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大英雄 第一章 英雄小照 第二章 英雄无类 第三章 英雄气短 第四章 温柔陷阱 第五章 山雨欲来 第六章 八面雄风 第七章 英雄无畏 第八章 英雄之搏 第九章 英雄岁月 第十章 世态人情 第十一章 得道多助 第十二章 福有双至 第十三章 青纱春浓 第十四章 请君入瓮 第十五章 逆旅情潮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狐蛇为侣 第十八章 妾意如绵 第十九章 义动强敌 第二十章 意气发扬 第二十一章 无心之过 第二十二章 众矢之的 第二十三章 除恶务尽 第二十四章 虎穴擒凶 第二十五章 身入龙潭 第二十六章 纵虎归山 第二十七章 功败垂成 第二十八章 来者不善 第二十九章 黄鹤之约 第三十章 平地风波 第三十一章 宴无好宴 第三十二章 先声夺人 第三十三章 操之在我 第三十四章 不战而屈 第三十五章 温柔不住住何乡 第三十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三十七章 除恶务尽 第三十八章 天罗地网 第三十九章 龙困浅滩 第四十章 从容而去 第四十一章 以牙还牙 第四十二章 得天独厚 第四十三章 剑拔弩张 第四十四章 笑谈却敌 第四十五章 擎天一剑 第四十六章 奇峰突起 第四十七章 守成不易 第四十八章 何去何从 第四十九章 祸起萧墙 第五十章 豹隐南山 第五十一章 案中有案 第五十二章 紧锣密鼓 第五十三章 万流归宗 第五十四章 午夜来客 第五十五章 牛刀小试 第五十六章 漫天索价 第五十七章 玉人何处 第五十八章 江上烟霞 第五十九章 月圆花好 妙英雄 第一章 降龙国师 第二章 雨花台上 第三章 美女先锋 第四章 铁令如山 第五章 狼口余生 第六章 雪山之神 第七章 布衣朝天子 第八章 闹市惊龙 第九章 移花接木 第十章 切腹者 第十一章 黄金山谷 第十二章 顾此失彼 第十三章 虎落平阳 第十四章 玉人在抱 第十五章 神功伏妖 第十六章 海上风云 第十七章 伏击 第十八章 挫敌锐气 第十九章 偷天换日       第一章 英雄小照     大英雄通常都是由小人物所扮演出来的。他们看来年纪都不太大,凭着一股血性容易冲动,而且默默无闻;若是他们有了年纪,有了点声名之後,他们就不会做英雄这种傻子了。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一个英雄的。他们多半是武林世家的子弟,他们的祖上、父兄,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成名的大人物了。有家传的武艺绝学,有光荣的侠义传统,当然也必须要有良好的教养。於是,他们只要随便做一两件打抱不平的事,他们的侠行立刻就被传诵开来,成为一个家喻户晓,人人夸赞的少年英雄。   杜英豪却没有这份福气。   有些人是被强迫入了江湖行,被塑造成为一个英雄的。他们多半是一些富家子弟,被送到几个已享盛名的武林宗派里,学会了三招两式,回到家里後,就可挂起某某门人的招牌,然後,他们只要在高兴时,慷慨解囊,济助了一个卖唱的歌女;抓住过一、两个小偷,或是在饭店酒楼里,惩试过一、两个白吃赖帐的混混儿,他们立刻也会成为附近知名的英雄了。   杜英豪也不是这一种英雄,他拜不起师父。去年夏天,他专程到一个很有名的武林老宗师那儿去,表明了倾慕之意,要求收录为门下。那位老宗师的弟子,遍及天下,而且都有了很大的成就,两个成为大镖局中的镖师,两个在大省城里做捕头,五个在外地设馆教徒弟,是当地最有名望的武师。   老宗师家中的屋子很多,练武场也极为宽大,经常住了四、五十位慕名来求学的弟子。   老宗师择徒不严,极少有被拒绝的。杜英豪以为自己这一表人才,魁梧健壮的体魄,一定会被老宗师看中,视为瑰宝,当作光大门户的人迹传人。   那知道,他没打听一下行情,老宗师收弟子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入门时,必须要缴上一笔可观的贽敬;而後,两节一年,以及师父、师母的生日,各视弟子们孝敬的程度,而决定传授的多少。   杜英豪空着手来的。他没钱,老宗师听他说完来意後,倒也不便明白拒绝,只叫他头上顶着一碗水,双手高举,各??着一碗水,在太阳底下脚跨着马步站看匀说这是一项耐力测验,他若能站上一个时辰,碗中水不倾洒出来,就算合格了。   别的弟子入门前也是经过这一道手续的,不过只经过一袋烟的工夫,老师父看过柬封中的银票数额後,就吩咐停止,进行下一步拜师大典了。   杜英豪没把这点考验放在心上。他胳臂粗,力气大,这几碗水在他看来,简直像一张纸那么轻。   这是刚一开始的感觉。过不了多久,他就感到不对劲;因为这正是六月天,日头热的能把人烤焦,而那时又恰好是正午。   还不到一刻工夫,他手中的两只碗已经重逾千斤,两条平举的胳臂酸的像要断了似的,两条腿直抖索;最苦的还是额上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流,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又痒又痛;而且,他喉头更是乾渴的厉害。杜英豪这时才知道学武功的代价是多么的大了。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撑过来的,望望那根记时的线香才去了短短的一小截,他知道自己没指望,不是那块材料。   mpanel(1);   因此,他一口气把三碗水都喝了,因为他实在太渴;而且因为没有人看着他,他把那三个大海碗也带走了,卖给了镇日面店的??掌柜,换了两大碗加料的大卤面吃了,因为他快饿的昏倒了,身上都一个钱也没有。   他原指望看今天被收录之後就有饭吃的,所以昨天离家时,把所有的钱都买了酒菜,款待他的兄弟了。他的兄弟年纪都比他大,但是却没有他的力气大、个儿壮,三、六个人都打不过他,反而要尊他为老大。   他的家乡在一个靠江的大城,他的爸爸是江上摆渡的,亲娘早就死了,继母是码头边西大街尾的暗娼红牡丹,混了大半辈子,想找个归宿,才看中了忠厚老实的社老实,帮着他一起撑那条渡船,照顾那个十多岁的儿子,那知道没三年,杜老实一病而去;红牡丹耐不了寂寞,而且那条渡船也破旧的不堪再使用了;所以,她又回到了西大街的老窝,干起她的老行业。   杜英豪的兄弟们都是码头上的纤夫,搬运苦力。也都是踉杜英豪一起在运河边长大的小伙子;他们甚至於还组成了一个帮,叫“神龙”帮。神龙帮没有帮主只有龙头老大,那当然是杜英豪了。名称是他起的,他认为很有气派,很神气,只可惜全帮连老大在内,也只有五个人。正因为组成了神龙帮,杜英豪觉得不能老是这几个人,他要有点出息,要使人见了就肃煞起敬,所以他才想到要去投一个叫的起字号的门派。有个堂皇的出身。只可惜他的壮怀未伸,手已先酸。喝了那三碗水不打紧,带走了三个大海碗,却实在丢人;虽然是因为肚子饿,没奈何,他无法原谅自己,但决心有一天自己成了个大英雄後,一定替这位老宗师或是他的门人出一次力,解救他们三次大危机,来作为补偿。他把这笔帐记在心里;同时又暗暗在心里高与看,人家没问他的姓名,也没问他的出身来历,所以这件事还没有成为他日後成名後的污点,也不会有人替他宣扬这件丢人的事;否则,我们的杜大侠岂非太没面子了。还有一种人,做的是英雄的事,却不肯居名。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所作所为,可以惊天地、动鬼神,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们是身怀绝技,胸怀高洁的无名隐侠。杜英豪很尊敬这种人,却不想做这样的一个人。他认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仅要有轰轰烈烈的作为,而且也要站出来,受别人的景仰,那样对其他一些年轻人,才有启发教育的作用。看!那就是杜大侠。他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做了不计其数的大事,你以後要学他的榜样才是。杜英豪彷佛听见了一个中年人在教训他的儿子。他还想进一步去为自己创造一两件英雄事迹,只可惜他的幻想力不够丰富,居然就想不起一件足以傲人的伟大事来;因为他的生活太平凡,生活的圈子太窄了。虽然,他曾经把五、六个人打的满地乱爬,但那只是一批码头上的苦力,并不是甚么强盗恶霸,而且打架的原因也只是为了推牌九起了冲突。他自己都知道这种事太没面子,算不得是英雄所为。尽管杜英豪在任何一类英雄里都插不上一脚,但他却比任何一个英雄更像英雄。第一、是他的身材轩昂,看来就有英雄气慨。第二,是他的内心中充满了英雄式的思想,任何一桩类似英雄的作为,他都会毫不考虑的去做。一次,在庙会上,他看见一个小孩爬在一跟高有三、八丈的高柱上拿大顶,练金鸡独立,下面围了一大群人,却没有人上去劝阻。他三不管的爬上去,便把那个小孩子挟在胁下带下来;结果没人感激他,却挨了人家一个嘴巴,打他的是个女人,身高不过三尺,却是个十足的女人。他救下的孩子也不是孩子,都长了胡子了,虽然身高也只有三尺,却是个大人,是那个婆娘的汉子,那是一对走江湖卖药的侏儒夫妇。这个嘴巴挨得很窝囊,他连手都不能回,还得向人家赔罪,但杜英豪仍然认为值得的;因为他爬上那根柱子时,很多人为他叫好。有一两次他几乎失手掉下来,每个人都为他惊呼出声。他落地时,有满场的??声与热烈的掌声,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人们欢迎英雄的方式。第三、是他的名字??杜英豪,就是英雄与豪杰的意思,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原来他老子起的是杜银好;杜老实穷了一辈子,只长了一点学问,就是知道银子是好东西,所以替儿子起了这个名字。杜英豪长大了一点後,觉得银好这两个字太俗气了一点;於是,他改成了音相近同,极具气魄约两个字??英豪。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第四、他有着英雄式的好酒量,喝酒时像牛饮水,大家喝点烧刀子都是用小盅慢慢喝,他都能用碗往肚子里倒,而且能倒上十几碗都若无其事。这种酒量是足以惊人的,难得的是他不会醉。杜英豪能饮而不醉是人所周知的,也没有人怀疑。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也会醉,而且常醉;这人就是他自己。杜英豪的酒量虽不小,但也不能算大。两大碗烈酒下肚,他已经有八分酒意,再添半碗必醉无疑。只是他年纪轻,体力好,酒力发作的迟,通常都是在一两个时辰後才开始;先是吐;继而倒地人事不知。所以“他每逢豪饮之後,必然是借一个理由离开,而且是有要事要离开一、两天;然後,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大呕大吐一阵,躺两天,两天後,他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人前了。第五、……第六十……总之,杜英豪有很多地方都足以成为英雄只是没机会表现。杜英豪认为最遗憾、最窝囊、最说不出口最没面子,而且最不英雄的就是他现在的职业。自从上次在老宗师那儿求收录不成,且又有了偷碗那件糗事後,他就没有意思再回到江边去。他走时很风光。像孙悟空初辞花果山,告别了他的手下儿郎们,扬言要带一身本领回来的。结果,却把人家的大碗也偷走了。他怕人家会把这件事追索出来,虽然杜英豪没有报出姓名,但他的弟兄们却知道他是上那儿去的;再说他没练成本事,也不好意思回去。於是,他只有四处流浪,访求名师,而且要跑的越远越好,只是他的运气却一直不好。有一两个地方的式馆老师倒是看中了他的身架、劲道、力气,愿意留他;可是他看了那些武师教人的几手,觉得比自己还差,自然没兴趣就下了。   还有一处,他去投拜时,正好是那个武馆中的老师父刚开张不久,要借他作个宣扬,当家考较他两手。那位老师练的是小巧阴钻的功夫,还真有两下子,连偷带打,声东击西;攻几十拳,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最後,把他惹火了,拼着再挨一下阴手,劈面还了一招”黑虎偷心“果然,他的腰上又挨了一拳。他皮粗肉厚,连退了五、六步,咬牙忍住了,那位老师父却满脸开花躺下了。谁挨上他那大铁锤似的拳头都消受不了的。这一场拜师自然又是没有结果,但是他的生活问题却得到了解决。他一拳打倒了武馆老师父的事使他小有名气,因而有人慕名来访了。来的却是个熟人,是个叫陶大娘的老鸨子,也是他继母以前的老姐妹,跑码头来到这儿,招了几个姑娘,开了一家”留春院“的妓馆。这是一个新兴的小城,因为有一条山路打通了,使这儿畸形地繁荣了起来,许多的行业都应时而生,妓院踉客栈是必不可少的两大行业。留春院的生意还不错,只不过陶大娘是新来的,经常会受到一些地痞流氓的勒索与捣蛋陶大娘看见了杜英豪,把他请了回去:”小银子,咱们可是老相识了,当年你娘嫁到你家时,我还去喝过喜酒,你总不能看我一个人在这儿受人欺负……。   “   杜英豪就不能拒绝,立刻就自告奋勇的说:“陶大娘,谁欺负你,说出来,我给你出气去。”   陶大娘说了几个名字,也告诉了他几个那些人所在的场所,还叫个人带了他去。   杜英豪一到,那些家伙吓的躲了起来,不敢再出来;可是杜英豪也被绊住了。他找进了一家赌场,要找的士牛李七没找到,却被牌九吸引住了;身上有五两碎银子,他押了两把就输掉了。陶大娘派出领路的毛伙叫徐老九,是个地头蛇,也好赌,自己也输了几把,还出头替杜英豪借了二百两银子。杜英豪推了几条庄,输的乾乾净净。赌场裹押下了徐老九,叫杜英豪拿钱来赎人。   杜英豪事後想想才冤枉。徐老九只是一个窑子裹的毛伙,一个十八流的皮条客,那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借来二百两银子,分明是跟人串通了吃他的。   照说,杜英豪拍腿一走,可以不理这档子事,因为借银子的是徐老九,扣下的也是徐老九,跟他毫无关系;但杜英豪却做不出这种耍赖皮的事,他虽混过世面,却不是无赖,回去向陶大娘借了银子,赎出了徐老九。   陶大娘不要他还钱,只要留下他的人,供吃管住,每月贴他二十两银子,什么事都不干,只管有人来捣乱时挡一挡,有人白嫖时出头要帐。   这等於是妓院的保镖了,那实在是很丢脸,但是他欠了债就得还,杜大英雄不干赖债的勾当。再者,陶大娘那儿没有逼良为娼的黑心事。她那儿的姑娘虽是迫於环境而卖淫的可怜虫,每人却都是自愿的。杜英豪认为保护她们不受欺负,也算是侠义行迳了。在这个理由下,他留了下来,而且还说过,做满十个月,还清了欠债,他立刻就走。   留春院裹有了杜英豪,没人敢来撒野了。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杜英豪闲得全身都在作痒,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才舒服。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这方面,他的运气倒实在不错,他想打架,机会就来了。徐老九匆匆的跑来找他:“杜爷,您快去,菊芳姑娘在路上叫两个人给截住了,还被人打了一顿。”   菊芳是新来的姑娘,瘦伶伶的腰身,白净净的肌肤,两颗大眼睛,一脸的笑,很媚。杜英豪对她没多大印象;他对院里那些姑娘都没多少与趣,虽然有几个在闲时故意来找他搭讪,他却懒的理睬。   这倒不是他瞧不起当婊子的,而是在他的想法中,他的终身伴侣,不但是个跃马击剑的女英豪,也是个美的令人眩眼的女娇娃,至少不是这些庸俗脂粉;再者,他更了解这些风尘中女子是沾不得的。   不过,此刻菊芳受了欺负,他却不能不管,因为他的职业就是保护她们;更何况杜老大生就的侠义心肠,就算一个不相干的弱女子,受人欺负时,他也会挺身而出的。他有打抱不平的瘾头。   匆匆的赶到街上,分开了赶热闹的人群,杜英豪就知道有麻烦了,而且还是不算小的麻烦。   ----------   转自21世纪   doubleads();       第二章 英雄无类     那是两个汉子;一个高,一个较矮,两个人都是满脸精悍,腰裹鼓鼓的,那是别着兵器这是两个江湖人,而且还是颇有来头的江湖武师,比起那些只会蒙蒙乡下土佬的教拳武师们可高多了。   他们脸上没写看字,但却现出一股叫人不可轻惹的神情。   杜英豪心裹有点发毛,但并没有被对方吓住。有些人的武功也许不高,但是却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而杜老大却偏偏就是这种人。   杜英豪走近那两个人时,尽量使自己装点的很神气。他挺着胸,瞪大了眼,像一头待斗的公鸡。   但是对方根本不睬他,甚至於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个高个子一只手仍是抓住了菊芳的头发,另一只手则举高,准备朝她脸上掴去。菊芳一边的脸颊已红肿了,显而易见,她已挨了好几巴掌了。   这个女的也够狠的,嘴唇已破,血水从嘴角流下来,她却不声不吭,只用鄙夷的眼光看看对方。   杜英豪却不能忍受了。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负女人的大男人,而且像这样老鹰抓小鸡般的掴打,那是他英雄原则上绝不容许的事。   杜英豪不是江湖人,他也不习惯江湖上先礼後兵的那一套??明明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冤家,一会儿就要拼个死活了,但在没动手前,双方居然还客客气气的在一张桌上互相敬酒,好像交情深得很似的。杜英豪不喜欢这一套,他认为这是虚伪做作。他要揍一个人时,上去就是一拳,乾净俐落。   现在他就是如此做法,一拳直捣,打向高个子的後背;人到拳到,又快又劲。   那个高个子并不是不知道有人到来。他背对看他,是表示对他的不重视…甚至於还继续掴打菊芳,以显示威风。   他之所以如此托大,是因为看出杜英豪空着双手,没带兵器,而又步伐沉滞,不像有什么功夫的样子。   万没想到杜英豪一句口都不开,说打就打。   这一拳别无花巧,却得於一个快字。快拳必重,杜英豪没有很正式的学过功夫,他的勇力跟出手快速都是属於天赋。那高个儿背上如受大铁槌一下猛击,把他整个人都打的飞了出去,连带他手中所提的菊芳也拖了过去,两个人滚成了一团。矮个子本来还带看一付不屑的神情,嘴角噙看一个残忍的微笑;他知道同伴的造诣以及心思,正在安排一个陷阱。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狠教训,那也是他们引为开心的乐趣。   但忽然之间,情势就改变了。高个子倒地之後,就没再爬起来;倒是被他拖倒在地的菊芳,却从他手中挣脱了头发,狠狠的朝他脸上又踢了一脚。   她是个大脚姑娘,脚上穿的虽是绣花鞋,踢在脸上仍然很重。大个子扭曲变了形的脸上,立刻又喷出了鲜血,血是从鼻子裹呛出来的;这一脚还真着实。   mpanel(1);   矮个子的笑容冻在脸上,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但倒在地上的同伴又使他不能不信足足呆了大半天,他才朝杜英豪冷笑一声:“好,好功夫,朋友贵姓大名?”   对自己能一拳括倒对方,杜英豪倒是有点意外,但他却没放在心上,一拍胸膛:“我姓杜,杜英豪。”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矮个子思索半天,却记不起有这一号人物,但是他仍然笑了一笑:“久仰,久仰;杜朋友尊师是那一位前辈高人?”   “我没师门,家传武艺。”   “哦,那么借问尊上又是那位前辈呢?”   “打人的是我,你不服气就冲我来好了。”   杜英豪说了一句家传武艺已经在脸红,因为他的父亲杜老实除了会撑船外,什么都不会;再者杜老实三个字也不是他的原名。姓杜是不会错的,别人看他做人老实,管他叫杜老实,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自然更没告诉儿子。儿子不知道老子的名字,那是笑话;偏偏这又是事实,杜英豪只好用一句豪语来盖过这段尴尬。   矮个子以为杜英豪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意思是存心架梁到底了,心裹有点发慌。这小子能一拳放倒自己的同伴,必然是个大有来历的名门世家子弟,自己可没有把握对付的下来。他只有发狠话了:“好,杜朋友,看你出手,必然是名门子弟,我相信我们以前没会过,也没什么过节,你只是想出风头而已,这次可惹上麻烦了。   你知道打的是谁吗?”   “我知道,是个只会欺负女流的鼠辈。”   矮个子脸上一红却又乾笑一声:“骂的好,杜朋友,这个鼠辈是徐州霸王庄焦二太爷的弟兄,人称镇山鼠徐力。”   杜英豪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很有意思。“我没说错,他果然是个鼠辈。你呢?”   满脸血污的菊芳开口了:“他也是个鼠辈,叫地堂鼠韩大强;他踉那个徐力合称铜山双鼠,是焦雄手下的一对爪牙、走狗。”   这些名字对杜英豪没什么意义,也全没听过;因此,他傲然的一抬手说:“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正经规矩的江湖人那有用老鼠做外号的,那个焦雄居然用你们这种人做手下,也好不了那儿去,他必然是头大老鼠。”   菊芳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杜爷;您说的对极了,焦雄不但是头大老鼠,还是个该千刀万剐的大杀胚。”这个小女人似乎对焦雄有蓍深仇大恨,所以狠狠的骂开了。   韩大强似乎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抬出了焦二太爷的名字後,居然吓不倒这个小伙子。   “以後再敢欺负女人,我下次就要他的命了。”   韩大强停了下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後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了。   菊芳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随却朝杜英豪福了一福。“杜爷;真是谢谢您了,否则我会被他们打死的;那个焦雄是徐州的大恶霸,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简直不是人…”杜英豪根本不知自己闯下的祸有多大,所以他一拍胸膛:“别怕;有我在这儿,谁都不能欺负你;姓焦的若是来了,我照样把他打爬下去。”   菊芳用袖子把脸上的血擦乾净了,又用手作了作头发,居然妩媚的一笑:“谢谢杜爷。那笑使杜英豪有点消魂。他这时才发现这个叫菊芳的小娘们还真不赖。瓜子脸,还有一对小酒涡儿,个儿虽然不高,可是细腰、高胸、大屁股蛋儿,像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儿,水盈盈的,使人有想咬她一口的欲望。但杜英豪却没有这个意思,他之所以欣赏她,还是她的那股子硬劲儿。女人一哭就近乎泼。杜英豪最讨厌就是撒泼的女人,但菊芳却一点都不泼。她挨打时不哭不闹,咬紧牙关硬挺着,脱困後虽然踢了对方一脚出气,出脚却很好看,不像一般女人那样的死缠乱咬。总之,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与众不同,他说不上差异在那里,但他却不讨厌这个女人了。菊芳走过来,大方的拉着他的衣服,又柔媚的说:”咱们回去吧,回头还得麻烦杜爷一下,送我上一个地方去;出了今天的事,我可不能再就在留春院了。““为什么?难道还怕那姓韩的回来;来也没关系,我会对付他的。”   “韩大张是不敢再来了,但是他可能会唆使别的同党来抓我。您不知道,焦雄的势力有多大,他虽然是住在徐州,但到处都有他的爪牙。”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   “杜爷虽然英雄了得,但毕竟只有一个人,架不住他们人多;何况他们又卑鄙,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杜英豪挺着胸膛:“别怕;都有我,一群鼠辈而已,我只凭这一双空手,就可以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他说的十分神气,相信一定会引起大家喝采注意的,那知四周竟寂然无声;他再举目四望,发现那些围看看热闹的人群,竟然一个不剩,跑得光光的了。   一条很热闹的大街,突然变得寂静了,尤其是几家店铺,虽没有关上门板打烊,但是掌柜、伙计都像是突然消失了,空空的不见半个人影。   “唉;人呢?都上那儿去了。”   菊芳发出一声冷笑:“躲起来了,都是些胆小鬼。”   “躲起来了?他们怕什么,架已经打完了,刚才还有一大堆入围看的。”   “他们是听见韩大强报出名号後才躲开的。”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姓韩的连手都不敢回,夹起尾巴赶紧开溜了。”   “大家不是怕铜山双鼠,而是怕霸王庄。那是一批不讲理的土匪贼徒,横行霸道,大家怕受到牵连,沾上无妄之灾,所以才躲了起来。”这又有什么好怕呢?我已经通名报姓,姓焦的派人来,也只有找我,扯不上他们。“”霸王庄的人可不讲这些。他们会找人问问当时的情形,要是回答的难以合他们满意,他们会拳打脚踢,甚至於动刀子杀人的。“”天下那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到处都有这种人,只是杜爷艺高胆大,他们没敢在您面前横行而已,一般良善百姓,都吃过他们的亏;否则,大家也不会听到霸王庄三个字就躲了。“杜英豪脸上笑笑,表示满不在乎,心裹却多少有点不自在,看来他今天惹的乱子是不小,捅了个马蜂窝了,霸王庄的势力一定不小,才会使人闻虎色变,躲的远远的。以後的麻烦接踵而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虽然今天一拳打倒了徐方,那是在背後出手,而且事前也没打一声招呼,否则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杜英豪虽然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却也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大英雄了;何况,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没有力敌万夫的勇力与耐力的。菊芳似乎摸透了他的心思,低声的道:”杜爷,我看您也跟我一起躲躲他们算了。您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犯不上跟那些无耻的鼠辈们一般见识去。   “   假如她的目的是想留下杜英豪,这手段就用对了;这位杜大侠有着一股宁折不弯的牛劲儿。让他一个人静静想一下,或许他真会悄悄的躲开了。   因为,他知道韩大强再度勾人前来,必然不好相比。击倒徐方是运气,对方没把他看成个人物,而且又在背後出手,出其不意的一击,才得到一次胜利。霸王庄若是出师远略,已有今天这个教训,遣来必非庸手,也提高了戒心,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杜英豪更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他那几手拳脚都是看人家练武时,比划着偷学的,可不是买下过苦功。   勇力可补内力之不足,动作俐便可补招式的欠缺。他是个天才型的武士,是个倔强型的武士,也是个顽固的斗士。   他从未在决斗时撤退过,因此菊芳一激,他的拗劲儿上来了:“我不躲,我是个男子汉,怎么会被几只老鼠吓的躲了起来。”   菊芳着急了:“杜爷,那是一批小人,什么下流手段都会使出来的,你跟他们去豁上太不划算了。”   “哈哈;菊芳,你真抬举我了,我是个无名小卒,他们却多少是个成名人物,他们就是规规矩短打败了我,也都够没面子了,要是再以什么手段对付我,那更是作成了我,这种好事我找都找不到,干吗要躲呢?”   “杜爷,您真是无名小卒吗?”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还用得着唬人吗?”   “我却看您不够老实,您临敌的气度,出手的稳健快捷,都像是一代名家,久经战阵。”   杜英豪笑的好开心。   “久经战阵没错,我从十二岁开始,三天不打架就全身难过,到现在也不知干了多少次火拼了。架打多了,多少也学会了一点经验,那就是在出手之前,一定要镇定,看准了要揍他那儿,光说废话,不动声色,集中全力,猛然就是一下子。”   “这就是决斗致胜的要诀,多少名家浸淫数十年,还不见得能有这种修养呢?”   “原来这就是名家气度啊;那太简单了,如果别人也像我一样打上三十次架,不也是名家了。”   “杜爷,您都跟那些人决斗呢?”   “什么人都有,打鱼的、卖菜的、赶车的,最多的是搬运的码头工人。我有几个弟兄也干这一行,为了争生意,常常会干起来。”   菊芳有点失望的说:“原来只是这些人。”   ----------   转自21世纪       第三章 英雄气短     “是的,这些不是江湖人,没人学过武功,可是他们也都有一身力气,手脚很快,打起架来也一样的拼狠玩命,要想每次都打赢,并不是容易的事,而我,,也没打输过。”   这虽是一些市井匹夫微不足道的血气之??,动手时既无章法,又没规章,更不讲究风度,但是杜英豪说来时,却全无自卑之感。他虽无显赫的门第,却从不轻视自己;正如他现在所干的职业并不光荣,却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落脚处。杜英豪有很多可爱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诚实。   他不但对自己老实,对朋友诚恳。甚至对他的敌人也是非常老实的。这是他禀承他父亲唯一的遗传。   菊芳的眼中射出了奇异的光彩;看看这个高大的汉子,就像是发掘到一块无价的珍宝。   “杜爷,您真是一位天才的英雄。”   “英雄有很多种,但没有一种是由天才造成的。天才也有很多种,也没有一种是属於英雄的天才。”   可能菊芳用这句话来形容杜英豪,也是个绝妙天才的运用。他硬是一个天才的英雄。   有人说,英雄都是傻瓜们干的,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在江湖上磨练的老成了精的人。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就是这个意思。   胆子小就是聪明的表示:相反的,英雄就是愚蠢了。   但是天才英雄杜英豪却不笨。他忽然想到了很多的问题,铜山双鼠为什么要抓她?焦雄跟她有什么过节?听她的谈话,好像很不简单,不但很有学问,而且还很有功夫底子,为什么却会来当一个婊子呢?“她不是借此隐身,她是买卖。有好几个早上,杜英豪看到她送不同的男人出她的房门。那些男人多半来的很晚,走的很早;有时,杜英豪甚至於还发现,她晚上留宿的是个高个儿,第二天早上送走的,却是个白脸中等身材的小伙子。当时,杜英豪不去搭理。他的职务只是保护妓院的安宁,不让人来扰乱,一个客人只要规规矩短付钱过夜,跟他就没关系了;但是现在想想,这些都是疑点了。、尽管杜英豪发现了这么多的疑点,他却没说出来,而且也不准备查究下去。他知道,如果自己间了,对方必有一番解释;而这番解释却未必是真话,他自。也将惹来一肚子气,这是很不上算的事。他不知听谁说过一句话:”要做一个英雄,不妨多用拳头,少用头脑,这样子的英雄才能活的人一点。   “   杜英豪一直就想做个大英雄,而且做个长命百岁的英雄,那么这至理名言是不能不听的於是,杜英豪偏开了眼光,故意不去看菊芳,因为菊芳正做出一付要“说来话长”的姿态。   大英雄虽是人笨蛋,但杜大侠却有点小聪明,他泱心不给对力机会。可是菊芳却偏不让他躲避,将身子移的靠他近一点。“杜爷,您一定想知道焦雄为什么要派人抓我?”   mpanel(1);   杜英豪应该赶紧摇头说:“我不想知道。”   他知道接下去必将是一个不确实的故事,连带看一个陷阱,把他拖进深深的麻烦裹去。   但他叹了口气:“你肯告诉我就说好了。”   大英雄都该有一付铁石心肠,但是我们的社大侠偏偏少了这一样;他便不起心肠来拒绝。   一个女人,何况这个女人现在正渴求他的帮助。   菊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是焦雄家的逃妾。”   “什么?你是他的小老婆,偷逃出来的。”   杜英豪差点没跳起来,而且感到很??气。   假如这个女人是焦雄的小老婆,偷逃出霸王庄;那么焦雄的手下要抓她回去是理所当然的事,倘这个混水实在太没意思。   菊芳的话却吏便他吃惊。   “我也是江南总督府裹的女差官,奉谕办案缉盗的。”   杜英豪这次真的跳了起来。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抓住了菊芳的手问:   “你说什么”女差官,缉盗营的捕头。如果您不信,在陶大娘那儿还有缉捕文书以及我的身份证明。“杜英豪连吸了两口气。”你怎么会有这两种身份的?“恶霸的小老婆、衙门的女差官,这两种身份虽思不冲突,却也很难凑在一个人身上去。”   也没什么。我们家世代鄱在缉盗营当差,到了我爹这一代,没有儿子,却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为我招了一个女婿,也是在缉盗营的。去年,我爹跟我汉子奉了总督大人的命谕,护送一批暗镖进京。那是献给太后的寿礼,很名贵,就因为明看送太张扬,怕惹人觊觎,所以才暗地裹送去,那知还是出了事。“”东西被人家抢去了?   “”是的,暗镖被劫,我的丈夫被杀,我爹被砍断了一条腿,虽然没送命,却吃上了官司“这是什么话,他是因公受了伤,怎么还要吃官司。”   “官场中的职责是如此的,倘死了倒也罢了,官家还有抚恤;他活了下来,就要负责任”这种差不当也罢。“”我爹也是这么说,但是一连几代都干看这一行,想改换也没办法,不过也只到这一代为上,我家再也没一个男丁去接承了。“”他要吃几年官司呢?“”很难说,要等案子结了,他才能洗脱嫌疑,还他清白。“”   什么嫌疑。“”监守自盗的嫌疑。因为我爹连盗贼是那一路人马都不知道,随行的。   人都死了,所有的口供都是他一个人的,连个证人都举不出。“”还要什么证人,他自己断了一条腿,女婿送了命,这难道还不够?“”杜爷,道理不是这么说,东西去了,他就得把凶犯交出来;别说是他自己押送的了,就算是别人押送,出了事,他也难辞其咎,因为他是负责缉盗的差官。“”因此,你就替你爹出来查案子?   “菊芳低下了头。”是的:我家再也没人能出头了。爹在牢裹养伤,我只好接替了他的职务,出来查案了,把那件杀人??货的凶案,查个水落石出。“”你怀疑是焦雄下的手?“”没有确切的证据,只不过焦雄在霸王庄坐地分脏,是黑道中的瓢把子,他的嫌疑最大“派人把他抓起来就行了。”   “焦雄没这么好对付。他跟黑道中人来往密切,自己却不做案子,而且他还结交官府,倘的儿子还在关外做将军,财雄势大,除非掌握了他犯罪的确证,否则谁也动不了他。”   “你为了要调查他,才做了他的小老婆?”。   “我只想打进去,找出他劫货杀人的证据,因为那批遭劫的寿礼中,有几样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珍珠,却便不是焦雄干的,下手哟贼徒也会送到焦雄那儿丢销赃。   霸王庄跟许多大珠宝商都有来往,我只是利用一点关系,卖身进去做个丫头,谁知焦雄看中了我,硬要收我做他的第十九房姨太太。”   “什么?十九房姨太太,这老小子是条铁驴不成,一个人要这么多女人,他照顾得了吗”杜英豪最遗憾的是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以及混了一身的流气,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这会儿他的流腔又冒出来了,幸好菊芳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虽然有点脸红,倒还没为此而捂起耳朵跑了。   “那是一头老畜生,根本不是人。他看见像样一点的女人就收了房,然後就关在後面的大院子??,门口守看他的爪牙,不准出外一步。我虽是第十九房姨太太,那大院子裹却住看二、三十个年轻的女人呢?”   “哈,这老小子也相当……”   大英雄总不会忘记随时随地表现一下他的幽默与风趣,只是菊芳在此时却不怎么欣赏。   “杜爷,我告诉您的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您别老是打岔行不行。”   这个平时看起来可怜楚楚的小女人,此刻却摆出了女差官的架子,还真像回事!   杜英豪只有耸耸肩膀。他是在码头边长大,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却也知道有一种人不能跟他斗??扭,那就是衙门裹当差的。他们锁人的??子,比杜英豪揍人的拳头更有权威,能令人害怕。   菊芳又说:“为了洗刷老父的冤情,为替死去的汉子报仇,我也只有不把自己当个人,咬牙忍受一切的屈辱,在霸王庄过了三个月非人的生活,终於被我找到了一点证据,那是一尊小玉佛,是失单上的脏物,焦雄拿来拴在腰带上,我偷了玉佛逃了出来,拿去见总督人人”那就可以发兵去抓人,授他的庄子。“”不行,这还不能算是十足证据。这尊玉佛虽然名贵。,却不是世间独一的珍品,还有好几尊同样的呢?再说,我已经偷了出来,再也不能证明是焦雄的东西了,他可以矢口否认。   “这倒也是,那不是白忙了一场。”   “也不算白忙。由於这尊玉佛的出现,总督大人相信焦雄多少是有嫌疑了,他要我继续接查证据,掌握切实,而且也把缉盗营裹我父亲旧日的弟兄拨到我的手下来,协助我破案。她又补上了一句:”那些经常进出我房裹的客人,就是他们。他们利用那个机会,同我传递消息。“   “敢情是这么回事??,我还当是你的生意特别好,一夜有好几个客人呢:”。   菊芳看了他一眼,那是幽怨多於斥责的。“杜爷……,我受焦雄的污辱,那是为了一个重大的目的;此外,我并不下贱,我仍是个好人家的女人。”“是……是……,我失敬了,你还是个女差官……。”“杜节,别这么说,衙门囊没有女差官一当差的是我爹;他缺了一条腿,而且别人都认识他,所以才由我来暂兼一毁时间。办完了这件案子,我什么都不是了,还是个平凡的女人”不,真把这件案子碳了,你就是个英雄了……。“   “我不会出名的,我只是顶了爹的名义,案子破了,声名和功劳都是他的,我要回到我平凡的生活丢。”   杜英豪并不赞同她的想法。他认为人付出了代价,就该享受到万人称羡的盛名。   但是他不准备抬??,只是问道:“你干吗要选择这一个行业来隐身呢?”   “因为我不能??露我的身份,否则就引起了焦雄的戒心,不容易再抓到他的把柄了;可是我又必须时常跟那些手下的弟兄们接触,听取他们的报告,我又是个年轻的女人,只有借这个身份,才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这倒是不错,一个婊子的屋??,生张熟魏,形形色色的男人进出,不会引起人的注意;除此之外,就很难蹦过别人的眼睛了。   等了一等,他又问道:“陶大娘知道你的内情吗?”   “当然知道,这是必须要她帮助的;事实上,她在这儿开下这家留春院,就是出自我的请求。她久历风尘,原想从良,跟看我爹做续弦过安份日子,没想到我爹出了事。”   “她也期望我爹能早日恢复清白…杜英豪忽然觉得很菟,??大娘既有这么看实的背景,还有谁敢来捣蛋。她实在不需要人来保护的。菊芳却已先觉察了,连忙道”。“杜爷,把您请来是我的主意,因为焦雄很狡滑,也神通很广大,衙门裹的人不能留此太久,我目前所调用的,也是从各地徵来的新进干员,留春院??的姑娘们也都是价实货真的做生意,只有一个徐老九是我的人。”   “徐老九?那个大茶壶?”   “是的。我该呷他徐叔叔,他是我爹的拜把弟兄,也是苏州府鼎鼎大名的好人,为了我爹,他改名易姓,在这儿替我照顾看。”   “这老王八蛋,他可真能照顾人,冤了我二百两银子丢,把我给困了下来。”   “杜爷:对不起,那是我们这儿实在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豪杰侠土来保护。”   “芳姑娘,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爹是在运河码头上摆渡的,我的继母在半开门裹混;”我知道,那又有什么呢?陶大娘也是干这个的,我却很高与地做我的继母。英雄不论出身低。“杜英豪不想在这上面谈下去。”菊芳姑娘,你在这个地方守下去,又为的是什么呢?“”这裹离霸王庄不远也不近,但是士霸王庄去,却必须经过此地。在这儿,我可以了解到焦瞎的动态,他手下来往的情形。   “有没有什縻收获呢?”   “收获是有的,但是不够多;我相信耐心的字下去,一定会抓住这条大鱼的。”   杜英豪道。“”你有耐心,焦雄可没有了,他已经知道你落脚在此地,一定会来找你的。“”找到我还不要紧,最多抓我回去毒打一顿;但是他们找到你就糟了,你杀死了徐方。   “胡说,我只打了他一拳。”   “你不知道你的拳头有多重,那一拳已经要了他的命;韩大强把他扛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杜英豪虽不相信自己一拳能打死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武师,但徐方被扛走的时候,手脚都僵硬了;活人是不会变硬的,看来他的确是死了。   他立刻觉得嘴裹发苦,发觉一切都不对劲。   他只是想惩诫一个欺凌女人的败类,没想到却打死了人。   他只想在窑子里混过几个月走路,没想到却闯了大祸,惹翻了霸王庄。   他原只要帮助一个弱女子,谁知道对方却是个女差官。   他不想在成名前被女人缠住;但眼前这个小寡妇却似乎吃定了他。她笑眯眯地抓住了他的胳臂,就像是跟看汉子逛大街。   ----------   转自21世纪       第四章 温柔陷阱     杜英豪不但是个天才型的英雄,也是天生成的英雄;他也像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有股不怕死的牛劲儿。所以,菊芳要他避一避风头时,他断然的拒绝了。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怕。如果菊芳不劝他,很可能他早已在半夜偷偷的跑了;但菊芳一劝,陶大娘也跟着帮腔要他躲起来,他的牛脾气发作了,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他觉得英雄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能让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不肯躲,菊芳也不躲了,这个娘们儿在这些地力倒是很够义气的。   “杜爷,您是受我牵果的,说什么我也不能一个人躲起来,大家挺着好了,活一块儿活着,死也在一块儿。”   这份情真意切的表白,使杜英豪颇为感动;可是菊芳不但要跟他一块儿活看,连睡觉也要跟他一块儿。   第一天晚上,菊芳来敲他的门,说是有事要跟他商量。杜英豪装睡看了,没理她,也没起来开门。   第二天晚上,陶大娘说是自己的生日,关上大门不做生意,叫了一桌酒菜,自己在留春院里庆祝。   七、八个窑姐儿都参加了,菊芳自然也在内,男的却只有一个杜英豪。这些窑姐儿整天笑脸侍奉男人,好容易自己有空乐一乐,一个个都忘了形。   她们都拼命的找杜英豪拼酒,杜英豪又怎能在娘儿们面前示弱。他毫不在乎,来者不拒,口到杯乾。   那些姐儿们个个能喝,杜英豪也不弱,但是一个人毕竟架不住对方人多。他喝的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记得自己醉中做了些什么?   只是醒来时,觉得身上很沉重,似乎压着什么。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条光溜溜的膀子然後他又感到腿上似乎还勾看另一条不是他自己的腿。   睁眼一看,菊芳像是条八爪鱼似的缠在他的身旁。一惊之下,他要坐起来但却发现菊芳全身都光溜溜的,他自己也是一丝不挂。他忙又躺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菊芳乌溜溜的眼睛,正水汪汪的盯看他。两个人赤条条的相对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杜英豪没这个习惯,他只有看着帐顶。   粉红色的帐中虽然还充满着酒气,却也有一股浓浓的甜香。   这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他的床。不用问,一定是菊芳的屋子了。   杜英豪似乎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索子把他扣住了。不管怎么说,在人家的屋里,跟人家赤条条地并躺在床上,而对方又是个年轻的女人,他再说自己是如何的无辜也没有用了。   mpanel(1);   他只有叹了口气:“昨夜我喝多了。”   “还好,没醉的连路都不能走,不但能爬上我的楼……。”   “啊,是我自己爬上你的屋子里来的?”   “杜爷,昨夜不止你一个人喝醉了,一屋子的人差不多全醉倒了,现在还有好几个倒在我门口呢。”   “啊,还有人倒在你门口?”   “不错,是月红、小凤、金花她们三个。你跟她们拼酒,追追打打的来到楼上,四个人倒成了一堆。我上来一看,可真好,你一穿全是酒啊、菜啊的……。”   “那一定是吐的厉害。”   “不止是你一个人,他们全都吐了。你们把衣服都脱了,就坐在地上猜拳……。”   杜英豪彷佛记得是有这回事,但是又不太清楚。   菊芳道:“你不妨出去看看,门口还歪着三头白羊呢,这些人也真能挺,就这么挺了一夜??,现在还没醒。”   “那可不行,别着凉了。”   “杜爷,您别忙着惜香怜玉了,她们一身都是吐的脏东西,这会儿谁也没劲儿去抬她们,光是把你一个人弄进来洗乾净,已经够我累了。”   “是你替我洗乾净的?”   “是的,我的力气有限,只能弄你一个人,其馀的只好由着她们了;好在这是大热天,她们又喝了酒,全身都发热,冻不坏的,我不能叫人来帮忙,那种光景让人看了可实在不雅。”   杜英豪有点不好意思:“真是的,我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真不像话。”   “这是英雄本色,唯大英雄能饮酒,是真名士自风流,您可占全了。”   杜英豪更不好意思了,呐呐地说:“菊芳,我醉後一直睡到天亮吗?我……是说没再做什么混帐事吗?”   菊芳居然一笑道:“你要问我有没有对我做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说??没有。   你虽然酒醉了,却不乱性,你只跟她们在门口吵吵闹闹。她们是有意要引诱你的。   可是杜爷您居然视而不见,这份定力可真叫人钦佩。”   杜英豪脸色居然红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圣人,就此刻;他虽是平静地躺看,但是菊芳滑腻腻的肌肤粘着他,已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他拼命想抑制自己,但是却偏偏不争气,所以他只有一动都不动,也希望菊芳别乱动,碰到他身上来。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他急着说:“芳姑娘,十分对不起,昨夜多有打搅……。”   “别客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报答你的。”   “那是你客气。以你的身手也不会吃亏的,我只是人莽撞而已。我问过陶大娘,她说你是家传的武艺,高明的很。”   “再高明也没用。那天我可不能拖长,让人知道我会武功,摸出我的底细,所以徐老九才跑去找你来解围,别的人都不敢惹铜山双鼠。”   杜英豪只有叹气:“我是个傻瓜。”   “不,我却以为您是个大英雄。”她又贴的紧一点。   杜英豪的心跳的厉害,喉头粗浊的道:“芳姑娘,你这样子……。”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也不是真心的拒绝;假如菊芳突然放开了他,他反而会难过失望。   但是菊芳却看不出他的意思,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只是笑笑道:“我的去服在抱你进澡盆时弄脏了,所以也脱掉。我怕你还会吐,因此也没穿衣服,而且天也实在太热。”这似乎说明了她为什么也裸裎相对,但也没有说明什么,这根本是废话,也不是充分的理由。她之所以要解释,只是一种勉强的掩饰。   就像一个偷吃糖的孩子被大人抓到了,慌忙分辩说“我口渴”。这是很笨拙的理由。吃糖并不能解渴,而因口渴而偷吃糖,也不可原谅。   可是,杜英豪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   “芳姑娘这太委屈你了,让人知道了,对你太不好了。”   “也没什么。我是个婊子,没人会要我守什么三贞五烈,婊子的屋里有个男人过夜并不稀奇。”   “但你不是,虽然经常有人到你这儿来,那都是向你报告什么来的,也没进过你的卧室,都是在外面坐看,然後从角门轻悄悄的走掉。”   “杜爷,你怎么知道的?”   “是陶大娘说的。她对你很敬重,说你不但是位孝女。也是一个奇女子。”   “好,杜爷,陶大娘告诉了你,至少可以证明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打从我汉子死後,我还没第二个男人。”   “我知道,我相信。”   “但我却给焦雄沾辱过。”   “那不能算,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谢谢你。杜爷,你能明白最好,你不明白也没什么,那段时间我没把焦雄当人,也没把自己当人。”   杜英豪没有接腔。   菊芳继续道:“就是我的汉子,我也没真心喜欢他过,因为那是我爹选的,却不是我想嫁的……。”   “你爹不徵求你的同意吗?”   “徵求了,我也没反对。”   “为什么呢?既然你不喜欢,你可以提出来呀!”   “我提出有什么用啊!爹要的是一个招进门的女婿,我心目中的男人却是个大丈夫,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而我的丈夫第一个条件就是改姓我家的姓。”   “噢,这样子的一个男人是不怎么可爱。”   “我是个孝女,不忍违背爹的意思,但我却不想做个节妇。我的丈夫死了,我只能替他报仇,却不想替他守节,我要选自己的男人。”   杜英豪再笨也听出她的意思了,连忙道:“芳姑娘,我可不能做你家的女婿,我也不能改姓。”   “我说过要你改姓吗?我说过要嫁给你了吗?”   “你没有,但是我怕以後会有这些麻烦,所以先把话说明白。”   “如果你准备要我做老婆,我会一脚将你踢下去。”   “可是我不娶你,我们这样子在一起却不太好。”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婊子,没什么可顾忌的。”   “但你明明不是。”   “我是的,你可以问问城里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花钱买过我,却都可以证明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所以你可以花钱得到我。”   “那不行。我没钱,我花不起,我的银子要还给陶大娘偿债,一个月之内,我赚不到一分银子。”   “没钱也行,算是奉送的吧,婊子在遇到一个中意的男人时,也会免费送上几次的。”   杜英豪就算是笨蛋,也会明白她的意思了,何况他并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笨…   杜英豪走在街上,心里是甜蜜的;他还在想看菊芳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不是第一次有女人,十五岁时,他已经在土娼馆里出入过了。那个小姑娘也是自己愿意的,只不过後来那小姑娘被个盐商买去做小老婆了,杜英豪还难过了两天,却很快就忘了。   因为他们没多深的感情。对菊芳,他也没多深的感情,可是他却一直忘不了。   这个女人跟他以前所有的女人都不同,他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但不同就是不同。   他向来都是走出门後,连那个女人的脸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是对菊芳,却不同於往昔,已经三天了,他居然时刻都在想念看。   院子里待不住,他乾脆出来走走,希望能碰上她。   菊芳是去搬救兵的,焦雄的人不久将至,既然不准备躲,就得碰一碰。   菊方可以调动官方的人,但目前还没有到时候。焦雄犯罪作恶的证据还没掌握,不能打草惊蛇;她准备去请他父亲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来帮帮忙。   说好昨天就要回来的,直到今天都没见到菊芳的影子。   杜英豪再也蹩不住了,徐老九叫他放心,说芳姑娘不会有岔错的,但他就是放不下心。徐老九就叫他出来散散心,还借给他五十两银子。说是借,其实是给他的。   杜英豪倒是不客气的收了下来,他知道这老小子也是个公门中的名捕,是为了帮菊芳的忙才隐身於此,对徐老九总算另眼相看了,但是却没有好感,因这小子冤了他二百两银子,输在李七的赌场里。所以,他拿了徐老九的银子,心安理得,连说都没谢一声。   揣着银子的男子,多半有两件事,赌和色。   他是从留春院里出来的,陶大娘手中的货色,在这城里是顶尖的了;他只要高兴,留春院的姑娘任何一个都会心甘情愿地自贴白送来讨好他,但他没胃口。因此,他决定去赌几手才到门口,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价是多么的不同了。   上次他来,门上的几个抱台脚的还敢用斜眼瞄他。这一次,他们却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垂手,恭恭敬敬地把他给迎了进去。   土牛李七还特地套了一件长褂迎出来,圆胖的脸上直冒汗。   这小子以前见了他就躲,今天居然硬着头皮来了,使得杜英豪很意外。   “哈,士牛,我还当这辈子永远见不着你了,怎么你敢来见我了。”   “杜爷,杜大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七像是要哭了,杜英豪倒是不忍心:“李七,我以前找你,是因为你在留春院白嫖赖帐,现在你已经把欠的钱送去了,我也不会找你麻烦了,我来玩玩。”   他说着就踏进了屋子。里面闹哄哄的,他一进去,忽然就静了下来,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下都听得见。   ----------   转自21世纪       第五章 山雨欲来     李七跟在後面,低声央求道:“杜大侠,您是大英雄、大豪杰,何苦跟我们这些小不点儿过不去呢?您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一马吧:”杜英豪一怔:“这是什么话,我可是规规矩短的来赌钱的,不火、不赖、不许。上次输了二百两,我一个绷子儿也没少你,当晚就捧了银子来还清了。”   “杜大侠,上次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而且也是徐老九私下递了信儿,说您是…”说我是实心凯子,是头肥羊,所以你们就联手宰我。“杜英豪也是码头边长大,这套切口自然很熟。但是李七却全身直抖擞,颤着声音、:”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二百两银子小约立刻奉上;不,连利息二起奉上“他掏出了一叠银票,点了二张出来,双手捧看:”杜大侠,前後一共是四个月零九天,照赌场的规矩,过头就计整,共是五个月,大一分利,每月二十两,母子计二百两,您请点收。“既然对方已经承认是玩了假,杜英豪也不客气,银票抓过来往怀裹揣笑笑道:   好,今天可得赌规矩点,再叫我抓住了,可没这么简单了。“他收了银票,李士才松了口气,但是听说他还要赌,不禁又急白了脸,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杜爷,今天来的只是几个小角色,您跟他们计较,不是人辱没了吗?您要整他们,何必亲自动手呢?小的叫推庄的莫老三用点功夫,??乾了他们,不比您修理他们还强。“杜英豪心中一动,忙问道:“什么?你说的是谁?”   “混江五条龙。他们虽然在霸王庄讨饭吃,但是比被您宰了的镇山岚徐方可差多了。您找他们的晦气,不是太自贬您的身份了吗?”   杜英豪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霸王庄的人已经来到了,难怪李士如此紧张。,倘以为自己是打架生事的。   笑了一笑,倘拍拍李士的肩膀道:“土牛,你放心,我既然接受你的赔罪,就不会那么不上路,乱了你的扬子,但是我也要了解一下,霸王庄打算怎么对付我?”   “都还用问?韩大张把徐力的??体扛了回去,连焦二太爷噢,不,连焦雄也紧张起。来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开罪了您这位高手,焦雄自己出马,去搬动漠北人熊来对付您了。杜英豪不知道漠九八熊是何方神圣,心中并不在意,冷笑一声道:”管它漠南人熊、漠北人熊,那可没放在我杜大爷的心上,他来了,我拿条??   子栓上,耍耍把戏给你们看。“   这番话。他旦敬开了声音说的,李士吓的往後一缩,赶紧溜了,而屋中稍稍恢复的喧声忽又静了下来。。这时却有另一个响亮的笑声响起道:“好二好,豪壮、豪壮,三十年来,敢把漠北人熊袁定一如此轻视的,兄台还是第一人。不管兄台是否能做到,仅就这番豪语,便足以惊动天下。”。说话的也是个年轻人,一身武生打扮,腰间佩看剑,显得十分潇酒从容,但是杜英豪却不喜欢这种人,更不喜欢这个人。   杜英豪一心想成为个大英雄。,却从来没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他对任何人都很客气,没有架子。   不但对大人如此:对小孩也是如此;到了秋初,??蟋蟀之风盛行,他也捉了几头蟋蟀,去找人斗。他既没钱,也没有什么好品种,成人的斗蛐蛐场合他去不起,只有去找那些小孩子们斗,博一个铜子的输赢,照样大呼小叫,顶有意思。   mpanel(1);   若说他讨厌一种人,就是这个搭腔的年轻人之类的人;他们正是那种所谓世袭的英雄,出身武林世家,不必闯荡江湖,就已有了盛名了;他们当然也有一身家传的武功,但别的人却永远进不了他们的门。   这一类少年英雄都有一股傲性,有时人老是眼睛向看天,彷佛别人都要低他一等似的。   现在,这个年轻人就是这种典型。他说那番话时,维然对杜英豪捧了一阵,但他的神气却像是老前辈在勉励後辈似的。   这个年轻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因为先前都没注意他,等他一开口说话,立刻就光芒四射,使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让开了。   更有一两个认得他的人,立刻恭敬的招呼他道:“许公子,您怎么会光临这个小地方,然後,又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告诉身边的人道:”这位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中的头一位,玉面君瑞许朗月许公子,也是苏州虎丘抱铆山庄的少庄主:“四周的人立刻就起了一阵嗡嗡声,纷纷的议论看,所有的注意力也从杜英豪身上转到许朗月身上去了。许朗月却傲然的笑了一笑。”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客居逆旅,寂寞无聊,随便出来溜溜,不要妨碍了各位的雅兴,各位继续玩下去。“说完,自顾在一张桌子上坐下。那是一桌牌九,他坐的正是推庄的位置。这意思很明显,他要推几庄,可是却没有人敢过去押注,似乎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杜英豪忍不住跑过去,在他的对面也拖开椅子坐下,把刚收来的二百两银票以及五十两银子一起掏了出来,往桌上一丢进。二我来押你两注。”   许朗月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好,阁下不但言语豪放,连赌钱也是豪情万丈。”   他把牌砌对後,推出了八张,微笑道:“看来上下两门是没人敢押了,只有我们两个人赌输赢了。”   说看抛出了骰子,是个七点。   杜英豪坐在对门,该拿第一付牌。许朗月把牌推到他面前时,他才吓一跳。   他为了赌气,把银票跟银子都掏了出来,却并没有表示要全部押在一。注上;他是要等上下两家都坐满了,看看人家押多少,才决定自己下多少的。   那知许朗月是瞧准了没人敢来下注似的。,更不问他下多坐就挪骰子配牌了。   杜英豪自然也可以不接受,同时说明自己尚未泱定下注多少,因为他只是把钱放在桌上,并没有推出去,而且二百五十两银子,孤注一掷也太大了。   十两银子是一个五口之家两个月的生活费用,也可买上几石白米;而三百五十两就看一手牌,在李七这种二流的赌场里从没有这么大的注子,在杜英豪的一生中也没这样豪气过。   杜英豪本想收回一部份的,但是看了许朗月那种神气,像是把他瞧扁了似的,一赌气豁上。了,伸手抓牌。他木想慢慢的瞧,二百五十两的输羸,毕竟不是小注,他得用心瞧瞧。   可是那两只手也不争气,抖得厉害,而且那个什么玉面君瑞更是一付藐死人的样子,把两张牌移到了面前放看,连瞧都不瞧,笑嘻嘻的望看他。   杜英豪不愿自己的紧张像被人瞧见,更不能被人瞧扁了,乾脆把两张牌往桌上一拍,亮了开来。   这本是一翻两瞪眼的心牌九,两张牌,亮,胜负铁定。由於他们的豪赌,圾引了场中的赌客,大家都停上了下注,围过来瞧看。杜英豪一亮牌,大家就呵的一声,齐声叹息起来。   他拿的是一张么四杂五,一张杂七的三匹,七五十二,如起来是两点,而且是最小约两点。   杜英豪也准备认了,二百五十两就这么去了他倒不心痛,因为这钱得来并不辛苦,虽说有一半是他替妓院保镖赚的,但是已经输掉了,今天意外的要回来,他根木没放在心上。   许朗月看了他的点子,笑笑道:“阁下的手气不怎么好,没关系,这??是头一条,以後还有机会的。”   那语气能气死人,而杜英豪更气的是他已没有赌第二手的资格了,除非再向李七去借,照李七不久前对他的态度,大概不敢不借,但杜英豪却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他没有能力还,就不能做那种赖皮事。因此,他只有敲敲桌子道:“这要等你亮了牌才作准,也许你抓了付蹩十呢,”赌桌上风云幻变,这倒是常有的事,有时抓了一付大牌,会被一付更大的牌吃掉,落得一场空欢喜;有时一个最小的一点,偏偏压倒了庄家的蹩十,这也是小牌九的刺激之处。   许朗月信心十足的翻开了一张,那是一张十二点的天牌,周围又哦了一声,天地十八配,随便搭上什么都吃定了两点;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恰恰配上一张三六或四五银瓶九。十一一加九,扣去整点,只剩个霸王一点,若是大牌九,这是天尤王,可以吃所有的点子,只输洽对子。然而,在两张见输赢的心牌九裹,那只算一点。   许朗月已经有九成九的赢面,别人也跟看叹气或羡慕,他们还没看到银票上的数字,只那五锭白花花的元宝,也够耀人眼的了。   许朗月又随便的翻开另一张牌,笑容不由得在脸上冻结了。一付牌三十二张,去掉三张,剩下的二十九张裹,除了两张九,来任何一张他都赢,偏偏他就抓到了一张三人大乌鸦,凑成个最倒霉的一点。   四周又哦了一声,纷纷在为杜英豪庆幸了。在一般的情形下,那些帮闲跑腿早已纷纷上前要求吃红了,今天却因为两位赌主都太特殊,没人敢上前搅和。   许朗月也不潇酒了,收回了牌问道:“多坐?”   杜英豪展开银票道:“没多少,二百五十两。”   因为赢了,他乐得装气派,做出一付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长到这么大!手裹从没抓过这么多的钱。   四周又是一声??讶,比先前的大得多了。大家以为那最多只是十两的银票,合起来不会过百两,这是小赌馆,没有大票子流通过。   许朗月最初的想法也是如此,等到看清是三张一百两的面额时才道:“阁下还真够气派的,押这么重的注子,也不先打个招呼。”   杜英豪冷笑道:“打了招呼又怎。么样呢?你是不是会嫌多不赌了?”   许朗月涨红了脸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听见热闹寸进来瞧瞧,身边没带多少现银:若说这二百五十两就能吓住了我,说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先前那个帮忙吹嘘的家伙忙又趁机献媚道:“可不是,虎丘抱剑山庄不但是武林第一家,家产之富,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   杜英豪冷冷道:“那是他老子的,还不是他的。”   那家伙不识趣地道:“许老庄主就只有许公子一位少爷,将来那百万家业还不是他的。杜英豪冷冷地道:”那得等他老子归天後,才能轮得到他,我这笔债是不是也要等到那“时候才给呢?”许朗月涨红了脸,掏出一叠票子,下过面额都不大,是十两或二十两的。他数了一下道。“这??一共是二百一十五两,还欠三十五两,阁下信得过,我明天一早就给你送来。信不过,我把身边的这支剑留下做抵押,明天再来赎。”他的剑倒是做得很精细,剑鞘上还嵌了几颗珠子、宝石,总值个百十两银子。在一般的规矩中,这种情况下,许朗月已经做得很漂亮了,杜英豪收了二百一十五两,剩下的乾脆做人情不要了,这样才是上路的做法。所谓光棍打九尢,不打加一,许朗月事前不点一下台就打骰子分牌,固然不当,但杜英豪的注子实在太大了,也难以怪得人。杜英豪笑了一笑,拿了五十两,把剩下的又还给了他说,道:“我那五锭银子你是看得见的,所以这五十两你该赔,其馀的不作数了。”   把银票往许朗月手中一揣,捧起自己的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朗九十分难堪,但他仍是收起了银票叫道:“朋友,许某人你二百两,不出三天,一定会还给你的。”他必须要抖这么一句,否则这世家子弟,就成了个赖赌帐的混混了。   赌场是就不下去了,他只有狼狈地离去。   有人为这场豪赌所迷:还在兴奋地谈论看,也有人替杜英豪不值,他花了二百两银子,不但没交上朋友,反而买了个仇人,因为他最後太使许朗月难看了,而且他把银票一声不响的押在注子上,也似乎是存心整人的。   杜英豪得意极了,他原可以解释一下,是许朗月太过嚣张,没等他下注就打出了骰子,他并没有存心坑人的意思,可是他不想解释,能够一挫这个世家公子的凌人气势,他觉得太值得了。   木来他还打算挫一挫那什么混江五条龙的气势的,发生了这件事後,他也忘了。   兴伸冲地走在街上,他抬看头、挺看胸,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捉住,对他们说一遍不久前的豪赌,只可惜每个人见到他赶紧躲开了,好像他身上有看瘟疫似的。   杜英豪慢慢也有了知觉,倘知道必然是霸王庄的人要来找他的晦气了,大家才怕跟他沾上。   他忽然又发现那个徐老尤有多混蛋了。他是公门中的干捕,霸王庄的人来了,他必然是知道的,却一声都不吭,而且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出来消遣,这老王八明知他一定是会上赌场,也曾遇上霸王庄的人,然後就干了起来,要不是有许朗月那么一搅和,现在他必然是跟什么混江五条龙,打得天昏地黑了。   ----------   转自21世纪       第六章 八面雄风     杜英豪怨恨地踢向一块石子,彷佛这块石子就是徐九那王八旦。   石块飞进一个角落,说也奇怪,好像真如了他的愿,石子居然发出了一声痛叫,倒把杜英豪自己吓了一跳。   接看,有几个汉子出来了,其中一个用手捂看脸,指间流看血,显见得是被他踢起的石块打到的。   杜英豪心中很抱歉,正想说声对不起,忽地心中一动“那共是五个人,腰间都插看匕首,一付凶相。他们也都系看宽宽的黑市腰带,带子上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五个人,五条龙,不就是什么混江五条龙。他们必是跟看信己出来的,偷偷地躲在前面的角落裹,想抽冷子施暗算的,无巧不巧,被他一块石子只踢了出来。   杜英豪先是吓了一身冷汗,暗乎侥幸,接看人就来了,猛喝一声:”你们这五条混水泥鳅,想暗算杜大爷,门儿都没有。“   一面骂看,一面握起拳头,冲过去就打。   认识杜英豪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就是杜老大在光火的时候别去煮他。他的人一上来,连山都挡不住,即使把他宰了都没有用。他那股火气能化为厉鬼,搞得对头一生不得安宁。   杜英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话的正确性自然还有待考虑,但是他生气的时候的确很可怕,红看眼睛、张大了嘴、??看牙,就像是一头尾巴上被绑上火把的牛,拼命地向前冲。   混江五条龙并不是什么大角色,可是在霸王庄颇有名气。有名气并不表示有地位,他们只是霸王庄的打手而已,但是比一般打手高一点;因为他们有五个人,打起架来,五士五下,穷缠烂打,既不要命,又不要脸,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混江五条龙的名气就是这样子闯出来的,有几个稍微知名的江湖武帅,就栽在他们手上过。起初不过是小冲突,他们说干就干,一个出头吵架,另外两个装看劝架就夹住了对方约两边,两个抄背後拔刀子就捅。   一对一的动手,人家五个照面就能把他们打趴下来;五对一,规规矩短的动手比划,对方也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就算是拉家伙拼命,倒下的也准是他们。   但因为他们是霸王庄焦雄的手下,对方多少有点顾忌,所以跟他们理论,那知道他们就下了毒手。   虽然打倒了对方,但是并没有人为他们叫好,因为他们的手段太下流;但他们不在乎,他们的信条是活看的才是英雄,而焦庄主显然很赞成他们的论调。   霸王庄不是等闲之地,焦雄也不是无名之辈,他自己当然不好意思耍赖皮,但是他不反对混江五条龙用诈。有许多人焦雄自己懒得去应付,正好交给五条龙对付去,自己来个避不见面。   把对方挡回去了最好,万一不行,自己再出头也还来得及;而混江五条龙居然没给焦一一太爷费心过,事情到了他们手上,居然都解决了。   mpanel(1);   所以,焦雄对他们是越来越满意了。   韩大张把徐力的??体抗了回去,焦雄倒是伤透了脑筋。对方虽是名不见经传,却有胆子敢惹霸王庄,可见是来头不小。一拳就打死了徐方,手底下也真不含糊,尤其是检验徐力的??体时,发现他前後都有伤,背上受重击,胸前却是阴劲所伤,透及内脏,这才是致命之处O 据韩大强说,姓杜的只发一拳,那么这前胸的伤是何处得来的呢?经过再三的研判,才认定也是杜英豪所为,而且是用了隔山打牛的内家手法,所以韩大强才没注意,这个判断却使焦霸王紧张了。   这小子居然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能施展伤人於无形的阴手,那可不是易与之辈。   徐方若是被悄悄杀死的,焦雄就打算不管了;可是徐方是在大街上当众被打倒下来,对方还公开地表示了对霸王庄的轻视,焦二太爷可不能去这个脸。   想了半天,除了丢把漠九八熊搬出来做靠山之外,另外先遣了混江五条龙下来,看看能否找个机会先给他一下子。   由於焦霸王如此慎重,混江五条龙也不敢太托大。他们来到後,先找几个人探探口风,摸摸底子。想打听事情,士牛李七的赌场是最理想的地方。他们到了赌场,一面赌,一面找了几个地头蛇:打听杜英豪的来龙去脉。答案却很??气,因为他们所听到的,都是经过人们加意渲染过的传闻,荒唐的离了谱。   但是他们却得到结论,这小子是个高手,而且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接看就是杜英豪的来到,跟许朗月对赌了一周,吏便他们吃惊了。许朗月是江南武林中四公子之一,家世门第不必说了,本人尤其精明干练,那知却在杜英豪手下去了个大脸,狼狈而去。   因此,他们看了杜英豪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们以前的那些不要脸的方法全都用不上,且喜还没照面,他们赶紧??出来躲在前面,而且都准备好了:一袋子白石灰、一大碗辣椒水,等杜英豪走过,突地一淋一酒,然後其馀三个人乱刀齐上,相信就是铁浇的罗汉也招架不住尽管安排好了,他们心裹还在嘀咕,恐怕这一手罩不住,凭真才实学,他们实在不够瞧的一当年他们逞勇赌狠不要命,是因为他们一无所有。在霸王庄裹养尊处优地过了几年舒服日子,他们仍然一无所有,却不想死了;因为他们发现生命太值得留恋,醇酒十女人、大块的银子,美好的事物太多了…   :躲在墙角後,看见杜英豪过来,他们已经开始紧张了,捧看辣椒水的挪前了两步,因为他是第一个动手的。   一大碗辣椒水迎面泼去,只要有一点进了眼睛,就足以叫对方乱蹦乱跳了。就算对力机灵,立刻闲上眼睛,也得成个瞎子;因为他不能睁眼,眼睛一张开,辣椒水就会由脸上流进去。这一招百试不爽,他们也仗看放平了好些武林高手。   那知道这个该死的杜小子就是不上当,快到临近时,似乎就已发现了他们,飞起一脚,一块石子来进来,捧看辣椒水的鼻梁上挨了一下,痛得把碗一抛,双手去捂鼻子,碗扣在抬白石灰袋的脸上,辣得他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偷袭的计划就此泡了汤,三个拿家伙的知道事情不妙,一亮家伙想冲前拼命,那知杜英豪已经冲了过来。   杜老大揍人时向不开口的,所以对准第一个家伙鼻子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又快又急,当时就把人打得仰後飞跌,足足来了一丈多高才砰然落地,满脸开花,不死也差不多了。其他两个家伙直了眼,手挺看刀子怔住了。   杜英豪瞧见对方亮看刀子。,倒是有点心虚。他并不是怕,但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铁布衫、金钟罩等横练功夫,也挨不起两刀子的。   杜英豪有勇而又有谋,至少,他不是闭上眼睛去玩儿命,所以他大喝一声,做出了要政击的样子,却忽地蹲下身子,举腿横扫!   这是瞧人家卖大力九的所练的扫堂腿,是不是真像那回事见他也不知道。   但瞧看人家- 腿又一腿,能连环踢出,虎虎生风,又好看又神气,杜英豪就照看练。   人家是单腿扫,他练得能左右开弓;人家只扫下盘,贴地攻出,他却能利用甩腿的力量,把身子拔高,腿能踢到半丈来高。   人家一口气只能踢个正人腿,倘却练到能运踢十多腿,总之他样样都比人家卖药的强出一倍,这是他压箱底的功夫,轻易不施展的。   今天是因为以寡敌众,而且还要空手入白刃,才用了出来,而他脚上穿的是厚牛皮的龀子,很看实,大概还能挡两刀。   但是那几条龙却不争气,早已被他的架势吓呆了,那裹还能动,砰砰两腿,两个人都摔倒了下来。杜英豪初试绝招得利,踢出兴子来了,一看还有两个家伙抱看脑袋在跳,不管三七二十一,横飞腿扫过去,砰砰两声,又倒了两个。   那些家伙倒地之後,又哇哇痛呷起来,那是酒在地上的辣椒水,有的渗进了眼睛,有的沾上了嘴唇。   这可是他们精心特选的朝天椒磨碎了调成的,其辣无比,连最能吃辣的人都只敢挑一小匙,却已辣得满头大汗,伸出舌头哈气。   现在沾得一头一脸,那还了得。四个人在地下活像四条下了热汤裹的泥鳅,样子挺热闹,可不怎么好看。   杜英豪没了对手,觉得不太过瘾,又凌空扫了二、三十腿,把火气消了一半,才停下来,先吓了一跳,以为是他把人踢得满脸流血呢,直到触目一股辛辣,而且还有一两滴飞到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才知道是什么玩意。   冉看见劫在一边儿的一口袋白石灰,杜英豪总算明白了,这些玩意都是要用来对付他的,乃不巧的被一块石子给踢了出来。   想到自己也可能像这样被辣得满地乱滚,他消下了一半的火气又土来了,而且还高了一倍。   “王八旦,兔崽子,你们真不要脸,居然想用这种玩意儿来暗算老子,好!老子也叫你们????那滋味。”。他捡起石灰袋,朝四个人的头上洒下去。这下子可真好看了,红的、白的,黑土黄沙,一起和在脸上、身上,简直就像是四。个恶鬼。??不过这四个鬼连哼都哼不出来的,躺在地下直吐气,只有最先挨拳头的那一个没沾上石灰辣椒水,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因为鼻子已经被打扁了,贴在脸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旁边伸出了不坐的脑袋,都是些看热闹的,而且大部份是从赌场裹跟过来的。   杜英豪看见那五条龙都已经成了烂蚯蚓了,才志得意满,朝後面招招手道:   “土牛,你给我出来。”   他并没有看见李士,但想得到那小子一定在。果然,李士从一个角落裹长畏缩缩地出来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道:“土牛,你吃过辣牛肉没有?”   李士吓得两条腿直抖索,乾脆噗的一声跪下了,连连地作揖道:“杜爷、杜大侠,这不关小人的事。”   “不关你的事?这五个家伙可是从你那儿出来的。”   “杜爷,您早知道他们底了,我开的是赌场,总不能不叫他们进来。”   “可是他们带了东西要暗算我,你总不能说不知道。”   “杜爷,这叫小的从何得知呢?他们也不会把东西带进场子吧?他们是冲看杜爷您来的,您早己知道了。”   杜英豪摆摆手,止住了他的罗唆。   “他们就是所谓的混江五条龙。”   “杜爷,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知道归知道,但是我可不认识这些下三滥的心脚色,所以才问问你。”   “是,是的,就是他们五个。”   “哼:凭他们这付德性,也配称龙,亦叫人替他们料理一下,想法子送到焦雄那儿去,就说我讲的,他们犯了我的讳,所以我教训了他们一顿,以後不准他们再叫五条龙,否则我就要把他们丢下油锅炸了下酒。”   “是:是:可是杜爷,您的大名中没有一个”龙“字呀,”“我名字中虽没有龙,但我是神龙帮的帮主,不能让这种鼠辈玷污了那个龙字。”“是二小的一定替您把话传到。”“你认识焦雄吗?”李士的脸又白了,忙道:“小的那儿会认识焦庄主,不过像他那种大人物来到了,小的一定能找到的工”“焦雄算什么玩意儿,他也能称大人物?”   “是:是,您杜大侠是一帮之主,自然不会把他看在眼裹,可是跟小的一比,他可就大得多了。”   “土牛:交上了我神龙帮主做朋友,你大可以也把他看得一钱不值。”   李士差不多想哭了,苦看脸道:“杜爷,小的可不敢高攀,您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怎么,我跟你交朋友,倒是害你了!”   “杜爷,你是一门之主,小的实在高攀不上,再说小的在这儿只是混口饭吃,您跟焦一一太爷,小的是一位也得罪不起。”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是存心想抬举你,你既然自甘下流,我也没办法了,你快叫人把这五块料收拾一下吧,再摆下去,他们可能会被石灰洽呛熟了,我还是住在留春院,焦雄来了,你通知我一声。”   他返身扬长而丢,这下子他可更神气了,远处来了几个人,也挂看刀。杜英豪认得他们是一家镖局的镖师,这些家伙平时圭在冲上都是抬头看天,彷佛对谁也不屑一顾。   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躲过了边,低看头,连看都不敢看他“眼。杜英豪本来还想跟他们说说话,打听一下焦雄带来的。那个漠九八熊是何方神圣,他听了这个消息,心裹多少有点毛毛的。可是看那几个家伙的样子,竟像是他身上带了瘟疫似的,连沾都不敢沾,杜英豪还没举步,他们竟拔腿一溜烟似的跑了。杜英豪一生气,乾脆不理他们了。一路在人们敬畏的眼光中,回到了留春院。总算已经??到了出名的滋味,但是却很寂寞,英豪偏偏又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尤其是天,他一连做了两件痛快事,真想找个人吹嘘。一下,但是街上没一个人敢接近他。只有徐老九迎了土来,拱拱手,树起个大姆指:”杜爷,您真高,不到两个时辰,您已先後挫了玉面君瑞跟混江五条龙,大江南北,论英雄数您第一了。“----------   转自21世纪       第七章 英雄无畏     杜英豪心中对徐老九本是一肚子恼火的。这老小子实在太坏,这次跟混江五条龙干上,完全是徐老九给引起来的。杜英豪倒并不在乎打这一架,但是老叫人牵看鼻子走,心中可实在不是味儿。   本来杜英豪打算见了面,就给那老小子一下子的,当然不会人用劲儿,叫他摔个跟头就好,也出出胸中的那口闷气,那知道见了面,那老子竟先开了口,而且把杜英豪最得意的事全给说了出来,话又说得那么动听,杜英豪只能哼了一声,怎么样也挥不出一拳去。   徐老九可显得精神了,继续地冲看他直灌米汤。   “杜爷,以前您是真人不露相,所以江湖上没有听说您的大名;近来您可真了不得,跺脚四海颤,尤其是今儿办的这两件事,实在太漂亮了。许朗月那小子仗看家中有几个臭钱,又是名家子弟,专在外面耀武扬威,您今天给他的教训,真是大快人心。”   杜英豪听得全身的毛孔都松了,有股说不出的舒服,淡淡的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赌了一把牌九。”这一把牌九就叫许朗月灰头土脸,已经够瞧的了;更一口匹的是您最後把二百两银票还给了他,这一手可实在漂亮。虎丘抱??山庄的坐庄主,从没这样窝囊过,而您一注就押了三百的家裹去。这下子他看了慌,急急的来了,要是没钱给人家,人家可饶不了他。“”既然他的银子有急用,干吗还要去赌。   “”他倒不是爱赌,只是喜欢出风头,到处亮字号而已,今後可能会收??一点。   “”徐老人,你怎么对他的事很清楚,连他养看粉头儿的事都落在你眼裹?“”杜爷,菊芳已经告诉过您,我不姓徐。“”对啊:我记起来了,她说你本姓许,是苏州府铁捕许久,倒是失敬了。“”好说,好说,我这铁捕已胫退休了。我在苏州府衙当差时,多亏我的拜兄林老哥照应,才算没把这条老命给送掉,现在林老哥出了事,我能不管吗?   “杜英豪总算知道菊芳姓林”他感到很惭愧,菊芳跟他总算有过一夜的温存,居然连她姓什么都没问,但是在许久的面前,他可不能表示出来,点点头道:“你姓许,也在苏州,莫非跟那许朗月有点关系?”   “他是我的侄子,他老子是我胞兄。”   “喔,原来你是他的叔叔。”   “是的,我们就是哥儿俩。我兄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至今未娶,许家也就是这条根。这小子不学好,我心裹很难过,可是我又不能出头丢教训他,否则吵开来。,菊芳侄女儿的身份也暴露了,所以杜爷教训了他,。我是十分感激的。”   “这倒好,弄了半天,原来他是你的侄儿,他欠我二百两银子,你可得替他还。”   “杜爷,您放心,别说是一二百两,三千两也难不住我们许家的,一会儿我就给您送上。听说许朗月是许久的侄子,杜英豪得意之情已减却了很多,摆摆手道:”   算了,我已经塞还给了你的侄儿,那裹还会问他要的道理,只是我把话说在前面,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很不服气,以後很可能还会找我呢?““他不敢再找您赌钱了,因为他没有那个脸。”   mpanel(1);   “我倒不怕他找我赌钱,我只不过有身上这几两银子,输光了也没什么,但他要是找我打架……。”   “我就是为这个来求杜爷的,那小子少年气盛,倒不是为了输钱,而是他见拉爷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很可能会找上杜爷求教一番的,那时还请杜爷手下留情……   …。”   “你怕我会杀了他?”   “那小子只是性子傲一点,倒还不是坏人,杜节略予教训,叫他??难而退就是了,千万别伤了他,因为我们评家只有这一条根。”   “徐老九,你倒想得好,要我手下留情,你怎么不担心他杀了我呢?”   “不会的,抱剑山庄规矩极严,无深仇大恨,不准伤人性命的。倒是杜爷的铁拳实在太厉害,挨上一下,非死即伤。”   杜英豪的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这倒好,我的拳头不能打他,他的剑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向我招呼,你为什么不乾脆叫我站看不动,给他砍一下呢?”   徐老九叹了口气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寒舍跟杜爷结怨。家兄管教子女很严,但是也很护短,若是杜爷伤了那小子,家兄一定会来找杜爷的。”   杜英豪的嗓门又粗了起来:。“来就来,难道孢剑山庄又能吓倒我杜大爷了,你最好能管管那个叫许朗月的小子,叫他别来找我的麻烦,否则我一定叫他落个残废回去: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公子哥儿,没有一点真才实学,仗看父兄的名头,在外招摇生事……。”   说完了,他扔下了满脸??愁的徐老九,气忡忡地回到自己的屋裹。天色已暗,他运灯都不点,一头就躺在床上,瞪看眼望看漆黑的屋顶。   “你的话说错了,许朗月虽是仗看他老子而成名,却不是全无真才实学。他的一枝剑扫遍了大江南北,未遇敌手。江南四公子中,他排名第一,你干吗要去得罪他呢?”   那是菊芳的声音。她就坐在屋裹,因为没点灯,杜英豪也没瞧见,乍听说话倒是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才听出是菊芳的声音。他又想躺下去,可是菊芳的话又使他犯了性子,虎看脸道:“怎么?姓许的小子又不是龙王三太子,得罪不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对上的。”   “我当然知道。听说你上土牛李士那儿找混江五条龙去了,心裹好意,真怕你吃亏忙赶了丢。”   “你也去了,我怎么没瞧见你。”   “土牛李三是我们的线民,他自然会掩护我的。”   “什么,士牛也是你们的人。”   他显然不懂得线民的意思。菊芳上前解说道:“他不当差是货真价实的混混儿,但他却知道我们的身份,有什么消息都要知会我们一声;而我们的条件就是知会本地的衙门,不找他的麻烦,便但能够安安稳稳地开设赌场。”   杜英豪明伯了,却不屑地二哼道:“这是鹰爪孙加走狗的活儿,也只有他才肯够干。”   “奂豪,一样米养百种人,他的工作也许不太光明,却十分重要;尤其是在探听消息,了解动静这方面,他省了我们很多的力气,所以线民是必要的。”   杜英酌。冷冷地道:“难怪这王八蛋的消息会那样灵通,对霸王庄的动静都清楚。菊芳你在场就好,你应当知道当时的情形,我可没故意的欺负许朗月。”   “那些都不谈了,许朗月只是狂了一点,但人家够狂的资格。”   这是杜英豪最听不进的一句话,呸的一声吐了口??道:“他凭什么狠,我杜英豪没有个成名露脸的老子却照样不含糊,难道他又能……。”   杜老大的粗话又冒出来了。菊芳似乎一怔道:“杜英豪,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杜英豪一拍胸膛道:“老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菊芳,咱们把话说清楚,你虽是女差官,却管不到我头上来;咱们好过一次,你还不是我老婆。”   菊芳差点没气昏过去,但她终於忍住了下来,叹了口气清:“英豪,许朗月是我特他设法请了来的。”   “什么,是你请他来的。”   “是的了我打听得焦雄派人丢勾取漠北人熊袁达一,心裹急死了;好容易想到个法子,找到他养的一个粉头儿,看人捎了个口信给他,便把他给请了来,连许老叔都给瞒看,因为许老叔可不愿意他侄儿淌这个混水。”   “这老家伙最不是玩意儿,他不愿他侄儿淌混水,却把我给硬坑了下来。”   “英豪,把你留下是我的主意,你可别怪他。”   “但却是他的鬼主意,今天我一上土牛那儿,李七那小子就乖乖地还了我二百两银票,也是那二百两银票,把许朗月给整得灰头土脸,真是一报还一报。”   他又乐起来了,两劂在床沿上直踢。菊芳看他的乐劲见,就像是个大怪物似的。   一夜缱绻,她总算十分地接近杜英豪了,也算对杜英豪有了较深的体认,他的确是未经真传,却是质美而未学;打死徐力,她十分清楚,是她加了把劲儿。   也因此,她才会为漠北人熊的来到而紧张,替杜英豪担心,暗中使了手段,把许朗月给逼了来。她知道许朗月好胜,要面子,很可能会先丢挑斗漠北人熊的。玉面君瑞的技艺不错,再加上抱剑山庄的名头,或许能镇住漠北人熊,却没想被杜英豪目己给破坏了。   许朗月经此一激,不来找杜英豪的麻烦弓经是烧了高香,绝不可能再指望他帮忙了。长叹了一声:“英豪,你赢了他二百两银票没关系,既然要还给他,为什么不做个人情,跟他拉上交情呢?你那样当众给他难堪,一样花了钱却买了个仇人,合算吗?”   “怎么不合算,看他脸上那种样子,一脸狗屎的样子,我就是把身上的这二百两再添上,我也肯干的。”   “英豪、你这是干什么。跟他有什么过不去吗?”   “没有,但是我瞧他不顺眼。我自己没钱,但是对那些自以为有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仗看钱胆来作威作福的臭小子们,看见了就有气。”   菊芳又是一叹:“算了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再说也是白搭;英豪,这次我是偷看回来的,连许老叔都不知道,所以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老实地回答我,你究竟学过武没有?”我!???学过,可是练过、看过、照人家练,自己照看比划过,後来我发现没什么用,还不如用我自己的那一套管用呢,“”你真是什么神龙帮的帮主吗?“”那倒一点不假,是我在南京码头边上创的,名称是我起的,帮裹有十来个兄弟。“”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在漕河码头背米的。你别看不起他们,两百多斤一袋的谷禾,他们能同时背两包,走过尺来宽,两、三丈长的跳板,由船上走到岸边,绝不摇幌一下。“菊芳叹了口气:”英豪我知道他们都很了不起,你也是条好汉子,只是你跟霸王庄毫无过节,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把你拖进来的,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赶快离开,漠北人熊约计明天可达,你今夜就走……。““走,你要我躲开他们,那可不行。”   ----------   转自21世纪       第八章 英雄之搏     “但是你凭什么跟他们去拼,漠北人熊袁定一,三十年前就名震绿林,一身气功无人可比,出手更是凌厉狠毒,不知有多少好手毁在他手裹。”   “吓不倒我,他只不过是个人,人没有打不死的。”   “但是你却绝对打不过他,拼下去死的一定是你。”   “老子不信,偏要碰碰那老小子不可。”   才说到这儿,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呼叫道:“神龙帮掌门人杜英豪杜大侠在不在?”   又听见徐老九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在下是霸王庄来的;敝庄焦庄主以及漠北袁大当家的,联名恭请杜掌门人於明日卯初日出时,在河边大桥头广场一会,请杜大侠务必赏光,这是拜帖。”   菊芳脸色一变道:“这么快,他们已经到了。”   杜英豪却一笑道:“这下子想躲也来不及了,人家指名了神龙帮,我可不能给我的哥见们丢脸。”   菊芳叹了口气道:“杜爷,不是我要浇你的冷水,你的所谓神龙帮根本不能算是个帮会,只是你们自己??起哄,凑热开而已;成立一个帮派,那有这么容易的。”   杜英豪瞪大了眼睛问道:“都还该有些什么讲究?”   菊芳耐看性子道:“要想成立一个新的帮派,至少要具备几个条件|人、时、势、财;第一要件就是人。”   “我们有人,帮内有十几个弟兄。,”“我说的不是那些土混混,是真正的人才,武功、名望都要够,叫得起字号,这样的门派才能被人看得起。”   “这个……,我想慢慢的会有人知道我们,现在我不是已经小有名气了吗?等明天我把漠北人熊也给拖垮了,名气就会更大了。”   菊芳看看他,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跟杜英豪虽然不熟,但却睡过一夜,她知道杜英豪有点懵,不明事务,但至少有点小聪明,有一份极好的天赋。   但是现在,杜英豪却像个疯子。   杜英豪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脸上有块黑灰?”   “不是一块黑灰,是整个脸都蒙上了灰。明天你给漠北人熊的巨灵掌击中,势必会伤及内腑,士九冒血,倒在沙地,沾满了泥沙。”   mpanel(1);   “没关系,洗洗就韩净了。他不是约我在河边大桥头决??吗?河裹就是水…   …。”   菊芳在说的时候,彷佛看见杜英豪倒地的惨状,不忍心再说下去了;但是杜英豪自己却满不在乎,好像在说别人似的,这份潇酒连菊芳都不能不佩服了。她又叹了口气道:“杜爷,你知道漠北人熊的巨灵掌有多厉害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看见过耍熊的。那头熊站起来有一人多高,四、五百斤重,腰粗得像口大水缸,被人逗火了,一巴掌将拉车的水牛拍的倒地不起。”   菊芳笑了起来:“漠北人熊就是那付德性,而且他也曾经当众一掌击毙过一头耕牛。”   杜英豪笑道:“那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头熊罢了。它的巴掌凶,只能打打牛而已,我可不是笨牛。那头熊就是被我逗人了的,我用烧红了的旱菸袋烫了它一下,它发火了,追了我两条街,也没追上我;最後我上了树,它居然也追了土来,我一??把它给??下来了。没关系,对付熊有对付熊的手段。”   “杜爷,漠北人熊的样子像熊,可不是熊,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比熊聪明上一百倍;他出道至今,手下不知染了多少血腥,都是名重一时的英雄豪杰。”   “是那些家伙太笨,没用对方法。杀熊不能用对人的方法,跟一头熊去比力气,比掌劲儿,当然是比不过的,你必须用对付熊的手段。”   菊芳叹了口气:“你总不能也用一根烧红了的旱菸??去烫它的……。”   她虽然是个很酒脱的女人,但究竟不好意思说出那样的字眼儿,但是杜英豪却神色一动道:“那老家伙是个公的吧,??要他不是头母熊,就一定有那玩意儿,未尝不可以再来一次。芳姑娘,麻烦你一下,替我找个旱菸??来,越长越大越好:什么?你真打算用烟??去烫他…,……。”   杜英豪道…十那老家伙二。定穿看裤子,烫他恐怕不容易,但是他也不会像熊那样长了一身长毛厚皮,总有地方可以烫他一下的。你找不我得到?“”没问题。   我爹就有一根,翠玉嘴,人铜锅,能装下一两烟丝呢:就在我屋裹收看,你还要什么?“”要个会写字的人,写上屠熊桥三个字,贴在桥头上,暂时替桥改个名字,这可得先做,趁那老家伙没来之前就贴好,否则他非宰了那个去贴的人。“”这些当然没问题,但是这又有什么妙用呢?“”这是占地利十天时。我听说书的先生说,三国庞统就是死在落凤坡,因为他的外号叫凤雏,犯了地名。我用那一二个字也触触他的霉头。“菊芳实在无法不笑出来,虽然她没有半点笑的心情,却也被杜英豪的这种怪招给逗乐了。笑了好一阵子,她才停住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有的,你今天晚上再陪我一夜。”   菊芳的脸又红了,横了他一眼道:“杜爷,我已是残破的身子,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该养养精神吗?”   “我养足精神有个屁用,就是??它个十天十夜,就能胜过漠北人熊那老小子吗?”   菊芳不禁黯然。杜英豪叹了口气,“要是睡一大觉养足精神就能胜过漠北人熊,我早就睡下去了。明天一周,我能否看见日落都成问题:这可能是在人世的最後一夜,我要有个女人陪我渡过……。”   “刚才你不是说有办法对付他的吗?”   “我的那些办法是对付熊的,袁老头儿可不是熊;菊芳,你也知道那些办法不管用。”   菊芳再度黯然,低低地间:“既是没用,你又提出来干吗呢?”   “给我自己壮壮胆,也给我自己建立信心,让我有一点凭仗,不是毫无准备去会他的。”英豪,原来你也害怕明日之会。“”我当然害怕,人家是成名多年的黑道大豪,我却连一天功夫都没练过,跟人家动手,就跟拿??蛋去碰石头,凶多吉少,九成九是有去无回。“”那你为什么不逃呢?“”逃得了吗,人家已经划下了道儿,一定有人把守四方,我一。出去就会叫人堵住的。“菊芳沉默了片刻才道:”   英豪,你如果真要躲,我一定可以为你想办法的,必要时我挺身出去,摆明了身份,多少也可以镇住他们,因为我代表官方,他们多少会有点忌讳。““那最多也是逃过明天,我能从此脱出这个麻烦吗?我杀了他们几个人,焦堆已经咬定了我了。”   杜英豪没有发疯,也不是狂妄,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的。这位大英雄说了半天,终於说出了心裹的老实话,可是那番话却使菊芳万分歉咎。   是她把杜英豪拖下了泥沼:却无力把他拉上去。在万分内疚中,她柔顺的靠过去,偎在杜英豪的怀中,使这莽直而又可爱的汉子在人间渡过一个温馨的夜晚,这是她唯一可做的事了。??鸣、天明,是时候了。杜英豪穿起衣服来,仍然是精神抖擞。这小子好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   徐老九在门口等看他,递给他一根五尺来长的大斑竹烟??儿,一个袋子装满了烟丝、火石、艾绒,低声道:“杜爷早,这是您要的烟袋。还有您吩咐过的字条,昨夜已经派人去贴好了,完全照您的意思,写了屠熊桥三个大字,贴在原来的桥碑上。”   杜英豪几乎已经忘了,这原是他跟菊芳说的笑话,想不到徐老九已经办好了。   接过了烟??儿,杜英豪忍不住笑道:“老小子,你还真能干,我在屋子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敢情你听了一夜的壁角戏。”   徐老九仍是站在一边,双手垂立,像是个卑贱的下人,任何地方都看不出他是名震绿林的铁捕。   “回杜爷的话,小的只是站在前堂等候传叫,杜爷的嗓门很大,小的听得见的。”   杜英豪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的话徐老人听见了,自然也会听见了一些其他的声音,因此他只有一笑道:“但愿你只是听,没有用眼睛去偷看,否则长了偷针眼,可得花钱找大夫。”   说完哈哈大笑,迈开大步,同看桥头的方向去了。他虽然在昨夜流露过心中的隐情,但是今天早上,他又是个潇酒豪迈的英雄了,单刀赴会,视死如归。   更令人心折的是他的态度,就像是去上茶楼喝早茶,没有当回事情,遇到一、两个早起活动的老人家,他还停下来打个招呼,和气地谈上两句。   经过卖豆浆的摊子,他还停下来喝了两碗咸豆浆,吩咐打四个生??蛋下去,说是昨夜太累,要补一补。   徐老九跟菊芳远远地跟在後面。他们对杜英豪又开始不解了,徐老九叹了口气:“我实在看不透这小子他是什么变的,我这双老眼在公门中混了几十年,看人十拿九稳,就是摸不透他,到底是真、是假。”   菊芳的眼睛红红的:“许大叔,他的话您昨夜也听见了,他的确是没练过,完全是靠天才跟运气才打赢了两仗,可是对漠北人熊就不能靠天才或运气了。”。   徐老九摇摇头:“我还是难以相信,他那付从容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好像很有把握:”“那倒不是装,他天生就是这付调调儿,那怕是绑看砍头,他也不会紧张的。”“这小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种,但是无可否认,我还真喜欢他。   菊芳,你也有点舍不得他吧:”菊芳低下了头:“是的,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像是一块死木,再也不会为男人动情了;但是现在对他竟像是有点丢不下………。”   “这是难怪的,这小子是有一股特异的气质。菊芳,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别再管官家的事了,交给我来办,你跟他走到远远的过日子去。”   “都要他活过今天才行。”   “这个你放心,我早上看他的脸上气色好得很,一片红光,绝非夭折之相,我相信他死不了。”   “许大叔,这个相法靠得住?”   “我不敢说一定靠得住,但有相当的把握;因为我看过很多将要夭折暴死的人,都罩上一层灰色,百试不爽,那小子似乎还命大的很。”   菊芳并不相信徐老九的相法,但她却衷心的祈祷这相法灵验,她实在不愿意失去这个汉子。   杜英豪自己也是一样,他没有为自己看像,却也没有为自己的生命担忧,迎看初升的朝阳,他活得十分高与,全身的骨节都轻松起来,心中忍不住哼看小调。   这份生命的喜悦是菊芳给他的;他以前也有过女人,但是昨夜,他才真正地体会到女人的可爱,就为了多享受一下生命的乐趣,他也要活下去。   一个生命意志如此坚强的人,死神是召不走的;一个充满了自信的,每当危急时,必将获得上天的庇佑而有奇迹出现的,但要把奇迹在今天安排在杜英豪身上,上天却要费煞苦心了。   他到达桥头时,那儿已站了一大群的人,大部份是来看热闹的,一小部份是霸王庄的。   虽是一小部份,却足以震惊四海了。霸王庄出动的全是知名的高手,最抢眼的自然是焦雄和漠北人熊袁定一了,焦雄是一身锦衣,五十多岁的人了,粗壮的身材,绕颊的黑胡子,长相很威武。一个庄丁替。他背看金刀站在背後,一看就予人一种威胁的感觉。   袁定一则更不必说了,正如菊芳的形容,他根本就像头大熊,高、粗、凶、蛮。   杜英豪是单人匹马地前来的,却毫无孤单的感觉,尤其是他往桥头一站,威风凛凛,就像有千军万马跟在他身後似的。   他的旱菸??已经咬在嘴裹,铜烟锅裹塞满了烟丝而且点上了,他装模作样地抽了两下,本来还想吐两个烟圈来显一白一下本领的。   可是他没有抽旱烟的习惯,徐老九给他装的潮州板烟又太凶、太辣,哈得他直想吐:连忙把烟雾吐了出来用烟袋一指道:“杜老子来了:那老小子,瞧你那熊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漠北人熊了,照打。”   这就是杜英豪。的一贯作风,要揍人就少说废话,先采取主动,打完了再讲理。   把对方打趴下了,理亏也变成气壮了。杜英豪闯的是码头不是江湖,他的这一套也不是江湖经,却还真管用。   这玖他是用旱烟砸将过去的,钢烟锅足有两三斤重,再以他的臂力、速度,那是相当惊人的;只不过他今天的对手的漠北人熊,可没有他以前那么顺利称心了。   袁定一上前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烟袋。   ----------   转自21世纪       第九章 英雄岁月     杜英豪今天总算领略到什么叫功夫了。   他天生神力,这一砸下去,怕不有几百斤的重量与劲道。漠北人熊一仲手就握住了,而且握住的部位,正是那口大烟锅;锅中还烧看鲜红的烟丝,使那口铜的烟锅很烫,碰上皮肉,准起一个大水泡。   但是漠北人熊握在掌中,却像毫无感觉,这家伙的皮肉莫非不畏火炙。殊不知袁定一苦练掌功,使他的手掌已经坚逾钢铁,火烧不伤了。   衰定一脸上带了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冷冷地道:“焦老弟,就是这么一个活宝,也值得把老夫搬了来。”   他说看手势微压,一股且大的劲力传来,使得杜英豪也跟看曲腿下蹲。   袁定一的劲力果然惊人,但杜英豪也不是如此的差劲;尤其他的脾气,拼死也要跟人干上一架的。可是这个斑竹烟??儿却十分名贵,杜英豪实在舍不得拗断了;所以袁定一用了劲,烟??略弯,杜英豪立刻低了下去。   焦雄在一边哈哈大笑道:“小丑跳梁,那裹用得到搬动袁公大驾,只是小弟见到袁公在漠北闷久了,趁此大好春光,顺便邀兄一游江南。”   袁定一张开了那掩藏在大胡子後面的血盆大口哈哈大笑道:“好,好,有意思,江南小娘们的细反白内,老夫已有八时未沾了,倒是想念得紧,这次一定要弄几个雌儿来玩玩。”   他的高与也只到这裹,底下发生的事却是谁也想不到。   杜英豪的一只膝盖已经被压得点到地面了,忽然他把嘴凑上了烟嘴,用劲一吹,烟铅中烧红的烟。丝立刻就被吹得未了起来。   有些吹进了袁定一的眼睛,有些飞进了他的嘴裹,更有一些沾在他的。大胡子上。   胡子本来不是可燃物,但袁定一一向很懒,从来没洗胡子,而他又爱吃油荤,胡子上沾满了油渍,立刻烧了起来。   袁定一的气功虽然了得,但他的眼睛跟嘴巴却没有练过气功。他的手不怕火烧,他的脸却烧不起,这一负痛,立刻使他双手在脸上乱抓,哇哇乱叫、乱跳、乱吼。   杜英豪没有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已夺回了烟袋,抡起烟??,作式直捣黄龙,溯向袁定一的胯下。   袁定一若是运足了气,挨上这一下倒还不会怎么样;可是他被火一烧,护身的气功失散掉了,噗的一声,铜烟袋搠在胯下。以杜英豪的劲儿,任何人也吃不消这一搠的。袁定一又是一声痛吼,双手抱住胯下,人也蹲了下来:这一搠比火侥更严重。   杜英豪若是个江湖人,此时不会再出手的,因为对方已经没有还手的能力了;但杜英豪不是,他只懂得一个原则:在拼命时绝不能对敌人仁慈,否则自己就会吃大亏。有一回,他跟一个小子打架,三拳两脚已经把对方打趴了下去,奄奄一息,眼看看就要送终了,一时心中不忍,没有再补上两拳,那小子突然抽出了一把刀子,扑了起来,在他肚子上刺了一刀。   mpanel(1);   这一刀幸好没刺中要害,所以杜英豪还活看;但自此以後,杜英豪就学会了一件事|??对不对倒在地上的敌手姑息,郜便不补上两脚,也要躲得远一点。   现在,杜英豪不想躲开。他知道这个老家伙确实厉害,若不是运气好,吹出了一锅烧红的烟丝,躺在地上的必定是他杜英豪了;若是再等一下,若家伙回过气来,他也是有死无生了。   因此,他走上丢又是一脚,踢向了袁定一的脑袋。这一脚很重,连他自己的脚都疼,袁定一仰天跌下,脸上也开了花。杜英豪仍然没放松他,上去一脚连一脚,尽找要害的地??招呼看。。最後一劂却是将袁定一??向了河边,噗通一声,滚进了河裹。杜英豪也跟看跳下去,一手抓住了袁定一的人服,埋头一钻,便把他拖进了水底。   岸上的焦雄惊魂乍定,他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漠北人熊只不过三招两式就被打发了,这个姓杜的小子,果真是不可限量。於是他接过了庄丁手中的金刀,大喝一声:“小子,你竟然敢赶尽杀绝,老子饶不了你。”   他挺看金刀,也跟看跳进了水中。大家都涌向河边向水中望去,只见河水是浊黄的,看不清楚,但不时的有水泡翻起,显见水下的决??一定很激烈。   水泡翻了一阵,又有一阵血水翻了土来,显见得是有人受了伤了。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瞧!有人受伤了,不知道是谁?”这是中立的。   “自然是那姓杜的小子,他是空手的,焦老太爷则是带了金刀下去砍中了他。”   这是拥焦派的。   “那可不见得,焦霸王的武功高,不会强过漠北人熊的,连漠北人熊都叫人家杜英豪给收拾了,焦雄怎会是人家的对手,霸王庄这下子可遭上克星了。”   这是在心中痛恨霸王庄的,现在有了机会,终於把心中愤恨吐了出来,他们全心地寄望在杜英豪身上。   杜英豪没有使人失望,水裹面冒起一个头来,果然是他。毫无疑问,他是水底之战的胜利者,焦霸王一定被他解决在河中水底下了。   岸上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越来越烈,大家都涌向了杜英豪登岸的地方,会敬而肃穆地等待看。   当然,也还有人向河中望看,期盼看能浮起一条人影。他们也没有失望,水浪一翻,一个人慢慢地浮了土来。背心向上,手??仍垂在水中,一动都不动,若衣服穿看,那正是漠北人熊,现在却成了头死熊了。。欢呼声又起,甚至於还有人拾了石头去砸那具浮??。那是受过漠北人熊害的人,他们无力报仇,只有打他的??   体??愤。   杜英豪到了岸上,神情有点疲倦,但是精神还不错。远处的人向他欢呼、挥手,他也挥手为答;近处的人却以敬畏的眼光看看他。   一个新的英雄偶像产生了。   杜英豪的英雄梦终於实现了。   杀死了霸王庄的靠山,横行多年的漠北人熊,这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杜英豪踌躇满志,眼睛在四下戒备。他在我菊芳,希望能跟她一起同享这份胜利的荣耀人群中挤出一娇小的人影,那是菊芳。   其实菊芳并不矮,跟一般的女人相比,也还算是高的,跟一般的男人相比,地出不算矮,只是跟杜英豪一比,她就显得娇小了。杜英豪是个魁伟的壮汉,尤其是现在,胜利使得他更为高大了。   菊芳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扑过来孢住了湿淋淋的社英豪就哭了起来。刚才她为杜英豪担足了心事,要不是徐老九拉看,她差点也跳下河去了。   虽然杜英豪是追看袁定一下去的,但菊芳却明白杜英豪先前赢得多侥幸:焦雄也跟看下河,她也想到杜英豪绝无侥幸,谁知杜英豪却土来了,焦雄却没见影子,这实在使她太高兴了。   杜英豪拍看她的肩头:“别哭,别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一点都没受伤。   我告诉过你,斗熊要用杀熊的方法,我果然把那头老公能给宰了。”   菊芳终於止住了哭,而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了他,却仍紧拉看他的膀子:“你不知道刚才我多担心,看到水浪直翻,又看到有血水上来,我以为你完了呢:”杜英豪笑笑道:“是差一点,他在水裹居然抓住了我的脖子,差点没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在他身上摸到了一把刀,猛然地又插进了他的肚子。你看到的血水,就是那时流出来的。血流多了,若家伙的劲儿也??了,终於松了手,我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他摸摸脖子,上面还有几个泛红的指印,可知水中一战是十分激烈的。   菊芳吐了口气,仲手轻揉看他颈上的红印,。娇声道:“英豪,这下子你可抖起来了,举除掉了漠北人熊和焦雄两个巨恶,成为众人景仰的大侠客了。”   “是啊我打算把我那些个弟兄们召了来,把神龙帮正式组起来,这下子可没人敢再瞧不起我们了……。咦了慢看,刚才你说我一举除了漠北人熊和焦霸王两个人。焦雄是谁杀的?我可没宰他。”   “什么?你不是跟焦雄在水底决斗的。”   “没有啊,我是跟漠北人熊在拼命。这老家伙被水一激,又回过气来了,幸好他的水性不怎么样,而且在岸上被我连踢带揍受了伤,也幸亏我跟看下阿,死追猛打,把他解决了,要是等他跑出去养好了伤,死的准是我,下次他再也不会让烟袋吹他了。”   菊芳看急道:“那么焦雄呢?他是跟看你後面跳下阿,还带看刀,说是下去杀你的。”   “我可没有看见他,甚至於不知道他也下水了。”   “他是跟在你之後跳下去的,你没有听见声音?”   “没有,我一下子就被老家伙缠上了,在水底折腾了半天,啥都没看见。水裹太浑了,一尺之外就看不见了,他多半是没找看,幸好他没过吹来,否则他拿金刀扎过来,我也完蛋了。”   说完忙叉四下看看道:“焦雄还在,这场约会还没完,我们还得拼场命呢,”   菊芳想了一下道:“不必拼了,霸王庄来的人都被你吓得夹起尾巴逃了,连焦雄那老王八蛋也溜了。”   “他不会那么丢人吧:”“他借看下水找你拼命的藉口,一下水就拼命朝远处泅去,找个看不到人。的地力上岸,赶紧跑了。这老王八蛋胆子小,又怕死,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他不知道你有多厉害,还敢跟你照面吗?”杜英豪想想笑道:“其实他那时摸过来,轻而易举地就能宰了我,我被漠北人熊缠住了,全身不能动……。”   “他不敢,他现在是有财有势,已经不是当年那种不要命的江湖人了,他不会冒险来拼命的。”   杜英豪道:“但是他的霸王庄下却全是江湖人,他这一溜,以後还能混吗?一”   为什么不能,他是下水找你拼命的,可不见得是临阵,脱逃,他可以说水太混,没有找到你,两下错过了。“”可是他的手下却不会相信的。“”他带来的人也都溜了,谁还会去揭穿他。他是焦太爷,有的是势力……。“杜英豪摇摇头道:”所谓江湖名家,原来是这付德性,真叫我失望。““你指望他们会是什么,个个都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大豪杰不成。”   “那倒不是。我知道江湖上有侠客也有恶霸,有好人也有恶徒,但他们成名江湖,至砂该有点真本事吧,”菊芳正色道:“英豪,你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今天你打倒了漠北人熊,完全是运气,焦雄是怕了你,因为他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若以为你的那几手功夫真能高过他的金刀,那你可就错了。”我不要功夫比他高,只要运气比他好就行了。“”你知道运气不会一直如此好的。“杜英豪却笑笑道:”菊芳,我的运气不是坐在那儿等运气来临,而是我动脑筋去想出来的。比如说,今天我能以一袋板烟打倒漠北人熊,你以为是运气,我倒以为这也是一种功夫。““我的天,这能算是功夫?”   “怎么不能,功夫就是用来克敌制胜的,能把敌手打倒的就是功夫,若是我能撒泡尿把对方淹死,你能说撒尿不是功夫吗?”   菊芳不禁有看啼笑皆非的感觉,也明明知道这全是一片歪理,却无法驳倒他;因为杜英豪每每福至心灵,就是靠看一些邪门歪道,击倒了对方。   她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这种功夫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可就不灵了;而真正的功夫却是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应用的,而且对任何人都能用的。”   杜英豪笑看指指脑袋道:“我不须用同一种方法对付第二个人,这儿随时却能想出新的花招来。”   菊芳叹了口气道:“英豪,你别跟我抬??,我是为你好。你现在是真正地出名了,一个成名的江湖人,会有很多的麻烦的。”   杜英豪道:“我知道,你打算劝我下苦功,练几手实实在在的武功。”   菊芳一怔道:“你已经想到了?”   “我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笨的人。”   “英豪,我实在想不透,你究竟是那种人。”菊芳问。   “我是那种你认为我聪明时表现得像条笨牛,两你认为我笨时,我却聪明起来的人。”   杜英豪俏皮的说。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   “自然是聪明人了。只有聪明的人,才会做笨事,而笨人只会做聪明事。”   “聪明人会不会做聪明事呢?”   “当然会了,每当聪明人在做笨事的时候,就是他的聪明事。”   “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你举个例子给我听听。”   “比如说,你打算劝我去练武功,我早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却偏偏要举出很多笨得要命的理由来反驳你。”   “这就是你的聪明了?”   “这表示我不准备接受你的意见,你若是也够聪明的话,就不必再劝了。”   “英豪,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也明白,你实在没有什么能耐,经不起考验的。   以前没关系,你默默无闻,不会有大麻烦,现在你已经是江湖知名的人物了,麻烦会接踵而至,而你不能一直靠运气来应付的。”   “我知道,我也没有认为自己就是无敌高手,我更知道我这几手不能应付真场面的,只有真功夫才是最靠得住的,可是我没时间,我开始学功夫已太晚了。”   “不会晚,你已经有了底子;而且还有一付好胚子,下个四、五年功夫,你也就是一流高手了。”“真功夫不是关了门在家裹练的,是要有人教。”“有,我教你。”“你教我?”“当然不是我把我的功夫教你,我是说可以运用我爹的关系,广求各路名家的招式精华,来造就你。”   ----------   转自21世纪       第十章 世态人情     杜英豪舆了一口气道:“菊芳,你走得开吗?别忘了你还是个女差官,有任务在身。”   “我可以丢下不管,反正这任务也不是非要我完成不可;我既不吃粮,也不拿俸禄,完全是我自愿的,随时随地,我都可以不干。”   “你爸爸还被关在牢裹呢,”“他又没有犯法,只是因为受了伤,上官叫他休息养伤。他责任心重,不肯答应,上官没办法,借看这个理由让他静养而已。他虽说住在牢房裹,却一点都不吃苦,有吃有喝,有人侍候,随时都可以出来的。”   “你的丈夫死了,你不给他报仇了。”   菊芳咬咬牙道:“死的已经死了,什么方法都不能使他活过来,而你都还活看;我不能让你再死,照顾活人比安慰死人更重要。,我不想再守第二次寡。”   杜英豪先还听的很高与,因为菊芳的话中显得情意绵绵的,但听到最後一句,差点没跳起来,连忙道:“菊芳,你可不是我老婆。”   菊芳咬看嘴唇道:“我知道,我没说要嫁给你。杜大爷是大英雄、大豪杰,不会娶一个婊子的,我不会这么没根由的想要嫁给你。”   杜英豪感到太伤对方的感情,歉然地到:“菊芳,别这么说。你知道我是怎么一块料,也知道我这个英雄是怎么混来的,你也不是真干婊子的,只是借此作为掩护而已。”   “在你们男人眼中,当过一天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不管我有什么理由,反正我是卖过一次了……。”   “不你没有,我知道的,那些光顾你的客人,都是你的手下;他们到你的屋子裹,只是为报告消息。”   “可是我却卖过给你,一共卖了两天。”   “菊芳,别这么说,我们好过两次,那是交情,你没向我要一分银子,那不是交易。”   “是的,只不过我没有收取金钱的代价,可是我的代价比什么都贵,那是你的命。两次我都以为你活不下去了,心裹对你充满了歉意,那个时候,我给你再多的钱也不足以报答你了,只有用我的身体……。”   杜英豪嘴裹有点??苦。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结结巴巴的说:“菊芳,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本事好、家世也好、又有孝心、又重义气、又有良心、文……总之,你一切都很好,这么好的女人愿意嫁给我,打看灯笼都找不到,照说我应该欢喜才对……。”   菊芳悲咽地道:“可是你并不欢喜,也不肯接受。”   杜英豪用手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道,“谁说我心裹不欢喜,我心裹欢喜得要命,但是我不能娶你。”   mpanel(1);   “为什么?难道你已经有了老婆。”   “怎么会啦,我在码头上打光棍。经常连肚皮都混不饱,那裹还能养得??老婆。”   “有老婆的人不一定就要养老婆。很多人都要老婆自己养自己,有人还靠老婆过日子呢,”“但我杜英豪可不是那种混帐。”   “好吧,你没有娶过亲,我相信了,你不嫌弃我,我也相信了;你说,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什縻原因呢?”   “我……不配。”。“什么,你说你觉得自己不配。”   “是的,我不配。如果我要娶你,一定风风光光的上门求亲,用花红大轿把你抬来。”   “杜爷,谢谢您的好意,我可没这个命,也没这么好的福气;因为我是寡妇,一个女人一生中只能坐一次花轿,现在我要嫁入,也只能用一乘青市小轿抬了去。”   “我可不信这个邪。我用花红大轿来抬,县太爷总不会抓我去打板子吧,”菊芳笑道:“那当然不会,县太爷不至於吃饱了挡的,干这种无聊事儿;可是……。”   “别可是了,我说过用轿子来抬你,就一定得用八人大轿来抬你,只不过现在还不行;第一,我没钱,养不活你……。”   “我可不要你养。”   “菊芳,你别说自己能养自己那种话,也别说你有钱。我娶老婆,绝不用别人一个钱。菊芳叹了口气,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好吧,我可以等,等你有钱再来娶我。“杜英豪道:”钱倒不是问题。我身边还有二百两银子,那是从李士的赌场裹讹来的;也不能算讹,谁叫他先诓了我二百两的,这二百两可是我在留春院当保镖赚来的,娶个老婆足够了。“   菊芳只有道:“是。杜大爷,你杀了漠北人熊,吓跑了焦雄,已经是大江南北知名的大英雄豪杰了,往後你就是坐在家裹,也会有人送银子上门来孝敬的;不管你的银子是怎么来的,??没有人会怀疑你的银子是怎么来的,绝没有人会怀疑它来源不当。”   杜英豪摇头道:“那可不行,不义之财我是绝不能要的,我的钱一定要来得清白。”   菊芳苦笑道:“是,也没人要你丢贵不义之财。我的爷,你还是快说你的理由吧:”她实在等不耐烦了,杜英豪说。了半天,只表明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不嫌弃她,一件是他的钱来得很清白,却始终没说出不能娶她的原因。菊芳本来不该??   的,可是她知道这位大爷打起架来乾净俐落,扯起闲谈来也能一去十万里,到最後可能连正题都忘了,所以只有提醒他了。杜英豪这才咳了一声,慌看脸色道:“我现在不能娶你,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正。”   菊芳脸色为之一变。   杜英豪道:“寡妇可以再嫁,但是收容人家逃妾却是犯法的。”   “焦雄那档子事儿根本不能作数。”   “不,菊芳,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不能抵赖,虽然你是别有用心,但是还没有到能公开证明的时候,你仍然是从霸王庄逃出来的。”   “这么说我一辈子也摆脱不掉这身份了。”   “那倒不见得,等我抓住了他犯法的证据,让大家知道你是进去卧底的,表明你的真实身份,自然没有人再认为你是焦雄的小老婆了,那时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迎娶你了。”   “杜爷,要制服焦雄必须得仗看真本事。”   杜英豪笑笑道:“我杀死漠北人熊可也不是假功夫,我们是一拳一脚的真干。”   ,“他根本不会水,而且又先受了伤……。”   “但使他受伤的也是我,把他弄下水丢的也是我,这难道不是真本事吗?除了我,别人有几个能把漠北人熊弄下水去的。”   菊芳叹了口气:“说了半天,你是不肯去学功夫。”   “对了,说句老实话,我是不想丢受那个罪,人贵自知,我学那个没用。”   “怎么会没用,那是真正的武功。”   “我知道,要是我才十来岁,毫不考虑就去了,若练了十来年,终身受用不尽;可是我已经跨三十了,十年苦修,艺成已是个老头子了。”   “四十岁不算老,再说也要不了这么久。”   “一定要的。功夫是练出来的,想要把一门功夫学地道,一定要日夜的苦修才能精熟;何况我还不上要练一家的功夫。菊芳,别傻了,去浪费那个时间。”   “你并不要每样都精深,练个一两年功夫,把各家的武学都学上一些,能够运用就行了”那样子学来的拳脚只能摆摊子、卖膏药,比我现在还不如。“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武艺没有速成的。菊芳只有叹气道:”你泱定不练功夫了。““是的,你有这份时间,倒不如把那些名家都请来帮你的忙,去对付焦雄了。”。   菊芳想想又道:“你打算继续对付焦雄?”   杜英豪一笑道:“我没打算要对付他,是他要对付我,尤其是现在,他更不肯放过我了,不把我打倒、他就不能再混了。”   “不错,霸王庄在江湖上不是个泛泛无名的地方,在你手裹丢了个大人,是很难堪的事,不仅是焦雄,还有很多人都会处心积虑地要把你打倒下去,扳回面子。   你打算怎么去对付他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若是在此地等他来,不知道他那天才会来,不如我去找他。”   “什么,你要上徐州霸王庄找他去。”   “不错,为什么我不能找他丢。再说你要找他犯罪的证据,也必须上霸王庄去,那儿是他的老巢,他不会把罪证带看到处走的。”   菊芳又想了一下,目泛奇光道:“对,我去,只要能挑了霸王庄,裹面的罪证太多了,只不过你要怎么样去找呢?是公开的投帖拜山,还是悄悄的去暗探。”   “明人不作暗事,自然是公开的去。”   菊芳奴了一口长气:“我的爷,你知道霸王庄是有名的龙潭虎穴,裹面有好多好手,而你一个人,连个帮手都找不到;虽然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但还是没人敢跟你去惹霸王庄的。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人陪看,正如今天我到桥头赴约一般,单枪匹马,不也闯过来了。“菊芳望看他,眼中的神情很复杂,有一分钦敬、一分怜惜、一分歉疚、一分爱慕,却有六分的迷惘,它的确无法了解这个男人。   回到郭大娘的留春院,杜英豪就抖起来了;因为他现在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了,地方上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都来递帖子,拜候祝贺,恭贺他除去了漠北人熊,打败了霸王庄。   菊芳没说错,江湖人只要成了名,坐在家裹也会有人送银子上门的。这些人都是带看一份厚礼来的,有的是真心表示感谢,那是他们的亲人或师友死於漠北人态之手,,报复无力,杜英豪总算为他出了一口气;但有的则是想藉此示好拉拢,他们多半是一些小门派中的掌门或是人镖局中的镖师;当然也有一些是人生意人,这些人对杜英豪都有目的的。   杜英豪回来不到两个时辰,留春院中已经济挤一堂坐满了客人。杜英豪很绝,告诉徐老九将来客的帖子及礼一律照单全收,把客人留下便饭,饭後再作详谈。   徐老九现在对杜英豪更为客气了。他以老江湖的姿态道:“杜爷,您现在功成名就了,却不必跟他们太接近,有些人沾上了就摆不掉,会给你招来无穷的麻烦。”   杜英豪笑笑道:“在外面混江湖,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有事多把帮手。”   “杜爷,这种人只要有您出力,甭想沾上他们一点好处,更别说要他们分忧解危了。”   “倒不尽然,我正闹穷,他们就送钱来。”   “这个礼可不好受,他们送你一两银子,至少要从您这儿刮回十倍的好处。”   “我不信,回头您就知道了,他们对我一无所求,拍屁股就走。”   徐老九也不信,可是他作不了主,只有把人留下了。午饭时,客人已经聚了十几二十个,在大厅摆了两桌。杜英豪换了件新袍子,刮了脸,出来时容光焕发,很有大侠的样子。   他跟客人还一一寒喧,握手交谈,非常热络,也使客人们很愉快,似乎已经是多年的老友。   每个人望看杜英豪时,就像看看一座金矿。每个人都在盘算看要如何去利用这个新崛起的青年英雄,为自己增加点什么。   酒席摆土来,杜英豪敬了两巡酒,开始说话了:“各位,兄弟只打了一个漠北人熊,那不算什么;真正的江湖败类是霸王庄的焦老二,此人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英豪,想必也有同感……。”   席上的人脸色已不太自然。他们也许在心裹有同感,但表面上却不肯公然得罪霸王庄。   杜英豪却不放松,继续道:“兄弟本来想跟霸王庄泱一生死,为武林除害的,只因为人孤势单,未敢造次;现在有这么多的热心朋友为助,兄弟认为事尚可为。   等饭後我们计划一下,合力捣毁霸王庄…:。”   客人们都文支吾吾地应看,但是食欲。酒兴却一下子淡了下去。没等终席,就有人找理由告辞先走了,越坐下丢,走的人越多,最後一道菜土来的时候,也是最後一个客人走掉的时候。   菊芳本来也带看几个姐儿在席间侍候看,这时才道:“爷,您也是的,邀这种人去跟霸王庄作对,借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杜英豪哈哈大笑:“我知道:所以;他们以後也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   转自21世纪       第十一章 得道多助     杜英豪离开山城时非常神气;他骑了一匹高大的红马,身上穿了新的衣袍,腰间还别了一枝剑。那是做样子的,杜英豪根本就不会使剑,也没学过一天剑。他打架时最得手的是一双空拳,以及满脑子的邪门主意,就像是用旱烟烫死了漠北人熊那样,完全是神来之笔,既无章法,也没有胜算。   他自己解释为运气,但别人却不这么想,因为他是自己去制造运气的。   反正一连几仗,他就是这么糊里糊涂赢了;现在他已经是个名满江湖的大剑客了,人剑客不能无剑,所以他弄了一把剑挂在身上。这把剑还是他从当里以二百两银子真的,据说是一把宝剑,是一个穷途落魄的剑客,在客栈里病死了,留下了这枝剑。   当铺的老板替他收了,拿了这枝剑做抵押,剑的型式很古雅,但是没人太注意这件事;一个穷鬼留下来的,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当铺老板也没当回事,但是杜英豪出了名,他认为是个机会,找上门来,鼓其如簧之舌,吹嘘了半天,终于说得杜英豪心动,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马是徐老尤为他找来的,倒的确是头骏马。这老小子听说杜英豪去找焦霸王的麻烦,显得非常热心。   铁捕许久在公门中的名头响可当;他手中捉过许多有名的盗贼,但是还不够有名。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办一件轰轰烈烈的案子,抓一个很有名的大罪犯可是江南地段上的大罪案,几乎都叫霸王庄给包揽去了,而焦雄的名号又太大了,不但有势力,还有实力。   许久不怕对方的势力,毕竟他是代表王法,只要有真凭实据,他还是敢碰一碰的;但是他顾虑焦雄的实力,江南黑道上的人几乎都跟焦雄沾上点关系,靠看他苏州府那几个公差,实在不够秤量的。   他请准。了上层的允许,来帮菊芳的忙。这也只不过是合两个州府的力量而已,对抗霸王庄仍是不够的;因此,他只好在暗中进行接集证据的工作。   杜英豪的来到,只是他无意间布下的一着闲棋,却没想到会演变得如此轰轰烈烈,所以他起劲极了,一面在鼓动看杜英豪继续去斗霸王庄,一面在暗中调兵遣将,配合看杜英豪的行动。   反倒是身为主角的菊芳不那么热心了。杜英豪三天之后才动身的,她也陪了杜英豪三天。人前,她强颜欢笑;背入时,她却偷偷抹眼泪。   不只一次,她跟许久拌嘴。“许大叔,您真打算叫杜英豪去单独对付霸王庄。”   菊芳问“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可没叫他,我也叫不动他。”   “可是您一直用言语鼓励他,捧看他。”菊芳埋怨的说。   “年轻人必是需要鼓励的。我夸了他几句,那也不算捧他。他除去了漠北人熊是事实。   mpanel(1);   “但您是知道他的底子的,实在没什么;斗败漠北人熊只是凑巧,天下没这么多的好事。对付霸王庄,那等于是叫他去送死。”   “焦雄那些人可不这么想。他们对这小伙子可害怕呢,焦雄当天就借水遁溜了,其他的好手也一个个脚底抹油。我敢保证,今后那些免崽子没一个敢跟他面对面动手的。姓杜的是霸王庄的克星,吃定他们了。”   “正因为如此,事情才可虑;焦雄他们不敢正面作对,就会在暗地里捣鬼来陷害他。”   菊芳担心的说。   “那是一定的。换了我是焦雄,也得在暗地里动他,要不就得伸直脖子挨揍了。”   “他应付得了吗?像他那样既无实学,又没有江湖经验的人,能逃过那些暗算吗?”   “那小子也玄得很,而且他运气很好,吉人天相,有老天爷在保佑他,还怕什么,”“许大叔,这种事可不能指望老天爷的。”   徐老九摊摊双手。“大侄女儿,除了祷告老天爷保佑外,也没别的法子了。斗霸王庄是他自己要去的,你也试过拦阻了,但拦得了吗?他现在正在与头上,一心要成为盖世的大英雄呢,谁也拦不住的;只有等他吃了亏,他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了。”   “那时候他也不会知道的;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别说得那么晦气,我看他红光满面,吉星高照,正在走运,还有一阵子风光呢,”“许大叔,我在跟您说正经的;这是一条人命,他正在往死路上走:而且是我们把他推上死路的。”   “我老头子可不认帐。把他找来是你的主意,把他留下也是你的主意,我只是照你的吩咐办事儿,却差点换了一顿好揍。他知道在李七那儿是我捣的鬼,举起大拳头压在我的鼻子上,还得我下跪求饶。”   “那是他不知道您的身份。”   “现在他知道了,可也没对我尊敬到那儿去,还是管我叫老小子,逼看我讨债。”   “讨债上您又不火他的债。”   “怎么不火,他说我侄儿许朗月欠了他二百两的赌债,要在我身上还呢,”   “那只是开开玩笑,不会当真的。”   “姑奶奶,你要是听到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是不是认真了,只差没要我写借据了。   菊芳也不禁笑了道:“那一定是他对你们叔侄两个都没好感。本来嘛,许朗月那天在赌场里也太狂了,就像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姑奶奶,你怎么那样说呢!我侄儿是来给咱们帮忙的……。”   “我可没贝他帮什么忙,前两天斗漠北人熊时,他连影子都不见了……。”   “这个?我不知道他隐身在那儿,不过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我们许家的人绝不是窝囊废对许朗月,菊芳倒是不便再说什么了,因为姑苏虎丘的抱剑山庄,究竟是武林名门;而且,杜英豪也实需要人手帮忙。   杜英豪走在街上时,心中充满了得意。看见他来了,大伙儿赶紧让路,然后又在背后指指点点,悄悄地说话,无非是在覆述他的英雄事迹。   但是,没人敢跟他打招呼,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要去向霸王庄挑战。   也许,每个人都在心里默祝他胜利成功;也许,当他胜利归来时,大家会给他盛大而热烈的喝采;但在此刻,却没有人敢搭理他。   霸王庄在人们心目中所留下的阴影,毕竟太大了,还没有人敢冒险表示一下他们的态度所以,杜英豪走了一阵,也感到兴味索然的;他发觉做英雄的滋味并不好受。   英雄是寂寞的,而他偏偏又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因此,出了城,来到一个小乡镇里时,他看见有七、八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又叫又喊,忍不住下马瞧瞧。那一堆顽童都只是十二、二岁,围看一口破碗,在玩看三粒又黑又脏的骰子。   杜英豪不禁勾起了一阵亲切之感;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玩儿的。   这一堆穷苦人家的孩子赌的很认真,但他们赌的却不是钱,而是一颗颗的呢丸。   用泥土搓成龙眼大小的圆球,再哂干了,才成为一颗颗的呢丸。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玩具,不费钱,但是费功夫。泥丸要搓得圆,表面要光滑,哂得干,而且还要不易破碎的黏土团成的才作数;虽然一般人很难识别,但每一个小孩子却能瞧一眼,立刻判定是否合格。   这种泥丸本是用手指弹发,滚进几个挖好的心坑洞中以较量胜负的;但那只是一些较小的儿童们才以此作戏。十一、二岁的少年顽童觉得不够刺激了;他们喜欢学大人,捡来大人不要的赌具,呼么喝六,对赌起来……杜英里含看笑望看这群孩子们,心头充满了温暖,因为这正是他童年生活的重现。   这些孩子失于家教,一丁点大的年纪,却在学成人的恶习聚赌。这不是件好事,但是却值得同情。他们的父母要忙于生活,无暇管教,也没有能力送他们进学;要他们去做工,他们还太小,家里关不住,只有听由他们出来嬉荡了。   杜英豪的出身并不好,完全跟他们是一样的,所以他也很想参加他们,重温一下旧梦。   看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我也来玩几手。我作庄,你们来下注。”   孩子们看看他的衣着,似乎有点难以相信。   杜英豪把一颗骰子抓起来,迫不及待地道:“来!来,你们下注,我做庄家,我们赌赶猴儿,我先掷……。”   杜英豪参加赌,那些孩子不反对;他要当庄,也没人反对;只是有一个孩子问他:“你有泥丸吗?”   杜英豪不禁直了眼,他家里还有不少儿时存下来的泥丸,他用几个竹筒盛看,藏在土地庙的牌匾后面,没事时还拿出来数数玩玩。他虽已成长,童心却未失;但他出来打天下,却没带看那些玩意。   孩子们纷纷反对了:“你要是输了,拿什么赔我们?”   “我花钱买行不行,一个大钱买一个泥丸。”杜英豪试探看问。   有时,孩子们输光了,而身上恰好也有两个大钱、也有以钱易丸的交易;一个大钱至少可以买几十个泥丸呢:杜英豪现在有的是钱,他倒不小气。   那些孩子一听都乐了。这么好的条件太难得了,但是他们中间也有很精明的,看准了杜英豪急于参加,这是个赚钱的机会。   “行,只不过你输了,要赔我们钱,赢了只能吃掉我们的泥弹。”   杜英豪拾起了骰子,毫不考虑地道:“行,快下注。”   孩子们纷纷下注了,有的三颗有的五颗。   杜英豪第一把掷了个四五人,统杀,赢进了一大把的泥球。   孩子们加重了注子,反正这是不花钱的,只要费工夫,而他们却有的是空闲。   第二把,他掷了两个六,另一颗还在滚,眼看看另一颗也要翻成六了,那就是豹子,又可以统杀。   但那颗骰子太旧了,角都磨圆了,所以多翻了一下,由六转成了么。“一点!”   孩子们欢呼,杜英豪却叹气掏出钱袋来,一五一十,数铜钱赔注。   就这么鬼混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杜英豪终于把最后一颗泥丸也给赢了过来,但却输了好几吊钱。   他也有个规定:孩子们押泥丸,他赔钱;但孩子们如果押钱,赢了他就赔泥九。   有些孩子们的呢丸输光了“却揣了一兜儿的钱,看见同伴们还在玩,未免有点心动。   但是一颗泥丸一个大钱,这代价太高,何况押下一个大钱输了照吃,赢了只能换回一个泥丸,那人不上算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身家,也没有杜英豪这份豪情,所以忍住了;最重要的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赌瘾,所以还能收手。   杜英豪带了一口袋的呢丸上马走了。他心中很快乐,虽然那些孩子们以为这人是疯子,用十几吊钱换了一大袋子的呢丸,但杜英豪却认为很值得;他不但重温了一下旧梦,更给那些孩子们一个磨练。   见好就收,及时抽手。   久赌必输,这是一定的。有人在小胜之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才又将自己的身家陷了进去。   杜英豪让他们胜了后拾不得再赌,当时虽然心痒万分,但是只要熬一下就过去了,然后他们就保有了那些钱。这个教训是很难得到的,也很少有第二个傻瓜肯用这种方法去教育别人的。   杜英豪相信这十几个孩子长大后,如果再混到赌钱的机会,一定会想起他这个人,想起这件事。那时,他们应该会懂得他的苦心,不会再沉缅于输赢了。   一个赌徒,只要有一次能收得住,以后也会收住了。让他明白这一点,这十几吊钱所收的代价就太大了。   那一袋泥丸他原想随手丢掉的,只因为那些孩子们在看看,他才带看走了。假如他在他们面前去了,他们一定会去捡回来,说不定又赌了起来。   他们每人有看几百钱。这是一笔很大的财产了,一个钱一串糖葫芦,可以吃上一、两年呢一。   他要他们设法去花那笔钱而忘掉了赌。   所以,他一直骑马出了村,才把泥丸抓了一把把的洒向了一边的高粱田里。   那不是一个有心的动作;然而,他却听见了有人呼痛声,也有人纷纷退后逃跑的声音。   ----------   转自21世纪       第十二章 福有双至     杜英豪没学过发暗器,他扔出的小泥丸也没有特别的对准什么,只是他的劲儿本来就不小,那一把把的呢丸,他为了要扔远一点,才看意地加了把劲儿。   想不到高粱田里,居然会发出一片喊痛声。先时,他还吓了一跳,以为是打到了在田里工作的农人,因此他第一个反应,是像儿时闯了祸,立刻想拔腿快溜。   只不过他是骑在马上,固然策马可以跑得更快,但杜英豪却反而觉得不能跑了;因为他现在是大侠,不是顽童,也不是地痞流氓,那能做这种丢人的事。   泥丸反正是打不死人的,最多向人道歉一声就好,又何必要逃呢:因此,杜英豪索性勒住了马,停下身来等候看,等候对力出来向他理论。   那知道等了一下,对方只是在高粱丛中骚动,却没见出来,也没再发出声音。   更绝的是,高粱地里响过一阵之后,居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了。这使杜英豪百思不解,忍不住喝问道:“里面是什么?快出来。”   里面没有回答。   杜英豪更觉奇怪了。他以为是几个庄稼闲汉,偷偷地躲在高粱地里赌钱,碰巧被他打到了;但是他立刻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村中的儿童都在空地上聚赌,可知这村上赌风之普及,大人们自然周不看躲到高粱地里丢赌。   要不然,他们就是在做坏事,所以才不敢出来。   这倒是个比较接近的推测。杜英豪又补了一句:“快出来,否则我又要用家伙揍你们出来了。”   他说的家伙,自然是手中的泥丸;说完又酒了一把进去。这次倒是有了效,高粱田里再度发出一阵叫叫声,而急急地冲了出来的,却是一条癞皮野狗,来看尾巴,远远地逃开了。   杜英豪忍不住笑了,啐了一声:“原来是你这畜牲。”他准备再度上马前行了,一想却又不对。他听得很明白,第一次的声音绝不是狗叫声,那明明是人的声音。   这必须要去看看明白。杜英豪拔出了长剑,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一二匹粱田,慢慢地摸到了发声的地方。   地下有一罐子酒,一句猪头肉,还有两口大粗碗。这说明了不久之前,至少有两个人在这儿喝酒,给他一把泥丸,把人给打跑了,于是闻香而来,等在一边的野狗上前去享用了。   他第三把泥丸又打跑了野狗,所以留下了这个现场。   推断是合理的,只不过令他不解的是那些人干吗要在高粱田里来喝酒呢?   外面的路旁不远就有座凉亭,亭中也没有人,那儿喝酒不比这儿好的多吗?   mpanel(1);   杜英豪百思不解。正想离开之时,才又见到一样东西。那是一根绳子,绳头在地下,绳子则伸展向路边的方向。他上前把绳头拾了起来,用力一拉一扯。   绳子扯直了,他所在的地位,恰好可以看见这根绳子很长,有十多文长呢,一端在这里,延展出去,越过道路后,另一头则绑在一棵大树干上。   道路上挖了一条浅浅的横沟,把绳子埋在沟中,还掩上了浮土,所以他在路上看不见。   这是做什么用呢?照布置的目的看,该是绊马索,等人从路上骑马经过时,突地拉紧绳子;于是,埋在横沟中的暗索也会跳出来,把马匹绊倒,使骑者倒下。   难道是两个拦路打劫的小毛贼,叫我无意间给撞上了;难怪他们挨了打,不敢作声就赶忙逃跑了。   杜英豪暗自幸运看,因为他若不是一耽搁,先酒出那一把泥丸,很可能自己就是他们洗劫的对象。   他摇摇头,缓缓地退了出去;更为吃惊的,因为在路面上,他还看见了十几枝短箭,都插在绳子的附近。   这种箭不是用弓射出来的,而是装在弩弓中,用机关来控制的,猎人们在林中设阱捕兽,就是用这种装置。在野兽出没的地方,安上杌弩,装上箭,再布好了饵,等目的物去吃饵食时,牵动机关,群矢齐集。   这一批弩箭则是附装在绳子上,弩弓大概是装在那棵大树上,一拉绳子把人马绊倒后,牵动机关,略停后,弩箭集中射来,万无一失,只是人恶毒了。   杜英豪对这套玩意倒是不陌生;他小的时候,在河边也安过类似的陷阱来捕捉狐狸。   却没想到有人会装在路上来害人,这实在太过份了。杜英豪差一点想冲进高粱地里,把那两个混帐抓出来,好好地揍他们一顿。   再往深处一想,他却有点毛骨悚然了。   这种恶毒的装置,不像是小毛贼所为了。   因为这种装置会出人命的,普通小毛贼没这么大的胆;而且这是一条官道,来往的人很多,更靠近村镇,不允许有杀人劫财的行为公然进行的。   设胖者躲在附近,以人为的控制施为,可见他们是有择定的对象的。   “是谁敢如此无法无天,公然在路上设下机关来暗算人的?”   答案毫无疑问|霸王庄。这儿是霸王庄的势力范围,除了他们,没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的。   “这陷阱要对付谁呢?”   杜英豪倒不是个谦虚的人,第一个就想到自己,而且也没有作第二个推测,他肯定就是自己。   霸王庄要对付的人太多了,而且霸王庄对付人的法子也太多了,但只有一个杜英豪,才能使霸王庄胆战心惊,不敢正面相对,专以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手段。   用这种手段除掉一个对头是很不光采的行为,绝不敢对外承认;而能收拾掉杜英豪,却又是十分露脸的机会,霸王庄已经不择手段来对付他了。   杜英豪先前的一日匹与得意,一下子跑的精光。   他胆大包天,并不是不怕死,尤其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那可太没价值了。   这一次能躲过死亡,实在是运气好:对方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那知道他竟在路上陪几个顽童掷了几个时辰的骰子。   这个就误的原因是无以想像,无法相信的。正因为如此,那些埋伏者才会在内心里感到困扰;他们怀疑杜英豪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要不然怎么会恰好在陷阱前,作那种令人难以相信的耽误呢!   人等会使人不安、猜忌,所以杜英豪一把泥丸撤出来时,把他们的志与信心全部都摧毁了,三不管的扔下一切逃命去了。   如果他们的耐心够,再等一下,如果他们能咬牙,忍住了泥丸打在脸上的那点轻痛,我们的社大侠就连人带马变成了两头刺了。   设阱的人当然找不到了,杜英豪只把绳子砍了以发心头的一股子闷气,就又上马前进了。   善后的事宜是许久跟菊芳来收拾了。许久背了把胡琴,两个人像是跑码头卖唱的。他们在后面吊住了杜英豪,也远远地目睹一切的发生。   许久爬上了大树,拆下了十来付精致的弩弓,笑了笑道:“这都是天巧星宋家兄弟的玩意儿,弓上还有他们的姓名。这哥见俩仗看一对巧手,不知道坑了多少英雄豪杰,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连家伙都没来得及拿走,就夹紧尾巴开溜了。”   菊芳却凝重地道:“真想不到,他们会在路上设下这种狠毒的装置。”   “不错,霸王庄是穷极无聊了,居然连这种不要脸的法子都用上了,但也亏了杜英豪那小子机,换了我老头子,恐怕也难逃暗算。”   菊芳一叹道:“大叔,我实在弄糊涂了,他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真人不露相?”   “大姐儿,你怎么间我呢?你跟他同睡过一张床,若是你都摸不透他的底子,我就更不知道了。”   菊芳的脸上红了一红道:“我……实在不知道,陶大娘是看看他长大的,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知道他的确没练过什么真功夫,跟他在一起混的,也都是些地痞以及码头上的苦力;他除了身强力壮外,也没什么特出的功夫,但是他的表面却叫人想不透。”   “可不是吗?拿今天的事来说,就叫人无法相信。霸王庄派出未氏兄弟在这儿埋伏,连我们的眼线都瞒过了,但是居然没瞒过他,这叫我怎么说呢?就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也逃不过这种暗算陷阱的,他居然伸手就给拆穿了。”   菊芳苦笑道:“他在村口停下来跟那些小孩子赌钱,用铜钱换了大堆的呢丸,最后却用泥九来破了埋伏,要说是有意的,那实在无法叫人相信,但说是巧合,就更叫人难信了。”   许久笑道:“不管他是有意也好,巧合也好,这小子却是我们扳倒焦霸王的唯一希望了。我们快追上丢,看看他又有什么新的遭遇了。”   杜英豪的确又有新的遭遇了,这种遭遇不是经常可以碰得见,但也不是很难碰得见。   老天爷生了五谷粮食来养活万民,田里有庄稼:也有杂草,芸众生中有善良的人,也有那恶的渣滓。   杜英豪骑看马走看,马走的并不快,他也在低头想看不久前路上的那个陷阱。   突然,他听见高粱田里有一声轻微的呻吟,那是二个女子的声音。   “是不是又是一个陷阱呢?”   杜英豪在心中嘀咕看,但又忍不住好奇,终于还是下了马,拔出剑,分开了浓密的高粱子,总算找到了发声的来源处,却使我们的社大侠直了眼。   那儿躺看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绑看一个女人,这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一身的皮肤又细又白,细细的腰……这女人被绑在地上,身上有四根布条,两根绑在手腕上,两根绑在脚踝上,每根布条则又绑在一根小木桩上,木桩深入地下,就这样把她拉成一个大字形,仰天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除了那四根细布条外,她身上再也没有别的遮掩。   这份情景给任何一个男人看见了,都是一个绝大的刺激。不用间,她是给人绑在地上的荒野的高粱地里,一个年轻好看的女人,被人赤条倏地如此绑看,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女人的口中塞了两个热的卤蛋。卤蛋虽然是很好吃的东西,但是两个整整的蛋塞在嘴里,却是件很受罪的事了;何况外面还贴了一张膏药,既不能嚼,又不能下去,更无法吐出来。   可以想像得到,塞蛋的人并不是为了要她吃蛋,而是要她无法开口呼救;幸好,鼻子还能呼气,因此也还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杜英豪既然碰上了这种事,总不能够回头就走吧:何况此情此景,任何男人都不能弃而不顾的。   一个女人受了强暴总是值得同情的。杜英豪一边在咀咒看是那个畜生出这种作孽的事,一边动手解救。首先,他撕掉了她嘴上的膏药,挖出了那两个卤蛋。女人深呼吸了两口,总算可以说话了。   可是那女人并没有开口,只是疑虑地看看杜英豪手中的剑。杜英豪和气地道:   “小娘子,你别怕,我是个仗义打不平的侠客,可不是一个坏人。”   那女人又看了他一眼,渐渐表示了信任,哑地道:“谢谢大侠,我……。”   “别急,别忙看说话,先把你放开再说。”   他解开了女人手上的布条,然后再去解脚上的。   当然,杜英豪不是那种趁人打劫的混蛋…但此时此景,若说不看上两眼,那就不算是个男人了。   杜英豪一面解,一面心头猛跳。他不是没见过女人,但这个女人,他不知该怎么说,她好像具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杜英豪心在跳看,手指也没那么灵活了,但总算把布条解开了,女人已生了起来。   杜英豪干了一口唾沫才道:“小娘子,你的衣服呢?”   “哦!在那边的高粱地里。我还有个小袱,被我扔在右边去了,麻烦您替我找一下,那可不能丢。”   杜英豪心想她可以目己去找衣朋的,因她已能自由行动了,可是再一想,叫一个大娘们光看身子,走来走去也不是回事儿。   他走向她指的方向。   衣服很好找,裙子就挂在一棵高粱上然后又零零碎碎地找到了肚兜、小褂、短衫、鞋子、袜子,可就没底裤。   他拿着这些回来,女人接过了,才背着匆匆地穿了起来----------   转自21世纪       第十三章 青纱春浓     这女人一面穿衣服,一面已叙述完了身世。那实在很简单,她姓王,叫王月华,从小被卖在青楼里;四年前从良,被一个老头子买回去做下;上个月老头子死了,大扫容不得她,给了她五百两银子,打发她走路。   幸好老头子在世时早有算计,在别处另外开了两家布行,也存了一笔银子,都是用她的名字,所以她也毫无怨言的拿了五百银子,一个小包里,带看摺子,布行的过户契约,上徐州接收生意。   她骑了一头驴,故意不带行李,就是怕惹上歹人注意:来到这儿路上,因为内急,她才转到高粱地里,想方便一下。那知道才完事,高粱堆里忽然冲出两个汉子,还没容她出声,就掩住了她的口,把她拖到一边去,剥光了她的衣服。   幸亏杜英豪来的及时,那两个杀胚没来得及糟塌她,杜英豪已经牵看马过来了,那两个人才匆匆地跑了。   杜英豪问她那两个汉子的长相,她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脸很像,可能是双胞兄弟,而且衣着很讲究,其中一个提看一句卤菜;她记得这个,因为她嘴里的两个蛋就是从卤菜包里拿出来的。   杜英豪对卤菜的事也很注意:因为不久前有人要害他,被他无意间发现了而急急地逃走,也留下了一句卤菜,只想不到那两个家伙在逃命时,还舍不得卤菜,居然还带了一句走;更想不到他们跑到这儿,又想干坏事了,是运气不好,再度碰上了杜英豪,逼得又落荒而逃。   这片高粱地大大了,人一钻进去就没了影子,杜英豪也不想去追。   王月华找回了她的包袱,里面的确有五百两的银票及一个油纸包,据说里面是放着契约约和存摺。   但是她没打开,打开了杜英豪也看不懂。杜大英雄虽不是文盲,但认得的字也有限,因为他没上过学,靠看点小聪明,能够读个普通纸条,写封普通信件,那已经是不错的了。   王月华什么都没丢,只丢了一条驴子|趁乱中走掉了;那是她新真的,还没养驯,这一跑可没处找。它跑进高粱地深处,有吃有喝,很可能三、四天不出来。   她还去了条底裤,那是叫人撕成了布条,用来绑她的手脚,好在外面还有条长裙罩看。   杜英豪救了她,她十分感激;再听说杜英豪也要上徐州,她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杜爷,我一个单身女流,出远门可实在艰难;我已经受过教训了,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您是顺路,就送我去吧,到了徐州,我再好好地报答您。““小娘子,我是个江湖人。”   “我知道,但您是个仗义的大侠客,济贫扶弱是您的本份;您既然从歹徒手中救了我,就得救彻底。”   “江湖人最多麻烦,何况我又开罪了焦霸王。你总知道霸王庄的焦雄吧,”   “我不知道,但是听那两个杀胚说起过,好像他们都很怕您,可见您的本事一定很大。   mpanel(1);   “本事再大也没用。他们人多,你若是跟我一起走,很可能会受连累的。”   “我不相信,就算受到连累,我也认了。我权当是在高粱地里叫那两个杀胚给害了。”   “他们穿看整齐,倒不是盗贼之流,一定是焦霸王的手下,我想他们不会杀你的。”   “那可难说,他们不是盗贼,怕我日后会认出他们来,更会杀了我灭口。   对了,杜爷,您说他们可能是焦霸王的手下,那一定会逃回徐州去,我也要上徐州,很可能在路上会再碰头。“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再欺负你的。”   “我不是怕他们欺负我,我不是个黄花大姑娘,更不是什么守节的孀妇;窑子里出身,给人给当小老婆,还说什么贞节,我是怕他们要杀我灭口。不行,杜爷,这下子您更要带看我走了;到了徐州,我会重重酬谢您的,我把布行送一家给您。”   “这倒不敢,我救你倒不是为了报酬。”   “我知道,可是我送您也有道理的。我手中虽然有契约,但是老头子已死,大扫已不承认我的身份,人家若是欺负我是个女流,讹诈我,我也没法子;送您一半,别人就不敢存黑心了,我还能到手一半。”   “布行我不要你的,我不会做买卖,也没与趣;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接收,不让人欺负你。”   “谢谢杜爷,这一来您还是得带看我吧!”   这个婆娘好像是跟定杜英豪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有同行的理由,杜英豪只好带看她了但是马只有一匹,杜英豪要让给他骑,她说胆子小,不敢上去,她只会骑驴子。   其实,驴子只不过矮小一点,骑上去是一样的;而且马走的较为平稳,不像驴子狡猾,使坏欺人。   但是跟女人是无法讲理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个人不敢骑,杜英豪只有带看她。   她穿的是空心笼的裙子,不能跨看骑,否则两条腿就得出来亮相了;侧看身子坐,不能坐后面,那样抓不住东西,无法控制身形。   坐在前面,杜英豪只有揽看她,倒是名符其实的软玉温香抱满怀。她身上也不知用的什么香料,一股腻人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再加上她又不安份,身子贴得紧,还要扭来扭去,不住的在杜英豪身子上磨来磨未;更要命的是杜英豪比她高出一个头去,眼光一低下来,就可以从敞开的前襟望下去。   此情此景,真何以堪。杜英豪虽然不是布恩图报的伪善者,但他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心中一荡,就有了反应。两个人紧贴看坐,王月华的两条大腿跨压看他一条腿,等于是坐在他的身上,这种反应她自然能感觉到。   杜英豪先还是脸一红,觉得很不好意思。王月华阅人多矣,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朝杜英豪娇媚她笑了一笑。   那不仅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回答,杜英豪不是死人,也不是傻瓜;何况……。   马徐徐的走看,天色已渐渐近黄昏,这一片彷佛没有尽头的高粱地,终于有了边,前面是一个小镇。   王月华轻轻一笑道:“杜爷,前面快有人家了,我要上高粱地里去一下,有了人家就不方便了。”   杜英豪自然会意她要去做什么,勒马靠边,让他进去。她却腻声道:“杜爷,您伴我进去好不好,要是再钻出个人来,我可受不了。”   “那有这么巧。”   “不了我想起不久前的事,心里还直跳。杜爷,陪我一下,我心里一害怕就会发抖,我连站都站不住了。”   她倚看杜英豪,彷佛是真的弱不惊风。杜英豪只好慢慢地扶她进去,找了一块草叶较厚的地方。   王月华怩声笑道:“杜爷,前面那个小镇连一家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咱俩要是住一间房,准保有人偷看,倒不如在这儿清静没人打扰了。”   她倒是干脆直接,但杜英豪却有点犹豫。   英雄难过美人关,杜英豪是英雄,而王月华却也的确很美,美人有意,英雄岂可煞风景当他们从一二匹粱田里出来,天已经微暗了,两个人都有看一种意犹未尽的满足,因此他们腻的很紧,士了马又紧靠在一起。王月华干脆用臂抱住了他的腰,脸靠在胸上,慵懒地道:“杜爷,依我说,咱们何必还住店呢?咱们就在这青纱帐里住一夜有多好。”   “好是好,只是我的肚子饿了,那高粱可不能吃。”   “如此良辰美景,你只想到吃。”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饿看肚子,再好的良辰美景也没意思了,尤其是对看你的一身细皮白肉,我只想到一只肥肥的白斩……。”   王月华忍不住捏了他一把,说:“你这个人真俗。”   “我说的是真话,我也的确是个大俗人,尤其是我饿看肚子,干什么没劲儿了,你要想我有点意思,还是坐直了,我们快点进镇的好。”   王月华无可奈何地坐直了。杜英豪一加鞭,马正冲向了小镇,暮色已渐深了。   菊芳在后面恨恨地咬看牙骂道:“畜生,畜生,一对寡廉鲜耻的畜生。”   许久笑道:“大姐儿,别吃醋,九尾仙狐是人间尤物,没有一个男人能躲过她的风流阵仗;何况他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摆布他。”   “随她怎么摆布,最好是一刀砍了他。”   “你舍得我可舍不得,我还指望看这小伙子拿住焦老二呢,我们快赶一步,别让他真看了道儿。”   菊芳虽说得凶,但她的脚步跑得比许久快得多,几乎是一溜烟似的冲向小镇。   镇上人家不多,客栈倒还过得去,杜英豪居然要到了一处偏院,两间客房,中间还有个小堂屋。   他们虽然只要一间客房就够了,但也包下了另一间,免得受打扰。   炒了几个菜,变了两壶酒,杜英豪就把店伙赶走了,同时吩咐:“不叫你别再来,我们很累,吃了就要休息,碗盘什么的,明天再来收。”   他还跟在伙计后来去闩上了门。回到堂屋里,王月华已经斟好了两杯酒,笑看道:“没见过像你这么心急的人,也不怕人笑话。”   “怕什么,人家当我们是小两口子,都还有不急的。”   王月华瞟了他一眼,举起杯子笑道:“杜爷,敬你。我知道你这种大英雄不会看上我们这种女人,我也不指望您什么,做几天露水夫妻,到了徐州,我们就各走各的,我不会缠看你的。”   杜英豪举杯道:“别想得这么多,我还不一定能活到那么久呢?说不定这一顿酒喝过了,我就死了呢,”“杜爷别说晦气话行不行,咱们虽然不顶真,可得欢欢喜喜的相聚。”   “对!欢欢喜喜的相聚一那怕回头就是冤家,要拼得你死我活,现在也得高与一下。”   “你看你,就没一句正经的。”   王月华的脸色松了下来,杜英豪的一付急色相,使她十分得意,尤其是杜英豪已经灌下了那杯酒,更使她放心。   杜英豪却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抓起壶来灌,把两壶酒都喝了,然后问道:“你怎么不。”   看你这付猴急相,我倒是舍不得喝了,干脆给你一个人吧,“”不行了要两个人都有点酒意才有味道,快点喝了,咱们就进房间玩儿命去。“王月华终于喝了那杯酒。她竟然不会有酒意,但仍装出了不胜酒力的样子。杜英豪迫不及待地抱起她,,摇摇幌幌地进了屋子,往床上一放,王月华娇笑一声。   “死人了那有这急的,先把房门关了。”   杜英豪喃喃地道:“别管它,没人会来。”   他追看要去抱她。王月华娇笑看直躲,两人追逐了一阵。忽地杜英豪的脚勾住了一张椅子,哗的一声,整个人摔倒了下去。他挣扎看要起来,却已力不从心。   “我,我的头好昏,莫不是醉了,我可醉不得……。”   “姓杜的,你是醉不得,可惜你已经醉了,在老娘的手里,你还不乖乖的躺下丢。”   王月华的脸上罩上了一重狞色。   ----------   转自21世纪       第十四章 请君入瓮     杜英豪像头死狗似的歪在地下。他想动,可是四肢都没了劲儿,只能用眼瞄瞄住王月华。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看看个妖怪。   王月华十分得意,她是存心要诱惑杜英豪,所好身上还系着个肚兜,还不算是全裸,但是这样儿已经够瞧的了。   她却完全不在乎,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叉开了两条腿,狞笑若逋:“姓杜的,任凭你英雄了得,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不过老娘也实在瞧不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地力,就凭你这付德性,能斗杀漠北人熊,吓跑焦二太爷,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杜英豪只有叹气道:“你是用阴谋算计了我,那不算英雄;有种你放我起来,咱们一招一式的来过。”   王月华格格一阵大笑,笑的社英豪直皱眉头。王月华道:“姓杜的,你这话可宝在不像个江湖人。老娘的外号叫九尾仙狐,老娘的本事也就是迷人,尤其是迷你这好色鬼,老娘简直比吃豆子还容易。现在老娘已经把你迷倒了,还会放你起来,跟你一招一式的比划?老娘吃饱了搂的慌,也不会做这种笨事吧:”杜英豪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想我杜英豪英雄一世,却栽在你这么一个女人手里,这事传出去,叫我如何见人呢?”   “哈,小伙子,你还真会做梦你放心好了,不必担心以后见不得人了。”   “真的?你会为我保密,不告诉别人?”   王月华倒是怔住了,她低下头来,瞧了瞧杜英豪,冷笑道:“姓杜的,你别是有毛病,你以为我这么对付你,还跟你闹看玩的。”   “那当然不会,你是因为我最近做了几件大事,已经是个名人了,想叫我栽个跟头,好在人前夸口;不过这也增加不了你什么光彩,我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碰上你这样的女人,还有不上钩的吗?真要说出去,也没什么丢人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王月华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制倒了你,难道只是为了那个无聊的原因。”   “那你是为了什么,总不成是为了看中我,想要藉此要胁,叫我娶你做老婆吧,那可不成,我宁可叫你宰了,也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王月华听他头先几句,几乎想要踢他一脚;但是到了后来,她居然忍住了道:   “为什么?难道老娘有那点地方不好,配不上你。”   杜英豪道:“说了你可别生气。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睛生得太邪,水汪汪的;我听人说,那叫桃花带煞,不但主淫,而且还带克夫。我们玩玩可以,你要是嫁给了我,一定会叫我戴绿帽子。大丈夫虽死无惧,但是王八却是做不得的;还有……。”   王月华已经气的快爆炸了,可是听他说出还有两个字,又强忍住愤怒道:“还有什么?”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可能是你的外号取坏了。你该取了什么花呀的做外号的,干吗要叫什么九尾仙狐呢?结果弄得一身都是狐骚臭,一两天我倒还能忍受,长日里跟你躺在一张床上,睡一床被子,那气味叫人怎么受得了。”   mpanel(1);   王月华终于叫他气的跳了起来,咬牙怒叱道:“小王八旦,现在叫你口齿轻薄去,回头瞧老娘怎么消遣你,要是你身上还有一块整肉上焦二太爷那儿去,我就是你养的。”   杜英豪忙道:“你可别折了我,咱们在镇外的高粱地里干过那事儿了,你若是我的女儿,,我岂不成了乱伦的畜生了。再说你的脸上看起来还不见老,脱了衣服可就原形毕露,少说也是三十出头了,我才二十九,比你还小看几岁呢?我怎么养得出这么大的女儿。”   王月华气的抽了桌旁的长剑。那原是杜英豪的,虽不是什么名剑,但是纯钢所铸,十分锋利;而且杜英豪没事就擦拭它,剑身雪亮。   她把剑尖对准了杜英豪的嘴,厉声道:“小畜生,老娘先撬掉你这满口利牙。”   杜英豪忙叫道:“喂,拿开点,这可是开了锋的,利得很,扎上了能要命的,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王月华倒是又怔住了,她再度瞪了杜英豪一眼道:“小子,你还以为老娘在跟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还真要杀我。”   “为什么你以为老娘不会杀你。”   “别开玩笑了。第一、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好好的你没理由杀我;第二、我还救过你,你绝不会恩将仇报;第三,我们交情虽然不深,但也好过一次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虽不是夫妻,但也不是冤家,你干吗要杀我呢?“王月华的脸上推下了一片奚落之色,得意地道:“姓杜的,老娘到现在为止,杀了十七、八个人,都跟我无怨无仇,大部份都跟你一样,先跟老娘有上一腿,但是最后仍是死在老娘手下;再者在高粱地里,老娘摆的是苦肉计,引你上当的,绑住我的两名汉子是我的兄弟,因此你也不能算是救了我。小子这总算回答了你的话了,你该可以安心上路了。”   杜英豪痛苦地道:“原来你是存心在那儿等看我的,但是你总该是为了什么吧,”   王月华道:“当然是有道理的。焦二太爷回到霸王庄后,已经出具赏格,谁若是能生擒你的,赏黄金一千两,杀死你的,赏黄金七百两。”   杜英豪一怔道:“啊,我的命有如此值钱,早知道我该自己送了丢,同他领一千两黄金王月华脸色一冷道:”小子,我真佩服你,现在你还有说笑话的心情。“杜英豪一笑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若愁眉苦脸求你放了我,你会答应吗?”   王月华笑道:“那倒不一定,我这人心肠最软,你若是出声哀求,我说不定就会放了你。”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有句话我却记的很清楚,叫什么财大气粗;我既然值一千两黄金,怎么还能随便开口求人呢?”   王月华格格一笑道:“对极,对极:你越变越聪明可爱了,你只要一直这么听话,老娘在送你到霸王庄的路上,一定会用好酒好肉把你得胖胖的。”   杜英豪道:“还有,我。一个人睡觉会做恶梦的,你每天还得陪我睡在一块儿。”   王月华哼了一声道:“你到现在居然还色心不死。”   杜英豪叹砉气道:“我实在安份不下来,你这样妙相毕露,坐在我面前,就是个铁人也会动心的。”   王月华一笑道:“这好办,我把你的眼睛刺瞎了,不就瞧不见了吗?”   她的剑尖又移了上去。杜英豪大叫道:“慢看,我活看值一千两金子,死了值七百两,你这一剑刺下来,。就是二百两金子,你不嫌贵吗?”   “刺瞎了眼睛花不了的。”   “我这枝剑是淬过毒的,见血封喉,破点皮就致命。”   王月华看了看剑锋道:“我不信,剑刀淬毒后应该是蓝色的,这枝剑没有变色。”   “你懂什么。像我这样大英雄人物,要是用给人看得出的毒剑,那有多丢人的,所以我这枝剑上淬的是一种无色的剧毒,你如不信,不妨用它划破一点皮试试。”   王月华笑道:“我活得不耐烦了,没事拿剑来自己试毒,要试,老娘也只会在你身上试。”   “那可不能,我若是被毒死了,岂不少了二百两金子。我说狐狸精,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小子,你叫我什么”“狐狸精,你外号叫九尾仙狐,可不是头狐狸精。”   王月华咬牙道:“小子,你只要敢再对老娘有半点不敬,老娘拼看少领二百两黄金,也先宰了你。”   杜英豪道:“我被你整成这个样子都不恨你,不过开两句玩笑,你就生气,真没风度王月华冷笑道:”好,老娘瞧瞧你多有风度。“她拧腕欲刺,杜英豪大叫道:“二百两金子。”   王月华不禁犹豫了一下,终于放下了剑道:“不错,宰了你不但少了二百两金子,而且也太便宜了你,把你送到霸王庄,焦二太爷会折磨你的。”   她把包袱抖开,里面是一条粗棉绳。   杜英豪道:“我全身软得像棉花似的,还用得看上绑吗?”   王月华道:“丢霸王庄还有两三天的路,我的软骨散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得把你绑上杜英豪笑道:”原来十二个时辰后,我就能行动,这根手指粗细的绳子就能困得住我吗“”小子你别瞧它细,那可是马尾夹了苎麻线编成的,而且还在药汁里浸过了,两条牛合起来了都拉不断呢?“杜英豪道:“三条牛呢?行不行。”   “小子,你再要给我要嘴皮子,老娘就给你一顿大嘴巴,打掉你约满口大牙。”   杜英豪道:“我可不是跟你要贫嘴有一回我跟人打赌,跟三条牛比力气、用一条粗麻绳绑在三条牛的身上,我在另一头对拉,结果双方不分上下,因此我有三条牛的劲儿。”   王月华冷笑道:“回头你可以试试看?要是你能挣断了,算你小子命长。”她把绳子打了个结,正想往杜英豪身上套,可是杜英豪却爬了起来,退了两步。   王月华怔住了,望看他道:“你……怎么能动了。”   杜英豪道:“我躺看怪舒服的可是用绳子绑上就不舒服了。我是吹牛的,我也没有三条牛的劲儿大,绑上了挣不开,那不是自找麻烦。”   王月华脸色一变道:“我的药性怎么会解了?”   杜英豪笑道:“大姑奶奶,你那软骨散只是下五门拍花帮里的迷神散,没什么了不起;我杜大爷手底下就有几个兄弟干过那一行的,所以我对这玩意不陌生,你把药藏在包包里,我已经换过了。”   “什么?换过了,你什么时候换的?”   “我进镇的时候不是买了宁神散吗?那玩意差不多,趁你不注意,我把药换了。”   “可是我…”“我知道,软骨散下在酒壶里,你怕药性散的太慢,在第一杯酒里又下了蒙汗药,那是由你的耳环珠子里倒出来的,份量很少,想必一定是药力很强,所以我没敢喝。”   “胡说,我看看你喝下去的。”   “我喝的是你的那一杯,趁你一个没留神,我把杯子换了过来,你自己喝了。”   他摇摇头遭:“这么半天了,你还是好好的没事,可见那药没什么效,也许是你没收藏好,走了气散了药性。”   王月华、一声厉吼:“你是鬼,你是畜生。”   她像疯了似的扑了过来。杜英豪忙躲看逃,边逃边道:“别追……追人要倒下,不能动的,刚才我就是那样的。”   他的话才说完,王月华一个踉跄果然倒了下来,仰天躺在地下,口中吐看白沫。   杜英豪道:“糟!这婆娘还有羊颠疯,这下子病发了可麻烦,不赶紧找个大夫瞧瞧,可能会死在这儿。”   王月华的眼睛直翻,白沫越吐越多,手足也开始抽搐起来。杜英豪摇摇头道:   “看样子是真不行了,我还得送她去瞧大夫,可是先得给他穿上衣服才行,镇上药房里的那个大夫年纪轻轻的,看了她这付样子,恐怕连脉都没法子把了,还能治病吗?”   他找到了王月华的衣服,正想给他穿上,窗子口轻响起一个尖利的音嗓:“不许碰那骚狐狸,交给我。”   杜英豪笑了笑:“菊芳,我算看你也该现身了,可是你实在不够义气,早先我受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救我,这会儿却来吃飞醋了。”   菊芳一身黑衣,由窗口进来,首先在王月华肥肥的臀部上踢了一脚。   “不要脸的骚狐狸精。”   杜英豪笑笑道:“别踢的太重,这个女的值五百两银子的花红呢I 那是官府恋赏捉拿的菊芳一征道:”你早就认识她了。“杜英豪遣:“不认得,官府中画图的人太差劲,图上的人又老又丑,没有她这么好看。   “她好看个屁,丑八怪、贱货、老妖精。”   杜英豪笑了起来,莉芳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一瞪眼道:“你还笑,还好意思笑。我问你,你跟她在镇外的高梁地里干了些什么?”杜英豪双手一摊道:“没什么,她说走累了,要进去歇一下,我只好陪她进去。”   菊芳看看他,眼中几乎喷出了火来。   ----------   转自21世纪       第十五章 逆旅情潮     世上有很多件行之不易的事,而且都与安人有关;其中的一件,就是叫女人别吃醋。   菊芳的醋劲儿已经忍了很久,终于发作了开来。   “好啊你可真体贴。她要你陪看进去歇一下,你就真的陪她进去了。你是它的儿子?这么听话,这么孝顺。   杜英豪的态度叫人气炸了肚子。   “我不是她的儿子,而且她叫我做的事也不是我妈会叫我做的,所以我才会进去。菊芳,我也不是你的儿子,可是你却要像我妈一样的管我,那可不行。”   菊芳睁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杜英豪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想再说一遍;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就算你是我的妈,也不能这个样子管我。我最讨厌一个女人钉在后面捞叨我。”   菊芳本来还想跟他吵下去,但是她看了杜英豪脸上的神色,自动地吞下了要出口的话。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两句,她就永远的失去这个男人了。   它是一个寡妇;寡妇比别的女人好的地方,就是有机会反省自己。在第一个男人死后,她冷静下来,检讨一下两个人的生活,然后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不至于再犯第二次错。   因此,她很快的平息下自己的情绪道:“英豪,我不是要管你,而是珍惜你。”   “我也很珍惜我自己,不会亏待自己的。”   “英豪,你可知道她声名狼藉吗?”   “这倒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不是个好玩意儿,也知道它是专为算计我而来的。”   菊芳倒不禁愕然了:“你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她绑在地上,手上、脚上运个绳印都没有;可见她没有挣扎过;还有,她身上的细皮白肉,连一点土星子都没沾上,这明明是自己躺下去,再叫人捆上的。我把她解开了,她不急看我衣服穿,刮一个劲儿的跟我说话,这不明摆看是想勾引我吗?”菊旁的气又来了:“什么,你明知道它是来陷害你的,还跟她来上那一手。”   “那有什么关系。一个蛮好看的女人勾引我,我为什么要拒绝,这种事兄我又不吃亏。   “可是她会要你的命呢”“逼我防备着就行了,后来我不是应付得很好吗?   男子汉大丈夫,当迷则迷,当醒则醒。”   他越说越得意。菊芳则哼道:“你救了人家却又趁机会沾人家的便宜,这是一个英雄的行为吗?”“我认为没什么。我又没用强,是她自己愿' 的;再说,我也要看看她刀算怎么样对付我。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总不能怕了个娘儿们”“哼!   人家要是规规矩短的寡妇呢?”“规规矩短的寡妇不会来勾引我。杜大爷虽不是柳下惠。,但也绝不会对怕娘们儿霸王便上弓。”   mpanel(1);   “喔说不定人家看上了你呢?感恩图报,似身相许,这种事也有的。”   杜英豪耸耸肩道:“那也没办法,谁叫我沾了她呢?好在我也没娶老婆,她要是不嫌弃,将就看跟我也行。”   菊芳恨不得要咬他一口,怨声道:“这狐狸精还没嫁老公,你为什么不娶了她呢I ”杜英豪笑笑道:“你肯吗!”   “关我屁事,你爱娶谁就娶谁。”   “我娶别人自然不必问你,可是这个女的身上有案子,经官府行文通缉。你肯放她吗?菊芳气的掉下了眼泪:”你要娶地做老婆,我就放她。““那你不是有亏职守了吗?”   “人是你抓到的,我本来也管不到;再说你要娶她我就担了这份干系。”   杜英豪笑看竖起大姆指道:“好,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够义气的朋友,那你就放了她吧。”   “什么!你真要地做老婆。”   “我不要地做老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放过她一次那怕你下次遇上她,再抓她都行,别在这一次。”   “为什么?”“因为……。唉!我怎么说好呢?她虽然是个女贼,可没有偷了我什么,地想害我,也没能害成,但她究竟还算对我不错,捉了她丢领赏金我实在不好意思。”   “你可以不领赏金。”   “那不行。我如果把她交出来,是该领赏金的,不领赏不是便宜了别人,那种傻事我可不干。”   “英豪,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问看了,我就是会这么样的一个人,生了就这付德性,想政也改不了;你喜欢最好,不喜欢也只有将就看,我倒挺欣赏自己的,不准备为谁改变。”   菊芳又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你个儿,谁要你改变了?瞧你美成这付德性,真以为自己有多珍贵呢”一个大钱卖给我都赚贵。““哈哈,你这话可太没见识了,杜大爷此刻可真值钱呢。就凭这脑袋,也值上五百两金子,那还是砍下来的,若能连看身子一块儿送到霸王庄,还能加上一倍。”   菊芳神色一变道:“是真的?”“我想假不了,是这位王大奶奶说的;它是为了贪图那笔赏格,才不惜抛头露面,出来找我的。”   “那你还要放她走。”   杜英豪笑道:“我要对付的是焦霸王,又不是她;再说我又不吃粮当差,抓她干吗?我也生过两天牢,那地方咐日子不是人过的,把个娇娇滴滴的大美人送到那儿去,罪孽可大了。”   菊芳沉思片刻,终于道:“好,放了她。它的两个伙计在镇上弄了辆车,躲在-边,大概是准备送你上徐州去的,已经叫徐大叔给逮住了,我把她送了去,请徐大叔把他们一块儿放了。”   她倒是挺干脆,抗上人就去了;没多久,她又飘进了窗子。只见杜英豪手中玩看一个小瓶子,正是王月华装迷药的家伙,叫他顺手摸来的。   菊芳又不高兴了,冷笑道:“观物恩人了,她还没走远,赶上去还来得及。”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没这么好的瘾头,叫她找机会再来迷我一次。”   “这你放心”她对你已经千恩万谢,说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一次,绝不会再害你了。“   “是真的吗?看来她还挺有良心的。”   菊芳忍不住了他一下道:“她有良心,我对你就没良心,你攫看大娘们儿在屋子里风流,我还得替你把风。”   杜英豪道:“你都看见了?”   “我是生的贱,怕你被人宰了,跟在后面保护你;你倒好,先是英雄救美然后又……”   她红了脸,没好意思往下说。杜英豪却大笑道:“你既然一直都在看看,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因为你太不够意思,人家拿看剑要杀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知道你没着迷,干吗要来撞破好事?”“你知道我是假的被迷倒了。”   “当然知道,因为你的那对贼眼,尽往那些不要脸的地方瞧,假若你是被迷住了,想到自己的处境,还会有那么好的兴致吗?”杜英豪大笑道:“敢情你是由此判断的,那可太冒险了,我就是真的着了道儿,也还不佳别处瞧的。”   菊芳道:“不错,我忘了你是个大色鬼了,死到临头都不会正经的。”   “这倒是实话。假如我马上要死了,正经一点也不能使我不死,那又为什么不在死前找点乐于呢?”   “你这个大色鬼,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上。”   “这倒不错,也总比死在个大胡子、臭汉子手上强得多。我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有个大色鬼,死后来到阴世。判官说他生前好淫,坏人名节,该下地狱。他对此倒不难过,只求阎王爷将他贬下血污地狱。阎王感到很奇怪,说那是最脏的一处,遍是血污,连地藏王菩蛋都不肯下去,是以到了那儿,将永沦苦海,不得超生;而且那地狱中没有男儿下去的。可是那色鬼刮回答的妙,他说正因为没有男儿前去,他才要去,而且狱中全是先身子女鬼。”菊芳被他逗的直笑,杜英豪抱住了他,菊芳忙挣扎道:“你要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看我们。”   “那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徐老头儿会叫他们回避的。”   “不见得是我们的人。焦霸王定下了那么重的赏格,不知有多少人会来要你的命呢?”“我才不怕呢他的赏格走得越高,我越是安心。”   “为什么,难道你不怕人见财起意……”   “焦雄在江南地面上是半块天,要杀一个人,只要动动嘴就衍了,不必悬赏格的;可是他定下了重赏,这证明了我的脑袋不容易取得。”   “因此,要来的心非庸手。”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这才使我安心,高手成名不易,行事不会莽撞,一定要谋定而后动,这样我被暗算的机会就减少了很多。”   芳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怎么打的。能为金钱买动的高手,都是些冷面杀手,也都是些耍阴谋,放冷箭的好手。他们绝不会规规矩短跟你下战书挑战的,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陷阱在等看你呢?”   “那更好。要讲出歪点子。,我可不比人差。杜大爷是在码头边上长大,规规矩短的动手,我打不过人家,倒是那些邪门外道,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丁咱们倒是闹闹法,瞧谁的道行高。”   菊芳道:“英豪,我怎么说你都有一片理,这可不是要嘴皮子的事,你把我驳倒了没用。”   “那要怎么才有用呢?”菊芳被问住了,对方有些什么人,要施些什么手段,全不知道,她实在说不出一个办法来。   杜英豪道:“我跟焦雄的梁于是结下了,现在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就算我肯下来向他磕头求饶,倘也不肯放过我的,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只有豁开了往前闯;因此,我认为好的办法,莫过于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   他伸手丢抱他。菊芳推住他道:“你既然要养足精神睡兑,又来惹我干吗?”   这当然不是真的拒绝,所以杜英豪还是抱住了她,笑道:“抱看个女人睡觉,才是养神妙法,那个男人在这时不是精神实足的。”菊芳气得真想咬他一打叫。她再度前来本就是要陪他共渡长夜的,自从认识了这个汉子后,不知怎的,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可是见了面,她又没来由约要生气,因为杜英豪对它的态度从来也没正经过,好像一直把她当个婊子似的。   当然,她也知道杜英豪并不是真的定。不起她,他在陶大娘那儿当保镳时。,对那些窑姐儿正经的很,从来也不沾她们一下的。   也许,这就是杜英豪表达感情的方法,但菊芳刮希望杜英豪能对他正经一点,但是两个人倒在坑上了,还能正经到那儿去,她只能消极地抓住了杜英豪的手撞:   “你去洗个澡,不把那个骚娘们的一身骚味洗掉,你不许碰我。”   这是她唯一能表示她与王月华不同的地方。杜英豪已经把它的衣服脱掉了,若它的态度很坚决,只有叹了口气,嘀嘀咕咕的到后面去了。   后面是间小屋子,王月华已经叫店里打了一盆水放看,只是还没机会用,杜英豪推开门进去了。菊芳躺在床上“想看杜英豪,没来由约红了脸;因为她此刻除了一件肚兜,全身都赤裸着。   在以前,即使她丈夫在世时,也也不肯这样子的,因为她不习惯赤裸,即使是欢爱时,她上身也一定穿看衣服的,而且欢爱一周,她立刻就把衣服穿的好好的。   这是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跟看杜英豪,她刮不在乎了,她也知道杜英豪洗完回来,这些肚兜也留不住的。   在以前,杀了她也不会干的;但她第一次跟杜英豪,就无法拒绝他那近乎横蛮的要求。   奇怪的是,她自己心中也有看同样的冲动,也渴望看接受那汉子粗鲁的爱抚,赤裸的拥抱。   “这难道就是爱吗?难道我比爱死去的丈夫更爱这个像流氓一般的家伙吗?”   她在心中自问。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现在的脑海中,只有的杜英豪,连丈夫是什么样子都忘了。她咬着嘴肩,耐心而又带看些期盼的等待。   她在心中暗暗咀咒看;隔壁的社英豪刮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像是万分痛苦。   ----------   转自21世纪       第十六章     “你别冤枉了好人。蛇不会是她放的,她以为迷药已经得手了,何必还要放毒蛇;何况这盆水是她准备自己洗澡的,毒蛇放在这儿,只会咬到她自己……。”   “那会是谁放的呢?”“不知道,而且放蛇的人主要的对象还是她。”   “怎么会是暗算它的呢?”“把蛇放进这间屋子,最可能的就是暗算她;因为这是一间小偏房,放看一盆水,一个马桶,多牛是给堂客们准备的,男人很少会进来。”   所谓偏房,多半是很小的屋子,没有窗子,又不通风,是女人办各种私事的地方,男人们轻易不会进去的。   若不是菊芳赶看杜英豪丢洗澡,杜英豪是绝不会踏进那间屋子的;因此,菊芳对于杜英毫的被蛇咬伤,心中充满了歉咎。   她顿了一下脚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姑奶奶,你真不讲理,里面那么黑,我根本看不见;等我点上了蜡烛,那家伙就窜出来,咬了我一口,她就躲在蜡台上,还有三条倦在屋角”我只好站在澡盆子里,用水隔开它们,所以我叫你别开门进来,这玩意儿一支鹰动,就会乱攻击人的……。“   “那该怎么办呢?”   “你悄悄的出去,找到那个放蛇的人,抓住他,把他的解药搜出来。”   “叫我上那儿找丢?我又怎知道是谁放的呢?”“从江湖的杀手堆里找。这家伙一定是想发财,看见王月华得了手- ,明看争不过,所以才用这种手段,想把我夺过去。王月华被你抗了出去,他一定以为是被蛇咬伤了,跟看出去了,你追上王月华,轨能抓住他了。”   “我可不知道江湖上有谁是玩毒蛇的。”   “一定是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常,所以才用这种手段。你绝对能抓住它的;要不你去找王月华,她多少会有个底子,帮你找到这家伙的。”   “我才不相信她会有这么好心。一”那家伙的主要目的是害她,我只是倒霉,做了替死鬼。不管站在那方面,她都该帮你这个性的。““我叫徐大叔派人去找她不行吗?”“不行,使用这种手段的家伙多半没什么真功夫,你一张扬开来,他不敢现身了,我可不惨了。”   “我是不放心你,我们赶紧找个大夫瞧瞧是正经。”   “唉”我这是叫毒蛇咬到。了、一般大夫治不了,只有养蛇的人才有解药;而且这种蛇毒、很强,我虽然吸了大部份,还有一小部份留在手臂上,若是来赶紧解毒,只有把手给砍掉了。“   mpanel(1);   菊芳一听看了慌,忙道:“我这就去。”   她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出门去了。   杜英豪慢慢地从屋子里出来了。他约两只脚水淋淋的大概是从水盆中刚出来,衣服倒字的很整齐。所谓整齐,也只是一条短裤头,二条披肩而已,他原本就穿了这点衣服,还没脱就叫蛇咬了。右腕上缠了一大圈的布,那还是擦身子的布巾,被他撕了用来里手了。脸色苍白,行动迟缓,可见这蛇还真厉害。   他摇摇幌幌的摸到床边上躺下,不胜痛楚。忽然,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杜英豪想要坐起来,刮不胜体力,只能侧过身子。看到这又是一个妖烧的女人,年纪大概总在三十靠边,擦了浓浓的脂粉,穿了一件青布衣裤,窄空的裤管儿,一双天足,瘦瘦长长的。   她开口了,声音也软绵绵的。“这位大爷,您好像是有点不舒服,要不要奴家给您瞧瞧。”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小娘子,你大概是客栈里闯门兜生意的吧丁只是来的不巧,我有病,没兴致找乐子。”   那女人娇笑一声道:“大爷I 您可真把人给瞧扁了,奴家像是那种送上门的货吗?”规规矩短的妇道人家绝不曾往夜里闯进男人的房间的,何况它的一身妖气跟流气,绝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但她偏偏自认正经。   “奴家就住在隔壁,可是规规矩短的客人,听见这边响动,才过来瞧瞧。”杜英豪吸了一口气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屋子里的人刚走,你就进来了。““我在墙缝张望,看见她走我才来的。”   杜英豪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住在隔壁,好像两间后偏房是紧靠的。”   “可不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墙上有个洞,虽然用纸贴看,我截了个洞,同那边望了一下。“。”啊呀:你这个人可真坏,要是我正在那儿做些什么,可不全叫你偷看去了。“   杜英豪轻停了一声:“小娘子,你既然住在隔壁,想必对我这儿的事很清楚了。   今天我这屋里已经有过两个女人了,她们都不比你丑”“。”可是她们没有我细心,懂得侍候男人,任何男人到了我手里,都乖得像条蛇儿似的。“杜英豪道:“那几条蛇是你放的吧七”“不错。杜大侠,你料事还真准,原本我是想吓吓我那王大妹子的,然后从她手里把你弄过去;那知道你太精,居然没叫她迷住,我几乎已经死心了,谁知道老天爷可怜我,竟把你这位大英雄给咬上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大概是我命中注定要栽在女人的手里。姑奶奶,你贵姓芳名?”“我叫水青青:人家又称我小青蛇。”   “你可一点都不小。”   “杜大侠,输了要认栽,别这么没风度。哦对你还算客气的,只放了几条火赤炼过来,那家伙虽毒,咬上了刮只会使人已迷,两三天后才会毒发致命;要是把我的招牌青竹丝放过来,你现在是死大侠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样一来,我的身价也跌了一半,只剩下五百两黄金了。”   “可不是吗?五百两黄金虽然也够我逍遥一辈子了,但”千两黄金能叫我活得更痛快,算了半天,我还是过来给你瞧瞧了。“。”那倒不必,我被咬了之后,立刻扎住手臂,而且吸了大部份的毒。,现在只是身子虚一点,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杜大侠,我自己养的蛇,毒性我清楚,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赤炼,我要不来解救,你能一直昏过去,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有这么厉害吗?”   “那是您把毒吸出了一半,否则现在忽已经昏过去了,这毒是顺看血脉走的,毒气政心就无救,好在您中的毒不多,但我看不给您解毒,您还是活不过三天的。”   杜英豪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知道,铁捕许久带了一批公人跟在后面,还有一个女捕头,叫严菊芳,是神捕严章的女儿。”   “你身上有案子吗?”“没有。我杀人从不自己动手,都是叫我的蛇儿们去干的,因此不但公门中没有底案:一般入也都不知道我,这对我来说倒是方便不少。”   “但是王月华总认识你的。”   “我那王大妹子呀,她也不认识我,要不我住在隔壁,她怎么不知道呢?”杜英豪叹道:“就算没人认识你,但是你叉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我弄到徐州丢呢?”   “我不做那种傻事,我只要把你搬到隔壁房里去,通知焦雄,叫他带了黄金上这儿来换人。我也不敢上霸王庄去,焦雄要是赖皮不付金子,在他的地段上,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好算计,那已经是五、六天后的事了,你能把我藏个五、六天吗?   “   水青青笑道:“没问题,我叫蛇儿咬你一口,再给你一点少量的解药,叫你既不会送命,也不会动弹,皆个正、六天,不是简单的很。”   杜英豪道:“这滋味多难受,蛇娘子,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也别叫蛇咬我,我不叫不闹,咱们俩关上房门,过上五、六天好不好。”   水青青笑道:“好倒是好,但是孤男寡女,在一屋子里过上五、六天,那多尴尬,再说也太无聊。”   “不会无聊,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消遣。”   “我倒不寂寞,因为我有我的蛇儿陪看:我怕你受不了气闷。”   “我也不会寂寞,有你陪看我。”   “那我不是成了你的消遣,我太吃亏。”   “委屈一下,想到一千两黄金,你就会高兴了,赚一千两黄金的机会究竟不太多。”   水青青笑道:“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尤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出这个主意,不能不佩服”几天下来,你会发现我有很多好处。“水青青脸色一沉道:“姓杜的:你少在这儿肉麻了,老娘没空陪你逗乐子,严菊芳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给我乖乖的上隔壁丢。”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过去法。”   “这个不劳费心,你要是走的动,老娘还不敢过来呢?听说你一身功夫绝顶,杀死了漠北人熊,那端的了不起,只可惜遇上了老奶奶,你就没辙儿了。”   她走向前,一把抓住杜英豪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杜英豪不胜痛苦地望看她。   水青青大笑一声,迅速由身边掏出一个梨子,用手绢擦了擦外皮,然后塞进杜英豪的口中,使他叫不出声音,然后笑道:“老奶奶疼你吧”先给你吃梨,还抱你去睡觉,你可老实点。“   她搭起软绵绵的社英豪,往肩头一抗,居然还拍拍他的屁股道:“乖孙子,你还真重呢”“移步向门口走去,才到门口,肩上的吐英豪忽然开口道:”老奶奶,我要撒尿。“   水青青大吃一惊。,忙把杜英豪往地上一抛,这一摔还真重,咚的一声,连屋子都震动了杜英豪苦看脸,手中拿看那个梨子道:“这梨子没削皮,不好吃。”   水青青一挥手,射出了雨点星星。去势很疾,杜英豪连忙滚身躲开,只能避过一点,另外一点直奔门面。慌忙中他将手中的梨子一举。   璞的一声,梨上钓看一根蛇牙形的黑刺。他不禁伸舌头,忽地跳起来,作势欲扑,喝道“好毒妇,居然用这种碎毒暗器,大爷不饶你。”   水青青面都吓白了,回头急朝外窜,被两个人堵住了,那两个人手握兵器,迎头就砍水青青功夫不弱,一缩头避过了,而且取出了一枝匕首,迎看另一单刀闹了起来。   这正是九尾仙狐王月华和菊芳。   菊芳挺看刀,上前帮看王月华,二人双战水青青。   王明华叫道:“严女侠,没错!她就是小青蛇水青青,蛇一定是它的,快把她拿下来逼取解药。”   杜英豪从屋里出来了,手中执看剑,刮在一旁瞧热闹,没急看上丢,而且还笑道:“王大仙,原来你认识她,她刚才还说你不认得它的。”。王月华道:“我知道圈子里有个女的,惯会使毒蛇暗算人;有回在上对面而过,我手下人指看告诉我的,没正式见过,我听说您受了暗算,轨想到是她……。”   ----------   转自21世纪       第十七章 狐蛇为侣     水青青却始终不开口。她手中那枝匕首虽短,但却有毒蛇的舌信一般,十分灵活,在两件长兵器的围攻下,仍是游刃有余,可见她的武功很强。   菊芳出身捕役世家,手底下自然不含糊;而王月华亦是闻名江湖的女杀手,刀法泼辣凶狠,堪列高手之榜。   但是这两头雌豹竟然斗不下一头小青蛇,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而事实又不容人不信。   王月华尤其难以理会,因为水青青不但破解了她的几式杀招,而且还能寻隙反击,若非菊芳替她招架住了,恐怕早已伤身在水青青的匕首之下了;因此,她微带喘息地道:“小青蛇,真想不到你会有这一身好功夫。”   “笑话,难道就是你的功夫好?在杀手这个圈子里,老娘的名气并不比你低,身价也高过你。”   “这个我不否认。我们虽然都是第一流的杀手,但是你的开价总是比别人高一点,而且别人不敢接的生意,你都敢接下来,都能顺利的交货,这是大家都公认的,却不认为你的武功好,而是因为你能玩蛇。”   水青青冷笑不语。王月华道:“其实,凭你的武功,足可以在圈子里坐上第一、二把交椅了,你何必要用毒蛇来杀人呢?你可以更出名的…。”   水青青冷笑道:“一个杀手出了名并不是好事:强中更有强中手,多少武功绝顶的杀手部死的很快,而且都死在圈内同行的手中……。”   王月华道:“这是难免的,同行相嫉,谁也不愿意有人强过自己的,尤其是那些仗看武功成名的杀手,遇上了总想较一下劲儿。”   水青青冷笑道:“你知道了还问个屁:我选毒蛇作为杀人的手段,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武功深浅,没人来找我较量,也没人来排挤我。”   王月华道:“高明:高明不过今天你可亮了底了,以后恐怕你就不得安宁了。”   水青青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替我张扬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王月华道:“你倒不必担心我。干杀手这一行的不能有二次失败的,我在杜大侠手中失利,已经准备就此收手,退出这一行了,犯不看为你宣扬出去。”   水青青道:“那你死缠看我拼命干吗?”王月华恒了一征道:“不错,原先我是以为杜大侠被你伤了,想逼出你的解药,现在看样于杜大侠并没有被蛇咬到,我也不必再找你拼命了。”   她抽刀退后,喘息不止。真要她拼下去,她也没多少力气了,因此只剩下菊芳一个人在苦闹,显得更为吃力了,闹了十来个回合后,菊芳见杜英豪抱剑守在一边瞧热闹,忍不住道:“英豪二你还不上前帮忙,、好意思凉在一边。”   水青青冷笑不语。王月华道:“其实,凭你的武功,足可以在圈子里坐上第一、二把交椅了,你何必要用毒蛇来杀人呢?你可以更出名的…。”   mpanel(1);   水青青冷笑道:“一个杀手出了名并不是好事。强中更有强中手,多少武功绝顶的杀手都死的很快,而且都死在圈内同行的手中……。”   王月华道:“这是难免的,同行相嫉,谁也不愿意有人强过自己的,尤其是那些仗着武功成名的杀手,遇上了总想较一下劲儿。”   水青青冷笑道:“你知道了还问个屁,我选毒蛇作为杀人的手段,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武功深浅,没人来找我较量,也没人来排挤我。”   王月华道:“高明!高明!不过今天你可亮了底了,以后恐怕你就不得安宁了。”   水青青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替我张扬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王月华道:“你倒不必担心我。干杀手这一行的不能有二次失败的,我在杜大侠手中失利,已经准备就此收手,退出这一行了,犯不着为你宣扬出去。”   水青青道:“那你死缠着我拼命干吗?”王月华恒了一征道:“不错,原先我是以为杜大侠被你伤了,想逼出你的解药,现在看样于杜大侠并没有被蛇咬到,我也不必再找你拼命了。”   她抽刀退后,喘息不止。真要她拼下去,她也没多少力气了,因此只剩下菊芳一个人在苦斗,显得更为吃力了,斗了十来个回合后,菊芳见杜英豪抱剑守在一边瞧热闹,忍不住道:“英豪二你还不上前帮忙,好意思凉在一边。”   杜英豪摇摇头笑道:“我一向不跟女人动手,赢了也不光彩,更何况是跟你联手,以多胜少,我杜英豪岂能做那种事情。”   菊芳咬牙道:“人家要你的命呢!你还在逞英豪。”   杜英豪朗声大笑道:“笑话,想我杜大爷何等人物,凭她一条小青蛇还能奈何得了我,别忘了我是神龙帮的掌门帮主,还会怕蛇咬。”   菊芳一征道:“你没有被咬中,那你手上的……?”“是我故意弄的。我从小在江边竹林子里长大的,经常捉蛇去卖给捕蛇的贩子,你想我会被咬到吗?先前我捉了一条,用布里了,缠在手上,故意说是叫蛇给咬了,让你离开,我好整整那个暗算我的家伙……。”   菊芳停了手,水青青也住了手,连同王月华在内,三个女的都怔怔地望着他。   杜英豪手上像变戏法似的由身边掏出了一条火红色的心蛇,蠕蠕而动,却被他一手捏在七寸上,挣扎不得。着他手法的烂熟,的确不是吹牛,真懂得玩儿蛇。   他得意地笑道:“我知道放蛇的人一定守在附近,等着看害人的结果,当然要造成个机会,等他一来,我就想法子用这条蛇反过来咬他一口……。”   水青青脸色一变道:“什么?你用它来暗算我了。”   杜英豪笑道。:“我心中虽然打了那个主意,却没机会实施,那知道你把我抗在肩上要带走的时候,它就出来了;我的手垂在你的背后,很可能在你屁股上咬了一口。”   水青青叫道:“你胡说,我怎么没感觉……。”   “因为你是在匆忙中,不容易有知觉;而且你可能经常服用解药,毒性发作较迟。”   水青青不安地用手一摸臀部,脸色急变,她手触处已有知觉,那的确是被咬过一口的感觉。   刹那间,她那姣好的脸变得狰狞而扭曲,只骂了一句“畜生”!飞身向后倒纵,上了屋顶,跑了。   菊芳扬刀欲追,杜英豪拉住了她笑道:“别追了,她会回来的。”   菊芳冷笑道:“她还会回来?你们交情这么深。”   杜英豪一笑道:“你爱信不信,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王月华道:“小青蛇在圈于里是出名的难缠,她在杜大侠手中吃了大亏,想必不肯罢休,一定会回来找杜大侠要回这场过节的,否则她就别想再在圈子里混了。”   杜英豪笑道:“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坏,今天我放了她一马,她还没向我叩头谢恩呢!我想她会回来叩头赔礼……。”   菊芳道:“你别是在做梦,她会回来向你赔罪。”王月华也道:“杜大侠,水青青不像我,已经厌倦了杀手这一行;她干得很起劲,而且她又有一身这么好的功夫,她为人又傲,不可能向人低头的。”   杜英豪一笑道:“你们如若不信,不妨打个赌,一刻工夫之内,她必定回来。”   “若是她不来呢?”“那就到路上去找她,多半她已毒发身死了。”   “杜大侠,它是养蛇的,身边有解药的;虽然被咬了一口,却要不了她的命。”   “这次不同。她被咬了之后,浑然无觉,而且又打斗了半天,毒性早已深入体内,即将发作了。”   边说边回到了屋子里,菊芳跟王月华也跟着进来了。菊芳看见了床上挂着自己的肚兜,那是先前脱了没来得及穿上的,显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王月华却抢先着去收拾了。原来这间屋子是她租下来,要对付杜英豪的,在菊芳之前,她已先演了一出大盘丝洞了,屋中环散着她零乱的衣服,她以为这是自己的了。菊芳见她肚兜包在一堆衣服里面,十分着急,蹩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王大姐,这是我的。   王月华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笑着还给她。   菊芳的脸更红了,抢了衣服要往后间去,而且还狠狠的盯了杜英豪一眼。   杜英豪笑道:“那儿还有两条蛇呢!你进去留神,别给咬上了。”   菊芳正待掀门帑,闻言惊叫一声,又退了出来。杜英豪笑道:“你就在屋里换吧!我背过脸去,不看你。”   菊芳忽地一咬牙道:“看就看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什么便宜都叫你给占了,还怕给你看。”   她忽然发现王月华望着杜英豪的眼神中,充满了倾慕爱恋,心中一惊,连忙借机会说出了自己跟杜英豪的亲密关系,也是件一道预防。   但王月华却根本不在乎。她似乎也知道菊芳跟杜英豪的关系并不太深切,至少还不够资格禁止她向杜英豪表露一下倾慕之忱,所以地含笑道:“杜大侠,您真了不起,水青青从来也没失过手,却在您手中吃了大亏。”   “那可不算什么,女流之辈,胜之不武。”   说着他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知道这几个女的都是有名的女杀手,若论真功夫,那一个都比他强、只因为慑于他的盛名,不敢跟他交手,才被他抢制先机;若是她们凭着武功跟他动手,杜英豪实在没把握胜过她们。   尤其是那个水青青,一枝匕首神出鬼没,假如她不是驱使毒蛇,而用那枝匕首来对付他,杜英豪早躺下了。   王月华却不以为他这话说的傲,话出由衷地道:“杜大侠。这话也只有您够资格说。水青青的武功我是今天才看到,我自承不如,但是在江南的杀手圈子里,不是我吹半句,那些男的还没一个能放在我眼里呢!可是不管是我也好,小青蛇也好,在杜大侠面前,我们竟成了小孩儿。”。她说的很诚恳,但杜英豪听了却不免有点耳朵热。今天晚上,他一连折服了这一狐一蛇,用的都不是武功,这番赞美,他实在受之有愧。因此他只有讪然地道:“王……王大姐,你太客气了,实际上你的刀法并不比水青青差,只因为她是存心拼命,。才显得凶一点。”   菊芳则不甘心承认别的女子高明,冷哼了一声道:“是不错,她便的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身处危境出手都是险招,我们犯不着跟她拼命,才让她支持这么久,若是再斗下去,我们都可以制住她的。”   王月华笑笑,她知道菊芳拉上自己只是陪衬,主要是说她本人。她更知道菊芳的身手比自己略高一点,但绝高不过水青青去,却便是两个人加起来,恐怕仍旧要差上一点。水青青今天不敢放开手伤人,主要还是有杜英豪在一边,怕伤了人,杜英豪不肯放过她,否则在十几个照面下,她就有机会刺伤两人了。   不过她不想去驳斥菊芳的话,一个身上有案底的女贼,得罪一名女捕快是最不智的事。   隔屋传出一阵声响,像是有人翻东西。杜英豪笑道:“水青青如果不想死的话,她必须要来找我,除了我之外,目前谁也解不了她的毒。”   王月华见杜英豪手中玩着一个小瓷瓶于,连忙问道:“杜大侠,你可是把她身边的解药摸来了。”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这顺手牵羊的手法虽不登大雅之堂,都还真管用,只要让我沾到身子,多少总能有点斩获的;不过这次可发了笔小横财,她身边除了这瓶解药外,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才说到这儿,房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神色仓惶的水青青去而复返,身于一侧,果然跪了下来。“杜大侠……,我只是贪图焦雄的赏金而已,并不是霸王庄的党羽,刚才冒犯虎威,十分该死,恳乞宽恕一命。”   她真的跪了下来,倒弄得杜英豪不好意思了,连忙道:“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水青青道:“请大侠高抬贵手,把解药还给我。”   杜英豪拿着那个瓷瓶道:“是这个吗?”水青青道:“是的;这种蛇毒最伤眼睛,被咬中一个时辰内如果不得解药,双目失明。   “你不是说只会使人昏迷吗?”水青青低下头道:“是的!我漏说了对眼睛的影响;这不是我故意隐瞒,大侠如果真的被我送到了霸王庄,有没有眼睛都无关紧要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若是被捉住了送到焦雄那儿去,的确已经用不到眼睛了;焦雄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把瓶子递出去,杜英豪忽又想起了他大侠卫道的责任,扳起脸庄重地道:“水青青,我把解药给你,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别再干杀手了;上山多,终遇虎,你要是不肯改过,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别人手上了。”   水青青道:“可以,一次失手后一个杀手的生命也结束了,我本来也不想干了,可是我还有一个请求,请求大侠收留我在身边。”   杜英豪忙道:“你说什么?”水青青道:“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恐怕大侠误会了。我请大侠收留,没有别的意思,为奴、为婢都行,只是要不离大侠左右。因为我任杀手多年,结仇不少,一旦不干这一行,势将会有仇家找上门来寻仇。只有像大侠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才能保护我。”   杜英豪还没答应,王月华噗的一声也跪下了:“杜大侠,我也是一样的处境,因此我也有同样的要求。”   杜英豪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们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的,但是又不知如何去拒绝她们。   ----------   转自21世纪       第十八章 妾意如绵     菊芳一口气冲到水沟边,要不是沟中的水波反映了天上的星光,激起她本能的反应,她几乎一头栽进了水沟里去了。她疯狂地踢着岸上的石子,把它们都踢向水中去,彷佛水沟里有着那三个可恶的家伙。   她的口中连连骂着:“不要脸!不要脸!”   岸边上最后的一块小石子也被踢下去了,水面被不断的打击,掀起了一个个的琏漪,浮动星光,摇起一片的晶莹,就像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伴着号淘的哭声,雨点似的落下来。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而且突然地,也感觉到这个举动的幼稚与无聊。   猛一抬头,着见一点点的火光就在面前闪着;那是一姻袋,含在许久的口中。   菊芳很不好意思地叫了声:“许大叔。”   许久点点头,同情地望着她。   “大妞儿,你可越来越不像我那老哥哥的女儿了。记得你汉子死的时候,你也没掉过U 一- 田么多的眼泪。为了这点子事儿,值得吗?”菊芳低下头道:“大叔,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天四班人,不分日夜地缀着那个活宝,他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我都知道。”   菊芳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我不该,我就是忍不住,您不知道刚才有多气人。”   “我知道,可是我以为没什么的。”   “看那两个死不要脸的女人往他身边硬凑,我怎能不气;那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有意思收留她们。”   许久笑道:“你没理由生气,杜英豪又不是你的老公。”   菊芳瞪起了眼。   许久道:“你别对我瞪眼。我说的没错,你又不是他的老婆,凭什么去吃醋,管他的事。”   菊芳被问住了。   许久的话却更无情。   “你自以为跟他的交情深了,可是算来也不过才十来天,要说跟他有特别的交情,你也不是唯一的,那个九尾狐不久之前……。”   菊芳低下头不响了。   mpanel(1);   许久道:“大妞儿,我知道你爱上了那小子了,可是你这种态度,永远得不到他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泼辣的醋娘子。”   菊芳想了一下道:“我倒不是全为吃醋,而是为他的糊涂生气。那两个女的都是盘名狼藉的女杀手,而且还是专门对付他而来的。”   “这点我倒佩服那小子,他居然能有办法把她们感化过来,改邪归正,这实在不容易。   “谁知道她们是安着什么心呢?也许是借机会来接近他,乘他不注意的匹候暗算他呢二”那小子比鬼还精,要暗算他可真不容易,不过我认为她们是真心的要他的保护。“   “他能保护个屁。他那几手破拳法一半自创,一半是东拾西捡偷学来的,他从没有真正的练一天功夫。”   “大妞儿,你错了,他也许是没跟人学过武功,但不能说是不会武功。”   “他会什么武功?陶大娘知道的很清楚,他从小既存码头上撑船,后来就当苦力,纠合了一批土混混,成天的打架闹事,不务正业,是个十足的心流氓。”   “这个我也听陶大娘说了,但我不以为他是个流氓,因为他天性正直,认识是非,好打不平,不畏强权,天生有股侠气;而且他动作快,力气大,头脑灵活。”   “这就能够在江湖上成名了吗?”“对别人而言是不够的,对他而言,却已足够了,因为他还有一项别人赶不上的长处,他的运气好。”   其实,杜英豪不仅是运气好,还有一项长处是许久也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勇气十足。   他敢不避危险,不计生死地向邪恶挑战。这说来也许容易,但做起来却不简单了。何况,杜英豪并不只是凭血气之勇去蛮干、他多少还是有点脑筋的。   有一回,他有两个拜把兄弟开罪了码头上最有势力的巫五爷,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巫五爷是码头上的恶霸,是地方上的劣绅,也是金陵有数的当户之一,手下有上百的人,结交官府,车船店脚,他样样都沾上一份。光凭他们那十几个苦哈哈的力量是谈不上报复的,恐怕没走近巫家的大门,就被揍扁了。   但是杜英豪就敢碰碰他。不是明着碰,他先叫那两弟兄忍气吞声地忍了下来,然后再打听得巫五节跟一个姓莫的寡妇有一手,一个月总要悄悄的去几回。   莫寡妇是位大官的遗妾;那个大官虽死了,亲朋故旧还在朝中位居要津。巫五爷势力虽大,比起人家来还差上一大截,自然不敢公开地惹上人家,而莫寡妇也因为把持着一大笔遗产,不舍得改嫁,只能偷偷地来往着。   因为莫大人死后的遗产,将二大笔产业平分为五,给他的五房妻妾,说明每人必须守贞十年才能享用,否则即须入官。莫寡妇已经熬了八年了,还差两年就有几十万的财产到手,自然不肯放弃的人却又难耐寂寞,被巫五爷悄悄地搭上了,打得火热。   巫五爷来幽会时目然不能带很多的人,只带了一个望风的小,悄悄地由后门进来。   杜英豪他们就等着了,乘他偷偷地出后墙跳出来持。杜英豪埋伏在墙外,给他的腿上一棒。   巫五爷也学过武功,但这一棒突如其来,又加上杜英豪的神力,当时就叫人打断了双腿;而杜英豪的弟兄却趁这时大叫大嚷,把地方官都吵来了。   人被当场抓住了,还有那望风的小,连赖都没得赖的;再者,那个莫寡妇也因为怕扯出了奸情而没有遗产,一口咬定是巫五爷入内逼奸,她不从,叫了起来,巫五爷才跳墙逃走的。   杜英豪则在堂上说,他听见有人叫救命,赶了去,看见歹人从墙内跳出来,上前擒贼捕盗。   他并不认识莫寡妇,两人口供却能相符。那是因为莫家烧火的婆子是杜英豪另一个弟兄的姑妈,巫五爷跟莫寡妇的私情,也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   杜英豪这边打伤了人,婆子那边急找莫寡妇,数了她这套口供。莫大人的故旧门生十分生气,认为巫五节欺到老师的遗孀头上来了,实在是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不可。   跟着巫五爷其他种种不法情事也被抖了出来;巫五爷被判了秋决,他的爪牙有的也被关了起来,有的驱逐出境。   声势赫赫的巫五爷倒了下去固是罪有应得,但一手整垮他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社英豪他没有太大的本事,却有头脑;他也有面向那恶挑战的勇气。他发现只要目己肯勇敢地站出来面对邪恶,那些恶势力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了。   邪恶横行,主要还是因为人们怕事以及姑息所造成的。“姑息足以养奸”,这种有学问的话。杜英豪说不出来,但是他却明白这道理,而且正在用他的方法去做。   像他现在要去挑散霸王庄就是一个例子。事先,他并不知霸王庄的势力有多大,但他知道焦雄是个欺凌善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他认为这种人就应该打倒。   他挺身而出后,更发现了霸王庄的厉害,也只是个空架子,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本来,他只是有勇气,现在则更有信心了他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女的在他侧下打地,安祥的睡着了,心里感到更高兴了。   但是着在别人的眼中,却又不同了。   两个声名赫赫的女杀手,居然肯蜷在一个男人的脚下打地,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除非,那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男人。   杜英豪的确是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第二天早上,三个人动身起程了。水青青和王月华却是江湖武女的打扮,一身劲装,挂着兵刃,毫无顾忌的昂然骑马而行。她们不再掩饰行蹂,信心十足;因为她们确信,杜英豪足能够保护她们。   虽然三匹马是并排行走的,但杜英豪却超前了一个马头而居中,这说明他的身份比旁边的人要高。   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不过看杜英豪在马上那种英俊挺拔的样子,即使是不懂规矩的人,也知道是谁为主了。   菊芳坐在村口一家民屋的门口,正在缝着衣服;本来想张口招呼他的,但是见到了他身边的两个女的,神色一变,又坐了下去。   杜英豪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不快不慢地策马从她面前一直过去了。   倒是王月华回头朝她笑了一笑,但也没说话,追随着杜英豪走了。   菊芳气得拿起剪刀,把手中一件快缝好的小挂儿给铰了。许久在她的对面道:   “大妞儿,这是何苦来呢?你连赶了两天,已经快完工了,干吗又铰了呢?”菊芳愤然道:“做了没人能穿,不铰了干吗?”“怎么没人穿,你不是专为那位杜老弟缝的吗?”“我怕他死不了,还给他缝衣服呢!”   许久叹了口气:“大妞儿,你又忘了我昨天的话了。他虽然跟两个女的同行,却没什么,昨天晚上,她们在他的屋子里打地,完全是自居于奴仆的地位。”   “那是她们犯贱,隔壁就有房间不去睡,偏要挤过来。”   “那也是她们的事,杜老弟可没沾她们一下。”“这只是第一夜,而且他也知道外面有人在看着,换个地方看看,他会那样老实才怪。”许久也只有笑笑,然后道:“大妞,你生气归生气,但总要把消息告诉他,焦雄请了川东双剑丁民兄弟来对付他了,这兄弟俩约两口剑可不是浪得虚名……。”   “我才不管他呢?他现在有两个女保镖保驾,用得着我们吗?”“大姐儿,你是怎么了,别忘了他是为了我们才去对付焦雄的,他也是被你硬扯进这消混水里来的。”   “以前也许是为了我,现在可是为了他自己。他已经是一个大名人了,要做一件轰动的事。来表现一下能耐。他挑中了霸王庄,跟我没有关系。”   许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收拾了一下东西才道:“大妞,你走不走,如果你要回去也行,我找两个人送你;你不关心那小子,我可关心,他究竟是我破霸王庄的一个希望。不把焦雄这头大老鼠绳之于法,我死不膜目。”   菊芳跳了起来:“我不回去,我要看着他被人家活活地宰了,才下心头这口气。”   许久笑了起来,他的人生经历太丰富了,自然知道菊芳口中说的,跟她心中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子事。   他们准备的是极佳的快马,但是并没有走多远,才跑出不到二十里,一个上坡后,已经有人在向他们招手了。   许久停下了马。那人是他先遣出的探子。   “这边三个人刚过去,前面那两个家伙早已等在林子里了。”   “那你就该提声警告,别让他们遭暗算。”   “丁家兄弟就等在桥头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行动;他们自恃身份,不屑暗算,所以我也没警告。”   菊芳却急起来了道:“糟!人家若是正大光明地找他挑战,他那点本事怎么够人家打的。”   她嘴里说的凶,但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却又表现关切了,十足是女人的本色。   许久又好笑又好气地道:“大妞,不久前你还希望他狠狠地挨顿揍,现在怎么又心疼了?”菊芳急道:“人家不仅是揍他,还要宰他。不行,我得赶紧上去接应他去。”   她埋头向前急冲。许久大叫道:“大妞,回来,你那点本事,上去也帮不了忙的,我另外着人去……。”   但是菊芳没理他。许久没办法,只得撮口打了声呼啸,树上人影轻闪,却是许朗月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位风流世家公子仍是十分潇,尤其在女人面前,倘更表现得温文多礼,笑嘻嘻地迎面一揖道:“芳世妹,别急,有小生在此,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跟菊芳只见过一次面,却已兄啊!妹啊!直透亲热。   菊芳微微一怔道:“许公子是怎会在此地的?”许朗月笑道:“小儿受家叔之召,一直就在世妹的左右追随保护。”   许久对自己这个侄子的毛病很了解,把他从姑苏找了来,原意是要他帮忙出力对付霸王庄的,可是行侠仗义的事,许大少爷兴致不高,但是叫他护花,他就有劲儿了。   菊芳对他的印象原本倒不错,因为他英俊潇,衣着整洁,身世好,剑法高,名气也不小,懂得在女人面前献些小殷勤,这些都是取得女人们好感的条件。   杜英豪跟他比起来,没有一项条件超过他的;可是菊芳此刻却不知怎的,直觉得他连杜英豪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而且还讨厌万分。   她第一个直觉是想叫他快走开,别挡着路,但是另外一个念头使她没那么做,反而一笑道:“那真太谢谢许兄了;小妹弱质女流,饱受强梁迫害,身遭困厄,不意还有许兄这种见义勇为的侠士仗义维护,怎么不叫人感动呢?”“这…,世妹太客气了,家叔与尊大人是手足兄弟,我们也就是通家之好,互相照顾,本来就是应该的。”   菊芳在心里暗骂:“活见你的大头鬼,几次重要的决斗时,没见你出来帮手,不知道躲在那儿跟女人鬼混了,现在却好意思出来逞英雄。”   她心中另有计较,一面跟许朗月含笑寒喧,一面却加快了脚步。许朗月为了要跟她走在并排,脚下也加快了。两个人冲前了里许,恰好着见杜英豪等三匹马被人拦了下。   丁家兄弟在川东也称得上武林世家望族。丁家的子弟在川东不仅是技高,而且还人多,族中有同姓子弟四、五十人,差不多人人都是好手,因此谁也惹不起他们。   也正因为他们太得意了,养成心高气傲的通病,往往不知不觉间受人利用,所以近几年来,丁家的声名口碑已不如往昔,但是他们却我行我素如故。   焦雄送了十几顶的高帽子,把作客徐州的这哥儿俩说动了。他们急于想一会这崛起的年轻高手。   杜英豪在马上远远地走过来,哥儿俩已感到不痛快了;因为杜英豪看起来就有个大英雄的气概。左右又伴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伴,风光之极。   这使得一向讲究风度的丁民兄弟也失去了风度。丁得胜从一块大石上跳下来,就扬着剑叫道:“你龟儿子可是叫做杜英豪,老子等你老半天了,快下马来干一架。”   丁老二的门面话竟是如此开场的。   ----------   转自21世纪       第十九章 义动强敌     杜英豪当然知道这两个汉子是来找岔儿的,也知道他们只有两个人,就敢公然现身拦路搦战,必然是两块硬料子,但他却不在乎地问身边的王月华:“月娘,这两个楞头青是从那儿蹦出来的?”九尾仙狐的江湖人头儿熟,差不多知名的人物她都知道,自然也认出这哥儿俩。她神情有点凝重地道:“他们是川东丁家的哥儿俩,开口的这个叫丁得胜,那边的是他哥哥了得义杜英豪摇摇头道:”没听过。“他是真的没听过。在江南在方,他知道的江湖人也没几个,自然更不会认得川东的人了。   