了平衡论调——圣爷总算另有个美娇娘压着,不算太差。
  青逸飞亦识大体,只顾小心翼翼行事,免抢了锋头,让刘光霞难堪,故两女互让下,两人显得格外安静。
  幸好另有丁幻、墨瑛一对宝可供逍遣,掩去不少尴尬。
  墨瑛乖巧认命,有了归宿,笑脸甜美。丁幻娶得娇妻,心花顿放,且极尽讨喜耍逗想替圣爷分窘,已将气氛炒得热闹许多,笑声频传。
  刘吞金只顾炫耀女婿,席上尽情而风光,其他一概视若无睹,畅笑终场。
  婚礼即在热闹、欢愉、互敬以及席客装腔作势,贺中带黠,哄中藏虐下进行着,气氛好生异忒!
  拜圣爷威名之赐,婚事虽低调,然消息仍传出……美妻丑妾绝配天下,江湖笑柄不胫而走,议论纷纷……
  为此圣爷决心修理丑妾暴牙,让其变成大美人。
  他将寻遍天下,国内外名医……
  至于云南战役,已于乾隆元年春正式展开。
  乾隆亲任命湖广总督张广泗为经略大臣,亲征苗疆。
  李卫亦拥百名粘杆处高手相助。
  左仲仪则将先前绘制之敌方地形、兵力布署图交予李卫,让他助及张广泗杀敌。在目标清楚下,果真势如破竹,直捣敌窟,立了大功。
  唯连破长寨、九股河、清水江等地后,仍受阻于狼魔大寨。
  原是狼魔禄鼎天被宰后,已见冰消瓦解之态,然妖女禄佳娘竟情急生智,要儿子扮成狼魔以取代禄鼎天位置,并宣布插在城墙上之头颅并非真正狼神,她当场将头颅狼牙摘下,以取信众徒。终重新获得信任,狼帮始未垮去,且继续四处危害。
  左仲仪听得清军久攻不下,竟为狼帮死灰复燃,立即和丁幻、墨瑛再次深入苗疆,藉墨瑛对苗疆地形之了解,配合数万大军,埋伏于牛骨沟,在布下天罗地网且血战一日夜后,狼帮终全军覆没,冰消瓦解。叛军失去后盾已兵败如山倒,纷纷投降,土司之乱终告平息。
  消息传回京城,乾隆大喜,立即赐封张广泗二等公爵,且将李卫调回身边,再次受重用。
  李卫亦因左仲仪赐军机秘图而立功无数,始对圣帮尽释前嫌,不再故意为难。
  乾隆对在仲仪大破狼帮、瓦解苗军真正势力一事,实是激情赞赏不断,不但亲自修书致谢,且以兄弟相称,两人交情可见一斑。圣帮于官方、商界,甚至江湖地位正式宣告垫定。
  红顶圣爷威名不胫而走。
  然伴君如伴虎戒律,左仲仪始终铭记于心。
  甚至连二次迎娶青逸飞、刘光霞之婚姻大庆,皆不敢通知乾隆,毕竟感情多私心。
  尤其乾隆又是多情种,不得不防……
  唯让左仲仪感到头疼者乃是刘光霞那副暴牙仍成为天下笑柄,名医当真能化腐朽为神奇么?
  红顶圣爷的确头疼、头疼!
  (《红顶记》前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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