正因为没听过,他才不知道这哥儿俩的难缠,说话的语气更是十分自然,却也更显得他的从容不凡。   因为在江湖上混过几天的人,听到川东丁家这四个字,多少总是皱皱眉头的。   丁家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家学渊源,武功确有过人之处;丁氏族中的父老子弟,有的是重要门派的掌门、元老,有的在大帮会中担任重要职司。   他们虽然不是一个门派,却拥有了好几个门派的势力;而且这一个家族也极为护短,他们的门人子弟若是受了欺负,整个家族都会视作奇耻大辱,那怕出动全力,也要找回过节不可。   不过他们还讲理,讲个是非曲直,若是错在他们的子弟,他们也会有个交待。   即使如此,大家还是不肯去惹他们家的人。他们讲理肯认错,只是自已会处分而已,别人代他们惩罚了,他们是不承认的,而且要加倍地收回。   举例说罢:他们有个少年弟子行为不肖,在闹市调戏一个女孩子,为一位侠义英雄遇上,将那少年的手指割了两根以示惩罚。   丁家的人找上了那位侠义,先承认不是,把那少年子弟拖出来,当众斩断一掌,而后也逼令那位侠义同样地自断一掌。虽然有点蛮横,但是人家的势力大,够资格逞横;何况,人家也没有纵容门人子弟为非作歹。   王月华说出了了家兄弟的身世背景,见杜英豪一付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他道:“杜爷,丁家在川东不仅是大族,而且人多势众。”   杜英豪一笑道:“这儿可不是川东,由不得他们关起门来逞强称霸。”   了得义再也忍不住,跳下来叫道:“小子,你敢侮辱丁家,这可是你自己在找麻烦了。”王月华悄声道:“杜爷,丁家在川东颇受尊敬。”   杜英豪满不在乎地道:“那是人家怕他们。一个家族出了这种子弟,绝对好不到那里去”丁得胜怒极叫道:“小子!你说什么?”杜英豪淡淡地道:“我在说你们家的大人若不是逞势欺人的恶霸,就一定是没有家教的糊涂虫。所以才有你们这种混帐子弟。”   丁得胜忍无可忍,提剑指着杜英豪叫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出言辱及川东丁家,滚下来,老子要劈了你。”   mpanel(1);   杜英豪傲然地下马道:“我不是要侮辱你们,是你们侮辱你们自己;假如你们出身名门,怎么会如此不顾身份,替人做打手走狗。”   丁得胜怒声道:“胡说:谁能驱使我们?”“你们敬说不是焦雄找来对付我的。”   “焦庄主是请我们教训- 下你这狂徒。他是我们的朋友,他受了你的迫害,请我们出头,这没什么不对。”   杜英豪冷笑道:“焦雄在江湖上口碑如何,你们打听过没有?我们之间的是非曲直,你们问过没有?”丁得胜道:“不必间。我们只知你这小子最近杀死了漠北人熊,自以为了不起,我们要教训你一番。把你的剑拔出来,丁二太爷要较量你一下。”   杜英豪道:“丁老二,先前我听说你是名门子弟,才骂你两句,现在看看你是个无赖,你明明是替焦雄来出头的,却不敢承认。”   丁得胜道:“承认了又怎么样,焦庄主对朋友很够意思,他是我们的朋友,你欺负他就等于欺到我们头上来了。小子,现在可以出来领死了吧!”   杜英豪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打架的理由倒是够了;可是杜大爷却没胃口了,我的剑不为鼠辈而出。”   丁得胜叫道:“姓杜的,你再不拔剑,二太爷可不等了,今天找定你了。”   杜英豪将剑连鞘从腰上解下道:“拔剑是不可能的,杜爷说过绝不为鼠辈拔剑,不过你们要打架。也会有人奉陪。青娘,你来教训一下这个王八旦。”   他把剑连鞘指向一边的丁得义,连着又把剑往地下一丢。由于是相连的动作,根本就看不出他那一剑是指人还是丢剑的动作,杜英豪却冲前一步,口中喝道:   “我挖了你的狗眼。   动作快,身形快,丁得胜的注意力刚从地上的剑回到杜英豪,他的人已冲到。   本能地举剑一护双目,而且闭上了眼睛。他以为杜英豪一定是以双龙探珠的招式取他的双目,那知道杜英豪只是黑虎偷心,当胸击出一拳。   丁得胜的人整个被打得飞了起来。他全无防备之下,挨了一记重击,真气涣散,然后又重重地摔了下来,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杜英豪说打就打,但也无法派他的不是,因为丁得胜搦战在先,而且长剑在握,杜英豪空手还招,当面出拳,不能说是偷袭。   丁得义大叫一声,仗剑扑上来,却被水青青运刀挡住了。这个婆娘武功的确不弱,了得义几次急攻,都没能把她给杀退,急得哇哇连吼。   杜英豪却上前两步,淡淡地道:“丁老大,你连我这个女助手都打不过,还想来找我较量,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吗?”“你是用了诡计。”   杜英豪一笑道:“诡计?他有兵刃在手,我却是用空拳把他打倒了,这能叫诡计?”“你发招时说要取他的眼珠。”   “不错!我是说过,他居然说焦雄不是坏人,那双眼珠连好坏都分不出来,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剜了好。”   “可是你却发冷拳攻他的前胸。”   杜英豪笑道:“也没错。现在我要剜他的眼珠,不是容易得很吗?要想剜取一个人的眼珠时,没有人肯乖乖地站在那儿等人前去动手的,因此必须先把他打昏过去,这还讲不对吗?”   丁得义怔住了。杜英豪道:“我说要剜他的眼珠,但并没有指定在什么时候呀!   我出手就发拳,也没有装模作样摆虚招,是你那老弟太差劲,竟然忙着去护目了,那一拳挨得不冤枉。”   丁得义没话可说了,杜英豪又道:“丁老大,我姑念你们是一对糊涂虫,才没有下杀手;否则我那一拳可是要他的命的,这你承不承认?”丁得义无法不承认,只有狠狠地道:“有种你就杀了他,丁家的人会要你付出代价的。”杜英豪脸色一沉道:“没出息的东西,只会指望别人,我要是你们的长辈,就先毙了你们,免得丢人现眼。好汉子打输了不算丢人,咬紧牙关认了,回去发奋图强,以后自己把过节找回来,那才够种。”   了得义一怔道:“只可惜丁家的规矩不容许我们日后自己来雪耻了,你打了丁家的人,立刻就要付出代价。”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是怕你们丁家,但是我希望能见到你们自己站起来,找我再战。”   丁得义道:“我们也想自己来找回过节,可是我们家里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杜英豪道:“把你弟弟扶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养息两天,就算没碰上我,这不行了吗?”“你不会说出去?”“笑话了,你们不会比漠北人熊更有名,我能把他宰了,再打败你们也没什么光采的,不但我不会说,而且我这两个侍儿也不会说出丢。”   丁得义不禁心动;他大概也不愿意家里的人插手这件事,那对他们也没好处。   顿了一顿道:“焦雄那儿呢?”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哥!焦雄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你不会没有个耳闻;跟这种人交往,绝不会很有面子,你们丁家既是颇有侠名,想必也不会愿意你们招惹这种长非的……。”   “可是焦雄知道我们来找你的。”   “你们可以放话出去,说是打听后知道霸王庄名声太坏,不愿意为他出头,所以跟我订了约,等我破了霸王庄,除了焦雄后再跟我一战。”   “这话有人会相信吗?”“我也可以替你们再证实一遍,这样一来,你们哥儿俩在江湖上也能博点好评。”   “杜英豪!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们呢?你别忘了,我们日后还要找你一决的。”   杜英豪笑道:“没关系,我会等的;老实说,我也不是帮你们的忙,而是不想上当。”   “上当?上谁的当?”“当然是焦雄了。丁老大,说句话你别见怪,焦雄眼见我力毙漠北人熊,他连一招都没敢发,泅水逃跑了,因此他知道你们哥儿俩绝对无法杀得了我;而他却蓄意巴结怂恿你们来找我挑斗,目的不是要你们杀死我,而是希望你们被我杀死,而后再怂恿你们的家人来找我。”丁得义叹道:“这怪我们交友不慎。”   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大,我们日后的较量是一回事,但是我很珍惜你们这种血性汉子,所以对令弟,我只用了两成劲,他伤得不会太重,等我们走后,你把他救醒过来,替我解释一下。我目前最大的目的是对付霸王庄,不想多生是非,而且我也实在惹不起你们丁家。”最后一句话算是给足了对方的面子,丁得义拱拱手,惭愧地道:“杜大侠高义,敝兄弟生受了。”   “丁兄!这么说法就不是江湖儿女了。我们今天算是交了朋友,大家可没动手,将来真要较量,也找个没人的地方,胜负自知,周不看牵扯到家人身上。”   丁得义点点头。杜英豪潇洒地上了马,一拱手道:“后会有期。兄弟只有三个人,要对付霸王庄的恶势力,自知太单弱了,但是得道多助,二位如果方便,尚请赐予一臂之力,兄弟万分感激。”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一直走出很远后,王月华才道:“爷,您刚才对丁家兄弟那一仗可真漂亮。”   “月娘,记住,我们遇到了那哥儿俩,却没有动手,大家互道仰慕,交上了朋友。”   “我知道,见了人,我会那么说的,这是我们在私底下谈谈。”   “私底下我们也应该作如此想。”   水青青笑道:“丁家兄弟俩手底下颇不简单,我尽了全力,也只能挡住了丁老大而已,但见爷出手一拳就击倒了丁老二……。”   “那是我出其不意,否则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我相信爷一定能胜过他的。”   杜英豪只是笑笑。水青青道:“虽说是兵不厌诈,但那一拳的确是有欠光明,爷为什么不正正经经的赢他一场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没这么轻松地解决问题好,现在他只是以为自己太大意输了,心中会好过一点。”   王月华道:“你真怕丁家的人来麻烦吗?”   “我对江湖上的事很陌生,的确不知道丁家有什么可怕的,但知道了,我也不会怕的;再说,怕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只是不想结这种无谓的梁子而已,如果他们真是跟焦雄一伙,我绝不会轻恕他们…。”   两个女的充满了尊敬地看看他,默默地在后面追随着,一直又进了另一个市镇。   这个地方较为热闹,而且更为靠近徐州了,几乎已经是霸王庄的直接势力范围。   镇上有不少江湖人打扮的壮丁,他们看见杜英豪跟两个女的走在一起,都有点诧然的样子。   杜英豪看在眼中笑道:“焦雄大概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倒戈了,所以那些人看到你们跟我同行都很奇怪。”   王月华道:“不!这些人不是霸王庄的。”   “啊!不是焦雄的手下,那为什么都对我不太友善呢?他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王月华道:“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不是焦雄的人,霸王庄出来的人,我差不多全认识。”杜英豪想想道:“我们找个地方歇歇,看看这批人是何方神圣,了解一下他们的目的何在?”   他们找了一家酒店,坐下才把菜点好,就有三个人并肩过来了。王月华认清了三个人后,已经吃惊地站了起来,神色很紧张。   杜英豪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是从王月华的神态上,已经知道来人绝非等闲。九尾仙狐不是个轻易吃惊的女人。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章 意气发扬     杜英豪却像是没有察觉有人来到,用筷子点点座位道:“月娘!快坐下来吃,这西湖醋鱼可得趁热吃。”   王月华不安地道:“杜爷,有人来了。”   “这是酒店,现在又正是用饭的时间,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得很,你又不是伙计,用不着你去招呼。”   那三个人在将要走近他们的桌子时;故意把脚步放慢了,大概是等王月华把他们的身份预报一下。   王月华果然低声地道:“杜爷,来的这三个人在江湖士都颇有名气。”   杜英豪一扬眉道:“焦雄悬赏一千两黄金还真有点效用,居然引动了这么多的人来要我的脑袋。”   王月华忙道:“杜爷,这三个人可不是杀手,他们是白道上的豪杰,出身名家。”   “哦!是那一路英雄人物?”   “中间的那个叫落英剑客谢云,是点苍派中的长老;右边那个胖胖的是武当的俗家弟子,叫笑面佛黄真;另外那个黑脸的叫赛玄坛赵子昌,是五台门下。”   杜英豪淡淡地道:“他们的名气很大吗?”   王月华道:“因为他们出身的门派很硬,在江湖上都有点身份。”   杜英豪依然是不感兴趣地道:“他们手底下的真本事如何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都设有武馆,收徒教授武功,自己总要有两下子。”   那三个人站在远处,估量着王月华已经把他们的身份介绍过了。在意料中,他们以为杜英豪该起立向他们打招呼了;谁知杜英豪心中最恼火的,就是开馆授艺收徒的武师,因为他先些日子,为了要学武功,在各处的武馆中饱受奚落冷淡,而且他遇上的几个,又多半是浪得虚名之徒,所以他连瞧都不瞧一眼。   那三个人站了一会儿,见杜英豪没有招呼他们的意思,神色都为之一变。居中的谢云回头就想走了,但是笑面佛黄真硬把他拖住了,耳语片刻,又再度走了过来。   他们是专程过来,像是有事情要商量的。   三人一直来到桌子前面站定;但这时杜英豪却挟了一个鱼头,放在面前的碟子里,一心去挑骨缝里的鱼肉吃,始终没有抬头,这像是故意在待慢他们了。   水青青本来也不认识他们,自然不加理睬;王月华虽是认识他们,但是没有打过交道,而且他们以前根本不同道,自然也不便招呼。   又等了一下,黄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以引起注意,杜英豪这才抬起了头看看他。黄真忙堆起一脸笑,准备招呼了;那知杜英豪却只淡淡地道:“没关系,没关系,人总有个病病痛痛的,只是你身子不舒服,就该在家休息,何苦又出来吃风呢!”   mpanel(1);   说着又把面前的菜放过一边,偏着头招呼着跑堂的道:“伙计!把这些都收下去,再做一份来。”   这分明是为了黄真那两声咳嗽,把菜都弄脏了,那三个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这三个人多少还有点身份,尤其是他们在这酒店中还有十几个同伴,分坐了两张大圆桌,杜英豪这份冷落,使他们脸色大感无光。   笑面佛的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沉下了脸道:“阁下,你欺人太甚了!”   杜英豪也瞪起了眼道:“咦!你这个人倒有趣,你在我的桌子边咳嗽,把菜都弄脏了,我没怪你,又没要你赔,这已经够客气了,你还感到不乐意。”   黄真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谢云更是铁青着脸;赛玄坛赵子昌却一拉两人,连示眼色,然后才一拱手道:“请教可是杜英豪杜大侠当面?”   “不错!我叫杜英豪,可也不敢当大侠的称呼。L ”大侠太客气了,大侠近日来英名频传。“   杜英豪道:“那不算什么,我只是剪除了几个江湖败类而已。   赵子昌陪笑道:“那里,那里,那些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杜大侠年纪轻轻,居然能一一把他们折服,足见高明,但不知大侠艺出那一位高人?”   “我只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不像各位身出名门。我是家传武艺,无师无门,跟各位没有渊源。”   那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足可气死人。赵子昌脸皮再厚也搭讪不下去了,愤然道:“杜大侠!你虽然英雄了得,但我们三个人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你既然知道我们出身的门户,便该知道点苍、武当、五台这三家不会含糊你。”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三位出身名家,因此我这无名小卒不敢高攀;三位如果要赐教的话,只要通知一声,杜某自当一一踵门候教。”   这是摆下脸来挑战了,谢云忍无可忍道:“小子!你太狂了。起来,老夫要教训你一下。”   杜英豪神色如,坐在椅子上道:“我还没吃饱,而且这是人家做买卖的地方,咱们别搅了人家生意。要打架,你回去等着,杜某知道你们的武馆在那儿,你只要丢句话,杜某自然一一登门拜访。”   谢云虽然叫的凶,但是却不敢真的动手,只是为了面子,不得不撑一下。杜英豪丢下了话,他也乐得收场,于是停了一声道:“好!谢某就在家里等着你。”   他回头就走,而且一迳下楼去了,其余二人也都跟着走了,连他们的同伴也都一窝蜂似的走了。   杜英豪十分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月华皱着肩头道:“杜爷!您这个冤家结的可不值得;他们只是想跟您攀交一下,你是何苦呢?”   才说着,只是菊芳匆匆地冲上来,她也不避嫌疑了,往杜英豪对面一坐,就急急地道:“杜英豪,你疯了,怎么像疯狗似的乱咬人,你无缘无故地开罪那些人,干吗?”   杜英豪一笑道:“不干吗!我只是瞧不起这些浪得虚名的名家而已。”   “人家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是真正的名家。点苍、武当、五台可都是历史悠久的名门大派,你开罪的不是三个人而是那三个大门派,要是他们找上你,你有几条命?你要知道你…。”   她有些话似乎不便说,连忙看看左右。水青青与王月华倒很识相,同时站了起来道:“爷,我们到后面去把马匹照料一下,回头好上路。”   杜英豪点点头道:“小心一点,说不定那三块料会来找麻烦。你们也别顾虑,尽管下手招呼好了,出了任何事都有我顶着。”   水青青笑道:“有爷一句话就行了。刚才是爷没有吩咐,否则我当时就叫他们爬下了。”两个女的也走了,菊芳低声道:“杜大哥!你到底是要干什么,惹下一大堆的仇家;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大英雄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可是别人都有这个想法。你看刚才那三个家伙,嘴里说的凶,心里可在发抖。他们虽然在口头上向我叫阵,却连个日期都不敢订下,分明是怕我找了去;我若真的找上了门,他们不吓得尿屎交流才怪!”   菊芳望着他,叹了口气道:“英豪,我真不明白,我在楼下一直在注意着,人家可是很诚心的想结交你,你不喜欢他们,也不必那样子对待他们呀!随便敷衍他们一下不好吗?”   “敷衍不得,他们是替焦雄来做说客的,若是敷衍一下,他们更缠着没完,说不定还会玩出更多的花样,暗中计算我,倒不如一开始就拒绝了他们。”   “那怎么可能呢?他们是白道上的武林名宿……。”   “屁个名宿,不过是互相对捧而已,高不到那里去的。他们挂着武当、五台的招牌,只是唬唬人而已。”   “不是唬人,他们的确是那两家的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分很多种。这三个人中,我看只有姓谢的还有两把刷子,笑面佛跟赛玄坛绝对是欺世盗名之辈;他们最多只是沾上一点边,不会是真正自门户里出来嫡传弟子。”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开馆授徒,亮出了门户招牌;可是我知道武当、五台真正的门人,绝对不是奉上束就能列于名墙的,也不是在武馆里能学到那两家真传的。”   “这……我倒没想到。”   “我却知道的很清楚,因为我在投师学艺时,碰上过很多这种师父,都是欺世盗名的。”“可是他们挂名设馆多年,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过。”   “他们的确也教过一些基本入门功夫,而且总跟门户中的人搭上些渊源;再加上他们不时有银子报效,自然不曾有人来拆台。”   “这就是了。他们纵非嫡传,多少也是有关系的,你若是踢了他们的扬子,就会有人来架梁的。”   杜英豪大笑道:“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我不去踢扬子,就没有人来找我麻烦了。”   “可是你刚才已经公然跟他们叫阵了,他们肯善罢甘休吗?你不找他们,他们会找你的。”   “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我不找他们,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还会来找我吗?”   菊芳没得说了,咬咬嘴唇道:“你又怎见得他们是为焦雄来做说客的呢?”   “因为他们主动地来找我攀交。你想,他们在地方上设馆授徒,有时是跟焦雄冲突的,要不是焦雄维持住他们的体面,他们绝难混下去的;而我现在却是霸王庄的大对头,他们若非受到焦雄的恳求,怎敢来找我拉交情呢?为了免罗唆,干脆先给他们关上门。”   菊芳还是不相信,可是许朗月也上来了,他没跟杜英豪打招呼,只叫菊芳道:   “世妹!   你过来。“   菊芳忙过去了。许朗月跟她咬着耳朵,似乎颇为亲热;菊芳却用眼睛瞧着杜英豪。   杜英豪居然十分欣赏的样子,那使菊芳恨得直咬牙;可是她也没兴趣再去跟许朗月歪缠了,匆匆交待了几句,把他赶下了楼,她又回到了杜英豪这边。   杜英豪笑道:“你怎么把许大公子给支走了?”   菊芳笑道:“他是许大叔召来帮助我,保护我的。”   杜英豪道:“很好,你不跟我走一路,我不能照顾你,这家伙的剑法很不错,跟着他倒很安全。”   菊芳咬着牙道:“他对我可是殷勤得很。”   杜英豪一笑道:“那是一定的,可是你也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种世家哥儿在女人面前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他要是对你不规矩,你可别轻易的放过他,否则他会得寸进尺。”   菊芳道:“人家至少还会说两句假话来哄我开心,你呢?你却只会呕我。”   杜英豪悠然一笑道:“不错!我跟他就是这点不同。我也许会叫你伤心,但绝不会骗你。我跟你好过、将来即使不娶你,但一定会记住你,他却会翻脸无情,转眼之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菊芳瞪着他。她实在无法了解这个男人,停了半天,她才叹了口气道:“英豪,你带着那两个女的干吗?”   “她们自己愿意跟着我,而且我也需要有两把好手,尤其是那个水青青,功夫还真不错,今天若不是她,我对姓丁的哥儿俩还真没办法。我的功夫只有出手一两拳唬人,若是他们找我拼命,我就惨了。”   “她们是声名狼藉的女杀手。”   “我知道。她们的仇家太多,所以才要我保护她们。”   “你行吗?你的几下子保护自己都不够。”   “那倒不见得,大风大浪我都经过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的运气好。”   菊芳叹了口气道:“反正你自己小心好了。许朗月被谢云他们拖上了,他们果然是受了焦雄的委托,要来给你们调解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预料的如何,这批白道名家的嘴脸,我早就看透了。”   “他们受了你的冷落,当然是放弃了调解的念头,可是又受了你的侮辱,决心要对付你。”   “让他们来好了,我不在乎。我的武功虽差,可是对付像这种不学无术、欺世盗名之徒,我还行呢!”   “他们慑于你的威名,不会跟你正面交手的,可是一定会用阴谋来陷害你的。   许朗月参加他们去了,有动静会告诉我,我再来通知你。我要走了。”   杜英豪笑道:“你跟那小子在一起,逗逗他可以,可别真叫他给骗上手了。”   “你还关心这个?”   “我是怕你叫他沾上一身病,这小子整天寻花问柳,身上一定不干净。”   越说越不像话,菊芳气得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脚背,冲下了楼去。   杜英豪摸着脚,笑着下楼会了帐,然后找到了王月华与水青青,问道:“月娘!   那三个家伙的武馆,最近一处在那里?”   “是笑面佛的宏道武馆,就在这镇上的街尾。”   “好!我们这就去砸他的武馆去。”   两个女的怔住了。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一章 无心之过     王月华怔怔地道:“杜爷,您真要跟他们作对呀!”杜英豪道:“是的,我已经公开地叫了阵,总不能虎头蛇尾,就此算了。”   王月华迟疑了片刻才道:“杜爷,依我着还是算了吧:他们跟您又没仇恨,虽说口头上冲突了两句,也是叫您给挤的;而且他们对您已经忍气吞声了,何必还去结怨呢?尽管他们是浪得虚名,但多少跟门户会有点关系,惹急了他们,招来一身麻烦,那就太不上算了。”   杜英豪一笑道:“月娘,我可以跟村子里的小孩子推一个下午的牌九,这证明我不是搭架子的人。”   王月华道:“是啊!杜爷,我们已经知道您是个很谦虚和善的人:您跟丁氏兄弟化敌为友,也是个很有江湖义气的豪杰,因此您得罪那些人,实在没道理。”   杜英豪一笑道:“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找麻烦的人,更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因此,我要做的事,绝对有我的道理。走吧!去砸笑面佛的武馆,你就会知道我的道理何在了。”   王月华有点迟疑,水青青却道:“月姐,你也是的,杜爷虑事周到,难道还会不如你,快带路吧!”   王月华终于领着他们出了大街,走向了镇郊。远远看见一片宅子,宅前一片广场,在中央树起一根大白木子,扯着宏道两个大字的旗子迎风招展。   杜英豪轻声冷笑道:“好气派,开武馆还敢扯旗叫字号,他不怕别人踢他的场子吗?”“他挂出武当门人的招牌,而武当派的武林中的地位十分崇高,谁敢去踢他的扬子。”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今天就有人去杀杀他的威风了;对了,青娘子,霸王庄的人你都认得吗?”“不认得,我认得的人很少。”   “月娘,你呢?”“我的眼皮子倒是很杂,认识的人不少,只是别人都不认得我,也不屑于跟我结交。”   杜英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气,今天就可以叫人家对你刮目相看,再也不敢瞧不起你了。你跟着青娘两个人,绕到后面去,若是发现有霸王庄的人,就出手截了下来,然后从庄子里带出来。”   “霸王庄会有人在这儿?”“一定会有,说不定还有几个硬点子,想在这儿算计我呢!所以你们要小心,斟酌情形,若是对手太硬,你们明着吃不了,就用暗的,务必要放倒他们。”   水青青一笑道:“杜爷放心好了,交给我准错不了,就是吃得了的人,我也是不会明着来的;我喜欢用省事省力的法子,能不动手,我尽量不动手。”   杜英豪大笑道:“好!这倒是跟我的原则不谋而合;我要动手揍人时,脑子里盘算的是如何一出手就把对方打倒,我认为跟人一招一式对比是最笨的事。”   mpanel(1);   王月华道:“杜爷,一招之间把对方打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法子、动脑筋,倒也不怎么困难。出手时要把握住两个原则,一是快、二是狠……。”   “那除非是暴然出袭,攻人不备。”   “那不行,这不光明,但是不妨取点巧,打完招呼立即出手,使对方来不及准备,或是打了招呼后,多磨菇一些时间,使对方疏于戒备时,猝然出手。”   “这仍然是偷袭暗算,要惹人闲话的。”   “别去管那么多。江湖道上没有真正的是非,若是人人都有正义感,就不会有霸王庄了。”   王月华为之默然。她是个真正的江湖人,总觉得杜英豪的这番话是反传统的、背经离道,可是又无法驳斥,因为杜英豪说的是实情。   焦雄在霸王庄聚啸横行,招揽了许多武林败类,成朋结党,称霸江南;那些正义之士,提起霸王庄,没一个有好感的,然而他们都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起来跟霸王庄正面作对。   杜英豪是第一个,但他到现在为止,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斗,得不到一点助力,反倒是那些所谓白道之士,却与霸王庄勾结一气。   所谓的江湖义气,实在叫人失望,杜英豪瞧不起江湖传统,又能说他不对吗?   顿了一顿,王月华道:“杜爷,那些人也是离开不久,黄真会回到武馆吗?”“一定在,而且其他的人也在此,他们原本是找我来谈判的,而且也准备在宏道武馆以人多势众,压我接受霸王庄的和解的,我没理会这个喳儿,他们必定还要去商量。”   “是不是菊芳姑娘透给你的消息?”杜英豪道:“她从江南四公子之首的许朗月那儿得来的消息,证实了谢云、黄真他们确是要替霸王庄做说客,现在又在商量对付我了,虽没说地方,但我判断一定是最近的一处………。”   “杜爷,您这找了去不怕人单势孤吗?”杜英豪笑笑道:“三个老家伙不足为虑,其他的人也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所以找一定要趁现在抓破他们的假面具,揭穿他们的偏君子身份;若是由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再栽我一赃,我才真的百口莫辩了。”   两个女的虽然不相信杜英豪的判断,但她们很少违抗杜英豪的决定,相偕绕道而去。   杜英豪则负手仰天,一面欣赏着天上多幻的白云,一面在心中盘算着。   他没有被自己一连串的成功或胜利冲昏了头,对自己的份量有多重,他还是很清楚的。   像程咬金的三斧头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只能唬人,经不起考验的。   出手一拳,那是练出来的,又快又狠,但也就是那一拳而已,这一拳若是打不倒对方,再下来就是挨打了,这一点杜英豪倒是有点底子,因为他一直没有机会规规矩短地投师学艺,却也不肯安份守己地过日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敢惹一下,而且还能忍,一看苗头不对,抱着脑袋,听任对方挨几下重的,然后再想法子,抽冷子回敬一下重的。   有一个颇有名气的江湖人,就是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时,挨了一窝老拳而反被打倒的。   杜英豪知道自己的特点是能挨,这也是他致胜的诀窍;但今天他的身份不同了,他也不能靠挨打来取胜了,所以他必须盘算另一套。   沉息片刻,他还没想到一个很稳妥的办法,但是水青青与王月华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如遭没有时间多作思考了,上马急急地地去。   笑面佛黄真的宏道武馆不但颇有气势,而且还颇有架子。他仿效武当解剑池的规定,在庄门外搭了一个小小的牌楼。牌楼里供了武当祖师张三丰真人的牌位,然后在庄门外立了一块石碑,刻了“止马”两个字。   这是要来访的武林朋友在此下马的意思。不过他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抬出了武当开山祖师爷,这样不管来人有多高的身份,多大的名气,也非下马不可了,否则就是对三丰真人不敬。   杜英豪不管这一套,他看见了止马的石碑,却没注意到牌楼里的三丰神位,因此笔直的骑马而入。牌楼里有几个人在守着的,若见居然有人骑马直闯,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有的拿刀,有的拿了棍子,纷纷追了过来,大盘地吆喝着。一个汉子拖了条长木棍,走到跟前,横起棒来就扫。这家伙倒是杜英豪的同道,上来连招呼都不打,怔然就动手。   杜英豪倒是防备着,那晓得这汉子的本事太差,性子又太急,根本连人都够不着,但棍梢却扫在马屁股上,马匹负痛猛掀,把杜英豪抛起了半空。   还好,杜英豪小时候太穷,养不起马匹,但是他喜欢马,经常到骡马行去帮人家马、洗马、刷马、借机会练学骑马,那些马都是没鞍子的,且也不习惯给人直接骑在身上,总要蹩扭一阵,因而练出了他的好骑术,所以这一抛,他立刻在空中翻身,双腿立稳落地。   武馆里其他几个弟子也赶上了,刀棒齐施,一哄而上。这种群架最合社英豪的胃口,而且好久没练习,正引起了兴子,于是他双手握拳,冲了进去,拳飞脚踢,乒乒乓乓的干了起来。   这些武馆的弟子都是些年轻好事之徒、入门不久,也没学会多少武功;再者,他们交得些昂贵的束,家里总是有几个,养尊处优,自然不会下苦功扎基。   杜英豪从来就是打混架出来的,应付他们就像是吃定了,拳沉、脚动、招狠,挨上就倒,,没人送命,但是也没人能再爬起来。   打倒了这五、六个,庄子里又涌出了十来个,呼啸一声,又涌了上来。杜英豪更起劲了,直如虎入羊群,追迎上来,依然是一招一个,就像打稻草人似的。   那些汉子虽是学的正统武当工夫,但都没有什么火候,杜英豪自然打得很顺手,等到里面又出来了一批人时,他已经打倒了十几廿个了。   笑面佛黄真在前,他的脸上气得焦黄,不见一点笑容,倒成了黄面佛了,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倒颇有权威,还有两个弟子立刻住了手;他们早已心寒,只是停不了手。   但杜英豪却依旧挥拳上前,乒乓两下,把那两名汉子打得飞跌出去,倒地不动。   眼前的景象十分凄惨,倒了一地的人,哼哼哈哈,呻吟不止。黄真见来人不听喝止,仍然追着打人,心中大怒,冲前待要挥拳,才发现是杜英豪,不由怔住了。   他没想到杜英豪会这么快来到,更没想到杜英豪会不顾身份,跟他的弟子动手打了起来。   虽然话传出去,会为江湖同道所不齿,认为杜英豪太不顾身份,但黄真却叫苦连天,自己的弟子叫人打了一大片,往后这武馆还怎么开得下去。   除非他能把杜英豪打倒下去。但他行吗?若是自己也叫人给放平了,除了抹脖子,没有第二条路走。   好不容易,他才压下自己的激动,厉声叫道:“杜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英豪拍拍手,轻松地道:“没什么意思,打架嘛,相打无好手,我不想挨揍,只有回敬;你这些徒弟太不经打,一拳一个都躺下了。”   黄真差点没气昏过去,赛玄坛赵子昌寒着脸道:“杜英豪,你也是成名人物,居然对这些才出师的弟子们下手,也不怕江湖同道齿冷吗?”杜英豪笑一笑道:   “我倒不以为我自己成了名,也不想端什么一家宗师的架子,有人要打我,我就要还手。”   黄真道:“你说是他们先动手?”“当然了,我还不至于先动手去揍他们。”   “我不信,我的弟子很守规矩,尤其是他们技艺未精,绝不会自己讨没趣而招惹你这种名家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把自己当作有多了不起,而且双方也没开口,见面就干上了;我想必然是你回来后告诉了他们,叫他们见到我就动手的。”   “胡说,老夫再不济,也不致于叫这些未出师的弟子们来向你挑战,再说他们也不可能一声不响就动手。”   这时首先动手的持棍汉子已醒过来了,叫道:“师父,这家伙骑了马一直闯进来的。”   “不错!你的庄子离门口还有一大截路呢!我懒得走路,所以一直骑马过来了。”   “杜英豪,你没看见门口有止马的牌子。”   “看见了,但是跟我却没有关系,我又不是上门来做客的;再说,你如在门口挂一块狗爬的牌子,我难道也得爬进来不成吗?”黄真气得混身直抖道:“好!好!   杜英豪,你记得今天说的话,你敢对我武当开山祖师爷不敬。”   杜英豪笑笑道:“黄老头儿,你别不要脸了,抬出你们祖师爷来唬人;你们祖师爷三丰真人是武林前辈,我对他很景仰,但是两下相距几百年,说不上敬不敬,更不能为了他而对你这个不入流的武当门人特别客气。”   黄真气得脸都由白泛青,颤声道:“拿我的剑来,今天老夫如不能手刃这狂徒,就血溅此间,以报祖师。”   这时许朗月从后面出来,拦住了黄真道:“黄老师,请冷静一下,这件事不是你自己拼命能解决了。你应该报上武当,由贵派长老们来处理。”   谢云也趁机推波助澜道:“对,黄老哥,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这小子冒渎了三丰祖师,是跟你们整个武当过不去,你还是留待贵派长老们来解决。”   黄真其实也不想拼命,否则他在酒楼上就动手了;慑于杜英豪的威名,他根本就不敢动手,刚才是被挤得没法子,才做作一下。   他立刻趁机下坡道:“好,姓杜的,黄某虽是武当门人,却不足以代表武当门户,你闯的祸太大,老夫也解决不了;你等着,最多三、五天,武当必然会要你作个交待。”   “我闯的祸有多大?你以为抬出武当两个字就吓住我了吗?”杜英豪还在不经意地问,黄真却沉下脸不理他,自顾吩咐门下弟子将伤者抬进去。许朗月看着杜英豪,目中却隐有怜悯之意,似乎在为他惋惜。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二章 众矢之的     杜英豪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再者,他来这儿的目的还没达到,因此他继续对黄真挑道:“笑面佛,我说过要登门拜访的,现在我来了,你是怎么个打算法,是你摘下招牌,还是出来比划两下。”   这番话说的很狂,却很不上路,而且不合他这个大侠客的身份,倒有点像地方上的混混、无赖登门生事,所以使得在场的人全怔住了。他们再也没想到杜英豪会说出这番话的,却不知道杜英豪开始在码头上混生活,只懂得这样子讲话。   黄真更是气得全身发抖,指着杜英豪,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小……辈,你欺人太甚。”他倒是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相骂却不出恶言,但杜英豪却是一派生事的样子,哈哈笑道:“黄老儿,你说对了,今天我就是欺负你来的,有种你就出来露两手,否则就乖乖的把门上的那块匾给摘了。”   他指的是那块题着“崇扬武德”的大金字匾额。那是一些颇有名气的江湖人,在宏道武馆开馆庆典时联名送来捧场的,高悬在大门正中间。   黄真却直是发抖,伸手疾指,口中只说着“你……”,胖胖的身躯摇摇幌幌,像是要昏倒的样子。   他只有这个勇气了。要他出去应战,他实在没这个勇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两下子。已经不能再拼了,虽然会几手武当拳法,但是长年的养尊处优,身子发了福,打不了几下就会发喘了。   他现在的拳脚,只能摆样子,教教徒弟,真要动手过招,他连门下的弟子都不如;而杜英豪伸手之间,却把他的十几个弟子打倒了。   不下场,这个纸老虎还能撑着,一下去,可什么都拆穿了;但是杜英豪却又挤得他非下去不可,他除了装昏倒,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旁边的人自然不会真让他倒下来,赛玄坛赵子昌已经把他扶住。   赵子昌道:“黄老哥,你何苦为这狂徒气成这个样子,自己的身子保重要紧,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不是你私下就能了结的,等贵门的长老齐聚后,再给他一个狠教训就是。”   黄真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趁着一扶,站直了身子,先深呼吸了两口,好像是运气镇定了气血,身子也不抖了,气也不喘了,指着杜英豪道:“小辈,你辱及本门祖师,已经不是老夫个人的恩怨了。你等着,不出十天,武当的长老们一定会找你作个了断,老夫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请吧!”   杜英豪道:“请?今天就这么算了?”他竟是存心搅到底。   许朗月觉得杜英豪不太上路了。他受了自己叔父许久的召唤,来帮忙对付焦雄;也受了菊芳的托付,来照料杜英豪,心中却很窝囊。   首先,杜英豪在赌场里刷了他一次面子,使他很下不了台;再者,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使他这个四大名公子之首的风流美剑客黯然无光;第三,则是杜英豪粗里粗气,一点都不上路,使他羞于为伍。   mpanel(1);   照他的性情,早就想跟杜英豪斗一下了;但许久极力压着,菊芳又一再嘱托,他才强忍住。   这时见杜英豪闹得太不像话了,只得挺身而出道:“杜兄,你虽是出道晚,可是最近几次风云变幻,你都表现得很突出,短日内创出了盛名,因此,现在多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何必又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呢?你冒犯了三丰仙师的法驾,武当门下自然会找你一决的;你有种闯骑直进,就该等武当的人齐了再件理论。”   杜英豪却笑笑道:“我没意思找武当的麻烦,我是冲着黄真这老小子来的。”   许朗月道:“这就不对了,黄老前辈又没得罪你。”   杜英豪冷笑道:“他得罪我倒没关系,可是,他挂着侠义的幌于,却跟邪恶之徒,武林败类串通一气,狼狈为奸,那就不行。我最瞧不起这种伪君子,非要扯破他的脸皮不可。”   黄真连忙道:“小辈,你信口雌黄,满口胡言。”   杜英豪冷笑道:“姓黄的,你别赖。今天你们三个人在酒店里找我,不是去为霸王庄做说客的?”黄真对这一点倒无法抵赖,因为他在别人面前,也透露过这个意思。因此一拍胸膛道:“不错,我们是有这个意思,那是为了你好。霸王庄财雄势大,人手又多,你一个人孤身与他们作对,很犯不着。我们是爱惜你这个年轻人,才想凭着老面子,为你们调解一下,免得你吃了亏,这完全是一片爱才之念,难道又错了,想不到你居然不领情……。”   这番话说得仁至义尽,让人听了很感动。   赵子昌道:“是啊!霸王庄焦雄虽然行事与吾辈不同道,但他的势力雄厚也是不争事实,很多江湖朋友吃过他们的亏,只有忍气吞声,却一直对他们无可奈何,这更是公认的事实。我们很惭愧,身为武林一脉,无法打倒他们,伸张正义,但是我们这三块老面子多少还能撑得开,他对我们多少还有点顾忌,许多江湖朋友跟霸王庄有了冲突时,只要找上我们去向霸王庄交涉,也多少能要回点公道。这是我们与霸王庄的交往情形,凡是江湖朋友都清楚,我们只是凭着江湖道义,据理力争,要说我们跟霸王庄串通一气,这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岂仅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而且还将一个武林前辈的风范表露尽至。   旁观的武林群众立刻有人附合道:“三位老爷子德高望重,举世同钦,那是不用说的;而且三位老爷子都是名门大派的名宿元老,怎么会跟霸王庄串通一气呢?   杜大侠必定是听了别人的煽动,才对三位有所误会。”   这家伙显然是有意作和事佬,想把两方面拉拢起来。   赵子昌更得意了,摸着胡子道:“这当然也难怪这位杜老弟,他是年轻人,艺高胆大,凭着一腔热血,独抗邢恶,勇气是令人钦佩的;只是杜老弟涉世未深,不知道江湖险恶。霸王庄上那些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我们听说江湖上出了这么一位年少英雄,心中是既喜且愧,因为这件事应该由我们来做的,却因为有所顾忌,拖延至今,由一位年轻朋友来开了头,这实在是很惭愧的,所以杜老弟瞧不起我们,倒也不能怪他。”   谢云道:“但是怪我们也没有道理的。各人有各人的处境,我们如果像他一样,了然一身,也早跟霸王庄豁上拼了;但是我们的门人子弟出师的,多半在江湖上闯汤,而且大部份在镖行里求生,必须经常跟绿林打交道,而焦雄跟绿林道关系密切,两下抓破了脸,受牵累的人就多了。我们不能不为儿郎们着想,才跟霸王庄维持个表面上客气,如此而已……。”   黄真不甘落后地道:“可不是,今天我们是一片好心,想跟这位少年朋友拉拢一下感情,劝他稍作忍耐。凭一个人的力量对付霸王庄是绝难成功的,我们是打算先凭我们的面子,稳住霸王庄,不让他们暗算伤害他,然后再号召江湖上的侠义同道,结合起来、对霸王庄申伐,一举击溃他们,这才是正确有力的方法,却不想换来这种结果,这是从何说起呢?”   这三个人一搭一档,说出来的话,婉转有力,语气中似乎对杜英豪已消去了敌意,显得前辈心胸,光明磊落。   杜英豪似乎颇为感动道:“这么说是我太莽撞了。”   他这里口气才一松,赵子昌可接上了:“老弟!不是我说你,你一定是先听了别人的挑拨,对我们有了成见。今天一见面,你就没给我们一个开口的机会,而且给了我们一个大难堪。为了不想自乱阵脚,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遗憾,我们隐忍了下来,当时虽说了几句狠话,那是为了门户荣辱所关,不得不表示一下;我们按着邀请各位侠义同道到这儿来,就是想说明寸衷,跟你老弟解释一下误会,那知道你老弟已经打上门来了,弄得如此不可收拾。   杜英豪道:“也没什么不可收拾的,千斤汉担不动一个理字去,只要理屈在杜某身上,该杀该剐,杜某一肩认了,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番话仍然是充满了混混气味,但是却比较顺耳多了。大家都欣然色喜,似乎满天乌云都过去了。   许朗月也改变了对杜英豪的态度,因为杜英豪多少是给了他面子,忙道:“这样子才好,误会别放在心中,提出来一说,不就是都解开了吗?”谢云这时才以既怜惜又遗憾的口吻道:“杜老弟,你在短日内连番给焦雄痛创,又只身挑战霸王庄,身手技艺,智慧人品,都是人杰之选,因此老夫相信你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可是老弟,你这一次可实在错得太离谱了,你打伤了黄老哥的门人弟子……。”   黄真这时又摆出一付悲天悯人的武林名家的姿态了,慷慨地一摆手道:“没关系,既是误会,大家就别放在心上。相打无好手,他们学艺不精,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尤其是他们人多,杜老弟只有单身一人,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就是送了命,也怪不得人。”   前面一番话里多少有点负气的意味,可是这老儿经验丰富,实在会说话,语气一转,已把一个武林长者的谦逊胸怀烘托了出来。   听他这么一表示,谁都要为他树起个大姆指。可是笑面佛的神色一转,花样就来了,他紧锁双肩,做出一付为难的情状:“可是另一件事,老朽就无以作主了。”   他没说是那一件事,但谁都明白是指杜英豪擅闯大门,骑马直入,冒犯了三丰祖师的事。   事关武当门户荣辱,岂仅他这个武当门下不敢作主,谁也无法代他出个主意了。   顿了一顿,谢云才道:“我们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杜老弟是武林中后起的新秀人杰,为这个原因……,咳咳,实在是太遗憾了。”   他在原因上顿住,改以一阵干咳,然后就带了过去,没说出是到底如何;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定要杜英豪付出相当代价,不要他的命,也会要他大半条命,今后武林中,似乎已经不会再有他这个人。   现场早已有几个人拿着死人的眼光看着杜英豪。   谢云见他已经引起了全体的注意,十分得意,用手捻着颔下的胡子,徐徐地道:“老夫想,杜老弟初出江湖,不知道黄老哥的门上供着三丰仙师的牌位,马行得急了一点,却不是有心的,所以总还可以原谅的。老夫想由杜老弟备了三牲献礼,在三丰祖师灵前公开向黄老哥道个歉,把事情摆过去就算了,不知黄老哥意下如何。”   他没问杜英豪,似乎这样子对杜英豪已经是十分优待,杜英豪必然不会反对似的。   黄真皱起了双眉道:“兄弟本人绝没有意见,但这件事兄弟也作不了主。”   谢云道:“黄老哥,好在事情还没掀开去,杜老弟也已解释了误会,大家都是侠义同道,一家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你点了头,若是日后贵门追究,我们大家都可以替你作证,为了大局,受点委屈,也让他们这些小兄弟着看我们这些老头子心胸之所在。”   这段话的另一个意思,是暗示他们老一辈的应为年轻小子们立下一个模范。   但是这一个建议还真值得他自傲的,连许朗月都为之钦佩不已,连忙道:“这样子就太好了,太好了,你就担点干系,点个头吧!”   黄真老师父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为了团结江湖侠义同道,老朽责无旁贷,还有什么话说呢?杜老弟能偿给我一点面子,日后在门户中,老朽也一肩担承了。”   这话更漂亮了,全场一片采声。   谢云道:“好!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拣个好日子,说办就办。”   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杜英豪,似乎他只有服从的义务,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远处有人在墙上冒出个头,打了个手势,只有杜英豪一个人看见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个通知来得正是时候,他不能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走上了时运,幸运之神实在太照顾他了。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各位,三丰真人是武林前辈宗师,在他的神位前磕个头是我们后辈的本份;不过三丰真人是武当开派祖师,他的灵位应供在武当本院才对,要是人人都拿块牌子,写上几个字就能作数,那可就太冒渎前辈了。黄真,你这块牌位是谁准你树立的?”这句话把每一个人都问住了。   场中有几十个入,多多少少,总有些窃窃私语的,突然,一下子寂静无声,真像是午夜的坟场。   然后是黄真愤极的声音吼叫道:“好!好!小辈,你记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各位,这不是老朽矫情,将来再要有什么,怪不得武当了。”   许朗月叹了口气,愠然地朝杜英豪瞪了一眼,却没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只有杜英豪丝毫不在意地笑道:“黄老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黄真根本不理他,回头就往里去。   杜英豪道:“别想开溜,我还有戏法没变呢!青娘!押出来吧!”   墙后,水青青跟王月华由后面押着两个垂头丧气的汉子出来,慢慢地走向前。   这四个人以这种姿态一露面,不仅黄真脸色大变,谢云与赵子昌的神色也变得厉害。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三章 除恶务尽     每个人都带看诧然的神情,望着最后过来的四个人;而前面走的两名汉子,都是三十五、六年纪,一寸獐头鼠目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像善类,只是他们此刻却都是神色沮丧,行动蹒跚,一步步的挨过来的。   走到跟前,王月华笑笑道:“杜爷,您真是料事如神,这两个家伙正想从后面走,叫我们给堵了回来。”   杜英豪一笑道:“不知道这两位是何方神圣?”   王月华道:“他们倒不是小角色;这个叫推倒山陶平,是九华山的当家大头领,另一位则是霸王庄的师爷,叫铁扇子宋兴。他们都是焦雄的拜把兄弟。”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显然这两个人的份量不轻。   杜英豪冷笑道:“黄老儿,你的交游很广阔呀!绿林道、霸王庄你都搭上了关系。”   黄真涨红了脸,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抵赖了,讪然地道:“老夫的门下在镖行中讨生活的多,自然各方面的朋友都要应酬,这个老夫先前就表示过了。”   水青青一笑道:“可是这一次这两位可不是来应酬的,他们是代表焦雄来送礼的。”   杜英豪喔了一声道:“送什么礼?”   水青青笑道:“这次的礼还不轻,黄金、白银、珠宝、宝石都有;受礼的对象是黄真、谢云和赵子昌,要他们设法跟杜爷疏通转圜一下。”   谢云沉声道:“胡说!老夫们几曾受过什么礼?”   水青青笑道:“话是他们两个说的,假如没这回事,就是他们胡说了。喂!   宋兴,现在轮到你们开口了。你是不是在胡说呢?“宋兴低头不说话;那边的陶平却瞪眼叫道:“谢老头儿,东西你们收下了,还有回执在我身边呢!你就想不认帐。妈的二你跟焦大哥打交道也不是第一回了,还装他妈的那门子小脚,难道说跟霸王庄来往还丢了你的人不成。焦大哥是给你面子才跟你们称兄道弟的,平日里你们不知捞了多少好处。怎么?这会儿你们以为焦大哥失势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他这儿大声一叫开,谢云等三个人简直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首先发作的是许朗月,他冷笑一声道:“我是因为三位都是名门大派,而且也是江南地面上颇有名气的老师父,所以才来为你们说合一下;那知三位竟然有霸王庄那么强的后台,我抱剑山庄门户太小,高攀不上。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他说走就走,那自然使得做主人的黄真很难看,但是谁也不敢留他。   mpanel(1);   许朗月一走,另外有几个江湖人也走了。这些人是不齿霸王庄的,却还不敢明着反抗,所以当黄真等三个人以支持杜英豪,共御霸王庄为号召,他们倒是欣然而来,谁知骨子里却是这么回事。   他们自然很失望,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以不告而丢,作为无言的抗议;内心里,他们是想站在杜英豪一边的,只是他们看到杜英豪仍是单身一人,而霸王庄的势力却是他们所深知的,他们仍然不敢太乐观,只有悄悄地退走了。当然还有几个留下的,但这些人却只是退为第三者的立场,在那观望看。   黄真又呆了片刻,才一咬牙道:“杜英豪,焦庄主是派他们送了点东西来,我们也收下了;武林道上大家互相尊敬照顾,这也碍不看谁。”   杜英豪笑笑道:“那当然,你们抱看焦雄的臭脚舐,只要你们心甘情愿,谁也管不看,只是你们别拉看别人一起当孙子。”   黄真哼了一声道:“我们出头说合一下,是为了爱惜你这个人才,你自己要找死,可怪不得我们!”   说完了,他回身向屋里走去,谢云与赵子昌也忙看走了。   陶平又叫道:“喂!你们三个老家伙,怎么撇下我们不管了,我们可是为了你们。”   谢云回头怒道:“你还有脸说,事情全坏在你们身上,眼看看已经快成功了,却叫你们给搅了,所以焦庄主那儿,你们要负全部责任。”   黄真却苦笑道:“陶头领,你在我这儿作客,照说不能要你受委屈,但是你也看见了,人家连我武当都没放在心上,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三个老家伙大概是怕杜英豪继续找他们麻烦,急急地进屋子里去了。   杜英豪倒没有追他们的意思,笑看向水青青道:“青娘,这两个家伙底下大概也来得两下,叫你们制得乖乖的,倒真不容易。”   水青青笑道:“岂止是来得两下,而且还是硬把子呢!真要动手的话,我们是万难得胜的。我是靠了小宝贝的帮助,才把他们制住了。”   “这个宝贝一定很了不起。”   “也没什么,杜爷的面前,我的宝贝就玩不起来了。”   “啊!原来你是用蛇。”   “我的外号叫小青蛇,自然没有第二种宝贝。我出其不意,朝他们扔过去两条青竹丝;他们用手一档,每人就被咬了一口。”   杜英豪一笑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这两者虽毒,最毒妇人心;你们两位的运气真坏,偏偏遇上了青娘;她的蛇儿毒,心也毒,我想这个罪不好受吧!”   水青青笑道:“不错,他们开始还横得很,可是蛇毒发作后,我又用了几手小玩意,他们就乖乖的听话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整人的法子。”   水青青笑看道:“我的法子对一般人有用,这两位是成了名的大爷,他们要面子,拼了命也得硬撑,所以我只好用软的办法,他们就把话都说了。”   “什么软方法?居然把不怕死的硬汉子软化了?”   “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叫他们不能动;刚好老娘内急,就打算用他们的嘴巴当马桶方便一下。”   杜英豪哈哈大笑,两个汉子却射出了愤色。   这个法子的确很绝。灌上一泡尿,确是不好受,虽然不至于死;但他们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竟然叫一个娘儿们对看嘴巴灌上一泡尿,那这一辈子都休想再见人了,难怪他们只得低头屈服了。   而且,尽管他们目中的怒火可以烧化石头,但他们闭住了嘴,一整都不敢哼;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个婆娘跟杜英豪都是整人的祖宗,惹怒他们,可以把人整得不死不活。他们已经认了,只希望有一天能逮住其中一个,他们一定要加倍地讨回来。   杜英豪笑笑道:“二位聪明,没让她真灌下来。我告诉二位一个秘密,别看青娘子长得娇滴滴的像朵花,她却既吃韭菜又吃大蒜,撒的尿又臭又冲又骚,别说是喝下肚子了,就是当头淋下来,在河里泡三天都洗不掉那股子味儿,这可千万逞强不得的。二位既然把话都说了,兄弟只有一个问题,也请二位赐告。”   两人望望他没开口,杜英豪道:“焦雄送这份重礼给三个老家伙,不会仅是要他们说合一下吧!”   宋与道:“这个我们可不清楚,焦大哥另有私函给他们,可没给我们看过,你要想知道,该问他们去。”   杜英豪道:“那三个老家伙急如丧家之犬,现在一定从后门了,我还是问二位的好。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送东西来。”   杜英豪笑道:“二位把东西送到后也有两、三天了,照说应该早早回去了,可是二位却仍然留在这儿等回音,要是说不知道,那就太没道理了。”   二人又不开口了。杜英豪一笑道:“青娘,我看他们的口渴了,你是否还能涨几滴出来。”   水青青笑道:“刚才我才要解开裤带,他们就开了口;我忙看送他们出来,那泡尿还憋看呢!”   “好极了,那就快给这二位灌上吧!”   这下子更好了,旁边还有几个瞧热闹的江湖人呢!那等于公开地要他们的好看了。   那些江湖人的兴趣更浓了。他们久闻这两个女煞星的狠泼之各,倒想看看她们有没有当众拉下裤子的脱,自然也想看看那两个家伙被灌上两口尿的德性。   水青青过来,一推宋兴道:“宋太爷咱们走吧!”   “走!上那儿去?”   “上那边林子里,让姑奶奶侍候你灌黄汤去。”   “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不走。”   水青青冷笑道:“宋兴,你别耍赖,姑奶奶并不在乎当众侍候你,只是不愿意太麻烦别人而已;你不走,姑奶奶就依看你,在场的各位都是正人君子,他们自会懂得非礼勿视的,你看他们都背过脸去了。”   那些瞧热闹的心里未始不想欣赏一下那活色生香妙相的;可是水青青那样一讲,他们可不好意思再装糊涂了,一个个都背过身子去。   王月华伸脚一踢宋兴的小腿,把他踢得坐在地上跟看一脚踩住他的胸膛,使他脸朝上,活挺挺的躺在地上,笑道:“青姐,我替你压看他,叫他躲不了。”   水青青走过来,伸脚一跨,两只脚夹住了宋兴的脑袋,伸手撩衣,准备要解裤带了。   宋兴这才急了道:“杜英豪,你有种就一刀杀了我们,这么作践人,可别怪我骂你祖宗八代。”   杜英豪笑笑道:“你骂好了,骂不了几句,你的嘴就骂不出来,等你的嘴洗干净了,也就不会说脏话了。”   宋兴一看不行了,只得道:“好!姓杜的,算你狠,焦大哥的信上说,叫他们稳住你,然后再乘机会坑你一下,说不除掉你,大家都没得混了。”   “哦!焦雄要用什么方法坑我呢?”   “他知道你很精,要他们顺看你的口气,跟你拉上交情,然后把你灌醉了,再由我们两个出手。”   “不是弄点毒药或者迷药?”   “焦大哥说你很精,而且你身边又带了这两个婆娘,都是用迷药的行家,那一手是行不通的,最好是用好酒,陪看你痛饮,大家一起醉倒,再出我们两个公开露面杀了你,这样也可以使他们脱嫌。”杜英豪哈哈一笑道:“焦霸王这个法子不能说不好,只是人抬举我了;我若是个仗义救世的大英雄,实在很难逃过他的圈套,这么多白道上的成名豪杰,在这种风云聚会上,还有不醉倒的吗?”   水青青忍不住道:“杜爷!难道您不是位英雄吗?”   杜英豪笑道:“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角色,高攀不起,所以我才能脱出他们的算计。”   “杜爷,我实在不明白,您好像是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这因为我是个小人物,跟焦雄一样,是个卑劣的鼠辈,要我去对付一个大侠客,我也采用这样的手段,所以这一套对付我是没有用的。”   他倒是说的良心话。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大家都只以为是他耍幽默说的俏皮话。   杜英豪似也知道没人会相信他的说词,因此他也不再多作解释,同那几个瞧热闹的江湖人微笑拱手道:“各位现在不会认为我对那三个老家伙太过份了吧!”立刻就有人道:“杜大侠不但技艺盖世,而且慧眼若洞,洞烛机先,的确使人佩服。”   杜英豪笑道:“青娘,这两位仁兄说了实话,我看,你就把他们的蛇毒解一解吧!”   水青青道:“杜爷,这两个家伙作恶多端,而且又是焦雄拘得力膀臂,正好借这个机会剪除了他们。”。杜英豪道:“不行!我们既然答应过他们,就不能再要他们的性命。”   “杜爷,今天您放了他们,日后吃了他们的亏就后悔莫及了。这两个家伙气量又窄,仇心极重,今天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还有不想报复的。”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这倒也是,这样吧!我跟他们先说一说,说好了再解救他们。”   “杜爷,你要是想劝解他们,那就不必费心了,他们当你的面是一套,背脸来又是一套。”   宋兴忍不住叫道:“水青青,我们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别忘了,你还是我去诱来的,现在你跟了姓杜的,翻脸来不认人,可别做得太绝了,人不转路转。”   水青青冷笑道:“姑奶奶知道你最会使阴,就是怕日后再遇上你,现在才不想放过你。”   杜英豪一笑道:“那可不行,人无信不宜,我既然答应了放他们,绝不能食言;不过你放心,我劝人的本事也很大,他们绝不会再存报复之心的。”   他走到两个人身边,蹲下身子,忽地从靴筒中摸出一柄短刀,拉过宋兴的手来,刀子一落,轨把他的中指与食指剁了下来;接看换过了一只手,如法泡制。   宋兴痛得昏了过去,杜英豪又在他的脚跟上用刀尖挑了两刀,把脚筋给挑断了。   侍候完了一个,等到把两个人都弄残了,他才收刀,起立笑道:“这下子,他们两个人都会老老实实的了,他们以前一定还害过不少人,今后那些人都要找他们讨回旧债了,自己躲债都来不及,绝不会再来找人的麻烦了。”   他这个办法太绝了,但也太狠了,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四章 虎穴擒凶     割断了脚筋,使他们再地无法施展轻功,窜墙越屋,行走如飞了;而且还要举步蹒跚,十分辛苦。   至于斩断了食指与中指,他们就不能再握刀剑,不能再发暗器;换句话说,这两个人的功夫是毁定了。   对一个江湖人而言,毁了他的武功,比杀了他还要残忍。但是杜英豪所加诸于这两个人的,比毁了他们的功夫还要严重;因为这两个人今后只能像一个老人似的,迟缓而笨拙地活看。   当宋兴醒了过来,知道杜英豪在他们身上所造成的残害之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并厉声叫道:“杜英豪,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因为我答应过你们,只要你们说了实话,就可以不死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杜英豪,你不会有好死的。你这么对我们,将引起道上弟兄的公愤,他们都饶不了你。”“不必你们提醒,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就算是磕头陪罪,丝毫无损地把你们放走,焦雄又会放过我吗?你们两个又会饶我活命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他们自己也知道,怎么样地无法推翻杜英豪的话,不管如何强辩,没人会相信的;因为他们确实会继续想法子去杀死杜英豪的。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不怕你们的报复,但是也不想整天提心吊胆来提防你们层出不穷的暗算,所以我必须给你们添些麻烦,免得你们来找我的麻烦。”   陶平只有咕哝着道:“姓杜的,你等看好了,我们的弟兄会出头来向你讨这笔债的。”   “这个我也不怀疑。我向霸王庄公开挑战,就是向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摆明了敌对的立场,你们的同党绝不会放过我的;但我相信他们绝不是为了义气,也不足为了替你们讨债报复,而是为了他们自己。你们两个是完了,如果你们够聪明,就不要再回霸王庄去,没有人再会把你们当兄弟了,倒是有不少打落水狗的人。”   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一件事,也是他们最揪心的话,竟然被杜英豪无情地说了出来。   陶平再也硬不起来了,一面断断续续的骂看:“杜英豪,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的。”一头却哇哇的大哭起来。   一个汉子居然会像小孩子一样的放声大哭,这是件很滑稽的事。可是旁观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的,而且一个个都感到很沉重,纷纷回头走去。   杜英豪是唯一笑得出的人。他似乎很高兴,笑看欣赏了一会才道:“你哭得还真好嘛!只可惜我有事情在身,不能留下来多欣赏一会儿。青娘,把毒蛇的解药给他们,我们也应该走了。”水青青不但留下了解蛇毒的药,而且还留下了一瓶金创药,然后默默地追随在杜英豪身后。   他们已经离开了宏道武馆,走上了往徐州的大路。水青青依然不开口,连王月华也沉默着。   mpanel(1);   杜英豪道:“你们是否认为我处置不当?”   水青青道:“杜爷,那两个家伙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杀了他们,没人能说你不是;可是你那样对付他们,却实在太过份了。”   杜英豪笑笑道:“焦雄跟我已势成水火,这两个家伙是焦雄的左右手,能除去他们,我还有不乐意的;可是我知道杀不得,我若是杀了他们,立刻就有官司上身。”   “不会的,江湖恩怨江湖了,从来也没有扯上官府的。焦雄再不要脸,也做不出这种事。”   “你们把焦雄看得太高了。今天在场中有个高个子,外号叫小雷公,就是六扇门里的。我要是犯了命案,恐怕就走不出宏道武馆的大门。”   “什么?真有官人在,这黄老鬼真是太可恶了。”   “所以他才要赶紧。焦雄这次是决心把我扣在这儿了,一连摆了几道陷阱。我会上他的当吗?”   “杜爷,你不会认错吗?”   “不会,因为以前那个小雷公关过我。这家伙身在公门,却什么坏事都干。   这种人跟焦雄搞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巧我是认得他的,所以我才不能杀人。“   “其实,你背后也有官府撑腰呀!”   杜英豪道:“你们可别指望看这一点。许久虽是官府中的,但只是苏州府的捕头,管不到这一段;再说,我不是公人,也不是在干公务缉盗,没有权力杀人的。   我真要宰了那两个家伙,谁也包庇不了我。”   王月华道:“你不上当,就杀了那两个家伙好了,他们也不能对你怎么样的;可是你把他们弄成残废,大为违背传统。”   杜英豪笑笑道:“我说过了,我不是大英雄、大侠客。我不要人家尊敬我,所以我行事从不理会什么风度。对那两块料也许过火了一点,我却认为必须,这能叫那些再为焦雄帮凶的人在做事前多想一想。落在我手中,将是个生不如死的结局。”   两个女子都不响了。   杜英豪又道:“多少侠义豪杰都是为了身份,行事讲究风度,不屑跟一些小角色计较,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力,结果往往栽在那些小人手中,我却不会做这种坑自己的事。我的主张,是除恶务尽、不留后患;而且我绝不姑息养奸,遇上一个坏蛋,我就不会再给他去害别人的机会。   水青青终于一叹道:“杜爷,最初,我们因为你是个大侠客才追随你,可是看看你的行事,实在不像个侠义英雄。”   “哦!你们。一定很后悔、很失望。”   水青青笑道:“不!杜爷,我们更尊敬你了,因为你是个正直的英雄,做自己爱做的事,不为传统所拘,不在乎别人的毁誉。每件事你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不去理会别人的想法。”   杜英豪道:“这种做法会使我孤独,得不到助力。”   “不!好人是不会寂寞的,一定会有很多正人侠士站在你一边,那是一些正直的侠客豪杰,而不是黄真等那种沽名钓誉的伪善之徒。”   杜英豪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地无法说什么,因为他不能告诉她们自己只是个空壳子。   杜英豪终于来到了徐州城。他很神气,骑看马,大模大样地从城门进去。   一个满口喊看跟霸王庄作对的人,居然能丝毫无损地走进徐州城,这已经是奇迹了,但杜英豪创的奇迹还不止这一项。   他在街上抓住了一个看来像混混儿的家伙,问道:“喂!你知不知道焦雄那王八旦住在那儿?”   在徐州城,敢把焦雄叫成王八旦的人倒不是第一个,但叫完之后,还能大模大样地走开的,杜英豪可算是破了例;再者,到了徐州还不知道焦雄在那儿,而要开口问人的,杜英豪更是开洋荤的第一个。   杜英豪当然很没礼貌。问路不是这等问法,而且他根本无须问,王月华知道霸王庄在那儿。   杜英豪之所以要抓住他间,是因为这小子看来就不务正业,一身流气;而且在街上大模大样、目中无人。走过卖零食的小摊子,他抓了把炒花生,一颗颗的丢进嘴里吃看,没给钱;走到前面,他摸了一个大姑娘的脸颊,拍了一个少妇的屁股,还一脚踢开了一个在街头乞讨的小乞丐。   没入敢向他理论,都只含怒的看了他一眼。   杜英豪在一个卖凉茶的棚子里喝茶,王月华与水青青没有跟过去。她们两个倒不是不想喝茶,卸没有在那种地方喝过;那是一些行脚的车夫、苦力们光顾的地方。   她们倒不是搭架子,而是拉不下脸来走过去。   杜英豪却很自然,这种地方以前是他常光顾的,他觉得很亲切,特地从马上下来,过去喝上一碗,为的是重温一下旧梦而已。   茶是放在一口大水缸中,旁边有口大碗,自己舀起来喝,喝完了丢一个铜钱在旁边的竹箩里。一个钱管饱,喝多少都行,没钱不丢,也没人向你讨。   这角落是穷人苦哈哈的集中区,杜英豪在街上转了两个圈子,居然连一个江湖人都看不见,也找不到与霸王庄有关的人,他们都躲了起来。这地方是杜英豪自己找来的,也是焦雄以为杜英豪找不到的地方,所以才有那么一个家伙。   这家伙当然是跟霸王庄有关的。在徐州城里,也只有霸王庄里出来的人,才敢如此耀武扬威,神气活现。   那小子被杜英豪劈胸一抓,又问出那么一句,立刻鼓起了眼睛骂道:“混帐东西,你有几个脑袋,敢出言骂焦二太爷?”   杜英豪抖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得很不轻。那家伙一头歪出去,脸肿得像块猪肝,口中也涔出了血水。杜英豪却笑看道:“我问的是焦雄那王八旦,可不是什么焦二太爷,你给我听清楚。”   那家伙怔住了。   杜英豪道:“我姓杜,是专找焦雄晦气的。说!那王八旦在那里?”   那家伙这才吓得魂飞上了半天。他不认得杜英豪,但是知道这个人;而且昨天开始,他们已经接到了指示,如何应付这个人的。   万没想到杜英豪会来到这个地方,而且找上了自己。一吓之下,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道:“杜杜大侠!小的不知道您问的人”这家伙一挨揍,旁边已经图上了人。立刻有人道:“原来您是杜大侠呀!杜大侠,您可来了,我们听说您的大名后,日夜的盼看您呢!您别叫这小子给蒙住了,他叫赖皮狗,就是给焦雄跑腿的,咱们这一区的花税、水费都是他在收。”   杜英豪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您还是霸王庄的大管事。”   赖皮狗吓得直抖,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只是在霸王庄混口饭吃,可不是什么管事。”   “焦雄在那里?”   杜英豪又问了一句,神色很谦和。可是赖皮狗却吓得几乎瘫了下去,他知道不答不行。“在霸王庄。”   “他没有那个种。他若是敢在霸王庄等我,早就会派人去通知我。快说,他躲在那儿了?”   “杜大侠,小人实在不知道。小人连条看门狗都不如,只能算是尾巴上的一根毛,庄主在那儿,小人怎么会知道呢?”杜英豪点点头,然后道:“你平常收了花税、水费,是往那儿交的呢?”   “交给吕大娘,她是红花阁的老鹄子。”   “为什么要经一个老鹄子的手里缴呢?”   “那是为了避人耳目。我们上红花阁去混混,不会惹人注意,焦庄主不愿让人知道他收取这种钱。”   杜英豪笑笑道:“他还挺要脸的!”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纷纷向杜英豪控诉。有的告发赖皮狗欺压良民的横行,有的则控告焦雄的霸王庄种种伤天害理的行为,彷佛把杜英豪当作了包青天了。   赖皮狗吓得脸无人色,也不敢辩白。   杜英豪则笑笑摆手道:“各位,我就是为了除暴安良而来,可是我先要找到焦雄才行,谁知道他在那儿?”   这一问,却没人回答了。   杜英豪又同赖皮狗道:“我相信你们都得到过通知,注意我这么一个人。”   “是是的,是秦大奶奶通知的。秦大奶奶是霸王庄的内总管,也是庄主的亲信。   她说杜大侠即将来到,要我们大家收敛一点,别让您抓住了小辫子,然后要我们暗中注意您的行踪下落,有什么举动,跟什么人接触等等。小人管的这一区都是些苦哈哈,小人想,您杜大侠绝不会来的,谁知道您一脚就找来了。”   “你们若是踩到了我的消息,又打算怎么办呢?”   “只要我们立刻通知红花阁去。”   “又是红花阁,焦雄的老窝在那儿吗?”   “这,小人可不知道了。”   “你还知道什么?”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杜大侠,您是成名的大英雄,小人却是您脚下的一只小蚂蚁。”   他显得那份可怜相,使杜英豪十分反感。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作威作福的奴才胚子。   但是杜英豪也知道,焦雄在这儿的势力更大,自己必须十分小心,以免陷入了对方的圈套。   因此他淡淡地道:“赖皮狗,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不过你在此地仗看焦雄的势力欺负人,现在焦雄垮了,大家要怎么对付你,我可不知道,我把你交给大家。”   才说到这儿,立刻有人上前拳打脚踢。赖皮狗连声哀告叫饶,杜英豪却趁乱悄悄地走开了。   王月华跟水青青追了土来。   杜英豪笑笑道:“焦雄还没有准定垮,可是这些人已经敢公开地反抗他了,可见焦雄的势力并不是真的一手遮天,只是大家怕事,姑息把他给养大的,只要敢勇于面对他,就能打倒他。”   “是的,爷,我们要怎么去找他呢?”   杜英豪笑道:“你们这一辈子恐怕还没有进过窑子吧!我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五章 身入龙潭     红花阁是徐州城里最大的妓院,因此也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不过,红花阁对上门的主顾多少还要经过一番挑剔,没钱的主顾固然不受欢迎,花不起大钱以及舍不得花钱的吝蔷鬼,同样地会摒诸门外。   杜英豪对这种地方很熟悉。他出道之初,就是在陶大娘的会芳阁里当保镖;尽管他对这种地方的行情很熟,但是他却在红花阁的门上被挡了驾。   拦住他的是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长相也很斯文,语气也很客气,双手一拦道:“这位爷,对不起,您请高抬贵手,上别家去坐坐,下回再欢迎您光顾。”   杜英豪怔了一怔道:“怎么?你们今天不做生意?”   “这倒不是,只是今儿有位客人把全部的院子都包了下来,所以不再款待新的客人了。待慢!待慢!”   杜英豪冷笑道:“这倒新鲜,我还没听说有人包下窑子的。”   那中年人仍是陪笑道:“事儿的确不常见,可是我们开门做买卖为的是赚钱,有人肯花银子,我们也没办法,真是对不起得很。”   “哦!是那一位豪客有这么大的手笔。”   “东城通源粮行的吴大掌柜。那是本城最大的粮号,邻近几个县的粮食交易,都由他经手,所以他包下了本处,招待一些他的米粮同行。”   这时又来了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老远就向这中年人打招呼道:“雷爷,好久不见了,您可好?”   这姓雷的中年人却随便地点点头道:“好!马老板,别人都到齐了、只有您的大驾可真难请。”   胖子的脸上流下了急汗,用手掂起了衣袖猛擦,陪着笑道:“实在对不起,今天是我老丈人的生日,我在两天前就下乡去了,接到了通知,连忙起了来的。”中年人淡淡地道:“那倒是辛苦您了。”   “那里!那里!雷爷不见怪就好。”   “马老板言重了,我只是代我们吴大掌柜办事,你马老板赏脸,没叫我丢脸就很感激了。请吧!”   “是!是!雷爷先请。”   中年人转脸向杜英豪笑了一笑道:“这位爷,您高升几步,换一家吧:您要是门路不熟,我可以派个人带看您去。在这儿,大家多少还会卖兄弟一个面子。”杜英豪拱拱手道:“那就不必了,我只是路过,随便来逛逛,听人说这儿是最大、最好的一家。”   “这倒也不假,很遗憾的是您今儿来得不巧。改天吧!改天我得闲,一定好好招待您。您可以打听一下,我小雷神雷鸣天是最喜欢交朋友的。”   mpanel(1);   杜英豪拱手道谢了离开。来到一家小客栈里,王月华跟水青青带看赖皮狗在那儿等看。   赖皮狗已经叫水青青整得吃了不少苦头,只有死心塌地帮着她们;因为水青青用她的毒蛇在她腰上咬了一口,给了他一颗药,告诉他说,蛇是七步追命的锦带花,这药可以管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再给他真正的解药,否则他必死无疑。   为了要活命,赖皮狗只有乖乖地听命了。   杜英豪是先去探采动静,叫他们在这儿等看;不得其门而入,只有回来了。   他要弄清楚这个姓雷的是谁?看样子他不像是红花阁里办事的人。不管红花阁的后台多硬,他们总是开门做买卖的,讲究和气生财。   那个叫小雷神的家伙对杜英豪还算客气,对姓马的胖子架子可大了,但他却称胖子为马老板,也听得出胖子是请来的客人。   胖子可以放下老丈人的寿辰不管,匆匆地赶来赴这种无聊的宴会,内情也颇堪玩味。   杜英豪原意是闹点事,惊动里面后,再让王月华与水青青伺机暗伏,看看焦雄是否躲在里面的。就因为发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才放弃原来的计划,先弄清这位小雷神的底细了。   他才说出小雷神的名字,王月华已经失声道:“那是徐州府衙的捕快头儿,焦雄的连襟。”   赖皮狗补充道:“他老婆是班子里的姑娘,是焦雄四姨娘的结拜姐妹,就是这么一点关系,他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焦庄主的连襟;不过他这个捕头儿倒是焦雄一把提拔起来的,早先他也是在地方混混,比我们还不如呢!为了他老婆跟四姨娘的关系,搭上霸王庄。”   杜英豪笑道:“敢情是这么回事,这位大班头也太屈驾了,怎么会在窑子门口当起管事的呢?”   赖皮狗道:“大概就是为了杜大侠快要来,搬他出来挡驾吧!他有看官面上身份。”   王月华道:“是啊!杜爷,这可不能来硬的了。若是他以官面上的身份,把您给扣押起来,那可不上算。”   赖皮狗道:“雷鸣天跟通源粮行的掌柜吴桂倒是叩头兄弟,但有姓吴的巴结他,怎么样也不可能请他来招待客人的。依小的看,焦雄多半是在红花阁里,借看姓吴的做幌子,不让闲人登门。”   “那姓马的胖子呢?”   “那倒是道地做粮食生意的,但也得指着霸王庄吃饭;否则他的粮车也好,粮船也好,就别想太太平平的通行,外地的粮食运不进来,他的粮行就得关门。”   “问题是这些人上红花阁做什么?”   赖皮狗想了一下道:“这些都是生意人,要是只为了防备杜大侠,要他们去没用;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去陪焦雄消遣的。”   “陪焦雄消遣?”   “焦庄主喜欢推牌九,瘾头大,输赢也大,一睹就是两、三天不下桌,输赢也是成千上万的,只有这些做生意的才够资格陪他玩。以前都是在霸王庄里玩儿,这次为了躲杜大侠,他只有窝在红花阁里,闲得无聊,才找人来陪他玩玩。”   王月华冷笑道:“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了,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消遣。”   杜英豪却道:“他若是一直躲在红花阁里,我还真拿他没办法,尤其他弄个小雷神来看门,我又不能打上门去,把他给揪出来。”   “找许久去,叫他以公事的身份,跟姓雷的谈。”   “没有用。许久是苏州的捕头,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再说焦雄既是雷鸣天的靠山,姓雷的只有护看他,绝不会帮看我们去对付他的。”   “姓雷的说不通,找上府台衙门去。”   赖皮狗道:“水女侠,这也没用的。焦庄主的儿子在朝里当将军,连府大人都不敢去招惹他。”   杜英豪道:“他真有个当将军的儿子吗?”   赖皮狗道:“是的!他这个儿子是抱来的,倒是挺有出息。焦雄用大把的银子培植他,甚至于还动用江湖上的关系,帮助他建功,剿了几次匪,都大获全胜。他在东北当将军,朝里的关系也很好,官面上是动不了他的。”   “这我就不懂了。他自己是个坐地分赃的大盗头儿,却支持他的儿子去剿土匪,怎么会得到黑道的支持的。”   赖皮狗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在江南称霸,他儿子在北方剿匪,两下里冲突不起来。”   杜英豪用手一击桌子道:“我非扯下他的假面具不可。赖皮狗,我挑你发一笔小财去。”   他把三个人召集过来,低声地说出了他的计划。   赖皮狗道:“杜大侠,这一来我日后还能混吗?”   水青青冷笑道:“不听吩咐,你今天就没有混了;弄几个钱,你赶紧跑得远远的。”   杜英豪笑道:“我们自然都要改改形相,你就没有关系了,而且焦雄完蛋了,也没人会找你麻烦了。”   王月华笑道:“我们得了手,你也可以在人前露脸了。能交上杜爷这种朋友,不比你当霸王庄的狗腿子强,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三个人都是信心十足,没有作失败的打算,好像他们一定能成功似的,赖皮狗也不敢多说了。   夜深时,赖皮狗先一个人由边门摸进了红花阁;约摸一刻工夫,他才走出来,然后带了三个人进去。   三个人的样子都换了;水青青跟王月华都是乡下妇女打扮,可怜的模样,却不减俏丽。   杜英豪却油头粉脸,一付浮浪子弟的打扮。   在一个小客厅里坐下后,没多久,赖皮狗领看个中年妇人进来,介绍道:“大娘!这是我的把弟林二虎,这是他的两个妹子。二弟,这就是我说的吕大娘。”杜英豪作了一揖:“大娘,您好,我带看两个妹子投亲不遇;现在找到了一份差使,只是两个妹于没处安顿,听我兄长说,您这儿要人使唤。”   吕大娘看了两个女的一阵子,才点点头道:“我这儿并不缺人,但是狗子把你们带来了,我也可以帮帮忙。”   杜英豪连忙拱手道:“谢谢大娘。”   吕大娘道:“好!那你就跟我来一下。”   她把杜英豪领到另一间屋里,赖皮狗也跟看来了。   吕大娘才冷冷地道:“林二虎,你说笑话,那真是你的妹子吗?你可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儿。”   杜英豪怔了一怔,才陪笑道:“大娘!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耍过门。那是姑嫂两个人;嫂子守了寡,妹子还没出嫁,家里没别的人了,叫我搭上了手,编个谎儿,把她们带了出来。本来是想往金陵去的,但是赖大哥说这儿也能出好价钱的。”   吕大娘看看赖皮狗,他笑笑道:“大娘,二虎兄弟跟我不是第一次来往了,今年他还带了小媳妇来,我给介绍到万花院去了。”   “万花院那种破落户,还能够给你多大好处。”   “是啊!那小媳妇长得不怎么样,我没敢往你这儿带。至于这两个,我瞧着还不错,才看看你的意思。”   吕大娘沉思片刻才道:“货是不错,就可惜不是原封儿了。”   杜英豪道:“大娘,她们又不是我的亲妹子,我要是不沾上了,她们也不会跟我走呀!反正你这儿也不是嫁闺女儿,不论生熟,都能推出去的。”   吕大娘笑道:“你倒是挺在行的。”   赖皮狗笑道:“我这兄弟本事可大了,那一年不弄三、四个花不溜丢的小媳妇儿上手的,我就经手好几个了。”   吕大娘沉思片刻遣:“靠得住吗?没有拉扯?”   杜英豪道:“我只能保证没人来追究,至于她们是否肯乖乖的,我可不能写包票,这是规矩。”   他就是在那个圈子里混出来的,对于这些专门拐诱妇女的人头贩子嘴脸,倒是揣摩得入木三分。   吕大娘再精明也看不出毛病来,略一盘算道:“好吧!赖皮狗是我们自己兄弟,他介绍的生意我可以相信。林二虎,两个人我给一千两。”   “大娘,别开玩笑了。这两个雌儿,我若是带上金陵去,三千两也不止。”   他现出一付贪相,讲了半天价,最后终于以二千两成交。写妥身契,捺了指模,换到一叠银票。   趁看吕大娘背身,他抽了五百两给了赖皮狗;他知道吕大娘在镜子里看见了。   这个举动使吕大娘更放心了,笑笑道:“你们两个又可以消遥好几天了。”   杜英豪笑笑道:“还不是过路财神,热不了两天,就又送给人家了。”   赖皮狗笑道:“我这兄弟早先家里也是个土财主,就因为好玩,把家财都送进去了。我们说好了,这儿完了,就上刘二混子那儿去。”   “刘二混的场子里有什么大场面,又不规矩。”   “没办法,我就认识那一处,可以担保他们不吃到我们头上来,在别处,我可混不开。   吕大娘想想道:“跟我来吧!我给你们找个大场子,输赢凭运气,绝不做假,可是也不准耍赖。”   “大娘!你这儿有场子?”   吕大娘把他们带到一处大厅里。厅外站了不少手执兵刃的汉子,防备很严,厅里却很热闹、呼吆喝六,人影摇动。   吕大娘似乎在这儿很罩得住,所以她带来的人也没人盘问,就一直进了大厅。   一张大桌子坐了十来个人,桌上堆看白花花的银子,一叠叠的票子,甚至还有金块。   不但是大场面,而且还是赌现,这是最够刺激的。   焦雄果然高踞首席推庄,他的身后却站看两个彪形大汉,手上抱看大刀。   厅中还有看不少劲装的江湖人,有的也参加赌,有的则在跟姑娘们调笑。   吕大娘低声道:“赌的是小牌九,一翻两瞪眼,三门随便押,不限注,现吃现赌,累了可以在一边休息,酒菜免费,要姑娘们侍候,可得另外打赏。你们玩儿吧!   别跟人搭讪,认识的可以打招呼,不认识的可别乱攀交情,这儿的人有些是你们惹不起的。”   赖皮狗的脸有点白,杜英豪却兴致勃勃,握看一堆银票,四下望风色,准备找旺门下注了。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六章 纵虎归山     看了几注,他似乎决定了,取了张一百两的票子,押在天门。   焦雄只对桌面上的赌注有兴趣,根本不看下注的是谁?注子押定后,他才抓起骰子,目中光闪,精神也来了,大喝一声“通杀”,就打出了骰子、八张牌被分成四堆,分别到了四家。照例是由最先到达,或是身份较高且有坐位的人看牌;有时则以赌注而定,谁押的注子大,谁就看牌,但也有两个人分着看的,花样就大了,一人看了牌之后,还得弄些口诀似的歌谣,一则显示手中的牌,再者也询问对方的牌。   其实这种赌法非常干脆,牌分过来,大小胜负已定,一翻出来也就行了,但赌徒们就喜欢过一下这种瘾,磨菇一下时间,也制造增加了一下气氛。   天门有个人坐看,是杜英豪先前见过的那个姓马的胖子;由于小雷神对他的态度不怎么样,所以杜英豪也不客气的伸手抓了一张牌,留下了一张牌给他。   这也是照规矩来的,因为天门虽有五、六家下注,但是注码不大,都是十两、二十两的。   马胖子也只下了五十两,杜英豪是够资格看牌的,而且也可以暂保自己的点子,叫对方先亮牌的。   所以杜英豪瞧了一下牌后,立刻就熟练地叫道:“天地挂斧头,不带小毛猴。”   很明显的他手中是张七点;配天或地是九点,配斧头是八点。在小牌九里,这都是上道的大点子;最糟的就是配上三点么丁小毛猴,那就是个大蹩十。马胖子倒也很随和,抓起另一张牌来,一面用手指去摸,口中已喊道:“粗!粗!粗!”   其他几位押同一门的也都跟看吆喝起来。   胖子的脸上绽开了笑意,用刀把牌翻了过来,拍的一声,打在桌子上,红黑鲜然,那是张天牌。   围观者一阵欢呼,杜英豪也笑嘻嘻地把一张么六放在旁边。天九,这是很大的牌了。   焦雄也十分紧张。先扳开了一张,居然也是天牌,那更增加了刺激,只要他另二张牌也是七点或八点,他都可以赢天门。   这是第一条牌,所有牌都没开,而三十二张骨牌中,七点有四张,八点也有四张,杜英豪占上了一张,庄家的胜面很大。   气氛随看两家的亮牌又紧张起来,因为上家开了一对杂七,下家则是人牌配二六、二八得六点。   七个机会去了四个,这对杜英豪是有利的,所以大家都集中精神看他第二张牌。   焦雄用手一搭,神色已经沮丧了下来,那是张板四,配天牌也只是六点。   mpanel(1);   赔两家吃一,天六吃人六,算下来还有赚,因为下家坐的是两个大户,每人押了五百两。   上家加天门,也不过才五百两左右,他还是赢了有一半去。但是焦雄却显然的不高兴,他是个赌徒,赌注的数字对他意义不大,他重视的是胜负,所以他推出第二条牌时,叫通杀的声音也大了。天门又得了一付好牌,一对鹅牌,庄家拿了长三对,仍然未能赢天门。   四条牌推完,庄家足足赔了四付;虽然在其他两家他颇有斩获,算起来还是赢的,但焦雄却很不痛快,人也站了起来。   杜英豪一直没动过注子,每次赢的都加在注子上,现在已经是八百两了。其他的人可没有这么豪气,他们踉看沾光连胜四注。马胖子站起来让出了座位,杜英豪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四条牌又推完了,绝事出现了,天门又连胜了四把。   这次焦雄可输了不少。因为别的人也都在天门下注,而杜英豪始终没减过注子,八百、一千六、三千二、六千四。   再次洗好了牌后,焦雄见天门没减注,反而增加了不少,除了杜英豪约六千四,还有其他人的,加上总有一万两上下。   他当然输得起,可是心里那股蹩扭劲儿可大了,忍不住问道:“朋友,你不减注儿了。   杜英豪笑笑道:“不!我的本钱只得一百两,其余全是你的,我输了只输一百两,赢了就是一万两千八,这太上算了,我干玻要减呢?”   “你已经连胜八手了,你有把握再胜第九次吗?”   “这可难说,运气来了,连山都挡不住;我曾连胜十六付,现在还只到一半呢?”   焦雄对骰子吹了口气,掷出了骰子。   杜英豪这次更干脆,伸手就把两张牌翻了开来;斧头配梅花,一片黑麻麻,但只得一点。   四周一阵叹息。这下子输的可能已是九成九,除非庄家拿蹩十,难道庄家真那么倒霉?   焦雄翻开第一张牌,是张三五八。那几乎是吃定了,八点只有配两点才是蹩十,但牌九中只有地牌是两点,天牌十二点算两点,天地配八为罡,比九点还大呢!除了一张么丁三之外,他拿任何牌都可以吃天门。   啪的一声,焦雄翻了第二张牌。邪门事出现了,偏偏就是那张丁三。   杜英豪自忖必输,见状一笑道:“哈哈!薛丁三偏逢樊梨花,梅花一克死么丁一;老哥,你的手气太背,还是歇歇吧!换个人来推两把。”   焦雄已经气得黄了脸,一拍枭子吼道:“放屁!焦二太爷会叫你给吃住了,圆一把。”   庄家在通赔的时候,可以提这个要求;输了加倍赔,赢了两走,免得算注码,吃付麻烦。   其他人自然没问题,但杜英豪却反对道:“不行,我的注子一向都是暴加的,从我下注到现在没有减过,你要圆一付。岂不是坏了我的手气。”   这倒也是,圆庄是各注不动,但杜英豪却不在此限,因为他的胜注一直是往上暴加的。   焦雄瞪眼道:“你的暴注照加,我是算别人的。”   杜英豪笑道:“你算谁的都行,但是我这边的注子还没赔,至少要赔了再说。”   这对焦雄可太没面子了。他一横眼冷笑道:“朋友,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吧!”   杜英豪道:“我第几次来跟你都没关系,你输了就该赔钱,注面未清前,你就不能推出下一付牌。”   “我焦二太爷还会少你这几两银子?”   杜英豪也冷笑道:“我家大街上有个守更的许二太爷,输了就耍赖,连两个小钱也赖着不给;戏台上的洪羊洞里有位焦二太爷,也不见得怎么样,二太爷三个字可当不了银子。”   这番话说得很多人变了颜色,焦雄身边约两名刀客已经沉看脸走了过来,旁边的人看看两头不对,已经纷纷地躲开了。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的坐看说:“吕大娘拉我进来入局时说,这儿的场子最规矩;她还写下了包票。怎么?难道你们想要耍赖?”   焦雄气得全身发抖,但他忍住了,一挥手道:“好!朋友,你有种,我焦雄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话。”   杜英豪冷笑道:“你算什么?在这徐州地面上,只有霸王庄的焦庄主才能算得起字号,算是个人物,你这个焦比那个焦差远了。”   焦雄听到这儿才笑了道:“朋友,你认识焦庄主?”   “不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大名。”   旁边有人讨好地道:“朋友,这位就是焦庄主。”   杜英豪斜着眼睛瞧了一眼:“他会是霸王庄上的焦庄主,别叫我笑掉大牙了。   我听人说焦庄主是位大英雄、大豪杰,曾经一轮几十万两银子也面不改色,那有这么小家子气,为了几千两银子就耍赖!”   这真比在焦雄脸上打一巴掌还要令他难过,他只有干笑道:“焦某什么时候赖过你的。”   杜英豪敲着桌子道:“你输的钱可还没赔呢!”   焦雄沉声道:“赔。立刻把银子付给他,然后我就要他把那句话吞下去。”   一名侍女数了六千四百两银票过去,杜英豪数了一下,揣进了兜儿里,又把桌上的票子收了起来道:“老哥,你把银子赔了,自然不算耍赖了,再见。”   两名刀客一闪身,堵住了他的去路。   杜英豪道:“你看看,又想耍赖了是不是,手面上是拿了出来,然后又找几个打手来逞强抢回丢,这是那些赌场混混常玩的一套,我见过多了。”   焦雄瞪大了眼,不知道如何应付下去才好。他在徐州地面上跺脚四海颤,自然不能叫人看成混混;但是叫人这么走了,他也丢不下这个脸,不过真叫手下上去揍他一顿,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做不出来。   他这儿不开口,那两名跨刀的手下可明白他的意思了,其中一个上前道:“朋友!你知道有霸王庄就好办,这儿的人都可以证明这一位就是焦庄主焦二太爷。”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是焦雄了,先前我装看不认识他,又故意捧捧了霸王庄几句,是为了叫他顾全一下老脸,痛痛快快地赔钱,我好带看走。焦雄不比往年了,他被一个姓杜的青年英雄,赶得如丧家之犬,连家都不敢回,窝在这儿装死狗。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没出息得连几两银子都输不起了。”   焦雄又气得全身乱抖,指看杜英豪冷笑道:“你好小辈,你骂得妙,焦雄不否认,是斗不过杜英豪。他是个亡命之徒,孤身一人,焦某却是有家有业,犯不上跟他拼死拼活去;可是焦某还不至于窝囊到随便一个鼠辈,也能当面指骂的程度,你敢对焦某说这种话,想必是有两下子,你报个万儿土来。”   杜英豪再笑道:“干吗?你想打架呀!”   焦雄道:“焦某跟你打架?你别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报上姓名、家乡住址,焦某负责把你身上的银钱连同你的体一起送交给你的家人,证明焦某绝不是为了输不起而要你那几两银于;可是你侮辱了焦某,就必须付出性命代价。”   这时吕大娘已经抓了赖皮狗进来,急急地道:“庄主,不好了,这小子就是杜英豪。”   一句话使得全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胆小的都躲到屋角里去了。   焦雄也愕然地道:“什么?他就是杜英豪;不对,我见过那小子。”   杜英豪一笑道:“你爷爷化了装,你怎么认得出。”   他用衣袖在脸上抹了几下;擦去了油彩,果然就是原来的相貌出来了。   焦雄大惊失色地道:“吕大娘,你怎么把他放进来,莫非你看老夫失了势,也想倒戈了。”   “庄主!这太冤枉了,他是由赖皮狗带来的,说是把兄弟,还带了两个女的来,卖了二千两银子。”   “你是条母狗,我再三告诫,别放陌生人进来,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赚钱。”   “庄主!他装成一付小拆白的样子,又跟赖皮狗一起来,我想社英豪总不会跟赖皮狗混在一起。”   杜英豪笑笑道:“焦庄主,你们也别怨来怨去了,要来的总会来的,你躲到那儿我都找得到你。”。焦雄顿了一顿才道:“杜英豪,老天只是不愿跟你一般见识而已,可不是怕了你。”   “我知道,你悬下了重金为赏,要买我的脑袋,一路上已经有几拨入找上我了,所幸是我命长,现在两下碰头了,你是怎么个说法?”   焦雄吃吃地无法回答。在杜英豪面前,他那一身的本领与戾气都不知缩到那儿去了。   忽然背后有一个尖锐的嗓子叫道:“英豪!小心后面。”   那是菊旁的声音。杜英豪一直就在注意中,他也知道那两名刀客在背后,必然会上前愉袭的。   虽然他没回头去看,但面前的好几个人等于是他的眼睛。那些都是焦雄召来陪赌钱的商人,都不会武功,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反映出后面的情形,菊芳不招呼,他也不会遭袭。   随看喊声,杜英豪向前一扑一滚,滚进了那张赌桌底下,这是他早就计算好的动作步骤。   这两刀客是焦雄贴身的保镖,不但功夫好,而且还憨不畏死,肯挑肯缠。焦雄为了防备杜英豪,几天来寸步不离的带看他们。   若是对付别人,他们早就冲上来硬拼了。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他们略有顾忌,所以才想偷袭,第一刀没砍中,他们的动作很快,身随刀进,也滚进桌子底下。   杜英豪早已在等看他们了,那只是两个火盆,放在桌子底下取暖的,因为彻夜长赌,脚最易感冷,所以火盆一直不息,杜英豪也看准了这样利器。   火盆不大,但里面卸是火红的炭火以及热灰,对看脸上叩去,谁都受不了。   两个刀客惨叫看滚出了桌肚,手中的刀已经抛开了,双手掩看脸和眼,衣服上还沾着些红炭,烧得直冒烟。   杜英豪从容地出来叫道:“焦雄,你别走,咱们的事情没完。”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七章 功败垂成     杜英豪慢条斯理的追了出来,看见王月华在墙头上向他挥手指明方向;于是他又大摇大摆地朝看那个方向追了下去。步子很从容,好像他并不急看追到焦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他心里明白,这时候追上了焦雄并没有好处。一条入了圈中的猛虎是相当危险的,迫得对方情急拼命,他是奈何不了焦雄的。   他只能慢慢地逼对方,把对方困得走投无路,筋疲力尽,然后才从容地收拾那头猛虎。   追过了两条街,水青青从黑暗中冒出来,迎看他道:“杜爷,您怎么现在才来?”   杜英豪一笑道:“急什么,我知道你跟下去了,谅他也跑不掉的。焦雄呢?”   水青青用手向一处门口道:“逃进屋里去了。”   “啊!他只是逃进了那所屋子,那是什么地方?”   水青青说不上来,但是随后跟到的王月华和赖皮狗却知道。   赖皮狗道:“那是小雷神雷鸣天的住宅。”   这倒使杜英豪有点吃惊,皱眉道:“焦雄躲到雷神的家里丢干吗?那又能保护得了他吗?”   赖皮狗道:“小雷神的手底下功夫很平常,可是他却是本城的捕快头儿,我们若是找上他家,他可以抬出公事来压人,杜爷就没办法了。”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也难不住我的。走!我们上前叫门去。”   水青青道:“叫门?那管用吗?焦雄躲在里面,雷鸣天会放你进去抓人吗?”   杜英豪道:“那当然不会,但是我们去挤他一下,叫他知道我们已经晓得他的藏身之处,他就躲不住了。”   水青青道:“为什么我们不翻墙进去抓人呢?”   杜英豪叹道:“焦雄就是希望我们如此。我们夜半翻墙进入私宅,非奸即盗,他在屋里埋伏几个捕快。”   “那又如何?难道那几个笨蛋还能奈何我们不成?”   “他们当然困不住我们,但是他们却能吃住我们,以他们的身份来压制我们,如果我们反抗,或是伤了他们,那我们就苦了。”   水青青冷笑道:“也没什么,我们身上都背看案子,到现在还是通缉在案。”   “那不同,你的那些案子只是在几个地方,别处的官府可以管,也可以不管,甚至于当地的官府,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若杀伤了公人,引起了众怒,就会寸步难行,到那儿都有六房门的人盯看。”   王月华道:“是的。青妹,以前我们是黑人,到那儿都不克身份,不会太引人注意;但杜爷却不同,他不能偷偷摸摸地来去,所以他不能犯法。”   mpanel(1);   杜英豪笑看上前,用拳头在门上擂了几下。接看就有人在里面不高兴地嘟嚷着:“谁呀?半夜三更还来敲门,你自已不睡,难道别人也不要睡吗?”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杜英豪却沉声道:“我姓杜,找小雷神的,叫他出来。”   门呀的开了。一个妖娆的妇人一手掌看灯台,另一只手还在扣领上的扣子;表示她刚起来,可是她的鞋袜却穿得很整齐,那分明是假装的。   见了杜英豪,那妇人又呀了一声道:“这位没见过,你是我们当家新来的弟兄吗?”   “我不是,小雷神用不起我这样的伙计,大嫂子,你是小雷神家里的?去叫小雷神出来。”   妇人道:“我们当家的睡了,你要是有事,明天到衙门找他好了,他在家是不接公事的。”   “这件事他总是非接不可,我也不相信他睡了,不久之前,我还在红花阁的门口看见他在站门儿。大嫂子,这是江湖人寻仇,你最好别搅在里面,白赔上性命可不上算,别看小雷神是吃公事饭的,他惹不起我。”   妇人见杜英豪一凶,倒是吓住了。小雷神在屋里也躲不住了,出来一看;他对杜英豪还有点印象,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啊!怎么找到乐子没有?”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小雷神,先前你可能不认识我,现在应当知道了,少跟我打哈哈。”   小雷神又岂是好唬的,也沉下了脸道:“杜英豪,不错,我现在知道你的大名了,但是你闯你的江湖,我混我的六扇门,你名气再大,又能怎么样。”   杜英豪笑笑道:“不怎么样。小雷神,我知道焦雄在你屋子里躲看,更知道你在屋里埋伏看不少人手,想给我套上一个夜闯民宅,杀伤公差的罪名,我不会上这个当的,可是你也给我小心点。”   小雷神惊惶地道:“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杜英豪冷笑道:“你要装糊涂也行,只是我告诉你,焦雄是完了,他的霸王庄也垮定了,你护看他会倒霉的,每一个受过霸王庄欺凌的人都会找来的,他们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很可能会抽冷子给你一刀的。”   小雷神的脸都吓白了,但是仍然挡看道:“笑话,徐州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天下处处都有王法,王法却管不到江湖人。小雷神,你自己估量看,你能惹得起那么多的江湖人吗?”   雷鸣天没开口,杜英豪又道:“你也别指望霸王庄还能给你撑腰,焦雄都要算你庇护了,霸王庄还能有多大作为,而且有好几个府公人都持看海捕文书,上霸王庄搜查去了。”   “胡说,有那种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自己明白,别人为什么要避开你,很可能你这捕快头儿也当到这里为止。”   也不过才说到这儿,忽然远处灯火辉灶,一大队做公的人过来了,许久和菊芳也在。   一个本地的官人上前道:“雷头儿,快换上公服,大老爷要你立刻办公事去。”   雷鸣天心里有数,连忙道:“什什么公事?”   许久道:“霸王庄主焦雄窝藏匪人,打劫官帑,已查有实据,在下乃苏州府捕头许久,已经投文贵府,获得王大人的允许,特来会同阁下,前往霸王庄搜捕焦雄,请阁下立刻行动,以免走了风声。”   雷鸣天脸色如土地道:“真有这种事。”   许久哈哈地道:“在下已经搜集了一应证据,送交贵府王大人亲核无误,命令是王大人亲口交待贵属的,还能错得了。”   杜英豪道:“许老大,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请动了徐州府的公人会同办理,证据都齐了吗?”   许久笑道:“齐了,这是菊芳的功劳,她对庄里情形很熟,焦雄躲掉了,霸王庄上无人作主,她把几个重要人证都找了出来,一拷一问,什么都招了。霸王庄已经在我的弟兄监视下,只等会同地方官员前去起出赃物,就可以公开拿人了。”   “这么说现在还不能拿他了。”   “现在也可以,但只是嫌犯,要等起出赃物,罪证确实,就可以立即绳之以法了。”   杜英豪用手一指雷鸣天道:“焦雄躲在他家里。”   雷鸣天吓待全身发抖地道:“没有的事,绝没有的事。”   杜英豪道:“我从红花阁里把他逼出来,一路追踪把他盯住了,看见他躲进去的。”   许久冷笑道:“雷头儿,以前你跟焦雄有多大的交情都没关系,因为他的案子没发,他在本地是有头有脸的人,没人能管你们交朋友,但是现在却不能再跟他沾上边儿了,他己经是明令通缉的嫌犯。”   雷鸣天顿了顿才道:“是真的没有,不信大家可以进去搜!”   杜英豪看看水青青,她肯定地道:“没错,我看见他进去的,且是小雷神把他接进去的。”   小雷神道:“我怎么辩也没用,各位进去搜一下不就行了吗?”   杜英豪忽然问道:“你这儿有后门没有?”   “没有,我这宅子的后面紧接看就是别人的房子!”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就完了,他到了里面后,翻过墙就到了别家,上那儿找他去?”   许久道:“进去看看再说。”   大家一涌而入。屋里的堂屋内摆看酒菜,有四五个做公的正在聚饮,看见大家进来,有一个还站起来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雷鸣天忙道:“他们说焦雄躲在这儿,你们看见了吗?”   那差役忙道:“开玩笑了,焦庄主怎么会上这儿来。”   杜英豪抢过去,推开屋门却是雷鸣天的卧室,除了一张坑之外,还放看些箱子。   旁边却还有一扇门,他推开边门,是条小通道,通过去后又是一扇门,门外是个小院子,用稻草隔了几个小方格子,臭气冲天,却是一排公厕。   他皱眉问道:“这儿怎么会把毛坑放在此地的?”   雷鸣天笑道:“没办法,屋子挤,地方小,只好设在屋后的公地上,每家的后门都通过来,我们总不能把毛坑挖在前面大街上去。”   门口那条大街是圆的,圆心就是这所公厕,有几十家的后屋都可以通过来。   焦雄即便是躲了进来,再由这儿换到另外一家去,找他就难了,除非雷鸣天说了出来。   雷鸣天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不会说出来的。   许久看了冷笑一声,回到前面堂屋里道:“雷头儿,你倒是好兴致,居然还邀了人到家里喝酒。”   雷鸣天笑笑道:“其实这儿也不是我的家,只是我养的一个女人。我们班房里巡夜的弟兄常在这儿歇歇腿,喝两杯消消乏,差不多天天如此的。”   “雷头儿对手下弟兄倒是很体恤,这消夜的菜肴很丰富,酒也是上好的竹叶青,要好几两银子呢!”   雷鸣天笑道:“那不算什么,我这人能力差,全仗弟兄们肯落力帮忙,这份差使才干得下来,我为他们花费几个也是应该的。”   “一天几两银子,一个月就上百两了,雷头儿每个月的俸禄全贴上还不够吧!”   雷鸣天微笑道:“许老兄,你是咱们这一行里的老前辈,也是顶尖上的人物,这些事不怕对你说,光靠公俸,这碗饭就没人吃,相信你许老哥也不会光指看公俸过日子吧!徐州府比不上苏州,好在也还过得去。”   这家伙太狡猾,许久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只得道:“焦雄既然不在,我们快上霸王庄去吧,其实现在抓不抓到他也不重要了抄了霸王庄,瓦解了他的恶势力,他为恶不起来了。”   杜英豪笑道:“岂仅是如此,还有那些仗看他作恶的人,今后的日子也将很不好过了。”   许久带了人去抄霸王庄了,杜英豪却没有跟看去,那是官方的事,他不必插一手的。   他不去,水青青与王月华也不会去,而且菊芳也留了下来。   水青青跟王月华都识相地躲开了。   这是在一家客栈里,菊芳满足地叹了口气道:“英豪,真想不到霸王庄就这么容易垮下来;这都是要拜你之赐,可以说是你一个人斗垮霸王庄的。”   杜英豪笑道:“我倒不觉得高兴,因为焦雄跑掉了,你们怎么没盯住他呢?”   “许大叔把人手全部抽去监视霸王庄了,只有我不放心你,留下来为你押阵。”   “谢谢你在红花阁及时招呼,救了我。”   “我知道你已经注意到了,即使我不喊,他们也不会伤到你的,我只是忍不住而已。”   “我知道,我也替自己担心,一个对一个我都不行,别说是一个对二个,幸好我的运气不错,这是寒天,要是没那两个火盆,我就惨了。”   菊芳笑道:“你不是运气好,而是头脑灵活。英豪现在我是真正的服了你了,你不肯去练武功,因为你的智慧可以胜过武功。”   杜英豪连忙道:“你可别给我乱喧出去,别人都以为我的武功了得,若是揭了我的底,我恐怕活不到明天去。焦雄虽然垮了,他的亲信还有不少在这儿,任何一个人都能要了我的命。”   “那怕什么,你有三条母大虫保护你,差不多的人,不用你动手,我们就能替你打发了。”   “你们三条母大虫?那三条?”   “我!水青青、王月华,我们三个人加起来的份量相当可观了,天下那儿都可以去得。”   “你也要参加我们去流浪了?”   “是的!我的责任已了,从现在起,我也要踉定你,一步都不离开你了。”   有三条母老虎,伴看一个杜英豪,不把江湖搅翻了才怪,但是杜英豪的英雄岁月却不会就此风平浪静的。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八章 来者不善     经过了一阵热烈的纠缠与混后,两个人静了下来。菊芳眷恋地将身子贴在他的胸膛上,用发腻的声音向他道:“英豪,真想不到铁桶似的霸王庄,居然会被你一个人给破了,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杜英豪摇摇头道:“岂仅是别人不信,我自己也同样的不信。我踉焦雄没对过一招,我的脚也没有踏进霸王庄一步,忽然间,这个铜墙铁壁似的霸王庄,居然就垮了下来;而被人说得像阎王似的焦雄,也居然含在我的面前落荒而逃。”   菊芳低喟道:“焦雄的表现的确使人难以相信。他手底下的功夫很了得,当年也的确拼倒过几个狠角色,才巴到今天的地位。在黑道中要想成为一方霸主并不是简单的事,要有勇有谋,有财有势,心狠手辣。焦雄称霸江南十多年一直不倒,却想不到会成为这个样子。”   杜英豪想了一下,忽而笑道:“我知道我是如何击败焦雄了,是我的勇气胜过了他。”   菊芳道:“勇气可不能使你成为一个高手的,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向霸王庄挑战过,他们每个人都比你高,而且也没一个贪生怕死的,但他们却都死在霸王庄。”   杜英豪笑道:“当然也不是全靠勇气,还要有一点运气以及能用一点脑筋,像我杀死漠北人熊。”   菊芳这才点头道:“不错。漠北人熊一身气功无敌,是当世有数的高手,也是霸王庄倚为长城的靠山,却丧生在你手中,这才让焦雄吓破了胆,不敢跟你交手了。”   杜英豪笑道:“我相信焦雄这些年已经很少自己动手了;强的有漠北人熊出头对付,差一点的则有他手下一批爪牙去应付,他根本连功夫都拦下了。十多年的养尊处优,使他变得胆怯、怕死,所以漠北人熊一死,他只有落荒而逃了。”   菊芳叹了一声:“不错,准是这么回事,唉!早知道焦雄只是一头病猫,我也不必要费那么大的事,直接就对付他了。”   “这个你却不容易发觉的,恐怕焦雄自己也不知道,等他面临到挑战而又失去了仗恃时,他才发觉自己已没有了应战的勇气了。”   菊芳默然无言。   杜英豪又道:“世界上有很多被人认为可怕的事,只要你敢站出来面对它,你就会发现它并不怎么样。”   菊芳望看他,充满了佩服的神情。片刻后,她才问道:“英豪,说句老实话,你究竟受过真传没有?”   杜英豪一笑道:“你说呢?”   “本来我是相信陶大娘的话,你只是手脚俐落、力气大,身子壮,没学过武功。”   “不对,我零零碎碎的,多少总学了几手;只是我偷着学,私下练,没拜过师而已。”   mpanel(1);   “那样子学不好的;可是我看你对敌应阵时,却又十分从容,而且每战必胜,却又是深藏不露,所以你告诉我一句老实话好不好?”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的武功是受过真传,向一位隐名的异人学的。”   “啊!他叫什么名字?”   “隐名异人那里肯用真姓名;但是他姓柳,别人都叫他柳先生,也有人叫他柳麻子。”   “他是个麻子吗?”   “不是。黑脸膛,壮壮的身材,很结实。他的脸黑不麻,但偏以麻子为号。”   菊芳想了一下才摇头道:“没听过这个人,想来是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奇侠。   奇人异士,多半有些奇特行迳。你跟他学了多久?““好几年了,只是不常教,每个月最多数个三、四天。”   “那有这种教功夫的。”   “他就是这么教,我也没法子。他收的徒弟不止我一个人,但是我一学就会了,别人却要天天去练,所以我只有等他换新花样时才去学。”   “他都教些什么功夫?”   “多了,像紫金鱼鳞刀啦!十二金钱镖,移山倒海啦!济公拳啦!”   “别胡说了,功夫上那有移山倒海这一门的。”   “有,梨山老母传授的,我师姐樊梨花就会。”   “你说的是什么?”   “我师父是在大庙说书的,南京夫子庙。”   菊芳这才明白,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胡扯;先听倒还像回子事儿,越来就越不像话了,樊梨花居然成了你师姐,薛丁山是你师兄,孙悟空还是你师叔呢!   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正正经经的回答你呀!我的那些克敌致胜的秘诀,就是在说书中听来的。”   “那只是闲扯淡,逗人乐子的。”   “不过真要能活用还真不错。像我用旱烟去斗漠北人熊,用火盆烫跑太行双刀,都是从那儿学的。”   “你就凭这一套,就敢一个人孤身挑斗霸王庄?”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这一套不一定管用,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霸王庄势力太大,我就是躲起来,也迟早会被他们找到的,干脆放英雄点,单身一人出来公开挑战,他们倒是不敢小看我了;结果还真管用,不但焦雄吓得不敢照面,连霸王庄上那些爪牙,也都吓得夹住尾巴快溜了。”   菊芳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无限满足地道:“现在你总算功成名就,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也不知道。照说我该回家乡去,可是我的年纪还轻。”   “回家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有的。你们唱曲子中有两句词,不是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那只是文人们的牢骚而已,你却用不上十你现在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   杜英豪苦笑道:“不行。我出来没一、两年,绝不能回去,我一回去,底子立刻就被人拆穿了。再混过几年;等年纪大一点,人家会以为我在外面学了真功夫,才不会认为我是浪得虚名;去年,我还在码头上鬼混,一年功夫,我居然成了大英雄、大侠客了,会有人相信吗?”   “那你就打算这么混了。”   “这么混也不错,腰里有银子,身边有美女作伴,而且又有名气。”   “你难道不怕惹麻烦?”   “有什么好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独力杀了漠北人熊,挑了霸王庄,这可不是吹牛的,谁要来找我的麻烦,先得秤秤自己有多重。”   菊芳叹了口气道:“英豪,你别不在乎,正因为你有了名,来找上你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若是找你切磋一下,你又怎么办,那可取不了巧。”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很简单,不理他。”   “不理他,那可由不得你。”   “笑话,我不交际,不应酬,不拉交情,谁都不能强求我吧!拉不上交情,就不能找我印证武功;谁要不服气,可以找我来拼命。”   “那你会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我倒不信,江湖上会有这种不怕死的人,无故来找我拼命;假如真有这种勇士,也不会让霸王庄横行了。”   菊芳又叹了口气。她知道杜英豪封江湖上的事,有些还不清楚。江湖上为正义而轻生的侠土不多,但是为虚名而拼死的糊涂蛋却大有人在。杜英豪现在是大名人了,只要打倒他,就是成名捷径。   就为了这一点,将会有人不远千里而来找麻烦,但此刻告诉杜英豪,他绝不会听劝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替他挡一档,还有那个水青青的功夫也不错,加上王月华,差不多的脚色足足可应付了,实在有应付不了的,以自己父亲的江湖关系,再央许久在暗中打招呼,大概还可以对付。   只是父亲与许久的关系大都在江南,所以还得设法不让杜英豪跑出太远。   她在默默地想心事,而身边的社英豪却睡熟了。菊芳发现他在睡梦中居然还要吮手指头,十足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不由得笑了,一阵母性的爱意充满了心头。   她发誓要保护这个男人,却忘了自己的难题是仗看杜英豪替她解决了。   第二天清早,菊芳醒得早,正准备起来,却被杜英豪伸手抱住了。   菊芳忙推道:“天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呢?反正又没事,多歇歇。”   虽然是叫她歇歇,但是他的行动却是在做一件耗力的事。   菊芳忙道:“不行,回头水青青她们要来了。”   “来了也没关系,她们都上过我的床,而且她们也不会吃醋的。”   她们不吃醋,菊芳却吃起醋来了;本来她只是假意的推却,现在却是认真的抗拒。   两个人正在挣动间,忽而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来看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菊芳忙道:“好像是月华跟青青她们。”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两个婆娘也真是不安于室,一大早就跟人吵架。”   菊芳听得要笑。杜英豪有时颇有学问,有时掉句文却不堪领教,像刚才那句不安于室,实在用得欠妥;但是她怕伤及杜英豪的尊严,没有提出纠正,只是道:   “你快出去看看,她们不会轻易跟人家吵架的。”   可是还没等他们出去,房门却登的一声破人蹬开了,一个黑胡子蓝衣老道冲了进来。菊芳才坐起身子,还没穿衣服,一惊之下本能用手掩住了上身。   那道士也怔住了,连忙又退了出去,伸手带上了房门,然后在外面喊道:“杜英豪,是你在里面吗?”   “不错,是你家杜老子带了女人在屋里睡觉,你这个臭杂毛是那个洞里的。”   杜英豪的人很大,回答时粗话全出来了。门外窒了一窒,想是那道士费了很大劲儿才平下了自己的火气,冷冷地道:“武当弟子傲云。”   杜英豪倒不怎么样,武当弟子四个字也吓不了他。武当虽是个大派,但是自称武当弟子想来辈份高不到那里去,因此他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个小道士,你师长怎么教你的,亏你还是个出家人,怎么怔看往人家屋子里冲,难道你不知道屋里有堂客。”   傲云在外面脸都气白了,但先前确是自己太鲁莽,原是想给杜英豪一个下马威的,那知道却叫人抓住了小辫子,有乖乖的听训了。   还是菊芳问道:“道爷有何指教?”   杜英豪紧接看道:“这种没教养的臭杂毛,那儿配称道爷。小道士,你来干吗?”   傲云虽是胡子尚黑,但已经是四十多岁了,却被杜英豪叫成小道士,只有忍气吞声地道:“本门长老师兄上凌下云造访。”   “那有这么噜苏的,你说有个叫凌云的道士来求见,不就成了吗?”   傲霎道:“凌云师兄乃本门真武前院执法长老。”   菊芳怕在杜英豪耳边低声道:“麻烦来了,武当七云是闻名天下的剑客,凌云在武当仅次于掌门紫云真人,英豪你不能太失礼,咱们快迎出去。”   “笑话,是他失礼还是我失礼,武当派又能怎么样,难道就能横行天下,任意欺人了。   菊芳只有干着急,杜英豪不知道武当七云,她可是很清楚,可是也没办法,只有催他快点。   杜英豪道:“我刚起来,屋里有女眷,不便招呼陌生男人,叫他等一下,回头我去见他。”   傲云气吁吁地出去了。杜英豪慢慢穿好衣服,心中明白一定是为了他折辱了自称是武当俗家弟子的黄真。他们借题上门,兴师问罪的。   这个祸闯得不小,但是人家已经上门来了,躲也躲不掉,只有想法子应付了。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但是他脚步倒还很沉稳,脸上的表情也很从容。   到了前面的院子里,只见王月华兴水青青都坐在地上,一旁站看三个道士全真。   一个黑胡子的略有印象,他自称傲云;那个花白胡子的想必是凌云了,还有一个很年轻,最多二十来岁,想必是他们的弟子。   果然是白胡子老道开口了,打了个稽首:“无量寿,这位想必是杜大侠了,贫道武当凌云,清早来打扰大侠清梦,至为歉咎。”   人家很客气,杜英豪也拱拱手,然后对看水青青等二女问道:“她们怎么样了。”   却是那年轻的道士开口道:“她们出言对家师不敬,故而贫道点了她们的穴道。”   ----------   转自21世纪       第二十九章 黄鹤之约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名门大派,果然是威风得很,只是对贵门的一位长老出言不敬,就会受到惩罚,若是对贵门的掌门人不敬,岂非是要砍脑袋了,再进一步对贵门的开山祖师爷不敬,则应凌迟碎剐了。”   那年轻道士冷笑道:“只要有人那么做。武当自然会给他适当的处置。”   杜英豪朝那老道士凌云道:“道长,在下敬你是位修行有素的长者,而武当一向也享有正直之名,才向你请教一声,令徒的话,你完全同意吗?”   凌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年轻人的修养差一点,听见有人辱及师门尊长,总是难以忍受的;这是一片敬师之心,贫道不忍相责。”   杜英豪抓住了话题道:“道长只是不忍相贵,可见心中还是不以为然的,对吗?”   那年轻的道士又插嘴道:“只要贫道的行为并无不当,家师心中也一样的坦然。”   杜英豪笑笑道:“阁下,我现在是在请教令师,因为你们是为了武当门户而来的,你们的谈话,代表武当处世行事的态度和规矩,难道你的师长没教过你要如何守规矩的,那有师长在讲话时,徒弟作兴乱插嘴的。”   这一问使那几个道士都怔住了;顿了一顿后,年轻的道士才叫道:“姓杜的,是什么玩意儿,还配叫我师长跟你讲规矩。”   杜英豪仍是含笑道:“我不是什么玩意儿,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我生也晚,孤陋寡闻,不知道武当山上的规矩是对人而施的;请问一下,要具备怎么样的身份,才够资格享受贵门的规矩。”   那年轻的道士还要开口,杜英豪已沉下脸道:“凌云道长,假如你是这样子教徒弟的,我连话都不跟你说了;反正现在已有不少江湖朋友在场目睹,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话毕,朝身边的菊芳道:“去把月华跟青青约穴道解了,然后叫店家去报官,说这儿来了一批无赖在闹事。”   凌云这才开口道:“杜施主,请留步。”   杜英豪说完话后,转身向内走去;进了店门后,根本也不理他,自顾把房门关上了。   菊芳走过去,把水青青跟王月华的穴道解开了,扶了她们起来,帮她们举手抬胸活动穴道。凌云倒是弄得下不了台,不知如何是好了。   菊芳看了他一眼道:“道长,不管你此来的目的为何,但是你们的礼数太差了。   我在屋里没穿衣裳,这位道爷一脚踢开了房门冲了进来,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心。”   傲云从杜英豪出来后,一直没开口,想是也为先前的鲁莽而感到不安,这时连忙道:“女施主,你怎么能这样说,贫道自承鲁莽,但绝非有心;事先贫道不知道有女施主在屋子里,本门弟子打听说仅有杜英豪带看这两名女子住在店中。”菊芳说出刚才那番话,自己固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知道此时情况很严重,必须要在情势与道理上先把武当压住才能跟他们讲道理,因此淡淡地道:“我叫晏菊芳,家父晏河清是江南总督衙门捕头,因押解太后寿礼遇盗劫而在狱中。我的丈夫也在那一次事件中被杀,因而要我暂撮家父的职务。”   mpanel(1);   凌云微微一震道:“原来女施主是公门名捕晏老英雄的女儿。令尊与铁捕许老英雄是江南地面的一对铁锁,锁住了宵小奸邪。”   “只可惜能锁压一些么魔小丑,对一些巨奸大恶之辈,却是一筹莫展;像家父的被盗案牵连,我混进了霸王庄,掌握了焦雄就是劫盗主谋的证据,却因为他势力太大,拿他没办法。我和许大叔找了许多白道上的武林朋友求助,都遭到了拒绝。”   “霸王庄势力太大,有些人为身家所累,不敢直接开罪他们,倒也无可厚非。”   菊芳苦笑一声道:“我并不怪谁,家父吃了公事饭,因职责所在,逼得要我去对付霸王庄,否则我也是不敢对他们发动攻势与调查的;幸好我找到了一个不畏恶势的杜英豪,靠着他的帮助,终于击溃了霸王庄。”   凌云的神情虽不太自然,可是他仍然道:“杜大侠艺高胆大,独力击溃奸邪,贫道十分钦佩;可是他对本门祖师真人的侮辱行为,却为本门所不能忍。”   “道长对经过的情形清楚吗?”   “贫道已经问过黄真,略知一、二。”   “那可能只是一面之词,不足采信的。”   “贫道并没有那么不讲理,所以才登门请教。”   菊芳道:“可是这几位道长登门的方式,却使人不敢恭维了。”   杜英豪忽然出来道:“菊芳,别跟他们多说了。老道士,你若是找我讲理的,你的方法就用错了,光是我们两造,说破了嘴也没用,你该多遨几个其他门派有身份的人,大家邀集人证,公开地把道理弄个明白。”   年轻的道士又开口道:“狂徒,你不配。”   杜英豪冷笑道:“你们若是来找我麻烦的,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可没精神跟你们闲扯淡,你们有本事进来找我算帐好了;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对你们也不会客气的,吃了亏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他又进去了,而且是进到屋里,却故意把房门开了,他往床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打起瞌睡来了,这分明是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年轻的道士忍无可忍,飞身冲了进去,手已由背上抽出了长剑,口中喝道:   “狂徒,道爷就抓你出来。”   他的身形极快,剑势凌厉,倒是使人不敢轻视,但是杜英豪却视若无睹。那道士冲到房门口,继续逼前,忽而对面抛来一个黑忽忽的影子,却不是暗器,那东西比暗器大得多。   年轻道士身手了得,一剑点了上去,那东西却噗的一声破了,里面溅出了一蓬水,臭气冲天。年轻道士急忙煞步后退,却已晚了一步,叫汁水淋了一头一脸,木能的用袍袖去擦拭。   杜英豪忽而从床上跳起来,当胸一拳击出。这一拳用的力量很强,年轻道士的身子飞了起来,跌出两丈多去,叭的一声,正好落在凌云的脚前,他勉强地坐了起来,这才看见先前黑忽忽的东西,却是一具便桶,里面的屎尿已淋了一身,洒了一地。   他生具洁癖,故而取的法号乜叫道净;却弄了这一身脏,更气人的是王月华一面整衣服一面走出来,还笑指着骂道:“你这小道士太不规矩,奴家在里面解手,你怎么硬往里撞,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净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已昏了过去。傲云连忙上前,准备替他推拿,可是手触到胸口,忙又缩了回去道:“师兄,净师侄的胸前肋骨断了四根,且有两根刺入内脏,恐怕是保不住了。”   凌云脸色一阵激动后,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人,他自己太急躁了,应该受些教训;你也是一样,若不是你先前叫人拿住了短处,何至于叫人教训得闭口无言。”傲云道:“小弟或有不当之处,但净师侄却是对方故意安排下的圈套。”   杜英豪一笑道:“就算是吧!我也没请你们进来,我也提出过警告,说你们若是硬闯进来,我就不客气了。我老实承认好了,我是叫这个女子在屋子里坐在马桶上等看,我看看你们这些出家人是否还敢不守法规地硬闯进来,结果他果然太不像话了。你们做师长的不管,我却不能让一个道士去欺负一个正在方便的女子。”   傲云叫道:“你胡说,他是去找你的。”   “找谁也不行,但凡是个守本份的,在那种情形下说什么也不该再往前了,我只给他一拳还太客气了,我就是割下他的脑袋也是活该。”   傲云没话说了。   凌云沉重地道:“杜施主,贫道教徒不严,因而自取其辱,这件事就算了。   施主请定个日期,本门在武当上敬候大驾莅临。“杜英豪道:“要我上武当山去了我不干。那是你们的地方,人多势众,讲不出道理来。”   凌云怒道:“武当从没有仗势凌人过。”   杜英豪道:“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却身受了,从你们来到这儿后,那里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   凌云不禁语为之塞,只得道:“施主之意呢?”   杜英豪想想道:“一个月后,我们在黄鹤楼见,大家把事情作个了结;你们可以多来几个人,但是不得再耍无赖,否则我又要不客气了。”   凌云气得脸都黄了,忍住了气道:“好!下个月初九,准定在黄鹤楼,以日中为时限,万请施主不要爽约。施主也可以多请几位帮手,本门就是云字辈师兄弟七人赴约,告辞了。”   他作了稽首,杜英豪拱拱手。傲云驾起了仍在昏迷中的道净,默默地走了。   远处有一大批的江湖人,却只能站在远处看热闹,没一个敢过来的。   杜英豪道:“各位今天都瞧见了,下个月还请劳驾费神到武昌去,大家作个了断。”   他这边一开口,那些人都一哄而散了。   王月华道:“爷!没用的,这些人连霸王庄都惹不起,更不敢去开罪武当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我单身赴会好了。破霸王庄我也没靠别人,武当比霸王庄也强不了多少。”   菊芳道:“强得多了。那个被你打得吐血的年轻道士,就是年轻一代的剑术高手,去年五大门派较技时,他一个人曾经击败了各家的好手,而成为年轻的第一高手。”   杜英豪笑笑道:“我刚听月娘说了,所以才想了个办法整整他,没想到他还真不经打,一拳就了帐了。”   王月华兴奋地道:“只可惜凌云那老道士没出手,使得青姐埋伏在门后无所用其技。”   水青青由门后转出来笑道:“可不是!我准备了两条铁线蛇,想狠狠地咬他两口的,没想到老道士居然能忍了下去;不过杜爷,五大门派的剑道魁首,在你手下几乎一拳送命,这下子你可神气了。”   “神气什么?一个月后又怎么办,这下子结怨的是武当,那可不像霸王庄是乌合之众,为了门户荣誉,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菊芳说出了她的忧虑。杜英豪却一笑道:“没什么好怕的,至少他们会明看来,不至于偷偷摸摸,当面刀,对手枪的,我才不含糊他们。”   王月华也道:“是啊!那个道净虽是二代弟子,却是武功最好的一个,杜爷能把他打败了,其他不都不足为忧了。”   菊芳不能揭杜英豪的底子,说他连一个三代弟子都打不过,今天所以能一拳打倒道净,完全靠的是诡计。   杜英豪却哈哈一笑道:“别急!别急!那是一个月之后的事,还早着呢!目前你该去看看霸王庄破得怎么样了,尽快了结这儿的事,我们上武汉三镇玩儿去。”   菊芳道:“好吧!我去看看许大叔,顺便也请他帮帮忙,找几个江湖上够身份的朋友给你助拳去。。”她满怀忧愁地去了。   杜英豪却带看两个女的,在徐州城内逛了一天。   他的确是够风光的,因为他赶走了焦雄,为地方上除去了大害,许多受过霸王庄迫害的百姓们。都出来向他叩谢,但是那些江湖人却远远地避看他。二看见他来到了,赶紧走得远远的。   倒是有几个练过几天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把杜英豪当作了神明般的巴结。   混了一天,杜英豪带看八分醉意回到了客栈,却见菊芳跟许久坐在他的房中,还有一个则是许久的侄子许朗月。这位江南名公子在杜英豪面前可神气不起来了,赶紧起立拱手道:“杜兄,今天早上。”   杜英豪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捣了一拳。”许久叹了口气道:“杜爷!这一拳可捣来了大马蜂窝。武当的事本来还好解决,只要抖出黄真与霸王庄勾结的事,他们知道理短,不便多作要求的,可是这一来,却无法善罢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他们借者黄真的事做题目,本来只是想挫挫我的锐气,提高他们的声望,所以一来就给我下马威,那知反被我的混元金斗功给打败了。”   许朗月道:“混元金斗功?那是什么样的功夫?”   杜英豪笑道:“混元金斗就是马桶,我是听说书的从封神榜里学来的。”   许期月大笑道:“妙!妙!杜兄豪情诙谐并蓄,不减英雄本色,小弟十分佩服,愿附骥尾作黄鹤之游,为杜兄略壮盘势。”   杜英豪对他前半截文端端的谈话根本不懂,只有最后略壮声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颇为惊异地道:“怎么?你也要到黄鹤楼去找道士打架。”   “小弟不才,帮不上大忙,但是打个头阵,作个马前小卒,还可以勉强应付。”   许久却一叹道:“杜爷,菊芳前来一说,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照说你的事老朽义不容辞,当得尽力,可是除了我这侄子外,恐怕很难再找到帮忙的人了。”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章 平地风波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许老,别费心了;我明白武当的势力大,一般人不愿和武当作对。”   这是他第一次称许久为许老,倒使得许久有点受宠若惊,因之也挺一挺胸膛道:“这也不一定,若是站在理上,大家还是不怕的。武当势力虽大,究竟不同于霸王庄,他们还肯讲道理。”,杜英豪笑道:“那是因为我的道理不足,才找不到人帮忙了。”   许久皱看眉,口中虽连连说道:“那里,那里。”但他底下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了。   菊芳不满道:“许大叔,你也是的,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对就对,错就错,你说了也没关系,照你的看法,真是我们理屈?”   许久道:“那个黄真勾结霸王庄固是不对,但杜老弟当众辱及三丰真人,也是理上不该。”   杜英豪笑道:“这是许老的看法。”   许久道:“这是我私底下的看法。当然,对看外人,我不会表示出来的,总要多找一点他们的错。”   杜英豪笑道:“许老既作如此看法,想必别的人也会差不多作同样的想法了。”   “是的,所以这是非曲直很难定,偏袒了一力,就得罪了另一力,这也是他们里足不前的原因。”   杜英豪笑笑又问道:“不要他们偏袒谁,完全站在公平的立场上,叫他们去主持一下公道,难道也不肯?”   “那当然行,这是一个成名露脸的机会,大家会争看要去呢!是去了对我们无益。”   杜英豪道:“要他们不拍臭道士的马屁,帮着武当强词夺理就成了,我相信在道理上不会输人。”   许久笑道:“那当然没问题,老弟大可放心,你现在是江湖上闻名的新起之秀,大家同样也不敢得罪你。”   “那就麻烦许老一下,代为邀请几位够身份的武林前辈,前去主持一下公道。   人不必多,但要够份量。”   “这没问题,武当本身也一定会邀到不少知名之士的,老朽自然也能找到几位,只是老弟有把握在道理上站得住脚吗?”   杜英豪道:“绝没问题,真要是我理屈,他们同样可以判我的不是,当众指责、制裁我。”   mpanel(1);   “那倒不至于。老朽遨谓的人,多少总有几分交情,是他们不便站在我们这边而已,还不至于帮对方去。”   菊芳道:“不必要帮他们,但必要时卖个面子,替英豪说两句好话,总是可以的吧!”   杜英豪皱皱眉,显然是不同意,可是许久却道:“可以,我破出老面子,求求他们应该没问题的。杜老弟破了霸王庄,整倒了焦雄的恶势力,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是有好处的,就凭这个,他们也该尽点心。”   杜英豪问道:“霸王庄那儿怎么样了?”   许久满面春风地笑道:“垮定了,这次幸得老弟赶走了焦雄,而且在霸王庄里的爪牙们唯恐老弟找了去,闻风先散,所以我们搜庄十分顺利,当时就抄出了不少的赃物,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江南总督呈贡给太后的寿礼,也都从地窖子里搜了出来;罪证已足,徐州府已经下令通缉焦雄,江南总督衙门不日也会派遣委员前来会同辨理清点事宜。这案子的牵连很大,还有好多人要倒霉的,那个小雷神已经被扣押了起来。”   菊芳忙问道:“那我爹的案子总可以了结了吧!”   许久笑通:“当然,没几天就可以放出来了。其实你爹的案子本来也没问题,总督本人也明白他是冤屈的,把他扣起来,只是想要别的人努力破案罢了。”   菊芳怒道:“这太岂有此理了。”   许久一叹道:“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不为无理。若非将你爹关了起来,你也不会作这么大的牺牲,潜入霸王庄,抓住他的赃证,确定他的罪状,而后我们全力才能放在霸王庄上。   “这是我爹还有个女儿,要是他没有女儿呢?”   “没有女儿有别的人,你爹的亲朋故旧不少,总会有人来出力的;何况,你爹是主持押运的正差,寿礼被劫,他总有责任的。”菊芳依然念念不平地道:“不管怎么说,公门中这碗饭我是绝不再吃了。”   许久笑道:“贤侄女,你这份差事本来就是暂时性的,案子破了,你就没事了,但是你爹能否就此脱身还很难说,要看上官是否肯放人了,最主要的是没人接替,他恐怕还得再撑一阵子呢!”   “这是怎么说,难道没人接替就得一辈子干下去了?”   “是的!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代干这门的,我没后人,我大哥还把许朗月指定了来接我的班。”   杜英豪一怔道:“抱剑山庄的大少爷要去当捕头儿?”   许朗月一笑道:“没办法,亲命难违嘛!所以这次家叔把兄弟调来,就是为了历练一下。寒家兄弟四个人,就是我最不上进,那知道家父偏就指定了我。”   许久笑道:“朗月,你倒别小看了自己,当捕役可不像走江湖,心思要活,人要外圆内方,而且任何门道都要精通,四兄弟中,只有你最适合,别看抱剑山庄名满天下,那可不是正统,有这门行业才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小子得好好认真地干。”   许朗月道:“是,叔叔、小侄没敢掉以轻心呀!杜兄,对你的事,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将来也望你要全力支持才好。”   “我?我能帮你什么忙?”   许久笑道:“杜老弟,你是真人不露相。当时菊芳把你拉进陶大娘那儿,无非是想多个帮手,没指望你能出太多的力,可是没想到你竟凭一个人的力量把霸王庄给斗垮了,因此,将来仰仗之处很多。”   杜英豪听了只有苦笑。闯出目前这个局面,他是万万想不到的,就像是骑上了老虎背,别人把他视作伏虎英雄,他却是想下下不来,有苦说不出。   若是他真有本事,他一定满口推得远远的,因为他对许家这叔侄俩,实在说不上好感;但目前,他又的确需要他们帮忙,跟武当定下的黄鹤楼之约,目前他是占足了上风,但武当派不是霸王庄,不能靠唬过去。他需要实力,尤其是需要像许朗月那样,真正能拼能打的好手。他目前最缺的就是这个,本来他以为水青青能挡得了几下,可是水青青叫人一伸手就点倒了,可见自己的班底还是太差。   因此,他只有慷慨地拍拍胸膛道:“将来只要我能尽力的地方,我拿性命巴结上都没问题,只怕我能尽的力有限,照我这样捅漏子下去,惹的麻烦愈来愈大。”   许久笑道:“老弟,你放心好了,麻烦愈大愈好收拾。你老弟现在是四海知名的大人物,惹下的麻烦,也一定是闻名天下的大事,到时候自然有许多知名之士出来斡旋,事态反而不会闹大。”   菊芳忍不住笑道:“许大叔,照你这么一说,要闯祸也得拣大的闯了?”   “是的,不过是想闯大祸也不是简单的,更不是人人可闯的。以目前而言,为非作歹,以焦雄为甚,但是要形成霸王庄的气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细想一下,他的话倒不为无理,要想闯惊天动地的大祸,还得当事人有相当的份量。   一个没没无闻的人是做不出大事的。杜英豪知道自己现在是举足轻重了;因此,惹下来的麻烦也小不了,像这次与武当的结怨,本来是意气之争,若是在从前,根木不会有人注意这件事,武当也不会当作事来办。正因为他成了名,所以才不简单。   杜英豪不知道是因此而高兴还是难过。   虽然约订在一月之后,而徐州到武昌也不远,溯江而上,坐船也要不了多久。   但是坐船要先到江宁才能搭上江船,杜英豪虽已成名,却还没到还乡的时刻,他不想回去,所以他要走陆路。陆路可远得多了,要先到河南,贯穿南下到武昌,行程足足有两百里。   杜英豪不在乎,他现在囊中有的是钱,因为在红花阁中,他赢了焦雄一万多两银子,着实丰富。   杜英豪并不是那种假冒伪善的侠义君子,也不是讲究什么渴不饮盗泉水的假清高。他知道现实很残酷,身无分文时,再大的本事也神气不起来了。   因此,他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那笔银子,拿出了五千两捐给当地的慈善堂,又提出了一千两赏了赖皮狗,剩下的他换成了银票,揣进了口袋,还特地买了几匹好马。那是真正的好马,体壮脚快。   所以再次上道时,他更像个大侠了。   随行的还是水青青与王月华,却多了个前行跟班的赖皮狗。这小子把杜英豪捧若天神,全心全意的跟看,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杜英豪只好由他去了。   菊芳要留下清理善后,等地父亲前来,然后再赶到武昌去;许朗月则要去邀请一些知名人物赴会,都走不在一块儿,因此他们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为了试验一下脚力,第一天,他们一口气就奔下了三十里,马匹居然犹有余力,好马就是好马。   但好马要上料去饲,而上料只有在都城大邑的客栈里才有,所以他们上到南丘,就没再往下走了。   约二天到了开封府,杜英豪就想多玩两天,因为他在说书的那儿听过了全本的包公案,对那位包青天着实佩服,到了这儿,他认为不上龙图庙里去烧一柱香,简直就对不起那位大贤臣。   开封是历代的故都,名胜古迹很多,像龙亭、古吹台、铁塔、大相国寺等。   沪梁胜迹,不计其数;但是杜英豪却偏要去找专供包青天的包拯庙,要去瞻仰一下猫换太子中李太后所居的寒窑,这可看实叫人摸不透。   好在有个能干的赖皮狗,辗转打听,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杜英豪一看了气,庙已零落,包公的袍子也破了,王朝缺了条腿,马汉少了条胳臂,已经多年没有香火,连庙祝都不见一个。“   包青天虽然在传统中被人渲染得无人不知,但是在开封却不怎见重视,连这坐庙恐怕还是好事者听了说书先生胡谈之后才盖的,以后乏人管理,香火也不盛,自然冷落了下来。   杜英豪瞧着直生气,大骂开封的人负义忘恩没良心,包文正替开封府的人做了多少事,居然听任包拯庙破落至此。他正在一肚子气,忽然听见了后面传来了叫救命的声音,连忙冲到后面一看,却是两个少年拦住了一个挑野草的村姑,抢了她的篮子,逗着她调笑。   村姑急得要哭了,两个少年却哈哈大笑,一个少年还涎看脸道:“你给我亲一下,我就还你篮子。”   村姑长得并不美,不过勉强够得上清秀而已,两个少年衣衫华丽,一望而知是大家子弟。   他们只是一时一高兴,逗看这村姑玩玩,也没什么不良的企图,因为他们的行动也并不过份。   这种事儿杜英豪自己也干过,以前他遇上了,说不定还会凑趣说两句俏皮话,和在一起逗乐子。   今天正赶上一肚子不痛快,再加上他们在包拯庙后调戏良家妇女,杜英豪认为是大不敬,所以一直走了过去。   那两个少年也没停止,他们见到杜英豪衣看光鲜,而且还有看两个矫滴滴的美人作伴,以为也是同道玩家,也想来凑凑热闹。   其中一个还朝杜英豪友善地笑了笑,杜英豪却在他笑口末开的当儿,对准鼻子上就是一拳。   杜英豪这出手第一拳是得自天赋神授,既急又猛,多少好手都是在这一拳下栽了的。少年又在未加防备之际,自然挨个正看,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起来,跌倒在两三丈外。   不过他还算是不错的,居然还能摇摇幌幌的站起来,却已满脸是血,而且那原来挺直的鼻子也歪向了一边。   这一来局面立刻僵住了,另一个少年手中还拿看篮子,人也呆住了,村姑抢了篮子,一溜烟跑了。   这个发呆的少年一定神才道:“尊驾这是干嘛?”   杜英豪怒道:“干什么,问你们自己,朗朗干坤,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就在圣贤祠后,你们拦路调戏良家妇女,简直罪该万死。”   那少年一呆后才冷笑道:“那是我家佃农计大的女儿,我们一直跟她开玩笑惯了,并没有对她如何,阁下如果不信,我们可以立刻去对照一下。”   杜英豪也知道自己出手太孟浪,因为那个村姑离去并没有多远,就有一所农舍,她正在跟一个中年汉子数说看什么,那显然是她的老子。   假如这两个少年是蓄意欺负陌路少女,她的老子近在咫尺,早就赶过来了。   他这一顿就说不出话了,接看屋中又出来了一个中年人。王月华失声道:“糟了,这是中川大豪,神拳卢大方,一手少林神拳,独步天下,这两个大概是他的儿子,爷把他给打了,那该如何是好?”   杜英豪的确有闯大祸的天才,他惹下了武当派,还没有摆平,现在却又惹下了少林派。   两大武林门派,他都开罪了天下还有他不敢闯的祸吗?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一章 宴无好宴     神拳卢大方的长相很威武,浓眉巨目,国字方形脸,倒是很正派的样子。   杜英豪对他的第一个印象很好,但是最重要的则是由于对力的外号“少林神拳”。   少林神拳是少林七十二项绝艺中的一项,却很少有人能练得好。卢大方能以此为号,想必在此道上有独到的造诣;而且,杜英豪更明白,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对方不防备之际猛然出拳,但这一手在卢大方面前却耍不开,因为他的拳势是从一个少林和尚那儿偷学来的,卢大方既是少林的嫡传门人,自然不会为这一手突击而制倒。杜英豪外表显得粗豪,但不是个老粗,他的心眼儿细得很。   眼见麻烦避不了,干脆先迎上去。于是他走前几步,一拱手道:“尊驾可是神拳卢前辈?”   卢大方微微一征,礼貌上倒不差,居然也回了他一拱道:“不错,在下正是卢大方,台端如何称呼?”   杜英豪表现得不卑不亢地再度抱一拳道:“再晚杜英豪,初出江湖,还请前辈多加提携。”   卢大方再度微怔。从三个人的形貌上,他小里大概己有个底子;现在得到了证实,神色间还是免可了震憾:“台端莫不是前两天在徐州独挑霸王庄,勇挫武当的杜大侠。”   杜英豪微觉奇怪,但也很高兴。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居然会传得这么快,因此谦逊地道:“前辈太谬赞丁,再晚只因缘凑巧,为武林除了一个败类,也跟武当发生了一点误会而已,事情才两天,前辈竟知道了?”   卢大方笑了一笑道:“武当的人昨天到过寒舍,邀在下到黄鹤楼去做个见证;在下对杜大侠的英雄事迹十分钦佩,不想今日竟碰上了。”   杜英豪道:“原来武当已经先去邀约前辈了。”   “在中州地区,在下还略有徵名;再者因为在下是少林门人,与贵两造都没有渊源,武当以此相邀,是认为在下在作见证时不会偏袒。”   杜英豪听说他已受邀见证,心中倒是放了下来,因为对方既已受邀为见证人,至少今日不会打起来了,因以一笑道:“再晚也久慕前辈大名,本拟在途经中川时,也想冒昧登门拜访,想以前辈的盛名清圣,出来主持一下公道的,武当既然先到过一步,那就更好了。”   卢大方叫杜英豪一捧,面子土十分受用,笑了一下道:“杜大侠认得在下吗?”   杜英豪道:“再晚初出江湖,对各位前辈都只是仰慕盛名而已,但是我这个同伴却是见过前辈的。”   他手指指王月华,倒使得王月华有点受宠若惊,欠身作礼道:“卢老英雄,妾身王月华,跟义姐水青青都是在黑道中混生活,蒙杜爷不弃,启化改邪归正,并许以追随左右而加庇护。”   mpanel(1);   两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声都不太好,所以卢大方一开始并没有对她们多加注意,听王月华说了之后,才勉强地点点头道:“难得!难得!”   这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话。杜英豪不过意地道:“她们二位早有向上之心,只是因为以前树仇太多,一些侠义道上的英雄豪杰们不肯谅解,使她们只有继续在黑道中混下去。再晚以为她们既然有就善之心,我们应该加以援手才对,所以答应有机会为她们解释一下。”   卢大方笑笑道:“杜大侠一片侠小令人十分钦佩,是有些事恐怕不容易解释得开,她们以前是。”   杜英豪道:“她们以前是职业的杀手,以杀人取酬而生活,并没有跟谁结下私怨。”   “可是有不少人死在她们手中。”   “冤有头,债有主,那应该找真正的仇家去。”   “杜大侠莫非以为她们的行为是对的了。”   “那倒没有,但她们已经改过自新了,就应给她们一个机会。”   卢大方淡淡地道:“卢某并没有亲人朋友死在她们手中,也不会找她们麻烦,只怕那些死者的家属,不容易接受大侠的理由。”   杜英豪也笑笑道:“那只有看情形再说了。走遍天下,道理为先,只要在道理上站得住脚,杜某相信必有个合理的解决,杜某现在是为刚才的事向前辈解释一下。”   卢大方道:“那倒不必了,小犬们学艺不精,在大侠手下领点教训本是应该的。”   杜英豪道:“卢前辈,话不是这么说。第一,再晚不知道他们是前辈的令郎,第二,再晚也不知道前辈近在咫尺,否则再晚也就不会出手了。”   卢大力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好看,冷冷地道,“卢某很感谢大侠看得起,但是卢某要声明一句,卢某对两个小犬绝不护短,只要他们的行为欠端,谁都可以教训他们。”   显然他不想领这份情。杜英豪道:“卢前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若知道他们是前辈的子弟,而前辈又在附近,这管教的事定然会由前辈自己来执行,用不着再晚越俎代庖了。”   卢大方的脸色一变道:“卢其对两个犬子的行迳一直不敢放松,而且更因为卢某也在附近,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未加理会,现在听大侠一说,他们莫非有什么该死的行为。”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该稍加惩处。”   卢大方道:“卢某糊涂,请大侠指教。”   “他们两个人拦住一个女孩子欺凌调戏。”卢大方笑道:“那是台端事先没问清楚,他们从小就闹惯了,那女孩子是我家佃户计大的女儿。”   杜英豪道:“。我后来听说了,那计大肿了府上的田,按年交租,并不需要以女儿来逢迎少东吧。”   卢大方怒道:“杜大侠,这是什么话,卢某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我说过了,他们从小闹惯了。”   杜英豪笑笑道:“有些事情小时候可以做长大了就不可以做,两位令郎都不是小孩子,那女孩也有十八、九了,而且前辈也没有打算把那女孩娶回去做媳妇吧!”   卢大力道:“太子早已完婚,计大的女儿金花也已经许婚邻村,年底即将出阁。”   杜英豪抢看道:“这就是了;再晚见到时,两位令郎拦抱住她,抢看要亲它的嘴。”   卢大力虽有点不好意思,但仍道:“他们只是闹闹玩玩,大家本是熟人。”   “那更不该,既是熟人,当然已知对方许配他人,此等行为就是丧人名节,假如男方知道了,以此作为退婚失贞的理由,道理上也说得过去的。”   卢大方道:“不会的,它的夫家也是我家的佃户。”   “前辈这话就更不对了,难道他们种了你家的田,轨必须把女儿或末过门的媳妇来供少主调笑不成。”   卢大方结结地道:“没这么回事,卢某只是说他们熟人之间,开开玩笑而已,犬子行止失端,卢某承认,但绝无存心欺侮人的事。”   “那女子一面啼哭一面求救,可知心中并不愿意接受这种玩笑,而且那种行为,也不是少东对佃户所应为的,前辈若是像焦雄那样的人,这倒不足为奇;但前辈出身少林,名震中川,却不应有此等子弟。”   卢大方被训得满脸通红,却是发作不起来。   杜英豪又道:“更不可思议者,调笑之处,是在包文正公祠的后院,这是对先贤的大不敬,尤非知书达礼的大家子第所应为,再晚对打了令郎之事,绝无不安之感,若是知道他们为前辈之令郎。还要加重惩罚。”   卢大方气得手足冰冷,只能说:“好!打得好!打得好!犬子行为不正,多承教训。”   王月华兴水青青都捏了一把汗。她们知道卢大方在中洲的名望与势力,河洛本篇少林的天下,差不多有名的人都是少林门人,其他门派的人在阿洛一带是闯不出名堂的,卢大力更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领袖,所以武当的人才特地前去邀请见证。   两大门派间,多少都有点互相照顾的,杜英豪若是道歉赔个不是,卢大方为了面子,也许会接受的,那知杜英豪竟然连训带骂,连卢大方都训在里面,这不是存心自找麻烦吗,看来不必到黄鹤楼赴约了,就是这中川恐怕也过不去。   果然卢大方气了一阵后,冷笑道:“犬子行止有亏,多承大侠教训,卢某十分感激;但卢某教子无方,总是难辞其咎,两天后,卢某在中州寒舍设宴,恭请大驾光临,届时卢某当看武林同道,公开向大侠道谢。”   杜英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事情嘛,过去就算,前辈何必太认真,年轻人行事欠思考,以后多加注意也就是了,前辈也就别再处分他们了。”   他还当真人家是要感谢他呢?卢大方却沉声道:“不!后天务必请大侠赏光,让中川的朋友,也瞻仰一下大侠的风采。”   杜英豪笑道:“前辈既是如此看得起再晚,杜某怎能不识抬举,后天准定前来叨扰便是”多谢赏光,寒家就在开封中大街上,大侠落寓何处,少时就看人送上帖子来。“   “不敢当,再晚住在东下街永安客栈。”   卢大力一拱手道:“后天中午恭候大驾。”   说完回身就走了,他的两个儿子也早溜了,杜英豪笑笑道:“到底是名门大家,涵养深、风度好,我打了他的儿子,还要请我们喝酒。”   王月华深锁眉头道:“爷王您别穷开心了,人家是在向您下战书,摆下了鸿门宴。”   “我知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一顿当然不会吃得很舒服,但是躲也躲不了。”   水青青道:“爷,河洛为少林的势力范围,这可不像霸王庄士都是群乌合之众;尤其是卢大方,更是俗家长者,您起初已经跟他说得很好了,为什么后来又要丢撩拨他呢?”   杜英豪笑道:“怕什么,我们站在理上。”   “爷!有时候占了道理也占不到便宜的。”   “我知道,在这儿都是少林门下,但是我已经出了手,而且打歪了他儿子的鼻子,就算我向他道歉,事情也不能善了,好说也要比划两下,歹说也是要打一架。”   “那不同,好说了,最好是切磋一下,双方不伤和气,现在却非要见个真章不可了。   杜英豪笑道:“也没什么,你没听许老儿在徐州说的吗?要闹事,就得闹大一点,反而容易解决,既然后天还有一顿酒喝,咱们一时走不了,还是痛快玩上两天吧,开封这地方真不错。”   他好像成竹在胸,两个女的也只好打起精神来陪他了,她们以为杜英豪想伸量一下少林的武功。但是杜英豪却是苦在心里。他是没办法,如果不把卢大方激怒,卢大方当时就会向他讨教两手,杜英豪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只能打混水摸鱼的烂仗,绝不能规规矩短的比划过招的。所以他只有把事态扩大,先度过眼前。   他们在外面又逛了一天,回到客栈,帖子已经下到了,而且送帖子的人还在等看。杜英豪很大力的收下帖子,更在回帖上写了准时拜晤四个字,正式地接下那场约会。   第二天没事,但是开封城中却已轰动开了。独挑霸王庄,勇挫武当的武林新秀杜英豪不但来到了开封,而且还跟少林干上了。   虽然时间很紧凑。只能通知就近的一些武林人物,但是却已够轰动了。这小伙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先挑上了武当,又惹上了少林,在武林中,还没有第二个人有此豪举,相信以后也不会有。   河洛虽是少林弟子的天下,但是武林人物却不止是少林一派,只是被少林压看抬不了头而已,他们对这个消息却是十分振奋的。   毕竟有人敢向少林伸手了,他们不但对这个年青人寄予厚望,也更寄予信心,相信这位新崛起的年青英杰必能为他们出一口气的。   当天下午,就有不少的人来来拜访拉拢感情,杜英豪接见了几个,以后就躲开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到底不是神,更没有什么超凡入圣的绝学神通,明天那场宴会不好过。天亮后,他起了个大早,一个人悄悄地出了客栈,也不知上那儿去了,一直快中午的时间才回去。   卢大方的宅子在开封是很有名的大门户,他们不用间,簇拥的人潮已把他们送到了地头。   刚好在时限前一刹那。   大英雄杜英豪来了。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二章 先声夺人     杜英豪的步履沉稳,根本不当回事,带着两个女伴一迳直闯卢氏的大宅。   卢大方在地方上的面子不小,自然有不少帮衬的人,也有不少受他邀请前来的人满满地站在堂屋前的院子里,分成两侧,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   杜英豪身后原也跟了不少人的;那只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或许跟卢大方多少有点不痛快,却也不敢明白地说出来支持杜英豪,所以到了门口,那些人就停住了,没有继续往前走。   杜英豪却含笑回头道:“各位,别客气了,大家一起进去瞧热闹。”   倒好像他是主人似的,那些人当然也想进去瞧瞧,但是却怕惹上是非,因此反而退了几步。   杜英豪朗声道:“各位朋友,卢庄主在本地土生土长,他请得到人帮场助拳不足为奇,杜某不怕他们人多,却怕他们一手掩尽天下人的耳目,把不是都放到我头上来了,因此杜某请各位一起进去,不敢要大家帮别的忙,只要主持一份公道。”   一个中年人道:“杜大侠,你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这些第三沛的江湖人身份太低微了,不够资格为你们两造来定公道。”   卢大方在里面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来道:“杜大侠,老朽虽是邀请了几位朋友,却不是为助拳的,今天只有老朽一人讨教。”   杜英豪笑笑道:“卢庄主,话是由你说,但杜某对你请来的朋友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的盛名足可保证他们绝不偏倚那一方。”   杜英豪道:“那至少在邀请时取得我的同意吧!公正人是为了判定双方的曲直,为求公平,自该双方认可,你却自作主张地请了人来。”   卢大方语为之塞,片刻才道:“老朽虽然未得阁下的同意,但是凭他们的清名,阁下应该可以信得过。”   杜英豪一笑道:“我信得过的自然没什么,但是万一有几个我信不过的呢!那又该怎么办呢?”   “那,阁下自然可以当众提出。”   “我所谓信不过,只是我对人家毫无印象,不认识而已,可不是对人家有成见,我若是当众提出,可不又得罪人了吗?卢庄主,你不是希望我多结几个冤家吧!”   卢大方气得全身直抖,但是却被人抓了理,无可奈何地道:“那阁下的意思如何呢?”   “我没什么意思,你请来的人,我都十分相信,但我也可以请几个人吧?”   “可以。阁下请谁,卢某立刻送上帖子。”杜英豪笑道:“我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的高姓大名,因此最好把他们一起请来卢大方一征道:”一起请?对不起,杜大侠,老朽蜗居太窄,无法一下子招待这么多人。   mpanel(1);   “没关系,这院子里宽敞得很,今大的天气很好,绝不会下雨,就在露天好了。”   卢大方道:“阁下事先没招呼,老朽没作准备,一时难以筹措这么多人的吃喝。”   杜英豪道:“这倒也是,这么多的人,少说也要开个十来上十桌吧!就算是三两银子一桌,也要五、六百两银子,庄主要核计一下也是应该的。”   卢大方叫道:“不是银子问题,寒家虽不富有,这几百两银子还付得起。   老朽是说临时筹措不及,这一、两百人的吃喝,那里是仓促可致的。“他说的也是实情,别说是酒菜准备得来不及,就是桌椅地无法临时筹借到这么多。“   杜英豪却像是故意要出他的丑,笑笑道:“卢庄主,你不必心疼银子,事情是我们双方的,我负担,一半好了,要不全由我付都行。”   “老夫说过了,不是银子的问题。”   卢大方已大声吼了起来。杜英豪笑道:“卢庄主只要不怕出银于,还有什么不能办的。俗话说有钱使得鬼推磨,那有行不通的事。”   卢大方忍不住怒道:“阁下分明是存心刁难,但老夫却不会叫你给难住了,老夫今天一共准备了五席,大约可以款待五、六十位朋友,老夫一共发了四十张帖子,因此阁下可以邀请二十位客人。”   杜英豪道:“我一个客人也邀不到,只是我觉得这些未受邀请的朋友们一片热情,看得起我们才来捧场,可不能冷落了他们。这么一、两百位,要我只招待二十位我地做不出来,那可不是交了二十个朋友,结了一百多个仇家,这种傻事我不干;没关系,你不招待我招待,这点小钱我还花得起。”   卢大方气得直吹胡子厉声道:“杜朋友,你欺人太甚,但你远来是客,老朽至少是个地主,不能叫你挑了错去;你要请多少客人,老朽理应负责,只是时间上要延迟一下。”   杜英豪道:“那不行,我还有事,你也知道我在黄鹤楼有场约会,耽误不得。”   “杜朋友,你不敢直赴老夫的约会就明说一声,用不看搬出这种理由来。”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卢庄主,我在黄鹤楼约下的是武当派,我此刻正是单身上道赴约,难道少林比武当高明一点,我竟怕了你们少林不成。”   卢大方一怔道:“老朽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不久之前,你那样说的。”   卢大方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可恨,他最近创下的名气不小,做的事也大快人心,但他行事的手段却实在教人不敢领教。   但是话却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传到武当,的确容易引起误会;因此,他只有忍住了心头的气怒道:“杜朋友,你与武当约会在先,自然该以黄鹤楼之约为主,老朽不便耽误,你若是怕,就尽管请便,待黄鹤楼之会后,老朽自当再行请教。”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没这么多的闲功夫,只不过前天代你教训了一下令郎而已,你要护短,一定要找我的麻烦,我也没办法:这种事越拖得久越难弄清楚,还是早点解泱的好。   卢大方一听更为光火了,对杜英豪更是咬牙痒痒的,但他老谋深算,不会再在言语上叫人拿住了短处,冷笑道:“杜朋友,卢某本来想准备一杯水酒请武林朋友小聚,把我们之间的是非争个明白,那知阁下立意刁难,卢某拼看落个失礼之罪,把酒席的事压一压,先把我们的间题解决了。”   杜英豪笑道:“别急,这会儿可是中午了,就是要打架也得吃饱了肚子,那有叫客人空着肚子来办事的。”   卢大方听他竟是存心在耍赖了,因此冷笑道:“卢某自认不是,无法在片刻招待这么多的朋友,杜朋友究竟要如何,敬请示下,卢某无不遵办。”   他决心不放过这狡猾的年轻人,存心要撑到底了。杜英豪的答覆却大出他的意外,他一笑道:“卢庄主,请了这么多的客人是我临时起意,因此不能怪你没准备;没关系,我们各招待各的,你的客人你招待,我的客人我招待,只借你的地方一用总行吧”“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铜铃,叮当叮当地摇了几下,只见一列人远远地行了过来,有的挑了桌面圆蹬,有的挑了锅灶柴炭、碗盘食盒,立刻就在院子里摆了开来。杜英豪在门口笑看伸手邀客道:”请!请!各位朋友、乡亲父老,谢谢各位来捧场,杜某无以为敬,只有几杯水酒,一点薄肴,实在不成敬意。“那些看热闹的人由于他们在门口争执,都还没离去,见杜英豪竟像变戏法似的变成了这么多东西来,更是提高了兴趣,舍不得走了,但他们却也不敢受邀进去。   “   杜英豪道:“各位别担心因而得罪了卢庄主而在日后惹麻烦,他是名门正派出身,大概还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杜某也不敢要大家帮多大的忙,只求大家把今天的事记下来,日后照实地说给人家听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卢大方的脸色更难看了,而那些瞧热闹的只有十来个武林中人进去了,大部份还是在观望看,杜英豪一笑道:“卢庄主,你在本地的势力不小。”   卢大方脸色煞白地向门外一揖道:“各位朋友,卢某平日对各位虽是不够恭敬,但是卢某还能算个人,就请进来赏个脸,若是卢某有什么失德之处,也请各位来当面指出,卢某自当一一叩谢受教。”   给他这么一说,有人倒是进来了,有人却跑得更远一点。杜英豪笑道:“各位还是进来吧!如果你们再不赏脸,卢庄主可真要生气了。”   卢大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那些人却因为杜英豪这句话而一拥而入。   院子里摆下了将近二十张桌子,将就看也就坐得差不多了。有十几名伙计在招呼看,添酒上菜,也有几名大师父生火准备炒菜了。   卢大方道:“杜朋友,你早就准备了。”   杜英豪一笑道:“有头有脸的武林朋友都被庄主请去了,杜某只好在街上随便拉几位来凑凑热闹;我要特别声明一句,这些与社某素不相识,而且他们都是本地的乡亲,绝不会偏袒杜某的。”   卢大方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卢某很欢迎这群朋友前来,共同分个是非曲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别忙,别忙,吃过了再说;还有,这儿的酒菜我已经付过了,庄主只要管你自己请的客人就是。”   卢大方道:“杜朋友可是怕卢某请来的客人会不公平,到时有所偏袒。”   “这个倒是不敢说,反正此地是少林的天下,武林中的朋友多少总要看在少林份上,说话难免有所顾忌;杜某我相信请来这些朋友也是一样,他们日后还要在这儿住下去,而杜某却是个过客,他们犯不上为了杜某而结上庄主这个冤家,只不过多几个人,究竟口杂些,日后多少总有句公道话。”   他在言词中,多少已认定了那些公证人不会公平,这是十分厉害的一看。   尤其是一些有名气而立场中立的江湖人,更是在心中作难了,他们逼得要偏向杜英豪这边一点了。   否则日后传出去,他们很难自清,别人也多少会以为他们受了少林的压力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杜英豪却绝透了,他还不是一条强龙,若以真功夫,他运蛇都算不上,只是一条小泥揪而已,但他却吃定了地头蛇。   卢大方赶紧回到里面去了。他再在外面呆一下,非被气得口喷鲜血不可。   而且他的那些客人也都不安地坐看,里面也开席了,气氛却不融洽,有人故意要避嫌,不肯跟人表现得太热切,而卢大方也不敢跟客人们多说话。   有些人后悔看不该多事,倘这次混水,杜英豪单人匹马拼了霸王庄的消息已传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头很不好剃。那些人本来想来看看这位年轻的英雄,同时也给两造说合一下的,现在他们发现是在坐腊,弄不好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在河洛中川,固然是少林的势力大,但是那个年轻人单身匹马,挑了霸王庄不说,还惹下了武当,一波末平,现在又把麻烦指向少林,想得到是大有来头,开罪了恐怕更麻烦。最好置身事外,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两不偏倚,力求公正,将来也好说话些;再者,他们的潜意识中,多少也有看一些希望看到少林受窘的意味,因为他们多少是受到少林一些压迫的。   卢大方更是后悔,深觉此会之不智。论是非曲直,对方可以说是误会,而自己约两个儿子也有点不是处,而且对方打都已经打了,当时自己若认个错,至少还可以博个虚心的英名;无论如何,这是在少林的地界上,没有人会以为是少林怕了他性杜的。现在弄得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杜英豪先声夺人,来上了那一手,在气势上已强占了上风,还不能说他错,因为邀请来的评议公正人,的确未曾取得杜英豪的同意,杜英豪做了人情,把一大堆的闲人都扯了进来,连善了都没法子了。   水青青与王月华见杜英豪一早上出去,原来是玩出这手把戏,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这不算聪明,只显得促狭而已。她们实在不明白杜英豪干吗要这么做,任何一个有点名望的江湖人都不会做这种事:那有点耍光棍的地痞味道,为智者所不为,她们不知道我们的大英雄杜先生本来就是那个出身。   杜英豪还有更绝的事,就在酒菜将残时,门外又来了一大批人,老的、小的。   男的、女的都有。这些人都不登大雅之堂,也不是武林中人,只是市井中的一批小人物,而且还是本地的土老乡里。   像卖菜的吴老头、缝穷的胡婆子、卖糖葫芦的士小三儿、跑堂的秦六官儿,以及卖唱的小茉莉花等等。   卢大方直了眼儿,隐隐感到事情更不对劲儿了。这些人没理由来到的,杜英豪把他们弄了来,那又是什么用意呢?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三章 操之在我     卢大方对有些人只是眼熟而已,但是那个卖菜的吴老头儿,他却是很热的。当下一瞪眼道:“老吴!今天乃是江湖人的聚会,你们跑来干什么?”   吴老头儿吓呆了,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杜英豪却笑着:“他们都是杜某请来的客人,不劳费心,自有杜某招待。”   他忙叫王月华出去,把那些人都请到隔壁的一张桌子上坐好。这张桌子是杜英豪特地吩咐留出来的,当时大家不知道他还邀请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却不想会是这么一批人,个个大惑不解。   杜英豪却对他们很客气,亲自过去跟他们一一把盏,同众人敬了一轮酒,更殷勤地劝他们多吃点菜。   这一桌是特地留出来的,每一道菜土来都有一份留在桌上,摆得满满的。   有些菜是要趁热吃的,凉了味道就大为逊色,但是这些客人却不在乎,他们吃得十分起劲。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没吃过这么豪华的酒宴。   升斗小民,糊口尚且不易,自然不能大吃大喝,当然偶而也会有婚丧喜庆的应酬,可以吃顿酒席,但质地上就差多了。杜英豪今天叫的酒菜是最贵、最好的,一桌所费是寻常酒席的好几倍,所以他们虽然是摆在露天院子里,却比堂屋中的酒席丰盛。   卢大方先还没注意到这些,此刻为了询问吴老头儿等人的来意,追出一看,他才看见桌上的菜,顿感脸上大无光采。   卢大方并不小气,他今天定的是八两银子一某的上等酒席,席开六桌,那也算是个场面了。因为他邀请的都是些有身份的江湖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太多,生了五桌还是稀稀落落的,比外面可冷清多了。   杜英豪的客人却是杂凑的,见者有份,自然坐得满满的了。这是他比卢大方沾光的地方。卢大方请来的客人已少,却还要顾虑到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才能安排在一桌上,这样才不会得罪人。武林中人,饮宴时最难处理的就是席次。   卢大方费煞苦心,总算把堂屋中的坐次排好,外面却已在轰然畅饮,幸好那些客人都是有身份的,没出来看,否则一定会气得拂袖而退。   杜英豪用来招待大家的,竟是十二两一桌特等酒席,一流的客人吃二等的酒菜,而不入沛的客人却吃看上等席,相形之下,做主人的人没面子了。   所以卢大方沉看脸,走向杜英豪,沉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杜英豪翻翻眼睛道:“庄主是指何而言?我虽然请了一些客人来看热闹,却是自掏腰包招待他们的,最多只借了府上的院于,没有得罪你大庄主呀!”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卢大方的意思;因此,他的话等于作了回答,气得卢大方一言不发,回头就走。临走时他去下了一句话:“杜英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好,作了多少侠举,但是总不能一个人把路走绝了,不留一分余地,更不可欺人太甚。”   mpanel(1);   杜英豪一笑道:“路不平,众人踩。我杜某不敢当侠义之名,只是本看良心做事。遇上了些强梁恶霸、欺压善良时,我不在乎对方的靠山有多硬,都要伸手管一管,难道这就是罪该万死了?”   “好!好!杜英豪,你尽管嘴硬好了,回头你就得给我一个明白的交待。”他不敢即时发作,因为那一桌还没吃完,让里面的客人出来看到外面的菜,会使他很难堪。   好不容易等双方都吃过了,卢府的家丁早已清出了院子,谈判即将开始了。卢大方领了一大批的人出来道:“杜英豪,我们该谈正题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早就在等看了。”   “首先我要向你介绍几位贵宾。”   杜英豪立刻摇手道:“等一下,目前我不想认识,因为现在我争的乃是非曲直,要求的是公正,假如先认识了,或是知道了对方的门户身份那反而有了拘束。”   卢大力道:“这几位都是武林中望重一方的一高人,绝不会偏袒那一边的。”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我也绝对信得过他们;我是担心他们回头要卖面子谈交情,硬充和事佬,我要是不答应,又得罪了人,要是答应了则又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所以我宁可不认识好。”卢大方怨声道:“阁下好像认定是我理屈了?”   杜英豪道:“假如人家能勘破人情,不被你少林的气势所压,应该是找不出我的错来。我不想先认识你请来的朋友也是为此,在我不明白他们的身份门户之前,我可以向他们提出合理的要求,否则就是故意作难他们了,因为他们必须要考虑到门户。”   卢大方怒道:“杜英豪,你似乎认定我请的客人不会公平地判断了。”   “我没有这样说,我请来的这些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甚至有些不是武林中的人,这样他们才能作一个公平的决定。我所要求的只是对或错两个答案,并不要求人家来做和事佬。”   卢大方道:“分出是非后呢?又待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这个就很难说了,若是其错在我,我可以当众宣布,跪下向你磕三个响头,让你儿子也打我一拳;但如果曲在庄主,只看你自己如何表示,我可不敢要求你什么?”   卢大方倒是不敢答应什么了,因为他发觉杜英豪很难缠,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若是冲动之下,也答应了类似的条件,那可太不上算,所以他圆滑地道:“卢某自然会有一个交待的,现在。”   杜英豪道:“现在先把二位令郎请出来,他们是当事人,对事情的经过较为清楚。”   卢大方气冲仲地挥手叫他约两个儿子出来,挨了揍的那个鼻梁上还贴了膏药,半边的脸颊也还是肿的,可见那一拳挨得不轻,他们对杜英豪都怀看敌意,目中怒火熊熊,但也有一丝畏怯,究竟杜英豪不是无名之辈,而这次的事态也扩大得惊人。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向四周作了个罗揖道:“各位,杜某在包孝萧公的祠去瞻拜先贤,看见这两位大少爷在调戏一个女孩;杜某忍不住打了他一拳,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有没有错?”   最后是问那两个年轻人的。哥哥卢庄因为鼻子歪了,说话不太清楚,弟弟卢重回答道:“不错,事实是如此,不过那个女孩是我们家佃户计大的女儿,我们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天只是开开玩笑。”   杜英豪冷笑道:“我可不知道。”   “阁下在出手之前,应该问问清楚。”   “不必问,你哥哥拉看她的膀子要亲她的嘴,而那个女孩子哭看挣扎,可见她不是心甘情愿的供你们调笑,为了这个,你们就欠揍。”   卢大方沉看脸道:“犬子的行止不端,但老夫就在附近,要教训也该老夫自己来。”   “正因为你在附近,他们才更该挨顿狠揍。那女孩哭叫的声音很大,你不会听不见,你却不闻不问,而你那两个儿子明知你在附近,仍然敢如此放肆,可知你平时对儿子的教养如何了。”   卢大方沉声道:“阁下是要究老夫教养不周之罪了。”   “不错,你如果好好地管教他们,就不会让他们成为这种强梁恶少了。”   这时一个老者道:“杜大侠!两位卢世兄少年好嬉,容或有之,但却还颇知自爱,绝非强梁恶少之流。”   杜英豪看了一下老者道:“老先生是来替卢庄主跨刀帮拳的呢?还是来作仲裁人的。”   “老朽是来作仲裁人的;因为老朽对两位世兄小有认识,是以才为他们说两句话。”   王月华低声道:“爷!这个人不能得罪,他叫八卦金刀纪金星,是八卦门的宿老,江湖地位很高,很受人尊敬,他为人也很公平正直。”   杜英豪听了一笑,朝纪金星一抱拳道:“你老先生当然不会随便说话,可是您也没常跟他们在一起,难免会受到蒙蔽;再晚可以提出一大堆的人证来,证明再晚对他们的看法绝不过份。吴老爹,你起来说好了,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替你作主。”   于是,卖菜的吴老头出来,指责卢家兄弟俩经常跟一些朋友出城狩猎驰马,踏坏了他的菜园,有一次在街上纵马,撞翻了他的菜担不说,还抽了他一马鞭。   一个告开了头,底下的人就多了。缝穷的胡婆子也曾被他们的马匹冲倒过,摔伤了整整躺了半个月,卖糖串儿的王小三儿,则是在酒楼中兜生意时,被他们打了一顿,还把糖葫芦串儿从楼上丢到楼下,原因是扫了他们酒兴,因为他去兜卖时,卢氏兄弟正缠看卖唱的小茉莉花儿胡调不完,而小茉莉花儿是他未过门儿的媳妇儿,他是为了替茉莉花解围才土来兜生意的,那天他们一大批人喝醉了,硬逼看小茉莉花儿脱掉衣服瞧瞧她的身子。秦六官儿是酒楼夥计,他苦着脸说卢氏兄弟俩经常打他,不是为了侍奉不周,就是为了他多算酒菜钱,要不然就是为了他开口讨酒帐,因为卢氏兄弟俩在城中的几家酒楼中都挂看帐,高兴时付一点,大部份时间就这么虚悬看,酒馆中又不敢讨,惹上他们的脾气,会把酒楼砸个稀烂。   城中闹事的恶少当然不止这哥儿俩,但是他们却是其中的哥儿,因为他们会武功,能打,而且底子硬,有个少林长老的父亲。   一个个诉说看,总有十来个,卢大方脸色如土,两个年轻人也都神色大变。他们没想到杜英豪搬来的竟是这一批人,抖出了这些个糗事。   最后一个人说完了,杜英豪才道:“当天我想想确有负承孟浪之感,想邀几位武林中的名家,一起到卢家庄来负荆请罪的,可是我一打听这两个年轻人的素行后,我认为他们的确该受点教训。”   卢大方脸色铁青,走到两个儿子面前厉声道:“畜生,跪下来,你们对那些指控有什么话说。”   其实这些指控的罪名都很平常,一批年轻人聚在一起,总要闹点新奇的花样的,这些事情,杜英豪自己差不多每一件都干过,只是骑马伤人除外。第一是他没有马,第二,他对那些穷人很客气,他自己也是穷人,而且对那些公子哥儿仗势凌人尤其痛恨,遇上了总是大打一场才止。   正因为他对这些公子哥儿们太了解了,知道他们必然会有些什么举动,所以才花几个小钱一打听,立刻就找到了这么些证人,每个证人,倘都许下了一百两银子,要他们出来作证,还力保他们无事。   若是别人,那些人还是不敢出来的,但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了,而且他是最同情穷人,专与强梁作对的,所以那些人都干了。   证据凿然,两个年轻人脸色如土跪了下去。卢大方举拳就要打下,他练的是少林神拳,这一拳击下,两个年轻人那里还有命在。   拳头还没落,杜英豪忽地抢前一步,因为他的动作太快,卢大方以为他要偷袭,跳开一步,举拳相向作势,那知杜英豪竟然双腿一屈,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更出人意外,因为以杜英豪此刻的身份地位,是不必对任何人屈膝低头的。   卢大方愕然道:“杜大侠,这是做什么?”   杜英豪道:“杜某知道卢庄主治家严谨,完全不知道令郎的行为,故而杜某斗胆为两位令郎请命。他们还年轻,只要肯改过就衍了,杜某请庄主给他们一个机会,再过五年,若是他们依然如此,庄主再处分他们时,杜某也赔上一命,以为担保失责之咎。”   这一手太漂亮了,他居然肯为对方的儿子跪下乞命,求的居然是卢大方,更难得的是他肯以五年的期限,保证对方改过,而且还以自己的性命作保证。   这样做更给上了卢大方面于,显示出在杜英豪心目中是个大公无私,义可灭亲的正直君子。   卢大方心中并不想杀死自己的儿子,但是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少林的声誉,不得不如此做。   杜英豪这一来,他当然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心中又感又愧,立时也跪了下去。   满天戾气,一霎时都化为和平,于是旁边那些来仲裁的人忙看把两个人都扶了起来,交口称赞,既赞美杜英豪的仗义,也赞美卢大方的明理无私。   杜英豪成了卢家庄的上宾,卢庄和卢重要上前叩谢杜叔叔的救命之恩,还要谢谢他的教训。   那一拳自然是白挨了,但两个年轻人心中却真正的感谢;在当时的情形下,除了杜英豪之外,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卢大方杀他们的。   杜英豪若是真的想救他们,又何必要把事态扩大呢?但若非把事情闹这么大,又怎能以这种方式解决呢?   许久与菊芳听见了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兴奋的。菊芳开始承认杜英豪有的话确是有道理了,只要懂得利用情势,不必使武功,一样也能在江湖上干得轰轰烈烈的。   杜英豪不但懂得利用情势,他还会主动的制造情势。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四章 不战而屈     杜英豪这一趟的河南之行是大有收获的;虽然花了几百两银子,却交了不少朋友,而且又创下了侠名。他与卢大方化隙为友的事情经过,很快就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使他的名气如日中天。   他本人更是畴躇满志,鲜衣怒马,名姬相伴,走在路上,行人侧目,而且再也没人敢去惹他了。每到一个地方,必然有当地的武林大豪远出相迎,盛筵款待,邀来作陪的也是一时之杰,互道倾慕,宾主尽欢,而后住在下一站的,又相约好做主人。   这一段路程上不仅是杜英豪风光十足,连他约两个女伴也都跟看沾了不少光。   她们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杀手,但只是下五门之列,没有地位的。一般的江湖人也许会悄悄地找上她们,委托她们去除掉仇家,却不会尊敬她们,或是跟她们打交道。现在为了杜英豪,别人也对她们另眼相看了。   她们与社英豪的关系尤足耐人寻味。她们自称是杜英豪的侍婢,杜英豪却介绍她们是患难之交的朋友,在击破霸王庄时,她们也出了很大的力。   大家都是老江湖,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个女杀手原是焦雄聘来对付杜英豪的,她们在杜英豪的手下失风,为杜英豪大度宽恕;她们心存感激,誓志追随以为报答。   话说得漂亮点,是受了杜英豪大义的感召;讲得现实些,也可以说是她们受了杜英豪的英雄风仪所吸引。   杜英豪若是个糟老头子;这两个女郎纵然感激,也不会不计一切,终身相随了。   看她们跟杜英豪寝息与共,出入相偕的亲密程度,别人自然不能以婢仆视之,所以酒席上也有她们的坐位,而且都安排在杜英豪的左右。   安排宿处时,也必然是在一起。而一间主房,两间厢房相连的一个单院,他们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杜英豪不是好色之徒,但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有两个花朵似的女侠相随,自然是很愉快的事;再者这两个女的都跟他上过了床,他也不会假道学地装出跟她们毫无关系的样子。   因此,别人也都看出了,她们虽不是杜英豪的老婆,至少也是腻友、妾姬之类。   若是在道学君子眼中看来,一定很不顺眼,认为既非夫妇,又无名份,男女杂处,伤风败俗,莫此为甚。   好在武林中人没有这种迂夫子,大家还认为杜英豪侠士风流,英雄本色。   当然也有一、两个人对他们这种暧昧的关系深深不以为然的,但是交浅不便言深,只能放在肚子里,因为他们也看得出,杜英豪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行事有他自己的准则,别人的话也听不进。   不过,毕竟还是有一个人对他开了口。   mpanel(1);   那是他们在凤凰山庄上做客的时候,主人是河洛神剑柳中川,家学渊源,颇有名气。   柳中川的妹妹柳小英,外号黑凤凰,家传一手飞凤剑法,造谙不在乃兄之下,而且还精擅柳氏女眷独传的飞凤镖,手法独特而为武林一绝。   柳小英芳龄已经甘四了,虚渡花信,依然小姑独处。那倒不是她长得丑,她虽然黑一点,但长得极美、极甜,笑起来有两个大酒涡,很令人销魂。她一直找不到婆家,主要是因为眼界太高,脾气太坏,洛中少年子弟,她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家上门相亲,她总要找人较量一下,结果十之八九都在它的飞凤剑下狠狈而败;侥幸有几个能接下她的十几式飞凤剑,却应付不了她那独一无二的飞凤镖。   说也奇怪,小妮子眼高于天,但一见了杜英豪,却像是中了邪似的,也像是变了个人。   平时高谈阔论,豪情不减须眉,在杜英豪面前,却是又温柔又娴静,一双眼睛默默含情,不住地瞟看杜英豪;再听说杜英豪尚未成家,她的眼中更是发了光,那股神情,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了。   大家都含笑不语。一来是他们怕惹恼了黑凤凰,她会拉剑找人拼命;二来是大家觉得她跟杜英豪倒是珠联璧合了。一双豪雄儿女,若能撮合在一起,的确是武林佳话,而她的哥哥柳中川,尤其希望妹妹能早日找到意中人出嫁。他为了这个妹子也淘够了神,每年光是向人说好话陪罪,最少也有十来次,全是上门求亲的。   柳小英好容易王八瞧绿豆,跟杜英豪对了眼,另一个小伙子却气苦了。   白马银小李广呼延孝,是洛中有名的世家子弟,长得一表人才,两柄烂银下所向无敌,一张铁胎弓,一壶雕翎金仆姑长箭,百步穿杨。   唇红齿白,面如傅粉,是个十足的美男子,惟独显得娇弱一点,有点脂粉气;还有,就是身材矮一点。其实他也不是真矮,堂上席设三桌,三十几个客人中,照个子高矮来挑,呼延孝公子绝不会排到十名以外去。   只可惜的是他比黑凤凰略略要矮一点。   洛中的姑娘家为呼延公子神魂颠倒的大有人在,但呼延孝偏偏看上了高他一寸的柳小英柳小英对呼延孝没有十分的好感,但还不太讨厌,有时还跟他说说笑笑,有时也跟他一起跑跑马、猎兔子。呼延孝自以为大有雀屏中选的希望,但是柳中川却未抱乐观,他知道妹妹的个儿高,心眼儿也高,双目平视能见顶的男人绝不在考虑之列。   杜英豪一来,呼延孝就感到有威胁了。他个子高,比黑凤凰还要高出半个头去。   他也壮,肌肉突出,充满了一种力的感觉;他也黑,皮肤像擦得雪亮的古铜器,浓眉、大眼,虽不英俊,但是却有一种英雄气慨。   这外形上,呼延孝已自叹不如了;何况杜英豪的名气比他大,神态比他傲,谈吐比他有魄力,也比他谦虚。   世家千第,最值得自傲的是家世门户,但杜英豪就是这两样拿不出来,所以他对自己的出身门户极为谦虚。他也不谈自己的先人如何,祖上有什么传迹,他只有自己可谈,拿得出来的也是他自己。   相形之下,呼延孝就更吃鳖了。   但是呼延孝却不灰心,他认为自已还是有机会的。毕竟杜英豪与柳小英只是初识,他却跟柳小英交往已有有半年多了,他要想法子找出自己比杜英豪高明的地方。   席罢,柳小英邀大家到她香闺中品茶。大家都知道她的目的只是邀杜英豪一个人,所以柳中川就找了理由不去了,别的人也纷纷告罪失陪。   柳小笑不坚邀,但是对硬要凑一脚的呼延孝倒也没摆什么脸色。毕竟她是个尊重的女儿家,也希望能有个第三者在场,免得太局促;何况,呼延孝也不是个讨厌的人。王月华与水青青很识相,这时候该她们告退了,所以她们向柳小英告罪到客房去了。   呼延孝认为机会来了,笑笑道:“杜兄倒是好艳福,这两位女伴都是神仙中人。”   杜英豪居然不反对,很自然地道:“兄弟初出江湖,她们的江湖经验却很丰富,有她们照应得力不少。”   “看她们的情形,这一辈子是跟定杜兄。”   杜英豪笑笑道:“那倒很难说。她们若是厌倦江湖生涯,想要找个归宿时,自然会走的。”   “杜兄舍得吗?”   “舍不得也没法子,我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强留她们一辈子。我一开始就跟她们说好的,她们跟看我,我不会赶她们走,也不会舍弃她们,甘苦患难与共,她们要走,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也不能强留。”   “这算是什么呢?杜兄总该给她们一个名份吧!”   “没有名份,有了名份就有拘束。我不想限制她们,也不想用名份来困住自己。”   “杜兄也不想将她们收在身边了?”   “是的!我从来也没打过这个算盘。”   “那她们不是太吃亏了,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看杜兄,连什么都捞不着!”   杜英豪一笑道:“与友相处。若是一定要有所得,那就太没意思了。她们也不是小孩子,我也没有强迫她们,她们认为吃亏,大可以离去的,满意这种生活,大家就守在一起。”   柳小英脸上发光道:“好!杜兄到底是性情中人,才有这种超俗的胸襟与思想。”   呼延孝一征道:“小英,你也认为这种行为脱俗?”   柳小笑道:“不错!男女之间,为什么不能交成朋友?一定要用婚姻强拉在一起呢?大家高兴,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不痛快,也客客气气的分手,这是何等脱的胸襟。”   呼延孝像是咬破了一枚苦胆,一股苦涩之味翻涌直上。他没想到柳小英会说出这种话的,女人真太难以捉摸了,不久之前,谈起男女相处之道时,她还对男人成家后尚在外面拈花惹草表示深恶痛绝,现在居然会变得这么豁达了,难道她是在讨好杜英豪吗?   呼延孝越想越不是味道,忍不住道:“若是每个人都像这样,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柳小英笑道:“也不会人人如此的,天下也只得一个杜英豪,别人没他这份本事,就不够资格谈这些。”   呼延孝一听直了眼,柳小英这是存心在呕他了,幸好杜英豪笑看道:“我也没打算一辈子这么混下去,等我能定下来,我也打算成家立家,规规矩矩地过日子,目前在江湖上闯汤,我却不能娶妻成家。”   柳小英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害人。我这样子闯祸下去,朝不保夕,今天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要是有了老婆,岂不害她一辈子守寡,所以我还是晚点成家的好。”   呼延孝尖酸地道:“那也没关系,寡妇再嫁的很多。”   杜英豪笑道:“不错!假如我有个老婆,我若是年纪轻轻死了,我希望她改嫁,寻求下半辈子幸福,但是在我还活看的时候,我却希望老婆只是我一个人的。”   “杜兄这话太妙了,活看不希望妻子他属,死了不能说话时,却又为她的幸福看想,要她改嫁。”   杜英豪道:“不错;这就是我的心思,也许呼延兄以为我太狡猾了、太自私,但这的确是我心里头的话。”   柳小英感动地道:“杜兄是至情中人,才会公开说出心中的话。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希望妻子改嫁的,但是那些偏君子却不敢说出来,装出一付情圣之状,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呼延孝气结地道:“小英!你是在说我?”   柳小笑道:“你说过那种话吗?”   “上个月我们去打猎时谈过的,我说我若年轻夭折,一定立下遗书,第一件事就是看令我的妻子他适。”   柳小英笑笑道:“不错!我记起来了,你还说过你若爱上一个女孩子,绝不自私地只想占有她,若是有个男子比你更好,你会自动退出。”“不错!   这是我说的,也是我心里的话。“   柳小英问道:“杜兄,你的意见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可没这么好度量,若是我真爱那个女孩子,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追求,若是她已嫁给我,说什么我也不放手。”   柳小笑道:“难道不为她的幸福看想吗?”   “我认为不会有人更能比我使她幸福。”   “这是你的想法,你也要替对方想想的。”   杜英豪道:“这是我对自己的信心与保证,除非我的老婆的确爱他,跟他私奔了。”   柳小笑道:“那你又将如何?”   “不怎么样,我赶快再找个老婆,比前一个更爱护她,免得她又跟人跑了。一个女人若是肯背夫跟人私奔,那总是我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我要检讨一下自己。”   柳小英再问道:“难道你不难过、伤心?”   “那总有一点的,可是我不会因此失望、垂头叹气,更不会因此终身不娶来表示我多情,假如对方不在乎,我不是白作践自己吗?假如这使得对方也很难过,负咎终生,那就更没意思了,好离好散,大家都快乐。”   柳小英神情一振道:“呼延兄,你听见了,这才是一个男子汉的胸襟,你的那套爱情论调虽然很令人感动,但听起来就很虚伪。”   呼延孝叫道:“那是我真心真意的话。”   “好!就算你是真心的,那也太幼稚、太孩子气、太娘娘腔,你该向杜兄学学。”   呼延孝忍无可忍,厉声道:“好!杜英豪,你是天下最大的英雄,你一来,我呼延孝就狗屁不如了,可是我偏不服气,非要斗一斗你。拔剑,我在前院等你。”   他回身就跑,叫声已惊动了很多人围看过来。呼延孝已经握看他的一对银枪,摆定了姿势叫道:“杜英豪,你过来,你要是不敢,就跪下磕三个响头,承认你是贪生怕死的儒夫、孬种。”   众目睽睽之下,杜英豪泰然地走了过去,自然而然跪了下去,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谁也没想到杜英豪真会跪下磕头认输的;可是他跪下之后,输的竟是呼延孝。   他脸色苍白,抛下了手中的银枪,低看头,不敢看任何人,一声不响地走了。群众一阵欢呼、激赏,把杜英豪抬了起来,杜英豪发现磕头认输也是一项最具威力的武器。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五章 温柔不住住何乡     名满江湖,曾经搏杀过当世黑道上第一高手的吐英豪,总不会因为怯战而跪下来对一个年轻人磕头;这是每个人的看法,连掷剑而去的呼延孝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杜英豪一跪下认输,他只有像一头斗败的公鸡般的狠狠而去。   杜英豪没有拔剑,没有挥拳,却彻底的击败了他;不但如此,还赢得了一致的赞美。   只有柳小英愤然不平地道:“杜兄,你干吗要如此让他,像这种人,应该好好地教训他。”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何必呢?兵刃无眼,他又气头上,出手必凶,难免会有所死伤;彼此本无夙怨,莫明其妙地打上一架,太没意思了。”   “那是他大没道理,欺人太甚,你即使杀了他,也不为过,他老子也不能就此而怪你。   杜英豪摇摇头道:“不!杀了人就是我的错。”   “大家都可以为他证明,是他先找你生事的。”   “那是他的事。我学了武功,却不是为了争强使气的,就算输给了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日后他在江湖上传言,说你怕了他,向他磕头认输,这对你的盛名可是个打击。   “我无所谓。任何人若是为了不服气而找我挑战,我都会拒绝的。说我胆怯也行,说我怕死也行,因为我只有一条命,这条命用来对抗邪恶,维护正义时,我绝不小气,但绝不会浪费在争强斗胜上。”   侠以武犯禁,习武者戒之在斗,这是武林中的老生常谈,几乎每个人都懂,但也是每个人最难做到的。   盛气难平,越是成了名的人,越是丢不起人。为了一口气,他们不在乎断头流血,所以杜英豪今天的做法,赢得了一致的钦敬。   柳中川点看头赞道:“难得!难得!杜老弟年事虽轻,却已养成了大英雄豪杰的胸怀。武林中人,每战必胜并不值得尊敬,难在有谦冲的胸怀和承认失败的勇气,连一般在竞技中真正的失败,大家都很难坦然爱之,像杜老弟那样就更难得了。”   柳小英心中对兄长的话已是十分首肯,但是口中却故意不服气地道:“杜兄明明有赢人家的本事,他只是存心相让而已,这种失败自然是容易接受。”   柳中川道:“杜老弟初来洛下,而呼延家的剑术别成一格,在武林中极负盛名,杜老弟对他们家的剑法并无所知,说是一定胜他,这未免太过自信了。”由于呼延世家名声很大,而且又是在公开的场合中,柳中川唯恐妹妹的话,开罪了呼延世家,故而特别解释一下。那知道这位姑奶奶却是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以及人情世故的;她认为杜英豪天下无敌,就不肯承认有人能高过杜英豪去。   mpanel(1);   因此,她立刻强辩道:“呼延家的剑法虽高* 可是二十年前,他们家的镖局曾经在西北去了一支镖,被漠北人熊带人劫了去,他们家的第一高手呼延辉还受了伤。”   柳中川皱眉道:“那是二十年前,二十年来呼延家潜心技艺,已非昔年可比。”   柳小笑道:“他们技艺进步,漠北人熊也没问着,而且名头更大,由塞外来到关里了,呼延家却一直没敢去找回过节。杜大哥单人独剑,却能击杀漠北人熊,这两下一比,自见高低。”   柳中川气得直翻眼,却又拿她没办法,只有冷笑道:“妹妹,你是否一定要杜老弟跟呼延家打起来才高兴?”   “我没有这个意思。杜大哥不跟他一般见识,可以原谅他,但是我却不能下这口气。这是在我家,他呼延孝凭什么在此横行发威?呼延孝若不来磕头道歉认错赔罪,我就找上呼延世家去。”   给她这么一说人柳中川也觉得呼延孝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不过为这点子小事,大兴风波太没意思,若是由得这位姑奶奶闹起来,势必天下大乱不可,因此忙阻止道:“妹妹,你可千万则胡闹,呼延世家现在是落英剑呼延昭明当家,这位老前辈最是明理不过,若是他知道了实情,一定会把他侄子绑了送上门来,那又何苦呢?   你无非是因为杜老弟给他磕了个头,一心想要扳回来而已。”   柳小英的脸一红,兀自强嘴道:“那也是应该的,杜大哥在我们家做客,他受了委屈,我们做主人也应该有个交代。”   柳中川笑道:“杜老弟那像个受委屈的样子,倒是呼延孝一付狠狠相,垂头丧气而去,以后恐怕再也没脸来了,他才是最伤心的人呢!你又何必再去打击他。”   经他这么一说,柳小英心也软了。究竟呼延孝不是很可恨的人,杜英豪没有出现之前,他在柳大小姐心中多少也有点份量,而且负气而去,多少也为了自己,似乎不必太紧逼他。   心中已有恕意,口中却道:“我是为了杜兄不值,这种人何必跟他客气。”柳中川哈哈一笑道:“妹妹,杜老弟这才叫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上策;真要拔剑而战,赢了对方也没有这样光采。呼延孝走的时候,连兵器都抛下了,这才是彻底的认输,以后别说他不敢再找杜老弟比剑了,就是在路上对面相逢,他也会远远地躲开去。用武功,你能如此彻底的折服一个敌人吗?”赞美之声纷起,使得杜英豪有点晕陶陶的了。他之所以磕头认输,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拿不出玩意儿来应战。他最拿手的一招,是抽冷子劈面一拳;那倒是颇具威力,有好多高手都是这样子被揍倒了下来。可是今天却用不上,对方剑已出鞘,他连逼近过去的机会都没有;而他身上那枝剑,只是别看做做样子,别说跟人争斗了,只是拉出来握在手中,就会破绽百出,叫人瞧出外行来。他之所以磕头认输,原是抱看以退为进的打算;这个结果却是出乎他意料的。   杜英豪只知道那一架打不起来,对方坚持要战,也一定会有人劝开的,然后自己可以厚起脸皮说:“犯不上为一点无谓的小事情而拔剑争斗。”他更有个非常堂皇的理由:“武当为剑术之家,我连武当派都不放在心上,难道还会怕了你不成,只是我的剑不轻易而拔。”   没想到这一个头磕下去,竟会有如此大的效果,使他的名气更大了,竟成了悲天悯人的忠义仁侠。   杜英豪发现了一项真理,那就是大丈夫不可无名,有了名气,放了屁也是香的。   若是换了在半年前,他这个头叩下去,只会引来对方一场讥笑,然后在屁股上一脚把他踢出老远去。   成名的滋味他总算尝到了。那的确不错,有娇滴滴的大姑娘拉看手来献殷勤;有成了名的武林宗师笑面相迎,奉若上宾;也有美丽动人的女剑客自甘伴随侍奉。   这一切以前都是在梦里想的,居然都实现了。   可是他发现没有在梦中愉快。梦境中他是真正的享受,至少在梦中也不会有失去的顾虑现在他却要担心一旦穿了帮,是怎么一寸惨状,这个好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现在,柳小英正牵看他的手,在花园里漫步,走向她的闺房。先前有呼延孝在旁,她还不便表现得太热络;发生了那场纠纷后,柳小英对她这位大英雄更为倾倒,不避形迹地表示她的仰慕之情。   但是我们的社大爷可就惨了。尽管他一脑子鬼主意,却没有一点跟大姑娘交往的经验;尤其是这种大家千金小姐,以往他只能在远处偷偷瞧的份,这应对进退,他可是一点辙儿都没有。最苦的是谈话,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   对女人的经验他倒是很丰富,但是却不会卿卿我我地聊那些软绵绵的情话,因为他没有一点诗意。   他要表示喜欢一个女人,都是采用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先是摸摸对力的脸,香香她的嘴,进一步则是拍拍屁股,然后跟她上床。   可是现在这一套用来对柳小英总不行呀!尤其是在她的闺房中,那些豪华的家具,他连做梦都没见过,一股甜香,使他的脑子昏沉沉的。   大闺女究竟跟小媳妇、大娘们儿不一样。柳小英是武林世家女儿,比较开放,但也最多只是让他握住手,含情脉脉地看看他;而杜大爷则更苦,除了捉住对方的手外,简直不知道第二种表示感情的方法了。   为了避窘,他移目向四周看看。墙上挂看不少的字画,可怜的是画既看不懂,字也不能完全认得,只能充内行。   柳小英却有点得意地道:“杜兄,你一定是大行家,多多见笑了,请你给小妹一个忠实的批评。”   杜英豪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那些字画都是柳小英的手笔。要他批评,这不是要他的命了吗?口中只能含含混混地道:“好!好极了。”他根本不懂,这两句赞美语自然显得不太热切,谁也听得出是礼貌的敷衍。   柳小英失望地道:“杜兄,小妹涂鸦之作,明知难入高明法眼,所以才诚心请教;你却用这种俗套来敷衍,莫非是认为小妹不堪受教?”   杜英豪连忙道:“那里!那里!英小姐。”   他把姓易为名,由柳小姐改为英小姐,已经是表示热络了,但柳小英却不满意。   “杜兄,你就直接叫我小英好了,现在我们难道还要那么客套吗?”   她把手动一动,没有挣出杜英豪的掌握,似乎表示我把手交给了你,也等于是把感情托付给你了,还跟我这么隔阂吗?杜大爷在这种地方倒是很聪明的,他虽然还不知道一个大姑娘家准许一个男人握她的手,就差不多是此身相许之意,但是却知道这个女孩子对自己的热情,因为她的手是滚烫的,而且脸上也红通通的。这是一种娇柔无邪而纯真的美,对从未接触过少女情怀的美而活到三十岁的社英豪而言,这不但是一种新的刺激,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当然,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以前他不是施的对象,也没有爱的体验;所以,他认为那是一种忸怩作态,而且他跟同伴们还在酒后学来作为调笑的资料。   突然间,他变成了接受者,才知道与旁观者的滋味有多大的不同,更明白当年他所见到的小伙子何以会成为呆头鹅了。   少女的娇憨,美在她柔弱而具纫力,使得大男人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不过,柳小英的要求却实在是要他的老命,如果跪下磕几个头能解决问题,他会毫不考虑地跪下,磕上五百个响头,只可惜这个问题不是磕头能解决的。   他只好拼命地咳嗽,做出一寸难言状。所谓做出,只是在柳小英眼中的印象,杜英豪可实实在在的有难言之隐,因为他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幸好,他找到了救命的观世音菩萨了,这位女救世祖只是一付挂在墙角的仕女图一个闺中少妇带看一腔幽怨,窗外的丝丝细雨,神情极为传真。   救命的不是人而是画上的题字,题的是宋代女词王易安居士的声声慢。杜英豪所以认得,是因为前面一连串的叠声字“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因为这首词他在窑子里做保镖时,听一个老婊子唱过,配看三弦,益见凄清,听得他有潜然泪下之感,所以有暇时,他拉着那个老乐师替他讲解了一下。   这是杜大爷唯一念过的词,也是他肚子里唯一能拿出来的学问。词都已经忘了,好在还记得几个字,也记得那个意思。   因此,他清了一清喉咙,亲密地叫道:“小英,你一定要我批评,我就不客气地说了。   你的字跟画都没有话说,只是意境不足。“   天知道,他连意境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原封不动地搬出来。   手指看画,又咳了一声道:“清照感怀身世,咳咳,语多幽怨,尤其以这一阙声声慢,幽怨哀婉,道尽思妇之愁绪,咳咳。”   他是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老乐师有瘤病,边说边咳,杜英豪以为这两声咳嗽也是语中必须,所以不加删除,也搬了出来。   幸亏他的记性好,所以没掉一个字,通段照叙,却使得柳小英眼中发出了光。   她接触不少武夫,武功高的人固然不少,精通文事的却不多。她很聪明,读了不少书,常以才女自许,因而也感染了无病呻吟的才女通病。对杜英豪,她只是欣赏、尊敬,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有学问,如此地细腻。   杜英豪又说下去。“你年纪还轻,生活得无忧无虑,应该是快快乐乐的,而且你又是一位女剑客,盘马挥剑,扫除不平,才是本色,你勉强要去学这些多愁善感的玩意,自然不够真切。”   这一段话倒是杜英豪自己的,倘不是从字画上得来的感觉,反正这个大姑娘总不会有李清照的心情,所以他大胆地蒙了出来。巧的是却蒙了个正看,柳小英的眼中情光已化为情火,把身子也靠在他的怀里,几乎要融化了。   杜英豪也要融化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他的感情;只是他晓得,总不能拿对付菊芳、王月华的那一套出来,这个女郎到底是不一样。一急之下,他只有连声不断的咳嗽了。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一连串的咳嗽自然引起了柳小英的关切,亲地摸看他的额角问道:“杜大哥,你是不是看凉。”   那纤纤的手摸在额上则是一番感受,可是杜英豪心中却没有什么旖妮的意念,他只感到蹩扭。他记起了小时候一件很不愉快的经验。那时候,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养了几十条蚕宝宝,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出去找桑叶回来它们,看它们长得自白肥肥的,心中有看说不出的高兴;尤其是他的蚕儿比别人的更好、更大。   有一天,他已经上床睡了,那时,父亲还在河边上摆渡,后母则出去串门子了,他被一批暴客惊醒了。   其实所谓暴客,不过是五、六个比他大的孩子,每一个他都认得;他们进去的目的也只是偷取他的蚕儿而已。偏偏他醒了过来,那些孩子们一不做、二不休,四个人按住了他的手脚,一个家伙用手揪住了他的头发,使他无法动弹,然后把那一条条肥大的蚕虫放在他的脸上。   他很爱这些蚕,他也经常提起它们放在手掌上观赏,享受它们爬动起那种痒痒的感觉。   可是放在脸上,就不是滋味了。他害怕得全身发抖,全身都冒看冷汗。   哀声恳求,答应把那些蚕送给他们,那几个小暴徒才扬长而去,杜英豪却一夜没睡。   他不是心疼那些蚕儿;被它们在脸上爬过后,他已失去了兴趣,连再看一眼都没劲了。他只是害怕,回忆起那种感觉就害怕。以后几年中,他有时还会在梦中重嚼这种恐怖滋味,醒来总是满身冷汗。,柳小英的手指跟蚕宝宝有几分相似,它们的粗细大小差不多,也是软软的、白白的;因而在杜英豪的感受上,也再一度的唤起了他恐怖的回忆。   他的身子颤抖看,身上流看冷汗。总算他还能控制自己,没有大叫出来,但这样子却使柳小英吓了一大跳,连忙跳了起来道:“杜大哥,你是真不舒服?”   她一离开,杜英豪就舒服了一点,但也不好意思说出为什么?那太幼稚可笑了,只能道:“不!没什么,我只是太热了,吹吹风就好的。”   “什么?太热!杜大哥,现在已是深秋,你居然会感到热;何况,你身上还是冰凉的。   “我——这个人跟别人体质不同,尤其是喝多了酒,心里就像是烧看一把火,非要到冷水里浸看才舒服。”   “那有这种事的,这种天还浸冷水。”   “这种天算什么?我刚开始学功夫的时候,经常喝多了酒,脱了衣服,躺在雪地里。”   他这倒不是说假话,只不过改了一点事实。那不是开始学功夫,而是他父亲过世,后母又到码头上去做半开门的暗娼了;初时给他几个钱,后来贴上了一个小白脸,根本就不管他了,他只有学撑船摆渡,养活自己。   mpanel(1);   船和地盘是父亲留下的,别人看他年纪小,不忍心抢他的;那些摆渡的人也都是老乡邻,可怜他孤苦伶仃,往往多给他几个钱;所以,他就学会了喝酒。酒量初时不大,也常醉,醉倒在雪地里的日子也有好几回。那些陪他一起喝酒的混混儿,不但没照顾他,反而连他的衣服都剥了去卖。   多亏他的身子壮,居然也没冻病。酒醒过后,自己又爬起来回家。慢慢的他的酒量大了,不容易醉了,力气也大了,胳臂也粗了,当年欺负他的人慢慢的挨他的揍了。他更懂得组织,把一些昔日受欺凌的小伙伴们纠合起来,把码头上的地痞、混混,一个个地赶了出去,成了码头上的一霸;只是这一霸跟别人不同,他们不欺负人,不持强凌弱,不强取勒索,甚至别处实力较大的帮会想插进一腿时,也都被他们打了出去。   码头范围很大,他们所属的这一段却是最干净、规矩的。杜英豪行侠生涯是很早就开始的。   不过他也知道,过去的那一段究竟不太光采,所以话到口头,改成了学功夫。   柳小英却吓得痴了。望看这壮健的汉子,心中充满了倾慕,连忙道:“杜大哥,难怪你的功夫这么好武艺这么高,你的底子就比别人扎实。哎!你的衣服都被汗水透潮了,我叫人给你准备洗澡水去。”   “不不——我回房洗去。”   究竟是个大姑娘家,虽说侠女较为开放,但是留个大男人在香闺中洗澡,似乎也不太像话。柳小英说完了话,自己已红了脸,十分后悔。她倒不是怕人言可畏;柳大小姐上无母亲,一个哥哥还得听她的管,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只耽心杜英豪会笑她太随便。   所以她说完了话,立刻偷瞧看杜英豪。还好,杜英豪只是窘急,却没有诧然或不以为然的样子。她这才笑笑道:“那也好,同房去有人侍候你,比这儿方便。”   杜英豪这时想快点离开她。跟一个千金小姐谈情说爱的滋味他已领略过了,虽说有点销魂,但是他却感到太累;而且他肚子唯一的一点宝贝都已掏了出来,再不走就要丢人现眼了。他希望能就此为止,因为他压根儿也没有要娶柳小英做老婆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配;别的可以唬,老婆面前却不能唬的。   刚好接看柳小英的调侃,他笑笑道:“这倒一点都不错。我这人毛病很多,尤其是洗澡,非得要有个体己人侍候不可。咳!咳!柳小姐,这么说太唐突了吧!”   话的确太混帐,即使是事实,也用不看向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说吧!   柳小英红看脸道:“那里!这正显得杜大哥心胸坦爽,百事无伪,更见得名士风流、英雄本色。”   女人就是如此,她们的善恶没有一定的标准,完全以她们内心的好恶来定的。   瞧一个人顺眼,那怕是人人诟谇的缺点,她们也会认为是可爱的长处。   杜英豪匆匆地告辞,回到给他准备的客房里。水青青跟王月华都在等看侍候他,而且把洗澡水都准备好了。   柳家庄自然另外还拨了两个使唤的仆妇给他们,杜英豪也知道柳小英一定会向这两个仆妇打听自己的一切,所以水青青跟王月华侍奉他人浴,他故意缠看两个女的,嬉嬉哈哈,鬼混了将近有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浴罢;然后回房安歇时,他又留下了两个女的。   第二天告辞上路时,没见到柳小英。他心中略略有一丝恫怅,但还是高兴的成分居多,因为他毕竟成功地摆脱了那个女郎了。柳中川跟一批朋友送他出庄,态度十分亲而客气,而且还保证稍迟一、两天会赶到汉阳黄鹤楼,去参与跟武当的约会,更明白地表示了对他全力的支持。   这份盛情使杜英豪很感动,也很高兴。有了卢大中的支持,已足可与武当分庭抗礼,再加上这批人,谈判的本钱更足了。   柳中川握看他的手,送出了庄外护桥,把他拉到一边,才又低声道:“杜兄对台妹的印象如何?”   杜英豪心中一跳。他虽然知道柳中川这一问必有内情,但也只好回答道:“柳小姐秀外慧中,文才武功都是顶上之选,人又美丽坦真,是个好姑娘。”   柳中川笑看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剑法只是过得去而已,但文才在一般习武的圈子里倒还不落人后。就是这点书读坏了,使她眼高于天,对谁都看不上。”   “那是她值得骄傲的,她的诗画都很好。”   “杜兄,我们这种人家择偶,只有在武林中找;因为一般书香斯文人家,绝不会要个舞刀、弄剑的媳妇进门;再者,舍妹也受不了那种拘束。”   “武林中文武全才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但是能够被她看中的可难得。昨夜她会晤杜兄后,却对杜兄倾佩得五体投地。”   杜英豪一听,心中知道要糟,连忙道:“惭愧!惭愧!昨天小弟因酒醉失态,可能得罪了她。”   柳中川笑道:“这倒没有,而且她还说杜兄侠士风流,不事虚伪,是真正的英雄风采,她要去邀几个手帕姊妹,到黄鹤楼去为你声援,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柳小姐的盛情便在下十分感动。”   柳中川道:“舍妹也没几个好的知心姊妹,而且都已出阁,跟她一起上黄鹤楼的可能不大,她只是借这个藉口出门而已,我想她会在路上等看杜兄的。”杜英豪这下子可直了眼。   柳中川又笑笑道:“舍妹经常一个人出门,而且她的阅历也够,以寒家一点徵名来说,倒也不必怕人欺侮她;只是她的脾气太坏,容易生事,杜兄若是遇上了,请多劝劝她。目前她大概只肯听杜兄一个人的话,我这做兄长的可实在惭愧。”   杜英豪十分为难。对方若是直说要把妹妹嫁给他,他还可以婉拒,假如要他照料一下柳小英,他也可以推掉;但是人家只请他遇上时劝劝柳小英,并没有肯定地要他如何,他除了答应之外,又能如何呢?   柳中川见他答应了,笑笑又道:“杜兄,舍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万一她对你无理,你尽管教训她,兄弟只有感激,绝不会因而怪罪杜兄的。”   杜英豪忙道:“这怎么敢当呢!”   柳中川道:“杜兄,小弟说的是真心话,因为舍妹太傲、太野,始终股人挫挫她的锐气,才使她变本加厉。杜兄若是能给她一点打击,让她改改性子,兄弟感激万分。杜兄珍重,小弟把家中料理一下,就赶去相会。”   他拱拱手退后,杜英豪只有发呆的份了。   在路上他仍是在呆呆的想小事。水青青见他愁眉苦脸,不由笑了道:“爷!那位柳小姐多半是看中你了。像这种又美、又娇、又多才的大小姐,跟爷正好是一对,你还愁什么。”   杜英豪轻叹一声道:“咳!你们不知道。”   王月华笑道:“别的我们不知道,但知道这位姑奶奶的眼界很高,多少武林子弟她都瞧不上,所以一旦瞧上了一个男人,她会紧紧地缠住不放,爷要是想摆脱她,可不容易。”   杜英豪何尝不知道。他不是不想要这么一个终身伴侣;但是。唉!他要怎么说好呢不过,杜英豪倒底是个乐观的人,愁了那么一下子,很快他就放开了心情,拍马上道了第一天,他没碰上柳小英,第二天,他已经忘了柳小英。这天来到一个渡口,为了要等渡船,他们在一个小茶楼歇下,喝茶、吃花生闲谈。   忽然,有一批大汉手中掌看刀枪棒棍兵器,呼啸看沿看河岸过去。   杜英豪此刻已经有点身份,不便再去凑这份热闹;因为那群汉子一看就知道是地方上的混混儿,无名小卒,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但是他们的跟班赖皮狗却是个包打听,出去转了一下,回来报告道:“杜爷,有麻烦了,这个渡口上的坐地大爷叫癞龙高九,原是水上的瓢把子,很有点名气。   他的儿子叫高小球,被一位使剑的女侠杀成重伤。”   对这件消息杜英豪不起劲儿。可是赖皮狗又道:“癞龙高九早年跟焦雄是磕头兄常,霸王庄垮了,有不少人投到他这儿来,准备另起炉灶呢!而且那位女侠好像就是黑凤凰柳小英。”   杜英豪道:“怎么会呢?这儿离凤凰山庄不过才百来里,认识她的人很多,没人会惹她。”   “那个高小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最见不得漂亮的妞儿,尤其会两手的江湖侠女,他更有劲儿。有好几个武林中的眷口吃了他的亏,人家忌讳他老子的势力,没敢声张,这次可捣了马蜂窝,现在人已经被他们追到河边上,刚才过去的都是高九的手下。”   “小丑跳梁。假如真是柳小英,她应付得了的。”   赖皮狗道:“杜爷!那批人虽是当地混混,但是霸王庄的余孽却不能不留神。”   杜英豪想,对方若是柳小英,人家总是为了他的事出来的,他也不能不管。   因此,他只得站了起来道:“去看看吧!”   赖皮狗可乐了,咧着嘴道:“杜爷,小的在前面为您开道,打他个稀里花拉去。”   杜英豪道:“赖皮狗,你好像很起劲儿。”   赖皮狗讪然地道:“爷,我以前是霸王庄的人,现在跟了您,算是飞上高枝那帮人只要能站住脚,小的总有点难以安心,所以只有盼看您把他们赶出去,彻底解决他们,小的才能安心。”   杜英豪带了水青青跟王月华,跟在人群后面走看。听那些人的七嘴八舌,的确是先对那个女的施轻薄,惹火了对方,一剑削掉了三根手指。高小球恼羞成怒,命,又叫人砍掉了一条腿。   这种土豪恶霸杜英豪的确是看不惯的,遇上了也会惩诫一番,所以他下定决心到了河边,那有一片平地,长得丛丛的芦苇。他们也看见了柳小英,一枝剑砍倒了好几个人,而且还有个使刀的少妇在帮看他。   围攻她们的人很多,但都是些小罗褛,还有几个江湖人抱看手在一边看看。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七章 除恶务尽     赖皮狗已经指着一个中年人道:“那就是癞龙高九,旁边站看的四个人都是霸王庄出来的,在水上讨生活的黑道好手;倒是跟柳小姐一起的那个女的,不知道是谁?”   王月华道:“她也姓杜,双刃杜若华,娘家是万胜刀门的弟子,夫婿是八卦刀门的弟子紫金刀封翔云。”   杜英豪笑道:“这倒好,玩刀的凑成了一家亲,难怪一把刀使得风雨不透,又泼又辣。   水青青笑道:“她的刀只是要得猛而已,真正厉害的还是柳小姐的那两口剑。   你看,剑无虚招,出手就是狠招,也必然见红而回。”   果然,柳小英的双剑就像是凤凰展翅,飞舞轻盈,不单是好看,剑落处全是对方的空门,多少总要带点收获回来;因此,这两位女将在十几名大汉的围攻中,不但没见孤单,反而是她们在追杀对方。   杜英豪有点讪然,因为他并不懂什么刀法、剑法,他自己那枘剑也是带着做个样子,几乎可以说从来没有使用过。他自己明白,剑一出鞘,马脚就会露出来了,就是对武功的评论,也是开不得口的。   但是对水青青的话,他必须要作一点表示,否则以自己的身份,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因此,他笑笑道:“对于刀法,我较为生疏,一个女子能将双刀使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至于柳小英的剑,在我的看法中,只能笕过得去而已;目前她遭遇的只是一些庸才,才能如此得心应手,换了一两好手,她就没那么轻松了,倒不如学学那位封少奶奶,攻守兼具,虽是吃力些,自己却不大容易吃亏。”   这一番评论倒是大有学问,因为柳小英剑多阴招,大部份是在对方的攻势中找空门抢攻;而杜若华却较为忠实,双刀飞舞如雪花缤纷,在自己面前形成一片刀幕,这样子推进较慢,但是守得却很稳。   而且,他另外还等于暗示了他的剑术造诣。柳小英的剑技据说已经超过了乃兄柳中川,在河洛道中,应是数一数二的了,杜英豪看来平平,这显示了他的深度。   他更表示过对刀法所知有限,除了夸奖,不随便作批评,更显示了他谦逊的胸怀。这正是一代名侠,当世宗师的气度,使得水青青十分钦佩地道:“杜爷说的是,妾身这点见解怎么能踉杜爷相比。”   杜英豪微微一笑,继续看下去。这时,高力的手下又被杀伤了几个,显出了颓势,围攻不如先前那么勇猛了。那些人多半是在柳小英的剑下受伤的,所以她那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过来。   高九的脸色很难看,转头向身边约两名汉子低声说了两句,那两人移身扑向了柳小英。   其中一个黑脸的汉子,执着一支水磨钢鞭还狎笑道:“黑凤凰,这些小角色不够你过瘾,让咱们哥儿俩跟你玩玩,准保有你乐的。”   mpanel(1);   话说得很下流,手底下却不含糊,钢鞭百点而进,柳小英双剑都未能展开,只有退了一步。   另外那个较矮的汉子则更阴,在侧面以软索琏枪专取下盘。这是一种奇门兵刃,是用尺来长的一截截钢棒连接而成,每截钢棒两头都弯成圆环,再用一个钢圈串接,最前的一截打成枪尖,最后的一截柄则是半月形的挫把,长有八尺多,但收起来只有尺来长的一卷,带在身边很方便,使用时十分灵便。   杜英豪一看十分中意,因为他对这种兵器十分欣赏。小时侯他拿一根细麻绳,穿上了七、八截竹签以增加重量,舞起来很趁手,跟人打架时,就凭这个,一下子打退了十几个大顽童。   最妙的是它能弯过来打人,只要手法用得巧,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杜英豪幼时那枝软竹枪是无师自通想出来的,还以为是独出心裁呢!没想到有人竟不约而同的造了这么根玩意,因此他十分注意那矮子的举动。   赖皮狗低声道:“这使鞭的叫赛公明李文风,使软枪的叫勾魂枪巫荣,据说他的这支外门兵刃上有很特别的功夫,他们都是霸王庄上的八路巡察使。”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称呢?什么叫八路巡察使。”   “陆上四路,水道四路,分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名巡察使,专管绿林道上弟兄跟霸王庄的联络。”   “焦雄有这么大的本事,吃下水陆两道。”   赖皮狗道:“慢慢积成的。他先找到一部份势力较弱的拉拢在身边,再设法对付那些不合作的,暗中嗾使支持他们的手下,取得控制大权,取代了头领的地位。   几年之间,水陆两道都入了他的手中了。”   “他只是在江南一带称雄,怎么连河洛也吃到了?”   “河洛地区少林的势力最盛,黑道弟兄们难以成大气候。高九走通了霸王庄的门路,才在水道上创出一点局面来;焦雄一垮,很多人跑到这儿来,高九的势力大增,所以就想树威了。以前他绝不敢公开地得罪这两家的,柳、封两家虽非少林弟子,但也颇有实力。”   杜英豪一笑道:“我明白了,他们大概想先从那些零散的武林门户着手示威,慢慢地扩展势力。”   “多半是吧!柳家的凤凰山庄,是河洛地力武林散户的领袖,跟少林同在一起,多少总有点冲突;而且他们的力量也差上半筹,所以他们对杜爷才极力拉拢。”   “我倒不想帮那一边,但有个机会替他们拉拢一下也是好的。正因为侠义道不能合作,才使黑道邪魔乘机而起的,对他们双方都没好处。”   水青青道:“杜爷这么做自是功德无量,我想他们心中也不想冲突起来,只是谁都不肯低头,互逞意气,势成骑虎;有杜爷这种身份的人出头,他们总得卖个面子的。哎呀!不好,柳小姐支持不住了。”   柳小英在一长、一短两般兵器上下夹攻之下,已经有手忙脚乱之感;再加上这两个人口轻薄,说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柳小英心高气傲,那里听得下这种脏话,剑下如电,恨不得把对方砍为两截。   但这两个人都是黑道高手,比不得那些小角色,不仅是功夫纯、劲力足,而且配合绝佳。柳小英的心一急一慌,剑势就乱了,不仅伤不了对方,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肩头处被钢鞭点了一下,受伤不轻,左手运转已不灵活,小腹处被枪尖刮过,不但衣衫破裂,也把肌肤刮了一道伤痕,危在旦夕;幸亏双刀杜若华这时已没有了对手,可以回来帮助她了。   李文风与巫荣一出手,那些高九的手下立刻像得了救兵,连忙退了下来,救治他们的受伤同伴了。   李文风却不在乎,笑笑道:“乖乖,又来了一个小寡妇,你想必是熬不住了。   矮子,那姐儿就交给你一人独享了,我要陪这个小寡妇玩上两手。”   巫荣不怀好意她笑道:“没问题,我这枪是软的,枪头却硬得很,足够消遣她的。”   软索琏枪一摆,斜挥而进。柳小英用剑去撩,砍在琏枪的中间,枪尖回过去,却敲在她握剑的手上,痛得她连剑都放开了。   高九在旁瞧看人乐道:“巫贤弟,别伤了它的性命,活捉她回去,给我儿子出气。”   巫荣笑道:“高老哥放心好了,你要我杀了她,我还舍不得呢!这黑凤凰是河洛间有名的大美人,我还没讨老婆,正想降伏了她,跟我配个对儿呢!”   柳小英怒叱一声,把左手的剑交到右手,狠命地冲过去。巫荣的长枪又贴地扫出,卷住了她的脚踝,顺势一拖,把她拖翻在地,笑笑道:“小乖乖,你别这么凶,杜若华刚守寡不久,难道你也想跟她学,谋杀亲夫不成,那种日子可不好挨唷!”   柳小英的右手也受了伤,握剑不稳;倒地时,剑又丢开了,双手俱空。巫荣更形得意,哈哈大笑,但他没笑到雨声,就俯着跌向地上,一头扎向地里。   那是杜英豪掷出了一块鹅卵石,石头有饭碗大小。杜英豪力大无穷,这一颗卵石就像是由炮口中射出的炮弹,结结实实的击中在他的背上。   杜英豪的人出来也快,看热闸的人群都围在五六丈外,他两步就跨到了,跟看一脚踩向巫荣的脑袋,大声喝道:“无耻贼徒,饶你不得!”   这一脚更见份量,巫荣的头立刻就是红红血血的糊成一团,整个被踏扁了。   武林中凶杀常见,但是像杜英豪这么狠的却少见,每一个人都怔住了。   正在跟杜若华交手的李文风封是认得杜英豪的,见状惊呼一声:“不好了,杜英豪来了。”   正是人的名、树的影,杜英豪三个字太惊人了,那些由霸王庄逃来的高手们余悸犹在,哄然一声惊呼,立刻拔腿开溜,李文风也虚幌了一招,回头就走。那知他冲到一丛芦苇前时,一支长剑窜出,刺穿了他的小腹。李文风痛吼一声,一踪丈来高;长剑再挥,不待他落地,已将他挥为两截。   那是水青青,她早已得到杜英豪的吩咐,埋伏在那儿。   杜英豪算好了,自己从东边现身,北边靠河,南面是看热闸的人群,如果他们想溜,只有从西边去。   王月华躲在西边,用暗器招呼,她的没羽铁箭是用弹弓发射的,劲力很强,而且专射人的腿弯,所以箭无虚发,五、六个逃走的汉子纷纷痛呼倒下。   赖皮狗这下子可神气了,他拿看杜英豪的长剑上前,一剑一个,不是扎向心口,就是刺向咽喉。   眨眼之间,这些漏网之徒全部都了结了。   杀得痛快,但也狠到极点,连那些瞧热阔的人都吓跑了。高九的手下胆战心惊,想跑又不敢跑;高九本人则脸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柳小英挣扎看爬起来,哭看叫了一声:“杜大哥。”   扑进了杜英豪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杜英豪只有拍看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小英,杜大哥来了,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你也是淘气,怎么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先跑了呢?你哥哥要我赶快追上来照料你,幸好我到的是时候。”   柳小英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委屈,只有哭个不停。倒是杜若华过来了,恭恭敬敬地道:“这位想是杜大侠吧!难女杜若华,是小英妹的手帕姐妹。”   柳小笑道:“杜大哥,若华妹的丈夫封翔云被高九害死了,我是来邀他们夫妇上武当,去为你帮场的,遇上了这种事,我自然要先为她报仇。”   这时高九已急急地道:“胡说,封镖头是死在江边上的,怎么会是老夫害死的,这绝不可能。”   杜若华切齿道:“绝对是你,上个月你儿子在街上拦看我调戏,仗看人多,还把我打了一顿;半月前,我丈夫保镖回来,闻讯后,带看紫金刀去找你们理论,结果当夜就发现他横江边,身中十几处外伤。”   “这太岂有此理了,老夫根木就没见看他,他是怎么死的,老夫更无由得知。   至于杜女侠与小儿之间的误会,老夫已经看人踵府道歉了。”   柳小英怒道:“当街轻薄良家妇女,而且还聚众行凶,难道说随便派个人来说一声就算完事了?”   “小儿不知道是封少夫人,只是看见封少夫人貌美,上前中表倾慕之忱,这也不是什么大罪,老夫事后也曾加以申诫了。”   “可是你那宝贝儿子并没改过;今天我在酒楼上,他见我单身好欺,又想上来欺侮我了。”   高九道:“这小儿已经收敛多了,今天分明是你故意要引诱他的。”   “放屁,若家伙,你说话可得留点分寸,黑凤凰柳女侠是什么身份,那需引诱你那宝贝儿子。”   这次是王月华开口了。这位九尾狐的武功倒不怎么,但眼皮子最杂,心眼儿也最多,最妙的是装龙像龙,装凤像凤,而且也能拉得下脸来使娇撒泼。   她看出高九色厉内荏,已经不敢耍横了,必须耍要点流氓手段,才能压住对方。   因为高九是头老狐狸,这一次固然是理屈在彼,但杜英豪一出手就杀了不少人,必须先发制人。才能在道理上站住脚步。   果然她一开口,已镇住了高九;因为她是杜英豪带来的。   高九不敢过份无礼,忍住气道:“这位柳女侠在酒楼单身买醉,而且醉态百出。”   王月华冷笑道:“喝醉了就好欺侮?”   “这。犬子固有不是,但是二个规规矩矩人家的女子,绝不会在酒楼上公开喝醉吧!犬子才上前搭讪两句,柳女侠在身边掣田长剑,当下就斩断了犬子的一条手臂,接看又挥剑断其一腿。”   王月华知道柳小英必然是故意的,用意就是在引对方上当,于是冷笑道:“就算柳女侠是有意的,也怪你那儿子存心不良,她只是酒醉而已,可没向你儿子说什么或表示什么吧!他自己存心轻薄,认为一个单身女子酒醉可欺,这才遭了报应。”   柳小英叫道:“不错,我是故意装醉,存心要教训你那儿子;而且不是他乱伸爪子,我也不会砍断他的一只手。我之所以那么做,就是要证实一下,你们父子是否是杀死我那封姐夫的凶手。”   这位姑奶奶说话却令人莫测高深。   高九的儿子对她无礼,跟封翔云被杀是两码子事,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去。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八章 天罗地网     但是柳小英却有办法解释得合情合理。她指看高九道:“假如我封姐夫不是你们害死的,你儿子的行为绝不敢如此放肆,多少还得收敛看点,因为你还忌讳着别人的制裁;正因为你们杀死了封姐夫,才目空一切,以为没人能管到你们了,你那儿子才又故态复萌了。”   高九瞪大了眼睛,却不知说些什么好。这是冬瓜缠上葫芦架,越缠越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跟这位女霸王没理可说,她向来也没讲理过,只是还分是非,不任意欺人罢了,但谁要是给她找上了,准是没完没了。   高九心中暗暗地在骂自己的儿子,怎么偏偏去惹上了这头女王蜂,而且还招来了杜英豪,人家才一出手,自己这边倚为长城靠山的高手们全部都趴下了,自己不知道将要如何撑下去了。动手是万万不敌的,必须要动动心计以搪过这一遭了。   因此,他顿了一顿后,才向杜英豪道:“杜大侠,你对柳女侠所持的理由,认为说得过去吗?”   杜英豪笑笑道:“说不过去,用这种理由来证明你们杀人实在是太勉强了。”   高九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杜大侠不愧是名闻天下的英雄豪杰,说话处事都合情理。”   杜英豪笑道:“你别忙看夸奖,只怕失望还在后面呢!我虽然不认为柳女侠的理由能证明你们杀害了封大侠,却相信封老哥一定是死在你们手中的。”柳小英先前还准备反对的,闻言才一笑地望看杜英豪,芳心却充满了欣喜。   她自己也知道那个理由不够充分,因此她相信杜英豪必能说出个更佳的道理来。   高允也是一怔,忙道:“杜大侠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我今天才听说这件事,不过我相信一定是你,当然我也不是平空指控你。你儿子当众侮辱了封少夫人,封大侠是来找你们算帐时被暗杀的,自然是你们嫌疑最大;再者,封大侠在此地别无仇家,他又是成名好手,必须要几个武林好手围攻,才能将他杀死;而他被杀的地方正是在你的地盘上,你又聚集了霸王庄的余党,准备新起炉灶,扩充势力,这是你们的示威行动。”   他说来头头是道。高允脸色一变道:“你们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无人证,二无物证。”   杜英豪笑笑道:“高九,你要弄清楚,我们不是官府,查事情并不要那些证据,只要我们知道是你就够了,所以你必须为封大侠的死而偿命。”   杜若华泪流满面,激动地道:“谢谢你,杜大侠,谢谢你主持公道,为先夫伸冤复仇。”   杜英豪道:“别这么说,伸张正义,消除宵小,是吾辈的职责,更何况你也姓杜,谊属同宗,五百年前同一家,我遇上了这件事,自然不能袖手。高九,你别打歪主意,在我手中,你若是逃脱了,就算有本事。”   高九眼看看杜英豪已经插手这件事走了,也领略到他的狠辣手段,心中直在打鼓,只想找个机会退走。   mpanel(1);   但是杜英豪早已发现了,一口叫了出来,使得高九心中为之一怔。   其实,高九若是知道了杜英豪的底细,就不至于如此紧张。杜英豪做出一派大家的样子,侃侃而谈,好像是巨猫抓住了一头小老鼠,吃定了对方。   高九真要在这时候拔腿开溜,杜英豪一点办法都没有,而别的人也因为充分地信任杜英豪,不会太认真防备,高九尽可找空隙溜走;只可惜高九慑于社英豪的盛名,不敢随便轻举妄动。   杜英豪看看气势已经震慑了高九,乃对杜若华微一点头道:“杀夫之仇,不宜假手他人,社女侠请亲自下手吧!我为你掠阵,也替你看住,不叫他跑掉。”   杜若华一挺双刃道:“多谢大侠。老贼,过来领死。”   她直冲向高九,高允无可奈何地取出分水刺迎战,口中大叫道:“杜英豪,老夫抬出命来拼了,你也上吧!”   高九其实根本没有向杜英豪叫阵的勇气,不过是故作姿态,想扣住杜英豪而已。   杜英豪笑笑道:“高老儿,你别耍滑头。对付你这种角色,杜某何需与封少夫人一起出手。你放心好了,在这一场拼战中,杜某绝不出手,也不叫别人上前帮忙。”   高九神色一喜道:“这可是你说的?”   “不错,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高九大为宽心,精神也振作起来了,抖开分水刺,与杜若华打成一团。   论手上功夫,杜若华远比他差一点;可是她志切夫仇,竟是在拼,勇不可当。   高九的心理已受威胁,气势大挫,被杀得连连退后。   柳小英不放心地道:“杜大哥,杜姐姐的武功比高允差一点,你怎么说不要人去帮忙呢!”   杜英豪道:“她是为夫报仇,名正言顺,别的人上去就没有理由了。”   柳小英急了道:“杜姐姐万一不是他的对手呢?”   “这也没办法,这一战是没人能代替或帮助它的,必须要她自己去拼命;不过她若伤在高九手中,我们都是她的朋友,为友复仇,就没有限制了。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是封翔云的妻子,在为夫复仇的名义下,别的人可插不上手。”   柳小英不满意道:“杜大哥,你真迂。”   杜英豪道:“这是我处事的原则,也是江湖道上的规矩,可不能马虎的。”   杜若华倒不一定要人来帮忙,她能够有这个高九拼命的机会,已经十分的满意了,尤其在听说她伤在高九手中,别的人都会替她报仇,心中更为踏实。   这一战不论胜负,高九是死定了。   心中一宽,手下更强,有时竟是奋不顾身。   这可苦了高九。他本来就不想拼命,全是被逼得来拼命,再听了杜英豪的那番话,心头更凉了。战败了是一死,战胜了也不免一死,这还有什么打头。   他若是存心拼命,也许能拼上一两个;但他却不想死,好容易才创下水道的这点基业,霸王庄又垮了,眼看看他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黑道的盟主,他又怎么舍得死呢?   这时,他心中最恨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去惹上了柳小英,搞出这场纰漏;第二个是恨他自己太粗心,应该注意杜英豪的行琮,知道杜英豪跟武当有黄鹤楼之约。他以为杜英豪一定会乘船从长江上去的,那知道他会从河南绕了下来呢?   手上在拼,心中却在打主意,斜眼望上去,杜英豪跟柳小英并肩站在一边,这条路是行不得也。   另一边,水青青跟王月华也在一边,虎视眈眈。这两个女杀手,先前并没放在他眼中,可是不久前她们俩联手追杀霸王庄的人时,那份狠劲使他寒了心。这一关也不好闯,唯一的办法就是开辟第三条路了。   第三条活路是在河上。这本是他的天下,尤其是看见上游汤下一条小船,船口插看自己的龙旗标记时,他心中更为欣慰,这个机会要好好地利用。   高九不但懂得利用机会,还擅于制造机会。他看准了一个空位,递进了分水刺,原是想逼退杜若华的。   那知杜若华竟不在乎,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脖子。这一刀若是砍中了,高允的脑袋就保不住了,虽然他的分水刺也能扎上杜若华,那毕竟是不上算的事。   急忙中只有一抽分水刺,借势子把身形也扭开,但仍然被刀锋砍中了肩头,痛得他一声大叫,咬牙滚倒在地,那倒不是被刀砍伤了倒下,而是故意如此的。   身子滚成个球,又冲向杜若华,杜若华仍是不退,挥刀乱砍,但是他的分水刺却突出,戳向杜若华的裤裆。   与妇女交手,这是最忌讳的攻击部位,犯者岂仅武林所不齿,且将引起公愤。   高九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了,不过他这大犯众怒的一招却见了效。杜若华不在乎同归于尽,却不愿在这地方被戳一下,慌忙撤刀跳开了,口中还骂道:“无耻。”   高九却还做了件更无耻的事,他一直滚向河边。水青青叫道:“老贼要借水遁。”   叫归叫,逃归逃,高九滚向河边,立刻跃身一踪,跳进了河中。这边上的河水并不深,有稀稀的芦苇,也有尺来深的淤泥、他舍命地朝外急冲,高一脚,低一脚的亡命而奔。杜若华猛追而上,柳小英也仗剑追了去。但是在这种浅水河滩上,双方都快不起来,维持看两丈多三丈的距离向前淌去。   柳小英在水中叫道:“杜大哥,你也下来追呀!”   杜英豪却笑道:“我不必下来,高九的外号叫癞龙,毕竟也是一条龙,龙困浅滩不如鳅,谁都可以捉他了,用不看我。”   但高九对越走越出去,到了深水之处,他就可以泅水而逃了。柳小英更急了道:“杜大哥,你还不下来,他可要逃掉了。”   “放心,逃不掉的,我杀漠北人熊就是在水里,这老小子还会比漠北人熊更行。”   口中说得轻松,但是他的人却站在岸边上,半点没有下水的意思。   高九已经逃出了芦苇丛,河中那条小船也汤近了,船头一条汉子戴看斗笠,挽看一把长臂弓,还搭上了一枝箭。高九见状大乐,站住身子,回头指着追来的社若华与柳小英叫道:“射!宰了这两个婆娘,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也给那些死的弟兄们报仇。”   这汉子穿看黑衣,腰束金线盘带,正是霸王庄的装束,所以高九大为宽心。   在淤泥盈尺的浅水中,避箭是很困难的事,汉子拉足了长弓,两个女的都慌了。   她们闭上眼睛,不知道谁会先挨箭,耳边只听得高九得意的笑声。   嗖的一响,箭射出了。柳小英身上没有中箭之感,以为这一箭一定是射向了杜若华,连忙睁眼看去。杜若华也正瞪大了眼看看她,两个人都没有中箭的样子。   倒是高九在水中翻腾看,好像是一条被钓上的大鱼,正在被渔人捉出了水,又蹦又跳的。   小船上那汉子却搭上了第二枝箭,扣紧了拉满,然后嗖的一声,射向了水中的高九。   这一箭很准,从脖子上穿进丢,又从另一边穿出来。高九翻腾了几下后,不再动了,半浮半沉,背向上浮在水上,背上还插看另一枝长箭。原来第一箭是从他的背后透心而出,又补上了脖子上的一箭,那里还有命。   杜英豪在岸上叫道:“好!赖皮狗,好手法!好准头!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船上的汉子摘下斗笠,却是杜英豪的长随赖皮狗。他抓起了船上的竹篙,另一头是个铁钓,他就用铁钓把高九的体钓起,放在船上,然后把船撑向了岸边。   柳小英与杜若华也水淋淋相扶回到岸上,拖下了高九,这家伙已经断气了。   杜若华感极的向赖皮狗下拜道:“多谢这位大哥。”   赖皮狗忙退开摇手道:“杜女侠,别谢我,你该去谢我的主人杜爷,若非他神机妙算,教我到上游丢弄只船漂下来,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能杀死高九。”   杜若华感激又拜向杜英豪,伏地泣不成声。   柳小英这才叫道:“杜大哥,原来你早已安排好人在河里拦截,难怪不肯下手丢追了,却害我弄了一身脏。”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他跑不了的吗?是你自己急看要下去的。”   “我怎知道你安排了人呢?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告诉了你,高九还会上当吗?虽然不怕他跑了,但收拾他却没有这么容易了。”   柳小英心里实在半点怪他的意思都没有,但她却又忍不住问道:“杜大哥,你怎么知道高九会从水里逃呢?”   “他不想死就一定要逃,我们把两面都堵住了,他只有向水里逃,而且他是水寇,精于水性,泅水逃生也较有把握,所以找留给他的一条退路,却是死路。”杜英豪又完成了一项创举,他在危困中救出了柳小英与社若华,挑了高九的水寨,还消灭了不少霸王庄的余孽。这次他更轻松,自己根本就没动手。   然而,功劳、声名、荣耀却都是他的,杜英豪发现只要会动脑筋,成名实在不难。   他开始佩服自己了,也相信自己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以前,他还怀看点鬼胎,深以自己没学过真功夫为虑,现在他却充满了信心,彷佛自己真有降龙伏虎的能耐了。   但是英雄之途,毕竟不是处处平坦的,我们的大英雄也不是一帆风顺,百战百胜的。   他也有吃亏倒霉、挨揍的时候。   那是四天后的下午,他们又向前进发,行列中多了柳小英与社若华。柳小英本来就是要跟他一起走的,杜若华则是怀看感恩报答的心情,追随同行。   有四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杜英豪实在开心,但也有点难以消受,因为这些女人们都太热情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也想轻松一下,暂时摆脱一下这些女郎的纠缠,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找了个女人们跟不到的地方,进了一家澡堂子。   ----------   转自21世纪       第三十九章 龙困浅滩     泡澡堂子在江南几乎已成为男人们生活的一部份了;尤其是在冬天,这更是一种无可言喻的享受。   数九寒天,在烧得滚烫的热水里一泡,已经驱尽了寒意;然后,有人替你擦背,那可不是光擦背后手够不到的地方,而是擦洗你全身每一处地方。那些人的本事很大,能把你深藏在毛孔里的污垢都擦洗干净。   擦好了再在热水中泡洗一会儿,出来还有人腿捏胸等等。总之,不必自己动一下手,就可以使你干干净净,轻轻松松,洗净疲劳,去却寒冷。   杜英豪是在金陵长大的,这个地方的人有两大生活上的享受,就是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皮包水是士茶馆喝茶、吃点心,水包皮就是洗澡。   杜英豪想不到在此地也能发现了一家澡堂子,这个从未怀乡的游子,忽然动了乡思,说什么也要去光顾一下。那是道道地地的女人之禁地,但他可以带了赖皮狗去,所以赖皮狗奉了四个女人的命令,随行去保护杜英豪。   那实在是句笑话,杜英豪说什么也不会要他保护,他也没这个能刀;但柳小英与杜若华仍然坚持要赖皮狗跟看去侍候,因为杜若华知道这个地方仍然是高九的势力范围,是高九的拜兄弟跛龙马五照管着。   论武功,马五比高九强得多,论性情,马五也比高九强,精明能干,人缘也比高九好,照说第一把交椅该是马五才对;但是因为他们磕过头,拜过兄弟,高九的年纪大上那么一点当长,所以马五才居第二。   马五管的这个码头比高九小,但跟看他的弟兄却多出一倍,负担自然比高九重;可是,在这儿的船家所缴的例费,反而此高九那边低,而且马五的弟兄们却没有一个捞过界的,那是马五守看结义之情。   杜英豪杀了高九。马五一定得到了消息,他也不能坐视,否则很难在绿林道上叫字号了。   杜若华再三向杜英豪提出了瞥告,但杜英豪不在乎,柳小英只有硬逼看赖皮狗跟了去。   她吩咐说:“赖皮狗,叫你跟去保护,不是要你用拳头保护他。杜大哥如果不行,你再饶上十个也不行,而是要你沉住气,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赶紧来通知我们一声,这点想必你能做得到吗?”   赖皮狗想想道:“若是小的跟杜爷一起进去,别人知道我们是一起的,他们有心对付杜爷,绝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不敢说有把握。”   这家伙的脑筋很活,想的也多,这个推测也有道理。柳小笑道:“那你就跟在后面,别让人知道你们是一起去的好了,见了面也当作不认识。”   杜英豪笑道:“小英,若是我在那儿跟人打起来,通知了你们也没有用,难道你们还能帮忙不成。”   mpanel(1);   柳小笑道。“”为什么不能?他们若是要对付你,一定是采用群殴的方法,我们来帮手也不算破坏江湖规矩。“   “我倒不是怕这个,而是那个地方全是男人,个个全是光条条的,你敢进去吗?”   柳小英的脸红了,但她毅然地道:“敢!若是杜大哥有难,任何地方都挡不住我去帮手。”   这份情意很使人感动,所以杜英豪也不忍心拒绝她们的关切了,而且他高兴有个伴儿。   浴罢小憩时,有个熟人聊几句是赏心乐事,所以他们分先后脚进了那间澡堂,也坐了两个隔得颇远的座椅。在一开始,他们不想有接触。   擦背的老师父只有一个。杜英豪洗罢刚好轮空,很快就接上了擦背,等赖皮狗想要接上去时,却已有两三个人在等看了,他只有继续在水里泡看。好不容易等他擦背,回到生看暖炉的屋子里,却看见杜英豪已经躺在榻上,闭眼小寐,等看人来腿。   腿的江北师父又没空。拉开了江北腔叫道:“小五子啊!你那边要是有空,过这边来帮帮忙。”   隔屋有人答应了一声,接看有人抱了几条干床单过来了,那是擦干身子以及盖看身子用的。   那个被称为小五子的人却不小了,年纪看上去最少也有四十五、六,个子不高,却十分的精壮。   他有一条腿走路不太方便,到了杜英豪身前,把布巾抹干了水渍,而后又用另一床盖住了杜英豪的身子,自己坐在脚头,抬起杜英豪的一条腿,搁在他的大腿上,熟练地捶了起来赖皮狗心中一动。他从这个捶腿的家伙走路的姿态上,想起马五的外号就叫跛龙,而且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叫小五子呢?   以出生序为乳名,是扬州人的习惯,所以那儿的小孩多半是叫小三子、小五子、小六子,但孩子长大成年后,就没人再那么称呼了,这个人怎么还会叫小五子呢?   跛龙马五,这莫不是一个特别的称呼呢?还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在杜英豪之先,已有几个客人浴罢小憩,也等看要腿,但这小五子一过来就去侍候杜英豪了,这不是很特别吗?杜英豪倒是很懂礼貌,谦辞道:“这两位先出来的,你先去招呼他们,我可以等一下。”   一个客人忙道:“不!不!尊驾请,我怕痒,所以不敢要人擦背腿。”   另外的一个却笑看道:“我是这里的老主顾,等等没关系,兄台今日第一次来,理应先招呼兄台的。”   赖皮狗心中已有个不祥的感觉,因为第一个客人说的是鬼话,赖皮狗是等在他后面擦背的,那家伙可没表示怕痒呀!   另一个客人的话乍听倒还有理,但仔细一推敲,破绽就多了。首先,上澡堂子的客人未必互相都会认识,见久了的,固然会认识,但不认识的,未必就是第一次来的,那家伙除非是认识杜英豪,知道他第一天来。   看来,不但那个小五子有问题,而且这些客人也有问题。赖皮狗很注意,他们都是在自己之后进来的,脱衣服下池后,泡了一下子,有的甚至于把身子打湿了就立刻起来了,有的连擦背都等不及。   并不是每个洗澡的客人都要擦背,腿,但是上操池里浸一浸就出来的人却不多见,因为这种洗法大可不必上澡堂子里来。   这种浴池要不断地烧火,在池外有一口大铁锅,熊熊的火烧看,一个小伙计则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倒入一个竹漏斗中,再以竹管注入池中,以保持池水的热度。   这既耗水、又费火,更费人工,洗一个澡价钱不便宜,一个全套外加小费,差不多要两、三钱银子,那是一个普通家庭中数日生计之资了。   有钱,喜欢,这点花费不算什么,但花了高价只来沾沾水,就是发了神经病了。   除非,他们是另有目的的。   赖皮狗看出不对来了,却不敢声张,也不敢提出警告,因为杜英豪正在对力的掌握中。   他自己也不敢穿衣服先走,去通知柳小英她们。因为自己若是走得太匆忙,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找了块布盖住身子,也躺在榻上,只希望杜英豪也能像自己同样的瞥觉,看出对力有鬼。   但杜英豪显然的没有注意自身的危机,居然微微地发出鼾声,瞌睡了起来。   赖皮狗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要脱身只有趁现在,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忽然,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立刻苦看脸,跳了起来,穿看草拖鞋,跳起来向替杜英豪捶腿的那个家伙道:“你你们这儿有茅房没有?”   那家伙用手一指就没开口,但是却更证明他大有问题了,因为他所指的竟是他先前出来的房间。   如果那儿也是客座,这就证明他在那边捶腿还有可说的;但隔房只是茅房,他显见是藏身其中等候的。   赖皮狗直朝那屋子冲去,希望自己的声音与行动能引起杜英豪的注意。   可是杜英豪却全无注意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开。赖皮狗心中直沉,冲到隔房,果然那儿有一口粗马桶,是给客人方便用的。   男人本来就不可使用马桶的,他们都施用露天的坑,最多是搭个遮雨的蓬顶,底下仍然是个坑。   只是这儿不同,隔壁就是客人浴罢休息的地方,如果用露天的坑,臭气可太重了,所以改了口粗马桶,为的是有盖子可以盖住臭气。   这屋里还放了一叠干的布巾,但赖皮狗注意的却是有没有窗子。这一看就凉了,那屋子是没有窗子的。   他要从窗口脱身的计划已经失望了,但没有绝望,因为他又看见了一根粗瓦管由屋顶下面穿墙而过。那是烟囱,也是暖管。在客座中有一口火炉,在很冷的天气,火炉中烧起了火,燃烧多半是煤炭或大木头块子,热力由大瓦罩子上发出,使屋内温暖如春。   烟雾则由顶上开个口,用圆形的瓦管一截截地连通起来,导至屋外,而且烟囱本身也有送热作用,它要从这间小屋经过,因为上这儿来方便的客人,多半是没有穿好衣服的客人,此地也必须保温的。   烟囱只有一个菜碗粗细,那当然是钻不出丢的,一截截的瓦管有两尺来长,一头大,一头小,这样才能密切地套合连接,漏烟出来。接头处更还用灰泥糊好,防止漏。   赖皮狗颇有一点鬼聪明。他把瓦管用布包看,悄悄地卸了一截,再用布巾堵死了通向火炉的那一端。   再度回来躺下,那个小五子仍在为杜英豪捶着,已经由腿上移到背上,手法熟练,声响节奏,轻脆悦耳,使赖皮狗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错。跛龙马五是此地的龙头老大,他怎么会懂得替人捶腿呢?   不过,这时烟囱中的浓烟受堵,已经开始由炉门中冒出来了。二个伙计来拉过炉门看看,轰的一声,火舌卷了出来,大量的浓烟立刻弥漫了屋子。   赖皮狗趁乱叫道:“不好;失火了!失火了!”   他抓起了自己的衣裤套上,披了衣服就往外冲;但是他冲到了屋外,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这说明了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江湖上行动的好手,镇静从容,不会轻易慌乱的。   这也证明了里面的那些人是真有问题了。   他既没听到里面有乱声,又没见杜英豪出来,就想到事情一定不妙了,只有急急地回客栈中报告了。   柳小英一听就急了,拖看三个女的,扬剑就杀进了那家澡堂子。赖皮狗领看,一直冲到休息处,却已看不见杜英豪了。   不仅如此,好像那些师父与客人都不对了。他们愕然地望看几个杀气腾腾的女煞星,因为他们身上只有一块布巾。   赖皮狗指看杜英豪躺的那张椅问道:“这儿原先的客人呢?”   那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摇摇头道:“什么事,我不认识尊驾呀!”他显然是在打马虎眼儿。赖皮狗这时胆气也壮了,一把掀起那块布来,但想起还有几个女的在,只掀到一半又停止了,掀袖探出一支匕首冷笑道:“朋友,我也不认识你,我在一刻工夫前才离开这儿的,那时还没见到你,少装糊涂了。   我问你,杜大侠上那儿去了?“   那中年人道:“我从一早上就在这儿了,可不知道你老哥说的是什么?”   他又怕又急,说话时声音直颤,大气直喘,那倒不像是装假。赖皮狗几乎要怀疑自己跑错了一家。   他跑到后房一看,烟囱又接好了,只是新糊的灰泥还没干,因此他敢肯定自己没错。   “柳女侠,我相信没错,只是他们的动作很快,把杜爷弄走了,又换了这批人过来。”   一个伙计立刻道:“你们说什么?大爷,这个地方可不容女眷前来,那实在不力便。”   只是来的若是平常的女客,这些人想必会闹看起哄了。这四个女的,个个手执兵刃,神气不对,所以没人开玩笑。一个客人道:“各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附近的商家,也是这儿的老主顾。”   柳小英冷笑一声道:“好!我来问,你们若给我来一句玄虚,我就佩服你们。”   她走向那个胖子,厉声道:“你老实说,你是一早上就在此地没走开过吗?”   那胖子颤看腮帮子道:“是是的!哎哟!”   原来柳小英已在他腿根上扎了一剑,痛得他跳起来了,身上的布巾也掉了。   还好!他竟还穿了条内裤,而且还有一只脚上穿看靴子。这分明是刚要脱衣时,她们已从外面闯了进来,所以害得他连一只靴子都来不及脱,就拉条布巾盖住身子,做成伪装了。   只怪他运气不好,偏偏坐的是杜英豪的那张榻椅。   腿上一剑,血流如注。胖子抱腿直跳,但柳小英却更不放松他,上前一步,剑尖抵在他的鼻尖上:“说,你是一整天都在这儿吗?”   赖皮狗道:“朋友,你别混赖了,你还穿了一只靴子下池子洗澡的不成。凭这个,我们杀了你也不冤,你别给自己过不去。”   胖子快哭出来了,双膝一跪在地道:“各各位,我是个生意人,老者实实的生意人。”柳小英冷笑道:“我削掉你的鼻子后,你会更老实了。”胖子一吓,咕咚一声,向后仰倒,这时才有一个瘦小的汉子开口道:“各位,别难为这些人,他们的确是本地无辜的居民,与江湖无涉。”   赖皮狗立刻道:“那么阁下是与江湖有关系了。”   “兄弟在马老大手下跑跑腿,地鼠刘全。”   “好!你们把杜大爷弄到那儿去了。”   “马老大请去了,有些事情要跟他谈去。”   杜若华叫道:“马五若是要为高九报仇,该找我才对,高九是我杀的。”   柳小英也叫道:“把高九的儿子砍成残废的是我,马五要找,该我才对。”   水青青冷笑道:“二位,这话跟他说没用,他只是小喽罗。刘全,他们现在在那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   水青青冷笑道:“好!你不知道,我来问知道的人。杜爷是在这儿丢的,我们找此地要人。柳女侠,你从头上开始间,谁说句不知道,你就一剑宰了他。”   刘全急了道:“这怎么可以,他们是无辜的。”   水青青道:“不会无辜,他们跟马五合作来骗我们,多少也有点责任,柳小姐,你杀第一个。”   刘全更急了叫道:“你们还是不是侠义道上的人?竟然去宰无辜的第三者。”   水青青冷笑道:“是你们把他们牵进来的,说到那儿去,责任也在你们。我听说跛龙马五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他就不该把这些人也牵进来。柳小姐。”   柳小英举剑逼向第一个老者。他早已吓得抖成一团,乞怜地看看刘全。   刘全对这几位姑奶奶的手段早有耳闻。她们都是女人,未必能像男人那样讲究江湖规矩,只有叹了口气道:“我带各位去找马老大去。”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章 从容而去     杜英豪今天算是尝到了被入点住了穴道的滋味;以前,他只是听说有这门功夫,却无缘领略。因为能够精擅这一手的,多半够资格被称为高手了,像他那种平凡的小人物,还没机会跟人家对上手。   现在他虽是够身份了,但也一直没机会遇上此道高手,只有上次跟武当冲突时碰上了,可是人家也没对他出手,只是点倒了水青青跟王月华,他解不了穴,还好是菊芳在场,才没让他当场出丑。   没想到这回在洗澡堂子里,叫跛龙马五给堵上了。当他发现这个捏脚腿的家伙,很可能就是马五时,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赖皮狗已经在向他作暗示,而他也发觉了,但他只有苦在心里。   这时候动手当然可以,他要真有一身本事,自然也能突围而出;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能耐,此时若动手准糟,除了这个跛龙马五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好手,而且他们早有了准备,床单下都包着家伙,握在手上了,只要一动手,必然是刀剑交加,自己可没这个真本事。   因此,他只有装迷糊,好在赖皮狗很机警,居然借尿遁一去没回,杜英豪就更放心了。他知道自己不必再拼命了,只要能维持个不被当场宰掉,他相信那几个女的总会救自己出来的。此外,他显然还胸有成竹,更显得放心,居然闭上眼打起瞌睡来了。   这等于是放开门户,听由对方下手了。马五先还很谨慎,因为他所听到的社英豪太神奇了,一直不敢轻率下手;现在是个绝佳的良机,他再无考虑,手指突然疾探而出,隔看被单,往杜英豪身上点去。   杜英豪不会点穴,但是从街头卖大力丸的老师父那儿,多少也听过一点皮毛,因为那位老师父所知道的,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但已经很够了,因为这刚好是最重要的一点皮毛。   “点穴是用外力使人体的血脉受阻,丧失行动之力。所谓点穴,就是人体上筋脉容易受伤的空门而已。这种功夫并不很玄,只要避开了正穴所在的位置,就不易受制。”   这也是老生常谈,人人都知道,点穴高手,出手神妙莫测,使人很难避得开;再者,真要有本事能避开正穴,其他部位也一样能避过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两个人在拼命,与其用手指去制住对方的穴道,倒不如拿刀剑扎对方一下子了。   马五也没打算能制住对方的穴道的,他只想藉此发动攻击,使杜英豪跳起来,然后由旁边的人一哄而上。马五的点穴功夫并不十分精纯,这也不是他的拿手本领,谁知这一点,居然奏了效,杜英豪身子一挣,才坐起一半,遂又无力地倒了下来,直挺挺地躺看。   这是他见过水青青她们被制的样子,所以学得很像;实际上他没有被制,因为他的身子藏在被单里,而且心里一直在提防看,马五出手时,他略略一挪,这一挪只能把穴道挪移分许,但已经够了。沾了一点边,使他又麻又痛,算是领略到了被点穴的滋味,但是杜英豪肯定自己能动,半坐起来后,他是自己倒下去的。他决定让自己被点住。   mpanel(1);   马五点出一指后就跳开了,手中已亮出了那把修脚的小刀子,准备博斗。没想到杜英豪已经被制住了,在床上瞪看大眼望看他,口角嘀看一个愤怒而又不齿的微笑,冷笑地道:“跛龙马五!”   马五点了一下头道:“不错!姓杜的,你想不到吧!”   “的确想不到,我看你进去时跛看一条腿,但万没往马五的头上想,因为我所听说的马正是条热血汉子,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你跟高九虽是拜把兄弟,却比他好上几十倍,没想到你会干下这种手段的。”   马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姓杜的,你杀了高九,我要替兄长报仇,只有采取不光明的手段了。报仇是不择手段的。”   杜英豪笑笑道:“说得好听,你真是为高九报仇吗?”   “怎么不是,你该听说过,我们是磕头弟兄。”   “我听说了,但我也听说了很多别的话,好像高九并没有拿你当兄弟,一直在忌看你、防看你。”   “没有的事,你用不看来挑拨。”   杜英豪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不是挑拨,再说高九已经死了,虽不是我亲手杀的,但等于是我把他送到鬼门关口,再让人捕上一刀而已,我又犯得上来挑拨你们吗?我只是告诉你,要对付我就明白地说,别用高九来做幌子。”   “笑话!马五爷敢作敢当,为什么要借幌子。”   “那你就干脆的说了,是为了想成名露脸才对我下手的,不要再抬出高九来;高九死了,你和你的手下们只有一高兴,还会替他报仇。”   马五被说得恼羞成怒,厉声道:“住口!姓杜的,高九为人如何是一回事,但他是我的磕头弟兄没错;他活看,我们或许少来往,他死了,我就得替他报仇。”   杜英豪点点头道:“别人说这种话我会吐他一脸唾沫,但出自你马五之口,我倒是能相信,因为你的武功比高九好,人手比他足,却一直受他的排挤,忍气吞声,无非是为看那一段香火之情。”   马五被他这样一夸,心中至少是高兴的,只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示出来,只能淡淡地道:“我不能让江湖上笑话,说我们黑道中都是见利忘义的不义之徒。”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很好!你要为高九报仇,我也信得过了,你可以下手了。”   “你是要我现在杀你?”   “现在你若不杀我,你就杀不了我了。你知道我还有几个伴当一起来的,她们可是饶不了你。”   马王冷笑道:“笑话,不过是几个娘儿们罢了,马五节可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杜英豪一笑道:“那几个女的可能制不了你,可是我另外交的一些朋友可就放不过你;再者,你也知道我是来应武当之邀的,你若是此刻不下手,武当也不会再准你下手了,他们会逼你放人的。”   马五道:“笑话!武当更管不了我了。”   “哦!是员的吗?你的那手点穴功夫是从那儿学的,武当当真管不了你?”   马五脸色变得很难看,跳上前一步,手中的刀已经探到了杜英豪咽喉,杜英豪却直呼幸运。   世间点穴的家数很多,并不止武当一家,杜英豪也不认得武当的手法,只是随便蒙上一蒙。   那晓得真的蒙上了,这个马五果真是武当的路数,那他也一定是武当的门下了。   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马王,你现在杀了我,或许还能掩盖住你是武当出身这回事;你若现在不下手,武当绝不会再让你下手了,因为我跟武当的黄鹤楼之约,已经是人人皆知了,武当门下在家门附近对我施暗算,这表示了他们理屈,心中有鬼,武当丢不起这个人,也得罪不起天下同道。”马王神色一厉,已经准备下手了,但是他的一名手下却道:“大哥!   等一下,你真是武当门下吗?“   马五的脸色动了一动,片刻后才道:“不是。”   “但是他却看出了大哥的武功门路是武当的家数。”   另一个人也道:“大哥,弟兄们跟看你,不计生死,共甘同苦,但要落个明白,我们从不问你的过去,但你也不能骗我们。”   马王痛苦地道:“我的确不是武当弟子,因为我已经被逐出了门户。”“啊!   怎么会呢?”   被逐出门户是一件大事,此地已离武当不远,有不少武当门人在此居留,马五若是武当被逐的弟子,大家应该是知道的,而且马五此刻算是置身黑道,对武当这种名门正派来说,那是不允许的事,即使被逐出了门户,其他的门人也不会准他立足的。   杜英豪是因为见到叫出马五的门户后,其他几个都怔了一怔,才想到他们对马五的出身也是不知道的,于是才用话挤了一挤,想不到果然有了效,因此他更为得意了,哈哈大笑道:“马五!你出身武当,却沦在黑道中混日子,难怪不敢告诉人了;可是你杀了我,事情就闹大了,你那点秘密还守得住吗?”马王道:“我本来就没有把它当作秘密。”   杜英豪一笑道:“但武当却秘而不宣,可见他们还是把这当回事的;所以马老哥,你考虑一下,你若是杀了我,武当怕别人追到你头上,而抖出一些不愿为人知的事,一定会先杀了你灭口,然后就是你这些弟兄也不会放过,他们不能留下活口,也为了对天下人交代,一定要这样做的。”   马五头上的青筋暴了起来,显然是杜英豪击中了他的弱点,而他的弟兄们也都把眼光看看马五,等待看他的决定。   杜英豪完全是信口开河,他根木不知道马五与武当之间有什么隐情,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被逐出门户的,只是他善于察言观色,抓住了一点头绪,就丝毫不放松地一路穷究下去。   不过,他也很有分寸,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就不宜再说下去了。他不知内情只能适可而止,再蒙下去就可能会穿帮了,即使蒙对了,也没好处,那时人家真会以为他知道太多而宰了他。   但这也已经够了,至少马正是不敢立即杀他了。沉思了片刻后,马五一挥手道:“弄辆车子,把他带回去。”   一个弟兄道:“大哥,带回丢以后又如何呢?”   马五冷笑道:“我们为高大哥设下灵位,让他在灵前跪下磕三个头,然后就放了他。”   “放了他?”   “是的!放了他。目前的确是杀不得他,就算他的朋友们不来,武当也会来要他的,若是我一个人,拼了一身倒也不在乎,但是我不能连累你们,真要宰了他,我们会成为街上的老鼠,人人喊打。”   “大哥,武当跟他有楔子,难道也会为他出头吗?”   这显然是另一个对江湖道还不太热的新手在间。马五叹了口气:“兄弟,你不明白,大门户行事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他们要面子、讲身份,在约会时,他们可以自己杀了姓杜的,但如若我们伸了手,就是刷他们的面子了,他们真会逼得我们无处容身的。”   “大哥,那我们又何必要跟杜英豪过不去呢?凭良心说,高老大也不值得我们为他报仇。”   马五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也不仅是为了高老大一个人,而是为了我们黑道弟兄。这姓杜的出道以来,要跟我们黑道做对,已经坏了不少好手,至少我们也得让人知道,黑道哥儿们不是好欺负的。”   这倒也是,只要把杜英豪绑回去,传到江湖上也是够露脸的事,那些年轻小伙子都兴奋起来了,上来七手八脚,抬起杜英豪就往外而去。   这是他们的地盘,套辆车子很简单的事,几个人把他往车上一扔就走了。   杜英豪见马五没有跟车。车上只有一个小伙子,大概他们贝他穴道受制,十分放心。   杜英豪这时候要脱困并不难,但是车子走在大街上,他却是光条条的被里在一条被单里,一动手,难免要太亮相了,而现在以他的身份,他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他只好等机会了,不过他已经在被抬动时,顺手捞了一把修脚的小锉子,有了这么一样东西,他能把铁锁都打开,所以他已很放心了。   车子到了一个地方,又来了几个汉子。还好,他们把他的衣服带来了,七手八脚地替他穿上了,杜英豪只有任他们摆布,马五虽然不在,可是有十几把长矛比看他,随时都可能刺下来的。   那些人又替他绑上双手,然后把他推进一所空屋子里。一个家伙还冷笑着道:   “杜大爷,委屈你一下了,你最好老实些,你手上绑的是牛筋,若是你能挣断,我们就服了你。”说完关上了问出去了。杜英豪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这是一扇专门关人用的石室。   墙是石块砌成的,只有一扇小窗户,却安看铁柱,门是厚木钉成的还有个小格子,不时有人往那儿伸头来看一下,杜英豪却满不在乎地往草堆上一躺。   他已经把小锉子插在一条石缝里,开始锉手上的牛筋。这玩意儿又轫又结实,凭蛮力挣不断的;但是究竟抵不过钢锉;没多久,他的双手已经自由了。   他把解下的牛筋攀在手中,一滚到门下,躲好。看守的汉子又伸头张望时,看不见他,忙又伸进一点来,杜英豪把牛筋往他头上一勒:“把门打开,否则我立刻勒死你。”   从他关进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连穴道都没解开,何况又绑了牛筋,谁也没想到他已脱困了;运气好的,是柳小英她们这时也吵到门上,大部份人都出去应付了。   那个看守的汉子被勒得差点闭了气,在死亡的威胁下打开门。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一章 以牙还牙     杜英豪开始相信宿命论了。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好,身入囹圄后,没有一个人帮忙,他就脱了困。   马五之所以放松戒备,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点穴手法;那要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后才会失效,这段时间内不必浪费人手去守看他;而且杜英豪还被牛筋绑住了手脚,他万没想到杜英豪只是假装受伤。   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像杜英豪这样的名侠高手,会栽在马五的手中,对马五来说,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而且事情顺利得出乎了他的想像,以致于使他怀疑被逮到的那个,究竟是不是真的杜英豪。   在他的感觉上,杜英豪的肌肉虽然结实,但是却很硬。肌肉坚硬是有力的表徵,但在武功上说来,这却不是一个高手所应有的状况。   内家高手的肌肉是十分柔软的,不使劲时,柔软如同新生的婴儿,用劲鼓气时,其轫如革,其坚如钢,因而才能刀器不伤,百邪不侵。杜英豪身上的肌肉结实好看,却不合乎一个高手的要求。   直到柳小英、杜若华、水青青她们打上门来,马五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抓到了杜英豪。这一霎间,他心中的高兴是难以形容的。   因为这件事在实质的意义上,还不如无形的收获来的丰硕。制住杜英豪是一件轰动江湖的事,但杀死杜英豪却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尤其是杜英豪此刻几乎已成为白道侠义的表率与颔袖。   他不像当初那么孤独,而且有了许多朋友,特别是在他跟武当有黄鹤楼之会末竟,如果杀了他,武当为了面子,也会假惺惺地找马五理论。   所以,马五在心中,根本就没有要杀杜英豪的意思,至于说为高九报仇,更是不值一谈,连自己的手下弟兄都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因此,说要布置灵堂,要杜英豪在高九的灵前磕头谢罪,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就因为这个缘故,马正在听说柳小英等人找上门来,心中早有了计较;虽然柳小英在门前很凶,还打伤了两个人,马五却很大方地不作计较了,只吩咐叫请。   派出来肃客的,是一位叫文若虚的老夫子,不会武功,在马五的堂上司理文牍帐目,很会说话。   四位姑奶奶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文若虚上前一拱:“四位女侠,敝人奉了东翁之命,有请四位堂上用茶。”   水青青叫道:“我们可不是来做客喝茶的,叫马五趁早将杜爷安送出来,否则我们决不饶他。”   文老夫子的涵养实在好,笑嘻嘻地道:“这位女侠请稍安毋燥,杜大侠是被敝东家请来了,可没有怎么难为他,女侠又何必如此急燥呢?”   水青青还要发横,柳小英却拉了她一下道:“水大姐,我们见了马五再说,跟他吵是没用的。”   mpanel(1);   一行人进了堂口。所谓大厅,也不过是间较大的平房而已,此起别的堂口差多了,可见马五是不重虚套的。马五特地穿了一件长衫来衬托身份。   他也很客气,很有风度地一抱拳道:“几位芳驾莅降,蓬蔽生辉?!?   这人的谈吐也不似绿林豪杰,显示过他腹中颇有一点墨水;可是这四位姑奶奶此刻却没有跟他闲扯的心情,柳小英双眼一瞪道:“马五,少说这些废话,听说你把杜英豪骗到这儿来了,有这同事吗?”   马五笑道:“事情是有的,但马五是凭本事将他请来的,而不是骗来的。”   “哼!话倒说得好转,凭你的那点本事,你也动得了杜大哥,你若是不使诈,连杜大哥的面都不敢见。”   马王就是个泥人,也被激起了土性,冷笑一声道:“他性杜的名气大,我姓马的也不是无名之辈;姓杜的再神气,他总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柳小英叫道:“你是使阴谋暗算,那算什么本事。”   “江湖行事,能者为先,只要能把他制住,就是我比他强,跟用什么手段无关。”   柳小英正要跟他反唇相讥,忽然水青青一笑道:“柳小姐,我们又不是要来跟马当家吵架的。”柳小英道:“怎么不是,倘若是不放杜大哥,我还要找他拚命呢!   不但是我,再过一两天,我哥哥他们来了,再加上少林神拳卢大方庄主,谁都放不过他。”   这些话也是事实,而且武当派也不会保持缄默,马五心中何尝不明白,只不过叫人用话挤住,心中很不自在,冷笑一声道:“笑话,拼将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杜英豪此刻的生命就捏在我的手里,火了我先宰了他,那些人就是把我凌迟了又能如何?”水青青又扯了柳小英一下,同时杜若华也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柳小英居然笑了起来,不说话了。   水青青笑道:“马当家的,你也别说这种狠话,杜爷不错是栽在你手里了,但是要说你的武功能强过他,别说天下无人相信,你马当家的自己又能相信吗?”   她这么一说,马五倒是没话说了。   水青青笑笑又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马当家的,你也知道,杜爷这次是到武当赴约去的,双方都约了很多江湖朋友,这已是件轰动天下江湖大事,不可能取消的了。”   马五嘴角牵了一下道:“我知道!人在我这儿,我也无意要他的性命,更不想破坏那些约会,但是杜英豪杀了我们黑道上不少弟兄。”   杜若华笑道:“那可都是私人的恩怨;此如说,高九之死是因我之故,而且高九也是死在我手上的。”   马正道:“仕女侠,现在已没有什么是非可说,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更不会耽误他的约会,在会期的前一天,我会把他送到夏口。”   水青青笑道:“马当家的,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马五也笑道:“没什么,因为杜大侠说过一句豪语,要挑尽天下黑道当口,马五要为弟兄们争口饭吃。”   水青青道:“杜爷可没说过这种话,他只说要与天下邪恶之徒作战到底,像马五爷这种血性汉子,他是十分敬重的,否则他也不会到了五爷的地盘上,毫无戒心了,五爷可能是误会了。”   这倒使马王很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误会也好,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也只有拚着得罪他一下;目前凭四位一句话,要马五就把人放了,请恕马五失礼,实在无法应命,反正到了会期之前,马五一定毫发无损地把人送到就是了。”   柳小英笑道:“马当家的,还有一个多月呢!”   马五道:“时间充裕得很,马王正好藉此机会,好好地招待他一下。”柳小英笑道:“我是说这么长的时间,你留得住吗?”   马五傲然道:“留不住也要强留,若是有人要仗势凌人,硬来抢人,那很抱歉,马五只好得罪那位杜大侠了。马五保不住活人,只有交出死人。”   他的话很明显,谁要是想以武力抢人,他就要以杀死杜英豪为手段了。   柳小英一笑道:“我杜大哥何等英雄,那里会要人救他,他自己也能出来的。”   马五冷笑道:“他倒不妨试试看,只要他从我这儿跑掉了,我就服了他。”   柳小英笑笑又道:“好!我们只是来听马五爷一句话,叨扰一杯茶的。”这时一名汉子端了一个茶盘,盘中有四盏热茶,已在等待很久了。   马五闻言忙道:“这是马五失礼,上茶。”   汉子把茶端来,一杯杯地用双手端放在各人手边的茶几上,而后才低头退下。   柳小英笑道:“多谢五节盛情款待,我们已经了解到五节的意思,也相信五节的保证,告辞了。”   那送茶的汉子又端了一盘茶来,才把第一杯送到马五的手上,柳小英已经告辞了,他只好把杯子又放回到茶盘中道:“四位不再多坐会儿了。”   柳小英笑道:“不了!因为杜大哥说过,他今天要带我们到西城去赏梅花的。”   马五笑道:“抱歉得很,妨得了各位的游兴了。”   “没关系,杜大哥从不爽约,他一定会想法子去赴约的,所以我们要赶去等他。”   马五冷笑道:“柳女侠真相信他能赴约?”   “是的!我相信,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动身前往了。”   马五大笑道:“他被制住了穴道,不到明天这个时候,他是无法行动的。”   柳小英却轻松一笑道:“点穴手法怎么能制得住杜大哥呢?武当是点穴之宗,杜大哥也照样把他们的人揍得脸青鼻肿,满地找牙。”   “但我就是点了他的穴道,把他请来的。”   柳小英一笑道:“那恐怕是他逗你玩玩的。马五节,你不妨去看看,杜大哥是否还在?   马五脸色一变,但随即笑道:“柳女侠,你别是另外有人摸了进来,想知道我把杜英豪藏在那儿,以便潜往救人,我可不上这个当;若是他能自己跑了,我跪下来向你们四位磕三个响头。”   话才说到这儿,那个端茶的汉子忽地把茶盘往马五的头上一叩,那盘中还有两杯烫茶,全都溅在脸上,而且由领子流进了衣服里。   马五烫得双手捂住了脸直跳,那汉子对准马五的背上又是一拳,打得马五向前栽去,然后汉子跟上,一脚踩住了马五的腿弯,一手又把马五夹背的衣服抓住拉了起来,刚好是个跪的姿势。   变化非常,每个人都怔住了。有人叫道:“余大个子,你疯了,怎么敢冒犯大哥。   另外又有人叫道:“啊!他不是余大个儿,喂!汉子,你是什么人?   啊!他是杜英豪。“   那汉子把头上的毡帽摘了,正是杜英豪,穿了件青布坎肩,用毡帽压住眉心,原先看不真切,这时把帽子摘了,可不正是杜大英雄。   马五的脸上被烫红了,但是背心上那一拳挨得更重,口中已喷出了鲜血,身子还在挣扎。   杜英豪沉声道:“别动,否则我再废了你这条腿,你这条跛龙就得改改外号叫瘫龙了。   马五倒不是怕再断腿。江湖人过的本是刀口舐血的生活,杀头尚且不惧,那里在乎缺胳膊少腿。   但是他却放弃了努力,因为他认清了这汉子的确是杜英豪,制住的穴道解开了;绑住的牛筋也脱开了,而且还从石牢里跑了出来,这是什么样的功夫。自己落在对方的手中,挣扎还有什么用。   杜英豪微笑道:“马五,我脱困了,你说要对她们磕响头的,快磕呀!”   马五这才想起,何以四个女的会在刹那之间改变了态度,变得好说话了,那时正是这余大个子,该是杜英豪由后面端茶出来。   杜英豪的身材踉余大个子差不多,而且身上穿看余大个子的衣服,毡帽盖住了眉心,那是因为这小子眉心有道疤,整日用毡帽掩住,所似大家都没去留意。   水青青舆杜若华是最先看出的,因此才会制住了柳小英的争吵,杜若华咬耳朵告诉了柳小英后,使她也变得和气了。   “这几头该死的母狗,她们都已发现杜英豪脱了困,来到了身边,居然能不动声色,望都不望一下,那个黑凤凰还用话来逼我消遣。”   “这个天杀的社英豪,他居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脱了困,而且还敢混过来,狗胆实在够大的。”   马五在心里面诅咒看,但无可否认的,他对这一批人都十分的钦佩,认为每个人都够瞧的。   顿了一顿,马五叹了口气道:“杜英豪,我不能不对你表示服气,是谁把你救出来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自己,没有别的人来救我。”   “那怎么可能?”   杜英豪一笑道:“事实放在眼前,你如不信,还可以去间间那个看守我的柯阿丁,他对我脱困的经过十分清楚,不会帮我说谎的。”   “你的穴道是怎么解开的?”   “很简单,运气冲穴。”   “还有绑在你手上的牛筋呢?”   “用劲一绷就断了。”“啊!那种牛筋也能用劲挣断?”   杜英豪一笑道:“世上没有挣不断的绳索,只要用的劲儿够,铁也照样能挣断,又何况是条细牛筋。”   杜英豪是信口开河在吹牛了,运气冲穴是上乘的内家真功夫,而用手劲挣断牛筋更是比挣铁困难多倍;铁是硬的,连足了气,一挣而断,对会家子来说不算是太难的事,但是牛筋却不同了,它是有韧性的,能伸缩延长,劲道一去,又自动地回缩,绝少有可能被挣断。   但到了杜英豪口中,所有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了。   他是个奇迹的创造者,不止一次的创造了奇迹。最重要的是杜英豪明白,他信口吹嘘,没人会怀疑其真实性,反倒是他说实话,没人会相信了。   因为他是杜英豪,虽然他曾马前夫蹄,被跛龙马五制住穴道捉了去,但是柳小英却替杜英豪作了最好的解释说明。   “马五,我不是说了吗,杜大哥是逗你玩玩的,你那点功夫,怎能困得住他;他若是没有脱困的把握,又怎会让你请到这儿来?”   马五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这次是给他们气的。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二章 得天独厚     杜英豪的一度失陷,并没有使他失去别人对他的尊敬;相反的,他还赢得了更多的钦佩,甚至于还有人认为他是故意失手被制的。   一个能空手搏杀漠北人熊的少年英豪,怎么会叫跛龙马五那种角色给制住了穴道。甚至连马五自己都相信杜英豪是存心给他制住的;尤其是在杜英豪突然又单身一个人来探望马五的病况后,马五更为相信了。   那是在马五呕血倒地后的四个时辰,杜英豪又再度出现在马五的重口门前,空看手,却亲自持了一张拜帖。   他竟是按看江湖的礼数投帖造访。   马五吐了两口血,伤势并不严重。由于纠纷已过,堂口上的弟兄也各自忙自己的活儿去了,只有几个轮值的弟兄在堂口上闲守看,显得没精打采。不久之前,他们算是去了一次大脸;今后这堂口上的威严,恐怕也要打个折扣了。   正在几个人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杜英豪就出现了,顿时把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刚闹过事才走的,杜英豪的样子给人的印象很深,那些人不用看帖子,也知道他是谁了。   虽然大都在紧张着以为杜英豪是在实行报复了,但堂口中的管事分水榆申化却较为冷静,他知道杜英豪绝不是前来找麻烦的。   若是他有心过不去,四个时辰前就不必好好离去了。   那时他已占尽了上风,占尽了道理,大可把堂口一脚踢了的;可是杜英豪不但没如此做,反而劝阻了那几个存心来生事的娘子军,很快地带看她们离去了。   再者,杜英豪此刻双手持看拜帖,那是一种十分尊敬的礼节,要打架的人,绝不会用这种礼数投帖的。   所以,申化止住了那几个小弟兄的情急蠢动,上前双手接过了拜帖,试探看道:“杜大侠,您这次来是?”   杜英豪笑看道:“适才对马当家的多有得罪,杜其是特地前来当面致歉的。”   申化有点难以相信。杜英豪等人虽是搅了堂口,但先动手而理屈的是自己这边,势弱吃亏也是自己这边,对方实在没有理由道歉的。   只是杜英豪的态度很诚恳,使得申化又不能不信,只有推托道:“杜大侠,这怎么敢当呢?而且敝堂口的当家马大哥负伤卧病,无法接待,失礼之处,唯有等马大哥痊愈后,再向大侠道谢。”   说看把拜帖又退了同来,表示他不敢接待之意。   杜英豪却笑看道:“杜某此来一则是道歉,再者也是来探视一下马当家的痛,三则是有点事要与马当家面商,务请申兄通报一声,并请美言一二,使杜某获允接见。”杜英豪居然说出了申化的姓名,称兄道弟,这封申化而言,已是十足的面子了。   mpanel(1);   八面玲珑的申化竟然也因受宠若惊而有晕淘淘的感觉,自然也不能再作拒绝了,把杜英豪请到里面厅上坐下。   上次杜英豪是在这儿端茶打架,几个时辰后,又被尊若上宾地款在上位坐下,这使杜英豪自己也感到好笑。   申化很快就进去通报了。马五也弄得莫明其妙,不知道杜英豪是来干什么的;但人家已经上门了,躲也躲不掉,只有硬看头皮见了。   但也怕杜英豪兴师间罪之时的难堪,他只有托言受伤,躺在屋子里接见。马五心想,你杜英豪总不好意思对一个躺在坑上的伤者再发横吧!   他的伤势并不重,服下了疗伤药后,本已可行动如常了,这时却又爬回床上去。   杜英豪一点没有因为马五在床上贝他而感到委曲;而且见了马五的面后,连连作揖致歉,说了有半车子的对不起,殷勤地问候,倒是弄得马五不好意思了。   杜英豪竟真是为道歉而来的,而且亲自登门投帖,亲自至榻前致候,给足了马五面子,使马五既高兴又惭愧,一连声吩咐申化摆酒。   杜英豪忙道:“马当家的盛情心领了,只要你不怪罪,兄弟也感激万分,那里还敢叨扰,什么时候等马当家的贵体大安时,我们再好好的喝几杯,欢聚一下好了。”   “是兄弟冒犯在先。”   马五跳了起道:“不,杜大侠,今天一定要请你喝两杯去,这也表示一下兄弟的歉意。”   杜英豪道:“马兄,事情过去就不谈了,反正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说开了就好,谁也不再放在心里好不好?兄弟前来负荆请罪,马兄的吩咐,兄弟于意不该推托的,但马兄身子要紧。”   马五高兴地道:“没关系,杜兄,说句老实话,我这伤没什么,只是心里闷解不开而已,现在就已经算好了。走!走!咱们喝酒去。”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向外走去,的确是没有一点势伤的样子了;杜英豪含笑应命。   马五想到在不久之前,还在榻上轻哼呻吟装病之状,略有些不好意思。   但很快,两人就化除了一切的误会与不安,亲亲热热地在厅上把盏欢聚了。   杜英豪的豪情使马五既感自愧,但也化除了他的羞涩。盏酒下肚,两个人谈得更投机了。   马五不但兴奋,而且还有着一种知遇之感。他没有想到这位名满天下的英侠竟是如此的平易、谦和而且又是如此的豪迈。这一刹那间,马五直觉地要他为这个年轻人立刻去死,他也会不皱一下眉头的。   两个人由豪饮变为浅酌,由大声地谈话变为低声小语。陪坐的申化已识相地藉口去催菜而离开了,厅中只剩下两个人,侍候的弟兄都远远地站看。他们看见杜英豪跟当家的如此融洽,一个个都感到无上光荣,把先前吃过的亏,挨过的揍都忘了。   低声私语中,杜英豪频频低头,马五则神情激愤,带看悲哀,似乎在诉说看一件不愉快的往事。   直到告一段落后,马五居然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而杜英豪则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马老哥,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为你把这口气出来,揭开那些伪善者的面具。”马五倒反而有点不安地道:“杜兄弟!你自己的问题已经够头痛了,不必为我又节外生枝了。”   “不!我们既是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岂能不管;而且,我认为你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   “可是兄弟,你要知道,武当是一个大门派,历史久远,势力宏大,你本事虽大,到底只有一个人。”   “不只是一个人了,我有不少的朋友。”   “这些朋友固然会支持你,但他们恐怕不便为你而与武当为敌。”   杜英豪笑道:“必要时我相信他们还是会的,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做,我只要他们的支持就够了。”   “是道义的支持是不够的,我在这儿等了多少年。也没等到一个机会,一直忍气吞声。”   “现在有机会了,你放心我一定能为你把事情平反过来。你去把有关的证人都在暗中召齐,在会期时守候在附近:还有,你必须特别小心,别叫人逮住,灭了。”   “不会的,兄弟,你放心好了,事隔多年,我又换了名字已经没人认得我了,而且这些年来,我从没有使出自家的基本功夫,今天对你点穴是第一次。”   杜英豪一笑道:“老哥!那只是你自己以为隐密罢了,其实已经有人或多或少的瞧出一点你的底子来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上你。”“啊!兄弟,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当然了,否则我已经认出了你,又怎会让你近身制穴得手呢!”   马五讶然道:“兄弟,这么说你果真是自己冲开穴道的。”   “你难道还不信,那个看守的弟兄该知道我是如何出来的,绝没有得到别人的帮忙。”   马五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他了,知道你兄弟确是一个人在牢里自行恢复行动,但是我仍然难以相信,冲穴是很深奥的功夫,会的人太少了。”   杜英豪一笑:“我如没有冲穴之能,又怎会容马兄制住我的穴道呢?”“你也早知我会点穴。”   “是的,我听人说了,但还要求证一下,看看你是不是施展武当的手法。”   “是谁告诉你的。”   “马老哥,这个很抱歉,对方要求我绝不说出他的姓名的,反正他对你绝无恶意,我也是一样,我们只想帮助你,所以你不必去探究了。”   马五不禁又是热泪盈眶,感动地道:“兄弟,你为我的事竟不惜以身试险,虽然你本事大,但是仍然有危险的。”   “是的,我在被制住穴道后,上车来到此地的那段时间内,谁要是给我一刀,我就完了。”   “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你马老哥是条汉子,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我认为值得这么做;再者,我也相信你马老哥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我既已束手被制,就不会再挨刀子了。”   马五哽咽地道:“兄弟,我也不说感激的话了,反正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加上我这个堂口的弟兄,但凭你一声吩咐,要他们死就没有一个会活。”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老哥!这话就见外了。我交你们这些血性弟兄,并不是为了想要你们帮什么忙,再说要有拼命的事,还用得看我开口相求吗?   你马老大只要听到一点风声,早就自己赶到了。“这番话简直说到马五心里去了,他只恨无法把心掏出来,以表示对杜英豪的热切支持了。太激动时人反而会讷然不知所言,马五此刻就是这个样子。   倒是杜英豪自己站了起来,一拱手道:“老哥,我要告辞了,记得我交待你的事,黄鹤楼会后,再作快聚。”   后两句话完全是由说书先生的嘴里学来的,然而用得很恰当,却显得他太有学问了。   他是在马五牵看弟兄恭送下离开堂口,当然也有不少人看见。大家对他们化释了前嫌隙,缔定了友谊都感到惊奇与欣慰,而且对杜英豪更为尊敬了。   杜英豪曾经落在马五手中过,但那使他的声名更彰。杜英豪发现一个人若是懂得利用机会,连当一次俘虏都可以使声名大增。   他向人道歉,不但与盛名无亏,而且更受赞佩,他感到人的好运气来时,连山都挡不住而最使他高兴的一件事,就是他第二次拜访马五,跟马五达成的协议以及所知道的事实那收获之大简直难以想像;不过,这一点,他倒不以为是运气而是他细心所致,更是他大胆约吹嘘结果。   他吹了几个牛,像早知道了马五的底细,以及他是专诚去找马王的这回事;实际上,他只是想去泡泡澡堂子而已。   还有,他也吹嘘了自己有冲穴之能,那才能使一切的行动合理而且使人信服也因为如此,他才能挖到一个绝大的秘密,而使自己的黄鹤楼之会有更大的胜算。   所以,当他又开始向襄州进发时,志得意满、神态轩昂,顾盼自雄那股气概,的确是橡位举世共钦的大侠客了。   因此,当他在会期前两天,骑马进城时,先他一天赶到为他布署拉拢相援的曼氏父女,简直不相信见到的这个人,真会是他们所知的社英豪了。   霸王庄破了罪证确凿了,使那位公门中有铁捕之称的晏海靖脱罪开释,官复原职。   他对老弟兄许久的奔走努力固然感激,对女儿菊旁的牺牲更为感动,但他最感激的还是杜英豪。   父女俩为了替杜英豪壮声势,用尽一切的关系方法去求人帮忙,但效果并不大,因为杜英豪跟武当所结的过节越演变越大了,大家对武当的势力均是相当顾忌,所以并没有能请到多少人。   父女俩正在发愁时,杜英豪已经大摇大摆地来了。曼海靖看了他的气势,没有直接去招呼,也制止了菊芳去招呼,怀疑地问道:“芳儿!你说他真的没练过武功?”   “那倒不是,他天生力气大,身手也灵活,还是练过的,只不过是自己东学一招,西偷一式,胡乱着练;没有受过名家真传而已。”   “可是他那些骛天动地的事迹又是怎么创下的。”   “那只是运气好,瞎碰乱撞,蒙上而已。”   “我实在难以相信。你看他在马上的气势,直吞河岳,睥睨天下,就是一代宗师,也没这份气度。”   “那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怔看玩儿命,不知死活。”   晏海靖摇摇头,菊芳也觉得那个评语不当,因为一个人的气度是无法伪装,也不能勉强造设的。杜英豪所表现的那种气势出之自然,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   接看而来的事与人更使晏父女难以相信。陆陆续续地来了河洛地面上不少风云人物,竟都是为杜英豪来作声援的,这绝不是冲看曼海靖的面子,而是杜英豪自己号召来的。   然后,他们又听说了杜英豪在河洛路上的事迹,那简直像奇迹了。   “这家伙是怎么弄的。”   菊芳曾不止一次的自问,却无法回答,但她却发现杜英豪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原来,以她的家世跟杜英豪在一起是降尊纾贵,而现在的社英豪却已高不可攀了。她考虑着是否要去见杜英豪了。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三章 剑拔弩张     还有一些人则是未经邀请,也想来凑热闹的。   因为这是杜英豪与武当订约,两造都没有发帖子,有力也无从发起。   黄鹤楼固然不小,总是有限制的,充其量只能摆下个几十桌吧!本来与会人数就必须加以预先节制的,可是订完约后,杜英豪就跑到河洛一带去了,找不到他的人,也无从连系起;再者,双方各准备邀请那些人,也无法事前协调了,变成了各请各的,这帖子就无从发起了。武当只向馆子里打了个招呼,声明包下那天的全部座位,然后吩咐过那天自行派人接待,不要酒家管事。   然而,到了约会的前一天,情况就不对了。城里各大小客栈住满了江湖人,这些人没一个是武当邀请的,而他们千口一律,自称是杜英豪邀来的。   数量之多,已达六、七百人,黄鹤楼全部招待他们已经不够了,武当本身邀了也有百余人,而且全部先行招待在真武下院的宾含中,并没有与外面混杂;本来他们是怕声势太大,引起杜英豪的戒心不敢来赴会。   杜英豪来到城中后,立刻掀起了一阵波涛。那些应邀而来的各地豪杰固然是聚成一团,武当邀的人,自然是他们本门的俗家长老以及跟武当有交情的人,而且还是有相当名气的江湖豪杰。   可是情形越来越严重,武昌城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于有很多人分到对江的汉口及汉阳去住,准备明天一早渡江过来与会。   由于那些人都是为杜英豪而来的,这才引起武当的戒心。他们发现自己所邀的人,在声势上已经不如对方了,而这些人也有了不稳的现象,在会期前夕,藉口访友,一去就没回来,着人还带个口信说要保持超然中立的身份,不便接受招待;有的根木就没了消息。   这一走就是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本门的长老,也都怨声载道,纷纷埋怨凌云道长不该跟杜英豪结下这份怨的。他们听了事情的经过后,知道自己在道理上并不能压倒对方。黄真为霸王庄作说客,而且还要包庇黑道人物,准备暗算杜英豪,叫人当场拿住,这已经够丢脸了;何况,黄真根本不能算是武当的嫡传门人,他只是三代弟子道净的俗家母舅,搭上那点关系,才在凌云的门下递了个记名弟子的帖子。   因此,道净才对黄真被辱之事情特别愤怒。他与凌云傲云前往理论时,又失了理性,屡犯大忌。道净挨了一拳,被打断了四根肋骨,两根断骨刺入肺脏,抬回山上没几天就断了气,这才使事态显得严重些,大家才勉为其难地来了。   原是想藉人多势众,压一下杜英豪,扳回点面子;那知此刻一看,杜英豪的声势竟是大得惊人,压制住对方已是不可能了,反而还有被对方压制的可能,尤其是在对方的阵营里,居然有了几位少林的俗家长老,以及其他好几位大门派中的元老。   武当在这一次约会上,看来是很难扳回面子,一个不好,就会弄得灰头土脸。   这叫那些俗家的长老怎么不忧急呢?他们经常需要在江湖上走动,他们的弟子大部份是在江湖上谋生的。   mpanel(1);   武当的荣辱盛衰,与他们大有关系;因此这些长老们纷纷埋怨凌云道长教徒不严,一味护短,不问是非,轻率结怨,惹来了这场大麻烦。   他们还说光是杜英豪搬不来这么多人助拳的,这都是武当玄门弟子平时在外面太跋扈专横,惹起别人的反感,所以才藉机会一起找武当的晦气了。   这些埋怨凌云也有听看,因为那天他看了师弟傲云和弟子道净的态度后,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感觉,认为他们太专横了,已失出家人的本份;但一个是自己最锺爱的弟子,一个是自己的小师弟,还能说什么呢?   想不到自己由于一时的疏懒,对玄门弟子的管教松弛了下去,以致于门下略为年轻的弟子,个个都跋扈到这个样子,想要收都已来不及了。   他一面在肚里叫苦,一面只有把担子推给掌门师兄紫云道长去挑了。   他自己实在挑不起来,不仅外力太大,连内部也有人在捣他的蛋,如果自己再一肩担承的话,很可能会当场出丑,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主持派中事务以来,由于耳根子软,宠信几个人,乱收记名弟子,逾越到俗家长老的职权,也收起俗家弟子来,引起了很多俗家长老的不满。   这一次对外的约会,本来他以为没什么,杜英豪的本事再大,强煞也只是一个人,所以只准备自己出头了断。现在则不能不把掌门人抬出来了,也有把掌教真人抬出来,才能使门户内团结一致,使那些其他门户的长老们说话行事稍有顾忌;是这一来,又大大抬举了杜英豪的身份。堂堂一派掌教之尊,竟与一个初出道的小伙子对起对坐,谈判问题,这实在太气了。   但消息传到杜英豪的耳中,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而且,他也玩儿了一手漂亮的,武当包下了黄鹤楼,他却在楼下临江的一面,靠江边清出一块空场子,摆下了百桌盛筵,也把附近所有酒楼的厨子伙计全部请了来,凡是来瞧热闸的,一律待若上宾。   这手笔够大的,一花就是上万两银子,这笔钱也是他从焦雄那儿赢来的,他花得毫不心痛。   武当因为掌教亲出,动员的门下弟子也有几百个人,黄鹤楼中只够他们自己入坐了。虽然他们也空出了几桌,款待他们邀来的贵宾,但那些人看了杜英豪的安排后自动谦辞,情愿坐到下面去了。   因为杜英豪很绝,他只为自己留出了一桌,偏在一角,然后在中间的地方,搭了个平台,台上设了三、四十个座位,用大纸写上了仲裁席三个大字,其他一律称之为来宾。   仲裁席士都是有头有脸的一方大豪,然而还有十几个空位子,那是杜英豪故意空出来的,请卢大方招呼。   卢大方以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在仲裁席上做主人,请那些身份地位够的人登台仲裁。   他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敦请的人也十分公平,年长德邵,公认为人不会偏袒那一边的。   杜英豪表示,他是一个人与武当定的约,还是一个人来跟武当把道理辨个清楚。   他所求的只是一份公道,所以他单独设席,表示自己不讲一个人帮手;不过他也希望大家重视武林正义,支持有理的一方。   各地涌来为他声援的人逾千,超过武当的两三倍,但经他如此一宣布,倒好像是武当倚势欺人了,武当的那些排场,更显得小家子气。   所以武当掌教紫云真人来到后,那些被邀的贵宾一个个上前告罪避席,改坐仲裁席上去了。那是些够身份的,还有一些不够身份的,由武当请来作证的也显得坐立难安的样子,气氛很不调和。   紫云道长看了情形一皱眉头,回顾凌云道:“师弟你是怎么安排的,武当与本门真武上院相去不远,我们在这里也算是个主人,怎么会反客为主,反而叫别人沾了光去,这叫我们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去。”凌云十分惶恐地道:“启禀掌教!小弟也不知道,杜英豪这小子十分狡猾,事前他一声不响,突然来了这一手,叫小弟措手不及。”   “什么叫措手不及,这些人总不会是临时来的吧!你明知道来了这么多武林同道,不设法子予以安顿。”   “小弟知道来人不少,但是因为黄鹤楼地方有限,不能全体款待,才未作准备。”   “杜英豪怎么就有办法招待了呢?可见你们平时没在这上面用心。”   “启禀掌教,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形,但凡有什么重要的武林盛会时,来看热闹的人一定很多,全是由他们自己去谋食宿的,做主人的只接待一些知名之士;这次小弟也是援例处理,不想被那小子抢了先,这是小弟的疏忽。”   紫云真人长叹一声:“疏忽,很可能这一疏忽,会将我武当数百年盛誉毁于一旦。师弟,因为你一向很能干,所以我才将一应事务都交给你去处理,没想到你会捅出这么一个大漏子来,趁着大会尚未开始你快说实话,一切经过是否确如你所云,若是你有所隐瞒被人揭穿,损却本门颜面,你就百死莫赎了。”   “掌教师兄,小弟怎敢有所隐瞒,事情确如所言。”   紫云一叹道:“事情真如所言,我们还可以在他辱及本门祖师真人的题目上做文章,其他方面,则全是我们理屈甭提了,提出反而丢人。”   凌云低头不语,紫云身后其他几个老道士也都面色沉重。坐定后,紫云真人坐在临窗的桌子上,窗门大开,与社英豪那一桌上下相对,中间则是仲裁席。酒过三巡后,凌云走到窗前道:“有请杜施主。”   杜英豪那一桌上只有七个人,除了他自己与赖皮狗之外,其余五个都是女的,王月华、水青青、柳小英、杜若华;现在加上了一个菊芳。照说赖皮狗根本不够资格上桌的,但杜英豪却是个最没架子的人,硬要拉他坐下来,他只有感激涕零如命了。   凌云的声音很大,中气十足,但杜英豪却置若罔闻。   凌云叫了两声后,神色已经转愤。   杜英豪才道:“道长站得太高了,说些什么,杜某听不见;不但杜某听不见,相信仲裁席上诸公,也听不真切吧!道长地位崇高,可以不把仲裁人放在眼里,杜某却不敢如此放肆。”   凌云被他一个软钉子打回来,几乎招架不住,这才发现这小子实在可恶,一切的安排都有深意。   楼此平台高,说自是居高临下;而杜英豪的桌子设楼下,又比平台矮,这本是相应地形而设,武当原定的仲裁席在楼上,自然没有高低之分,被杜英豪横里一搅,章法大乱,仲裁席搬了出来,才有这高下之别。   仲裁席上的人倒未必是帮杜英豪的,其中不但有立场超然之士,还是武当聘请来的,但经杜英豪这一挑眼见,使得每个人无形之中对武当有了两分不满。   紫云道长瞪了凌云一眼道:“师弟,这是你的不是,你要说话,应该下楼去说才是礼数。”   凌云当众受斥,还是有生第一次,但也无可奈何。这原本是他的粗心,若是紫云真人不即时数说他一顿,仲裁席上诸公会当真认为武当轻慢了。   满脸飞红地走到了楼下,出师已自不利,他必须特别小心,以免又被人抓住了毛病。他已经领略到这个年青人狡猾如狐,很难应付。   到了席前,他已稳住情绪,打了一个损道:“杜大侠,贫道代表武当门户,有几件事情想请大侠作个交代。”   杜英豪起立回了一礼笑道:“道长太客气了,这个约会虽是我们双方所定,但已经惊动武林同道,大家都赶来了,所以这是非屈直,也不是由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好在仲裁席上已有各方高人前辈,道长有话不妨对他们说。”   凌云道:“但主事者却是大侠。”   杜英豪道:“我以为我的所作所为,无不可对天地神明,是道长认为我行止有亏,所以请道长把我的所作所为,以及认为我不端的所在提出请由仲裁席公决,只要仲裁席上诸公认为我错了,杜某立刻一死谢罪。”   凌云又被堵住了口,他不敢像杜英豪那样地说大话,因为武当还是一个大门派,虽然请大家说句公道话,却不必由外人来加以制裁的。   这一比,他的气势上又自弱了一分,只有将冲突经过一一说了,更将黄真等人唤来作证。   仲裁席上是以卢大方为主,他问得很详细,也很公平,并没有偏袒那一方的意思。   但是因为这些证人都是武当或偏向武当的人,每个人的证词中,多少会对杜英豪有所指责。   武当指陈完毕后,卢大方才问道:“杜大侠,对武当所指的各点,你有什么意见。”   杜英豪笑道:“没有。他们说得很客气,实际上我所做的事,还要令他们难堪呢!我曾经当场拆了黄老师道场的招牌。”   凌云忙道:“那一点怪不得你,既然他们曾与焦雄私下密商过要陷害你,你对他们苛厉一点也是应该的。”   杜英豪笑笑道:“多谢道长宽大。杜某还有一件不当之处,就是拳击一位年青的道长致伤,听说那位道长已经因为伤重不治而升天了。”   凌云神情一变,肌肉扭曲,咬牙道:“那是小徒道净,他的死乃咎由自取,技不如人,不能怪大侠;贫道所质问大侠的,是轻慢我祖师三丰真人之事。”   杜英豪一笑道:“杀人、踢扬子都不算罪过,杜某就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开罪贵派了。”   “施主别装糊涂,贫道是问侮慢敝派祖师真人。”   杜英豪道:“这个我不承认,我对三丰神仙十分尊敬,绝不敢有轻慢的举动。”   卢大方皱眉问道:“杜大侠,你是否承认驱马直闯三丰仙师的神位。”“不错!   我闯过,因为我不知道。”凌云道:“不错,就算第一次施主不知道,第二次大家已经告诉大侠了。”   “他们是说了!也指给我看了,可是我不相信。”   此言一出,举场哄然,他们都是有心支持杜英豪的,但是杜英豪的道理实在有亏。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四章 笑谈却敌     杜英豪显然并不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他潇酒地站在平台前,毫无畏缩或不安之意。   身为仲裁主席的卢大方,虽有心要袒护杜英豪,他也知道杜英豪必然是胸有成竹,才会如此坦然地承认下来,但心中仍不免为杜英豪担了一份心。站在公正人的立场,他又不能不问下去,只得继续地询问道:“杜大侠,你说的不相信是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那是三丰仙师的神位。”   凌云道长忍不住怒道:“贫道到黄真那儿去过了,确实看见那是祖师真人的神位,供在神龛中。”   杜英豪从容地道:“道长,我要请教几个问题?”   “杜施主但请指教,贫道会尽量使施主满意。”   此人相当老练,说话都先留余地,绝不把话说满;但又表现得很有风度及诚意,看不出他的虚伪来。   可是,他遇上了杜英豪却倒大霉。杜英豪是市井混大的,从小就进衙门挨板子,跟公差斗嘴,跟人讲歪理,逞嘴皮子。他的书读的不多但历世经验极丰,下九流社会中形形色色他都精通,又岂是这个老道士斗得了的。   凌云道长理直气壮地扬首待询,杜英豪则笑看问:“首先我想知道,那位黄老师父是台真为武当门下弟子?”   凌云立时一怔。这是他最怕触及的问题,因为黄真的年纪比他远大,武艺功夫却泛泛而已,只会几手粗浅的入门拳脚,也没有经过严格的审核考较,尤其后来闹出的那些事,更是丢人。   若是承认下来,这与武当的颜面有关。很早以前,已经有人为此提出过异议了,凌云以身份硬压了下来;今天又被人当面提出,凌云知道一定是本门中人的底,但也有硬看头皮认了道:“他是贫道的记名弟子。”   杜英豪笑问:“只是记名弟子,并未正式列入门墙。”   凌云怒道:“我们在讨论施主对本门始祖真人之侮渎,并不是在讨论本门的弟子资格。”   杜英豪道:“但杜某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他若是正式列入门户,他的行为就该由贵派负责;他若是仅在道长门下列个名,贵派门人弟子中并没有他的隶籍,则他的行为就要由道长一人负责了。”   凌云突然感到不妙。杜英豪好像是在转移注意力,要把重心转到门籍上去,弄成是私人的事件,把武当撇开,自己就将独力去面对杜英豪了;因此这答话必须要十分慎重才行。   mpanel(1);   卢大方觉得杜英豪果然很聪明,提出了这个问题,忙加以催促道:“道长,杜英豪提的这个问题的确非常重要,因为事情是发生在黄真的道馆内,因此黄真的身份必须先加以确定才能谈到以后。”   凌云一咬牙道:“记名弟子虽未列入门户,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贫道弟子;他有什么不端行为,只要施主提出,贫道绝不会偏袒。”   杜英豪道:“道长这样说了,在下就请教第二个问题了;武当真武上下院,都设有三丰真人神位吧!”   “不错,本门弟子对始祖真人一向极为尊敬。”   杜英豪道:“一个门户的开山始祖,就像一般人家的祖先一样,设下牌位,供奉神主,早晚清香叩拜;这不但是尊敬先人,也有思源怀德之意,道长可同意这个说法呢?”   这是推不倒的事实,凌云点头道:“贫道同意。”   “神圣的地位,有的专建祠堂来安放,有的则供在堂屋中央以示尊崇,绝没有放在大门口的,相信贵派也没有将三丰祖师真人的神位在观院门口吧!”   这一说将凌云问住了,也把所有武当的人问住了。黄真将神龛建在道馆门外,原是有炫耀和自壮门楣的意思,武当弟子也有认为此举太过招摇而反对,却没有想到地位的不当。   但是被杜英豪这一提出,还当真是大大的不妥。一般家户门口也有设神龛的,那只是祭奉街坊土地或门神守护神之类,聊备一格,敬而不恭,而且是家中有祭典时,顺便举上一柱香。   黄真此举,也构成了重大的冒渎。   凌云蹩了半天才道:“他此举容或有不当之处,他却是一番恭敬之心,尚可原谅,而施主对始祖真人之侮辱,却大不应该。”   杜英豪笑道:“说到我冒渎仙师,只是骑马直闯而入,没有照黄真的吩咐下马而已。”   凌云怒道:“施主虽非本门弟子,但武当亦属武林一脉,且历史久远,敝门祖师也是施主的前辈吧!”   “当然,在下说过,敝人对三丰仙长一向很尊敬。”   “那施主为何还要纵骑闯驾了?”   “敝人是去找黄真麻烦去的,因为敝人已经得到热心朋友的暗中警告,知道他跟焦雄暗中串通,要不利于我;对这样一个人,在下总不必太客气吧!”   “那仅是他个人行为,施主却连敝门祖师真人也都衔恨报复在内了,敝门岂能够容忍这种事?”   杜英豪笑道:“道长不要危言耸听,乱加罪名;黄真在庄外设了一个牌子只有”   止马“两个字。”   黄真急道:“那是为了再向前就是祖师的神位。”   杜英豪笑问凌云道:“道长最近到过黄家没有?”   凌云道:“去过。在施主大显威风之后,贫道特地去看了一遍。”   “道长也是在牌子处就下马了。”   “当然,贫道怎敢对始祖真人不敬。”   “道长有没有一步一拜一直拜进去?”   凌云一怔道:“那做什么?”   “表示敬意呀!很多人烧香还愿时都是如此的。”   凌云道:“礼须有节,不可逾越。”   杜英豪道:“那也是牌子上写着的,道长何不遵行。”   凌云忽然道:“施主因何知道牌子上有那些字的。”   杜英豪笑道:“是我叫人写的,我当然知道。”   黄真立刻叫道:“好!原来那些字是你叫人写上去的,你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这也是表示尊敬之意呀!”   凌云怒道:“施主凭什么胡乱作主张。”   “黄真能叫人下马,我为什么不能叫人一步一拜地拜进去呢?这也是我对三丰真人的敬意呀!道长究竟有没有一步一拜地拜进去呢?”   凌云怒道:“没有。”   “连道长对三丰真人都不知恭敬,又何能要求我呢?”   凌云道:“施主此举近乎儿戏。一个规矩,并不是随便设块牌子就能成立的。”   “好!黄真那块牌是否由贵派知会天下武林同道,一律要遵从呢?”   凌云语为之塞,而四下却一片寂然。每个人都为杜英豪精彩的折辩而大为倾服。   卢大方面露微笑,心中着实佩服。原来这小伙子还留看这一手,难怪他敢理直气壮地踉武当到黄鹤楼来订约会了;这等于就在人家的大门口,却能漂亮的给对方一巴掌,而打得对方无法还手。   再想到自己也被他整过一次,不仅又有点难堪和幸运,幸好没再让事态扩大下去,而且还跟他交成了朋友;否则,不知道要丢多大的人呢?这小伙子武功不去说了,光是那心眼儿,也够叫人害怕的。   这时楼中又出来一人,却是最小的傲云。他朝凌云一稽首道:“师兄,小弟奉掌门师兄令谕,说黄真设牌要人下马之举失当;而且祖师灵位,也不得由门下弟子用作招标,着令即予撤除,并请师兄将黄真的记名弟子的身份也取消掉,以后不得再以武当门下自称。”   凌云大感意外的道:“掌门师兄此举,不是向杜英豪屈服认错吗?”   傲云道:“掌门师兄说了,我们不是向谁认错,而是向道理认错。理屈在我,万不可再强词夺理,贻人笑柄,进而招致门户之羞。”   凌云脸色大变。这等于是当众打了他一记耳光了,但是他却无法违抗,只有低头退过一边。   傲云却对杜英豪道:“杜施主,前次种种冒犯,贫道奉掌门师兄之谕,同施主道歉。”   虽然是傲云出头,但却代表紫云的名义。这个面子已经给得够了,但杜英豪却似乎还不太满意,笑看问道:“贵派的意思是否事情就此算了?”   卢大方皱皱眉头,认为杜英豪可以见好就收了,因此正准备开口劝说他,那知傲云去抢先开了:“不,贫道还有一件事要请施主赐答。”   杜英豪一笑道:“我早就知道贵派不会如此轻松放过我的;还有什么事,道长请直接了当地说了吧!”   卢大方总算下了到口的话没说出来,心中对杜英豪更佩服,也对武当的狡猾颇不以为然。   傲云道:“大当家作主,要为施主与黄真调解,请施主在敝祖师神位前行礼致歉。施主却拒绝了,是否有这同事?”杜英豪点头道:“有的。”   傲云又问道:“黄真行止不当,他供奉的始祖真人神位却不假吧!”   杜英豪道:“一块木牌上刻了几个字,无所谓真假。”   傲云道:“那几个字可不是随便刻上的,那是始祖真人名讳,凭这几个字,当得起施主一礼吗?”   杜英豪道:“对三丰仙师,我理应礼敬,可是放在那个地方,杜某绝不愿屈膝,因为那是供土地公的地方,杜某若是将三丰仙长视作土地公,那不是尊敬而是侮辱了;假如贵派认为杜某之说不当,杜某愿意到就近的土地庙里去,找张红纸,写上三丰仙长的名讳,往空处一贴,磕头敬礼。”   傲云也怔住了,他本以为后来提出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能叫杜英豪认个错,扳回面子的;现在不但没能压住杜英豪,反而叫他给折住了,如果把张三丰的神位设到社公祠里去,武当一脉的数百年盛誉也就扫地了。   但他毕竟是武当七云中较为正直的一个,胸怀谦冲,所以上次被杜英豪抓住了理一激,立即认错不动手了,杜英豪也没有再为难他。   此时他一看自己的道理又被推翻了,不待请示,即已道:“杜施主,贫道设想欠周,致有误会,贫道这就上禀掌门师兄,对门下弟子之行为,当严加注意考核,并对施主指正敝门弟子之缺失,特致谢意。”   他这公开认错,固然将使武当的颜面受损,但是却也博得江湖豪杰一致的推赞。   卢大方很高兴这个结果,连忙道:“名门大派行事毕竟令人敬佩,道长胸怀若谷,可知养住有方,杜老弟,这场误会就此算结束了。”   杜英豪算是大获全胜了,若再不收场,就是不上路了,所以他也很有风度地道:“请上覆贵掌教道长,杜某也有很多不是处,承蒙大度包容,一二日内,杜某当亲访致歉。”   这是场面话,杜英豪已经背了一天,所以此刻说来,不但流利,而且极为得当。   顿时,四周响一片欢呼声,大部份是杜英豪所款待的那些客人,但是在黄鹤楼上,当然也有几个人附和。   那都是武当的俗家门人,居然替外人喝起采,一方面固然可解释为够风度,但另一方面,则也是向凌云表示了他们的不满,因为整个事件,都是凌云惹出来的,所以凌云的脸色很难看。   最后,凌云实在忍不住了,走前一步道:“杜施主,贫道现在以私人的身份,想向施主求教一番。”。傲云一怔道:“师兄,事情已经说开了。”   凌云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是以私人的身份向杜大侠请教。”傲云刚要说话,凌云却看脸道:“这是私人的行为。胜负生死,与门户无涉。”   杜英豪想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一看,笑问道:“道长要如何赐教?”   凌云道:“黄真虽已被武当除名了,但他却是贫道的记名弟子,他的道馆被踢,为施主所赐,小徒道净,上次蒙施主慈悲,已告不治。”   杜英豪道:“这都是他们来找我的。”   凌云道:“是非姑且不谈,他们饱受教训是我这做师父的督促不周,技不如人,殒命受辱,都不能怪人。贫道只是不知道他们与施主之间,究竟差了多少,以及失败在什么地方,尚祈施主赐教。”   杜英豪笑道:“原来道长是要为他们找同过节。”   凌云道:“施主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不过施主可以放心,贫道这次纯以私人的身份请教,生死止于一身;与门户无涉。”   傲云本想阻止,但是他没见楼上的紫云道长作何表示,分明不反对这种行为,所以也不作声了,却歉然地看看杜英豪。   四周来瞧热闯的江湖豪杰们大为兴奋,他们有很多人只是听说杜英豪许多英雄事迹,却没有见过这个年青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有一个菊芳是深知底细的,她也知道凌云在武当七云中,劲力最深,武艺之隹,不逊于掌门的紫云,杜英豪若是根他动手,准输无疑,而且一招之下,就会原形毕露。她乞援地看向柳小英、水青青,希望她们俩能出去挡一下的。那知她们对杜英豪竟是信心十足,睁大眼睛,忘情地为杜英豪鼓掌,叫好助阵。   杜英豪若是在这个场合下打败那个老道,该是何等光采的事。她们相信杜英豪一定可以胜利的。不但他们相信,连杜英豪本人也都是信心十足,大刺刺地走了出去,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菊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一定要设法阻止这场决斗的发生。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五章 擎天一剑     菊芳看见在一边最靠近的桌子上,正好坐看父亲晏海靖以及许久叔侄俩,如获至宝,连忙掩了过去,挤在父亲的耳边,低声而急促地道:“爹!   许大叔!你们快想办法去替换他下来呀!他怎么能真打呢?“许久和晏海靖也正在谈这件事。   晏海靖一叹导:“芳儿!我们不是不肯出去,而是出去也替不了他。   杜英豪此刻声誉正隆,有如中天之丽日,光芒四射,我们够资格出去吗?“许久更是苦笑道:“大姐儿,我跟爹是六房门里的身份、本来就被江湖朋友看不顺眼;这时公开出去,别说是替他了,四下等看瞧热闸的人,也会把我们揍扁了。   每个人都等看看惊天动地的一战,怎会容人搅局呢?”   菊芳没话说了。她知道这都不假,父亲和许久大叔尽管在六房门中居第一、二把交椅,但是和比剑的社英豪相此,仍是相差太远;更何况公门中的捕快头儿,与江湖人之间总有点疙瘩,认识的人还好,不认识的,心里面对六房门的鹰爪孙总是带看些仇视的,别说出去替局了,恐怕才插进两个人中间,就会让人给揍出来。   她只好又望向了许朗月,恳求地道:“许大哥,你是抱剑山庄的乙寺,又是江南四大公子之首,身家名气都够,能不能请你去替他一下。”   许朗月苦笑道:“世妹!我这江南公子到了此地可算不了什么?座上至少有一、两百人比我的江湖地位高呢!再说对手的是武当第二把交椅的首座长老,我这枝剑实在不够人家瞧的。”   杜英豪已经走在凌云的身前站好,那枝剑则懒洋洋地捧在手中,尚未离鞘。   看他那一派不在乎的样子,能活活把人气死;但是菊芳却不能生氟,她已经把心全都放在这个汉子的身上,不能眼瞧看她被人杀死。一咬牙正想冲出去,却被曼海靖抓住了,低声道:“芳儿王你又算老几,够资格出去搅局呢?”   菊若以带哭的声音挣扎道:“我不管,我要去替他下来,这明明是谋杀。”   晏海靖叹道:“你要弄清楚,人家此刻可不是门户中意气之争,而是指名索仇之战,别人替不了的。”   这才是最实际的话;凌云此刻公开声明,暂时摆开武当长老的身份,来为被打死的徒弟道净讨同公道。   道净是被杜英豪一拳打断了肋骨,断骨又刺穿了内脏而死的,也可说是死在杜英豪手中的。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凌云道长在道净的身上做题目,谁也替不了杜英豪;只有一个人,或许可出头以代社英豪接下这一场,那就是杜英豪的师父,可是杜英豪没有师父。   菊芳无助地望看上苍。她开始咀咒起上苍的不公平了;她的第一个男人死了,她感到难过,但并不怎么伤心,因为那个男人是曼海靖给她找的,她接受那个丈夫,只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在出嫁之前,她没有爱过谁,出嫁后也没有对丈夫产生很深的恋情,只有一个做妻子的责任而日;然后,她遇上了杜英豪,却不知怎的,杜英豪已成了她的生命,现在上天则是在要她的命了。   mpanel(1);   可是更气人的,是杜英豪他根本不在乎,像个没事人似的,抱看剑,闲闲散散地站看。面对看当世闻名的绝顶剑手,他却不当同事。   但是在行家的眼中,却又不同了;他们看出杜英豪所站的姿势后,心中充满了讶异。   剑末出鞘,但已充满了杀气;他所取的,更是一个最佳最优雅的姿势,随时随地,他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拔剑,在任何一个角度部位出招。   单凭这个起手式,就是大行家的手法了,再加上他那从容的气度,潇酒之极,决斗尚末开始,他已经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凌云也感到杜英豪所施的压力愈来愈重了,再拖下去,不必动手,他就会为对方的气势所压,末战即屈;因此忍不住开口道:“杜大侠请赐招。”杜英豪谈谈地道:“今日若是只为切磋剑技,自然是由再晚先行请益;若是道长以武当长老身份赐教,再晚不敢冒渎,于礼亦应先行请教。可是此刻再晚并无生事之心,却是道长一再要以私怨见责,所以再晚不想动手,除非在道长逼迫下,不得已而自卫,才会付之行动。”   这番话福至心灵,说得又漂亮,又有身份,不失礼貌,不但引起了一片赞声,连武当本门的人也觉得大有面子,不以为对方太傲了。   真正气苦的只有凌云。杜英豪越从容,他所受的无形压力越大,若是能打退堂鼓,他真想罢手了;可是此刻止手,实在太丢人,势已成骑虎,对方盛名无虚,眼下这份气度已非常人能及,动起手来,对方还不知道有多深的造诣,这一斗实在没把握。   心里一紧张,神色已不自然,额际汗水直滴;而反观对方神定气闲之状,益发显得自己的差劲。   凌云实在恨自己。在玄门中修行多年,怎么还是如此的沉不住气,竟叫一个俗家的年轻小伙子给比了下去;但没出息的是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流,眼皮及头上的肌肉也在不断地跳看,胜负未分、优劣已见。   凌云一咬牙,知道今天若不能将杜英豪当众击败,则自己这个老面子就塌尽了。   咬了牙,他一振精神,朝杜英豪道:“杜大侠不屑先行出手,贫道就不客气要出手了。   杜英豪依然孢剑淡淡的说了一句:“请!”   凌云终于忍不住出剑了。这位武当高手出招,果然不同凡响,立刻就是一片寒光罩了上去。   菊芳紧张得连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有她一个人明白杜英豪不肯先出手的原因。   他只要一挥剑,毛病就出来了,纸老虎也拆穿了。   她也明白了杜英豪的应付方法了,摆足架子就是不还手,等对方的剑刺土来,挨上一剑后再表示风度向对方请谢一声,回头就走。   这样子他仍然可以面子十足地离开,因为凌云在武当身份很高,居然在掌门人宣告罢手后又提出挑战的请求,杜英豪以不还手的方式,宁叫对方砍上一剑也不屑出手,叫对方丢个大人。   凌云齿辈俱尊,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不好意思下杀手,而且也要在不重要的地方试上一两剑。   借那个地方挨一剑争取不战之胜,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但是这种方法太冒险,也太不上算了。   刀剑无眼,说不定对方恨透了他,第一剑就是杀手呢?那不是冤枉送命吗?   再者,对方如果存心要他残废,斩他一肢一手呢?也只有认了。   菊芳闭上了眼,默默地祷告上苍,祈求上苍保佑,让杜英豪留下一条性命,那怕是断手折脚都行,自己会侍候他一辈子。   寒光乍饮,凌云收剑退后;果不出所料,杜英豪根本没有作还手的准备,所以完全没有动,依然是先前那个姿势,而凌云的满天剑影似乎都没能伤到他。   周围又响起一片赞美声,包括行家与外行。   外行看见凌云出手,而杜英豪却连动都没动,即已将那些攻势化解了;而内行的却知道凌云已施展了武当的两仪剑法起手的十三式。   这十三式中虚实参半,但实招都是在虚式后蹈空而攻进丢;杜英豪是是技胜一筹,他全身放开,似乎每一处都是空门,但是却又守得十分严密,成为无隙可乘,凌云不敢轻试,只能无功而退。凌云似有怒意,厉声道:“杜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贫道不堪承教。”   杜英豪淡淡她笑道:“在下说过,非至万不得已时绝不出手;道长如若认为已经赐教过了,就此罢手如何?”   “就此罢手,胜负未分,就罢手了?”   杜英豪微笑道:“道长如果只要求分胜负,在下这点技艺,怎足与道长数十年火候相较,自然是道长胜了。”他口中是认输了,但是谁都不会以为他落败;相反的,很多人还认为他确实比凌云高明,而这些人都还是剑术上的大行家,因为杜英豪虽是一招末发,气势上即已胜过对方很多,但凌云劫无法就此下台,虽然他心里也在嘀咕,知道遇上一个强劲的对手,可是就此结束,却等于承认了处于下风,以自己几十年的盛名,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无论如何,那怕去了性命,也得要弄个水落石出。   因此,他只有沉声道:“杜施主上若是双方只为切磋剑术,贫道承认高明,可是贫道要求知道的是前次小徒因何落败的,是以尚想求证一下。”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道长的意思,无非是要杜某溅血剑下而已。”   凌云脸上微红,以他的身份,被人如此讥。讽“确是件难堪的事,但是个也没办法,因为自己的目的是如此,只有老起脸皮道:”施主要如此想也末尝不可,小徒在武当三代弟子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的,但在施主手下一招受创,贫道若不弄个明白,殊难对门户交待。“   杜英豪道:“那天道长也在场,当知杜某只是被动地应战,那可怪不得在下。”   凌云怒道:“没人怪你,是非屈直姑且不谈,小徒受伤身死却是事实。”   “道长那天也看见在下出手的经过了。”   凌云红看脸沉声道:“看见了。施主赤手空拳,一招叫人躺下,威风得紧,故而贫道想领教一下。”   杜英豪笑道:“道长心中念末除,再说也是枉然,杜某少不得拿性命巴结罢了。”   凌云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万万不是敌手,这小子的口舌之利,此他的剑更为难以应付,遂凝神聚气,集中功力,准备作雷霆的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杜英豪动了。   他动的时候也很从容,只把手中的剑朝前一探,刺向凌云的门面。凌云凝足动势的一剑正要发出,却已来不及了,只有移为解式,一剑削出,把杜英豪的剑磕开,由于这一剑的劲力绝伦,杜英豪手中的最剧飞咄。   凌云心中一喜,正想回转剑来给他个横腰一斩,那知剑势才摆好,寒光一掠,腕间一凉那只握剑的手连同长剑掉落地上,杜英豪的手中,居然又有了一枝剑。   这像是在变戏法,凌云简直难以相信;可是杜英豪手持长剑,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那校长剑柄上拖看鲜红的丝绳流苏,系了一块晶莹的龙形玉佩,分明就是他抱在手中的那枝,那么被凌云击飞的那一枝呢?正落在几丈外的地下,而且已由水青青替他拾了起来,恭敬地捧在手中。   那只是一枝剑鞘,杜英豪始终没拔剑,他只把剑上的卡簧按住,使剑随时都可以脱鞘而已。   凌云终于明白了。自己一剑削出去,只削在杜英豪的剑鞘上,把剑鞘从剑上震了出去,剑身及时出鞘,所以才能比自己快牛步,轨断了自己的一只手。   这自然是输了,输得很惨,也很不值,因为这并不是杜英豪的真本事,但也不能不算是木事,要拿稳分寸,抢在自己的前面,势必要对自己的剑法十分了解,甚至于连自己的动作都在对方的预料控制中。   假如真是如此,则对方比自己高出太多了。   凌云是难以接受这事实的,他只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半个字来。   倒是这一心神激动,他用内劲逼住的血气再也无法控制了,断蜿处血如泉涌,整个身形摇摇欲倒。   杜英豪胜了,是真正的以剑对剑,胜了武当掌门以下的第一位高手;而且只用了一招,在几百人的目击之下,堂而皇之的打了漂亮的一架。   杜英豪砍断对方一只手,不能说是他太狠毒,因为他如不砍这只手,自己势必为凌云所腰斩,若待凌云那一剑削出,挡都挡不住的。   支持他的人自是兴奋欲狂,即使是心中对他不满而希望他落败的人也没话说。   杜英豪在决中也许用了点巧,但是以他先前的表现,这只能说是艺高人胆大,没人说他取巧。剑鞘连在剑上,属于剑的一部份,也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武当的人却付之默然;凌云在一招之下断腕,无论如何,这不是光采的事。   但是名列第二位的高手都难是人家一招之敌,又有谁能出来呢?除非是掌门人紫云道长亲出,但是紫云能胜过杜英豪吗?   没有人敢对此持乐观;而紫云若是输了,则今后武当的声誉,势将一落千丈。   这一注太大,武当赌不起也输不起,他们只有付之默然了。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付之群殴,以门户中的高手集中攻击,斗杀杜英豪。   可是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却又做不到,因为杜英豪的朋友太多了,而且全是好手,其中更有少林的俗家长老卢大方在,群殴之下讨不了好不说。,武当的势力也压不下少林,看来今天只有吞声忍气了。   傲云召来两名弟子,正待将凌云扶走,杜英豪却不肯放松了,上前一步道:   “道长请慢走一步。”   凌云怨声道:“你还想怎样?”   杜英豪道:“刚才那一斗,道长是以私人的身份出战的,杜某才能放肆。”   凌云怒道:“你放心好了,贫道之败,怪自己学艺不精,武当不会因此而找上你的。”   杜英豪脸色忽而转为庄严道:“武当以后如何找我都没关系,我现在却要为一位好友向道长要份公道。”   全场又是一震,杜英豪赢了这一场,证明了他的技业高超,但是武当仍是实力雄厚的一大门户。   武当不记恨他已经很难得了,他反而要找武当的麻烦,这小子当真是不怕死的?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六章 奇峰突起     但是此刻杜英豪竟摆出一寸找麻烦的姿态来了,拦在凌云面前道:“道长,说起来这本来也是你门户中的私事,但如若不趁今天这个机会,要求一份公道,则我的这位朋友,恐怕将冤沉海底,永无昭雪之日。”   凌云道长怨声道:“杜英豪,得意不可再,贫道不慎,剑下逊你一招,但不是武当的剑技真不如你;你这样咄咄逼人,当真以为你是吃定武当了。”   傲云道长也皱眉打了个损道:“杜施主,今天原是因为涉及本门开山祖师,才公开向大侠请教一些疑问;双方既已解释开了,本门埋屈之处,也向大侠道过歉了,双方应无芥蒂才是。”   杜英豪道:“道长指教极是,杜某能得到贵掌教真人的谅解,不究冒犯之罪,心中十分感激。”   傲霎道:“那倒不敢当。双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是件十分幸运的事;迩来江湖上戾气太重,都是江湖上的武林朋友意气太重,小不忍而致,本教掌门师兄有鉴于此,才想借看踉大侠的事件,为武林道开一个先例,说明以和平之道,也能解决问题的。”   他的话中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但是已在处处暗示,请杜英豪莫为已甚,不要再多生枝节。   连卢大方都在相劝道:“杜老弟,傲云道长说得是,今天之会能得如此圆满解决是最好的了;你的问题若是只为门户中私事,异日你到武当去请求解决,相信他们必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覆的。”   杜英豪道:“若是凌云道长事后不找我挑战,我不会当众提出此一问题的。”   这表示他要追究到底了;而武当诸人也都闭上了口,因为傲云已经代表了武当掌门出面宣布事情解决,凌云仍然要出来请求一泱,做得也过火了一点。   杜英豪是胜了,他当然有权要求进一步提条件;他若输了,很可能赔上了性命。   武当既是在动手前未能阻止凌云的寻事,此刻就无法拒绝杜英豪的要求。   傲云只有道:“杜施主要提什么问题,就请提出来好了;虽是事关门户,敝教也不会护短的。本门弟子众多,总难免有一二不肖之徒,这是任何门派都有的事;只要本教秉公处理,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他已隐约地感觉到杜英豪提出的,必然是门中弟子有什么败德的行为落在对方手中,才提出来要武当再难看一次,但也没有办法。   谁叫凌云不争气,输给了对方呢?再者杜英豪把凌云叫住,想必问题又出在他的门人上。长老对此迭有烦言,可是凌云的地位高,爱护短,大家对之又无可奈何。   因为武当七云中,就是凌云好大喜功,滥收门人,俗家记名弟子也多,经常惹事,这次的漏子就是他的门人闯出来的,凌云又表现得桀傲跋扈,使得傲云心中颇为不满,因此眼看无法平息这件事,只有先说一遍场面话,把面子先留住。   任何一家门户中,都有一二不肖弟子,而且一个人也难免会犯错,这本来就没什么丢人的,只是看看所犯的是什么错而已,以及他的师长们是否知情包容。   mpanel(1);   当然,在杜英豪口中提出来,事情必非寻常,但凌云反正已经丢够了人,再丢一次地无妨,正好藉此压压他的锐气,使他以后收饮一点。   大家都望看杜英豪,等待看他会提出一件什么惊人的秘密。杜英豪咳了两声,才以响亮的声音道:“首先,在下要说明一件事,在下刚才击败凌云道长的那一剑,并非在下师门所授,而是两天前才学会的。”   这番话的确使大家引起了一番震撼。才学了两天的一招剑法,卸能击败了武当浸淫数十年的绝顶好手。   这件事尤其使武当一派气,傲云道长也忍不住愠然地问道:“施主只练了两天的一招剑法,即能击败敝师兄,可见施主的英武超人了。”   语塞似冰,杜英豪却笑道:“这招剑法在下虽是只练了两天,但创出这招剑式的人,卸已穷二十年之苦的钻研,而且也只创了这一式。”   “唔!这位高人又是谁呢?”   虽是二十年的苦心只创了一招剑法,但这招剑法能克制住武当的精招,也算是了不起的绝学了。所以傲云忍不住急急地发问,所有武当的门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急于听出个结果。   杜英豪却慢斯条理地道:“此人原也是武当的门下,其后却因品行不端,被逐出门户。”   听说此人也是武当门下,大家才吐了口气;尤其是武当门中的人,更感到很欣慰。此人既是技出武当,对武当的艺事招式当然精熟,苦心精研,找出缺点,自然是可能的,至少他们不是败在别家的武功之下。   杜英豪笑笑又道:“正因为在下这一式剑法是从武当旧日门人手中学来的,所以不敢掠美,一定要宣布出来,让大家明白。”   听了这番话,武当的人对杜英豪的不满都消除了,因为这使武当失去的面子也有了个看落。   傲霎笑看道:“那人就因为被逐出门户,心中不满,所以才特地创了那一招来报复。”   杜英豪道:“这倒是冤枉他了。他虽被逐出门户,却没有怀怨门户,而且还十分感激几位长辈对他的成全与宽大;但他苦练这一式,的确是为了报复,只不过他报复的对象不是武当,而是贵门的一个人而已。”   “喔!敝门有人很对不起他?”   “是的!奸杀其寡母在前,又加害于后,可谓仇不共戴天。”   此言一出,举座又是一阵哄然。   假如杜英豪之言属实,则此人所犯乃十恶不赦之罪,且为武林所共愤,门户所不容。   傲云也没想到会牵出这么大的案子来,问开来,对门户十分不光采,但杜英豪已经出了口,势必不能不问,因此有沉下脸道:“杜施主这种罪名太大了,你可不能随便加在人的头上的。”   杜英豪道:“是的。杜某知道,所以杜某才不敢轻言,又加了一番旁证,判断应属无伪,才敢提出相询。”   傲云道:“杜施主,传你剑法的是谁?”   杜英豪道:“马老兄,你该出来丁。”   人群中闪出了马五,驼看一点背,跛了一只脚,却掩不住他的骠悍之气;尤其是一脸大胡子以及眼中充满的仇恨之火,使他更为怕人。   他走到杜英豪身边,倒是很有礼貌地一躬道:“多谢杜兄仗义相助,使兄弟沉冤得雪。”   杜英豪也道:“马兄,对不起,兄弟未能把那一剑练得精熟,以至未能为马兄手刃仇人。”   “那里,杜兄做得比兄弟所希望的还要好,若是一剑砍下他的脑袋来,实在太便宜他,先叫他受断臂之痛,而后才揭发他的兽行。这才能使先母九泉之下瞑目。”   两人互答,居然说的是凌云,这就更为惊人了,凌云主持武当真武本院,为首席长老,虽然是人缘与口碑都不太好,但是他的地位一向都受人尊敬,且身为道家全真,怎么会身犯淫行呢?   凌云也气得混身直颤地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诬蔑本师,血口喷人。”   马五道:“我叫跛龙马五,曾经是你的门下。”   凌云冷笑道:“跛龙马五,本师倒是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个三流的江湖匪徒,我武当乃堂堂门户,岂会收一个匪徒为门人的。”   马五冷笑道:“马五是我沦入黑道后才改的名字。以前我叫马玉风,你记得这个名字吧?”   凌云不禁一震。这时楼上又下来了四名道士,都在中年以上,正是云字辈的长老。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马五的前面,眼睛盯看他看看。傲云也脸色沉重地对凌云道:“师兄!你是否曾有过一个叫马玉风的弟子。”   凌云脸色一阵抽搐道:“有的,但这个畜生人虽很聪明,品行却不端,逆行犯上,二十年前愚兄在清理门户时,他竟然敢出手抗拒,结果在悬崖上被青云师弟一掌击得吐血,滚落悬崖而死。”   马五叫道:“胡说!你分明是要杀我灭口,而且不给我开口申辩的机会;我逃到悬崖顶上,青云师叔等三位守在上面,他们不忍心见我丧身剑下,只轻轻的击了我一掌,把我击下悬崖,跌落江中,才保留了我一条残命,对这一点我一直心存感激。”   说看朝那三个道士拱手弯腰作礼,其中一人道:“你就是马玉风。”   “弟子就是廿年前落水未死的马玉风。”   “我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弟子落江时只有二十岁,现在则是四十了,那时还白面无须,此刻则是乩髯绕颊;再者,弟子在落水前,已经挨了一剑,掉落江中时,后背又爱了震伤,所以弟子幸保性命后,才成为又跛又驼;当然弟子也胖了不少,以致面目全非,才敢在世上再度现身,否则恐怕早已再度遭了那老贼之毒手了。”   他的手指向凌云,口称老贼,使得几个道士都为之色变。傲云道:“马施主!   姑不论你是否即为马玉风,但一日为师,终身如父,施主这种态度,岂是弟子之道。”   马五道:“道长指责极是,不过他强暴先母致死,又率众诬蔑弟子逆上而加以追杀;在弟子坠江后,他以为弟子已死,又公开将弟子逐出武当门户,师徒之义早绝,弟子实在无法称以为师。”   凌云喝道:“大胆无耻鼠辈,满口胡言。”   马五很快地摸出了一把雪亮的七首,三把两把,把已绕颊的乩髯剃了下来,然后又面向青云等人道:“各位师叔,弟子纵然面目全非,总还有依稀当年的轮廓,师叔们看看该。有个印象。”   青云看丁一下,但见马五刺去了乩髯的脸形,竟是颇为英俊,也依稀有点当年的影子,不由轻轻一叹道:“施主是否昔年的马玉风并不重要,姑不论马玉风是否活看,他既已被逐出门户,已非我门中人,武当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了。”   马五道:“师叔等宽大,但有人却不同了,若是知道弟子还活看,定如芒刺在背,一定要制弟子于死地。   青云皱眉道:“那些话暂且不谈,重要的是施主对师兄的指控可不能轻易加诸于人的。”   马五痛苦地叫道:“寡母失贞,这对弟子而言,岂是光荣的;弟子易名马五后,重人江湖,虽没有太大的成就,但颇知爱惜羽毛,若非先人之沉冤,又岂肯当众承认这种深污大辱。”   杜英豪接了一句道:“马五侠虽在黑道,但他为人之忠义以及爱惜名誉,守身如玉,却是江湖公认的。”   马五在江湖上只是没有恶名而已,黑道中人,怎么样也不会有好口碑的;可是杜英豪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他公开地推崇了马五一声,立刻获得了一致的响和。   这并不是直接的证明,但是却间接地证明了马五不是个江湖无赖,而是条极为自爱的血性汉子,因而也加重了他指控的真实性。   凌云怨声道:“姓马的,你血口喷人,坏我清誉;那马玉风的母亲是自己上吊死的。”   马五也叫道:“不错,先母是上吊死,她是被你逼奸成孕后,怕贻羞门楣才自杀的;因此你还是凶手。临死之前,她留有一封血书,写明了你的罪状,说你以找的性命为威胁,并且以暴力相胁;先母为了要保全我家唯一的根苗,俟待我成长,忍辱苟活。”凌云叫道:“胡说!胡说!一派谎言。你二十岁时,你那母亲少说也有四十上下了吧,本师岂会对一个四十岁的老婆子行暴用强。”   这种辩词出自一位全真长老之口,立即引起了别人的反感,纷纷以不齿的目光看他,使得凌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马五却叫道:“先母十七岁时生下了我,十九岁守寡抚孤;由于家道尚称富裕,无须操劳,三十余岁时,还是乡族中有名的美人。我是汉阳城郊,云梦村人氏,这可以去问问那儿的父老,都能证明此事的。”   青云道长忽然道:“这倒不必去间,那天我们到马家时,那位马夫人正在含殓,我们瞻仰了一下遗容,倒的确是花容月貌。”   这个道士一脸正气,他说的话也是声节锵然,很能够使人尊敬。   凌云怒道:“师弟!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青云道:“师兄!小弟只是证明一下那位马夫人在仙游时仍然美丽年青,并不是个老婆子,却并没有说师兄什么,吾辈出家人对逝者应当尊敬,不可加诲蔑之词。”   凌云等于是挨了一闷棍。青云又庄容向马五道:“马施主,你说令堂仙游时,曾有血书指控凌云师兄,那封血书呢?”   马五手指凌云道:“他抢去焚毁了,弟子就是为此与他而起争执,被他刺伤了的。”   青云又道:“那天你见了我们,为什么不申诉?”   马正道:“弟子不敢,一则是他已提剑追了上来,恐怕不会容弟子把话说出来;二则是弟子怕说出真相,三位师叔也不会容弟子活下去。”   其他两个道士都怒声道:“胡说!你是说我们也会是非不明,帮同迫害你。”   青云却道:“二位师弟,不必为这事责备他,说句老实话,那天若是我们知道了真相,最多是事后禀明掌门师兄,对凌云师兄另作处分,当时我们一定会将马玉风杀以灭口的,相信任何一家门派处置这件事的手段,都会差不多的!”   他这么一坦白地承认,倒是没有人对他作何责难了;因为他的话不错,门户声誉攸关,明知是昧心事,也只有昧心干了。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七章 守成不易     对马玉风的盘问算是告一段落,但武当并没有承认他的指控;即使大家在心里面都已明白这必然是事实,跛龙马正在江湖上多少也算个人物,他绝不可能为了诬告凌云而污及泉下的寡母。   但是,这件事影响到武当的清誉太大了,甚至于还牵连到出家人修持的清规,因此傲云问完马五后,又朝凌云道:“师兄,你对这件事作何说明7 ”凌云怒哼一声道:“本师根本不必作任何说明。事隔多年,无凭无据,就凭一个驱逐出门的弟子的指控,就要破坏本师多年的清誉以及门户的盛名。你们对门誉如此不爱惜是你们的事,却不能把个莫明其妙的罪名,如到本师的头上来。”马玉风气得浑身发抖,指看凌云道:“你说我是诬告,我会把泉下老娘的名节大事,拿出来诬告你?”   凌云冷笑一声:“这个谁知道,本师就是因为你品行不端,才将你逐出门户,擒回惩处的;那知你狡猾无比,居然乘隙跳崖诈死逃脱,而且挟恨本师,串通这个杜英豪前来报复本师。”   马五愤怒得口中已流下鲜血;那是他恨极咬牙时咬破了嘴反而造成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这种事若无证据,是无法成立的,而唯一的证据血书,早已被凌云夺去烧毁了。   杜英豪笑笑道:“道长,我有证据。”   众人又是一怔,几乎都难以相信。多年前的旧事连当事人都提不出证物来,杜英豪居然能握有证据。   连马五都觉意外地道:“杜兄!唯一的证物已被他毁掉了,你还能有什么证据。”   杜英豪道:“令堂的血书虽是直接的证物,但是并不足以证实他的罪状的。   第一、令堂身死多年,无法证明是令堂亲笔,他可以说是你假造的;第二、即使能证实是令堂大人的亲笔,也只是单方面的指控,他如绝口否认,仍然是没有用的。凌云道长是全真教中有德之士,怎会行此有违清规之举呢?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谁都没想到杜英豪会帮看对方辩护了。马五气得直翻眼,凌云也颇为意外;但是杜英豪的话对他有利,他当然不致反对,因此一笑道:“杜施主析事如老吏断狱,精辟细微,令人佩服。”   杜英豪笑笑道:“所以马兄把那件事告诉我时,我也认为难以相信,因此我也作了一番调查;这一查,居然查到了一些新的证据。”   群情更加激动,一致要看他提出什么新的证据。   杜英豪手指身边的一批人道,。“道长可认得这些人。”   凌云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得,这几位是何方高人,贫道似乎有些面熟。”   杜英豪笑道:“他们不是江湖中人,道长对他们有些面熟,是因为不久之前见过他们?   mpanel(1);   “哦!是什么时候?”   “是我们见面订约的那一天。那天敝人将令高足道净打伤了,道长要傲云道长带看伤先行同山,自己则留下来对我作进一步的了解。”   凌云道:“不错!有这同事,施主倒是打听得很清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杜英豪道:“道长的记名弟子黄真那天可献足了孝心,美酒佳筵,殷勤奉侍。”   凌云怒道:“这又如何?他是本师的记名弟子,孝敬本师又有何不该;至于你要指责本师动了荤腥,本师并不否认;我三清弟子持戒不若佛门之严,神前供献尚有三牲鸡鱼,可见神明亦不茹素。”   杜英豪一笑道:“那当然,谁也不会管老道吃荤的事。我要说的是酒席过后,道长换了俗装,易名为沈大老爷,由黄真亲自陪同在集泰客栈住宿,这位吴小二便是专门侍候上院的伙计。”   凌云这才略略变色道:“贫道不认识他。”   吴小二道:“小的倒过茶水后就离开了,而且黄老师吩咐小的不得前来打扰,所以您老不记得小的了,但小的却记得您老人家。”   凌云瞪眼道:“你是客栈的伙计,一天要接待那么多的客人,你都记得吗?”   吴小二道:“一般的客人小的不会去记,特殊的客人,小的却不会忘记。”   “本师很特殊吗?”   “您老的长相虽然不怎么样,可是黄老师说您是位京里来的大官,微服私访,要小的等小心侍候;又说您老人家爱清静,要小的注意门户,不得让人前去打扰。   此外,黄老师还派了几名弟子住在外院,说是为您老守护,小的对您老才特别留上了心。”   凌云怒瞪了黄真一眼后,又看看那两个女子,神色突然地不自然起来了。   杜英豪笑指那两个女子道:“这两位芳名一位叫小鹦哥、一位叫水蜜桃,是当地最红的两位姑娘。”   凌云漠然地道:“本师不认识。”   小鹦哥笑道:“光提咱们的花名,老爷子自然不会知道了,但足说起英英和桃儿,您总该认识了吧!”   凌云摇头道:“还是不认识,贫道怎会认得你们呢?”   小鹦哥道:“老爷子,您可真够无情的,那天晚上咱们姐儿俩尽心侍候您,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好几回,您居然背过脸就不认人了。”   那个叫水蜜桃的女子却道:“这怪不得老爷子,黄老爷子在召我们前去时就说过了,这位沈老爷子脾气很怪,一定要良家女子才肯接受侍候,我们姐儿俩都冒充是他的侄女儿,侍候了您一夜;那一夜可真够受的,您老年纪虽大,精神却比少年人还强百倍,一马双鞍,勇战到天明,我们姐儿俩弄得睡了三天才复原,可是对您老人家还挺怀念的;凭良心说,奴家等经过的客人虽多,真叫我们销魂的还是那一天。”   不用再说下去,大家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引起一片哄笑声,笑得武当诸子都低下了头。老道嫖妓,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和尚还戴帽于去逛花街呢!但是一位全真门中长老却不该有这种行为的。   凌云气得脸色苍白,厉声喝道:“你们这两个女子,受了人家的买通,竟敢来诬蔑本师。”   小鹦哥也瞪起了眼道:“老爷子您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那天是您自己一个劲的夸我们的身材好,懂得风情,还说下回要好好陪我们乐上两天;您还自作多情地留下了一样押头,我找人来估估价,说虽然是玉,却不是什么好玉,最多只值个十来两银子。”   小鹦哥道:“不过才十来两银子,我还摔得起。”她取出了一枝道士用的玉簪,作势欲丢。   杜英豪忙道:“丢不得,砸了可就不值钱了。   杜英豪道:。“若是昨天你拿来卖给这位道长,五百两银子他也肯出。”说看手指指傲云。   小鹦哥呵了一声道:“是真的,那么今天值不值钱?”   杜英豪道:“对那位道长而言,今天一个大钱都不值了,不过那位马爷会付你同样的价钱的。”   马五在一边没表示意见,那就是说他立不反对;但小鹦哥不放心,仍然追问一句:“马爷是吗?”   马正道:“不错,只要真是那老道送给你的,我就出五百两买它下来。”   小鹦哥道:“是真的,我妹子瞧我得了这枝簪子,抢看也向他要押头,结果抢了他襟上的一只小金麒麟,他还吩咐我们要收好,不可让人看见了。妹子,拿出来。”   水蜜桃万分不情愿地取了出来。那金麒麟制作得十分精细,大约有两许重,金光灿灿。   傲云神色一变道:“拿过来。”   水蜜桃道:“你瞧过了可得还我,有人说这玩意儿很精细,出我七十五两银子,我都没肯卖,非要他一百两,他说下回带齐银子来买。”   杜英豪道:“你放心好了,也是的五百两,总会有人出这笔银子的,实在没人出,我会买下来。”   水蜜桃这才把金麒麟交给了傲云。那两件物品上都有武当凌云四个字,而且也的确是凌云随身佩带之物。   傲云看了后朝黄真沉声道:“这两个女子的话可是真的?你必须老实说。”   黄真嗫嚅不言。   傲云长叹一声,却没有问下去。人证物证俱全,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了。   他把脸转向了凌云。这老道士此刻却像头斗败的公鹦,垂头不语,停了一下,他才抬起头来道:“我们现在谈的是马玉风诬告本座的问题,杜英豪说他握看证据,叫他拿出证据来。”   杜英豪道:“这就是证据。”   凌云怒道:“这两件事根本不相关连。”   杜英豪一笑道:“若是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这两件事的确扯不到一起去,但道长乃玄门中有道之士,却未能守其身持戒,六根不净,则马兄所指责的事,自大有可能。”   凌云叫道:“是大有可能,这算什么证据。”   杜英豪道:“这是一项间接证据,只能证明道长的修持而已,算不算得证据,公道自在人心。”   楼上又下来了一名年青的道士,朝傲云低声附耳说了几句。傲云点点头后才朗声道:“本门长老凌云,行止失德,触犯清规,着即革去长老身份,并立即擒下,交本门戒持院审议,以定惩处;至于马施主所指控各节,因无直接证据,本门一时未能取决,当派人继续查证后,再专邀马施主前来本门作个交待。上云各点俱由木门掌门师兄口谕转述,各位有何异议的。”   武当能够如此处置,等于是已经认罪,究竟人家是个大门派,不可能当众处置一位长老。   杜英豪道:“武当乃名门大派,相信贵门定然有二个公平处置及交代的。马兄,你听候消息吧!”   他等于是替马五答应了,马五自然不会再有异议,他的目的也只希望将此事公开出来而已,因为直接证据已然湮没,而且自己的母亲是自杀的,至少不能要求凌云抵命;再者,凌云在名义上总曾做过他的师父,他也不能太过份。   凌云被武当的人押走了,黄鹤楼大会也算结束了。最得意的一个人是杜英豪,他不但在声势上击败了武当,而且还真正地露了一手,一招击败了一位武当长老。   实至名归,一个江湖人所能事到的风光,可以说到了极点,使他不但是名噪江南,而且是名闻天下了。   热闹了几天,大家终于散了。   柳小英与社若华没理由再粘住杜英豪了,恋恋不舍地告别归去,却邀杜英豪一定要再去柳家庄作客,而且更说定了时日,就在两个月后。   这个约会是推不掉的,而且他的兄长柳大川另外还托了几位有名望的武林宿老,出头向杜英豪暗示了联姻之意。这是佳话好事,大家更有意玉成,所以十分兴头,这使杜英豪十分为难。   各方面都是一片盛情,不容他推托;何况,能够跟柳家联姻,也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事。   只是杜英豪却有他的苦衷。他不反对娶柳小英这样一个老婆,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底子,且也实在是配不上那位姑奶奶,将来若是拆穿了,那可如何善后?   盛情难却之下,他只有不置可否地含糊答应了赴约,说其他的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就这么搪塞过去。   反正还有两个月呢!两个月内可以有很多的事情发生。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   杜英豪处事的原则向来是处变不惊,所以柳小英她们一走,他已经把事情抛开了。   然而,菊芳的这一关可不好过。前两天应酬多他们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等到忙过了,应酬也完了,曼氏父女起了个大清早,找到了客栈。   晏海靖很客气向他拱手道谢道:“杜贤侄,老朽这次能脱离牢狱,平反冤屈,全是贤侄之功。”   杜英豪却有点脸红道:“那里!那里!小侄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其实这还是菊芳和许老的功劳。”   晏海靖笑道:“他们虽然出了力,但扳倒霸王庄,击败焦雄却是贤侄之力。”   “这个更不敢当了。事实上小侄根本没有跟焦雄交过手,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垮了的。”   “贤侄虽末与焦雄交手,但是杀死他的靠山漠北人熊,剪除他的爪牙,迫使他亡命而逃的却是贤侄。老朽后来又听了贤侄许多英雄事迹,因此对小女所说,有关于贤侄的种种,老朽实在难以相信。”   菊芳的脸色冷漠,眼睛却是红红的,想来昨夜又哭过了。   她哽咽地造:“英豪,现在你是名人了,我更不能高攀了;因此,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看你,可是我希望能听到你一句真话。”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我从没对你说过谎,我的底细,你从陶大娘那儿也知道得很清楚。”   “你当真没学过武功。”   “这要看怎么说了,我当然学过,只是没有正正经经地投师而已,东偷一招,西偷一招,自己再胡乱凑着而已。”   “可是你却击败了不少名家。”   “那是我的运气好,再者也是我的脑筋灵活。”   “别的都不说,前天你一剑击败了武当凌云。”   “哈!你也看得出,我只用了一招,这一招是马五教的。他央求我出头为他的母亲申冤,才把那一招教给了我。这是个穷研武当剑法,针对其虚弱,专门创出的一式解手。”   “你就会这一招。”   “是的!这一招木来是一剑断首的,但是我的技艺不够只能砍下对方的一条手臂。”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八章 何去何从     杜英豪的话听起来彷佛是神话,令人难以相信;但仔细一分析,才相信那的确是可能的,到现在为止,杜英豪一共只经过了两次狠斗。一次是对漠北人熊,那次他弄了根旱菸袋,然后是利用河水把对方淹死的;第二次则是不久前对凌云的那一斗,一剑使对方断臂。   晏海靖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弟!你可真有胆子,只会一招,也敢跟位高手去对阵了,若是你那一招不能胜过对方,又怎么办?”   “马五穷甘多年的时间,研练这一招,怎么会没效。他是针对武当的剑法而创的招式,而且出手就是这一招,要是制不了对方,就只有认命等死了。”   晏海靖连连摇头叹气,但是对这个年青人,却不能不表示由衷佩服;不但佩服他的勇气与胆识,也佩服他的从容与镇定。在动手之先,凌云曾经用过十几手虚招试探,杜英豪都无动于衷。这种修养,只有一个绝顶高手才能做得到的,杜英豪居然也做到了。   杜英豪是不是一个绝顶高手呢?   这却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除了菊芳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深知他的底细,甚至于连许久也在内,都认定他是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年青英雄了。   有的时候,杜英豪自己都把自己认为是个无敌的高手了;正因为如此,他在临敌时才能如此的从容镇定,气吞河岳。   曼海靖默然片刻才道:“老弟!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呢?是不是还要在江湖上闯荡下去?”   杜英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明白现在应该是急流勇退的时候,但是我退得了吗?”   晏海靖也摇头长叹。他明白江湖是个大梁缸,跳进去之后就染上了颜色,怎么样也无法回复本来了;何况,杜英豪的年岁尚轻,名声却如日中天,是绝对无法罢手,退出江湖的。   除非是躲起来,就此不见人了。   这是菊芳的意思,也是她的提议,当然一半也是为了她自己。她说:“英豪,你清楚。你有看这么大的声名多半是靠运气造成的,因此你实在不能再闯下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你向大家说明真相。”   杜英豪苦笑道:“我并不想这么混充下去,从一开始,我的名气是别人哄抬起来的;我也想过了,如果我现在说我没学过武功,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相信了。”   真正的事实只有一个人知道,但真正的事实也只有一个人相信,这是何等可笑的矛盾。   菊芳没有笑。她叹了口气道:“是约!我知道,现在连许大叔都不相信你没受过真传,更别说别人了,因此你只有走第二条路,赶快躲起来。”“躲起来!躲到那儿去?”   mpanel(1);   “随便那儿,远离江南;当然你还得改个名字,平平静静地生活看。”   “我想不出有这样的地方;再说,我也不会干其他营生,除了撑船之外,我别无所能。   “你有力气,有什么事不能干,种田、打渔。”   “我不干。我就是因为从前卖力气吃饭太没出息才出来打天下的,再叫我回去干那个,那太无聊了”“你认为干什么有出息?做官?”   晏海靖道:“老弟若是有意做官,老朽这个江南总捕也有六品前程,而且还是世袭的,老朽有意告退,正苦于无人接替,你若有意,老朽定能推荐以代。”   杜英豪道:“晏老伯,您这是世袭的前程,我怎么能代得了。”   晏海靖道:“没关系。老朽膝下无子,本来为菊芳招了个女婿,就是接老朽的班的,谁知那小子命薄。”   “我若是要接您的班,就得做您的上门女婿,那不行。我自家也是一脉单传,不能够娈姓易祖,虽说我祖上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但我不能连祖宗都不要了。”   晏海靖道:“那只是对前一个而言,老弟现在是有名的大英雄了,自然不必再易姓、招赘,我们是亲戚,老朽向上推荐绝对可成。”   杜英豪笑笑道:“老伯的好意,我十分感檄,对接替您的这份差使,我颇有兴趣,因为那很合我的胃口,只是我不想占上裙带的光。”   菊芳神色一变。   杜英豪道:“菊芳!你也明白,我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但也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我不会忘记我们好过,但是我们也说过的,我这辈子不会守定你一个人。”   菊芳咬看牙道:“我知道,你丢不开那两个女人。”   “不错,她们是真心真意地跟看我,什么都不计较,我总不能不管她们;再者,她们还有不少仇家,若是我不把她们带在身边,恐怕应付不了仇家索仇。”   “你连自己都管不了,还能保护她们?”   “这个倒是很妙。我要她们,主要还是仗她们保护我。月娘的眼皮子宽,青娘的刀头有几下,她们真帮了我不少忙;而我也真能保护她们,自从她们公开地跟了我之后,就没人敢找她们的麻烦了。”   这是事实,菊芳无法推翻。   菊芳顿了一顿道:“将来怎么办呢?她们就这样一辈子跟看你?”   杜英豪一笑道:“她们找到了归宿要嫁入,我绝不阻止;她们若是不走,我也不能赶她们走。”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拖一辈子?”   “什么叫不明不白呢?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各走各的路,这一点她们很清楚。”   “你不打算娶她们中间的一个?”   “是的!她们自己也没转过这个念头。”   “你要是成了家呢?”   “没什么妨碍,她们仍然是我的好朋友。”   “你的妻子容得下她们吗?”   “最好是容得下,否则我宁可不要老婆,也不能不要朋友。谁做我的老婆,一定先要明白这一点。”   “她们与你的感情有这样深?”   “这不是感情的问题。别看我跟她们都上周床,却谈不上感情,那只不过是交情朋友的交情。”   “这算是什么狗屁的交情!”   “菊芳!你应该明白的,我想要个女人陪暗我的时候,她们恰好在我身边,而且又恰好是女人,所以她们就要陪我一下,就是这种交情。”   菊芳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咬看嘴唇道:“那我们呢?”   “我们也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只是好朋友?跟王月华、水青青她们一样?”   “是的!跟她们一样;当然,我们的交情深一点,因为我们是患难之交,而且你知道我的底细。”   “只此而已?”   杜英豪脸色一变道:“菊芳!当看老伯的面,你别逼我说出很难听的话来。”   “你说好了,我不在乎,今天一定要说个明白!”   “好!我就说了,你可不能认为我们好过,就一定对你有什么亏欠了,那可不能算什么的,就好像你还做过焦雄的小老婆呢?”   “那怎么能算回事,我是另有目的。”   “我明白,我并没因此而轻视你,我是说明了江湖儿女,不能把男女问的事看得太认真。”   “杜英豪,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绝情绝义的话来。”   杜英豪脸色一沉:“菊芳!我这人最重情义,但是我也不愿意叫人以为吃定了我。好!我们就来把话说清楚;我们第一次上床时,你是真喜欢我吗?”   菊芳刚要开口,杜英豪道:“别昧看良心说话,那时你心里想的只是要扳倒霸王庄,我适逢其会,被你拉了进来;你既没有长久打算,也没想到我会成功,只是把我当傻瓜,利用我一下而已。在你的估计中,我一定会被他们宰掉的。”   “胡说!我可没这样存心。”   “好罢!就算你没这样存心,但是你也没以为我能活多久。你陪了我一夜,只为了我是个快死的人,你心中感到歉意而已,你敢说不是这个心?”天底下最不动听的就是老实话,杜英豪说了老实话,不但使菊芳脸色檄忧,也使曼海靖很难堪。   还好,菊芳是经过风浪的人,她知道这时不能发脾气,因此她上缓脸色道:   “英豪!你怎么说都行,但我还是要你就此撒手,退出江湖,我侍候你这一辈子。”   “我非躲起来不可吗?”   “是的!你也知道,今后若是再有事找上你,一定不是靠运气就能搪过的。”   “不错!今后最多的将是来找我比武的人,以及那些想杀死我成名的人;当然,找上门的人一定也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你要如何去应付呢?”   杜英豪一笑道:“我本来倒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却有了个主意。晏老伯,你是真的不想干了?”   晏海靖道:“当然是真的。老朽一门几代,干看这个差使,到头来只落个家破人亡,还差点牢狱系身,实在灰透了心,早萌退意,只是一时不得脱身而已。”杜英豪道:“你若不想干了,不妨为小侄推荐一下,不过话要说明白,我只是接替你的差使,不附带什么条件,即使我要向菊芳求亲,也要在我接任之后,我不能让人说我是靠关系混到这份差使的。”   晏海靖惶惑地道:“老弟二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的。晏老伯,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若是露点口风,表示了自己的意思,江南总督衙门也会派人送聘书来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仍是希望老伯推荐一下;当然,老伯若有后人的话,我就不会提了。”   晏海靖道:“老弟若是有意,老朽当然致力推荐:即使老朽有后人,也一定举贤以代,只是,老弟,这份差使可不好干!”   “我知道,好干的活儿也轮不到老伯来推荐了,早就有人拼命去钻营了。”   “以老弟的盛名,担任这个差使算是屈就了;只不过这份差使会有很多的麻烦上身。”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没人会来找我切磋较量了,即使有人提出那个要求,我也可以一口加以回绝。”   身入公门;自然严禁私斗。杜英豪是绝人,才想出这种绝主意。这是一个既可保令名,又能推开麻烦的方法,只是弊多于利,因为总捕头不但要跟江湖人结怨,尤其要踉许多黑道人物结仇。   晏海靖叹道:“老弟!担上这份差使,虽然没有人再能向你邀斗,但是却要面对许多的黑道人物,以及不知其数的阴谋鬼计。”   “这个我倒不在乎,而且我喜欢这个工作去跟那些牛鬼蛇神斗法,把他们一网打尽。”   晏海靖见他意志甚坚,自然只好同意了;何况他也明白,杜英豪真要存心想要这份差使,只要微露口风,督台衙门真会下帖子来聘的。   这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既容易得罪人,又容易树敌,俸禄不高,虽说官居六品,却又不是实衔,更没升迁的机会,但没本事的人还干不下来,所以要采世袭制,是因为找不到人才来接替。   杜英豪肯屈就,那实在太好了。晏海蜻能够举荐这样一位成名的英雄来接任,本身也十足风光而够面子了,他自然乐意而为的。   菊芳本来是反对的。她拼命努力,不惜辱身从贼,也只是想使老父能全身而退,但没想到杜英豪会自动要求钻了进去。   不过,她想想,杜英豪若是不甘就此销声匿迹,远虑江湖,这倒的确是条好出路。   以他的盛名,这份工作会干的很轻松;以他的江湖关系,也可以得到很多的方便与帮助;而且,这究竟是一条正路,再者,他有了官方的身份,可以免除了很多的虚名意气之争。   杀死一个成名的江湖人可以成大名,但杀死一个公门中人,却是滔天大罪。   再者,有了官方的身份,杜英豪可以用各种方法与手段去应付遭遇的麻烦,不必讲究江湖规矩。   对杜英豪而言,这是最适合的一条路。   但最令菊芳动心的,还是那句话|即使我要向菊芳求亲,也要在我接任之后。   这不是承诺,只是一个希望;而且,杜英豪接下了这份差使,一定还有许多要借重她的地力,至少,杜英豪今后还需常跟她在一起,无法把她撇开了。   这个娇小的女郎深具信心,她要用柔情来绾住这个男人,绝不让他跑掉;不过,她也实在有点担心,杜英豪软硬不吃,的确也是条难以降服的孽龙。   杜英豪喜好作惊人之筚,这下总算又表演了一手。   他接任了晏海靖的位子,担任了江南总捕之职。   曼海靖向上一推荐,果然立刻就获准了。   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了,若得他来出任总捕,必然能使宵小绝迹、盗贼不作而境内大冶。那一个作官的不望自己有好的政绩呢?   因此,总督大人不但亲自去拜会了杜英豪,送上聘书,还大大地为他庆贺了一番,做足了面子,更口许了他许多优渥的条件,为江湖人树了一个风光殊荣的例子。   但这件事在江湖上掀起的波涛更大,谁都没想到杜英豪会进六扇大门当差的。   当然,有人惋惜,因为杜英豪的江湖地位很高超,而六房门则为江湖者所不屑为伍。   但也有人点头,认为这才是江湖人除暴安良的正途。至于那些黑道人物,有的固然心惊肉跳,不敢妄动了,但也有人在暗中策划看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江南风云隐隐,显示着一个多事之秋。   ----------   转自21世纪       第四十九章 祸起萧墙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大侠成了杜老总之后,首先是给王月华与水青青补了两份文书,都顶了个女捕头的缺,连赖皮狗也弄个捕头,穿上了官服。   这是他向总督面争得来的。捕房人事,他有任用之权;而且他要过足官瘾,在衙门之外,另设官署。他不破坏原有的人事,而且还为晏菊芳争来个副总捕头的缺,在总督衙门的签押房内,还维持原来的体制,由菊芳去管看。   那全是晏海靖手下的老人,菊芳去管他们,倒也驾轻就熟。   另设官署,只要个名义,总督大人答应每月拨出个一百两银子作为事务费用;那只够付一位老夫子以及几个打杂的工役的工钱,连一应的家具设备,都是杜英豪自己掏腰包置下的。   除了王月华、水青青和赖皮狗三位差宫外,还有十来名捕役,以及许多不穿官服的便衣眼线;那都是杜英豪旧日码头的弟兄,赖皮狗以前在霸王庄的夥伴,以及王月华、水青青的旧日江湖线人。   官署设在总督府后面的街上,前进是家南货号,后进才是审案子、连络线人的中心。而且这后院就算看总督衙门的侧院,杜英豪叫人在两边围墙上开了个门,把一条活巷隔断,改成了通道,使得两边的签押房相通。   杜英豪就在两边来往,十分方便;他称之为东院、西院。   正式属于官方的例行事务,还是由总督衙门的东院负责;因此,像巡街查夜、站岗守卫等苦差使,全是东边包办了,西边只管办刑案。   这一来,东边的人自然叫苦连天,因为一些有油水的差使全叫西院给占去了。   但干了几个月下来,就没人抱怨了,因为杜英豪这个私设的小公事房还真能干事儿。   杜英豪上任几个月内,接连抓了十几名通缉已久的积年巨盗,破获了大大小小,十来起无头命案。   总督衙门的捕房并不直接办案,他们主要的工作只是监督地力的捕役以及连系境内各辖下衙门,联合办案;再者就是支援重大的案子,地方能力不够,才由总捕房出头接办。   但杜英豪却不管这些,那儿出了件大案子,他不等地方呈报,就直接去主动调查了,然后给地方上三天时间,三天不破案,他就接过手去,而且立即就破。   这主要归功于他的线人好,不但范围广,而且江湖关系好,像赖皮狗他们,早先自己就是干坏事的祖宗,他要打听事情,自会有他的一套。   再者,是杜英豪自己的脑筋好,像穿房越脊,偷鸡摸狗的那一套,他本人已经精熟万分,用他自己当年的经验,还有不能办的疑案吗?而且,他用的那些人深入各阶层,个个都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流传多年的老话。有些江湖上的黑道朋友,是因为不服杜英豪的名气,想找他别别苗头的,却没想到全栽在那些地头蛇的手里。   mpanel(1);   因此,杜英豪三个月来的表现,使得那些老公事都没话说了,他们只有佩服。   但最佩服的是杜英豪的手腕,三个月中赶上了一节|五月端午,杜老总把各地的种种赌娼花酒、船店牙漕,以及私袅盗贩等处送来的孝敬平均分配,每人所得竟较以前多出了好几倍。   这连晏海靖都为之咋舌了。干这一行不能一清似水,也不能铁面无私,所以晏海靖自己以前也是眼开眼闭的。干捕役这一行,若是不捞点油水,会活活饿死的。   工作既危险又辛苦,俸给又菲薄,这连上官也知道,所以连县太爷打官司时,衙役们都公开要关节、讨人情,只要情节不重,县太爷多半会卖个面子。   总督衙门的差役没这些油水,而且杜英豪的手下都很规矩,不准乱扰民的。   何以会有这么多的节敬呢?总不成是这位老总私下贴腰包。他一问女儿,知道真是掏自杜英豪的私囊。这使他大为不解了,这小子有多少老本来贴呢?   但他跟杜英豪私下一谈,才知道杜英豪自己不但没动老本,而且也赚了一大笔。   这些钱是那儿来的,莫非是私下另有来源。因此他语重心长地道:“老弟!   你办事的能力,老头子实在佩服,但是身在公门好修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一点盛名取得不易,毁在几个钱上可太不上算。“杜英豪一笑:“老伯!放心好了,我这财发的虽然不算太光明,却是明明白白,每一笔都经过总督大人亲自过目批准的。”“什么!总督大人会亲自批准你受贿?”   “这可不是受贿。屈法坑人的事我不会干的,这钱是抓到的大盗起出的赃物,有主的归还失主,无主的于例入官;我商得总督大人的同意,一半入公,另一半约两成给总督大人打赏府里上下,三成归我。”   “什么!总督大人会同意这种事情?”   “我那二成可不是入私囊的,要支付我那两院里的许多小兄弟的酬劳。他们都只挂名不支工钱的,没理由叫他们白干,羊毛只有出在羊身上。”   “这可是违法的。”   “不错,可是没有这些眼线,想抓人可就难了。严格执法的话,十个中能抓到一个就算好的,我干了三个月,抓了十几起积年巨盗,就是靠看他们,所以总督大人只担些干系,却节省了许多公帑,办了许多漂亮案子,三个月来,有口皆碑,已经得了朝廷两次称奖,他乐得嘴都合不拢呢!”   曼海靖听了只有摇头,这种条件只有杜英豪敢跟上面开出来。   也因为是杜英豪,官中才担看关系答应了;也只有杜英豪,才能打通到江湖下五门的关系中去。   这份差使,这种成绩,也唯有杜英豪才能创出来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杜英豪却轻松得很,每天只在那家做掩护的南货店中喝茶、嗑瓜子儿,偶而接见一些进出的小角色,作几句指示,案子就顺顺当当的破了。   这叫干了一辈子差官的老公事说什么呢?   晏海靖干着的时候,受足气,跑断腿,拼上老命,每月才挣上那么百余两银子。   杜英豪轻轻松松,名利双收。   是羡慕他的运气吗?他凭的可是本事。   杜英豪有什么本事呢?   晏海靖从女儿那里知道得很详细,这小子只是脑筋灵活而已。   但是,人怕出名猪怕肥,世界上没有年年都能顺风驶船的,终于会有人来找虎须的。   这天早上,杜英豪循例在西院里喝茶,嗑瓜子。   南货店里进进出出,有不少人是真来买东西的,也有不少人则是来报信的。   这家南货店本来就是水青青的生意,现在又搭上了王月华的股,两位女掌柜的在帐房忙的不亦乐乎。   她们不但要记营业帐,也要记暗盘帐。那些线人们来递上一个消息,不管是否有价值,总得付上一些,消息有价值,付的更多。   这论货计酬的标准是王月华的工作,也只有她丰富的经验,才能估计的恰到好处。   忽然,东院的师爷过来了。这是总督大人礼聘的亲信幕客,也是位宿学老儒,很有学问。   杜英豪对有学问的人总是很尊敬的。他对总督大人倒不怎么样,唯独对这位老夫子却十分客气。   连忙站了起来,老远一拱:“王夫子,您怎么有空过来坐坐,这儿刚好有新到的雨前,还不错,叫他们给您沏一壶茶。”   老夫子喜欢品茶,而且颇有讲究。   水青青与王月华也赶紧出来招呼。王老夫子却摇摇头苦笑道:“杜爷,恐怕你我都没闲工夫呢!今天一早,傅太师就把东翁找了去;没多久,又看人来叫老朽会同杜爷一起去,多半是有重大的事情了。”   傅太师曾为当朝拜相,目前已八十六高龄,告休在家纳福,阁中显贵多半是他的门生。   他的府第就在江宁,所以总督大人巴结着也投在门下,称一声老师,三、两天总要去问候一次。   此公来头太大,杜英豪倒是不敢耽搁,但也没太紧张。他知道傅太师有几个底子,但不是首府,很受人尊敬,本身没什么架子。   尤其是退休在家,不会与人结怨,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相信只要一到,就能解决的了。   不过他还是带了三个自雇的捕头。王月华与水青青可以跟内眷谈话,赖皮狗的江湖门道熟。   王老夫子坐轿子,杜英豪骑马,而且还穿上了他那难得一穿的官服。   到了太师府。宅子倒不小,而且颇具园林之胜。杜英豪进去,他跟王老夫子都一样,见了谁都是长揖不跪的;前者是读书人的风气,后者是江湖人的节操,好在傅太师也很随和,并不觉得桀傲不敬。   他跟总督李大人对座地聊天,神色间很平和,还点头打招呼道:“杜侠士,很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昨夜我家中失窃了”一听只是失窃,杜英豪更为轻松了,但仍表示关切地道:“这贼人竟然敢来骚扰老太师,真是人不像话了,不知道去了什么东西。”   傅太师道:“是几幅字画,及一名小妾。”   听说还有一个人,杜英豪感到不对劲,但还是很镇定去问经过。   傅太师道:“昨夜三更过后,小妾玉如所居的阁楼上发出一盘惊叫;等到家人前去一看,只见侍奉的丫环春花倒在地上,小妾玉如已失踪影,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放在小妾房中的六幅字画却不见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插口问道:“老太师是鉴赏名家,那六幅字画想必都是珍品。”   傅太师道:“东西都还平常,也不是前人名作,可是就是丢不得。”   既是平常却又丢不得,这话颇为费解。总督李玉麟却摔看额上汗道:“这六幅昼都是圣上与皇后的御笔,而且是认为得意之作,特地看人送来,请老师品鉴题诗的,这下子丢了可是大祸事了。”   杜英豪一听才知道非同小可。御笔亲绘,那是无价之宝,不像别的东西,至少还可以折价陪上。   傅太师道:“凭心而论,圣上的泼墨山水并不如何,只是气势磅礴而已,倒是皇后的仕女颇具功力,小妾十分喜爱,想临下来留个纪念的,那知就出了事。”王老夫子问道:“都用了御宝没有?”   “用过印了,圣上是那方四海一家的小玉印,皇后是用她的闺讳纳兰婉儿四个字治印。   王老夫子道:“晚生记得这两方玉印都还是老太师的手泽,老太师的金石火候之深,当世无匹。”   傅太师苦笑一下道:“那是当年好玩而已,现在眼睛花了,手劲也弱了。”   王老夫子又问道:“老太师的尊宠想必也精绘事。”   “是的,她本性郑,是三绝先生的后人,家学渊源,只是她没有老祖宗的那份才气,只善临摹,倒是颇能乱真。”   李玉麟急得直淌汗道:“夫子先别谈这些了,还是快想办法把东西找回来。   英豪,你可得多费点心,这件事可出不得半点差错,找不回来,我的脑袋保不住,找回来晚了,我的顶带也完了,身家性命,全在你身上了。“傅太师道:“玉麟,不会那么严重,东西是在我手中丢的,最多我自请处分好了。”   李玉麟急道:“老师;不是这么说的,您老人家素有清望,年高德邵,而且还是圣上的师保,圣上不会怪罪的,倒是学生未尽职守,死无葬身之地了。”   傅太师还是慢条斯理地道:“事起非常,实在也不能怪,找得回来最好,找不回来,老夫定向圣上恳求,叫你少担些干系,我想这究竟是笔墨小事,迁罪封疆大吏亦非体恤臣下之道。”   李玉麟只能连连称谢,但急汗直流,可以想见事态的严重。   其间只有王老夫子与社英豪都很沉看。   杜英豪只道:“老太师,失窃的现场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老夫知道那里的关系很大,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把现场封闭了,保持住原状。”   王老夫子却又问道:“老太师,那个侍奉的丫头春花,可否叫来问问。”   “她还躺在楼下,直到现在还没清醒,胸口尚温,脉搏也在跳动,却是人事不知,不知何故?”   王老夫子道:“有这等事,学生去看看。”   傅太师道,“请!请!那座小楼,我已带玉麟去过,由他带你们去好了。舍下人口简单,老妻早故,只有小妾与五名下人,都在院中等候,各位要问话也请随意,老夫的精神不济,恐怕无法作陪了,若是还有要问老夫的,老夫在书房恭候。”   李玉麟道:“老师,你请休息好了,学生不敢惊动了。”   王老夫子却问道:“老太师,府上失盗之事,是否已经传出去了?”   “没有,老夫知道这事虽不大,却很麻烦,所以力诫露,除了总督衙门外,也没向地方报案。”   王老夫子道:“这种案子也只有总督衙门来办了,地方衙门那里办得了。”   傅太师说了两句辛苦了,自去休息了。   李总督面无人色,忧心如焚。四个人中,就他一个人最难过,王老夫子修养够,杜英豪一向是临事不乱的,就是失主傅太师也看得开,没当成什么严重事儿;不过,这件案子实在是很严重的。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章 豹隐南山     在楼上侦查了半天,居然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循。屋子里点尘不染,出事时,那位多才多艺的姨奶奶正在临画勾底子,墨已研好,而且用炭条勾了大半张蓝图,也已用毛笔勾填了一个完整的女人脸相。画拿来时,傅大师特地还把那位得意的门生李玉麟总督叫来共同欣赏了一下。   这当然也是一番炫耀之意,表示老夫虽已退休,但帝春末衰,皇帝、皇后有事还经常来找老夫呢!   李玉麟对这位座师一向礼貌不缺,奉召来到后,自然是恭恭敬敬的;看后,又着实奉承了一番。据李玉麟的印象,这个脸谱就是皇后的那张仕女图中的人,画得已十分神似。   总督是武臣,主管的是军事,但李玉麟刮是却武兼修,所以才拜在傅太师门下。   他的丹青也颇有根底,他说十分神似,大概不会错。   看了半天后,王老夫子向杜英豪道:“杜老总,你的看法如何?”   杜英豪道:“太师说是听见一声惊呼后本发觉出事的,当时在远处尚见楼上人影幌动;上了楼,才不见人影,这就颇为蹊跷。”   “哦!杜老总认为何事蹊跷?”   “看情形是姨奶奶正在临画时,被强人潜人所起;而且下人也看到了人影在桌前挣动,姨奶奶仍是坐看的,可是这地上没有一点墨,而且笔还好好地放在一边的笔架上,分明十分从容。”   “嗯!不错,总座十分细心,见微知着。”   “还请老夫子多指教。”   “老朽追髓东翁多年,刑案也办过不少,略微懂得一点,大家研究;总座,再说说你的看法。”   “若是正在作画时被劫,必为突如其来,那枝画笔就不会放得如此端正;而且笔正放在笔架的笔座凹孔之中,那更不是仓促之间所能做到的。这说明了她被劫之时,十分从容镇定,绝非挣扎惊惶之状。”   “不过,府中家人确曾见到挣扎的影子。”   “假如不是家人们看花了眼,就是那姨奶奶勾通好了的监守自盗。”   李玉麟大吃一惊,连忙道:“英豪,这可不能乱说。”   杜英豪说:“我们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王老夫子道:“东翁,杜总座的看法极其精确,若以迹象而言,确是大有可能。”   听老夫子也这样说,李玉麟倒是大吃一惊。他对这位幕友敬如师保,因为他毕生事业俱是出于这位老夫子的策划,从未出于一点差错;所以,王老夫子也说此事大有可能,他只有张大了嘴。   mpanel(1);   王老夫子又笑着点头道:“总座以为这是那一种可能?”   “监守自盗。”   “有充分的证据吗?”   “这倒没有,但有不少旁证;如第一,御笔亲泽。价值无限,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屋中尚有一些值钱的古董,丝毫末损,单盗去了不值钱的字画。”   李玉麟道:“不,也打破了几样的。”   杜英豪笑道:“这正是卑职的疑点之二,那些古董掉落地下,是为了证明那位姨奶奶被劫曾经挣扎;可是掉地打碎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一些名贵的东西都丝毫未损。以这口唐花瓶来说,放的位置最高,价值也最高,可是居然未碎,反倒是放在最低层的现代墨洗碎了,这只墨洗不但重,而且还不易掉下来,由此可见,俱出于人为做的。”   王老夫子道:“高明!高明!”   “第三,是那位老太师的态度。被劫的姨奶奶是他最心爱的人,平白的失踪,落人贼人之手,他却毫无悲戚关切之客,而且他对整件窃案也是毫不在乎,分明是胸有成竹,早知道是丢不了的。”   王老夫子捻须点头,十分欣赏的样子道:“佩服!佩服!老朽只看到前两点,而总座却能看出第三点,真不愧为江湖俊彦,武林之秀。”   李玉麟道:“这个动机呢?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呢?”   杜英豪道:“卑职想,他们藏起来,过上三五十年,等事情过去,再拿出来,就是稀世奇珍,尤其是画士都没有题字,若干年后,只要题上一个暴发户老祖宗的名字,算是御赐的墨宝,卑职想就是百万两一帧,也会有人要的。”   江南盐商最富,他们又多半出身鄙薄,经常以大把银子,向一些名士求得一字一画,以夸斯文;假如能有这么一张御宝可以装点家世,多大的价值也在所不惜的!   李玉麟道:“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有懂得书画的人,才知道字画的年代越久越值钱,也有他们才能想到几十年后。”   王老夫子笑道:“总座,你的理由一很充分,但是不适用于傅太师身上。此老为官清正,不会为了钱而做这种事。”   “老夫子又认为是什么理由呢?”   王老夫子道:“若是那姨奶奶在临摹时,一不小心把御笔弄污了一幅,这罪行可大了;于是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使所有的画失盗。”   杜英豪道:“对,还是老夫子的看法深,反正一样是获罪,但失盗之罪。却要比不小心而犯的大不敬罪要轻一点;再者,他也损夫了一个最心爱的姨奶奶,圣上看他老境可怜,自然不忍重罚,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李玉麟愤然道:“可是下官就苦了,轻则丢官,重则丢脑袋,实非太冤枉。”   王老夫子道:“圣上若是对他能加矜怜,自然也不便对东翁如何,申斥、记过、罚俸、降级而已。”   “那也够苦了,下官这前程岂非全完了;下官如此尊敬他,他却拖下官下水,这太可恶了。”   王老夫子淡然道:“他倒不是故意要陷害东翁,只是不得不耳,官场之中,休曰道义,人都是先顾自己的,如果自顾不暇,就只有委屈别人了。”李玉麟怒道:   “这太岂有此理了。下官问问他去。”   杜英豪立刻道:“大人,去不得,卑职等这些都是猜测的旁证,作不得准的,他若一口否认,大人却是毫无办法,抓破了脸就更糟了。”   “东翁,东翁不抓破脸,他对东翁犹有愧疚之心,在为已张本时,必为东翁也带上一句;若是抓破了脸,恼羞成怒之下,要他那些门生故旧同加压力,把责任都落在东翁头上说,东翁治民不力,盗贼横行。”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总督只管军政,监督地方治安,缉盗该是地方的事。”   “不错,纵使把州县都拉进来,人家不会在乎的,东翁的责任仍是推卸不了,是不是?”   “那该怎么办?”   王老夫子道:“东翁只有装看忧心如焚,陪他去多磨,请他多予成全,晚生和杜老总则努力求得破案,把人与赃找到了,那时再作打算。”   杜英豪道:。“对,找到了,看那老儿的嘴脸去!”   王老夫子道:“老弟台,官场的事,不是你们江湖豪侠所能了解的,这件案子要努力地办,却不能公开来办;案子破了,也只能送到他这儿,交代为止,不能公开来究问的。”   “为什么?那时人赃俱获,还怕他什么?”   “咳!老弟,敞开来办,傅老是完了,但他一个退致的老臣,还能把他充军杀头不成;可是,他的门生故旧,多半位居要津,将会怪东翁太不会做人,群起而攻之,东翁却树不起这么多敌人。”   李玉麟叹道:“是的,果然不能公开来办,傅老在名份上,究竟是我的座师,他的事,我这做弟子的只有尽点心了,老夫子,英豪你们还是尽力办去。”   王老夫子笑道:“东翁放心好了,一切都有仲裁之法;这件案子,东翁就不必操心,专心去应付傅老吧!”   李玉麟叹看气走了,杜英豪对这位老夫子倒是佩服万分,恭敬地道:“夫子看实高明,难怪有人说总督大人的功名一手成于夫子。”   王老夫子忙道:“这话不可以说的,东翁对我器重,我只有鞠躬尽瘁而报,互相尊重而已,我们还是来研究研究案情吧!老弟,你有什么看法呢?”   他先由老总改口为总座,是由平常转为尊称。这位老夫子受总督大人之恭敬无以复加,多少大官他也只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能称一声老总,已经是给足面子了,晏海靖与他共事多年,他只称晏头儿,连老总都没挨上呢!   杜英豪他改口为总座,已是受宠若惊,由总座改为老弟,则是由尊敬而激赏,许为自己人了。   杜英豪根本不知道这些称呼有什么意思,好在他对王老夫子本来就很恭敬,想想道:“由种种的线索判断,这多半是监守自盗,那就从这个方面看手了,卑职以为先从那位姨奶奶的身上查起。”   王老夫子道:“方向是对了,只是行之不易,我知道那位姨奶奶是姑苏人氏,书香之家出身都没有错,这上面查不出什么的,值得注意的是这件案子中,确实有江湖人插手。”   “对!那个叫春花的丫头分明是受了点穴手法所制,能精于点穴的,应该是高手,莫非又是武当?”   王老夫子笑道:“老弟,武当点穴手法已经算不得是绝技了,因为他们流传在外太难太广,会的人太多,光以手法已不足论其派别门户,何况点穴手法,并不止于武当一家,另外还有九大名家、十七支派。”   杜英豪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老夫子,对武林的事懂得这么多,他知道自己肚子里没货,可不敢卖弄了,连忙道:“晚生见闻浅陋,还请夫子指教。”   他说得很诚恳,没有一点傲气,使得王老夫子十分满意笑道:“老弟在江湖上已是名满天下,却如此谦虚,难得!难得!”咱们以后倒不妨多亲近亲近。““啊!原来老夫子是大行家。”   杜英豪既敬且惊,王老夫于微笑道:“老朽绝不是行家,但老朽却懂得一点,因为老朽自幼就身体弱,也从来没练过,只是老朽有个机会,对各家技艺招式都曾涉猎一二,这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讨论案情吧?杜老弟,除了春花被制点穴而外,还有一点就是那位姨奶奶被劫。”   “她若是监守自盗,自己走掉就行了。”   “怎么走呢?惊叫之后,犹见人影,她若是从门口楼梯走,一定会碰上家中的人。”   杜英豪道:“若不从门口走,只有后面的更衣间中跳窗走了,那扇窗子闭而未锁,最有可能。”   王老夫子道:“有你的,老弟,你居然发现了,不过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下面的莲花池?”   “这个卑职看过了,池中有条船,靠在另一边,若是船原来在这边,她跳上去恰好在船上,轻汤过去,到了对面上岸几步,就可以翻墙出去。”   王老夫子大笑道:“英雄所见,英雄所见,老弟,我员服了你了,老朽辅助东翁,折狱多年,才积累了这点经验,不是老朽自夸,公门中,能有老朽这点眼光的还没几个,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而且还是初遭大案,居然也能高明如此。好!好!”   杜英豪受了夸奖,心中却泛起了一丝苦味,因为他这点经验,却是做小偷混出来的。   少年时,他不是个好孩子,偷鸡摸狗的事都干过,直到现在,他约三只手功夫还够得上绝的水准。做贼的进屋,老手先找退路,新手才先找财物。杜英豪没干过几回,不能算是老手,但他却是跟老手带出来的,进了屋子,他也是以做贼的眼光找退路,才发现了那扇窗子、那条船。   王老夫子不知道他当年的历史,笑着道:“那扇窗子离池面有四丈多高,一个弱女子绝对跳不下去的,若是她与入串通了,一定有人接应她。你想,要带一个人,跳下四丈多高的地方,还要恰好跳在小船上,然后迅速撑船到对面,又得背看人跳出墙去,这人一定是轻功卓绝,身手不凡。”   杜英豪一怔,想到这确是不简单,自己就绝对做不到,水青青跟菊芳的轻功都不错,她们单独一个人行,背看个人,大概也做不到。   王老夫子道:“所以此案中,还有一位武林好手介入,而此人必然与被劫者相识,我们要从这个关系上去追,大概才有希望。”   “是!是!夫子指点极是,目前要追查这层关系,最好是问傅太师,但他不会说的,而且也难以启齿,只有那个春花,或许会知道一二。”   二人来到楼下,水青青与王月华在那儿为她解穴,忙得一头大汗,仍是解不了,看到他们后,水青青忙道:“杜爷,这贼人的点穴手法怪异独特,我已经用了四种解法都没有用,恐怕要您来了。”   杜英豪只有叫苦了,他从没好好学过,水青青还会四种,他却只会半种,因为他连一套都只学了个皮毛。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但又不能说不会,只有装模做样地看了一下,还没开口,王老夫子却道:“杜老弟,这下可考住你了吧!我敢说不管你博学多才,必然不识得这种手法,因为它失传已百余年了。”杜英豪道:“在下所知本就无多,还请老夫子指教。”   王老夫子道:“请二位大嫂细心翻一下她的后脑颈窝处,用手指探索,可有什么异状?”   水青青与王月华摸了一阵后,水青青道:“有!有根针,针尾留在外面的一段有一粒米长。”   “拔出来,要小心,不能弄断了。”   水青青用手轻拔,起出了一支寸来长的极细银针。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一章 案中有案     就像是出现了奇迹,那根针拔出来后,昏迷不醒的春花身子立刻起了一阵扭动,然后口中咿唔作声,证明她即将清醒了。   杜英豪恭敬地道:“毕竟是老夫子见多识广,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手法?”   王老夫子微笑道:“这叫银针透穴法,是针灸与点穴手法的合并使用,在江湖上也极少流传,仅得一位叫玉面儒侠郑大坤的擅长此技,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想不到百年之后,居然又见此技。”   杜英豪同道:“这位郑老前辈是何方人士,他的渊源出身如何?老夫子知道吗?”   “这个倒不清楚,老朽是从一本前人的笔记上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记述这位郑老先生,游侠江南,剑技武功,俱称一时之最,尤擅医道与银针透穴手法。不过此公生性孤介,嫉恶如仇而又寡于交往,所以没有什么朋友,对他的出身来历,却是无人得知。”   王月华道:“老夫子能认出这种手法,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我对于江南的武林派别,以及各地当家的武林知名人物,多少总还有个耳闻,然而竟没有听过这么一派手法与这么一个人。”   杜英豪道:“那位郑老先生必然是把这种手法传了下来了。”   王老夫子道:“这种手法前无所闻,应是由郑大坤所首创。而后亦未见流传,可见他没有什么传人,然而这种手法又见,可知并未绝传。”   这两个人说的都是废话,一项特别的技术手法既然重见于世,就是仍然流传下来了。   王老夫子和杜英豪都不是常说废话的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用意的,而且此刻他们的思路似乎归于同一条路上去了。王老夫子解说了几向之后,止口不言,看看杜英豪微笑,似乎是要他接下去。   杜英豪明白这是老夫子在考察他的思路,倒是不客气了,略作整理后道:“一门功夫若是广收门人,加以发展光大,很可能会成为一家门派;但是若不想流传广大而又不愿中断,只有传给子孙,并加告诫,不传外姓。”   王老夫子点头道:“不错;只有做子孙的,才会对老祖宗的告诫奉行不谕,若是流入异姓弟子手中,就难以控制不外传了。”   杜英豪又道:“这种手法传下来已有百年,却一直股有为人所知,可以想见他的后人都很能奉行祖训。”   “这也难怪。那位郑老先生行侠江南,因为嫉恶如仇,所以树敌极众。他本人的武功高。行踪飘忽,仇家不容易找到他,若是他的后人没有他的本事,倒是别轻炫的好。否则从独家手法上,立刻可以知道他们是郑大坤的后人,寻仇报复,后患无穷。”   杜英豪笑道:“现在事过百年,往年的那笔者帐,大概都已经为人所忘,所以这种手法又可以出来了。”   mpanel(1);   王老夫子笑道:“他若是要出头,二、三十年前就可以出现于世了。   江湖中的事,最多不过五十年,五十年前的英雄人物,现在还有那一个被人记得的。“   杜英豪道:“也许这是个新起的下一代,不甘寂寞,觉得可以把老祖宗的绝学拿出来又炫耀一下了。”   王老夫子笑道:“关于这一点,老朽不抬,因为都是揣测之词,任何一种可能都有的,只有留待事实去证明了,杜老弟再说下去好了。”   杜英豪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夫子说过,这种手法是一位名叫郑大坤的老前辈所独创,百年后绝学重现,而失踪的那位姨奶奶本来也姓郑,是否与那位前辈有关呢!”   王老夫子笑道:“杜老弟还真行,老朽之所以要揭开这段隐秘,无非也是为了有这么一点渊源,你竟立刻想到了,只可惜那位郑大坤老先生的渊源不详。”   “但是这位姨奶奶的老家却可以查问的,她若是那位郑老先生的后人,多少也总有一点眉目的。”   王老夫子道:“不错。傅太师说了,她是三绝先生的后人,板桥先生是兴化县人,去世时是干隆三十年,距今是一百廿年左右,这倒是蛮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郑大坤跟板桥先生是什么关系。”   杜英豪道:“兴化县一定有郑家的宗祠,去看看他家族谱,问问他们的老一代的人,或许有些端倪。”   “是的!不过这倒不急,我们还是先问问这丫头。”   水青青已经用推拿的手法,把春花救醒,而且也使她的神智慢慢地进入到十分清醒的状态。   杜英豪吩咐将她扶过来才问道:“春花,府中昨夜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了吗?”   “刚才已经听那位女班头说了一下,是住在楼上的那位姨奶奶失踪了。”   “不仅是人丢了;而且还丢了几付字画。那都是皇上的御笔,所以这件祸事不小,弄的不好,大家都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春花的脸吓得白了道:“杜大人,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丫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你却是唯一跟贼人照过面的人,所以你的关系最大,嫌疑最重。”“杜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   “她大概是真的不知情,老弟别吓她了。”   王老夫子见春花吓的跪在地下,混身直抖,不禁意有不忍,所以才为她求情。   杜英豪却一笑道:“老夫子,我也不是吓她,这是事实,案子若是不破,她的关系最大,杀头、灭族都有份的,我告诉她这个事实,叫她在答话时多为自已想想,别有所隐瞒:这是救她自己,救她的家人、全族。”   杜英豪说得很冷酷:王老夫子不禁暗自点头,觉得他不愧是位名动江湖的年轻英侠。他不但脑筋灵活而且懂得攻心之策,像现在还没有开始问话,就先来上这一下,使对方心胆俱寒,比任何刑求都有效多了。于是他也配合地道:“春花,杜大人倒不是存心吓你,你的嫌疑的确很重,事情也很大,你要想没事,最好是尽所知的一点不漏都说出来,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经他这一补充,情势更为严重,春花连跪都跪不直了。杜英豪示意水青青把她扶了起来,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开始问话了。他也很妙,不先问昨夜的经过,却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题目:“你侍候姨奶奶有多久了?”   “有五年多了,她嫁过来,我就开始了。”   “她是怎么嫁到太师府的。”   “因为她的父亲替人治病,治死了一位大财主的独生儿于,关在牢里要抵命,多亏老太师一力营救才能出来,撕掳开了那件事,用人情劝说对方不追究,郑大夫心好感激,就把女儿送来侍奉老太师为报。”   “哦!治病治死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有了什么不治之病、医生尽了力也救不同来,那可不是大夫的错。”   “那位病人倒的确是郑大夫治死的,他只是腿上长了毒疮,郑大夫的外科手术很有名,他能使病人不痛不苦,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割除痛疮,那一次不知怎的,病人一直没醒过来。”   杜英豪道:“你以前是在太师府的吗?”   “不;我以前家里是开店的,就在郑大夫的医馆隔壁,我跟玉如姐,不,姨奶奶一直很好,所以姨奶奶嫁了过来,老太师也就把我买过来,给她作伴。”   “这么说你的家里很不错了。”   “婢子的家境不算很富有,但不至于卖身为奴;老大师是为了要我来给姨奶奶作伴,才跟我爹商量好了,先给了我爹三百两银子,还会在等个五六年后,替我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杜英豪笑笑再问:“姨奶嫁过来后,生活如何。”   “很好,老太师很喜欢她,家里还有三位姨奶奶,他却一个都不带。”“家里?   这不是老太师的家。”“老太师的家宅、田产都在乡不,宅院也比这儿大得多;这是老太师的别业;因为姨奶奶要住在这儿,老太师才迁就她住过来的。”   “姨奶奶为什么要住在这儿?”   春花不禁语塞,欲言又止,杜英豪冷冷道:“说,你的爹娘、家人的性命全系在你身上。”   “因为姨奶奶有个姑妈在这儿,她去探视较为方便。”   “是吗?他姑妈在什么地方。”   “在城东的白衣庵。”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所庙呢!”   “那是一所家庵,姑太太嫁到姓马的人家,也是一户大家,姑老太爷早就去世了,她就带发修行。”   “那位姑太太有没有子女。”   春花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位表少爷,叫马新骥,是位举人,比姨奶奶大三岁。”   杜英豪一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马公子。”   春花低头不响。杜英豪又道:“他们表兄妹之间很好吧,我是说马公子跟郑玉如。”   春花不敢说。杜英豪道:“这件事很容易探听出来的,你若是隐瞒下来,对你没有好处。”   “是很好。他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玉如嫁到太师府,马公子很伤心。   “马公子很孝顺,常常去探视寡母吧!”   “是的,一个月总要去个三四次的。”   “郑玉如也经常去探访姑母了。”   “是的,每月也有三、四次。”   杜英豪一笑,看看王老夫子,这位老夫子朝他一竖大姆指表示钦佩。   杜英豪笑笑,却又换了个话题:“这儿是姨奶奶一个人住看吗?”   “是的!姨奶奶才二十出头,老太师已经八十多了,他要姨奶奶,只是为了玉如姐的才华,可以伴看他谈诗、作画、弹琴、下棋,玉如姐过门后,他们也没住在一起,老太师都是独居书房。”   “是了!老太师知不知道马新骥是姨奶奶的表哥。”   “知道,马公子来过两次。”“知不知道他们还时常见面?”   “这个,却不太清楚了。姨奶奶每次到白衣庵去的时候,都是带了我去,回来后老太师也没问过我;事实上,姨奶奶不论上那儿去,老太师也没过问。”   “他们平时相处如何。”   “很好,客客气气的,有说有笑的。”   杜英豪笑了一笑,然后才问道:“昨天晚上是怎么个情形,你从头到尾,详细地说说看。”   “昨夜姨奶奶在楼上作画,我在下面做针线。正交二鼓的时候,姨奶奶叫我关上院子的大门。我把门栓上了回到屋里,头上就被人打了一下。”   “啊!有人打了你一下,你没见到人。”   “没有,我只觉得头上挨了一下,我还大叫了一声,还听见姨奶奶问我怎么了,以后我就昏倒了。”   “她还问过你?还听到什么?”   “我好像听到她下楼来。”   “是她下楼,还是有人上楼。”   “这倒不知道了,我那时眼前金星乱冒,两眼发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有楼梯声。”   水青青道:“你头上怎么没有伤呢!”   春花急道:“不知道,我的确挨了一下。”   杜英豪一笑道:“若是有人用软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也是不会有伤痕的;那人不想伤她的性命。春花,你的确听见姨奶奶问你怎么了。”   “是的!我记得她是说过。”   “那就说明不是她打你的了。”   “她怎么会打我呢!她一向就喜欢我,把我当作妹妹似的,所以老太师才会要我来跟她作伴。”   “好!还有一件事,那位郑大夫呢?还在替人看病?”   “不了!出了事之后,就不再挂牌了,据说是回到兴化的老家去了。”“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怎个长相。”   “跟我爹同年,今年五十一,叫郑克平,高高瘦瘦的,左边下巴上有颗大黑痣,很好认。”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春花!现在没什么了,但是我随时都想起要问你什么,所以要你到我衙门去待着。青青、月华,你们把她带看,送到菊芳那儿去。   王老夫子这时才咳了一声道:“杜老弟,要带入走固无不可,但总得先跟傅太师说一声。”   杜英豪道:“是!是!那就请老夫子去说一声,卑职带了人先走。”   “你要带入先走,若是太师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也没办法,所以卑职要带看人先走。老实说,把人留在这儿很危险,怕有人会不放过她。”   “你是说有人会杀她灭口,那不可能,若是要杀她,昨夜就下手了。”“凶手也许先前并无此心,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的,但夫子解了她的禁制,那就不妙了。”   “这倒是。老弟,还是你想得周到,好在刚才审问时没有旁人,不如说无法使她清醒,要带出去请人来察看,那些人前来太师府不方便。”   杜英豪笑道:“那就更好了,反正刚才问到的那些话也无法向太师去求证的,我们只能靠自己去侦查。”   “限期只有五天,这可得快。”   杜英豪一笑道:“这倒没问题,夫子可以向太师保证,五天之内,定可将案子交代个水落石出。”   “老弟有把握?”   “绝对有把握。其实夫子心中也有个底子,这件案子并不难破,只是困难的内情不便公开讯问,只能暗中调查而已;还右辣手的是失去的御笔,若是把对方逼急了,来个玉石俱焚,那就麻烦大了。”   王老夫子点头道:“不错!这件案子与我们先前的假定略有出入,老朽正想提出请老弟注意,没想老弟也已想到了,那你就去忙吧!”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二章 紧锣密鼓     王老夫子在傅太师那儿请准了带走春花求治,也求得了三天的期限,所以他很轻松地回到了衙门,与满脸沉重的总督大人,恰成了个对比。   总督大人的紧张是有道理的。第一,因为这件案子的内情的确重大,严重得足可以拖垮他的前程;第二,则是王老夫子在傅太师面前说话太不客气,咄咄逼人,很令人难堪,而傅太师的表现却更令人难解了。   起先,是傅太师一直在安慰他,劝他不必看急,说即使破不了案子,傅太师也会一肩担承,决不会使他受太多的关连,倒好像是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似的。   想想事情的牵连性倒也是不差。御笔墨宝虽是在傅太师手上失去的,但他老人家却曾为帝师,德高望重,门生故旧,无一不贵,自承个年老庸弱,大意错失,皇帝还真能杀他的头不成;而且他已退休了,无官无职,不怕罚也不怕降。   倒霉的是守土有责的地方官。案子不破,盗贼缉拿无看,总督大人是责任最大的一个;因此,在书房里,一直是他这办案的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而苦主却在一旁安慰他别看急、别心焦。   王老夫子来了,阐述侦查经过,对杜英豪则是赞不绝口,许为万世奇才,并且保证一定能破案,说杜英豪已经发现到不少重要的线索。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了,但事主傅太师反倒不太热心了,对王老夫子的问话则多方推诿,处处不知道,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最后,王老夫子要把人带走诊治,傅太师居然不肯答应,使得王老夫子很不客气地直指老太师无权留人,春花虽是下人,但却是人府来陪伴姨奶奶的,并没有卖身给传家;现在受了贼人的暗算,性命交关,太师若是不肯放地出去就诊,就要为她的生死具结保证,以为对春花的家属交代。   这一手才算镇住了傅太师,他当然不会作这种具结,将来再牵涉进人命官司中。   这倒还是小事,傅太师地位显赫,又不是亲手自己杀人,官司是打不上身的,重要的是这件事干预的太没道理、太牵强,倒好像是有意在遮掩看一些事似的。傅太师立朝多年,公事精熟,不会落人这种把柄的,所以才勉强地点了头。   不过,如此一来,傅太师的口气就改了,一反先前劝慰总督大人的和缓口气,要求限期破案,否则就要总督衙门负全责。   而王老夫子更绝,一口答应了三天的期限,只是对责任方面也落下了一句话太师府中失窃,地方官员难辞其咎,但事前既未获通知,也不是由总督衙门派人保护;盗案既生,总督衙门已经全力追查,实在破不了案,总督只担当该负的责任而已。   本案中有很多疑点——像御笔墨宝送到这儿来题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此次失窃,除了姨奶奶失踪外,也只有那些墨宝被窃,内情颇为蹊跷;在查案时,太师大人又多方推诿,不肯合作,用心何在难明,案子若是闹大了,傅太师至少要负大半的责任,而且还得作个明确的交代。   傅太师气得直吹胡子,当场就端茶送客,闹得不欢而散,而其中最作难的就是总督大人了。傅太师是他投名自荐的座师,他不能得罪,而王老夫子则是他特别礼聘的幕友,平时十分尊敬,而王老夫子对他的帮助太大了,他更不能得罪。   不过,总督大人还是深知利害的。在立场上,他与王老夫子是一致的;再者,王老夫子平时谦恭有礼,平易近人,对傅太师的道德文章十分尊崇,投身门下,递过门生帖子,就是出诸王老夫子之建议,想来不会因意气用事而跟傅太师过不去。   mpanel(1);   这当然也开罪了傅太师,说得不好听些,他们两个人等于是被赶出来的。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约,所以他没有制止王老夫子,而且在言词上还表示了支持之意。   出门之后,总督大人骑马,王老夫子乘轿,没办法说到话。一到衙门,总督大人来不及地在书房里相候,而且留下了话,请夫子一回来,立刻到书房相见。   绕看书房足足转了二十多个圈子,总算看见老夫子与社英豪一起进来了。总督大人立刻抓住他们每人一条胳膊,迫不及待地道:“二位可来了。   再不到,我可要上门口去恭迎了。来!来!快坐下谈。“茶是早已泡好了的,但已经凉了,三碗茶放在小圆桌上,都没有喝过,由此可见总督大人心中焦急之情。   王老夫子坐走后,笑笑道:“大人!我回来后,跟杜老弟谈了几句,有劳大人久候了。   “那里!那里!我是着急,想知道一下内情而已。你们谈的都一定是案情,自是以你们为主。”李玉麟看看两个人的神情,见他们都是脸带微笑,没什么紧张的神色,心中也较为安定,端起茶来,想到喝一口来镇定一下,这才发觉茶已凉了,忙唤人:“来啊!把茶换一换。看!茶凉了也不知道。”   王老夫子笑道:“东翁,茶不必了,我进来前已经吩咐厨房备酒了。   从早上出门,忙到现在,足足一天了,大家都是粒米未进。““是的!这样好,真是对不起二位了。”   杜英豪道:“大人自己还不是一样,这些事都不必去管了,目前大人想必急于知道案情的发展。”   王老夫子也道:“是啊!东翁一定在等待看一个解释,要知道我为什么对傅太师如此不礼貌。”   李玉麟道:“我知道夫子一定是有所本的,否则夫子平素对此老颇为推崇,今天突然一反常情。”   王老夫子笑道:“对了!我还要多谢东翁在当面对我的支持,若是换了个人,一定会斥责我的。”   李玉麟笑道:“这怎么可以。第一,夫子是为了案子的本身事务跟他冲突的,那不但是公事,也是我的事,我自然要支持的;再着,夫子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无端生事;第三,傅老这次言词闪烁,确有可疑之处!”   “东翁也有发现了。”   “我的发现只是一小部份而已,最重要的是出事之后,他一再的劝慰我,说要尽力替我减轻责任,好像认为此案是绝无可能破获的,因此他急切的事不是破案拿贼,而是减轻我的责任。”   王老夫子一笑:“东翁,就算减到最轻,来个易职调用吧!东翁的前程也完了。”   这话也不错,文官最高的希望是入阁,武官最大的希望则是挂帅,而有一方总督才能长掌帅印,手握兵符,官至极品,手握重权,再也没有比这更风光了。   李玉麟因而一叹道:“真要如此也没有办法。”   “有!案子破了就行了,东翁不但无过,且能记功。”   “我倒不指望记功了,但求无过即好。”   杜英豪道:“大人!我们该把案情向您报告一下。这案子破获不难,相信也很容易人赃俱获,只是查访起来,恐将有许多关碍。”   “喔!看样子二位已有十足的把握了。”   李玉麟心中一松,他一直在担心着三天的期限,现在看两人的状况,破案是指日间事。   可是当他听完杜英豪的分析和推测后,不禁目瞪口呆了,吃吃地问道:“这可能吗?”   杜英豪道:“春花在昏倒前,曾听到郑玉如由楼上下来,而院中的人则是惊叫声后,未见楼上的人影,这就是个大破绽,但双方都不会说谎;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击昏春花的人是郑玉如认识的,甚至于已经串通好了,在楼下把一切安排好了,然后回到楼上,故意发出尖叫,引人注意后,又迅速跟人离开了。”“那春花不是说她发出了惊叫声吗?而家中的人说是只听到了一声惊叫,照你的说法,则是两声了。”   “春花也许是叫了一声,但声音不会太大,因为她是被人以拳头击昏的;两家中人听见的,也绝不会是那声,因为那时郑玉如已经走了下来,他们就不可能再看见楼上的人影了。”   “她不会又上楼去吗?”   “她当然又上了楼,正因为贼人是她所熟识的,她才又上了楼,作出了惊人之声,而后从容逸去。”   “何以见得是她与贼人串通好的呢?”   “疑点很多,重要的是屋中的陈设古玩,值钱的都被轻轻放倒下来,只有那些不值钱的才被打破在地,这分明是有意的作为。”   “你们怀疑傅太师是知情的?”“是的,破绽也是在这些古玩上。假如是郑玉如串通贼人私奔,至少不会替他把值钱的古玩轻轻放下来,然后又摔破几样不值钱的来故布疑阵的。”   李玉麟叹了口气,“这真是不可思议,傅太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卑职也想了半天,大概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傅太师不慎将圣上的御笔弄污损毁了,怕担受干系,只有叫他的姨太太来上这一手了。”   “污损御笔,最多挨顿训斥而已,犯得上这么做吗?”   王老夫子叹道:“此老是个极为热衷富贵的人,所以虽然退休了,仍不时与京师有连系来往,也必然常有诗词进呈,所以皇帝才会记得他,把御笔送来叫他题字,如是出了漏子,加以污损,这虽不至于获大罪,而帝眷却为因此而衰,那是他受不了的,所以才要安排失盗而且还丢了一个心爱的侍妾,如此帝眷可维持不衰,还可以更获矜怜。”   李玉麟怒道:“但下官可惨了,跟看受牵累。”   “东翁,他倒不是存心害你,只不过为了保全自已,不得已出此下策,所以才一再向你劝慰,为你设法。”   “那郑玉如知书识礼,应该知道利害,怎么也会帮他做出这种事呢?”杜英豪道:“郑玉如为报恩而嫁,傅太师只是要她诗酒为伴,并不要她陪伴寝息,甚至于默许她与意中人来往,他们为了报答恩惠,帮他渡过这一次难关,也是很可能的事,说不定这也是一个条件,今后他们可以双宿双飞,日夜守了。”   “你认为那个贼定会是郑玉如的表兄吗?”   杜英豪道:“十九是他,别的人不会肯干这种事,郑玉如也不会跟人家走。”   “那要赶紧去抓他呀!”   “大人!那小子是位名士,虽无功名,却中了举人,无凭无据,不能抓人,不过卑职已经派人去盯紧他,不会叫他跑掉的。”   “要什么证据呢?”   “郑玉如,找到了郑玉如,也一定能找到失窃的御笔,更不难找到他们串通作弊的事实。”   李玉麟点点头,但又轻叹了口气道:“这件案子如真像你们所想,就不太好办了,事情一揭开,至少会毁了三个人,你看能不能。”   “大人是否有不忍之心?”   “是的!傅太师年岁已迈,那年轻士子却前途似锦,因此而毁了一生实在可惜,若是能够不公开最好,把人找到了,往太师府一送,由他们自己处理去。”   “大人既是如此仁心,卑职自是遵命。”   杜英豪心中明白,李玉麟如此息事宁人,多半还是为了本身的前程。   傅太师的戚友太多,无不身居显职,得罪了他,树仇太多,智者不为,所以也做了顺水人情。   李玉麟这才放了心,刚好酒菜来了,他拉看两人同席,开怀畅饮起来。没多久,门上来报赖班头有急事求见杜英豪。   他出去了一下,回来笑吟吟地道:“老夫子,您把傅老大师挤了一下,已经见效了,他带了一个男仆,生了一乘骡车出城去了。”   “哦!往那个方向?”   “南门,正是白衣庵所在之地。”   “那可能是郑玉如所在的地方。”   杜英豪道:“卑职原是那样想的,不过傅太师若是往那儿去,则又可能不在那儿了,因为傅太师不会把郑玉如的藏身处指给我们知道的。”   “那他去做什么呢?”   “想必是为了我们把春花带走了,使他心中不安,上那儿商量对策去了。”   “跟谁商量?”   “郑玉如的姑母在那儿,她的表兄自然也会在那儿,要商量什么事,自然也以该处最为稳妥。”   “你派了人没有?”   “有的!我把水青青与王月华都派去了,她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动静的。”   王老夫子点点头道:“不过你要注意,那小子懂得银针透穴手法,必为内家高手,她们别露了形迹。”   杜英豪笑道:“她们两人虽是女流,但当年在江湖上担任杀手,颇有名气,阅历很多。”   他还在吹得高兴,接下来传到的消息却不争气。傅太师进了白衣庵没错,水青青与王月华也悄悄地摸了进去,结果傅太师回府了,那两个人却半天没出来,多半是跌了进去。   外面还有一些做公的埋伏守伺,却没有听见一丝动静,这下子杜英豪可翻了眼。   王月华的武功平平,水青青一身技业劫不错,若是她也无声无息地被陷住了,里面必然是高手了。   看样子杜英豪又要接受一次挑战了。   他在心中叫苦。论真才实学,王月华对比他只高不低,他又凭仕么去闯龙潭虎穴呢?   但是事情临到头上,又不能不走一趟,硬看头皮,带了赖皮狗,他决心要去碰一下了。   幸好,王老夫子兴趣也来了,笑笑道:“白衣庵能够把衙门中的人扣下来,胆子倒是不小,我也瞧瞧去,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能人。”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三章 万流归宗     听说王老夫子也要一起去,杜英豪心中是高兴的,但是却不能形之于色,道:   “老夫子才回来,不去歇看,又要跑一趟,叫我惭愧的很。”   王老夫子哈哈大笑道:“杜老弟,我这个师爷跟你这个总捕头一样,并不是为贪图什么而干的,完全是为了兴之所至;闲散了几十年,好容易有了这件对胃口的事,你叫老夫怎么闲得下来。”   杜英豪已经知道王老夫子身怀绝技了,敢情他此刻是不甘寂寞,静极思动,所以才如此起劲,因以也凑看对方的兴子道:“难道老夫子以前都没遇上过热闹事。”   王老夫子道:“可以说没有,虽有霸王庄闹得不可开交,但只是一批无赖瞎起哄,老朽既懒得伸手,也不想跟那些亡命之徒去拼命,所以一直没有伸手;老弟来了后就不同了,做案子的人也风雅多了,这下子对了老朽的脾胃,老朽就闲不住了。”   “傅太师失盗的这件案子并不风雅。”   “不!不!雅得紧呢!案子虽不大,却牵连得广,上及京师紫禁城内的皇帝皇后,中间有了一位退职的阁老太师,下则涉及一位才女与一名举人,既有御笔墨宝的失盗,又有一种失传的点穴再重现,这再再都使人感到神秘莫测,所以老朽感到极为有意思。”   杜英豪叹道:“老夫子,我倒觉得太没意思。案子不破,总督大人的前程难保;案子若是破了,那位傅太师的晚景就很悲了,所以在下认为很没意思。”   老夫子一件姆指道:“好!好!老弟这一番悲天悯人的心胸,就非一般公人所及,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那里还顾得其他,单凭你这番心胸怀抱,老朽也要高攀交交你这个朋友,你不会嫌弃吗?”   “怎么会呢?夫子屈尊,高攀的是我。”   老夫子道:“杜老弟,你要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人了。我知道你是名满天下的豪侠,而老朽自分还不算是酸秀才、迂夫子,勉强还够资格交个朋友。”   “老夫子这么说,我就更不敢当了,在公事上,你是我的上司,在年龄上,你也是我的长辈。”   王老夫子皱眉道:“老弟!你这是唬人嘛!英雄无辈,你的眼中并没有把前辈两个字看得多重,若论公事,大家都是客居的身份,分什么长屈,何况你也不是那种服人家的人,总督大人也没放在你心上。”   “老哥哥既是如此抬爱,小弟就厚看脸皮高攀了。”   “这才是。老弟,我倒不是硬要跟你拉近一层,而是有苦衷的,有件事要请你帮忙的。”   “老哥哥尽管吩咐好了,还客气什么。”   王老夫子极为慎重地考虑了一下才道:“老兄弟,听说你曾经一招击败了武当长老凌云。”“有这么回事,但说来惭愧,那一招不是我创的,而是他被逐出门的徒弟马五苦心精研所创的。”   mpanel(1);   “那不去管他,听说他又恢复了武当弟子的身份。”   “是的,前个月他来信,说武当废了凌云的武功,追去长老的资格,罚在后山扫地以为惩戒。”   “这个处分似乎太令他难堪了,一个堂堂的长老,一位知名的高手,突地失去了武功,降为打杂的人,那是生不如死了。”   “以他所犯的罪而言,这种惩罚算轻了的,但是马五想起以前毕竟受过他不少好处,尤其是他在教剑时,十分尽心,把本身所能倾囊而授,所以原谅了他。”   “不错,若非如此,马五也无法创出这一招破解武当精式的剑法了。”杜英豪听他一直不断地提这件事,忍不住间:“老哥,这招剑法是马五的,他现在又回到武当,这招剑法对武当的关系太大,他求我不得于第二人。”   “老兄弟,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教这手剑法,而是请你费点功夫,再学一些别的武功招式。”   杜英豪惑然不解。   王老夫子道:“武功各有派别,各具擅长;然而每一家都秘技自珍,非门中弟子,不能得其精授,到了后来,门户之见日深。”   杜英豪只有听看。王老夫子又道:“但武学之深之博,绝非一门一派所能尽其功的。有个人别具慧眼,他先把各家武功取其精华,删其繁余,共节录了三十二式,其中有刀法、有剑式、有拳法、有脚法,都能单独成式,精妙无匹,乃定其名曰”   万流归宗“;他死前,把这本武学册子传给了另一个有天份的人,要他继续扩充增加,而后又找人传下去。”   “这本册子一定是很了不起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因为它没有系流,有时难以运用,必须要天份极高,而又不属于那一门派中的人,才能够发其精妙;若是光学了那一家的功夫,基础已固定,反倒难有所成了,而且还有规定,就是一定要有独特招式的人,才能够得到这本册子,把自已所创的那一式加进去。”   “流传到现在,一定很久了。”   “也不久,只不过十九传而已,原有的三十二式,现在已有五十一式。”   “老哥哥就是十九代传人。”   “惭愧,我在二十年前得到此书,加上我独创的一招腿法后,始终找不到一个适当的人再交出去,因为这本册子上招式不多,却十分精奇,若是所传非人,必会助长其恶,现在我想传给你。”   “啊!老哥哥,你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我们这一门有个名称,叫四海兄弟门,一脉单传,没有辈份,彼此间都是兄弟,你可以学前面的四十一式,加上你自己的,而后再找个可靠的人,跟他结为兄弟,再把书传给他。”   “老哥哥,我可不会什么奇招。”   “你会的那手剑法就行,那虽不是你所创的,但只有你一个人会,马五又重回师门,想必不会再把那一式传出去,跟自己过不去了。”   杜英豪对这个可没兴趣,他并不认为武功招式有什么大用,何况要他一招一式学起来很苦,练那一剑,他就足足用了三天功夫,还只勉强像个样子。   王老夫子怕他推辞,忙将万流归宗武笈取出交给他,道:“照规定,我不学你的功夫,以后你也不能学别人的功夫,选传人的规定很严,你要多加谨慎。”   杜英豪见推辞不了,只有接了下来。   王老夫子如释重负地道:“好了!今后就是你的责任了;还有一个规定,这本册子除了下一个传入外,不得再入第三者之手,虽父母、夫妇、子女,亦在禁止之列,否则必遭奇祸。”   杜英豪看都不看,往胸前一揣道:“好的,小弟会记得的,我们这就上白衣庵去。”   王老夫子道:“好!今后我们兄弟相称,但方才之事却不能再谈,我们走吧!”   杜英豪骑了马,王老夫子则乘了匹大青骡,为了要多个人手,他又叫了菊芳,兼约了曼海靖。由于此行非同小可,他们还是用得到老公事。   白衣庵是马氏家庙,供的是白衣观音大士,庙不算大,但院子不小,重门深锁,与世隔绝。   王老夫子、菊芳和杜英豪三人来到庵外。曼海靖已经指示在四周戒备妥当。   杜英豪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抓住了门环。当当两下后,门倒是开了,对方的态度却十分冷漠;那是个十三、四岁的丫环,打量了他们一眼;直挺挺地道:“干什么?这儿外面写的是马氏家庙,闲人免进。”   杜英豪一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早看见了。我们可不是闲人,是有事情来的。”   “不是闲人,是什么人?”   杜英豪道:“我们是马新骥的朋友,也知道马老太大在这儿清修,本是不该前来打扰的,可是临时有了点急事,必须要跟新骥碰个头,所以我找了来。”   那丫头正要开口,王老夫子道:“你可别说他不在,我们知道他在这儿,叫他出来见面,躲是躲不住的。”   看那丫头要关门,菊芳一脚跑了进去,硬把门挤开了。那丫头脸色一变,菊芳却笑着附耳说了几句,丫头才不作声,带看他们进来,而且用手一指道:“在那个角上,你自己过去好了。”   菊芳道谢了,而且看了杜英豪一眼,迳自去了,这边两个人直朝庵堂而去。   这虽说是庵,却没有神像,正中悬了一幅手绘的白衣观音大士的像,题着姑母大人命笔。下面则是侄女玉如恭绘,时年九龄。   杜英豪的墨水不多,还好这几个字都认得,笑笑道:“九岁时就能画的这么好,这位郑姑娘倒真不愧为才女,老哥哥。你说呢?”   王老夫子摸看胡须道:“是的!画好,字尤工整,我临了几十年的右军兰亭书法,还及不上她九岁时所书呢!此女不俗,只要事情不闹大,倒是该略予保全。”   他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使后面的人听见。没多久,却出来个老太太,由那个丫头扶着道:“就是他们要来找少爷的,说是有急事?”   王老夫子拱了拱手,杜英豪作了个揖。   马老太太倒是很客气的道:“二位请坐,二位都是小儿的朋友。”   “是的,我们都是诗文之友,对了,老太太,我们跟令侄女儿玉如小姐也很熟。”   马太太叹了口气:“那想来不外,否则小儿不会把表妹引见给二位认识的,那孩子。唉!”   杜英豪忙道:“玉如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叹她的命苦,二位想必知道,她年纪轻轻,据到了傅太师府中,虽说衣食不缺,但是年纪相差太大,终不是好归宿。”   杜英豪道:“可不是,尤其是他跟新骥兄还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无端被拆散了;消息初得来时,我们都为新骥兄不平。”他倒是打蛇随棍上,顺看口气往下诌。   这一来颇获老太太的好感,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谁让我哥哥欠了傅家的情呢!不过玉如过门后,倒是没受委屈,经常还来看看我,谈起那边的生活,过的还不错。”   杜英豪笑道:“不但她常来探视老太太,新骥兄也常来省亲,而且他们还多半是在同一天。”   马老太太变色道:“这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事关名节,若是传出去。”   杜英豪一笑道:“小侄等很有分寸,不会乱说的,新骥兄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什么事都不瞒我们。”   马老太太神色略舒,叹道:“其实两个孩子在这儿也没什么,只是谈谈诗画而已,老身是信佛的,不会让他们做什么糊涂事;对了,二位说有急事。”   “是的!一定要找到新骥兄一谈。”   “小儿不久前还在,剩下刚刚离开。”   “离开了,不会吧!我们是从城里一块儿来的,我们一直在前面的茶馆中等看,没看见他呀!”   “那也许是从后门走了。”   杜英豪不高兴地道:“新骥兄也是的,叫我们等他,却一声不响先溜了,叫我们怎么交代呢?”   马老太太忙道:“究竟是什么事?”   杜英豪顿了一顿才道:“伯母,事情是这样的,傅太师报案,说令侄女郑玉如卷逃了,带走了他两样重要的东西,怀疑是新骥兄也有份,正在捉拿他呢!”   “这老儿简直胡说,他今天上午还来过,那时小儿还在,两人谈了一下,我正在做早课,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事后也没听说玉如失踪呀!他们两人谈得很好。”   “就是他离开这儿的事,可能是因为他找新骥兄要人,新骥兄不肯,他就报了官。”   马老大太道:“胡闹,我儿子没拐走他的人,怎么交还法呢?他太仗势欺人了。”   杜英豪笑道:“老太太,我们都是好朋友,彼此心照不宣,郑玉如是个弱质女流,只有一家亲戚在此,她失琮了,第一就是查到府上;新骥兄也难逃嫌疑。”马老太太生气了道:“这是什么话,马家在江南一向都是书香门第,我儿子还有功名,怎么会做那种事?”   “是!是!但傅老儿告下来也是事实,总督衙门的王老夫子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担了下来,请他们别拿人,让新骥兄去澄清一下,可是他跑了,就苦了我们了。”   马老太太颠巍巍地站了起来道:“笑话,我儿子没做亏心事,怎么会跑;他是有事离开了一下,你们等一下,我去找他回来。”   “新骥兄就在这附近吗?”   “我不知道,有几个亲戚朋友都在附近,他若没回城去,一定就在那儿,我去去就来。”   杜英豪道:“我们也一起去。”   马老太太道:“这位先生,对不起,舍亲在此也是清修,不便前去打扰,二位坐一下,我去去就回来。小芹,给客人倒茶,准备素点。”   那小丫头答应了,却没有离开,倒是另一个婆子端了茶出来,那个小丫头却一直在监视着他们。马老太太进去了,杜英豪很放心,因为菊芳已经借着上毛房的藉口深入搜索去了,马老太太若是悄悄离去,她会跟上去的,这个地方很有点意思,连马老太太在内都不简单,因为那位老太太刚才盛怒而去时,脚步轻盈,分明有点功夫底子,这个小丫头小芹也一样。   一盅茶股喝完,马老太太没再现身,倒是另一位不速之客现了身。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气宇轩昂,淡淡地带看笑容道:“兄弟马新骥,有劳二位久坐了,请问二位有何指教。”   杜英豪道:“兄弟杜英豪,新任总督衙门总捕头!”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四章 午夜来客     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杜英豪不禁深自后悔,觉得跟王老夫于两个人孤军深入是大为不智,等于是自己把自己将死了。   对方是个举人,无凭无据,不能平空拿人;目前所谓证据,只是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人失陷在此,若是带了大批人马前来包围一搜,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搜出了体,恐怕还能站稳脚。   如今除非能即时把人家拿下,也还能把证据搜出;若是无功而退,人家把证据一灭,那就全盘都泡了汤,但动手之下,能将对方摆平吗?   杜英豪知道自己不行,木来还寄望在王老夫子身上,现在看看王老夫子,显然是寄望在自己身上,因为王老夫子没有开口,眼睛却一直望看杜英豪,明显的在询问他能不能对付下这个马新骥。   局势很明朗,王老夫子不是不肯伸手,他大概只能绊住那位老太太,杜英豪若能吃住马新骥,事后再帮忙对付老太太,事情还好办;否则只有打退堂鼓,等下次再设法了。   两个人虽没开口,但这点默契是有的。   杜英豪迅速地在心里盘算看,自己是绝对无法吃定马新骥的。这家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位老太太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若是出其不意,突然施展那自创的破山一拳,或许还有希望;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对方有了防备,马新骥在堂中靠门而站,已作了戒备,突击无功,动手也想得到是白搭。   杜英豪飞快地动看脑筋,然后就笑道:“马公子,敝人是追随老夫子来此查案的。”   “噢!查案查到家母清修处来了,难道是家母有什么不守法规的地方吗?”   这家伙的口舌更利,王老夫子只有皱眉头。   杜英豪知道这件案子瞧官面上是办不了的,对方不但颇有来头,而且也不吃官中那一套,只有拿出他江湖混混那一套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马公子,老太太苦节寒心,贞节抚孤,地方上人都十分尊敬,总督大人就因怕我这个江湖人不懂得礼义,失了尊敬,才特别请老夫子一起来,也是对老太太的一番敬意,我们如此客气,你这个当了举人的儿子说这种话应该吗?”   马新骥的脸上一红。他也算是领教到杜英豪的厉害,原木自以为犀利的言词,居然挨了一顿教训,看样子说话上倒要小心些了。   因此,他一拱手道:“杜大人,请恕在下一时无状,因为这是家母清修之地,而大人居然来此办案子。”   杜英豪道:“我们不会随便乱闯,更不敢对一位有节名的老太太失礼。令表妹郑玉如失踪,还连带失去重要的东西,她的夫家傅老太师报了案,上峰派下来,我们不能不查。令表妹以前经常来此探访老太太,我们到此地来查查,并无越矩之处吧?”   mpanel(1);   马新骐道:“这个,敝亲傅太师来过了,在下也知道了,但傅太师说舍表妹是为盗劫,杜大人莫非以为是寒家与盗劫有关?”   他还是很厉害,杜英豪劫已看出他是色厉内荏,显见情虚,乃继缕进攻道:   “我没说府上与盗劫有关,只是傅府的报案离奇,显非外贼可为,那劫贼身手虽高,江湖经验太差,留下的破绽太多,都指向是内贼身上,而且令表妹显有串通之嫌。”   马新骥的脸色变了,嘶声道:“你胡说,我表妹是深闺弱质,而且是书香门第,怎会与盗贼串通。”   “马公子,你没听我说是内贼吗?内贼不是惯贼,只是她的熟人,偶起盗心而干下了这桩糊涂事,所以我们一定要从她的亲戚、熟识身上清查。”“杜大人是说家母涉嫌了。”   “不但是令堂,而且马公子也难逃嫌疑。”   马新骥忿然道:“杜大人,说话要负责。”   “当然我会负责。既是内贼所为,所有她的亲友都有嫌疑,敝人只有逐一清查,把涉嫌轻的慢慢汰除,假如马公子是无辜的,敝人这么做正是还你清白,你该多加合作才是。”   马新骥发作不起来,口中仍倔强地道:“杜大人,说的倒好,你这一清查,真正有嫌疑的倒也罢了,无辜的岂不饱受侵扰了。”   “不错,这是没有办法的,谁叫你们是亲戚呢?不过敝人可以说一句豪话,案子落在我手上,一定毋枉毋纵,不放过凶犯,也不会冤枉好人。”   马新骥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杜大人,清查的结果如何了,找到了凶犯没有?”   杜英豪道:“凶犯是早已有了线索在掌握之中,只是证据不足。”   “那还不快把他捉起来。”   “我说过了,证据还不足。”   “杜大人,你掌握的凶犯是什么人呢?”   “案情未经审定前,我不会宣布谁是凶犯,因为这影响到人的一生名节,我必须慎重,没有十足的证据,我绝不随便地指控一个人。”   “杜大人究竟是江湖名侠,非同一般俗吏可比。”   “公门之中好修行,这是应该的。”   马新骥道:“杜大人,我是否涉嫌。”   “我说过了,凡是郑玉如的亲朋相识,人人皆有嫌疑,甚至于连傅太师都不例外,不过涉嫌并非犯罪,马公子也不必耿耿于怀;再者敝人行事极为慎重,也不会将涉嫌的人公开姓名的,相信不会损及公子名誉的。”   马新骥吁了口气道:“谢谢杜大人。”   杜英豪又轻描淡写地道:“马公子,另外有件事相烦,敝人有两名助手,都是女的,在这附近调查案子时,突地失琮,不知你可曾看见?”   马新骥摇头道:“没有,这所庵堂是家母清修之地,从来也没有外人前来的;男的、女的都没有。”   杜英豪道:“马公子说没有,敝人自是相信的,只是这件事恐怕很麻烦,那两个女助手是江湖出身,她们有很多江湖朋友,江湖最可恶的一件事就是缠劲大,一旦得罪了他们,缠上就没完没了,天涯海角,都会阴魂不散地盯看,所以大多有身家的人,都不愿沾上江湖人,也实在惹不起他们。”   马新骥愤然道:“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马公子一声,别跟江湖人作对,你有身家事业前途,身上还有祖上声名,老母期望,为此而毁了太不上算。   “杜大人可是在威胁我。”   杜英豪一笑道:“不敢,杜某来自江湖,随时也可以回到江湖去。我身在官中,还有个忌讳,一旦我不在官了,即可什么都不在乎。那两个助手是为了帮助我才受了牵累,我一定要对得起她们。打扰很久,告辞了。”   “杜大人,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   杜英豪笑道:“没什么好说的。那两个人怎么丢的我心里明白,我身在官中,行事要求证据,江湖人却不吃这一套。光脚不怕穿鞋的,杜某言尽于此;老夫子我们回去吧!”   王老夫子这才吐口气道:“杜大人不查案子了。”   杜英豪道:“不查了,我相信那凶犯逃不掉的,而且只要把那春花救醒,从她口中,不难问个水落石出。”   王老夫子点点头,站了起来轻叹一声:“人不可一错再错,念在同是斯文一脉,老朽多少还可以尽点力,若是执迷不悟,再下去难以弥缝了。”   马新骥一变色道:“老夫子,你说什么?”   王老夫子笑笑道:“这是适才与令堂没完的话题,这也是老朽想对令堂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现在老朽也不想打扰令堂了,就烦公子转告一声。”   “老夫子,且慢,家母一直茹素虔修,从不与人接触,夫子的这些话跟她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老朽虽是斯文一脉,有暇也练过几天武功,身手平平,眼光却不弱,老太太刚才走的时候,若非有意,便是无心,腰腿之健,令人十分佩服。”说完,他就跟杜英豪一起走出来,只留下马新骥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发怔。   来到庵门口,只见菊芳傻登登地站看,那个小丫头则在一旁陪看,看见他们来了才笑道:“这位小娘子不舒服,所以没进去找二位,二位要走了。”   杜英豪面色铁青地道:“不错,要走了。”   “老太太说了,她对二位十分感谢,今天晚上,她会亲自到二位的地方去道谢,同时也把一切的事作个交代,不会使二位为难的,二位有话可问这位小娘子。喂!   小娘子二位老爷来了。”   她拍了菊芳一下,菊芳才如梦初醒,刚要开口,杜英豪朝她摇摇头,菊芳会意,三个人都没开口,一直回到了衙门里,进了签押房,王老夫子才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马家一门竟都是绝顶高手。杜老弟,还是你行,几句话把他们给震住了,否则我们今天非弄个灰头土脸不可。”   杜英豪道:“菊芳!你是怎么回事?”   菊芳也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往后面去,忽然脑袋上被人拍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马老太太不是有话要你转告的吗?”   “没有啊!我连马老太太的面都没见到。”   王老夫子一叹道:“芳姑娘是被马老太太拍穴制住的,要告诉我们的话,就是那个大丫头说的几句;这是向我们警告,不必再往下探索,她自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杜英豪道:“那有这么便宜。”   王老夫子道:“老弟!我相信你也看得出,那位老太太的身手之强,我们谁也不是敌手。”   杜英豪道:“我不在乎。谁叫他们犯了法,我非要斗斗她不可。”   “唉!老弟!你究竟年纪还轻,这不是斗气的问题,目前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家过得去就算了,要是逼急了,对我们也没好处,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御笔墨宝追回来,若是逼得他们挺而走险,毁了那玩意儿,你我都无所谓,了不起滚蛋而已,但总督大人可难脱干系,君子爱人以德,就忍一忍吧!”杜英豪只是口中说得凶,心中也不想把事态闹大,于是道:“看她今天晚上来如何交代,再作处理。”   王老夫子道:“我想她会作个明白交代的,老弟,我要去跟大人报个备,也谈一下案子的内情与发展,看看他的口气,马家牵涉在内是绝无疑问了,只是内里倒底有什么曲折,还不得而知,你准备一下。”   他匆匆地告辞而去,杜英豪踉菊芳也计议了一下,把菊芳打发走了,杜英豪才掏出王老夫子送给他的那本万流归宗笈,一页页翻开看看,有时也比划了一下。这都是一招招的零碎武功,每一招都精妙无比,别说他没有正式地练过功,就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也无法一下就领略其中的妙处。   他选了其中的拳式与脚法方面,踢踢打打倒是很有趣味,不知不觉天色已黑。   灯是王老夫子给他送进来的,见他还在用功,笑问道:“老弟,怎么样,领悟多少?”   杜英豪笑道:“这些武功招式互相不连贯,根本就无法领悟的,只有记熟了,在对敌时恰到好处地施出来,若是每一招都要去研究领悟,除非把天下的武功都学会个八、九成,那是不可能的。”   王老夫子肃然道:“不错!不错!老弟,你毕竟高明,这本书在我身边,浸淫三十年,直到最近我才想通了这一点,你却在片刻之间,已融会贯通了。”   杜英豪笑道:“这道理很简单,您只是练,没找人试过手,也没真正地用过它,我却是跟人拼了千百次命了,一经比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自己的经验谈,深入而浅出,因为他从小就跟人在码头上打架拼命的,领会特深,不像一般的武林中人,都是光学了功夫,扎稳了根基再去发挥运用,都已经走了型,无法突破原有的拘束了。   万流归宗的招式摘各家的精华,绝非一两家的功夫能窥其堂奥的,杜英豪干脆来个照单全收,不作深究,让它自然融合,这正是万流归宗的精妙所在。   王老夫子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觉得杜英豪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实在高明,一则钦佩,二则也深庆所托得人,这本武笈一定可以在他身上发扬光大。   不过此时不宜谈这些,他忙问道:“老弟!你准备的如何?”   “没什么好准备的,那位老太太身手太高,她一定要怎么样,再多的人也镇不了她,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王老夫子想了一想道:“也对,老弟是江湖上闯过来的,这些地方为我所不及。”   正说看,赖皮狗已经来通报了:“杜老总,外面有位老太太求见,她说是日间约好了的,她还乘了一辆车子,说是车上有两个人要交给我们。”   杜英豪神色一动道:“来的倒买快,你去开侧门,让她把车子赶进来,然后把人都叫走开,谁都不准到签押房来,你自己也离远着点。”   两个人迎出侧院,那是为了办案方便,有时要穿便衣出入,通过大门,容易引人注意,这道侧门,也是杜英豪接事后特别开的,直通签押房,自成一个天地。   车子进来后,马老太太走下来,两名仆妇则各扶了水青青与王月华下来。   杜英豪问道:“她们怎么了?”   “没什么,小儿出手太鲁莽,使她们受了点轻伤。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杜大人,对这一点老身十分抱歉。”   杜英豪淡淡地道:“那倒没什么,她们是江湖人,掉了脑袋碗大个疤,怎么来的怎么去,有主可找就行。”   语气中却充满了不满与威胁,把老太太震住了。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五章 牛刀小试     马老太太似乎没想到杜英豪会使出这一手,略顿一顿才道:“杜大人,老身已经表示过歉意了。”   杜英豪淡然地道:“老太太,打了人,又岂是一声道歉可以解决的;不过也没有关系,江湖人讲究的是以牙还牙,那天有人把马公子扶回家去,也向你道歉时,您要有这个大量接受就行了。”   马老太太也愠然地道:“杜大爷,老身之所以道歉,是为了息事宁人;论是非曲直,错不在小儿,他是在庵里抓到她们私闯进来。”   “老太太,她们是本衙的便衣差官,是去办案缉拿犯人的,可不是私闯。”   老太太沉下了脸道:“缉拿犯人刁谁是犯人?”   “令郎马新骥,马公子在太师府叫人诱拐逃妾,劫去御笔墨宝。这个罪名大至可以杀头抄家灭门,所以她们才要秘密前去侦缉,免得令郎跑了。   “老太太又气又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怔了半天才在喉中低声地道:”说小儿犯那些罪,有证据没有?“   “若是无证无据,敝人不会随便上门拿人的。”   “什什么证据?”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绝不会冤枉他。老太太,今天我尊敬您守节教子,也敬他是位举人,所以才上门去以礼相访。令郎态度之恶劣您已经可以想像,可是我没发作,总以为您老太太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会押看令郎前来投案的。那知道您只一个人来了”只带了一声抱歉。怎么?您真以为一个缙绅世家及一名举子的身份,就可以吃定我们了。“   他简直是在使气了,连王老夫子都觉得有点过份了,轻咳一声道:“杜大人,我们先听听老夫人如何交代的,其他细节以后再谈好了。”   马老太太忙道:“是的!老身是代傅太师来销案的,他说东西已经找到了,一切都出于误会,所以请贵上不必再为这件案子操心了。”   王老夫子的神情显得很轻松地道:“这真是傅老太师的意思吗?”   “当然是的。老夫子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傅太师。本来他要亲自来销案的,因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人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托老身前来代理。”   马老太大向杜英豪不客气地一笑道:“杜大人,你指控小儿的那些罪名,也就不能成立了吧!”   王老夫子道:“只要傅太师自己销案,那自然没有话说了,当然案子也不必办下去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老太太,就凭你一句口讯,案子就能撤销了吗?”“怎么?   杜大人可是不信任老身。”   mpanel(1);   “的确是不能,空口说白话,到时候傅太师又来个矢口否认,我们岂不是生了蜡。”   “岂有此理。杜大人,老身虽无诰封,却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你居然敢如此对待老身。”   王老夫子才投来一个阻止的眼光,杜英豪却已道:“老太太,杜某人公门虽是半路出家,却闯过一段日子江湖,岂能上这个当。别说你来说了不作数,就是傅太师自己来说了也作不得数,因为那件案子牵连很大,他为了保护自己,很可能来个翻口否认的,到时候全赖在杜某头上,杜某可就太窝囊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销案呢?”   杜英豪冷冷地道:“请傅太师亲笔写封便函来,说明失物已经找回,种种都是误会,要求销案。这是一种方法,再者,麻烦他老人家自己来一趟,由老夫子根据他的说话作成笔录,再由他画押。”   “杜大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别说是你,就是你们总督大人,也不敢说这个话。”   杜英豪愤然道:“我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怕傅太师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他是报案人,撤销案子,就一定要经过这些手续,别说他是个退职的太师,就是现任的太师,也得规规矩矩,按照手续来办事情。”   马老太太显然被杜英豪镇住了,望看杜英豪,同看王老夫于道:“王先生,贵府的总捕头是这样办案子吗?”   王老夫子咳了一声,还没开口,杜英豪却道:“老夫子,我是按照正当手续办事,你可别干涉到我的职权,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这是公然的表示不受压力或劝告了,王老夫子很知趣,立刻不开口了。马老太太遇上了这么一个总捕头,似乎也没辙了,气愤地出袖笼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道:   “拿去,凭这个可以销案了吧!”   王老夫子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后,点头道:“这是老太师的亲笔,销案自然没问题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杜英豪已抢先开了口:“老夫人,你袖中带看这封信,却不拿出来,可见你们是存心不良,打算赖帐的;现在看看混蒙不过了,才把函件拿出来,这是你自己不自重,怪不得杜某对你不敬。”   老太太气得全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老夫子本来觉得杜英豪的态度太过蛮横粗鲁了,可是看看马老夫人的神情,在愤怒中还带看一半的恐惧,倒是颇感惑然,再仔细一想,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若非杜英豪精明,依看自己,马老太太口头销案也就行了,就是总督大人自己接待,也不可能非要文字凭据的;但是看他们的意思,却真打算届时否认了。   马老太太在杜英豪的眼光逼视下,不想多躲下去,色厉内荏地道:“我的事情交代过了,二位若无其他见教,我就要告辞了。”杜英豪道:“老夫人,对你,我不便如何,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武当派的牛鼻子因为把我两个手下点倒在地,结果是赔上了两条人命,当众对我道了歉。”   “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手下的人不能让人白白欺负。”“杜大人,马家不是江湖人。”   “但我是,我手下也是。你想想好了,要是认为惹得起我,尽管可以置之不理,要是惹不起,明天叫马新骥来磕头陪罪。这是我开出来的条件,你看看办吧!”   马老太太愤然道:“王先生,这是公然的威胁,我找总督大人说话去。”   王老夫子这下子也没那么好说话了,冷冷地道:“老夫人,傅太师虽然自动声请销案,但接不接受还是在乎我们,令郎牵涉在里面,我们可是握有确实证据,你能够明理,便当叫令郎来磕个头,一定要仗看势力压人的话,我立刻发动本城兵马,包围府上拿人。”   “凭什么?”   王老夫子冷笑道:“凭令郎做过的那些事,你若不服气,或是不怕把事情闹大,尽管可以告到京里去,言尽于此,你看看办吧!送客!”   赖皮狗在门外应了一声,打开了门,马老夫人像头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王老夫子这才向杜英豪拱拱手道:“老弟!还是你行,否则老朽就太对不起东翁了。人心实在太险恶。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想来混一下的。”   杜英豪笑了一下,道理很简单,他自己当年是混的,什么无赖的手法都耍过,将心比心,他想到若是自己易地而处将做些什么,自然也防备到那些可能了。   只是他不能那么说,轻叹道:“事情很明显,一开始我们就研判认定了傅太师府中的劫盗案是故布的疑阵,一切他都清楚的,只是为了塞责而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了一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傅太师自己把送来题跋的御笔墨宝弄污了,无以对京中来人覆旨,才玩出了这一手失盗的把戏。”   “那-最多是自承不小心而已,皇上和皇后也不会对他作多大的处分的。”   “不错,可是那样一来,皇上对他的恭敬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找他了。帝眷一衰,亲朋故旧也不会再奉承了,在人情势利的官场中,这是必然的事,老头子热衷势利,怎么受得了呢?”   王老夫子点点头:“嗯!不错,受惯了奉承的人,最难堪是冷落,那等于是要他的老命,造成失盗,他又去了一名宠妾,这不但推卸了过失,而且还能蒙上垂怜,如旨劝慰,这条苦肉计不愧高明,只不过苦了地方官而已,总督大人却要跟着倒霉了。”   “为了保全自己,却管不到这么多了,计划是不错,只是他没想到我们很快地查到了线索,逼到了马家去,使得马老太太着了慌,找上门去,硬要他销案,因为追下去,她儿子真能砍头抄家的。傅老头子虽然被逼得写了这封信,但还是要求她尽量别拿出来,挡过了几天,我们的注意力松懈后,他们把郑玉如悄悄地送走了,傅老儿再来个矢口否认,坚持失盗,总督大人这个办案不力的过失就坐定了。”王老夫子擦擦汗道:“是极!是极!老弟,我不得不再谢你一次,我为玉麟兄居幕多年,没出过一点差错,这次,差点就完了。”   “老哥哥,你跟总督大人垮了,我也等于栽了个大跟头,我杜英豪也丢不起这个人;再者,我最痛恨别人仗势来压我,所以非斗斗他们不可。”   王老夫子一叹道:“这位老太太无疑是个厉害的角色,除了老弟,谁也吃不住她。”   杜英豪笑笑道:“那倒没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是个江湖人,不怕斗狠,现在案子是不必办了,但是要逼得他们低头,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王老夫子道:   “老弟!其实你何必一定要他们低头呢?就此了结也就算了。”“不!老哥哥,若是就此算了,他们以为我是向势力低了头,以后的麻烦多了。我出任这个总捕头不是贪图什么,只是为了向江湖朋友表示,我是在为除暴安良尽力,不避任何权势、若是一个世家子,一名举人都能压倒了我,那太给江湖朋友气了;再说,他们还自恃会几手武功任意欺人,我更不能原谅他们,惯了这次还有下次,我绝不吃这一套。”   王老夫子无以为言了,这牵涉到杜英豪约为人处世的准则,他只有加以支持而不能干扰的,否则很可能会逼得杜英豪卷铺盖走路的。   李玉麟刻下万万少不了这个人,因此老夫子一正神色道:“老弟!对!老哥哥究竟没闯过江湖,案牍劳累,把意气都消磨掉了,你要怎么做,就放手去做,我代表玉麟放句话,一定全力支持你。”   他知道杜英豪行事很有分寸,所以才痛快地放了句话,相信杜英豪也不会做出什么令大家为难的事来的。   杜英豪十分满意,笑笑道:“总督大人一定还在急着等消息,老哥哥去告诉大人事情的发展与经过,我还要去做一件事。”   “老弟!你还要上那儿去?”   “找郑玉如去,虽然傅太师有了亲函销案,但我把人送回去给他,也可以扣住他的小辫子,免得他以后跟总督大人添麻烦。”   这倒是颇为重要的事,傅太师看样子不是个很有气量的人,这件事也办得令他很不痛快,李玉麟以前所建立的那点交情无疑是一笔勾销了,若是没有捉住他的一点把柄,这个老家伙很可能会挟怨报复的。   先找到了郑玉如。无疑是最有力的把柄,那还可以扣住马家母子找麻烦,杜英豪今天虽是打了一场胜仗,只是心理攻势的成功,手头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杜英豪也是仗看耍了一半的江湖人的流气,才克住了那位老太太。   “老弟上你知道郑玉如在那儿吗?”   “目前不知道,但是我预计总在白衣庵附近不远,我叫菊芳安排人手去探查了,可能会有线索的。”   “那老弟就去忙吧!我这就回话去了,若是有了消息,别忘了告诉我,我也瞧瞧热闹去。”   杜英豪到后面去看了王月华兴水青青,她们被制住的穴道已慢慢地活动开了,恢复行动了。   对于栽在马新骥手中,她们既惭愧叉生气。她们承认马新骥的身手不错,但是却不认输,若非心里没把马新骥看成个人物,轻敌疏忽,她们应该可以自保的。   这个分析使杜英豪很高兴,也不反对她们两个人再跟看走了。   骑了三头快马,又来到了城外。城门虽然开了,可是杜英豪此刻身份非同小可,守城官恭恭敬敬地为他们开了城,恭送他们扬长而去。   找到了菊芳安排的密探,问清楚了情况,杜英豪更高兴了。他的判断完全正确,郑玉如果然躲在一个农家,那是马家的佃农:兼管看马家的祖坟墓园,屋子很僻静,但是屋舍颇大,也蛮有规模,三重两进的院落,外面还有看竹篱,马家的人来祭祀时,就在这儿歇脚。   虽没看见郑玉如,但庵中的两个仆妇却搬过来了,而且马新骥也来了两、三次,种种迹象都足以说明郑玉如匿居此地的可能。   屋子半里处右一所小土地庙,菊芳和她父亲曼海靖鄱在这儿。这位有铁捕之称的老人虽然已经退休,把位子让给了杜英豪。但是遇上这种重大的案子,他仍然不甘寂寞,还想出来动动的。   先听杜英豪说了经过,晏海靖佩服地道:“贤侄,没话说,这件案子若是落在我手中恐怕是一场牢狱之灾,非被陷进去不可,你却轻而易举地破了。”   “老伯是君子,我是小人,遇事先以小人之心去忖度,对方若也是小人,我就蒙上了。   他是客气,但是事实。办案的捕快是不能太君子的,犯罪的都是小人,也许他的官位很大,但仍是小人。   问明了这栋农舍的情形,杜英豪的决定是直接搜。晏海靖本来还想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但是再一想,杜英豪的做法却是最有效。   把所有的暗桩都挑明了,十几个人,分成四处由四方突然地包围而入。屋中窜出两个人,仆妇打扮,正是白衣庵中那一对仆妇。她们的动作迅速,拳脚犀利,水青青与菊芳都拿着兵器,仍然被她们逼得连连后退。   杜英豪出手了,他拿了一柄捕盗用的铁尺,左一下,右一下,只用了两招,但在空隙中切入,两个女的只各吭了一声,栽倒下来。   菊芳却傻直了眼。杜英豪这一手绝不是混蒙了,也不是碰巧唬人,那是真功夫,绝顶高明的真功夫。难道他以前是故意藏私吗?难道他是真人不露相吗?她一定要追出个究竟来。但此刻她却没机会,因为杜英豪已经进去找郑玉如去了。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六章 漫天索价     郑玉如的姿容秀丽,年纪也不大,站在那儿显得很惊惶,但怎么看都是个好女子;因此,杜英豪倒是不能对她动粗了。他手中提看的铁尺也垂了下来,换了一付笑脸问道:“是郑姑娘?”   郑玉如的脸上红了一红,但已经消去了惊惶,平静地道:“杜大人,你果然找来了。我早就对新骥表哥说过,总督衙门新任的总捕头杜大人是江湖奇侠,欺瞒不过的,但我姑母却不服气,把事情越弄越糟。”   杜英豪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原来这件事是令姑母在背后撑腰,那就难怪马新骥有恃无恐了。”   郑玉如一惊道:“骥表哥做了些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仗看他那举人的身份以及世家子的声势,没把官人看在眼里;令姑母更是仗看她会几手武功,非要折服我姓杜的。殊不知这次却把事情闹大了,她自作聪明,以为可以吃定我,但她太藐视我这个江湖人出身的官差了;她以为扣住了傅老儿,可以利用官方的势力压的我低头,但是我姓杜的偏不低头,非要跟她见个真章不可。”   郑玉如忧形于色道:“杜大人,我姑妈虽是脾气倔一点,却不是个坏人,更没有存心想害人。”   杜英豪笑道:“她没有想害人,那么闹出的一手假盗劫,可是她的主意。”   郑玉如低下了头:“那只是为了成全我跟骥表哥,她老人家只是一片慈幼之心。”   菊芳随后进来道:“她有慈幼之心,却不管人家总督大人的前程、身家性命。   衙门班房中的大大小小,几十名差官班头,很可能因她的这一片慈幼之心,充军万里,发配到边疆,去做苦工。”   “啊!有这么严重吗?”   杜英豪冷笑道:“郑姑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设若案子不破,御笔被盗,太师的家人被劫,这该有多严重。总督大人守土不力,捕房防范不周,缉盗不力,充军还是从宽的,说不定还可能落个终身监禁呢!”   他故意说的很严重,郑玉如果然吓坏了,双膝一屈,跪了下来道:“对不起,杜大人,我不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的,否则绝不会同意这么做的。”杜英豪一笑道:“我们找到了马家,逼的传太师自动撤销了报案,自然没那么严重了,但麻烦却转到你们三家去了。这件案子如果办开来,你们郑家、马家、传家都是欺君之大罪,抄家灭门。”   郑玉如花容失色,叩头如捣蒜,一连串的求饶,但杜英豪琅够狠的,他就是不理会;等装作够了,他才一叹道:“我原本有成全之心,怎奈那位老太太不卖帐,硬要干到底,叫我有什么办法。”   郑玉如又苦苦哀求。   mpanel(1);   杜英豪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但也要看你合作到什么程度,你必须从头到尾,把一切都从实说出来。”   郑玉如说了,事情跟杜英豪想的差不多。傅太师在题御昼时,突然打了个喷嚏,把御笔上濡满了鼻涕口水和黏痰,他一急之下,又忙用袖子去擦,这下子可好,黑墨彩色都濡开了,弄的不可收拾,更苦的这幅昼未及临摹,原样已毁,郑玉如虽善于伪造摹仿,却也不敢造次,因为只要与原画略有不同,就会被看出来的,而这是皇帝亲笔,他自然记得清楚,骗不过去的。   傅太师没有办法,同马老太太求救。老太太就出了这个失盗的主意,与马新骥合作,演出了一场真失盗,假掳人的把戏,而且还制造了太师府的下人目击失盗,来减轻傅太师的大不敬罪。   杜英豪冷笑道:“那么要安排失盗就好,干吗又要你跟看失踪呢!”   “这是我姑母的交换条件,要我能下嫁表哥,因为骥表哥非我不娶,而我又是傅家的人了;傅老儿怕丢不起这个人,有安排我被盗劫失踩。”   “以后呢!你也永远不再公开出现。”   “不!我在姑母的尼庵中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再由表哥带我到南海去,以我堂妹的身份把我迎娶回来就行了;我有个叔叔住在南海,也有个堂妹玉珍,长的跟我很相似。”   “那你堂妹呢!她又将如何呢!”   “我那堂妹已经剃发为尼,隐身空门,不复尘世,倒是不会拆穿的。”“你既然跟你表哥相爱,为什么又要嫁给傅太师呢!”   “因为文书临字画,有一位大臣家中有一幅先帝所赐的对联,也是不慎遗失,今上因为渴思先帝手泽,下旨要那位大臣将对联送到东中去借瞻仰一些时日,那大臣慌了,找到了家父临摹了一帧。”   “能哄得过去吗?除了字之外,还有印鉴呢!”   “家父亦治金石,刻了先帝的印章,亦有九分神似,京中只有傅老儿对先帝手泽最为熟悉。他看出是伪造的,问明内情后,在我家中又搜出了先帝的印钤。”   “这下子可真的是要命了。”   “是的,所以他列出条件要我下嫁,就答应掩饰不举,为了拯救全族免于灭门,我只好答应了。”   “这个老儿太可恨。”   “他虽然可恨,但我过门之后,除了诗酒盘桓,并没有占我。”   杜英豪一笑道:“他那把年纪,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郑玉如红了脸。杜英豪这个官可没有一点官仪,什么话都照说,做笔录的菊芳只有瞪了他一眼,把写了几个字的笔录抹去,这一段是不能记上去的。郑玉如道:   “老年人只是寂寞,要个谈得来的人渡其余年,所以他的作法虽然可鄙,但究竟也是一片爱我之心。所以找也不能太怪他。”   “但你又利用探访姑母的机会,跟你表哥幽会。”   “这是傅老儿默许的,他有时怕我寂寞,还鼓励我去呢!”   “这老头儿倒是气量大,他是什么意思?”   “他要哄我欢心,才会甘心情愿的跟他在一起;这些地方,他也是用心良苦,所以他一有了困难,我姑母也不好意思,总要为他排解一下了。”   事情大致已明白了,杜英豪问了最后的一个问题:你姑母怎会武功的?   “那是她嫁到马家之后,拾点家中旧书,发现了一册叫什么肯堂手笈,记的都是练武的功诀。”   杜英豪倒不怎么样,菊芳却惊道:“啊!顾肯堂先生是前年赓尧大将军的座师,也是武当的俗家长老,后又融合百家技击,他的手着功笈,自然了不起,难怪马老太太的手底下很来得。”   “姑妈先对这本书没在意,守寡后,闲看无事,才教看几个下人一起练看好玩,想不到居然练出些名堂来了,只是我表哥对这个倒不热心。”   杜英豪笑笑道:“他不打算在江湖上闯荡,还是不必热心的好,书香世家子弟,会武功并不是好事。”   菊芳道:“尤其是顾肯堂先生的功夫,沾上了全无好处。顾先生是抗清复明的有力入物,虽然事已过多年,好像这股力量还没有被消灭,让人知道了,将是一场大麻烦。复明的遗臣后人,官家的密探,那一方面都沾不得、惹不起,那一方面都能叫人家破人亡。”   郑玉如又吓白了脸,杜英豪却笑道:“你放心,这些话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写在口供上,菊芳,把你记的笔供给郑姑娘过目一下,请她昼个押。”   郑玉如踌躇难以下笔。   杜英豪又道:“郑姑娘,我愿意给你方便,你也要替我们着想,照你的案情,平常该抓你关起来的,但我决心撕掳开了你,所以只要你昼了押,就送你到白衣庵去,跟你姑母住在一起。”   郑玉如终于昼了押。杜英豪很大方,连郑玉如跟两个被困起来的仆妇,都一车子送到了白衣庵。   晏海靖道:“老弟!你把人送走了可又怎么办,万一,他们又把人藏起来,你可落不了案。   杜英豪笑道:“这件案子本来就打不起官司的,傅太师撤回了报案,只要不把责任推到地方,总督大人也不会故意去找麻烦吧。”   “那又何必要找到郑玉如呢!”   “为了这份口供,郑玉如亲笔画押的口供,那可以使得傅老儿不敢反覆,也可以使得马老太太不再盛气凌人,更可以使得马新骥安份做人、读书。”   “老弟,这份口供不能证明什么的,逼急了他们,很可能会把郑玉如杀了灭口的。”   “傅老儿也许敢这么做,马老太太跟马新骥不敢,也舍不得,他们虽然学了武功,究竟不是江湖人,没有那穷凶极恶。”“他们可敢杀你。”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杜英豪,连忙道:“对了!今天我要你跟我同在一个房间里。”   虽然他们好过,但当看老父提出来,却使菊芳极为难堪,瞪起了眼睛,杜英豪也发觉了,连忙解释道:“你们两人睡在床上,我睡在床底下,而且你们必须要把兵刃准备好拿人,我这儿有你跟青青的手底下还来得两下子,月华可实在不行。”   菊芳知道自己想左了,有点讪然地道:“谁会来?”   “很难说,也许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仆妇,也许是马新骥,也许是老太太御驾亲征,但不管是谁来,都不好相吵,必须要你们先替我挡一阵子。”   菊芳找到了机会问道:“英豪,你还会要我们替你挡一下,你自己本事大的很,像刚才你击倒那两个人。”   “菊芳,我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你,你知道我有多少本事的,以往成功,可说完全是靠运气。”“今天可不是运气,那实在是真功夫。”   “功夫是真的,我花了一个下午的苦练,就是那两下子,所以找必须要人先挡一下子。菊芳,这话以后再告诉你,目前我不能说,现在先回去办事要紧,今天晚上的岗哨守卫撤除,不能将事态闹大。”   他又表现得异常神秘。菊芳叹了口气,知道不必再问了,杜英豪不肯说时,打死他也不会松口的。   对这个男人,她是服气了。当初把他接到身边,她是以一个可怜的流妓身份,杜英豪只是个流浪汉,为了博取他的同情,她不得不装出一付可怜相。   后来她揭装了身份,已是代理的总捕头身份,指挥看百来名干捕,杜英豪论资格,做她的手下都不配,但杜英豪却股有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一直表现得是个高高在上的强者,而且一再地莫明奇妙的成功了。   现在更好了,他接替了总捕头的职位,连已经退休的父亲有时也要听他的指挥了,菊芳却无法反抗他。   这个汉子似乎吃定了他们父女,但说也奇怪,一直个性强顽的菊芳居然乖乖的听命,连居于前辈地位的晏海靖也毫无怨言听侯他的调度。   这家伙天生就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与本事,使得每个人都听他的,甚至于连总督大人、王老夫子都不例外,但他又很有分寸。没有架子,跟谁都是称兄道弟的。   而且杜英豪还有一项本事,就是料事如神,他算准晚上会右人来,快天亮的时候,人果然来了。   人是从墙上翻进来的,动作俐落,做贼的经验卸不够,跳过两丈来高的围墙能落地无声,拨弄开窗子却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因此来到床前时,菊芳和水青青都已醒过来准备着了,刷的一响,水青青幌看千里火,照到了来人是蒙了黑纱的高个子。   水青青一刀劈出,却被来人挺剑架住了,力气很大,刀被汤开了。这人的功夫不错,却没想到床下还伏看杜英豪呢!他手中只拿着根粗绳子,横里挥出去,一下子绕住了来人的脚踝,用手一拉,就把来人绊倒了,跟看上前一拳,敲在来人的下巴上,把对方敲昏过去。   迅速利落地困了个结实、扯开面纱一看,却是马新骥。窗外有人问道:“新儿,怎么样,得手了吗?”   那是马老太太的声音,敢情她老人家在望风呢!屋子里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出了这么多的事,她还不知道状况,可见这望风的也没尽到责。   杜英豪笑了一笑,接过千里火出去,低声道:“把举人公也请出来吧!”他很快地把几枝预先准备的火炬点上了。马老太太一身劲装,站在屋上发怔。   杜英豪微笑道:“老太太下来吧!上面风大。”   看见儿子也被执住了,老太太转身要逃,杜英豪笑道:“老太太,我把人手都调开了,专为等看您来,这很够意思了;但您要是不赏光,我只有把举人公送到大牢里,公事公办了,举人做贼,这可是大新闻。”   马老太太怔了一怔后,终于跳了下来。她手中也执看剑,却显得很颓丧,哑看嗓子道:“杜大人,算你行,老身认栽了,你把我锁上,一切事情都是我的主意,与小儿无关,把他放了。”   “老太太,举人公手执兵器,夜入总督衙门公堂重地,这是什么罪名,你倒说的轻松。”   马新骥劫急道:“娘!您同去好了,孩儿不怕他,这儿既不是公堂,孩儿手上也没兵器,要您不落在他们手中,孩儿可以说是他们把孩儿骗进来的。”   这位举人公的赖皮本事都不少,居然立刻就找到了推托的藉口,以他举人的身份,又是地方望族,说他夜入公堂杀人,的确是无人相信的。   母子俩都不作声了。杜英豪笑笑道:“老太太,口供在这儿,我等等看你们来谈条件。”   “谈条件,你竟敢勒索好,你开价吧!不过马家虽是世族,却只是小家而已,你别狮子大开口。”   “老太太,马家有多少底子,大家都清楚,您别忙看哭穷,不过您放心,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你家中的那本秘藏的顾肯堂功笈。”   “什么!你在做梦。”   菊芳先听杜英豪有勒索之意,已经皱起眉头,后来又听说他只要那本功笈,倒是释然了。不过她也以为杜英豪在做梦,这种练武的秘本,练家都珍逾性命,怎么肯拿出来送人呢!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七章 玉人何处     杜英豪似乎相当有把握,开出了条件后,双手一抱,等看对方的答覆。马老太太的反应是可以想像的。她眼睛一瞪,满头白发连摇;但是杜英豪却没让她说出来反对的话,抢先堵住了她的嘴道:“老太太,别以为我稀罕你这本功笈,凭良心说,杜某真没看在眼里,以杜某此刻,一身所学,绝不会比那本秘笈上差。”马老太太的口气也软了道:“不错,杜大人,那只是肯堂先生对武学的一点研究心得,并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奇功,你拿去了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   杜英豪一笑道:“杜某不想从上面得到好处,那只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   “是的,老夫人,我们不必硬抬,你心里明白我的话是否正确;马家以书香传家,在本城也是个望族,却不是武林世家,你们不会武功,也没人敢欺侮你们,可是你们会了武功,反而会引来许多麻烦。”   马老太太欲言又止。   杜英豪一笑道:“别的不说了,单以目前这件案子,我往官里一送,公开办起来。”   “傅大师已经撤销报案了,你们还有什么案子可办。”   “总督大人如果决心要办,傅老太师的撤销与否并没有多大影响,尤其是我们手中还掌握看郑玉如的供词,那能把你们全都拖进来。”   “总督大人如果想平平稳稳的做官,最好老实点。”   “不错!傅太师的势力很大,总督大人原是对他颇为尊敬的,那知傅太师竟要他的前程与顶子,因此总督大人也豁上了,干脆把事情闹开了,让大家都知道那位老太师约为人,说不定还能得到大家的谅解。”   马老太太语为之结。杜英豪一笑道:“不过总督大人要看到那份口供后才有十成的把握那样干,而这份口供我还没有呈上去,那就是说,今天这件案子,要大要小,都在我的手上,换句话说,也全在老太太您的手上。”   马老太太自然懂得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若是不交出秘笈,这场官司就得打下去。   以她的脾气,真想拼个玉石俱焚的,可是看到了被绑上的儿子,她又不敢发作了。   杜英豪道:“以府上这种家世,若是不会武功,令郎这举人公的身份断不会寅夜作贼,叫人当场抓住,五花大绑的成为犯人吧:我只要敲起了锣,叫了一声张,四面的乡邻百姓以及做公的全来了,看见了老太太与举人公的这份情形,老太太,您就是马家的罪人了。”   马老太太神色一疲。杜英豪这句话太厉害了,击中了她的内心弱点。   mpanel(1);   杜英豪又叹了口气道:“老夫人,您最好想想清楚,这一切是因何而来;若是你没学那本秘笈上的功夫,会发生这种事吗?我拿走那本秘笈,对你们是好是坏,你难道还不明白。”   马老太太终于被击溃了,叹了口气道:“杜大人,你为什么要那木功笈呢?   老身今后将它禁锢起来不看。“   “不行!你们的能力不足以镇压住它!”   “难道交给了你杜大人就压得了?”   “不错!因为杜某所学所能高于它,像这种武功秘笈,必须居之以德;否则,必将反受其害。”   杜英豪吹起年来是不打草稿的,但是他的气概不可一世,一派名家宗师的气势,反倒把马老太太给镇住了。对一个骄傲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骄傲,杜英豪深得其中三昧;因此,马老太太反倒没话可说了。   思索良久,她一顿脚道:“好!就算你狠吧!”   这是认输的表示。马新骥叫道:“娘!不必理他,随他把孩儿怎么样好了。”   马老太太却叹了口气道:“不!孩子,人家说的没错,这本劲笈为我们带来的只有祸害,没见一点好处,娘差一点成了马家的罪人,还是给他算了。”   回头对杜英豪道:“老身这就同去拿来。”   杜英豪笑笑道:“不必麻烦老太太,您只要说出什么地方,杜某派人去拿就行了。”   马老太太神色一变道:“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杜某恐怕老夫人太劳累了。”   “哼!你分明是不信任老身。”   “老夫人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杜某是不信任,老夫人若是想想舍不得,撕下了几页,或是赶急抄下个副本,岂不又留下了祸根。”   马老太太神色又是一变。   杜英豪不放松地道:“老夫人,你既然要交出来,就不必考虑如何交出的方式,你要明白,现在是我掌握了优势。”   马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说了一个地方,而且还掏出了一把钥匙,交给了一名随身的仆妇。杜英豪一笑道:“青青,你跟看去一趟,先找到了郑姑娘,由她作陪,取到了秘笈后再立刻回来。”   水青青跟看那仆妇一起走了。杜英豪很客气的把马新骥的绑也解了,请他们到客堂里去坐一下。那母子俩本来都不肯的,可是杜英豪说道:“等秘笈一到,杜某就把郑姑娘亲笔画押的供状当看二位的面烧毁,以表示杜某的诚意,现在先请去过目一下。”   这是最重要的一份文件,尤其是还涉有郑玉如的父亲伪造御笔私刻御宝的罪,真要深究起来,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马老太太母子自是十分关心,因此被杜英豪劝了进去。   杜英豪倒是很够意思,把那份供状拿了出来,交给马新骥过目。马新骥一面看一面流汗,马老太太也在一旁看了,然后叹道:“玉如这孩子也是的,像这种重要的事;怎么能随便乱说话。”   杜英豪冷冷地道:“正因为郑姑娘居心无伪,杜某才不忍使她受牵连,故而压下这件案子,而且还把供状销毁;若是她耍滑头,或者是也逞势凌人,杜某自有叫她说实话的法子,那结果就不会如此和平了。”   一番话使马家母子都讪然不是滋味。   杜英豪又庄容道:“举人公。你若是没练那些武功,一心在文章上求进,相信必然会更有成就的,武功并非不可学,只是必须要同时兼作养气的功夫,杜某不客气的说一声,举人公就是这方面有所欠缺,才会傲气迫人,,。”   他不客气地摆下脸来教训人了,反倒是马老太太道:“是老身疏于管教之过。”   杜英豪道:“老夫人这性子,若是在江湖上倒也无所谓,但是在书香官宦世家,就不够谦厚了,但也是受了那些功夫的影响。”   “这个老身却不以为然,肯堂先生的武功都是光明博大的绝学,绝无邪恶的成分。”   “老太太,武功并没有正邪之分,完全以习者的心胸而定,我也不是说老夫人的心胸一定为邪,但是您早年守节,心中有一股哀怨之气无以宣,而且闭门离世,思想日渐偏窄,您要是念了经,种种花,做做女红来打发日子,心中纵有不平之气。   却无侵人之能,倒也罢了,但您却去练武功,却很难入正途。”   “什么才是正途呢?”   “这倒很难说,但是常在外面走走,使心胸见闻广润一点,自然就会对是非看的明白一点。不用巧,不逞心机,不存胜人之心。”   他说的很客气,但也隐隐地指出了马老夫人的毛病,使得那倔强的老妇人暗暗心服。   连陪在一旁的菊芳也大觉奇怪,想不到杜英豪会说出如此有学问的话。   其实杜英豪的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学问,只是把一般早年守寡的老妇人的通病指出来而已。   孤僻、好胜、不肯让人,小气、暴燥、护短,这是老寡妇的共同毛病,马老太太并不例外,只是杜英豪把这些缺失归之于练武的影响,居然变成他独特的见解了,因此马老太太十分感动地道:“是!是!老身很惭愧,幸亏遇见了杜大人,指明结,否则老身一直错下去,就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了。”   杜英豪谦逊了几句,王月华送上了消夜的莲子汤:枯坐无聊,这点心倒是来得很及时,大家都吃了。   去拿秘笈的水青青没回来,马老太太母子俩都趴在桌子上睡看了,菊芳笑道:   “他们究竟是没经过大风大浪,才一夜折腾,居然会累得睡看了。”但杜英豪却笑笑道:“月华,你去把晏老伯请来。”   菊芳道:“干什么?现在已经无须他老人家了,让他回去休息吧!”   王月华出去了,杜英豪才道:“非得要老爷子来动手不可,你我的手都不够稳,拿捏不准劲道。”   “你要做什么?”“破了这母子二人的气门,废掉他们的武功。”   菊芳不禁大惊道:“这怎么可以呢?”   “我一开始就宣布过了,自然非做到不可,而且这是为他们好,没有了那身武功,他们会安份得多。”   “这个,至少你也得问问他们是否同意?”   “不必问,他们自然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才要叫他们昏睡过去,免得他们反抗。”   “什么,原来他们是被药物迷昏过去的。”   “不错,王月华的迷药很有劲,而且他们也没什么江湖阅历,所以轻轻松松就受制了。   “英豪,我实在不明白你,你为什么要如此。”   “老实说,我怕他们以后又报复我一下;老女人最易反覆,还是把他们的武功废去的好。”   “你会怕他们报复?你不是比他们高明得多。”   “那是吹牛的,别人不知道,你该清楚,我的本事是在嘴上,玩儿真的却不行。”   “可是你在白天施展的两手,却的确是真才实学。”   杜英豪一笑,才把从王老夫子那儿得到的万流归宗功笈说了,然后笑道:“那两手是东海门中的量天尺精招,我看了跟捕房的铁尺差不多,临时练了一下,幸亏还真能管用,否则我就惨了。”   菊芳像是在听神话,但是她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她对杜英豪的资料太清楚了;那个陶大娘已经到晏家做了晏海靖的续弦,这位大娘是看看杜英豪光屁股在码头上打架,一直到他长大为止。   杜英豪有点小聪明,有一身蛮力气,却绝对没有什么奇遇,他的奇遇是开始于他的英雄岁月之后。   但是菊芳却也为杜英豪的幸运而难以置信,这个人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似乎上天对他特别偏爱,把一切的好处都给了他。   杜英豪终于把傅太师府的窃盗案子,以十分漂亮的方法破了;虽然案情没公开,但总督大人李玉麟对他十万分的感激,师爷王老夫子对他是赞不绝口。   当然,也有人对他极端不满的,马老太太回家后,足足骂了他半个月,说他卑鄙、下流、狠毒。   但马新骥却反而感激他了,因为杜英豪不但把郑玉如的口供还给了他,使他能跟这位表妹真正地在一起了,而且还把傅太师气得生病中风,瘫在床上。这一病也有好处,至少把他污损的罪名给淹了过去。   杜英豪此刻是踌躇满志了,但他却有了苦恼之处,那在别人,或许会以为是无边福,只有杜大英雄劫在心里叫苦,深感消受不起。   武当黄鹤楼会后,他曾经跟黑凤凰柳小英订了后约要去探望她,但他却一直没去。   接下总捕头这份差事,他走不开,名正言顺约有了无法赴约的理由。   他倒不是对柳小英完全无情,但他有自知之明,实在无法高攀。   柳小英几次看人带信来向他问候。意思在催他赴约,他都以公务为辞推托了,希望时间一久,柳小英能够淡忘了这回子事儿。   那知,在他把柳小英的影子从脑海中将要抹去的时刻,柳小英却找上江宁来了。   同行的还有那位闺中密友杜若华。这位新寡文君对杜英豪虽不敢明白的表示爱慕之情,但隐隐约约的向他看上一眼,也使杜英豪心头猛跳。   水青青与王月华无所谓,她们对杜英豪的敬多于爱,感重于情,尤其是杜英豪把肯堂先生的秘笈交给她们,要她们自行研习时,她们心中的感激是无以言喻的。   这在武林中人心目中,是无价的瑰宝;但在杜英豪却不当回事,轻而易举地给了她们。   杜英豪自己也约略地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功夫去从头练起,因为他没有扎过基本,所以只把一些较为特出的誊上了“万流归宗”秘本后,大方的给了她们二人。   菊芳替他保管万流归宗,也负责抄录以及选择其中适用的部份,陪看他一起练,帮助他充实自己,而且干得很高兴,因为她参与了杜英豪的最高机密。   但是这高兴却被柳小英与社若华的来临而破坏了。杜英豪要去陪她们,因此就冷落了菊芳。   菊芳现在已经变得聪明了,她不再吃醋、生气,因为这不但会使男人讨厌,也会使自己置于更不利的地方,柔情、大度宽容以及温驯才是她展示女性魅力的有效方法。但她聪明,柳小英也不笨,有一个杜若华做参谋,她们也认定了菊芳是最可能的情敌,所以她们对菊芳也不表示敌视,当面亲热,背后夸赞。   这中间虽乐了杜英豪,但也很苦,最苦的是谈话,他要表示自己有学问,而且还要不时发表一些在武功上的精辟见解,要不是最近穷研万流归宗,他可要穷于应付了,但每天回去后苦学新招,第二天现学现卖,此中之味,也够他受的。   这一天,难得的,柳小英与杜若华没来找他。杜英豪吁了口气,上茶馆跟一些旧日的伙伴,如今的手下们聚聚,谈谈从前的趣事。正在十分有意思时,杜若华急匆的找了来,递给他一张柬帖的字条:“若问玉人消息,就教江上烟霞。”   柳小英失踪了,半夜里叫人不知不觉地劫走了。留字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向杜老大的挑战。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八章 江上烟霞     杜英豪倒是很冷静,看了字缄之后,才间社若华道:“小英是怎么失踪的?”   “我也不知道,平常都是她起得早来叫我,今天她没来,我还想今天可赶过她了,那知到她的房中一看,她已经不见了,桌上就留下这封柬帖。”“她的屋子里情形如何?是不是很凌乱?”   “是的!很凌乱,好像是从被窝里被人挟走的一般。贼人是用被单把她包走的,因为她的衣服都留下来,靴子、双剑,一样都没带走。”   杜英豪眉头皱了起来。柳小英的武功不恶,而杜若华就住在隔壁;居然不声不响,毫无知觉地把人劫走了,这个人的身手倒是来简单。   略一沉思,他才道:“我要到她屋里去看看,这个家伙盗走了人,留下了一封帖子,分明是向我挑战,我倒要斗斗这家伙。   他知道杜若华虽然会武功,却没有多少江湖阅历,对于侦察的一些线索,一定不会太留心;他现在最要了解的、是对方如何下手的?   因为柳小英是个武女,要把她乖乖的带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必先制住她。   制住一个人的办法很多,像点住对方的穴道;但点穴必须迎身相接,以柳小英的本领与警觉性,绝不可能一声不发就被人点了穴去。   再则是使用闷香或迷药,使对方迷失神智等等,这就可以从手法或药物上找到对方的来路了。杜英豪干这个总捕头有他的特长,这是为他人所不及的。   他的江湖关系极佳,上至各大门派,下至三教九流以及下五门的小毛贼,他都能搭上线而深入;因为他手下的一批助手都是那个行当里出身的,像水青青、王月华以及赖皮狗等,都还是那个圈子里的顶尖人物,就是杜英豪自己,三只手的扒窃功夫,开锁门的技术,也允称第一流,所以他查案的班底很齐全。   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八方客栈,掌柜的早已在恭候看了,战战兢兢地迎了土来。   “杜大人,您来了,那位柳姑娘的事,小店实在是不知情。”   杜英豪笑笑道:“掌柜的,别急,没人会怪你,更没人会讹上你,要你赔人,只是,我若查出你跟这件事沾上关系,那可吃不了兜看走。”   掌柜的脸都吓白了,忙道:“杜大人,小的开这家客栈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怎么敢做这种事?”   “柳小姐的屋子没有动吧!”   “没有。小的听这位女客说了之后,立即叫人守住了院子,什么都没有动。”   “好,你也跟看来;还有,把侍候的店小二也叫来,我有话要问他。”柳小英跟杜若华是杜英豪亲自送来住宿的,总捕大人的贵宾,店家怎敢怠慢,而且又是两位堂客,店中特地把一间偏院拨出来,六大间客房,就住了两个人,这等于是把她们当祖宗侍奉了。门上还有人日夜轮值,听候传唤。   杜英豪到了柳小英的屋里。那儿倒没有太凌乱,因为柳小英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临睡前总是把脱下的衣服摺好放在忱边,靴子也整齐地放在床前的踏板上,双剑放在桌上。   mpanel(1);   杜英豪看看窗丝,没有被戳破的地方,窗子也没有被破坏,屋中并没有打斗的现象,一边的茶几还放看一壶茶,茶杯中有看一点残茶。   他闻了一下,空气中没有什么异香气味,这证明对方不是使用闷香。   他又打开了衣柜里面有一个衣包,包里是一些替换的内外衣裤。他又抖开床前的衣服,认为是昨天穿看的一身紫色袄裤,另外一套薄绸的内衣裤,则犹带眷伊人的香泽。他怀疑地问道:“这好像是从她身上脱下来的。”   杜若华红看脸道:“是的;我们北边的人,习惯上一定要脱光了衣服睡觉,倒是出了阁的女人,有时为了不好意思,才有穿衣服睡的。”   “这么说,她是在状上被人劫走的?”   “多半是的,床上有一条褥子、一床被单都不见了,她就是这样被人包看劫走的。”   “你早上叫她的时候,门没有栓?”   “没有,只虚掩看,我一堆就开了。”   杜英豪又到门旁去看了一下,然后拿起门闩观察了一阵道:“来人是拨开了门闩,把人从门里带走的。”   “小英妹子睡觉极为机警,若是有人拨动门闩,她不会听不见的,而我就睡在隔壁。”   王月华是用迷药的大行家,她检查了一下茶壶中的残茶后才道:“茶里放了宁神散。”   杜英豪忙问道:“你能确定吗?”   “没错;这是最温和的一种迷药,吃下去后,人会昏睡,三、四个时辰后,药性消除,人自动醒来。”   杜若华道:“那一定是店家捣的鬼。茶是我们昨夜回房后泡好送来的,我也喝了一杯。约过了一刻工夫,我就感到好累,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看了,直到今天阳光照到身上才醒,我正奇怪从没这么好睡过。”   王月华道:“醒了之后,精神特别好。”   “是的,本来我还有点咳嗽,晚上总要咳醒个两三次,昨夜一觉到天亮,半次都没咳。   王月华道:“公子!没错了,是宁神散,这种药就是为了治一些久咳难眠的痨病患者才配的,一般药店里都能配,只是一定要有大夫的力单才能买到,因为也有人买了来做其他用的;这种药无色无味,吃下去能叫人昏迷几个时辰,自然也能用做很多坏事。”   杜英豪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好像胸有成竹地到来院子门口,把昨夜轮值的店小二叫了过来,问道:“昨夜两位姑娘是什么时候回来?”“大概是三更时分,不是杜大人送她们回来的吗?”   “以后她们也没有出去过?”   “没有!她们没多久也就歇下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歇下了呢?”   “小的是轮值指定侍候这所院子,一直守候在这门房里等候招呼,每间房子的窗子都能看见,小的看到她们熄了火,想必一定是歇下了。”   “你还给她们沏了一壶茶送去?”   “是的,还是柜上吩咐的,用的是最上的碧螺香香茶;因为这是贵宾房,茶水不能断缺您瞧,在这门房中的炭炉火不断,水吊子里一直烧看壶开水。”   这家客栈常有客歇指,所以招待十分周到,掌柜的也卖足人情,包括这位杜大人,使得杜英豪很领情,因此他的问话一直和颜悦色。   “昨天你沏好了茶,就一直送过去,没有作其他的耽搁吗?”   “没有呀!小的是专司这边的,不作其他的事。”   “小二!你要说老实话,那位柳小姐平白失踪,你这轮值的嫌疑最大,掌柜的要把你扣起来送官,我知道你一向老实,才没那样做,但是你不老实,我就帮不上你的忙了,你再说一句没有,我就要扣人了。”   小二差点没哭了出来。   杜英豪道:“两位姑娘的茶里都被人下了药,若是没有其他原故,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我把你抓进衙门,一顿夹棍,不怕你不说。”   小二跪了下去,连连叩头求饶。   杜英豪一笑道:“求我没用,求求你自己,现在你是否记起点什么了?”   “是!是!小的沏了茶之后,正想送去,斜对面的客人要小的去买一帖宁神散。”   “那种药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   “是的!本来要大夫开单子才能员的,但是因为小的舅母在药行中做事,所以小的买药略为方便,借这个机会赚些脚力钱,不过小的可一直很慎重,像那位老客人,他连夜咳个不停,小的是一片好心,才替他买了一帖宁神散,他吃了有效,又叫小的去买了一帖。”   “这么说来,你一共给他买了两帖?”   “是五帖,那位老客人说他家还很远,路上还要走几天呢!恐怕别处不会有这么灵的药了,所以第二次要小的替他买了三帖。”   他很老实,说了就全盘都招了。。他也知道杜英豪的能耐,必然可以问出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你得了他多少好处?”   “十十五两。宁神教是一两银子一帖,小的多报了一两,小的舅舅也落一两,第一次买两帖是六两,他拿了十两银子没要我找,第二次拿了十五两给我,我舅舅还是老规矩收了六两,我落了九两。”   “哦!难怪你会这么起劲,搁下手头的事情;立刻替他跑腿了;你在这儿当小二,一个月才多少了。”   “小的讲好工钱是二两,不过小的专门侍候贵宾房,小费外赏多一点,总有个九两上下。”   “很不错呀!干个几年,在乡下可以买块地,成个小地主了。你买了药,回来就没再离开过?”   “没有,小的干的差使就是日夜不离。”   “你在这儿也没睡觉,一直到天亮。”   小二低头道:“杜大人,小的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总得要打个盹的;不过小的很醒,客人一招呼,小的立刻就惊醒了,掌柜的也是瞧小的还勤快,才派在这儿。”   杜英豪一笑道:“那位老客可是一早就走了?”   “是的!天还没亮,他说要赶路,就由他的车夫来拉看行李铺盖走了。”   “哦!他还有车夫?”   “住进来的时候没有,这大概是他昨天去雇好的,反正是快天亮的时候,他这儿叫结帐,那个车夫也来了,扛了行李走了。”   “他有多少行李?”   “住进来的时候倒是没多少,只有一口小箱子。他说他在京里一位将军那儿当师爷,现在是告老归里,在这儿倒是买了些土产、绸缎,有好几口大箱子。”   “他住了有多久了?”   “三天。对了,是跟两位姑娘同一天住进来的。他本来也要住进贵宾房的,可是有了两位女客在院中不方便,掌柜的不肯把其余的空房租出去,所以他只有住在斜对面的那个单间里。”   “那也是归你招呼的吗?”   “本是不归小的管的,可是那间离小的近,而且小的又较为空一点,就同时照管看一点。”   “那个车夫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个儿很高、很壮,他的车子也很漂亮,恐怕不是车行里的,多半是那家大宅子自备的。”   “那位客人的姓名有没有登记下来?”   “有!他性高,叫高攀龙六十多岁年纪,花白胡子,瘦瘦高高的身材,看起来很是威严。”   杜英豪一笑道:“菊芳,你到柜上去看看登记薄上的笔迹,我想会跟字缄上差不多,然后你再向掌柜的问问这个高攀龙的情形。”   菊芳答应看去了。杜英豪又叫赖皮狗到高攀龙住过的屋子里,去看看有什么留下的线索。   然后问小二道:“那位高客人有没有朋友来访?”   “这倒没有,他都是出去访友,游览本地名胜。”   “穿一身白布长衫,帽子上缀看一块翡翠,手里拿看一柄摺扇,扇面是唐伯虎画的仕女图,操扬州口音。”   “是!是!就是他。杜大人认识?”   杜若华也忙道:“怎么?杜大哥认识这个人?”   杜英豪道:“不认识,不过见过几次面。大妹子你难道忘了,我们昨天游石矶时,小英还特地去借了他的扇子来观赏了一下,还踉他谈了几句;在此以前,我似乎对这位老先生还颇有印象,见过一两次,因为大家都是游玩,所以没在意,想不到他竟是个有心人。”   “杜大哥认为他是劫去小英妹子的人?”   “错不了,他是跟着你们而来,却是为了我而来;昨天小英跟他照了面,还谈了几句,他不便再跟看我们了,所以晚上下手,把你们迷倒。”   突地一顿道:“不对,他明已计划迷倒你们,所以第一天买了两帖宁神备用,第二天又用方法把小二调开,把药下在茶里,半夜过去,把小英弄到他房里,放进箱子里,而后叫预定的车子来把人运走。这位老兄的计划很周密,设想也很周全。”   水青青道:“武林中没有叫高攀龙的人,而且也没有人的名号跟什么江上烟霞有关。”   说看赖皮狗来了。他搜查没什么结果,那位老兄很仔细,连一片纸屑鄱没留下,不过赖皮狗劫在屋角找到了一团毛发,约摸是八九根,褐色泛黄,看来像是胡子,但是杜英豪却看来不像;他闻了一下,皱皱眉道:“这上面还有点马尿骚臭,一定是马尾巴。”   水青青道:“就算是马尾巴,又有什么关系呢?”   杜英豪道:“马尾巴可以用来做假发假须,我那天看小英跟那个老头儿谈话,就感到有点不对劲,因为那老头儿眼睛太亮,太有神,不像他的年龄。”   “眼睛有神与年纪无关。”   “但是眼睛的亮浊与年龄绝对有关。老头子的眼睛有血丝,较为黯黄,不会明亮如电,再找到这团马尾,益发证明他是化了装的了。”   小二道:“杜大人,那位高老爷的须是灰白色的,跟这一簇的颜色完全不同。”   水青青道:“这倒不见得,望似灰白的胡子里,往往会有各种的颜色,红的、黑的、黄的、白的都有。”   杜英豪笑道:“不错,若是真的胡须,随它怎么长都不在乎,但是要装假须,就会比较仔细挑剔了,至少会将颜色不对的挑出来。”   杜英豪之所以杜英豪,就是因为他能比人多想到一点去,这几根马尾,既不是高攀龙胡子的颜色、谁也不会注意的,杜英豪却想出了它深藏在里面的秘密。   一个老头子绝不会剃掉自己的胡子,再戴上假须去乔装另一个老头子,只有一个年轻人才有些可能。   这个高攀龙的年纪一定不大。   他手执唐寅亲笔的摺扇,而且柳小英跟他谈过几句话,知道他很有点学问。   他是专为向杜英豪挑战而来,据走柳小英的目的也在此。此人一定是武林中人,而且还自认武功不俗。   此人操扬州口音,生长必在江南,而且以扬州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的口音很纯,没有什么杂腔,可知此人也很少出外游历。他还有一辆很神气漂亮的马车,可知他一定很有钱。   还有,要化了装来此出现之道理无他,一定是怕被人认出来,那么这个人必非无名之辈。“   从无头绪的事,经杜英豪一分析,立刻就头头是道了,而且再经捕房的差役到城中四下一打听,那辆马车也有了看落,那是江都刘三公子的座车。   刘三公子大号平云,也是江南四大公子之一。江南四公子虽是以苏州许朗月为首,但是有人以真正论功夫,许朗月恐怕只能排在最末,只因为许家的抱剑山庄是武林世家,而许朗月也爱跟人动手;而其他三个人则是书香子弟或富商之家,深藏不露,所以大家才将许朗月许为四人之冠,当然其他人也不会争这个。   确定是刘平云的最大理由,是他自己起了个名叫江都烟霞客,江上烟霞也就有了解释。   这位扬州盐商,怎么好好地找起杜英豪的麻烦了呢?   ----------   转自21世纪       第五十九章 月圆花好     一桩安排奇巧的掳人案子,对方花尽巧思,但是杜英豪只到了现场,略加盘问检查,就已经把对象确定,把对方的底子全给掏了出来。   王老夫子跟晏海靖都很关心柳小英的失踪案子,因为这是一桩江湖上的大事,很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出一场流血大火拼。虽然人家是冲看杜英豪而来的,但柳小英的哥哥柳大川是河洛有名的武林人,更是河洛地方上无名无派的武林领袖,交游广润,自不在话下;最糟的是,柳小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是个武女,半夜叫人给掳了去,这后果实在不太乐观,找不回来固然是麻烦,找回来也是麻烦。   因此,当杜英豪回来时,他们立刻拉住他询问;但等杜英豪说完了经过时,两个入又怔住了。   看到他们的神色,杜英豪心中已有底子,却故意先冷笑了一声:“这个刘三公子很难惹?”   王老夫子忙道:“倒不是难惹,是有点麻烦,因为他是世代盐商,家道充裕,再则他家的亲朋、戚友无一不贵,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当御史,一个则是掌户部钱粮,财势两方面都够惊人的。”   杜英豪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怨声道:“那又怎么样,就可以任意欺人了,我就不信他能咬了我一块肉;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有财有势压不了我。”   杜英豪盛怒之下,粗话差点又出了口,幸好他记起了这是在官衙中,自己多少也是个官了,这才临时改了词儿,却已相当的不够雅了。   王老夫子连连地摇手道:“老弟,你先别冲动,慢慢商量,你要知道你现在并不是赤脚,而是穿了一双朝靴,一双顶不值钱的朝靴。”   “我这总捕头是有职无名,算不了是个官儿。”   “老弟,总督府衙门这个总捕不小,叙职同五品,比个县太爷还要大呢!虽然你没有叙名,但你代表看总督衙门,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看总督大人。”   杜英豪也知道,他现在的行动都是由总督负责,江南总督统辖好几省的军经民政,权力是不小,但是也有一些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谨慎应付。   因此他愤然地道:“那难道就算了不成?”。   “这当然不能算了,只要他真劫了人,就不怕他有多大的后台;咱们大人可不是个怕事的,但老弟必须记住我说的这个真字,要抓住真凭实据才能动。”   杜英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夫子放心好了,我会小心行事的,我一定先确定人在他那儿才动他。”   晏海靖才笑道:“杜老弟,你想得太拧了,把这看成了一件掳人的案子,准备去抓凶犯。”   “难道不是吗?他劫走了一个人。”   mpanel(1);   “他在客栈里劫走一个人是不错的,可是他也留下了字条,告诉你他是谁了,这是普通江湖上争胜负气挑斗的手法,杜老弟不如干脆放开官方的身份,微服登门拜访,一探他的口气。”   “他会承认吗?”   “一般说来,他既是有心找你一决,你找上门,他应该摆下道来;若是他不敢承认,就是他太不上道,那时就不必跟他客气了。”   王老夫子道:“这样子好,不过他若承认的话,必须要找足证据才去动他。”   晏海靖一笑道:“这个证据却是不好找,他家的园林是扬州最大的,烟霞别庄及百顷,藏一个人在里面确是不好找,不过我们不必以官方的手段对付他,把事情通知柳大川,请他邀集关中的武林同道,结夥南下,齐集扬州,日夜不停地骚扰他,看他交不交人。”   倒底是老公事,想出来的法子又狠又绝。杜英豪听得心中并不以为然,因为这究竟有点丢人,不过他也承认这是个绝妙的方法,必要时仍可使用;所谓必要时,自然是指尽了一切努力而仍然无效之后。   杜英豪骑马下扬州。他为了表示自己的非官方身份,特地向总督大人请了一个月的假。他不在,职务只好由菊芳暂代,因为别的人也接不下来。   不过他的杜家班仍然随行;所谓杜家班,只是指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女伴儿,再加上一个赖皮狗。   水青青武功好,能使毒;王月华眼皮子广,会用迷药;赖皮狗则是出身霸王庄,黑道圈子里熟,下五门的手法都会一点,有这三个人,足可抵得上一标兵马了。   最重要的事,杜英豪本人现在可不是以前那样不会武功,全凭运气与歪点子瞎闯了。   他从王老夫子那儿得来的那本万流归宗秘笈,上面所载的都是名家武学的招式精华,只可惜不成套,必须要拣适当的时机用出来。但是这对杜英豪却是十分方便,因为他根本不会别的招式,拣一式记一式,到使用时就是那一式,蓄势以待,伺机而发,效力还大过原式。   除了原先那枝剑外,他又多了一样兵器,是一枘软索枪,用一截枪头、十二截短棒,以钢圈连起来。这是一种奇门兵刃,杜英豪偏偏在小时候玩过,用绳子穿在竹筒中学看练,而且颇有心得,那当然不成章法,但是他自创的一些招式却也有些道理,尤其是在万流归宗功笈中,居然有两式精招,他已练熟了,所以才特地召匠人打了这么一件怪兵器。   水青青替他携看剑,王月华则为他带看软枪,杜英豪鲜衣怒马,旁边还陪看个貌美如花的社若华。前面是赖皮狗引路,进入扬州城时,颇引起一阵骚动。   因为扬州地方太富庶,世家子弟们多,会几手的小伙子更多,而且颇不乏好手。   这也不值得奇怪,有钱就请得到名师,总比那些花拳绣腿的纨衿子弟们强一点。   年轻人气盛,因此,从外地来的江湖人都得注意一点,除非是有本地的朋友陪看,否则兵器最好别挂出来,那些当地富家子最喜欢找外地人较量一下子。   但是杜英豪公然地亮出了兵器招摇过市,却没人敢上去问一下,好像大家已经知道他是闻名江湖的第一高手了,谁也不来自讨晦气。   杜英豪知道自己来此必然已经惊动了刘三公子,但他却要搭搭架子,吊吊对方的胃口,先在扬州各地去玩了一下,到梅花岭吊过史可法忠骸,到西湖浏览过湖上秋光,甚至于带了三个女的,夜游廿四橘,带了箫管乐器,过了一阵“二十四楼明月夜,玉人何故教吹箫”的瘾头,这才在一个下午,备帖投访烟霞别庄。   刘三公子想是等急了,帖子才投进去,他已迎了出来。见了杜英豪后,却又故作矜持地道:“稀客!稀客!一代名侠,居然光临草舍,乃使蓬筚生辉。”   杜英豪却淡淡地道:“刘三公子,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客套,明明是你邀我来的。”   说看把身边的那张字条取出来,摊开在桌上。看了那“欲知玉人消息,就教江上烟霞”十二个字一眼,刘三公子有点脸红,笑道:“杜兄就是凭此而找到兄弟的?”   “当然还不止此;刘三公子虽然以江上烟霞客为号,但是知者无多,靠这点线索实在难以摸索。”   “是啊!这只是小弟偶而游戏时才用的名号,但是小弟书法既劣,画更不堪,只有在极为知己的朋友前才敢献丑一件,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才送过三、四个人,想不到杜兄居然找到了。”   杜英豪见他颇有得意之色,知道他对自己的书画都很自负,故意气气他,冷笑一声道:“刘三公子的书画我都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我找到刘三公子,却是从另外的线索。”   “哦是另外的线索,在下另外还露有破绽?”杜英豪一笑:“月娘!把我们的礼物送上来。”   刘三公子忙道:“不敢当,杜兄赐莅,已经很给面子了,如何敢当再厚赐。”   “刘兄富甲天下,寻常物件刘兄不会看在眼中的,这样东西却是刘兄急切需要的。”   王月华送上一个小装瓶,刘三公子好奇地取过、打开来看是白色的粉末,闻了一下却又没气味,奇怪地道:“杜兄,这是什么?”   “宁神散,刘兄上回赶到江宁去,半夜咳不成眠,不是靠着它才安睡的吗?   而且也靠着它掳得王人归,怎么会不认得此物了。“刘三公子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在下以为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那知竟逃不过杜兄的慧眼,杜兄观察之细微,实在令人敬佩,不过在下在客栈中用的是假名,也变了相貌。”   杜英豪道:“我在屋里找到几根马尾,是你黏假须时剩下的,因此知道老头儿是假装的;再一间你载人的车子是刘三公子私用的,那驾车的车夫也是府上的,很多客栈的人都认识,再根据这张字条的江上烟霞,就不难问出刘三公子来。”刘三公子又是沮丧,又是高兴地道:“在下无意瞒人,所以才留下字条,但总以为杜兄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那知才三天功夫,杜兄已找了来。”杜英豪一笑道:“我们在第二天就知道是刘兄所为了;事实上只寻到了客栈,略加询问,半个时辰内已经落实是刘兄的作为了。”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刘兄,你们没犯过罪,老以为自己的一切设想都很周到,可是在我们眼中却全是破绽。”   刘三公子有点恼羞成怒,叫道:“你骗人,你若早知道是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   杜英豪一笑道。:“刘兄,你一定知道我们其实来得很早,前两天都去游览名胜古迹去了。”   “是啊!你们是来办案子找人的,怎么会跑去游山玩水了呢?”   “若非或竹在胸,知道人在刘兄这儿,我们怎会有那等闲情去玩呢!”刘三公子连连摇头道:“这真说不通!说不通!”   杜英豪笑道:“说得通的,我们不急,你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尤其是你当时只为了一念之不平,把柳小姐掳来向我示威,可是你没考虑到这件事的后果;柳家在关中是武林大户,你虽然有财有势,也许可以把官面上的刑责撕掳开,可是这些江湖朋友去不好打发,我让你多急个两天。”   刘三公子果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才叫道:“不错!事情已经做过,要杀要剐,刘其一身认了,只是刘某要斗一斗你,我把柳小姐请来,就是为了要斗斗你。”   杜若华问道:“我柳大妹子在这儿没怎么样吧!”   刘二一公子道:“我久闻柳小姐文武兼备,不仅貌若天人,而且剑法、文才、书画无一不是上乘,内心十分仰慕,虽是邀请的方法不当,但怎么会为难她呢!”   杜英豪问道:“她在那里?”   “她在此地作客,等我们一决之后,你若胜了我,自然可以带她走;你若败了,就乖乖的回江宁去,柳小姐的事,我自然会向她的家中交代。”   杜英豪一听话中似乎有话,笑笑道:“那怎么行?她在江宁作客,杜某身为主人。”   “她只是做客而已,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能管得了那么多吗?你要带她走,只有照江湖规矩,赢了我手中的剑;否则,你乖乖的滚回江宁去。”   杜英豪心中似若有所悟,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要跟我打一架,那还不简单,我们在那儿开始?”   “到院子里去。”   杜英豪一笑道:“可以,在那儿悉听尊便,你以为打胜了我,就可以出名了,我告诉你,成名的滋味并不好受,你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他潇酒地站起来,跟看刘三公子来到园中。刘三公子的气派不小,从人捧了五、六支剑站在一边,他自己选了一枝,道:“杜兄,你要不要换枝剑,我这些剑都是宝剑,你的剑恐怕招架不住。”   杜英豪道:“不必,器佳人未必佳。”   他向水青青要来了剑,也向王月华要来了软枪,缠在腰间,刘三公子等他站好,呛然出剑道:“杜兄!在下要进招了。”   杜英豪的剑也拔了出来。比起来,他的剑的确逊色很多,但他却满不在乎地一摆道:“请吧!”   刘三公子的步伐沉稳,起手俨然大家风度,可见他的剑术是受过真传的,也的确比许朗月高明。   杜英豪却是一付不在乎的样子,笑看平剑于胸,根本没当同事。刘三公子几次试招,甚至于剑锋离他的面前只有两、二一寸,他都是视如未见的不加理会。   刘三公子忍无可忍,蓦地一剑横抡,势沉劲猛。杜英豪这次可不能不理了,举剑一封,呛的一声,他的剑被砍成两截。   众人都大失色。杜英豪却淡然一笑道:“你的剑比我高明,兄弟甘拜下风。”   他口中已认了输,但谁都看出了这是剑器之不如,事实上他一招未发,那里能算输呢?   刘三公子道:“不行!你只是剑器不好,我早就告诉你的,你可以用我的剑。”   “我没有万贯家财,用不起好剑,万一又断了,我可赔不起。”   “我不会要你赔的。”   “我却不想领你这份情,而且更懒得作这种无聊的拼命,对不起,我要告辞了。”   “杜英豪,你不要柳小姐了。”   “既然她在这儿很好,我去通知她哥哥一声,你刘三公子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想必不会赖皮,你自己去向他交代好了。”   “杜英豪,我要击败你。”   “我不是已经认输了吗?”   “不是这样,我要真正的击败你。”   “我也有我的原则,不作无聊之事,你不妨在江南犯下件凶案,我以官方的身份来捉你,那时你就可以真正地跟我动手了。”说完了他回头就走了。   刘三公子忍无可忍,飞身而起,挥剑下击,口中还叫道:“我杀了你这匹夫。”   众人大吃一惊,杜英豪忽地转身,腰中的软枪突然扫出,在空中缠住了刘三公子的手腕,把他拖了下来,吧的一声,摔在地下。   斜里冲出一条人影,抱住了刘三公子,急急地道:“你这混球,杜大哥是何等英雄,那里是你能比的;他一再让你,你偏要自讨没趣,这下子受到教训了。”那居然是柳小英,它的口气虽然是在埋怨刘三公子,但是却也见得两人的关系很不寻常杜英豪一笑道:“柳小姐,你还好吧!”   柳小英抬头看看杜英豪,脸色飞红,嗫嗫地道:“杜大哥,我那天。”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杜英豪却笑道:“我都知道了,否则我怎么会轻易罢手输给他呢!”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很适合的一对、。恭喜!恭喜!   改天再来喝你们的喜酒。”   他聪明的笑看,柳小英被据时是光看身子的,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虽然他有点惆怅,但也是真心的欢喜。柳小英是不适合他的,各方面都不适合。   ----------   转自21世纪       第一章 降龙国师     杜英豪硬被留在扬州吃刘三公子与柳小英的喜酒,因为柳小英原是属意他的,而刘三公子刘平云却是为了要跟杜英豪别别苗头,把柳小英从江宁劫走,带回扬州,杜英豪根据线索追到扬州,柳小英则与刘平霎相互生情而缔许终身了。   当然他们两个人都感到很对不起杜英豪,再三恳求他留下来喝杯喜酒。杜英豪并没有那么好的兴趣,柳小英如是要嫁给他,他会大感头痛,甚至于溜之大吉的,但柳小英嫁给别人,他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再要他留下来喝酒,他更是兴味索然了。   可是柳小英找他一次私谈,他只有硬看头皮留下了,因为柳小英的话使他不忍心拒绝,而且柳小英也十分坦率:“杜大哥,你是我最爱的人,这次到江宁来,原是打算以身相许的,那知出了刘平云这码子事儿,最糟的是他是在我睡觉时把我带走的,虽然他对我很规矩,但一个女孩子被人那样子抱看走路,传出去总不是好事,所以我一醒过来,他就自侮孟浪,但是已经迟了……”   杜英豪不便表示什么,照说他应该痛骂刘平云一番,但是柳小英即将嫁给这小子了,杜英豪对女人们某些小心眼儿是十分清楚的,她们自己把一个人骂得狗血淋头时,别人可千万帮不得腔,否则必会惹来一场没趣,女人的埋怨与责骂有时是一种爱的表示,你帮她骂人就是侵犯她的爱情了。   柳小英低叹一声:“我知道他此你杜大哥差得大多,但对小妹却是一片痴心,再者,小妹也自知此杜大哥差得大多,不敢妄求其匹,因此小妹想想也只有嫁给他了……”   她停下来,等看杜英豪作一点表示,杜英豪也知道此刻不能再缄默了,但如何表示得当却是件难事,如果漠不关心,则表示对她毫无意思,这太伤人的自尊,会引起她刻骨的仇恨,那太不合算了。   如果表示得太难过、太失望,自然是满足了对方的心意了,可是她若一认真,又把刘平云抛开跟看自己了,那可不是自找麻烦……所以杜英豪恰如其份地表现了一个大英雄应该有的胸襟。他先是说祝福她有了归宿,再适当地夸了刘平云几句,最后说到自己,只叹叹气,说永远会记住她这个朋友,也永远地怀念那段美好的时光。他在脸上装出了不在乎,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在乎,但是看来却像强忍着惆怅的样子。   这使得柳小英珠泪盈盈,芳心欲碎,这一段情总算告一段落,结果是每个人都很欢喜。   杜英豪硬被留下,刘平云已经派急足去请柳大川前来主婚。这两口子都怕对柳大川,几乎要跪下来央求杜英豪为他们缓颊了。   杜英豪拍腿一走,就不像个英雄了。   既然他扮演了这个英雄的角色,就必须留下来做一个带泪含笑的英雄。   不过他在扬州却不寂寞,刘三公子是扬州第一首富,又把他当作重生父母一样巴结,款待之周自不在话下,拨出了最好的别墅,供他住歇,百来名侍仆、五六位清客,随时等候着侍候他。   mpanel(1);   是,杜大英雄实在没这个本事去应酬,琴棋诗书画,他唯一能的只是下下棋。   陪他下棋的那位老夫子却下到第三盘时,因心力交瘁而晕倒了。   这不是杜英豪的棋高,而是他的棋太臭,清客们陪看下棋,自然是为博对力的高兴,他们的棋艺极高,却不会赢你,也不会输很多,总在一两子之间,让你觉得很过瘾,这就是清客们的本事。   在刘府当清客的,自然更是其中佳者,可是对局下来,只差没把那位老先生气得吐血,杜英豪的棋臭得连让都无从让起,而他的毛病还多,居然还要指点对方如何下,自已下了一步,然后要告诉对方如何落子。   往往他自己下的子臭不可及,指点对方的落子处却高明一点,这就是说他指点人家杀自己倒还高明一点,但那位老先生却是要输给他。   这盘棋实在难下,第一周尽了最大努力,才算输了五个子结局,杜英豪可抖了,批评对方那几子下的位子不对,不听他的劝告。   第二局杜英豪坚持要授对方三子,结果更苦,那位老先生自己连紧几口气,堵死两个眼,才把自己那条大黑龙憋死,维持个负二子的局面。   第三局下到一半,杜英豪忽然有如神助,高明起来了,居然趁看对方的疏忽大意,连下几着妙子,使得对方的腹地全部受到威胁,竟是一颗都做不活,原来他的棋虽不高明,倒也不是很狗屎,而且他脑筋灵活,以前在茶馆里,他还经常扮猪吃老虎,骗骗那些老头子,混两顿吃喝的。   那位老先生发觉自己上了大当了,清客遇上了郎中,被害得一败涂地,所以当场吐了血。这虽然很捉狭,但是出之于杜英豪,解释又自不同,人家反而以为他是天纵之智,虚怀若谷,一开始只是谦让,那位老先生自己不知进退,妄图逞能,所以杜大英雄才给他点颜色瞧瞧。   除了下棋之外,杜英豪就只有出去逛逛了,扬州风月,名闻天下,来此不可无风月,几天里,他倒是着实风骚了一阵,八大名花,四大名媛的香闺,他全逛到了,甚至于有些大家小阻,稍具美名的,他也去登门求访了。在别人做这种事或许会被认为荒唐而叫人一顿棍子揍出来,但杜英豪却不会,第一因为他名气大,第二是刘三公子力捧,第三则是他很能得女子的好感,所以经他造访者,反而认为光荣而很有面子,到了后来,但凡家中有未出阁的成年女儿而又略具身家,反而千方百计,主动地邀杜英豪上门,邀不到的,干脆把女儿打扮一下,亲自到别墅来拜候,“久仰盛名,亲候教诲”,八个字,又冠冕又堂皇,杜英豪只有打起精神来陪驾了,所以后来的几天,他住的那所题名为“观止精舍”别墅中,经常是红满座。   当然,这些女孩子也不是谨守礼教的大家闺秀,官宦千金,大部份是些富商的女儿,而这些女孩子也比较豁达开通,不会扭捏作态,所以杜英豪跟她们相处倒是很愉快,杜大爷这段日子也是享尽艳福,真有点乐不思蜀了。   刘柳两家的婚礼举行之日是扬州的大事,虽说不铺张,烟霞园中也摆下了五六百桌酒席第一贵宾自然是杜英豪,男女两家的客人他都熟,但是他的风头却使另一位贵宾大为失色。   那是国师呼鲁图大喇嘛,呼鲁图来自西藏,是布达拉宫呼嘉大活佛的首座弟子,代表乃师晋京面圣,并应召入雍和宫布法降福,被封为国师。   据说他一身硬功无敌,而且还有许多巧妙的男人功夫,在京师很受一些八旗子弟的崇拜,风闻江南风月,特地前来玩赏的。   烟花三月下扬州,国师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天下第一英雄杜英豪也在此,他就存心想较量一下。   呼鲁图不速而至来参加婚礼,自然也被迎为座上嘉宾,但是杜英豪比他神气多了,尤其是在那些娇滴滴的女客人之间,他成了块蜜糖,吸引了无数的花彩蝴蝶跟着他转!   大喇嘛饱受冷落,不是滋味,终于发作了。   他走到杜英豪那一桌上,这一桌本是堂客们坐的,杜英豪被拖了过来,七八个女孩子硬要灌他的酒,大喇麻一屁股生了下来:“姑娘们,那小子没种,你们别去理他,来灌洒家好了。来!来!洒家十杯换你们一杯,准喝得你们脱了裤子叫馋。”   气势汹汹,言词粗鲁,因为这家伙本来就是不学无术,这付德行可也把那些女孩子吓坏了,娇呼一声,四散奔逃……呼鲁图觉得很没面子,一拍桌子,震得酒杯四散,大声叫道:“站住,谁敢离开佛爷就不客气了,他奶奶的,一样是客人,你们竟敢瞧不起佛爷。佛爷那一点此不上那小子,来!陪佛爷喝酒。”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一个女孩子,往自己怀里一按,硬捺她坐在腿上,抓起酒壶,就往她口中要灌酒。   那女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大厅中的客人都大失色,可也知道大喇吁不好惹,没人敢上前,可是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杜英豪。   杜英豪知道麻烦来了,这时候他如不作表示,他拚命创下的一点英名将荡然无存,但若是上去一干涉,立刻就会打起来。杜英豪倒不是怕打架,但是真打起来又怎么结果呢?这家伙习得密宗功夫,一身气功,用个什么方法去对付他呢?   他在想看。   杜英豪没时间慢慢地想,他必需要立即作表示,往前揍了两步,拍了拍呼鲁图的肩膀:“喇嘛,把人家小姐放开,你给我放尊重些……”   呼鲁图存心生事,自然不会搭理,用眼睛一斜道:“滚开!小子,国师爷的事你少管。……”   拍!拍!两声脆响,国师的脸上立刻挂了彩,那是杜英豪出手,摔了他两个嘴巴!   杜英豪就是这样,决心里打架时,一定先下手为强。这两巴掌用足了力气,呼鲁图的鼻子跟嘴里都流下了血,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孩子,跳了起来,杜英豪却已准备好了,迎着鼻梁又是一拳。这是个最拿手的一着,已经打倒了无数英雄好汉。   呼鲁图退了几步,鼻血流了更多,鼻子也歪了,但他没有倒,目中喷火,盯着杜英豪。杜英豪傻了,他没想到这番僧还真能挨!   杜英豪的身材已陉是够魁梧的了,但是这个番僧居然此杜英豪还要高出半个脑袋,难怪他往人的面前一站,威风凛凛,有若天神,很多人未待交手,就给他吓坏了,现在的杜英豪就有这种感觉。   两巴掌加一拳都打在对方的脸上,而且是结结实实地直接击中;平常人挨一下也够瞧的了,这个番僧却还能直挺挺地站着,满脸流血,丑若鬼怪,日如铜铃般地瞪着,一步步地挨过来。   没有人敢来劝架,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架是劝不开了,既没有那个面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谁要是挨了一下,准保把命都赔了上去。   这期间最感难堪的,是新郎兼主人的刘平云。杜英豪是他们夫妇的贵宾,拚死拚活地留个人下来参加婚礼,在他家中出了事,他这个做主人的不能不出来担待一下,至少也该表示一下。   但是,怎么个担待法呢?番僧的跋扈他知道得很清楚;当对方不速自至,冲闯而来时,他已在心中暗暗叫苦,希望不要出事情,但他也知道这希望不大,番僧的跋扈与嚣张他清楚,扬州官场、商场中的人也有所耳闻,但那些江湖上的朋友未必知道。   现在果然闹起来了,而且就是最令他担心的社英豪跟对方干上了,叫他怎么不着急;再者,他那新婚的妻子柳小英已经瞪了他十几眼,叫他出去拦一拦,他若是再不出头,柳小英已经打算自己出头了。   刘平霎只有咬了咬牙出来,站在中间一拱手道:“二位有话好说。”   杜英豪在心中打主意,看要怎么对付这头娈牛,一时未得主意,自然是拖得一下是一下;因此一拱手道:“刘兄,对不起,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兄弟不该太失礼的!可是他……”   杜英豪没说下去,因为番僧虽是在他的那一桌上生事,但严格说来,他仍是客人,这应该是主人的事,所以杜英豪没有说下去,怕主人难堪。   刘平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再度拱手道:“兄弟斗胆,请二位赐兄弟一个薄面……”   呼鲁图不是笨人,倘也知道事情深究起来,是自己理亏,最好能把主人撇开,故而道:“刘公子,这不关你的事,咱家早就听说这姓杜的在江湖上狠得不得了,正好碰上了,咱家要教训他一下!”   这倒好,一下子变成了故意生事找杜英豪较量,是非曲直都没什么说头了。   刘平云却十分为难,呼鲁图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明白了,叫他别再插手进来。   可是柳小英却在一旁忍不住了,中途插了进来道:“喇嘛!你找杜大哥较量,什么时间都可以,但你偏偏要拣在我们结亲的日子,而且要在席上故意闹事,你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们刘柳两家好欺负呢?还是你以为封了国师,就可以把江南跟关洛道上的武林朋友都不放在眼中了?”   新娘子出头来吵架,这是难得一见的,可是这位姑奶奶发起狠也够瞧的,更凶的是她的这张嘴,像把两面开锋的利刃,不但站住了理,还能拉扯上人,一下子就把江南道跟关洛道上的武林朋友全给扯了进来。   柳大川有一批朋友跟着来的,他们是关洛道上略有头脸的朋友,也是杜英豪的朋友;北方人性子较直,又重义气,杜英豪跟呼鲁图起了冲突,他们自然都支持杜英豪,何况这番偾本就可恨。   所以柳小英一说完,他们立刻就叫了起来,声势汹汹,倒是很像样子。   但江南这边的武林道上就不同了,他们有家有业,此较怕事,尤其是对这种番僧,官私两方面都惹不起,跟刘平云虽有交情,来道个喜,连络一下感情是人情,但要他们站出来跟喇嘛宫中的人作对,他们可实在没这个胆子跟勇气;所以听了柳小英的话,个个都皱起了眉头,却也不便表示。   刘平云是知道他们的苦处,连忙道:“小英,你别这么说,我们自己的事,别把朋友拉进来!”   柳小英看看自己娘家那边慷慨激昂的样子,再看看江南道上群雄噤若寒蝉的样子,心里有气,但也感到很骄傲,因此她一沉脸道:“刘平云,别以为我们拜过堂,我就稳定是你们刘家的人了,你要是有这点胆子,那还是趁早当众声明,解除婚约,我脱下喜服,回河南老家去……”   刘平云又气又急地道:“小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柳小英火了叫道:“当然怪你。你要弄清楚,你们刘家在扬州也不是没名没姓的,而且今天是你们刘家娶亲,居然有人在喜堂上撒头闹事,欺负妇人,这是在你脸上掴嘴巴,你知不知道?”   刘平云愧然无语。杜英豪道:“小英!则怪刘兄,他是新郎,又是主人,总不能得罪客人。”   “我知道。杜大哥,可是这和尚在此闹得无法无天,刘家的人没一个出来制止他,他的那些朋友也没一个能替他出一下头的;要你这个客人来替我们维持面子,已经够惭愧了;我赶他出来说句话,他还要刀切豆腐两面光,一味地做好人,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下,所以我要趁现在表明一下,要我这个媳妇,他就得像个男子汉;否则,我还是回家去的好,因为以找的脾气,我会惹祸得罪人的。”   事情转变的成为男女双方的争执了,柳家的客人觉得大有面子,纷纷叫好。   江南道上的人则更为难堪,竟是坐立不安的样子。杜英豪心中十分感动,他知道柳小英对他充满了歉意,不忍见他树下强敌,所以极力地要把事态扩大,弄成每个人都有份,免得他一个人为难。   红粉多情,使得杜英豪心中万分感动。他是个很重感情又容易冲动的人,当初为了菊芳惹下了霸王庄就是一个例子,此时他但觉热血汹涌,就是拚了这条命也是愿意的。   所以他慨然地道:“小英!扬州还是江南的管区,我这总捕头管得到。而且我也是江南人,今天的事怎样都该我管,因为这喇嘛闹得太不像话时,我教训他两下;别看我跟令兄的交情莫逆,今天我可是以官方的职责以江南武林的身份来教训横行不法之徒的,你可不能小看了咱们江南朋友。”   他这么一出头,江南道上的人多少总算拾得起头来了,于是七嘴八舌地纷纷表示支持,还有人说话了:“新娘子,杜大侠是我们江南地方的领袖,他出头了,我们自然不能跟他争,但真要有什么事,我们仍然全力支持他的。”   柳小英的目的是怕杜英豪独力难当,有人如此表示了,她自然也不会再挤着大众了,笑笑不再说话。   呼鲁图却逮到了机会,他先前看激起了众怒,倒是有点心慌,这时忙道:“姓杜的,你说你是以官方的身份来跟咱家作对。”   杜英豪道:“不错,我是江南总捕头,责任在维持治安,你在我的地界上闹事,我就能管你。”   “笑话,咱家乃御封的国师。”   “国师只不过是朝廷对出家人的一种尊敬,那可不是准你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国师了。”   呼鲁图一向都是受人奉承恭敬的,却没想到在江南受这种轻蔑,厉声叫道:   “酒家犯了何罪?”   “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不守法规。这个罪名轻则杖责,重则判你个三年、五年的监。”“好极了,佛爷倒要看谁敢来治佛节的罪。”杜英豪冷笑道:“番僧,你别神气,刚才那两个巴掌加一拳已经打过了,只是还不够而已,你趁早自己跪下,再领几个嘴巴去。”   呼鲁图怒吼一声冲了过来。这家伙不但力气大,速度也不慢,行进如风。杜英豪躲过了一拳,顺手挥出了一刀。这是万流归宗中的精招,刀刃剁在他的后股上,呼鲁图一点都不在乎,倒是杜英豪手中的那刀口锋刃卷了起来。   呼鲁图哈哈大笑:“小子,佛爷一身气功无敌、刀剑不入,可叫你开眼界了,你纳命来巴!”   冲过来又是两拳,杜英豪欲往后躲,却踩在一张圆凳子上,身子跌了下来,呼鲁图横冲而至;幸好杜英豪临危不乱,倒地时踢出了另一张凳子,撞向了呼鲁图而去。   呼鲁图自然不含在乎这张凳子,可是也打着了他的脚,使他跌倒了下来。杜英豪见机会难得,不敢让他起来平稳住身形,跳起来赶上去就是一脚,把呼鲁图踢了两个翻滚,忙又上前,抓住了他的袈裟,高举过顶,远远的摔了出去。   他故意把呼鲁图摔向另一张桌子,撞翻了另一堆凳子,好踩住对方的手脚无法行动,然后又赶上去抓住来又摔。   这是他小时候练成的打赖皮架的功夫;因为他动作快、力气大,有时学过武功的武师被他沾住了,也被摔得七晕八素的。   呼鲁图先还被摔得破口大骂,后来则是哼哼,到最后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有人劝住他道:“杜爷!算了吧!今儿是刘公子和柳小姐的好日子,闹出人命来可不好,这番僧的苦头也吃够了,放过他算了。”   杜英豪何尝不想放,他怕自己一住手,对方缓过气来,就轮到他倒楣了。   好容易看对方不动了。杜英豪才喘下口气,却听人叫道:“啊!这喇嘛没气了!”   杜英豪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有点难以相信。普通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捧上这几下子,最多是晕头转向,站立不起而已,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摔死了,这番僧一身气功无敌,刀剑不入,怎么会如此的不经摔呢!但是看那家伙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确实是断了气的样子。   心里在怀疑着,口中却冷笑道:“这番僧是被摔怕了,故意装死耍赖;再者,他们藏边有诈死的功夫,可以憋住一口气,像真死了似的,想骗我过去上当,趁机含暗算我,杜某才不会上这个当。喂!番僧,你要打,就爬起来从头来过,否则我可不奉陪了,我还要喝酒呢!”   他的这番话倒是无人不信,甚至于连那几个跟着番偾一起来的闲帮伴当和小喇麻,也都信以为然。他们知道这番僧的本事,亲见他的无敌气功,绝不可能被这几下子给摔得断了气的,因此也纷纷招呼,一个小喇嘛则用藏语叽哩哇拉地大叫,却没有过去招呼一下可见他们也不认为番僧是死了。   但是这番僧仍然一动不动。杜英豪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他还是有计较的,把水青青与王月华叫来道:“这家伙大概是知道打不过我,却又不好意思下台,所以才躺在地上装死,你们把他架到后面去,别让他在这儿搅了席。”   水青青与王月华倒是不疑有他,答应了,一人一个架住了番僧的胳臂就向后行去,番僧的身躯壮大,但这两个人的劲儿封不小,架起了飞跑,那情形很滑稽,就像是番僧一手一个,挟住了她们在走一般,引起了一片哄然笑声。   跟着番僧同来的那些人也都嘻嘻哈哈地慢慢地跟上去,他们相信杜英豪说的话,番僧大概是自知不敌,却又无颜服输,才装昏倒地不起。   再看到水青青与王月华架起了番僧跑得飞快,心中更有底子了。他们知道这位大国师的德性,有着这么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相扶,他越发要装死到底了,每个人都没认为番僧会真出了漏子。   杜英豪又将客人邀回到座上喝酒,好端端的喜宴出了这种事情总是大煞风景的事,不过大家又都很兴奋,纷纷在夸说杜英豪的神勇无敌,今天幸亏是他在,否则那番僧撤起野来,谁都制不住他。   席间大家又纷纷谈起了番僧在京师的种种不法情事,尤其是当街调戏妇女,更是司空见惯,被欺负的女子只有忍辱吞声,因为他们的地位特殊,三班六司,谁都不敢管他们,想告他们都没办法。   那些官人说得好——他们是官家从土鲁番特地召来的国宾,大清朝的律法管不到他们,你们有本事,不妨自己揍他们一顿出气,官府也不管,装着没看见,也不会因此抓你们起来由此可见官府也很讨厌他们了,只是没办法对付他们而已;不过官府的公人们虽然放出了话,却没有多少人去自讨苦吃。这些番僧们不仅是身具异术,能吞刀吐火,而且各有一身武功,力大无穷,十几个汉子打一个,还是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这还是他们手下的弟子小喇嘛而已,像这位布达拉宫的首徒,雍和宫的御封国师,身手又不知要高出多倍。杜英豪能打得对方无法还手,实在是了不起,也为我华夏中原武林争足了面子。   这一来杜英豪又再度成了注意的焦点,有头脸的客人都要过来敬上一杯酒,深道仰慕;有些千金大小姐则更是扭扭捏捏地过来,娇声说两句感谢的话,感谢杜英豪保全了她们。   其实番僧也只是逞性闹事而已,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可能对她们怎么样的,她们为了引起杜英豪的注意,故作惊人之语而已。   不过,这一来,杜英豪更被渲染得成了个天神般的大英雄了,杜英豪却是苦在心里。   天知道他刚才遭遇着多大的危险,一剑砍在对方身上,剑口卷折,剑身断为两截,这是什么样的功夫,若是被对方打上一巴掌,纵不成为肉浆,至少也是粉身碎骨了。   最后,打抱架、摔交,那都是不得已的赖皮功夫。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会被摔得起不来的,所以叫水青青与王月华把番僧送走,因为她们是女人,而且姿色不恶,番僧不会对她们如何。再者也看看番僧是否真的受了伤,假如对方确已受伤,不妨再加点手脚,干脆了断了的好。   杜英豪深深体会到一个道理,对一个江湖武林中人,你若是伤了一个人,最好是能化解怨隙,结成生死过命的好朋友,否则就干脆一劳永逸宰了他,与对方结仇,等他挟怨报复是最可怕的手段。   尤其是对这些番僧,杀了他,对方的地位不低,纵要报复,也得另外从西藏找更高的高手来到,自己还有机会设法应付,如果受了点伤,那可讨厌了,他本人的报复就会像冤魂不散,纠缠没完。   杜英豪一面在喝酒,一面心中在犯嘀咕,因为他吩咐过,要水青青她们看情形办了,快点同来报告消息,他好想办法应付,可是这两个女的却一直没再来,杜英豪倒不怕她们出事,因为他的另一个助手赖皮狗也跟了下去,若是两个女的有了危险,他一定会急着回来告援了。   三个人都不回来,可知一定是出了事情,但出了什么事呢?   快到席散之际,扬州将军衙门派了个老夫子到刘家,说是想请杜英豪过将军府一叙。   扬州将军赵之芳是汉军旗,驻扎扬州,为人很高傲,没有到刘府来应酬。   但他却具帖特遣专人来邀请杜英豪过府一叙,这是异数,大家猜得到必是为了番僧的事,因为番僧南下,就驻锡在将军府。   猜他若是要为番僧出气,究办杜英豪,则不必具帖子相邀了,何况以他堂堂将军之尊,对一个总督衙门的总捕头如此客气,也是叫人想不透的,虽然不相隶属,但是找个人口头相请也就衍了。   大家想间为什么?但来的这位老夫子姓席,叫席敬亭,劫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人。   他只透露一件事,就是水青青与王月华刻下在将军衙门,问到番僧,则说已离开将军府了。   到底是怎么同事呢?席敬亭笑而不答,只说将军有重要的公务等侯与杜大人一商。   杜英豪这个总捕头虽然可称大人,但是比一位将军可差得太多了,既然说明是要公,杜英豪只有立刻应命而住了。   新郎刘平云心中很不过意,亲自送他到门口上马道:“杜兄!为了小弟的事累及吾兄,小弟心中很不过意,赵将军备帖相邀,总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果真要对吾兄如何,小弟绝不会坐视,就是拚了这份家财也要为吾兄争个曲直。”   他担心番偾以势相逼,所以说了这番负责的话,柳小英更是星眸凝梯,把一柄剑挂在他的鞍下哽咽道:“杜大哥,小妹负兄良多,因此也不说什么了,你此去若有差池,我们两个人一定陪着,你的命被番僧杀了,我们也活不了,带着这一枘吧!”   这是一柄龙泉古剑,锋利珍贵,是刘家的珍藏;刘平云为了讨她的欢心送给了她,其实剑仍是在刘家,她却送了杜英豪,足见伊人情意,刘平霎有点心痛,却不敢说什么!   杜英豪只潇酒地摇摇手,拍马走了。席敬亭的车子在前面引路,没多久就到了。   赵之芳出奇的客气,睢然没有迎出大门口,但却在二门内降阶相迎。杜英豪也是老规矩,长揖不跪,因为以他的江湖身份,他可以骄傲,看赵之芳的意思,也没有认为不当。   到了屋里,水青青与王月华居然也在座。她们有茶,有位子,与将军对面而坐,显然颇受优待,这又使杜英豪格为放心。杜英豪投这了一个询问的眼色,水青青抢着回答:“爷!那喇麻的练门果然是在肛门,被您一支银箸打进去已经证果了。”   杜英豪先是吓一跳,继而总算弄明自了,何以这位大国师如此稀松,算来只能算是天意,他把呼鲁图丢到席面上是不得而已的举措,想利用对方的体重把桌子压垮,陷在破碎的桌椅中行动不便,才能再次的控制住对方,那知巧不巧偏有一枝筷子插进了他的粪门,而偏又是呼鲁图的练门所在。   练气功的人,总有一个地方练不到,那就是所谓的练门,最为脆弱,一击即可制命,杜英豪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练门所在,可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肓打瞎撞,居然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位密宗高手。   但对方是御封的国手,杀死了他可是大麻烦,那知赵之芳却笑笑道:“这批喇嘛在京师结交权贵,桀亢不驯,圣上已引以为隐患,却因有种种顾忌,未能公开地究办,故而趁着呼鲁图来江南之便,圣上有秘旨给下官,要下官访讲武林能人伺机翦除,下官正感为难,想不到壮士竟立下了大巧。”   杜英豪差一点没笑出了声音,他正在担心这件事在官方无法交代,想不到却立下了大功不过,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接下来的难题却真能要了他的命。   呼鲁图虽死,他同来的师兄弟还有三人在京师,而且西藏的布达拉宫也不会干休,必然会来找他泱斗报复,朝廷希望他能再展神威,翦除这股隐患,不过,朝廷不便公开支持,希望他以武林的身份来解决战事,朝廷会在暗中给予各种支持及援助。   杜英豪只能在肚子里骂一声:“他妈的!”   杜英豪告辞离开了扬州将军府,刘平云带着他那洞房花烛的新娘子匆匆地也赶了来。他们两个人放弃了千金一刻的良宵,赶来听消息,是怕他有什么事,以便大家全力营救。   这番友情着实使杜英豪感动,但他却没说什么;虽然将军准他便宜行事,召请江湖上的伙伴来作臂援,而刘平云的剑术精湛,该是他最好的助手,可是杜英豪却不想找他帮忙。   第一,刘平云家业太大,不适合结下这种仇家;第二,他才娶了柳小英,不宜参加冒险,万一有个失闪,他可惨了,不但无以对柳小英交代,而且,以后他也负不起照料柳小英的责任,因为柳小英一直对他感到万分的内疚,也一直对他未曾忘情,虽然她成了刘家的人,但芳心之中,杜英豪所占的份量仍是比任何人重。   一旦她又有了择人而事的自由时,绝不会放过杜英豪的,好不容易把这位姑奶奶遣嫁刘家,杜英豪实在怕再惹上这个麻烦。   杜英豪只说将军是为了有一点小事找他商量,没说明是什么事,赵将军自然也不会说的。刘平云知道他们双方都有官方的身份,自然有一些平民无以知闻的秘密,也就识趣不问了。他们原是担心杜英豪,怕他牵涉到官司才来一探究竟的,现在见到将军亲自作陪,对杜英豪十分敬重,倒是十分放心地告辞了。杜英豪把他们送出将军府衙后才道:“二位关顾盛情,兄弟十分感激,剩下南京传来急信,要兄弟同去,所以兄弟再跟赵将军谈几句话后,立刻就要动身上路,不再到府上去辞行了。”   柳小英则道:“什么!杜大哥,你立刻就要走,那怎么行,你说好要过三朝的嘛。”   杜英豪苦笑道:“是的,但是公务在身不由人,再说你们燕尔新婚,甜甜蜜蜜,正该享受一下神仙生活,若是要你们陪我,我也不过意,不要你们作陪,我留下又没意思,不如去了的好。”   后面的那个理由虽是开玩笑,但是却把柳小英说得眼泪汪汪的,不再坚留了。   杜英豪跟刘平云可谈不上深交,到扬州来是为了柳小英,便留作客也是为了她柳小英,自身已为人妇,自然不能再单独地去陪伴杜英豪了,强留他下来岂不是增加他的痛苦吗?看看杜英豪那种强颜作笑的神情,她的心碎了,拉着刘平云急急地走了。   杜英豪心中是很沉重,但不是为了柳小英。   他们虽曾要好过,但也只是在拉拉手、咬咬耳朵、靠靠脸的纯情初恋阶段,这是感情中最美妙的阶段,也是最为消魂、刻骨铭心的时刻。   杜英豪很喜欢这一阵子的消魂岁月,那毕竟是一段奇妙的、难忘的时光,可是他并不想继续下去,柳小英嫁给刘平云是最好的结束。   只不过他太明了女人了,所以才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下他的惆怅失意,使他与柳小英的一段情史更为美丽、更有诗意,因为最伟大的爱情故事,从没有以团圆为结束的,杜大英雄赫赫的英雄史上,岂可没有一段伟大的爱情作为点缀?   他揉揉眼睛,擦掉了两滴即将滴下的眼泪,他也把柳小英从生命中抹去了。   如何去应付喇嘛教中高手的挑战呢?   这才是他最需要解决的难题,找人帮拳是没用的,这些喇嘛之所以跋扈嚣张,无法无天,就是为了他们身手高,打遍京师无敌手。   京师各大宅院都有护院武师,侍卫营中有拳术剑术教练,那都是重金礼聘的江湖名家,然而都被喇嘛给打败了。东中若有制他们的人,皇帝也不会下密旨给扬州将军想办法了。   杜英豪之所以能打死了四大活佛之苜的呼鲁图,完全是运气。他先是两个嘴巴带一掌,打歪了对方的鼻梁骨,使得他那口中吹剑暗器无法施展,接着是一阵擒拿摔抛,使得对方皮粗肉糙,摔几下是毫不在乎的,呼鲁图正想慢慢稳定身形,给他来一下狠的。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剧痛,使他全身一阵颤抖后,力气劲道都一而空;那就是一枝银箸,无巧不巧地插进了他的练门,因而一命呜呼。   但他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吗?其他人的练门也恰好仓是在粪门穴吗?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即使找到了练门之所在,如何能攻击到对方的练门,实在还是个大问题。   因为练门是对方生命之所系的弱点,一定保护得十分周密,而除了练门之外,这些番僧全身坚硬如铁,刀刃不伤,力敌实非易事。   但也只是他一个人担心,别的人对他鄱是充满信心的。漠北人熊也是一身武功无敌,杜英豪不是轻松地将对方收拾下来了吗?这个呼鲁图是四大活佛之首,武功最高的一个都解决了,其他的叉算得了什么呢?   杜英豪不止一次的听人这么说,连王月华、水青青以及赖皮狗都这么说,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一个人陪着他着急的,那是菊芳。杜英豪回到南京,把情形一说,总督李玉麟因为也接到了大内秘旨,是直接负责他要杜英豪对付番偕的。   京中的消息很快,皇帝已径知道呼鲁图死于扬州杜英豪之手,其余三位活佛也已离京东下,要为大师兄报仇。京中要杜英豪妥为应付,格杀不论。李玉麟深信杜英豪之能,认为他足可胜任,王老夫子虽认为事情有点扎手,但也没太着急,他相信杜英豪足可应付的。   吓白了脸的是菊芳,只有她才明白杜英豪是怎么一块料;这个大活宝跑了一趟扬州,怎么惹了这么一场大麻烦回来。   柳小英嫁了,少了她的一个情敌,这本是个大好的消息,但是却由于这一个消息的传来,使得她两条眉头几乎纠成一条。   杜英豪一回来,总督大人不是召见他去述职,而且设下了庆功宴为他接风,席间透露了京中谕旨,代致了皇上的嘉勉之意。   拍着他的肩膀,李玉麟亲地道:“英豪,你放手去做好了,只要不以官方的身份,出了任何事,都由本爵替你担了,你要邀谁帮忙都行,要用多少钱也没问题,实报实销,圣上的意思是那三个家伙来了,不可再放他们活着离开。”   杜英豪只有答应着,心中却有着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等他到了自己屋里,菊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埋怨他时,他的脾气来了。   “你烦什么,我自己闯的祸我会收拾,几个番僧有什么了不起,你瞧我好了,不必找一个帮手,一个人就能送他们上西天去!”   他果然没去请帮手,因为他知道请了也是白搭。这比他惹上武当的麻烦远大,谁都不愿意开罪这一个强敌,布达拉宫的密宗武学虽然被目为旁门异端,但声势之盛却是有目所共睹帮拳的人没有,瞧热闹的人却涌了一大批,而且都是中原武林道上的知名之士。藏边密宗武学高手与中原第一大英雄杜英豪决斗,这可是千载难得一见的良机。   这些人不敢明自地表示支援,因为他们自知玩意儿拿不出来,但是在暗地里,他们都是站在杜英豪这一帮的。   不过,也有人是拍着胸膛来指明参与的,跛龙马五就是其中之一,他受杜英豪的恩惠太深,有了这个机会,故而舍身相报。   杜英豪自是十分感激。他曾经婉拒了几个名家的帮助,因为他知道对方碍于是一方宗师,不得不表示一下,实则相当勉强。   可是对于马五,他倒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了两天,每次都是关着门,不知道是练什么秘功。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京中的活佛们来到了,他们这次倒是老实多了,一路上都没招摇,到了金陵之后,驻锡于城外的白马寺,因为那儿是他们的一名喇嘛弟子在主持着,供着他们的驱魔天神鹰虎神,寺中没什么香火,他们也不在乎,因为他们主要是在此设立一个眼线而已。   静修了两天,了解了南京城中的状况后,第三天,才正式向杜英豪递下了战书。   署名的是三大活佛喀尔巴、脱拔、乌图拉。   战书大意是说他们的大师兄为杜英豪所杀,依照布达拉宫的传统,要求血债血还,请决定时肾地点,互作一搏。   杜英豪很痛快,当场吩咐菊芳给予回批,七天后上午辰巳之交,在雨花台擂台上一决,擂台由杜英豪派人搭建,双方限五人参加。白马寺方面也答应了。于是南京城中更为热闹了,连不是武林中人,也都要赶来瞧瞧热闹。   擂台在开始搭建,约期的前一天已然完工,台高七尺,二十丈见方,非常宽大,若非他是总督衙门的总捕头儿,恐怕还没办法在短期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呢!   雨花台在前一天,即挤满了人潮,很多人都早一天就去找个好位置,免得到了第二天瞧不真切。   ----------   转自21世纪   doubleads();       第二章 雨花台上     血雨花虽说这是私人性质摆下的擂台,可是总督府却出动了五百名大军来维持秩序。这五百名中有一百名是骑兵,骑了高头大马,服装甲胄鲜明,手挺长矛,威风凛凛地巡行在四周,以示气氛的不寻常。   此外,较为特出明眼,则是由神机营调来的二十名火枪手,每人一支火铣架在肩上,站在台下的四面,也含有警戒的作用。、擂台很大,两边都摆了一排椅子,约莫是十来张;中间则是一张大条桌,并排设了三席,那是仲裁人的位置。杜英豪请了两个人来仲裁,一文一武;文的是总督衙门的文案师爷王老夫子,武的是已卸任的江南总捕曼海靖,还有一个位置是为对方留着,而且也通知过自马寺了。   杜英豪上台就位后,王老夫子与晏海靖也就了仲裁入席。这时,自马寺那边的三个番僧也遣出了他们的仲裁人,却是白马寺的主持白云大师。   其实白云大师应该称做乌云才合适,皮肤黑、绕颊墨髯虹卷,倒像是文殊菩萨座下的那只狮子。大家早知道他是番偕,白马寺原是勒建官产,他是利用官方的人情当上这个主持的;现在,他的立场更为明显,原来他是以布达拉宫为后台的。   他对其他两位仲裁人很客气,合什为礼后,才谦逊地入座,道:“僧家只是唯恐言语不通时,作一些通译的工作,仲裁工作,还是以二位为主。”   王老夫子笑道:“大师太客气了,其实我们也是来凑个数而已,今天这擂台上,不是切磋胜负,而是互较生死,不分生死,不算了结;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监督双方遵守所约定的事项而已,其余的我们也管不到,大师以为然否?”   白云大师道:“悉如尊意,悉如尊意。”   王老夫子又笑道:“大师既然没意见,在下就先将杜英豪方面的要求提出来,大师斟酌一下。杜英豪要求的是,一方至多参加五人,作五场拚斗,每场每边一人,以生死论胜负;但是有一个限制,落到台下者不得再行上台挑战,胜者可以再接受下一场的挑战,也可以换人再战……”   他似乎早已准备好了,一面说,一面取出一纸文约,写的也是上述的条件,交到对方手上,道:“大师请过目一下,问问贵方的意见……”   白云大师拿了文约,走到番偾的座上,叽哩咕噜的念了一遍。那三个番偕似乎都没意见,一个个都在文约土捺下了指印,交了同来。   王夫子笑道:“好极了,卖方既无异议,少时若有人违反约定,在下就要执行制裁了。   也在这条文上玩了一手花样,并没有写上制裁的方法;而白云大师也似乎没有觉察,连连点头道:“悉听尊便,僧家无不赞同。”   于是擂台决战便开始了。番僧方面,首先派上场的是一名喇嘛弟子毕普。杜英豪这边却是娇小妖娆的水青青。   毕普能通汉语,嘻开大嘴笑道:“小娘子,女菩萨,请多多方便则个。”   mpanel(1);   这一付贼忒嘻嘻的样子很惹人反感,水青青很干脆,一声不响,卷进去,劈拍两个嘴巴,她的动作快,身形迅速,出手却也不轻,两个嘴吧打完,身躯一扭,早已转了开去。   毕普见她凑进来,双臂一张,想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轻薄一番的;那知道这娇娘子手还真重,第一个嘴巴就打得他满脸花,呆了一呆,另一边又挨了一下,再呆了一下,双手抱弯,对方已溜了。   他有点难以相信。这个看来娇弱的小娘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打得他火辣辣地生疼,而且还挂了彩。他自恃硬功了得,除非是宝剑利器,寻常刀剑已经伤不了了,因为对方是个女流之辈,又是赤手空拳,他才放心由对方攻进来的,那知一接触就吃了大亏,顿时暴怒,厉声吼扑追上去。   水青青心中也很吃惊,它的手上戴了两枚戒指,戒面上是个鬼头,鬼口中有两颗獠牙伸出来,又尖又利;在鬼头中还有两个小孔,可以注入毒汁,然后用力一压,毒汁就会从獠牙中挤出来。   水青青善于弄蛇,以前她是挤了蛇毒注入鬼头,然后戴上戒指,用来伤人的,被害者挨揍的部位会有两个小孔,像是被蛇牙所噬,再加上里面的蛇毒,使对方以为是毒蛇所伤,没有防备到她的戒指。因为她的戒指是两面有花的,露在外面的是很寻常的珍珠,不受注意,鬼头是藏在手中的,除非她用拳头打人时,才会转个面。   这两枚戒指她也不常用,就是怕被人看出秘密,跟了杜英豪,用的机会更少,今天她是特殊的需要,才戴了起来。巴掌是打中了,若对方脸上有两点血珠,知道獠牙已刺入肌肤,然而却未见毒发,因为对方还在追着她攻击。   从对方的双拳虎虎生风,以及迫人的劲力而言,知道这家伙的劲道不小,力敌不足以抗,只有躲闪了;还好他的行动不怎么灵活,故而还能躲。   毕普穷追,水青青逃躲,满台乱转,煞是好看。追了一阵之后,毕普开始气喘了,脚步略慢。水青青看机会来了,斜里进身,对准他的太阳穴处又是一招双风灌耳,这是一招杀手。   那知毕普双手一张,居然把她的双拳握住了,哈哈大笑道:“女菩萨,我们亲热亲热。”   连着双手,将她往怀中紧紧一抱,看似在存心轻薄,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亲热之意,他是想用自己的神力将对方活活箍死。每一个被他抱住的人,都是肋骨全断、口喷鲜血而死。毕普因为躯体笨重,动作不活,专练的这一着。   喇嘛座上三个番僧都脸现微笑,以为水青青是死走了。被毕普抱住的人,从没有留下活口过,多少成名的英雄都难逃这一关,何况是个女子。   可是事情大出意料,水青青一声轻叱,身子一弓,居然挣脱了出来,倒是毕普又发出了一声痛吼,双手掩住了胯下,歪歪倒倒地走了两步,终于倒了下来,身躯拳曲如虾,还在不住地抽动。   白云大师上前看了一下,问水青青道:“女菩萨用的是什么手法?”   水青青撩起裙子,里面是黑绸的紧身长裤,膝盖上则用细皮索子绑着一付护膝,护膝上则是两枚枣核似的铜钉,长约半寸。   她被抱之际,曲膝一顶,铜钉刺入对方的睾丸,再加上膝盖的撞力,就这么顶杀了活佛罗汉。   白云大师道:“女菩萨好深的心计。”   水青青道:“没什么,这是专为对付这些番倡而设计的,他们生性好色,跟女子动手时很不规矩,家主人针对他们的弱点,设计了这种工具,若是他规规矩矩的动手,我是用不上的。”   膝上短钉,只有很近的距离才能用,毕普如果不抱住她,是没有机会被顶中的。   与妇人动手,有很多忌讳,抱住对方也属忌讳之一;因此,这种设计虽是不光明,毕普却死得没话说。自云大师无以为词,同旁打了个稽首。三佛中的喀尔巴沉下脸色,大声叫了几句藏语,他们随行的弟子上前将毕普抬了下去。喀尔巴用手一指,脱拔走了出来,阴沉沉地一群手道:“僧家候教。”   这是对方阵营中最矮的一个,又干又瘦,但他名列四大活佛,想得到的,必有过人之能水青青却一笑道:“对不起,大和尚,奴家打累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吧,现在却不奉陪了。”   说完回头就走。脱拔沉声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还我弟子的命来。”   敢情他是毕普的师父,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水青青根本不理他,仍是向前走去。脱拔怒吼一声,身形拔起半空,如同一头大鹰似的,探手向下抓来。   王老夫子在座上叫道:“番僧大胆无礼违规,应予严惩,晏老,打!”   他喊得快,曼海靖的动作也快,带起一把黑黝黝的管子,对准脱拔,轰的一声,一篷火光硝烟涌出,脱拔只差尺许就可以抓破水青青的脑,可是火光已罩上了身子,将他打得在空中一连几个翻滚,滚落在台上,身上兀自冒烟,闪出了火花。   曼海靖用的是一支短铣,这是从西洋行起的火器,是一枝钢管,中有机簧,先在钢管中塞满了铁砂,内填火药,举枪一发,轰然发出,杀伤力虽强,但是装填太麻烦,因此仍未被普遍采用,再者是火药的配方很不易取得,打造也很困难,只有官方才拥有几枝而已。   曼海靖使用的这一枝是总督李玉辚私有的,系一位胡商送给他的防身之器,十分新奇,见者无多,所以曼靖放在案前,也没引人注意。   脱拔在地上拚命地翻跳,像是十分痛苦,而且他身上那些小火点仍在燃烧,可见打出来的那一篷铁砂也是经过特殊的处理,非同寻常可比。   脱拔跳了一阵后,总算把身上的火星压灭了,可是他已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再也起不来了。   喀尔巴与乌图拉鼓目怒视,白云大师忙向王老夫子道:“老施主,这是怎么说?”   王老夫子道:“水青青已战胜一场,按照规定,可以有权拒绝次场之挑战,而且她也明白表示了,脱拔仍然强行纠缠不清,而且出手偷袭,显然违反约定,故而本席予以制裁。”   咯尔巴仍然吼叫不已。王老夫子道:“条文是经你们同意,捺下手印为证,你如再不服气,本席连你也要一并制裁了。”   喀尔巴仍然怪吼连声,王老夫子脸色一沉道:“番子你出来,你敢不服老朽的裁决,那是对老夫的侮辱,老夫若不制裁你,何以服众!”   王老夫子能武是个大密,本来是绝无人知道的,从杜英豪来到之后,他的事才略为渲,但知者无多,大家看这么一位文绉绉的老夫子,居然敢与一个号称圣僧的喇嘛挑战,倒是大感意外,而且发出了一阵大喧哗。   喀尔巴也感到很意外,可是王老夫子已经走了出来,朝他指着挑战,使他更难遏制,发出一声裂帛似的怪笑,双手一按面前的矮几,人像飞鸟般的由座上飞起。   他是存心炫露,飘起空中后,竟像是一朵彩云似的,冉冉降落台心,然后才笑道:“酒家出来了,你又待怎的?”   这些被遣到中原来的番偕,早年已做好准备工作,是以入人都已通晓汉语。   但来到中原之后,他们居然装作起来,故意带了通译随行,与人接触时,像是一句汉语都不懂,这种做法有很多好处,一则是表示他们的优越地位,不屑直接交谈,二则是藉以了解别人心中对他们的看法。有时通译不在身边,别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时所作的批评,他们都可以记了下来。   喀尔巴给人的印象是一句汉语都不懂的,这时忍不住了,冒了出来,竟是字正腔圆,此王老夫子那一口江南腔的官话更容易听得懂些。   王老夫子微愕地道:“番僧!你会说汉语?”   喀尔巴大笑道:“本师乃西土活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老家伙,你说要制裁本座?”   王老夫子道:“是的,你不守秩序,藐视仲裁人的尊严,违反规定,应予制裁。”   喀尔巴则因为己方已经丧生两人,十分震怒,怎么样也要杀个人来消消气。   王老夫子不会武功,他本来是不屑对付的,可是王老夫子竟然先向他叫阵,他觉得这也不错。这老头儿的地位不低,宰了他也可以对大家一个警告,而且别人一定会代这老头儿出头的,到时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疾施杀手,宰了这老家伙,才显得本事,更显一显布达拉宫的威风。   这些番僧来到中原后,由于连接地斗败了一批京师的好手,养成目空一切的毛病,人人都以为中原的武功此他们差得大多,因而趾高气昂,对谁都不屑一顾。   这次来江南打擂台,他们仍是抱着这种想法。他们不怕打架、也不在乎打群架,因为他们气功无敌,刀枪不入,拳沉力猛,当者披靡,对手愈多,愈见精神。   番僧极是狡猾,他看出一阵阵地照规矩来,他们这边很吃亏,已经折损两个人,对方的人只动员了一个女将而已,主要的敌人杜英豪尚未出手。   对杜英豪他们倒是不敢轻视,因为他们听过了大师兄呼鲁图被杀的经过,硬是在决斗时被拳头击倒的,心中虽然不服气,却也知道今天很难讨得了好去,正想找个机会搅搅局,引起混战来结束今天的擂台,最是理想不过。   因此他仍然抱着一付闹事的样子冷笑道:“咱家就是出来看看你能如何制裁本师。”   王老夫子退后一步,气为之阻,低声道:“老夫要赶你下去,取消你打擂的资格。”   嗒尔巴哈哈又是一阵大笑道:“笑话!谁敢把本师的资格取消,上来试试看?   倒是本师看你这老山羊很不顺眼,早就想把你扔下去了。”   大步跨丢,迈向王老夫子,而且开大手,同王老夫子抓去。   四周的人大惊失色,王老夫子也装出一寸惶恐的样子叫道:“你……你要干什么,再敢如此无礼,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哈……老家伙,本师正在等着呢,你要如何不客气,尽管使出来好了,本师也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存心要把王老夫子拦下故而大步追上去,王老夫子无奈绕台逃躲,咯尔巴要捉到他是太容易了,但他却是存心戏弄,故意慢慢地追着,手指却不离前后半尺,如是绕了两圈。   台下纷纷怒吼,台上的人也都愤然起立,谴责喀尔巴,嗒尔巴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已犯众怒,但仍不放在心上,但是加快了步伐,他明白若不抓住王老夫子,就没有机会了。   手指快要粘上王老夫子的衣服时,王老夫子居然一急一跌,绊倒在地上,恰好又躲过了一抓。   喀尔巴更为得意地大笑道:“老狗,本师这下子可抓住了你吧,看你逃到那儿去。”   他上前弯腰。正待抓起王老夫子,忽然擂台的地板上伸出两截黑色的铁管,一左一右比住了咯尔巴,那居然又是两交火枪。   火枪本是躲在台下面的,所以那儿事先挖好了两个洞,看去如同木板上两个节孔,谁也不会十分注意,而王老夫子却是有意跌向那儿的,他刚好倒在两个孔的中间,一左一右两支火枪口伸出了半尺许,离喀尔巴的脑袋身子也将近半尺。   这两台火枪手也是好手,时间拿捏得恰好,喀尔巴一惊之下,还来不及有所行动,火枪口就喷火了,轰轰两声,两声硝烟中来着喀尔巴的一声痛吼,高大的身子飞了起来,直向台下落去。   叭达一声落地,却已是具血人,脑袋被削去了半边,留下一个此汤碗远大的深洞,心肺五脏从洞里挤了出来,死状惨不忍睹。   这种西夷传人的火器又一次的证实了它的威力,那是血肉之躯无法抗拒的。   众人一时都惊呆了,倒是王老夫子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脸色雪白,看看台下的残才喃喃地摇头道:“这真是从何说起,唉!自作孽不可活。”   老先生摆出一付悲天悯人之色,对左手座上的乌图拉道:“大和尚,你看得清楚,老夫虽已有了准备,却并没有好心用以暗算人的,若不是他存心要杀老朽,下面的人也不会发枪的。”   杜英豪在座上起立道:“是的!那个和尚太无礼了,对仲裁人桀傲无礼,不听劝告,甚至还要出手杀害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先生,这种行为死有余辜,老夫子请回座吧,这种人死不足惜……”   乌图拉变得十分冷静,连那几个在鼓噪中的喇嘛弟子都被他喝止住了。   然后他离座而出,走向了杜英豪一拱手道:“僧家有幸请杜大人一会。”   杜英豪站了出去也一拱手道:“大和尚,不敢当,今日之会纯为武林之聚,我们把别的身份都收起来,我不是大人,你也不是什么国师。”   乌图拉道:“僧家遵命,杜大侠,今天我们原是为大师兄报仇来的。”   “杜某十分抱歉,与贵师兄之争是出于误会,再者也是他的行为太过份了。”   乌图拉道:“人死不论其过。”   杜英豪却道:“不!这一定要谈的,因为这是”是“、”非“之争,杜某从出道江湖以来,从没打过无理取闹的架,都是为了正义而战。”   乌图拉道:“僧家承认敝师兄们不对在先,但他们是僧家的师兄,站在同门之谊,僧家也不能置身事外,请大侠谅鉴。”   他这么一客气,杜英豪倒是没主意了,只有喃喃地道:“那么今日之会?”   乌图拉道:“当然继续下去,敝方虽已折损三人,但真正落败的只得一场而已。”   杜英豪道:“那当然,大师可以补进两位。”   “不必了,僧家把另外一名弟子的比斗都取消了,只有僧家请大侠指教一场。”   三位活佛已去其二,剩下的这一场,杜英豪推都推不掉,只有大方地道:“大师如何赐教?”   乌图拉道:“杜大侠英名盖世,僧家不敢冒渎,敬以降魔杖讨教兵刃绝学。”   那是一根精钢的法杖,一头铸着一颗钢铸的骷髅,另一端则是三个小圆圈,十分沉重。   杜英豪看了直绉肩头,因为这种兵器,他从没接触到,对方看来是长于力,自己若是用剑必难招架,用别的兵器也顶不住。   不过此刻他已没有拒绝的余地,在兵器架上浏览了一阵后,他取了一柄大关刀在手道:“在下以此领教,请大和尚手下留情。”   乌图拉倒是一怔,关刀虽是十八般武器之一,但那是沙场阵战的兵器,江湖人绝少使用的,因为它又重又长,携带行动很不方便。   杜英豪用这柄大刀也是情非得已,因为重刀器中他只耍过这一项,那是一次赛庙会中,演出三战吕布的故事,他被拉去担任关云长,由一个老师父费了一夜工夫教了他十几手青龙刀法。   那虽是表演用的花招,舞来很好看,却不切实际,杜英豪倒还记得,拖着刀在台上兜了个圈子,然后抛刀接刀,又要了个大刀花,在一片叫好声中,他向乌图拉一揖道:“大师请。”   乌图拉怔住了,不知道这位大侠会有多大的本事,但只觉得他的手法很妙,招式不精。   无可奈何下,乌图拉只有也举起钢杖,合十作礼,两个人在台上就比划开来了,两般重兵器在空中时时作响,声势十分惊人。江湖人的争搏,尤其是在擂台上,极少看见这种长兵器的对搏,所以人人都很兴奋,大声地呐喊助阵。这一点又是杜英豪聪明的地方,他的青龙偃月刀是关老爷的代表武器,而关公的忠勇正直,而传说已经神化,甚至由朝廷公开旌表封,尊为伏魔帝君,被誉为武中之圣。   因此,杜英豪是万万落不得败的。每当杜英豪略显败象时,台下的呼吃声轰吼如雷,都是在对马图拉作申讨性的叱责;而杜英豪略占上风,因几手漂亮的招式把对方逼退时,台下叫好的助威声更是响彻云霄。   这对马图拉的心理影响是很大的,因为喇嘛在藏境是唯我独尊的宗教,僧侣的地位也是至高无上的,每有武技竞试,藏人自然都是支持喇嘛的,声势上就已压倒了那些外来的挑战者。   胜了还好,他们对失败者还较为宽大,若是不幸落败,那就惨了,台底下的石块、暗器、鸡蛋、蔬果,会像雨点般的飞过来,集中在那个胜利者身上,非把对方打死不可,因为他们的神明受了冒渎。苦的是这种众怒一旦发作,简直无人能弹压镇制,所以喇嘛在藏境内,比武较技无往而不利,挑战者以一人之力,往往要与全藏的土番人民去对抗,那是绝无胜算可言的。   今天,乌图拉尝到了相反的滋味。他不明自何以杜英豪会受到中原民众如此热烈的拥护,那简直是无以思议的,因为喇嘛在藏境受到推重是宗教的力量,在中原,宗教信仰各异,而且中原人较冷静,也没有那种狂热的情操。   这能怪他孤陋而寡闻,忽视了关夫子在中国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大刀虽是列在十八般武器之内,也因为关圣之故而有了神意,很少有人去使用,使了就不能让它受到冒犯,遭到屈辱。   重兵器运转较拙,速度也受到影响,而且他们的招式都是远政,不易有险招,只要眼明手快,较易躲开;只是出手极重,招架时耗力,攻击时更耗力,力气小的人根本无法支持的,杜英豪小时在江上为人撑船摇橹摆渡长大的,两膀子蛮力天生,身材高大,使刀时姿势十分威武,更增他的气势,相形之下,乌图拉又矮了半截。   第三个原因最妙了。杜英豪练的是赛会中所演用的花招,只重好看热阔,却未必会实用,而乌图拉的钢杖则是致命的精招,直搅横扫,招招实用使得杜英豪频频遇险,但杜英豪居然一一都能避过了,而且能在及时施予反击,乌图拉越战越心惊。   换了个认真练过的人下去,早就被乌图拉打下台来砸成肉饼了,因为乌图拉在杖上的能耐,的确是天下无敌的,尤其是他劲力之猛,无人能与之抗衡,出招又速又急,招架躲闪都很难,而杜英豪不但能躲,而且躲得潇酒之极。   他用的是赛会刀法,险招一至,脱手将大刀抛起半空,双手一空,身体就转了;然后他后翻虎跳,前挺鲤鱼跃龙门,一口气翻出十几个筋斗,不但脱出了钢杖之外,而且还能巧妙地接住了落下的大刀,信手劈出一记杀招,优美已极。大家都见过这种刀法,但是没人会把它当作赛会时伶工所施的那几手,因为那是不入流的。   杜英豪一代英雄,绝世高手,怎么会使那种花招呢!这一定是精擘独擅的妙招。   有一件事是杜英豪也没想到的。他选用大刀,因为他学过练过,在这上面是化了三天功夫苦练,把那位酒鬼老师又教的十几手花招练得滚瓜烂熟,当年已博个满堂采,今天更是大出风头。   越舞手越熟时,他才发现这一手花刀用以陂解喇嘛的杖式还真的有效。   他握刀都是在中间,一把大刀不停地舞成刀轮状,那是表演者的取巧办法,舞者越急越省力,刀在轮转中所生的离力,抵消了它的重力,几乎变得没重量了,只要转转使点劲就能推着继续急转,再者抛刀接刀也方便多了。   赛会时四城闹市都要转一圈,刀要不停的舞,若没有这个省力的方法,人早就累死了。   这个诀窍只有表演者本身体会才能领略,而且也只有练那种不入流的花招时,才懂得如何省力,杜英豪偏就干过这个。   你看他在台上翻跃腾挪,像是一头大猴子,他的大刀经常成为一个木刀轮,或高或低,而且有一段的时间是在空中。   这种战法使乌图拉人目心惊。有时明明一杖直捅,使对方无法再闪再退了,因为他已把杜英豪逼到擂台边缘,再退就只有掉下去了。   杜英豪却一个翻滚,不退反进,人滚在地上,从他的杖下滑过,而且还带着刀轮,横砍他的足踝,逼得他跳起退后才能避周,台下又是一串好声。   这已经是第三次使用花招了,乌图拉对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小子是损到了极点,玩意儿又多又杂。第一次他横扫,杜英豪滚进反击,第二次他防备对方反攻下盘。使杖较低,那知杜英豪把大刀作弧形抛掷,而后身随刀起,一个筋斗翻过去,不但翻越了钢杖,而且就手接刀,还用刀柄在他背上擂了一下,幸而用力不强,而且乌图拉外门硬功金钟罩功夫到家,没受重伤。   第三次乌图拉改用中盘直捅,准备杜英豪抛刀时先格飞他的刀,然后再来砸死这狡徒,谁知杜英豪又变了招,这次不抛刀,反而带刀滚进。   转转轮轮,乌圜拉又逮到了第四次机会,再度把杜英豪逼得背向台侧边缘时,又是一杖捅出,部位不高不低,也可高可低,杜英豪一时难以决定,犹豫了一下才把刀抛起来。   这一次可被乌图拉等着了,他精心安排着,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手腕一压杖尾,钢杖头直挺而起,点在刀柄上,把那柄大刀敲得当然一响,直往台外飞去,跟着钢杖一转,改为泰山压顶之势,直劈而下。杜英豪一般是抛刀后,人必随之弹起来接刀,而乌图拉这一枚只要看准:能把杜英豪由空中击落。杜英豪若是由地堂滚进,这一枚加速直落,也能迎个正着。乌图拉是精心计划的一招,万无一失,故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台下的观众则是一声惊呼,杜英豪要躲过这二招实在是很难很难了。   杜英豪也似乎慌了手脚,先呆立在那儿不动,钢杖下落,他失声往后一躺,那是所谓铁板桥的功夫,用心急中求生的。   不过他却用错了时间,对方横扫时,这一手还能奏功,让钢杖横掠而过。   但这次却是自上而下劈落,他往后倒下,最多只是将着杖的时间略略延后刹那而已。一枚急下,杜英豪才躺下,杖头也跟到,击向他的肚子,眼看即将不幸时,妙事无边。像是有人在暗中拉了他一下,居然使平躺在地上的杜英豪很快地滑出了两尺去。   这要命的两尺使一杖砸在杜英豪两腿之间的台板上,深陷入木,举台皆震,足见他这一杖的劲道十足,骇人听闻。   但是杜英豪却已脱险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脱险的,因为他仰倒时,铁板桥的功夫练得不到家,双脚双手都跷在空中,跌成个四脚朝天。   这种姿势下,手脚都无法施力,怎么能滑过那两尺的,这实在是耐人寻味的谜。   谜题就快揭晓了,不过在揭晓之前,又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而已。   那柄为乌图拉击出去的大刀,不知怎地又飞了回来,杜英豪恰好在这时跳起,捞刀在手,一刀横扫千军,刀锋砍向乌图拉的后颈。   乌图拉在心喜之后,继而为一杖击变而心惊,情绪骤变中,内气一,护体的功夫也大打折扣,遇上这神来的一刀,劈向又是后颈,无法目睹提气防御,喳的一声,血光四洒,一颗脑袋飞起掉落在地,双目怒睁,兀自难以相信。   其他的人先也难以相信,尤其是那一柄大刀,在空中飞出了四丈后,忽而又掉头飞了回来。   暗器手法是迂回飞行的,那是飞钹、金钱镖或飞刀等薄而小的东西,手法极难。   八十一斤的大关刀上,绝对无法施展这种手法的。   有人几乎认为是关帝显圣了,因为战斗一开始,他们就在暗中默祷关圣保佑杜英豪获胜。   杜英豪赢了,赢得辛苦而危险,但全凭他的智慧与技术,而非关圣的庇佑。   说技术而不说武功,因为他这一手绝非武学的范畴。使他脱险获胜的是一根三丈多的牛皮索子,藏在他的袖子里,索头有个小钢钓,钓住了刀柄的铜圈。杜英豪早就准备了这么一把索子,在第四度到达台边时,他扣上了索子。   刀子被格飞是他的预料中事,倒在地上四脚朝天也是他的计划,伸出手臂以利绳索快点放尽拉直,然后大刀的拉力将他在地上拖出两尺,双方的力量抵销时,他已起立,手腕上略一变动,大刀绕了个圈子,由另一个力向飞回,经过柱子的阻折,刚好使大刀飞回了原来的地方。   而后杜英豪跳起接刀、劈刀,砍下马图拉的脑袋则是运气。他没想到这一砍竟能得手,但这一连串的动作,却的确是他精心设计的。   杜英豪的行动永远是使人难以预料的。他已经砍下了对力的脑袋,照理说这场比斗应该结束了,但是他却没有歇手。手挽大刀舞了个花,刀叶一拍,首先将乌图拉的脑袋拍向台下,按着又乘起一脚,将无头的体踢下台去。   很多人都莫名其妙;有些人却对此举颇不以为然,但是因为杜英豪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而且也是他们所拥戴的人,不便表示什么。   但是白马寺方面有几名随来的弟子,他们立刻表示不满了,跳着起来,纷纷扑奔杜英豪,似乎要为死者报仇。   仲裁席上的王老夫子站起来喝道:“快退回去,你们要遵守规矩,不得乱来…   …”   那几个喇嘛都在愤怒中,那里肯听他的话,继续地扑向杜英豪而来;杜英豪含笑端立不动,那几个喇嘛却只扑到杜英豪身前半文处,一个个手按咽喉,哇哇怪叫着倒了下去。   那是王月华、水青青跟晏菊芳等人出的手。她们从擂台的下面突然地冒出身来,每人手上端了一具神机弩,铮铮几声,每个喇嘛都是咽喉处着箭倒下,有的还在翻滚,有的立刻不动。   刹那间又是四条人命,看的人无不变色;只不过因为死的全是大家痛恨讨厌的番僧,因此没有人鼓噪,反而有人喝采叫好!   对方座上还有一个老年的喇嘛,他被排在最后面,一直也没开过口,这时王老夫子才向他道:“这位大和尚宝号如何称呼?”   老喇嘛合什一拜道:“贫偕呼克佳,乃黄宗门下入座弟子,现为雍和宫供奉。”   他的袍子是黄色的。王老夫子倒是对喇嘛的宗派内情很熟,笑笑道:“喇麻分红黄两宗,剩下是红教掌布达拉宫,使得你们黄教很受压制吧!”   呼克佳低下头道:“我宗一直以和平为主,除了敬佛虔修之外,不善争权,所以大部份的时间都难以得中,好在吾宗弟子生性恰淡。”   王老夫子道:“这是不行的,你们一味退让,人家得寸进尺,不会满足的;朝廷据报,红教假当权之便,连络朝中一些王公大臣,准备奏请朝廷永立红宗,彻底拔掉你们呢!”   呼克佳低坚道:“贫衲也有风闻,无奈红宗势力太盛,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有听人宰割!”   王老夫子道:“朝廷却不能眼见此辈跋扈,但是这究竟是你们的内政,朝廷不便公然干予,使得一些野心的好战之徒,藉口掀起兵祸,所以才请杜大侠以江湖力量,消除几个红教的有力魁首,削弱对方实力,帮助贵宗出掌布达拉宫……”呼克佳神色很激动地道:“朝廷天恩,敝宗上下万分感谢!”   王老夫子道:“大师不必客气了,这是朝廷应该做的,只是朝廷能做到这一点,贵教人掌布达拉宫,阻碍尚多。”   呼克佳道:“敝教亦为喇嘛之一宗,自然也有本身之立足条件;此四大天王为红教之健者,除去此四人,本数已可与之一较短长了,再加上有朝廷之支持,相信没有问题了。”   王老夫子道:“那就好,若是有问题,还可以向杜大人求助的;你也看见了,杜大人一身搏杀了四大天王中的三人,功力盖世无双。”   呼克佳朝杜英豪一拜道:“杜大人乃天神临凡,为本教除去强敌,拯本教于濒危之际,老衲代表教下千万弟子,同大人致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别客气!是他们来找我的,而且他们都死于公平的决斗,请大师回去证实一下,若是有人不服气,可以再以武林方式,向我挑战,我一定会接受,若是他们不按规矩乱来,我可要把话说在前面,我整起人的手段很厉害的。”   呼克佳连连称谢,也答应把决斗的经过,据实回告藏中,然后才下去主持收殓的事宜。   擂台结束了。这一次擂台使杜英豪出足了风头,也使他名正言顺地跃登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而无人敢提出异议。   因为喇嘛红教的四大天王称尊京师,陆陆续续地击败过各门各派的好手过,举凡少林武当等大门派的高手,都在他们手底下落败过。那倒不是中原武学逊于藏边,而是密宗的武功太过诡异,一则是他们的气功太玄,把血肉之躯真能练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再则是他们大手印的掌功太霸道,一掌下去,巨石立成粉碎。   然而,杜英豪却接二连三地力挫强敌,怎不使人心大快,心悦诚服地尊之为天下之冠呢。   总督衙门裹摆下了庆功宴,杜英豪高踞首座,两侧一边是王老夫子、曼海靖,另一边是菊方等三员女将。而居主人席上的,则是总督李玉麟和扬州将军赵之方,可见杜英豪的面子够大了。   酒过数巡,两位主人把杜英豪着实恭维了一顿后,赵之方道:“杜英豪,这次擂台之前,下官确是握了一把冷汗,因为圣上有了密旨,务必要除去这几个喇嘛,责成下官行之,幸亏大侠成功了,否则下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杜英豪笑道:“将军太看重他们了,真要除去他们,实在也不难,几火铣就行了。”   赵之力道:“这个下官却不知道,下官但知他们刀枪不入,个个都是金刚不壤之身。”   杜英豪笑道:“那是绝对没有的事;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对付的办法的,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世上没有打不倒的高手,是人总是有弱点的,只要攻其所弱就行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问道:“杜大人,那些番僧个个硬功无敌,而杜大人却能刀劈剑刺,得手应心,想必是找到了他们的弱点了。”   杜英豪笑道:“不错,青娘,把宝贝拿来!”   水青青取出了宝贝,却只是一具小小的四方匣子。杜英豪拿过来,用手一按,铮然声中,一蓬细小的钢针射出,钉在丈许开外的柱子上。   王老夫子问道:“这是什么?”   “淬毒梅花针,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发时无声无息,是下五门江湖人所用的玩意儿,为正道中人所不取。这玩意儿虽歹毒,却因为劲道不足,要近身发射才有效,而且不容易取准,一般场合没多大用处,但是今天最后一战却靠着它。”   “怎么?番僧是被它杀死的?”   水青青一笑道:“番僧壮健如牛,几根细针如何杀死他,那自然是杜爷砍下了他的脑袋才致死的,我只是在他失神之际,给他脸上一针而已。”   杜英豪接着道:“针上涂了散功药,他挨了一针,气功已散,我跟着一刀劈下了他的脑袋。”   王老夫子道:“原来如此,你是在那儿发针的?老朽怎么没看见呢?”   杜英豪笑道:“在擂台下面,台是我们架的,我命人造了个暗格,可以藏人其中,台板上有几处活门,可以在下面打开,露出一个小方格,必要时就伸手出来射上一针,我知道那些番僧很难对付,不得不先在擂台上动些手脚。”   这是很不光明的行为,杜英豪却能坦然说出,这种胸襟勇气的确令人佩服。   王老夫子看着他,杜英豪笑道:“我不以为这有什么丢入的,因为我输不起,既是这件事对朝廷、对中原武林都很重要,我用点心计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我最后一刀把死人的脑袋打下台去,目的是要拍掉咽喉上的钢针,免得被他们收的人看见了,既然我要用武功镇住他们,就不能让人揭穿这个秘密,但是我也不能让人以为我真是神功盖世了,所以我要说出来。”王老夫子大笑道:“老弟!了不起,但凭你这份胸怀,的确是人所不及的,若换了第二个人,绝对不肯说出来的。”   杜英豪道:“我是怎么一个人,有多大本事我清楚,这世上我没有怕的人,但是我也没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他说的老实话,但是别人听来,却以为他是在谦虚;就算他杀乌图拉用了点心计,但是他在其他地方的表现,也是足以为傲的。   “好!好!页英雄,大丈夫,不卑不亢,无诈无伪,有勇有谋,有为有守。”   话音是从厅后传出,是个完全陌生的口音,跟着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美男子,意态轩昂,别具一种威仪。   他这一出来,李总督与赵将军都变了色,慌忙起立跪下叩见:“参见殿下,不知殿下驾莅。”   年轻人招招手道:“起来!起来!我是微服出行的,你们也别拘礼。这位是杜英雄吧!我叫弘安,是当今皇上第六世子,特来拜会,常礼相见。”   杜英豪一听两位将军称他为殿下,知道是朝中的王子,但是对方很和气,没什么架子,也说了常礼相见,于是也老实不客气地作了个揖:“草民社英豪,见过殿下。”   弘安笑道:“杜大侠,我是跟着那三个喇嘛后脚来的,一则是来瞧瞧擂台的结果,再则也是有一点事情要奉托。”   赵之方道:“殿下,微臣正准备在宴后将杜壮士邀到行辕去叩诣的!没想到。”   弘安笑道:“之方,我可没怪你来迟了,只是我性子急,等不及那时候,再者,对杜大侠,我不敢要他来看我,所以先来拜候他了。”   杜英豪连忙道:“草民不敢当!”   他的态度很自然,那倒不是他的胸怀怡淡,而是由于他的无知。他知道皇帝的儿子就是太子,在称呼上该叫殿下,却不知道一个皇子有多尊贵。   在一般说书先生口中,他听过一些皇子落难,或是太子微服私巡的故事;那些皇太子都很和气,而眼前的这个王子似乎也不错。   杜英豪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他却是一直在当老大,自力更生,从没靠过人,也没当过人家的手下或伙计,所以他从不懂得奉承。他对年长及有学问的人尊敬,那是出乎他本心的礼貌,对这位被封为神武大将军以及宝亲王的宗室贵人,他只觉得看起来还顺眼,由于总督大人和将军对他十分尊崇,杜英豪想他也许官儿不小,可也没太放在心上。杜英豪这江南总捕虽也是官儿,但都是不入铨叙的散官,只是由总督衙门聘任的人员,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官,而且对着宝亲王自称是草民,显然也不承认自已是个官了这倒反而衬托出他高洁的胸怀,以及不慕荣利富贵的淡泊,使得宝亲王更为尊敬他了。   再度落座,酒过了几巡,宝亲王才道:“杜大侠的侠义英雄事迹,本爵在京师即已闻名了;这次在擂台上又能见到大侠的英风,连毙三名番偕,智勇兼备,实在令人钦佩……”   这种赞词杜英豪已经听多了,但是出自一位亲王之口,份量又自不同。别人恭维他,或许还有巴结的成份,宝亲王却不必巴结他,这应该是真心的赞美了。   不过杜英豪却知道宝亲王并不是专程来赞颂他的,他也没晕了头,认为自己是名动公卿,无敌于天下的大英雄了,他更明自有一个大难题摆在面前,等着他去做呢!   所以他干脆摆明了道:“看来殿下是对草民有所差遣,就请明自的指示吧!   但凡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草民无不尽力。“他也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已经先一口答应下来,虽也客气了一下,那以是口头谦虚了一声而已,因为他明自,事情已经找了来,推也推不掉,不如表现得干脆一点了。   席中只有曼海靖与菊芳父女俩最着急,他们知道宝亲王必是有所为而来,更知道这件事必定是十分难办。宝亲王兼领大内侍卫营与京畿禁卫营,手下能人不计其数,他却远到江南来求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杜英豪能办得了吗?   菊芳忙在桌下踢了杜英豪一下。杜英豪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道:“不是草民逞能斗胆,殿下找到我,一定是事先已考虑过得失了,而且也是不容我推托的公事了……”   话是朝宝亲王说的,却对菊芳眨了眨眼,算是对她的回答。菊芳不能说什么,只有朝他猛瞪眼,而宝亲王却顿了一顿才道:“杜大侠果然是快人快语,本爵就直说了。这件事实在很难启齿,虽是公事,却无法公办,朝廷不能给予任何公开的协助,万一办砸了,朝廷也无法给予支持或承认,就算是办成了,朝廷仍然无以褒奖。”   这算是什么公事?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宝亲王叹了口气,然后道:“所以这是一件必须私办的公事,却又危险万分,神勇如大侠者,也只能试一试,却不敢说必能成功,故而本爵倒不敢相强,尽可以在此刻提出拒绝的。”   杜英豪道:“此刻提出拒绝,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宝亲王道:“我说了,此事无功无禄,有危有险,因此站在朝廷的立场,不敢责成任何一人去负责,故而大侠在未曾听取内容前,有权拒绝。”   “可是听了内容之后就必须接受了。”   “不错!这是一个绝对的机密,事关朝廷的威信,也关系着几千万百姓的生死,不容轻。”   事态如此严重,杜英豪笑了一下道:“殿下可真会吊人的胃口,您明知道我这个人最受不得激,好奇心又重,尤其是喜欢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不管这是件什么事,我都已决定非干不可了。”   宝亲王道:“杜大侠,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办成了,你只能得到我私人的感激,也会得到朝廷暗中的感激;但你若失手,朝廷是绝对无法承认的,你若是落人人手,还不能扯到朝廷身上。”   “殿下放心,杜某是个无足轻重的江湖人,行事全凭一己之高兴,大概也扯不到朝廷身上去。”   “不仅如此,大侠恐怕还得变更一下形貌姓氏,连杜英豪三个字都不能提,以免落下痕迹。”   这更好了,武林中人,不为利而行,却不能无名,若是不能居名、又无实利,却要人去卖命,这种傻瓜实在难找,但杜英豪就是其中一个。他一拍胸膛道:“草民应了,而且夸句海口,一定要办成,否则就提头来见殿下。”   他犯了撅性子,非要顶上不可。   宝亲王却凝重地道:“大侠,如果失败了,也不必你提头来见了,你绝对无法再活着了。”   “行!社某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不知该死了多少次,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宝亲王脸现钦色,双手高举酒爵道:“壮哉!英雄,本爵敬献此扈酒以为大侠贺。……”   杜英豪坦然地受了这一盅敬酒;李玉麟与赵之方同时道:“臣等告退。”   宝亲王点点头道:“不必了,你们继续在这儿喝酒好了,我跟大侠换个地方去谈。”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出门而去。   这一去足足去了两个时辰,总督衙门里的酒席都没散,大家一直在等他回来。   杜英豪回来了,却对赵之方一拱手道:“将军,殿下已经打道回京了,要我告诉你一声。”   赵之方大概是知道内容的人,他点点头,神色之间对杜英豪更为恭敬了,向他一拱道:“杜大人要下官如何效劳?”   “不敢当,只要个人引路,殿下说将军处有人。”   “是的,下官回去后就准备妥当,静候杜大人前来会合同行了。”   “什么,将军大人要自己去?”   赵之方道:“是的!那地方只有下官最热,因为下官幼时在那儿出生,没有人此下官更适合。”   “不过这件事却没必要把大将军也拖进去。”   赵之方慨然道:“杜大人,这是朝廷的事,下官受朝廷栽培之恩,更该献身以报的了。”   杜英豪颇感愕然地道:“这个……殿下只说将军会派人颔路,却没说将军同行。”   赵之力道:“下官原来是打算派名把总随行的,他也是该地人士,颔路固然不成问题,只是下官一想,他的家人多半尚留在该地,颇多顾忌,再者他跟下官同时出来投军,却未能与下官一样受朝廷深思,他可能不会如下官尽心。”   两个人同时出来从军,一个贵为将军,另一个只干到把总,地位悬殊太远,这虽然是个人的能力机缘及努力表现不一,但对比之下,很难使人心平的,此行关系重大,若是弄个心怀怒愤的人同行,的确不是件很适当的事。“但是找个将军同行办事,也不见得愉快。   赵之方很很聪明,笑笑道:“杜大人请放心好了,你是殿下亲自相委的特使专差,下官只是负责引路的随员而已,一切都以大人为主。”   他这么说可见是个很上路的人,杜英豪也不便说什么了,只是朝他自己的那些班底道:“我接了一件工作,十分困难,但是有了你们帮忙,我相信可以办成的,尽管我已经替你们答应了,但是殿下还是要我来问你们一声,你们可以退出的。”   王月华兴水青青道:“我们早就说过这一辈子追随杜爷了,杜爷尽管作主好了。”   菊芳见她们抢了先,自是不甘落后道:“我是没问题的,只是我爹年纪大了。”   杜英豪笑道:“我本来没把老伯算在里面,因为我们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一段时间,这段日子里衙门的差事,还要老伯代理一下呢。”   曼海靖笑道:“我倒是不怕年纪大,只不过你们嫌我砖事,我就不去讨厌了。”   李玉麟与王老夫子则是自动告退,曼海靖借故跑着走了,赵之方虽然有份,却要先回衙准备。   杜英豪向赖皮狗道:“正荣,你还没开口。”   赖皮狗道:“杜爷,承蒙您看得起,把我从一个江湖混混,提拔到今天这个地位,那还用说吗?这一回想必又是一件大事,您就是拿棍子打,我也不肯走的,只是不知小的有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杜英豪一笑道:“有,你还能派上大用呢!虽说此行无功无名,但是却有一点实利,殿下每人给了十万两银票,无论成功与否,这笔钱都不会落空的,因为我已经代你们领下来了。”   他取出一叠银票,共是五张,每人分了一张,面额是十万两,笑笑道:“此行不知是否还能回来,所以大家最好先把这笔钱处理好。”   这等于是发放安家费了,但是每人能高达十万两,实在使人吃惊,不知道是一桩怎么样的任务。   杜英豪见大家都接去了银票,笑笑道:“其实这笔钱赚得很轻松,我们只是去偷一件东西。”   大家不禁又是一怔,杜英豪道:“行程很远,在江东六十四屯,东西是藏在罗刹人所建的一个古堡里面,我们悄悄地去偷出来就打了。”   他说得好轻松,但事情真能如此简单吗?   杜英豪终于带着他的班底上路了。所谓班底,仍然是他的老搭档……三个女的伙伴:水青青、王月华和菊芳,再加上一个官讳正荣的赖皮狗。   杜英豪现时也不像初出道来闯江湖时那么可怜了;他不但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更是朝廷心目中的栋梁柱石之材了;他更不是橡以前那样地不学无术和可怜了,他有了满肚子的学问和一身本事。   满肚子学问是从阅历上得来的。他出入官场,周旋于公侯之间,不卑不亢,应付裕如。那完全由于他过人的自信;他从不承认比人低一等,因而养成他悄然傲世的风标,但他也从没认为自己比谁高一等,也使他变得平易、谦虚、热诚可亲。   他的一身本事就更绝了。自己胡乱创了几式,加上智慧与活用,使他大大地出了阵风头,然后他又意外地得到了王老夫子的传授,选他作了万流归宗秘录的传人。   那上面记载的只是招式中的精华,既不成套,也不相连,因此这些招式很绝,既无法单独使用,也不能配合着使,精固精矣,但也可以说没多大用处。   只有在恰到好处时,施用那一招,才能有奇效;所以杜英豪跟人动手时,从不规规矩矩地打,不是看准机会,突然施出一招,就是制造机会,安排情况,以便用上他选定的一招。   这种精招是专为克制高手的,而且一招克敌,绝对用不到第二招,因为那一招如果失败了,杜英豪也没有使用第二招的机会了。   很多高手在杜英豪手下落败,但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武师,却可以把杜英豪打得满地乱爬。   这是杜英豪的秘密,本来还有菊芳知道,可是现荏菊芳也开始在怀疑了,因为杜英豪无往不利,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他是无师自通,乱蒙出来的功夫。她认为杜英豪是深藏不露,故意藏拙。不过她详细推索了一下杜英豪的身世,却又深感困惑。   杜英豪从出身到成名,每一个阶段、每一年、每一月都是跟一些平平凡凡的人在一起,他的这些功夫是如何学来的呢?   至于杜英豪自己呢?那更妙了。他现在已经是充满了信心,虽不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也不承认没有人绝对高于他,根本上,他反对高手这两字,他认为天下没有所谓真正的高手,没有打不死、击不倒的英雄,只要攻其所虚,天下没有无敌的高人,也没有无敌的武功。   他也够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他击败了不少的高手,百战百胜,从没有用过武功,因为他也没有正正经经地学过那一家的武功。   他最下苦功的一次,就是从一个酒鬼老头儿学了三天的耍大关刀,那是为了赛会时表演用的,花招百出,难入会家法眼;可是凭着这一套花刀,他竟然力劈了藏边密宗喇嘛教中的高手。   这叫人不能不信邪。   因此,杜英豪深信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此刻,他带了四个人,居然要去完成一件十万大军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务。   他是不是疯了呢?绝对不是,不但他自己充满了信心,随行的四个人也都充满了信心,甚至于同行作向导的扬州将军赵之方,也都是毫不怀疑;他们都坚信杜英豪有完成任务的能力。   杜英豪呢?他的自信又是由何而生呢?说来能把人给气死,因为他听说此行的任务,只是去偷一样东西而已。偷东西他很在行,小时候伦鸡摸狗是常干的,少年时偶而也摸进人家屋子里,捞点小零碎去换酒喝。   二十岁之后,他就不再做这种丢人的事,但是他的技术却没忘。这倒是个真下功夫学过一阵的,何况随行中还有个赖皮狗,也是此道的行家。   他想凭自己未学一招半式,轨就在武林中闯下响叮当的盛名,而凭着自己下过几年苦练的偷窃功夫,还带着一个好手,去偷一件东西会失败吗?   一路上,他与赵之方对此行的任务都十分保密;事实上,杜英豪自己也并不十分地了解此行任务中的细节。   直到他们这一行人跋涉万里,来到了穷寒极北的黑龙江畔,到达了江东六十四屯,总算才完全获知了此行的细节。   那是朝廷派在这儿的细作……一个名叫江图里的臭皮鞑子……向他们报告后,才算是有了通盘的了解,杜英豪也才翻了眼,了解到此行的任务跟他想像中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万顷大海。   假如只差十万八千里路,慢慢走去,总还有走到的一天,但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大海,真是一片茫茫;永无抵达之期了。   杜英豪在接下任务时,只听说要到罗刹老毛子的城堡里去偷一样东西;那时,他连老毛子是什么个样子都没见过,总以为他们是个人,就不会有什么两样,也许略有不同,稍加化装就能混过去了,水青青、王月华与菊芳都是易容的好手。   那知到此地看见了真正的老毛子,才知道他们除了有头脚四肢,外形相似外,其他的完全不同,金黄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珠、高鼻梁、大鼻子,连胡子都是金褐色的。   要想化装成那个样子是不可能的。那个城堡距此有二十多里,很大,用石头围成了高墙,城中驻扎了好几万大军,居民全是罗刹人,没有汉人,因此,混进去的可能性几乎是等于零。   不能接近混入对方的群中,偷他们的东西已经是十分的困难了。然而更难的却是他们要偷盗的东西,那是一幅地图,是昼在几张缝合的牛皮上的。   杜英豪起初以为卷起来不过一小堆,掳带起来很容易;听江图里一说,才知道不是那么同事儿,牛皮是张开来订在一个大木架上,不能卷,因为上面每一块接缝处都涂了火漆,上面用俄国沙皇和大清国皇帝的御用钤记。   这是两国商定的新国界,是所谓尼布楚和约时两国派特使商定的,是大清朝廷派出去的那位亲王根木不懂得舆图之学,被老毛子连哄带骗,再加上金发美人的狐媚蛊惑,糊里糊涂的在地图上昼了押,而后老毛子又在绘图上动了些手脚,窜改了一部份,结果把边界上大好土地,自白叫他们编了几十万平方里去。   直到老毛子把我们老百姓辛苦开垦出来的良田派兵占领了,以及驱逐他们,占领了他们居住多年、世代为依的家园时,大清朝才知道上了当。   这些土地虽然明定界限,但是由中国人开垦出来,世居多年,自成村落城池,除了有限的几个老毛子浪人外,全部都是中国人;因此,这无疑是属于中国的领土。   那知道老毛子觊觎这些肥沃的土地,早就在动脑筋,一面放逐他们的人民过来求生,一面就以捕捉逃犯罪名的藉口,派遣军队前来,早些年零星地不知发生了多少次的冲突。   朝廷实在不胜其扰,终于跟他们订立了尼布楚和约,商定国界。   回应人:chien 回应时间:10/13/9803:24狡猾的老毛子在议和时是一套,签约时的地图上又玩了花样,清廷的使者不察,因而吃了大亏。   朝廷震怒,把那位亲王赐死,但是失去的土地却无法取回。罗刹人提出双方在火漆上盖有钤记的舆图为凭,大清国也就没了辙儿。天朝上国,总不能毁信背诺,但又不甘心受夷狄所愚。   主要的证据在那幅地图,指出上面被窜改的地方,才能指责他们不守信义,重新换约划界。   杜英豪担任的就是这个工作。那幅图宽有四丈、高约三丈,绷得紧紧的钉在一个木架上,悬在堡中大厅的墙上,重有数百斤,不能取下摺叠,否则火漆脱落,就形同废物了。   杜英豪没想到要偷的竟是如此一个庞然巨物,而且还是在外国的境内,重兵屯聚守备之下,更苦的是那个地方全是老毛子,根本不准中国人接近,他要凭五个人的力量去盗图。那不是此上天去摘月亮还难吗?   听了江图里的报告,大家都瞪了眼,最凉的是杜英豪,但他在宝亲王面前拍了胸膛,也代大家作主,收下了五十万两的酬劳,总不能虎头蛇尾,就此打退堂鼓吧!   虽然明了实际情况后,谁也不能责成他一定要成功,即使空手而回,也没人责怪他,但是杜英豪劫丢不起这个人。   好歹总要试一下,那怕不成,把性命留在这儿,也总比什么都不干,空手而回强。   杜英豪是大英雄,英雄可以失败,却不能退缩,明知其不可为,也必须硬着头皮去闯一下,这就是英雄的悲哀。   所以,杜英豪只能挤出一丝苦笑,还得鼓励大家说:“事情是有点扎手,但是总有办法的。”   水青青忍不住道:“杜爷,这件事只有两个人能办得了,一个是会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另一个是偷王母蟠桃的东方朔。”   杜英豪知道齐天大圣是孙悟空,却不知道东方朔是什么人,不过他由齐天大圣的故事上,居然触发了灵机,哈哈大笑道:“青娘,只要有人能办得到,就难不倒我杜英豪,我就是那第三个人。”   我们的妙英雄,又有什么妙点子了呢?   ----------   转自21世纪       第三章 美女先锋     杜英豪带着大家一直来到了瑷珲左近。这是中国最北的一座城市,城中的居民,八至九成都是中华人士,但是照新的疆界图,这儿居然成了老毛子的疆域,这怎么不叫朝廷为之震怒呢!   来到城中时,情况很乱。那是由于罗刹入提出了要接受的条件,而大清国原有一枝兵屯驻其间,为了不肯出让,已经跟老毛子冲突了好几次了。   那是小接触,但吃亏的则是罗刹入,因为当地的老百姓都是帮自己的军队,而北方的居民,又多半是齐鲁移民过去的山东老乡,民风鲁直而勇悍,拚起命来尤为可观。   老毛子一则由于在地图上搞了鬼,自知理屈,再者也似乎不愿意掀起大战,但他们很狡猾,遣使者入京,以前些日子所订的和约条款为质,要求履行和约,交出瑷珲城,迁走中国居民。   恶劣的是他们还假心慈悲地订了三个月的时间为期限,让中国的老百姓一律迁出。   朝廷虽然知道上当,却苦于提不出证据;而罗刹入却恶劣的很,还同时约了中国边境诸邦的使臣代表,如倭夷、高丽以及硫球各藩邦为证,要求中国践行条约。   朝廷若是不承认,势必要承担起毁约的责任。本来以上邦之威,毁约就毁约,只要实力雄厚,根本不在乎外邦的抗议,更何况这一次是理直气壮呢!但是朝廷却有说不出的苦衷。   朝廷不辞一战,却不愿意打这种无谓的消耗战争。穷北之地,绝寒苦旱,漠野千里,占下来价值不大,只有花钱来养活开发,更还要派遣大军来戍守它。这笔帐怎么打怎么不上算而且由于两边的回民、吐鲁蕃,甚至于蒙古的一部份旗盟的王公,都不时蠢然欲动,几次西征,虽是大获全胜,勒石纪功而凯旋,但是朝廷明白,师劳兵疲,国库支绌,实在无力再在北方又开始一场大战。   当然,朝廷对北边的这些地方的末开发资产,也较为隔阂,不知道这些地方的重要性,仅是为了不太切衷的国防需要,以及面子上的原因来从事这次交涉,自然不想把事态扩大。   因此,只有着令双方撤军,自行协议。   这是个拖的政策,罗刹人也同意了。他们的军队在瑷珲城内与清军对峙是很不上算的事,因为老百姓对他们极不友善,几个人一落单,往往会无声无息的没了踪迹;再者,他们的军纪又差,那些军人多半是徵召自乡下的农奴以及放逐的罪犯,平常苦够了,也受拘束已久,一旦稍得自由,个个变得又贪又鄙、嗜酒、好色,三五人作伴,偷溜出营区到老百姓家去找乐子、发横财是常有的事。   禁不胜禁,防不胜防,例子一多,民愤日烈,暗中摸掉他们的军队也日增,俄国统帅看看情形不对,一面把部队召回海兰古堡,以免他们再被摸掉,一面则力促清廷,着令移民让出地方来,一面则向国内调集大军,以示不惜一战的决心。   赵之方是扬州将军,老家却是在瑷珲,他在来此的路上,当然跟一些同僚有过接触,对本身布防备战的情况与实力有个了解。   mpanel(1);   当然,朝廷密令他来战,也是为了观察现势,而且还授权他权宜行事的。   他来到瑷珲之后,找到了一些故旧父老,作了深入的“解后,才秘密的遗人奏回京中。   他很谦虚,密旨奏报都是先跟杜英豪商量了再落笔的,因为他发现这位出身自民间的风尘奇侠,的确了不起,满肚子学问,山藏海纳,所作的建议,无一不大有见地……杜英豪真有这么了不起吗?说起来可是令人在好笑之余,又感到无限感慨了。   他实在是个很平凡的人,虽然脑筋快一点、观察深一点,那都不是原因,最真切的原因,则因为他是个真正的老百姓。   老百姓还有真假吗?严格地说来,四民之内,士为富贵所役,商人唯利是图,这两种人已经忘了;所以,观念上已经自居于人民之上了,士人看不起无知之辈;商人看不起穷,他们已不算真正的老百姓。至于工农之类,虽是斗斗小民,但他们早已安于逆来顺受,能够一家温饱,就是最大的满足,从不敢再奢求什么,他们没有独立的人格,甚且也没有了尊严,所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老百姓。   杜英豪这样的人才,他从小就不屈服,勇敢地向一切压力反抗,所以他也对那些压力的来源,也就是自居于统治者的那些人,作过深入的了解与研究,发现那就是天下忧乱之由。   这些施压的人欺凌百姓的手段的方法,跟外来的敌人侵略的手段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他从前如何对付那些强梁恶霸的方法,现在也能用来对付敌人,因为他们都是侵略者。   他们要偷盗的那幅地图在海兰堡,是罗刹境内的一所大军堡,重兵屯扎。堡中虽也有民众居住,但却是些军眷民夫等人。这是军机重地,所以严禁中国人进入。   罗刹的统帅是巴罗夫侯爵,是个冷酷而又狡猾,用兵谨慎的人。城堡用石块成,高有十来丈,城堡四周有濠河围绕,河中是活水,终日洵涌。濠河宽阔,只有入城处是较窄,但是用一道五丈多宽的大木吊桥连通。   只要把桥一拉起来,千军万马也无法攻进。要想潜入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渡过了十丈多宽的护城河,还得登上十多丈高的城墙。   城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还有持着火铣的枪兵高踞在碉楼上,入夜灯火通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倒是十分恰当。   不过杜英豪却表示得很有信心,他观察了两天之后,即已有了决定。   双方虽已撤军,但是罗刹入仍然每天要派遣骑兵与夫子到碓堡甘多里的瑷珲城中来买给养。   所谓给养,无非是猪牛蔬菜等食物而已;海兰堡中虽有粮食积存,但是新鲜的菜蔬鱼肉仍然要靠外面供应的;还有就是他们缺少女人,每次都要带几个年轻的女人进去。据说巴罗未侯爵好色。尤其喜欢细反白内的中国女人,此人更有个毛病,是喜新厌旧,少则三五天,多则十来天,一定要换一批女人,每次三五人不等。   好在他们不太挑剔,还没有动手抢劫,因为在瑷珲边地,多半是移民前来垦荒的移民,他们年轻力壮,离家万里,只身而至,寂寞难免,因而又形成了娼妓流莺的蓬勃,因而老毛子换女人倒不难。   杜英豪是个很善于观察的人,一两天内,他已经看了很多事,作成了计划。   这个计划也有他的班底才能够去实施,他把三个女伴都安排在当地的妓寨中。   这是最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而且也经常有新面孔出现的地方。要是年轻的女人,到了这儿都能捞一笔,略具姿色的自然更容易发财了,因此也不时有掘金娘子前来淘金的。   这一类的女人自然没有什么贞操或廉趾的观念,也没有太深的国家民族观念,她们目的在钱,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肯做。   而被挑中到海兰堡去,更是一个发财的机会。巴罗夫是个很慷慨的人,只要能叫他高兴,大把的金庐布抓起来打赏是常事;何况,除了巴罗夫之外,他还有不少部属,巴罗夫对玩过的女人倒是不小气,不但准许他们接手,甚至于还推荐给他一些较为亲近的部属,极力地介绍那些女人的长处,然后由那些部属们去筵席上竞相出价,以最高价的人优先享受,以此为乐。   这又是第二个发财的机会,而后自然还有继续的问津者,多少总也是一笔好收入。只可惜的是巴罗夫有个规定,不管多好的女人,最多只能留十天,十天以后,必然遣返再换人。   这种游乐也只限于他跟一些高级的部属将领之间举行,至于其他的士卒,则是不许带女人入堡的,堡中自有他们的本国女人营妓,由国内徵调而来,但比较上,就没有中国的女人有情趣了。   一个妓女若能在海兰堡中耽土十天,出来后大概已经足够回家去置上几亩田地安度此生了,所以她们鄱在努力争取这个机会。   杜英豪不知道对三个女的如何解说的,反正第二天,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妓寨的一大堆女人里面。   海兰堡派出来挑选女人的家伙叫李诺尔,是个中俄混血的杂种,很得巴罗夫的宠信。   这小子三十来岁,罗刹语、华语都精通烂熟,而且各种功夫杂技都不错,连挑女人都是一等的眼光,所以水青青、王月华和芬芳都同时被挑中了,而且还特别关照,要她们带着简单的行李去。   所谓行李,不外是换洗衣服以及脂粉之类,他相信她们三个人能够耽到最长的期限十天的。   三个女人都打点着,高高兴兴的上车走了。杜英豪杂在看热问的人群中相送,接触到她们投来的眼光,只有菊芳的那对大眼睛中含有着较多的幽怨,使得杜英豪有点内咎。   倒是在一旁相伴的赵之方很不过意地道:“杜大侠,你不该派她们担任这个工作的……”   “我没有派,是她们自己愿意去的,这种事绝不能强迫,否则反而会误事。”   “杜大侠,你究竟要她们做什么呢?”   “将军很快就会知道了,此刻封未便奉告!”   杜英豪对赵之方没有透露自己的计划;尽管赵之方对他毫无隐瞒,把朝廷的策略以及应付这一次行动的原则,都详细地说了。   但杜英豪封保持着他计划的高度机密,甚至于他在瑷珲的活动都避开了赵之方。   他是此行的全权特使,也是一行的主帅,赵之方虽然贵为将军,却还是要听他的。   三个女的被李诺尔拉走了,杜英豪却带着赖皮狗,弄了个箱子,摇起了串铃,干起走方郎中来了。他的箱子里放着各式的药草,开始在市集上做起生意了。他的布招上写的虽是什么病都治,但是药草却并不怎么太灵,但是他的药丸子却是真灵!   治腰酸背痛,久年风湿,一贴药丸下去,疼痛立止。有人患了好几年的背痛,天天晚上无法入睡,吃了他的药丸,竟然一觉到天亮,没再痛过。   杜英豪很黑心,一付药丸两百粒,早起十粒、晚上十粒,管吃十天,开价竟是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个患腰疼的,第一天是试吃的;第二天见效来买药,听了他的价钱,吓了一大跳。杜英豪很干脆,爱买不买。他千里迢迢,到这穷荒之地来,就是为了发财,这祖传秘方,得之不易,绝不能廉卖了去。   人就是这样子,若是卖贱了,恐怕还没人相信,他卖得贵,硬碰硬,不肯打一点折扣,反倒是门庭若市,到了第三天,他差不多已经赚了上千两银子,还有人不断来求药的。   杜英豪还有另一种药,专治腹泻痢疾,也是着有奇效,只是生意不怎么好,因为此地苦寒,痢疾不易流行,拉肚子的人偶而会有,也不必吃他的药来治,拉几天自然会好的。   不过真要得了肠炎的人,在那个地方可真还不容易好,因此他的痢疾药倒也卖了几瓶,还剩了半箱子,倒是另一种药,供不应求,箱底早空了,还有人不断上门来求药的。   赵之方忍不住问他道:“杜大夫,你既是做好事,为什么不做到底,再卖点给他们呢?”   杜英豪道:“没有了,我就做了那些,原是拿来做招牌的,这会儿全卖完了。”   “做招牌?什么招牌?”   “做成我这神医杜云天的招牌,然后好把我这些拉肚子的药推出去。”   赵之方仍是不懂地道:“杜大人,这地方又冷又冻,害痢疾的人不多,那要气候热的地方,才容易吃坏东西。”   “没关系,暴饮暴食,最易伤身,我相信这些药一定可以销掉,你看好了,最多不出明天。”   听他说得很有把握,赵之方倒是不怀疑,但是他仍忍不住问道:“杜大侠,我们可不是卖药而来。”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要取得那幅地图,就得要进入海兰堡,虽然有三个女的进去了,但她们只能宗成前一步工作,后牛段工作一定要我自己去才行,而有这个方法才能使我进入海兰堡。”   “什么方法呢?”   “卖药治病,治腹泻。”   “海兰堡中有人会腹泻?”   “一定的,而且有很多人会泻肚子,一不止,药石无效,只有吃我的特效药。”   赵之方终于懂了,会心地一笑道:“原来三位姑娘都是去使他们泻肚子的。”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不错,而且还不着痕迹,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治。”   赵之方很感兴趣地问道:“杜大侠,这药果真那么大的灵效吗?”   “绝对错不了,这是下五门江湖人的秘方,虽不登大雅之堂,却绝对误不了事儿。”   “那么,治腰疼肚呢?”   “那倒是我自己的方子,胡乱凑弄起来的,不过都是些吃不死人的补药,不会出乱子。   “能不能治腰疼呢?”   “当然能治,只不过里面渗入鸦片膏子,吃下去能叫人麻醉了不知道疼而已。”   “杜大侠,这可不行,那是害人的。”   “所以找才要十两银子一寸,卖得贵一点,穷人吃不起,有钱的坑他一下也无伤皮肉。”   “可是吃多了会上瘾的,那不是害死人。”   “只有十天,不会上瘾的,我称好了份量。”   “十天之后呢?疼痛又发要怎么办?”   “十天之后,我们早就走了,找不到我的。”   赵之方只有摇头叹气了。对这位江湖奇侠,他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些地方,他的行为实在不像个大侠客,像冒充行骗,下毒真假药,甚至于叫自己的女人伪装妓女,牺牲色相去陪外国人,这是任何一个成名的侠客所不屑为的。   但是杜英豪却毫无所谓,每一件都干了,而且他还对他约三个腻友,晓以大义,鼓励她们去做。   赵之方往深处一想,则又忍不住对杜英豪肃然起敬了。不计名利,不计毁誉,不计个人任何的牺牲,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胸襟。   没等到第三天,就在说话的下午,那个杂种二转子李诺尔又来了,一迳就找到了杜英豪的下处,来找杜云天杜先生……杜云天是杜英豪在布招上的名字,他认为走江湖的名字当如其份,他记得有个看相的叫云天居士,能言善道,杜英豪对这个人十分激赏,所以用了那个名字,至于杜云天三个字是否有走方郎中的味道;杜先生可就不管了;因为杜先生就是这点子学问,他认为对的事情就是对的,所好是他的运气还真不错,他认为对的事情,竟没出过错。   李诺尔很客气,打了一恭才道出:“杜先生,听说您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那是我随便吹吹牛,不过懂几味丹方而已;我真要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在内地悬壶济事发财去了,何苦跑到边异域来流浪混饭吃。”   他不像别的郎中,满口吹嘘,不过这一来反倒使李诺尔相信了,忙问道:“肚子能不能治?”   “那要看是那种拉肚子,伤风着凉,吃坏了东西,赤痢白痢,我能治,要是另有其他原因,我可就不敢说了。”   “好像都不是先生说的那些症候。”   “那我可就没把握了。”   “请先生去试试看好了。”   “什么!要我到海兰堡去?那可不行!你拿一瓶药去吃吃看,若是不灵,我去了也没有用,若是灵了,我就不必前去,我的本事仅止于此。”   “一瓶药不够,有很多人拉。”   “有很多人吗?是多少?”   “没有详细数目,大概有一百多人。”   “什么!那么多,那我去了也没用,我只有四十几瓶的药丸。不够用的。”   “若是药丸有效,就请先生在那儿配制一下。”   “谈何容易,制药最少也得要个两三天。”   “行!他们已经拉了两三天了,也没怎么样,大概再拖个两三天还没问题。”   “还得要几个人帮忙。”   “有的是人手,先生要多少都行。”   “你们老毛于可不行,我要能听懂中国话的,而且要中国人才行,我这套秘方,可不能留在外国,叫老毛子给偷了去。”   李诺尔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下道:“这倒困难了,堡中是绝对禁止中国人前去的,先生是特别,还可以情商,若是再带别人去就不行了,因为爵士怕有间谍混了过去。”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那就算了,老实说那些老毛子,死一个好一个,我真还不愿去救他们!”   李诺尔皱皱眉头,终于问道:“要几个人?”   “除了我这个助手之外,至少还得要两个。”   他指指赖皮狗,李诺尔道:“先生的助手当然可以一起去,但其他的人用女的行不行?”   “只要是中国人,管他是男是女;怎么,你打算要我带两个女的去,这恐怕没办法了,我在这儿没熟人,此地的妇女也不愿意上那个鬼地方去。”   “先生不必带人去了,那儿有现成的人,一共三个,都是中国的女人。”   “你们那儿怎么会有中国的女人呢?”   杜英豪在装傻,李诺尔却故作神秘状,笑笑道:“这个先生就不必问了,反正我保证是中国人就是了,先生这就请动身吧。”   于是杜英豪在赵之力的目送下,从容地登上了马车,带了赖皮狗走了。   走前他还关照柜台上,说他的那个药箱里都是重要的草药,可别闷坏了,每隔几个时辰,最好去打开盖子,透透气,然后才盖上。   话是说给赵之方说的,所以杜英豪一走远,赵之方立刻就去打开药箱。   里面乱七八糟地塞了一箱药草,那些治泻肚子的药都带走了,但是却有一张纸条,写了几点注意事项,口气简洁明白:一、明夜掳图归,请带人手,准备接应。   二、请备妥骏马十头,长索十根。   三、请黑龙江将军明晚率精兵一营,火枪十支、埋伏西北边境,以阻追兵,万万勿误。   说得万分有把握,倒叫赵之方作难了。   赵之方作难的不是他的语气近乎命令,因为行前已有廷旨,委派杜英豪为此行总提调他本就有权可以直接下令的。   调动黑龙江将军府的人也没问题。黑龙江将军明善统兵镇驻在西北一带,快马两个时辰可抵,明天晚上一定赶得到埋伏阻敌的。   不解的是杜英豪要十匹骏马,各挂长索干吗?那张地图大逾数丈,不能摺叠,难道就能倒在马背上拖着走不成。   最令他难以放心的,是杜英豪只有五个人,却要从千军万马中偷着那么大的一样东西出来。   虽然他已经混进去了,但将如何地从门禁森严中把那样碍手碍脚的东西弄出来呢?   但杜英豪却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在车子上架起了二郎腿,闭目养神;进了海兰堡后,杜英豪较为精神了,打开了眼睛,撩起了车,向外面望着,实际上却是在观察地理形势,以及对这些老毛子,作一番深入的了解。   看了后,他不禁深自心惊;以前,他对罗刹老毛子的印象来自传说,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野蛮人,茹毛饮血、穴居野处,根本末曾开化,故而不足为虑。这种观念岂独杜英豪一人如此,相信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位在紫禁宫中的皇帝在内,都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现在杜英豪才知道这种观念错得厉害。罗刹人的老百姓也许没什么知识,但他们的贵族却不是野人头子,他们的军队也不是拿着原始工具的土人。他们服装鲜明,精神饱满,而且武器进步,在大清朝都视若瑰宝的火枪此刻为数极多,几乎是人手一支,难怪他们敢如此大胆,敢向天朝上邦伸手,耍好使诈,攫夺土地。   人家可是有所凭藉的,就凭这一大群枪兵,据险而守在这座城堡中,也足以把大清国的军队远阻于城外了。城是用厚石块堆砌成的,厚达三丈多,高及六丈以上,跳跃攀越都不太可能,也无法用火炮轰击。城墙上有一些凹下的痕迹,就是火炮造成的,只把石块击出一个浅凹的坑洞而已,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堡雄踞于西往莫斯科的必经之途,只此一堡,已足可拒千军万马于旷原之外,在它的周围,则有黑龙江与乌苏里江围绕,江水汹涌,船只不行,也是无法抢渡的。   那些兵,穿着鲜明的手呢大衣,瞪着牛皮靴子,身背长枪,站在城楼上,像是一尊石像,此起杜英豪看见的,胸前写个勇字,头上裹布的大清朝军卒们有劲儿多了。   杜英豪在这些地方,倒是不会为什么民族感情或爱国情操所蒙蔽。他并不怕老毛子,也不认为毛子是无敌的,但是也没有轻视他们。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若是要我带兵来跟他们打仗,我能够稳操胜算吗?杜英豪认为不容易,但非不可能。   堡分两层,外层是一般的驻军,还有一些妇人小孩儿杂处其间。这个堡是纯军事作用的,不遇因为是长期驻扎的,军旅中也要生活,所以一些配合军需的商人、工匠等老百姓也都住了进来,而且最多的是营妓,食与色为人之两大原始需求,吃的是口粮,统一补给,不必去耽心,另一个问题则较为麻烦,必须要有一大批女人才能解决;好在这些戍守边境的军队都是精挑的,待遇也不错,他们在女人身上花得起钱,所以也有不少的年轻女人愿意上这儿来捞金。   杜英豪的车子经过街道,有不少人从窗子里探头出来,举着手叫着;李诺尔则笑着回答了,那些人显然不满意,悻悻然地关上窗子咒骂着。   只是,全堡看不到一个汉人,只有李诺尔有一半的中国种。他笑向杜英豪道:   “那些都是你的病人,若是你治不好他们,那些女人会把你撕来吃掉的,她们好不容易嫁到这么一个如意丈夫,怎么肯年轻守寡,再回去过农奴的生活呢?”   “什么?寡妇要沦为农奴?”   “不仅是寡妇如此,大部份的老百姓都是农奴。只有市民们才有自由的身份。”   “市民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是一些此贵族们略低的阶级,他们可以居住在城市中做商人或是担任贵族手下的公职和低级军官,管理士兵。”   “他们也是农奴升上去的?”   “市民们的子女就是市民了,农奴们若是从军有了战功,升了军官,他的眷屑们也都可以晋为市民。刚才那些女人都是农奴,但是运氛好,被一些军官看上了,眼见快要升为市民了。”   “军官的眷属不就是市民吗?”   “她们不是正式的眷属,只是临时被看中的女人而已,但若她们怀了孕,她们的子女倒是具有市民的身份,她们自己也就因而得成为市民了。”   杜英豪总算对罗刹人的阶级有了一点了解,点点头道,“农奴的子女则永远是农奴。”   “是的,他们没有自己的产权,永远都是替地主或贵族工作,除了吃饱肚子,没有工资,想嫌一个钱此登天还难。”   “你呢?李诺尔,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李诺尔一怔,随即解嘲的笑道:“我既不是农奴,也不是市民,当然更不可能成为贵族,我只是巴罗夫侯爷的亲随,俄国人说我是中国人,中国人把我当成外国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自己呢?你愿做什么呢?”   李诺尔没有同答这个问题,却策马跑开了。   车子进了内堡,这儿的戒备更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连平民都看不见了。   李诺尔把他带到一个很华丽的屋子里,指着床上的一个病人道:“把他治好,否则你别活了。”   “为什么?这个人很重要吗?”   “这个人是个农奴,但对你却很重要。”   杜英豪有个好处,对于想不透的问题就不去伤脑筋。他上去看了一下病人。还好!这是他能治的痛,这就是说,这个人的痛是他存心造成的,所以他装模作样的诊治了一番,塞了一颗解药。   杜英豪造病的手法是一种毒,这种毒残留体内不消,造成人腹痛、呕吐、个不停,三五天不治好,会把人死,但其解药一投下,毒性立消,好得也很快。   那个家伙本来每半刻就要拉一次的,药下去后,一个时辰不见走动,肚子也不疼了。   这证明这位大夫果真有起死回生之力,李诺尔再次前来相请,态度已客气多了道:“杜先生,刚才你救的是尼古拉亲王的贴身亲随,他虽是农奴出身,却很得亲王的信任,这次来到海兰堡,与亲王得了同样的痛,所以才用他先治。”   杜英豪含笑道:“我知道了,若是我把那人治死了,自己也活不成了。”   李诺尔道:“这倒不至于,你如治不好他,就不能去帮尼古拉亲王治病,不为亲王治病,就进不了秘室,无法完成你的任务了。”   杜英豪一惊,李诺尔忙压低声音道:“杜大人,小人已与水姑娘取得连系,愿全力协助大人成事,那种病源能迅速扩展,小人很出了一番力。”   杜英豪吁了一口气,抑住心中的兴奋,只淡淡地道:“那就有劳你了,能有个熟人帮忙自然好得多,只是以后你可不能再耽下去了。”   “小人也不想耽了,在这儿,我永远是个下人,不会有出息的。”   “李诺尔,我不是个官,无法答应你什么,但你若帮我完成任务,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小人他不希罕什么富贵,以小人这份长相,也不可能会成为什么大官的,小人只希望能追随大人,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你知道我吗?”   “小人听说过杜大人种种的一切了,若能追随左右,成一番事业,小人死也甘心的。”   杜英豪没想到这家伙不要高官厚禄,却要跟着自己,心中很高兴,因此点点头:“李诺尔,我不会亏待你,只要我们在一起,找会视你如手足兄弟,我有的,一定少不了你,还有我敢保证的是,人人都会看得起你。”   “小人所求、的就是如此,人生一世,草长一秋!”   他引着杜英豪进入到一所更为华丽的大屋子中。一张锦榻上,躺着一个金发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威猛的中年人在一边,而且他也看见了水青青与菊芳鄱在一旁侍立着。   李诺尔上前屈一下腿,先用罗刹语说了一阵,然后才对杜英豪道:“杜大人,这位是巴罗夫侯爷,也是海兰堡的司令官。”   杜英豪只拱拱手,叫了声:“侯爷。”   李诺尔道:“杜大人,床上的就是尼古拉亲王,他是沙皇的次子,现在被封为大公爵,将来可能继承王位,所以你一定要治好他,只是不能叫他复原太快,拖他个两天。”   很题然的,这儿的罗利人都不懂中国话,所以他放心地打招呼,然后又道:   “后面的墙上就是您要的东西。小人能尽的力有限,但只要您吩咐,小人就是舍了性命,也一定为您效力。”   杜英豪借看诊脉的机会转过了身,终于看到了那幅地图,又大又宽,不能摺叠,又容易破损,怎么样搬走实在是个难题。但杜英豪封点头而笑,连连说声,“没问题!没问题!”   这是一语双关的答案,两个女的和李诺尔是在等候他看到地图后的反应,巴罗夫则是期盼他对尼古拉王子病情的诊斯;而杜英豪的表情与态度,使他们两方面都满意了。   李诺尔道:“杜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告诉那大鼻子侯爵,病人的痛一定可以治好,但是此较麻烦,我要制药,要四根大毛竹、一些粗细麻线,还要几个助手。”   李诺尔把他的话翻译过去后,巴罗夫将军似乎怔了一怔,追问着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诺尔没有问,就自己答覆他了:“这个中国魔术师有很多魔法?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不过他说可以治愈王子殿下的痛,就一定有把握。”   “他要的东西,并不是治病的药材。”   “中国的术士治病,与传统的医术不同,他们有时是故意要一些不相干的东西来作为掩护,以避免别人学了他的方法去。”   “李诺尔,这次本堡中流行的是一种瘟疫,前年听说在苏格兰的伦敦也流行过,死了好几万人,是一种很可怕的传染病;这个术士既是能治,我们必须设法把他的医术偷学过来。”   李诺尔心中暗笑,他知道这种病是人为的,而且是他用一种药放进食水中造成的,绝非瘟疫;但是他口中却道:“是的!大人,我们把治法学会之后,若是欧洲再有国家瘟疫流行时,我们就可以大大的赚它一笔,那时只要我们能救活他们的性命,任何条件都能接受的。   巴罗夫开心地大笑道:“不错!我就是存了这个打算,只是这种病并不时常发生。”   李诺尔笑道:“有办法的,大人,它既然是一种传染病,只要把几个病人送到那儿去就行了。”   巴罗夫十分高兴地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是上那儿去找这种病人呢?”   “这次就是一个机会,我们留下几个不重要的平民或农夫病人不要治,关在死囚牢中,把这种病疫保留下来。”   “可是留不了多久,五六天就会死了的。”   “大人!这太简单了,皇帝设在莫斯科的监狱中,多的是待决的死囚,每天把一批死囚送到狱中去染病,等染上病之后,很快地放逐到外国去。”   巴罗夫的眼中射出了光,砰然心动道。“”妙!妙极了,我们只要能把握这一项秘密武器,就可以征服整个世界了。李诺尔,你是天才,好好地办这件事,成了之后,我会请求皇帝陛下给你一个爵位。“   “真的,那就谢谢大人了,不过这件事要十分秘密,连我们自己人都不能轻易密,否则被别的人知道了,他们学了去,就不能由大人独占了。”   “嗯!不错,李诺尔。我就交给你全权办理,而且我会命令全堡的人都听你的调度!”   他脱下了手上的戒指,戒指面上刻着一些魔虚的图案,正是巴罗夫侯爵的族徽。   这一枚戒指就是他的命符,持有人可以全权代表他本人。   把戒指交给了李诺尔,使李诺尔喜出望外,跪下来吻了巴罗夫的靴子道:“多谢您,大人!”   巴罗夫开心地笑了。李诺尔也很开心,因为他现在有着全权的代表身份了,在这座海兰堡中,他是第二位有权势的人了。   他迅速下达了命令,把杜英豪所要的东西要来了。   杜英豪把毛竹剖开,劈成一根根的细片,用麻绳扎起来,扎成一个大的长方形架子;然后,他把那幅地图取了下来,叫三名女子用针线缝茁竹架上,成了一具大风筝。   李诺尔明白了他的方法,忍不住击节嚷道:“杜爷,您这个法子实在太妙了。   小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方法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方法,但是在杜英豪未曾提出之前,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   再说即使有人想得到,也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得以从容而为。这些都是杜英豪安排的,在动脑筋方面,杜英豪的确是个奇才。   不仅他的头脑妙,而且他的手也巧。扎架子时,每一根竹子他都亲自动手,如果不把平衡地着力点放平均,风筝还是放不起来。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他已经把风筝做好了。系上了粗麻绳,杜英豪在自己的腰上吊了一根绳子,绑在风筝的底部,要大家帮忙抬到靠悬崖的一面道:“我乘风筝走,难得今夜皓月微星,可以不受注意,而且风向也帮忙,刚好可以吹到中国境内,李诺尔,等我升高之后,你就带了人,迅速前来会合。”   李诺尔道:“杜爷,我有了巴罗夫的信符,带几个人通行绝无问题,您一个人行吗?”   “当然行,我以前乘过,懂得控制高低,现在把我放上去,等我升到比堡垒高出五倍的时候,你们就斩断绳子,赶快脱身离开。”   风很强劲,李诺尔与赖皮狗等五个人,拚命拉住了麻绳,才算没被拖走。慢慢放松绳子,看着杜英豪渐渐升空,他吊在风筝上成了尾巴,使风筝能斜立受风,而且还上下调整高度保持平衡,约莫升到四十丈左右,李诺尔道:“可以斩绳子了。”   菊芳担心地道:“我们拉住绳子,风筝才能飘高,如果斩断了绳,他不是就要掉下来了。”   李诺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以前放过风筝,也碰上过断线的时候,风筝随风而去,一直飘到很远才掉下来。有一次我跟着追了十几里才看它慢慢下坠。   杜爷若是飘过十几里,已经在中国境内了,他说有人接应的。”   这倒不假,杜英豪出发以前,就跟赵立方约好了接应的地点与时间;但是他一定能飞到吗?这是谁也不敢担保的。   李诺尔又道:“我们快点斩了绳子,也跟了去接应吧!杜爷一个人可实在叫人不放心。   他拔刀砍断了绳子,风筝立刻向前飘去,却没有下坠因为还有几十丈手指粗细的麻绳拖在后面,刚好吃住了力量,继续维持了风筝的平衡。   杜英豪对制作风筝很有研究,他把重量、拖绳的长度都算得很准。   只是有一件事他却没算过,那就是拖绳要从堡垒上滑过,无巧不巧的缠住了一个守军的脚,把他倒吊着从堡墙上垃了下去。   这家伙大声怪叫着,倒是运气不错,因为上面有一面大风筝拉着,使他慢慢地降下,并没有摔伤,不过风筝的拉力此他大一点,依然把他拖着向前走,他就这么头下脚上斜挂着在地上滚动。   只要碰到一点障碍他都得撞一下碰一下,可是杜英豪在上面却急死了,这一来已经惊动了人了,很多守军已经追了出来。   拖了一个人,使速度慢了很多不说,若是挂住了一株大树,就会被拉住了,只有束手受擒了,自己被吊在几十丈的高空,什么咒都没得念了。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等他们拖下风筝,发现了上面的人与地图时,这番就死走了。   杜英豪一向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可是这一次的运气却是糟糕透顶。   拖出才二里许,前进之势一顿,杜英豪知道被挂住了;看看下面,却见一条火龙渐渐移近,那是堡中的骑兵追了出来。杜英豪用手敲着自己的额角,咒天怨地,把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   “妈的!老天爷,你当真是瞎了眼睛怎么的,老子这一辈子虽然做了很多不算光明的糗事,却都是行侠仗义。你要捣乱惩罚我,也不该拣个杜老子在为国为民的当儿。”   风筝在慢慢往下降,那是底下的人已握住了绳头,但因为风很强劲,所以降势略慢,杜英豪一面咬齿切齿地咒骂着,一面摸出了腰间的匕首,他准备落地之后,三不管拚他一下。   好歹能抢匹马逃走,先保住老命再说。   从小就参与了殴斗,少年时已经跟人作拚命的搏斗了,出生入死不知有多少次,他已经把自己锻练出钢铁般的意志,临危不慌,斗志不馁,始终都在寻找反击或逃去的机会。   也就是这份镇定,使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甚至于还创下了不少的奇迹。   可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坏到了家,在离地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他已经从火把的光影中能看清底下的人了。地面上的人也看到风筝下有了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绝非善类。   底下大声地喝问,杜英豪听不懂罗利语,也不敢同答,只是握紧手中的匕首。   那些罗刹骑兵间了好几句都得不到同答,却看见了他手中的匕首。他们怕他下来拚命伤人,那副领头的将官吩咐放火,先打死他再说。   于是只见火光连闪,响声不绝,杜英豪闭上了眼,身子不住地摇晃晃花口中念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杜老大今天要归天而且要变成一个剥了子的莲蓬,一身都是窟洞,您老人家约九品莲座可以换个新的了。”   他一面许愿,一面咒骂,好在他摇晃的厉害,居然没有一发子弹打中他。   忽然,他感到身子猛地往上提,急速地升空去。他正在庆幸观音菩萨听了他的祷告,对他伸出了援手时,忽而风筝失了平衡,开始上下翻筋斗,把做尾巴的社英豪拖得也上下翻筋斗。   由将近五十丈缩为十多丈,重量减轻了很多,难怪风筝要失去平衡了。   麻绳很粗,也很结实,不会是拉断的,当然也不会是观世音显灵弄断的,的原因很凑巧,但也不是不可能……一颗子弹打断的。   这颗子弹原是打算要他命的,却数了他的命。杜英豪在再度升空飘扬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开心的大笑,他佩服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也忍不住抬头向天,在满天的星辰中搜寻着,看看究竟那一颗星是他的本命星座。   他听说书的说过,像那些忠臣烈士、名将等等都是天上的星宿降凡;一个像他如此伟大的人,当然也一定是天上的重要星宿了。   他选了一颗最大最亮的,认定了就是自己的本命星辰,还决定以后要每逢初一、十五晚上,设下香案,出来观相自己一次,以定休咎。   风带着他飞得很快,底下的罗刹骑兵也再度上马,追了土来。又跑下几里,忽见地面上微光闪闪,杜英豪十分高兴,这是黑龙江,也是他指定的降落地点,对于如何降落下去,他倒是很有经验,吊在空中打起秋千来。   因为晃动的关系,使风筝失了平衡,也翻了几个筋斗,竟是一直栽了下来,砰的一声,落进了水里。风筝是用竹穴做的骨架、浮力大,所以很快的浮起来,都向下漂去。   杜英豪等到可以站住脚步时,就开始牵了风筝,直向对岸而去;等他自己上了岸,慢慢地拉遇风筝时,忽听得骑声如雷压至。   是那队该死的罗刹骑兵追来了。   “来了也没关系,这么宽的黑龙江,你们总渡不过来吧!杜老子是天上星宿临凡,有天险为阻,你们这些老毛子,罗刹鬼,岂能斗得了我!”   他想得高兴,还站在高处,同对岸挥手叫了几声:“我在这儿,臭俄国佬,有种就过来。”   这些俄国佬倒不像他所想的那么没种,竟然排成一字长蛇,越河而来,杜英豪封怔住了他开始怪上天不够意思,给他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选了这么一个地方降落。   不远处就有一条便桥通道,可以跑马过来,杜英豪第一个念头就是放下自己手中的绳子快跑。河床上有很多鹅卵石,马匹跑起来不方便,那些老毛子又都穿了皮轧,没有他的老布鞋子利便;再者,他从小在河边长大,虽没练过轻功,却自然而然地练成了一双快腿,在河床上跑得飞快,要脱身绝无问题。   可是他看见了河床上那幅大的羊皮地图,不由得又直了眼。一跑不打紧,这千辛万苦,弄到手的玩意儿又要放弃了。这一丢,他杜英豪建立起来的一点盛名也跟着泡了汤。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就是盛名之累,第一次,他感到这虚名之累人。   “算了!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杜老子不能做那种丢人的事,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他决心再为自己的荣誉奋斗一次,于是他拔出七首,开始割断风筝上的席绳。   每一段长约丈许,又找了些拳头大的长条石块,用席绳绑好,一根绳子绑两块,每头绑一块。   这样他做了十几根,接着又拆下了风筝上的细骨,于是细枝的竹做成的,他把一根削尖了,也有了十几根,这些就是他的阻敌利器了,是他在做小孩儿的时候,常练了捉免子的。   河床边上有不少野兔,这玩意又机警,跑得快跳得高,不等人接近就飞逃而去,但是他们还真值钱,皮毛可以做帽子、做皮衣,肉是下酒的好味,有些馆子大量收购,价格出的很高。杜英豪则是有钱可赚,绝不后人;他的脑筋也活,这伏兔流星就是他的独门利器,一锤发出,绳子绕在免子的后腿上,石块绕回,最后敲在免子的脑袋上,刚好活捉。   现在,他只是把两端的石块变大,绳子加长,形式是一样的,儿时的手法也能用。当他看见骑影逼近时,首先拿起石块流星锤,旋挥了几下然后抛出去,这套手法不出奇第一锤发出时落了空,那是由于尚未习惯之故,第二发修正了偏差,就把十来丈外,急冲而至的第一骑马匹的前脚缚住,把马上的骑士摔下昏倒。   这使追兵略阻了一下,接着又呼啸而至。   杜英豪这下子劲儿来了,奋起神威,接二连三的伏免流星不住地发出,一发解决一骑,到后来由于距离更近,他舍马而取人,命中率更高,竟是锤无虚发,击倒了整整约九匹马及九名骑土。他遗憾的是无法把那些流星锤取回再用,手头准备的兵器已罄,只有拿起第二种利器。那只是一根削尖了的竹竿,但在杜英豪手中,威力却十足惊人;他奋起神力,投挪出去,当作标枪使用,第一标就把一名罗刹骑兵射了个对穿。   那些罗刹兵大概没见过如此神勇的敌人,一面惊呼,一面停马不前。   仕英豪这时可神气了,握了另一枝标枪在手上,大声叫道:“王八蛋,免崽子,士来呀!杜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部送上西天去。”   那些罗刹骑兵还有二十多人,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就地卧倒了下来,匍匐着前进。   这下子杜英豪却发了愁,他可以撤退,相信脱身绝无间题,但是那幅地图拖住了他。   那些罗利兵过来后,贴身肉搏也难不住他,杜英豪专善打群架,一支短刀在手,勇不可当,十来个大汉经常被他杀得落花流水;可是人家手中却端着长长的火铣,现在因为距离远远,威力不足,到了两三丈的距离处,砰的一响,就是一蓬铁砂喷出,足可将他打成个马蜂窝……标枪对贴地的目标也没什么用了。好在还有另一种武器,那是遍地俯拾即是的鹅卵石,在河沟之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杜英豪抬起一颗就去了出去,倒是挺管用,那不容易取准,但是有吓阻及威胁的作用。   领前约两个家伙被他一阵乱石打得回头想跑,又给后来的石块击中了脑袋而倒下。   杜英豪并不是信手乱丢,多少还有点准度。   那名军官把退下的士兵召集了起来,然后拿了一支火把,伸向一个小小的方台。   那是他们从马背上搬下来的,分成了好几块,有三个人在那儿凑着。杜英豪不知是什么,也没去注意,直到对方那儿火光一闪,他才知道,那是要命的玩意……   火炮。   一般的火炮都很大很重,要架在城堡的炮台上射击的,威力自然惊人。这种小炮小得多,炮管长约三尺,一个人可以抱起,底座可以拆开携带,临时再装配起来。   威力不如大炮。但是却能击远到十几丈。第一发在杜英豪身边半丈处落地,激起大蓬的砂石。杜英豪被几块小石子击中,打得很痛,但是他知道目前这痛还不算什么,下一发只要再修正一下,直接命中,那才能要命。   那名军官已经在修正偏误,士兵们则准备装填弹药。杜英豪知道躲不过了,干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一手拍胸膛,朗声道:“免患子,来吧瞄准一点,杜老子站出来给你们打。”   明知无法幸免,他干脆放英雄点,最好一炮被炸得粉身碎骨,若要是伤得断肢残足,做了俘虏,他知道罪有得受了,尤其是他从堡中盗出了地图,那个王八蛋巴罗夫绝不会饶他的。   那名军官并没有为他的英雄表现市增加敬意,杜英豪已经杀死他十几二十名手下了,对这么一个敌人,他恨不得将对方砍成几十块才消恨,所以才把这种新研究成功的小火炮用上了。   装妥了弹药,杜英豪站在一块巨石顶上,一手执标枪,一手握匕首,真如天神。   那个军官狞笑着点着了引线。   引线垂下底火有一尺多长,那是为了安全,因为这种火炮的制作并不十分完善,经常会在发弹时爆炸,将发炮人炸死,所以点火后要避开,这尺来长的引线,就是便于发火者有躲开的时间。   火点着了,那位军官退后两三步,那有块石头,高虽尺许,却够将身子藏进去了。   他才把身体缩进去,眼睛还看看火炮,不知从那儿飞来一根绳子,搭在炮日上一拖。   这一拖把炮口扯向了一边,本是对准前方的社英豪,现在却是对着那个军官藏身的石头,接着是一声轰天的巨响,那块石头像是突然消失了,那个军官以及三名装填发火的士兵也不见了,小铜炮炸成四五片散落四周。   杜英豪一直在冷静地看着;他很奇怪,面对死亡时居然能如此的平静,脑子里一点杂思都没有,他竟然想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于他还想看看炮弹飞来时,能否躲一下。   他当然看见了那头绳子飞出,扯偏了炮管,也看见那块石头在火光硝烟中炸得粉碎。   他更看见在另一边的大石块后面探出的一个俏丽身影,绳子就是从那儿批出的。   那是晏菊芳,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   ----------   转自21世纪       第四章 铁令如山     以后的工作十分地顺利了。   李诺尔带着菊芳、水青青、王月华以及赖皮狗是随后持着巴罗夫的军符出堡的。   他们紧蹑着追兵,也赶到了,而且正好赶上了杜英豪大展神威的时候。对杜英豪的英勇,李诺尔钦若神明;可是那追兵的军官装起了小钢炮,发出了第一炮后,李诺尔知道这种小钢炮的厉害,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以抵抗,料想杜英豪必将为之所困,必须要为他解困才是。低声把利害处一说,菊芳已着急,连忙冲了过去。李诺尔大惊失色,喝止不及,只得又跟了土来,水青青与王月华,赖皮狗自然也只有跟上。   但是菊芳却不莽撞,她是捕快世家出身,飞索绳套功夫超绝,那原是捉犯人用的,可是此刻用来套炮管,倒也十分合适,绳圈出去,套住了炮口,一拉一扯,炮身扯倒下去,炮弹打在地上,使得炮身炸开,把附近的罗刹骑兵炸得灰飞烟灭,两位发火司令的军官也同遭波及,踪迹不见。   杜英豪这条命总算捡了同来,他已闭目待毙,忽而绝处逢生,自是喜出望外,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娇小的菊芳,在脸上亲了一亲,然后高高的抛了起来。这一抛也不过丈来高,菊芳身手矫捷,根本摔不着的,可是事出仓猝,吓得失声大叫起来。   杜英豪一把又接住了她笑道:“宝贝!别怕,摔不着你的。老毛子这儿家伙可真厉害,我刚才想这下子真完了,大概本星君要归位了,我到这凡间走一趟,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可就是有几个人舍不下,第一个就是你这小狐狸精……”   菊芳心中是十分甜蜜的,但究竟有点不好意思,忙叫道:“快放我下来。”   杜英豪笑着放下了她,然后一手一个,榄住了水青青与王月华道:“再有就是你们两个,刚才我站在石头上等着挨炮子儿,眼前却浮起了你们三个的影子,心里在想着,死倒没什么,就是不能亲你们一下告别,实在丢不下。”   说着先亲了王月华一下,又亲了水青青一下,然后大笑道:“这会儿虽然死不成了,但还是先亲一下你,免得我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又遗撼终身。”   他历劫生死,刚从死亡边界上脱险归来,不禁毫无惧色,而且谈笑自如,十足的豪士本色。把赖皮狗跟李诺尔两个人看得感澈心脾,钦折无限地跪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去吻他的胸。杜英豪把他们拉了起来,笑笑道:“二位,对不起,忘了你们了;我倒不是不想二位,但认为你们是男子汉,自己总能照顾自己。”   这两句话中充满了信任与尊敬之意,比什么言词都能使人感激,赖皮狗只能哽咽地道:“杜爷!杜爷!小的这一辈子都跟着您。”   这虽是极为普通的言词,却充满了情意,李诺尔没有开口,却充满了羡慕之色,显然地,他很想如此表示,却又怕不够资格。   杜英豪卸似已明白他的心意,拍拍他的肩膀道:“李兄弟,地图总算到手了,这次多亏你的帮助,罗刹那边你是回不去了,但到了京里,你大可放心,朝廷对你的赏赐绝对亏不了的。”   mpanel(1);   李诺尔却道:“杜大侠,我什么都不要,我早已表示过了,我不是为了大清朝廷才做这些的,我是为了你杜大侠,今后也只想追随你杜大侠。”   杜英豪一笑道:“李兄弟,跟着我可没多大个混头,我只是一名捕头,官儿小得很。”   李诺尔慨然道:“管他官大官小,我追随杜大侠是为了做事,可不是为了做官。”   杜英豪大笑道:“好兄弟,说得好!你若是只想做点事,跟我在一起绝不会错,不过那全是些麻烦事,有些还可能会要命的。”   晏菊芳道:“岂只是这些,每一件都要命。”   杜英豪大笑道:“但咱们几个却都活得好好的,不但一个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这位李兄弟看来也不是个很爱惜生命的,可以一起跟着玩命。”   这是答应他入伙的意思了,李诺尔一拱手,肃然地道:“谢谢杜大侠,在下会些西洋击剑式,会冶金制造火炮,习过东瀛之剑术与忍术……”   他说的全是一些很了不起的技术,每个人听了都脸上发光,但杜英豪却全然不懂这些功夫与技术,因此他只淡淡地道:“李兄弟,我交的是你这个人,也不是交你的功夫,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我也要交你,你会几百种功夫,我也不会巴结你。”   李诺尔讪然地道:“是的!在下太俗气,请杜大侠见谅,以后尚请多加赐诲。”杜英豪道:“好!我就改正你第一个错误,你我既然决定以后要在一起了,就是兄弟了,你这称呼就不对,我长你几岁,你叫我大哥就是。”   “是,谢谢大哥!小弟遵命!”   杜英豪笑道:“好了!兄弟,我这一飞出来,可就弄不清方向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黑龙江之侧,也是两国的国界。”   “这么说我们已经是在中华的国界之内了。”   “照和约上所议,应该是的,可是巴罗夫与尼古拉亲王又在地图上弄了手脚,把边界推下了将近有三百多里。”   “什么?推下了三百多里,那么弄起来岂不是有几十万亩了。”   “是的,而且都是极为肥沃的平原,罗刹入并不想要扩广土地,他们的西伯利亚平原广大有几千万亩,却达一个人都没有。”   “为什么?他们空着那么大的地方。”   “因为那儿的气候太冷,终年在冰冻中,无法种植,等于是一片废土。”   “这儿就不冷了吗?我来了没几天,就已经冻得快成一根冰条了。”   “大哥是从中原江南来的,此地自是不能相此,可是与西伯利亚冻原相较,此处却又好得太多,不但土地肥沃可以耕种,而且还有无限宝藏。”   杜英豪知道所谓宝藏,绝不会是珠宝之类,所以也不去问了,只是道:“不管有什么,原是咱们的土地,就不能叫人占了去。兄弟,你说他们在地图上动了手脚,你知道是什么手脚吗?”   “知道,地图是油彩画的,他们在订约时,用的是原图,等到大家都用过玺印后,他又在原图上加了一层油彩,把边界推后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害得那位订约的纳亲王白去了一条性命。”   李诺尔道:“那位亲王死了?”   “是的,仰药自尽了。”   “他死得并不冤枉,此人既为签约的朝廷代表,自然该有此行任务的知识,他却连地图都看不懂,他带来的属员更为混帐,拚命在这儿搜求金沙、貂皮,老毛子送给了他们一批好的皮革与几袋金沙,他们就帮着老毛子,反过来向清朝侵占土地。”   杜英豪十分愤怒地道:“兄弟,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很多交涉还是我办的,罗刹入那边会说中国话的人不多,大部份是我当通译。”   “好!兄弟,你记住是那些人,咱们同去时,要好好整他们一下。”   晏菊芳忙道:“爷!这可不是你的事,而且你也管不了,满州人犯罪有京人府管。”   李诺尔倒是此她清楚?笑道:“皇族犯了罪才归宗人府究治,不是一般的满州人都由宗人府管的。”   菊芳道:“可是被选派为使节的,差不多全是王室,他们的后台硬得很呢!纳亲王自杀了,其他人没一个被抓的,这你可惹不了。”   杜英豪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倒不信我会治不了那些人,你瞧着吧!   我会把那些人整得哭娘叫爹的。好了,我们现在把地图抬了去吧!“要抬着这么大的一幅羊皮地图,倒是一件吃力的事,他们一起六个人,轮流替换,好容易抬到了杜英豪指定会面的地方,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那位黑龙江将军已经很不耐烦,几次要回去了,但是赵之方却对杜英豪有信心,坚持等下去,因为赵之方是京中派来的密使,黑龙江的乌明将军总得让着几分,但他心里却实在不信杜英豪能把事儿办得好,他驻守边界,对罗刹人太清楚了。   可是杜英豪不但同来了,而且还真把那幅地图给弄了出来,怎不叫他惊惶难以相信呢?   再听了杜英豪此行的经过,他更是张大了口,半天闭不拢,良久才道:“怪不得我们这儿听到了那声巨响,还以为罗刹人又在试炮了,却不知道杜大人在杀敌。”   杜英豪道:“我虽然杀了几个追兵,那不算什么,倒是乌将军该准备一下,巴罗夫贵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肯干休,会立刻兴兵前来追索的,将军还得准备一下。”   乌明一惊道:“杜大人说得是,下官这就去传令叫大家立部加强戒备去。”   杜英豪道:“无须太多,有三千足够了。”   乌明吃吃地道:“是!杜大人,下官立刻就传急令要他们立即开来。”   杜英豪道:“赵将军,我临行不是交待了你,要你带三千人在此等候的吗?”   赵之方目视乌明冷冷地道:“下官是说了,可是乌将军不肯,他说有一两百足够了。”   杜英豪的脸一沉,恰好押后的李诺尔土来道:“巴罗夫起动全堡精锐来了,约在两万人左右。”   杜英豪冷冷地道:“乌将军,你说一两百人够了,那好,你就去抵挡交涉吧!”   遥远已经听到有号角之声,并有隆隆之声,想是巴罗夫为壮声势,在发大炮了。   乌明吓得脸色发白道:“杜大人,并非是未将不遵吩咐,因为此处尚是罗刹境内,若是聚集人数太多,容易为人发现,引起误会。”   “胡说,你明知边界是以黑龙江为界,这儿是本国境内,也是你戍守的范围。”   乌明苦笑道:“杜大人,边界是前次划定的,原本是以黑水为界,可是丈量设界时,罗刹人又拿了地图来,说要推下五十里。”   杜英豪道:“那是他们在地图上做了手脚,这位李兄可以作证,也可以指出做手脚的地方。”   乌明一叹道:“都要怪订约的纳亲王,他在人家的地图上印了徽记,但是自己只有一张纸拓本,还在路上弄丢了。”   李诺尔道:“没有的事,那是在他参加巴罗夫的庆祝宴会时,被人灌醉后,然后又偷偷地换过了,可能后来他自己也发觉了,私人加以毁去,同朝后也没敢把这件事情奏明。”   赵之力道:“这倒是真的,他回朝时只说订了条文,边界是以文书说明,没有图舆,圣上就为了他太糊涂,才一怒下诏赐药叫他自裁的。”   杜英豪叹道:“皇帝也是的,派出来订定边界的代表,怎么会选上这种饭桶的。”   乌明耸耸肩道:“他是皇室宗亲,外国派出来的是位亲王,咱们自然也得有个亲王出来才行。”   杜英豪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像样点的亲王了?”   赵之方也苦笑一声道:“纳亲王虽然平庸如材,但是他会做人,能言善道,懂得歌功颂德,而皇上年事高了,也不如壮年时圣明了,听不进逆耳忠言,自然是此辈当势,一直到边界出了问题,皇帝才知道这些人的昏庸误国,但是错误已经铸成,只有设法补救了。”   乌明道:“其实订约的都是假的,那不过是纸上文章,只要有充分的实力,订的约也可以不承认;下官自从边界纠纷后,数度上表朝廷,请派大军前来支援,拨下款项,购买火炮火枪,对罗刹人示以颜色,不难重新订约的,可是朝廷却始终没回应。”   赵之方低声道:“乌将军,你我是老朋友了,兄弟祖居此地,是你的辖下,彼此不外,我才告诉你实在话吧!要朝廷发兵是不可能的,第一是皇上自许为圣明天纵,胜过任何一位历史上的君主,所以他不肯认错,认为天朝上国,也丢不起脸,纳亲王赐药自尽,还是借了别的做文章,那件事是不会公开的。”   乌明道:“这个我知道,但与增兵何关呢?”   赵之方道:“派不出兵过来,南边有不少郑成功的属部仍未就捕之前朝的遗臣故老都在趁机活动,朝廷的大军必须要用以镇南,这远北之地,是八旗子弟的戎区,变乱不去,就不会派大军来。”   杜英豪忍不住不高兴了道:“这位皇上就未免不漂亮了,难道他运轻重缓急都分不出来。”   赵之方正色道:“在皇上的心中,就认为南边比北方重要多了,极北穷荒不毛之地,就是丢个几百里,皇帝一点都不心痛。”   杜英豪愤然地道:“那咱们拚个什么劲儿。”   赵之方呐然道:“杜大侠,这是宝亲王殿下亲自托你的事,宝亲王年轻有为,力图奋发,等他掌大权时,国事必有一番革新,咱们看将来吧!”   乌明也道:“是……是……杜大夫,下官是殿下西征回疆时的属部,也是殿下的授命,要下官自请来此地戍守的,殿下说明咱们要争千秋不争一时,没人干的事咱们来干,福让人家去享,血由咱们来流。”   杜英豪被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起来道:“好!冲着宝亲王,咱们就挑起这付担子吧!”   乌明这才低声道:“下官接到的旨意是罗刹人若是要几百里的地方,就让给他们,除非他们过于贪心,要深入我方,才得抵抗,否则不准轻启战端。下官也是另外受了宝亲王的指示,才带了这几百名亲信弟兄来支援,那是私下的行动,杜大人要五千人,下官实在无以应命。”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你也得早跟我说一声,我预计得手之后,罗刹入一定会率兵穷追的,有五千人,还可以跟他们干上一架,现在只有几百人,要打起来就困难了。”   乌明连连称是,赵之力道:“杜大人,反正地图已经到了手,咱们倒是不必硬抗,只要能挡一下,使咱们能带着地图离开就行了。”   杜英豪道:“不行,他们丢了地图,没了凭证一定会遣军深入,攻占据点后,再来重新谈判,那时赶他们走就难了,我们千辛万苦偷出来的地图就全无用处了,所以此时绝对退不得。”   乌明道了:“可是咱们只有几百人行吗?”   李诺尔微笑道:“杜大哥说得对,这时退不得,大清国的皇帝不愿意打仗,老毛子的沙皇也不想打仗,这是尼古拉亲王跟巴罗夫侯爵在搞鬼,我们只要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不会酿起战争的。”   乌明苦笑道:“李壮士,咱们这几百人,罗刹追兵却多出咱们十几倍以上,此地又是一片平坦、无险可守,拚命是打不过人家的。”   李诺尔道:“尼古拉亲王来了,正卧病在床,堡中的军队虽众,但要分一半去保护他,另外还有一半,则因为被我们下了药,又吐又动不了,所以能追来的人不会太多的。”   乌明道:“海兰堡中有六七万甲兵,就七折八扣,也还有一两万呢!”   他是边城守将,对敌情倒是很了解。李诺尔笑道:“将军,此地离海兰堡已有二十多里,步兵是来不了的,要追来的只是骑兵,海兰堡中的马还不多,最多只有近千人可能追来。”   杜英豪道:“只有千把人就没关系了,咱们痛痛快快地打他个落花流水。”   乌明道:“杜大人,下官只带了两百多人,对方仍然多出我们五六倍。”   杜英豪笑道:“你放心,这两百多人只是帮忙守住阵脚,困捉俘虏,杀敌冲锋临阵的人,由我们来干,用不到大家费心。”   “什么?你们各位了只有六个人。”   杜英豪一笑道:“在这河滩上打马战,我有一套特别的战术,你们可以看看学学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建大功呢!现在咱们还有半刻工夫,可以小作布置,我要的绳子带来了吧。”   赵之方忙道:“带了,每根长有十丈,共计带了有四千根。”   杜英豪四下看了一下笑道:“差不多够了,不足的可以把风筝上的绳子拆了下来,现在叫大家去砍小木桩,或者就利用原地的小树好了。”   他把人员集中,颔先示范怎么做了,然后又把李诺尔与赖皮狗叫来,吩咐了一阵,他自己带了菊芳、水青青与赖正荣、王月华配合李诺尔,分成了三组,每组一男一女,一切都布置妥当后,赵之方带了十几名军士,抬起了风筝步行而进。   后面,甲鲜明的罗刹骑兵们在朦胧的曙色中追了过来,发现了在前方移动的人影,尤其是那具地图做成的大风筝,特别醒目,前哨的骑土一阵吼叫,驱马冲来。   但是他们在冲出十多文时,就纷纷落下马来。   杜英豪的布置很绝,他把绳子的一端綮在树干或木桩上,另一端则绕在另一棵树上,由一个人控制着,马到两树之间的空隙时,突地一拉绳子,于是横跳起的绳子,不是绊倒了马就是把马上的人给拖了下来,顿时乱成一片。   因为这些骑兵都是怕落单被人吃掉,每队总在三五十人左右,倒了几匹马后,后来的马也绊在同伴身上而拉倒下来,有几匹没倒的更糟,受惊之后,马匹就乱跳乱踢,人就遭殃了。   这一阵大乱下,侥幸生存者,立刻又受到伏兵的无情搏杀,急箭、火枪,对着倒地未能抵抗的敌人,杀起来既方便又过瘾,顷刻之间,有三队前哨的骑士被消灭了。   巴罗夫的大队赶到,他一面分兵出去与埋伏的清军作战,一面又遣出精锐去追击杜英豪,要夺回那幅地图。   地图太大只能四人抬了走,自然跑不快,没多久已经迫近了。杜英豪与菊芳单马回头迎战,他们双骑并排急冲,倒使得那十几个骑兵提高了警觉,连忙集中待战,那知杜英豪到了两三丈处,突地两人分开,向左右绕击,那一组罗刹骑士以为他们要迂回突击,也分成了两面来迎战。   可是前面的人却怪叫着纷纷坠马,后面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不是颈子一热,就是脸上一痛,吼叫着摔下来。那是杜英豪的另一项设计利器,实际上不过是一根五六丈长的银线,是牛筋夹了银丝搓成的,十分坚轫,又细又硬,虽只有拉鞋底的麻线粗细,但是却能吊起一个人,刀砍不断,这是杜英豪未来之前,准备了带来的特殊装备。   他跟菊芳各人在臂上套了一个环,银线的两头系在环上,并马而行时,线卷好藏在衣袖里,突地分开时,银线拉直了,横着过去,其利如刀。   割在颈子上,加上两骑的冲力,足可把脑袋切下来。割在脸上,也会受伤不轻,而且也被拉倒下来,十几名罗刹骑士,就这么倒了下来。   由于倒地的骑士还没来得及抵抗,由得他们像切瓜似的,顷刻就报销了,居然无一能免。   而且另外分出的十几骑,由左右包抄追上去的,刚好李诺尔与王月华管一边,水青青与赖正荣管一边,用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武器,也是被多久,倾数就歼,又干脆、又狠。   其实,这些罗刹骑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兵,身手不会如此差劲的;只是因为事起非常,使他们一时措手不及,而那条细绳确实是难以招架,又坚又轫,刀砍不断,枪刺不到,两端系在马身上,以马匹急行的力量,确是人力难以抗拒。   有人被拉倒后,拖在地下十几步,两骑交错,细索打了交叉收紧,活活勒成两截。   巴罗夫也怔住了,想到对方会如此厉害,才出阵六个人,就把自己这边的一个前哨中队杀得落花流水,对方连皮都没有伤一块,而自己这边已经折去四五十人不说,而且悉数阵亡,连个重伤的都没有。这些罗刹兵原是以残酷闻名的,他们捉到俘虏时,绝无生还者,都是加以一番苛刑后再加以杀害,最通常的一种是在冬天,先在河上烧起一堆堆的火,使河水溶出一个个的洞来,然后迅速把人插入,河水很快又冻了起来,上留人头冒出在外,而且严寒已经把人冻僵,脖子的地方又脆又硬。   然后他们对准一颗冻硬的人头踢去,脚起头飞,滚出老远,如此引以为乐,凶残之处,令人发指。他们杀人时残忍如此,轮到他们挨宰时,就不感到那么有意思了,何况死时又如此的可怖,每具体不是腰斩就是斩首,要不然就是活活被切掉了半边脑袋,看得怵目惊心,士气大挫,使得罗巴夫再也不敢再派人出击了。   他把人马都集中在一起,布仔了方阵,而且用火枪严密守住了阵脚,防备着对方的马匹再冲过来,然后又派人在阵前哇哇大声叫着……杜英豪问道:“他在叫些什么?”   李诺尔道:“他在叫主将出去答话。”   杜英豪道:“这家伙鬼计多端,此来的目的主要是追回地图,他眼看着地图在前面越走越远,怎么会停下来磨菇,给我们从容离开的余裕呢?”   李诺尔略一沉思道:“不错!还是杜大侠细心,他是在利用机会掩饰行动。好毁了地图。”   “他要毁了地图?”   “是的,在商定边界时,老毛子欺我们中国人看不懂地图,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他们的沙皇已经十分高兴满意了,只有尼古拉亲王和他不满足,又在地图上动了手脚,再度侵入中国土,俄国的朝廷是不赞成的。因为他们自己的西方也有一些麻烦,没有力量掀起一扬战争的;那张地图若是到了我们的手中,因之力争,作为背约的证据,他们两个就要惨了,所以他若拿不回来,必须要毁了它。”   “他停止不迫,地图落人我们的手,又待如何毁法呢?”杜英豪不解地问。   李诺尔身边带着一具千里眼,那是一个圆筒中镶了两块透明的镜片,圆筒可任意调节长短,虽不能远及千里,但百丈之内,尽收眼底。他举目望了一阵后,将圆筒递给杜英豪道:“还是老方法,他们在架火炮,准备进攻了。”   杜英豪找了半天,才算看清对方的动作,同头又看了那些抬起地图的士兵,才走下百来丈丢。因此问道:“那火炮最还可及多少?”   李诺尔道:“这种小型的钢炮射程较近,最大射程约为两百丈,但有效射程,却是在一百至一百五十丈左右。”   杜英豪道:“这倒不妙,我们得唬他一下。”   他很快件了一番布署,把赖皮狗与三名女的分别遣退回去执行任务,自己却与李诺尔两人轻骑上前,到了距离二十文处,双双站住,李诺尔大声道:“大清朝特使杜大人,有请侯爵答话。”   巴罗夫怒道:“李诺尔,你竟敢背叛我。”   李诺尔笑笑道:“侯爵,这是怎么说呢?我在海兰堡,人入都把我当中国人,我当然要认祖归宗,回到中国去,那我就不能算是叛徒了。”   “好,李诺尔,你记住,假如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就会将你五马分,死无葬身之地,你说这个人是大清国的特使,他是什么官?”   李诺尔道:“不知道,不过黑龙江将军乌明也要听他指挥,想必官很大。”   “好,你问他,为什么要乔妆跑到我们的国境里来盗取地图,破坏盟约,他要负完全责任。”   杜英豪听了他的指责后,也沉声道:“告诉他,我这个特使就是来收回地图,另行订约的,因为上次订约时,你们罗刹入不讲信义,破坏盟约。”   “胡说,破坏盟约的是你们,擅入边境。”   “哈!哈!我可没有擅入边境,是你们请我去的,若非我的救治,你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这根本就是你的阴谋,病源是你派人去布下的,本堡自从那几个女的来了之后才开始传染病的,这几个女的都是你的同伴,还有这个叛贼李诺尔,他跟你们一夥。”   杜英豪大笑道:“巴罗夫,大家心里都明自,谁做了些什么?因此,我们不必辩论是非了,图已经到我手中,你可以告诉你们的沙皇,叫他另外派代表来重新订边界重修盟约。”   “笑话,一个条约那有随便订立或废止的?”   “我就是如此说了,肯不肯随便你们,反正,要讲理也好,要论兵也好,我都接着你。”   杜英豪已经接到水青青发出的暗号,知道已经布置妥当;于是神色一庄,手指前方道:“你别以为仗着火炮犀利就想动粗耍横了,本使早已有了准备,你的部下曾经企图用火炮来攻击我,他们是如何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巴罗夫愤然地道:“你必须为那些阵亡的勇士们负责。每一条人命,都要你们大清国政府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的人命是有价值可计的,一条人命值多少?”   “值多少?最少也要一百个金卢此,每一个金卢比就是你们一两黄金。”   杜英豪道:“以人命而言,一百两黄金一条命太便宜了。但是你们的兵士却不值那么多钱,因为他们越过边界,在大清国的土地上对本特使有不利的行动,那就有取死之道,你也是一样,我限你立刻过桥回到对岸去,否则我会立刻对你们不客气。”   巴罗夫见自己的部下也已完成了钢炮的架设与发射的准备,弹药也堆在一旁,随时可以瞄准发射了,于是也哈哈笑道:“你竟敢叫我离开,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帅给你点厉害瞧瞧。”   全部装设好的钢炮计有四合,每台相距有十女左右,成半圆形排列,对准前方,那些抬着地图的清兵大约已走出了将近一百五十丈,也就是说快走出火炮的有效射程了。   巴罗夫举起手来,指示装填发射,杜英豪也举手道:“你不听劝告,你会后悔的。”   他的手往下一落,草丛中突地冒出一条人影,手挽强弓,箭头上却带着熊熊火焰。   那是火箭,射箭的是水青青,飕的一声,箭速如流星,直飞而前。她的臂力很强,在距离将近五十文处发箭,居然又稳又准。   那名罗刹炮手正拿了羊角,把火药要倒进炮膛中去,一箭恰好射中他的胸膛,火箭仍在燃烧,但他手中储藏火药的羊角却因为盖子已打开了,火药酒出,沾上火星“轰”的一声巨响,直如惊天动地,现场轰出了一个两丈来宽的深坑。   一门架设好的铜炮早已四分五裂地倒在坑中,还卷着七八具烧焦的体。   当硝烟过去后,大家的惊魂始定,巴罗夫脸色大变,杜英豪却傲然而笑道:   “怎么样,你服不服?”   巴罗夫像是发了疯一样,双手乱挥乱叫,李诺尔来不及翻译了,急道:“他下令全体进攻了。”   于是火枪手一排排地开火发枪,而其余三门火炮也在加速地准备发射。   “咚!咚!咚!”   三门火炮都吐出了火舌,三颗炮弹呼扫而过,但是那几名抬着地图的清兵则已走出了有效射程。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下马伏着一道土岗后面,这是他们早就选好的地形,所以不怕火枪的射击,杜英豪抛出了手中的一个信炮。   那也是利用火药所制的玩意儿,只是无法伤人,只能带了一溜青烟,直冒上半空,作为信号。   这种号炮,在江湖上流传已有两三百年了,可见中国人最早就开始用火药,但是未加发展,始终停留在玩具的阶段。   杜英豪发出那一枝信炮,心中倒是感慨万千,但是那枝信胞的威力却不比寻常。   四处都有箭手由隐处站起,射出一支火箭后立刻又伏下,这些火箭虽没有水青青的那样准,但由于为数极多,所以也同样发出了效果。   “轰!轰!轰!”在一连串急爆中,剩下的三门火炮都被着火的火药炸毁了。   血肉飞溅着,人们在哭喊着,罗刹人的阵脚大乱,杜英豪趁机跳上马,举手一招:“杀!”   他与李诺尔拍马冲出,后面埋伏的人马也叫着冲出来,百余人竟像有万骑奔腾之势。   罗刹人的数额实际上此清军还多出了好几倍,但是巴罗夫却因为不知对方的虚实,一直不取下令冲锋;否则,踩也把乌明的那百来骑踩平了。   再者。也是杜英豪的从容镇住了他。他挟大军而来,认为杜英豪定是无雄厚的军力接应,绝不敢停下来等候的。待得伏兵齐出,不过才百余骑时,罗刹军心已溃,士兵斗志,尤其是杜英豪天神般的威风,以及数度以空手破坏了他们认为第一利器的火炮后,对这个人已产生了神明般的敬畏。看他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样的一个敌人,岂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杜英豪只要冲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就丧失了斗志。有两名罗刹枪兵,抬起火枪,已经对准了杜英豪的胸膛,而且枪膛中已塞上了火药,只要一扣板机,我们这位大英椎就成为烈士了。   杜英豪那时已杀红了眼,根本就忘了本身的生死,眼见两枝枪口对着自己。他倒没有昏了头,连枪都不怕了,他还是很清楚,知道这枪一响,自己是非死不可;但是因为杀得性起,他没时间去考虑生死的问题,只想到死也不能亏本儿,宰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倍。   因此他大吼一声,挺起胸膛冲了过去,搭拉一声,一个枪兵心慌扣了板机;但杜英豪的运气实在好,这一枪居然没打响,那是引药潮湿了。   第二个枪兵见枪械在杜英豪的面前失效了,吓得屎尿直流,手指怎么都扣不下去,双膝一屈,忽然跪了下去。   杜英豪冲上前一刀飞去,已经把第一人的脑袋砍飞了起来;对着第二个家伙,他的刀子怎么也砍不下去了,刀面轻轻一拍他的头顶,放过了那家伙,又继续冲过去。   这个例子一开,以后就方便多了,杜英豪纵马所至之处,那些罗刹军士纷纷下跪投降。   李诺尔趁机用俄语叫道:“投降者不杀,否则飞天将军一怒,挡者粉身碎骨。”   于是,部份的人纷纷抛掉武器投降,巴罗夫眼看大势已去,只带了一小部份的残余,仓惶地逃退回去,清军等于打了一次最辉煌的胜仗。   出动了不过二百人不到,却毙敌逾千,俘虏四百余,火枪、大炮等火器成堆,战马数百头。   这是有史以来,对罗刹人战事中最干脆最辉煌的一次战役。   当杜英豪追到桥头边界上,伸手拦住追上来的两位将军们,赵之方与乌明都是军功一品,率领八旗雄兵的大帅了,他们对杜英豪都身不由主在马上跨蹬起立,肃容拱手致敬道:“杜大人英勇、当世无匹。”   李诺尔也过来了,恭敬地道:“杜大哥,小弟今天总算领略到你的过人之处了。”   杜英豪大笑道:“哦!兄弟,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诺尔虔诚地道:“大哥的过人处在当机立断,杀赦及时,这是任何一个高手极难做到的。”   杜英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是怪我杀人太多了?尤其是对那些已无反抗之力的人,也照样的不肯放过。”   “不,这正是大哥的成功过人之处。在战阵之上,本来就不能讲究慈悲的,可是如大哥这样的高手,往往因为自端身份,不肯出手。今天若非大哥这一阵滥杀,敌人不会胆寒,以对方优越的人数与火器,我们绝对无法得到胜利,若非大哥后来饶过了几个投降的人,逼得对方情急拚命,我们仍然是难以抵挡。”   乌明倒是不居功,他也知道李诺尔说的是事实,因此连忙道:“今日之胜,全是杜大人一人之功。”   杜英豪笑笑道:“这就不敢当了,胜利是属于大家的,若论功劳,李兄弟才当居首,若非他在阵前一阵喊降,叫散了敌人的军心,老毛子还是不会输得这么惨的。”   李诺尔又谦逊地推辞。   赵之方这才轻叹道:“各位也不必客气了,每一位都有大功,是这一战的功劳却不能明奏朝廷,只能由下官密奏宝亲王殿下,暂记在他的心里,等他身登大殿后,才能对各位有所封赏。”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只有菊芳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我们替朝廷杀了这么多的敌人,打下了这么一次大胜仗,虽然不希罕什么封赏,但是总得让朝廷知道一下。”   赵之方轻叹道:“晏女侠!若是明奏朝廷,祸福还很难说。像这一次胜仗打得虽漂亮,但只是我们目击的人才知道,奏到朝廷去,恐怕无人会相信。”   乌明也点头道:“这倒是,下官纵是目睹,却也无法相信。以这么几个人,居然能击溃敌方十几倍的精兵,而且都是有火器的,这告诉人也没人会相信的。”   晏菊芳道:“俘虏及俘虏的武器,不是可供证明吗?”   乌明道:“这些俘虏过一两天就要遣送回去,不能留太久的,若是罗刹人以此为藉口,再图正式兴兵犯境,下官可负不起责任;下官奉到的密旨是绝不能挑起战事,因为朝廷目前绝对无意对北边用兵,下官奉到的指示是必要时撤守让他们。”   听了这个决定,使每个人都很气。赵之方连忙解释道:“朝廷目前的决定虽如此,但宝亲王却是个有作为的人,他请杜大人来此取回地图。重订国界,也是不甘领土受损,杜大人若是有什么雄心壮怀,也请忍耐一两年,等宝亲王当权后,必将借重,到时杜大人就能一伸壮怀了。”   杜英豪平淡地一笑道:“我只是个江湖人,没什么雄心壮志的,我进入官场,只是为了好玩,没多久我就要回到江湖中去了。”   赵之方一急正要开口,杜英豪摆摆手道:“不过我既然来了,一定要把目前这件事办妥。”   李诺尔道:“假若只为办重订边界的事,倒是不难,趁着这场胜利,也趁着尼古拉亲王在此害病,性命由我们控制的机会,好好地逼他们一下,巴罗夫一定会接受的。”   赵之方道:“重修国界是双方朝廷的事,他们有权作决定吗?”   “俄国沙皇也无意东侵,他在西方的外交已办得焦头烂额,没精神管这边,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在搞鬼,目前趁着尼古拉亲王抱病,巴罗夫大败之际,正好跟他谈谈条件。”   赵之方忙道:“他能作决定就好了,那就烦请李壮士多费点心,全权交涉。”   李诺尔一笑道:“草民只是一名通译而已,威望不足以服人,这得要大哥出面才能镇得了对方的。”   赵之力道:“那当然,杜大人为此行全权特使,本来也是他负责。”   李诺尔道:“那我就跟他们连络一下。”   一行人回到了乌明的营地。对他们凯旋归来,每个人都感到兴奋,问起战果,则又咋舌难信;他们中当然也有些粗通俄语的人,从俘虏的口中,问起经过,终算得到了证实,于是他们对杜英豪也敬若神明了。   李诺尔在办理交涉事务上不愧是个干才,他把那几百名俘虏召来,加以晓谕后才放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威吓生了效,俘虏回去了两天后,巴罗夫先派了一名副官来作磋商。   李诺尔接见了,将地图作伪的部份指出,痛斥罗刹人的无信及狡猾卑劣之处,最后才说明大清朝廷宽大为怀,不予追究,但必须将占去的土地归还,重新划定边界、双方勒石定线,并口头拟妥了几点条例,内容倒是十分公平,既不占罗刹的便宜,也不容他们混赖。   副官把这边的意思转告后,巴罗夫只有同意了;因为李诺尔给了他两天份的药,那些药只能使尼古拉亲王的病情略愈,却未足以复原。由于巴罗夫坚信尼古拉亲王是中了毒,生命控制在杜英豪之手,除了乖乖认输之外,别无一点办法;而他在俄国骄横跋扈,树敌很多,若非尼古拉亲王的支持,他早就被人整掉了,他去不起这个靠山。   重新订约的大典是三天后举行的,杜英豪把盗回的地图洗去了伪造部份,又用大红珠杪在上面画了一条粗线,作为新的边界,地图上又被他以江湖上下五门的独有手法,秘制的药水浸过,无法再作任何更改了,陈列在场,等对方来签署生效。   巴罗夫侯爵陪着病奄奄的尼古拉亲王前来签约,这边却是以杜英豪为正式代表,两位将军作副使。双方审核过新约条文及边界后,用钤记印在火漆上作为徵信。   这次,杜英豪得了李诺尔的指点,又备了两份临描在羊皮上的小型缩图及条文,各以中华及罗刹文字画写一份,加签后交由双方保存。   尼古拉亲王腹泻只好了两天,又有转剧之象。他算是领略到中国的厉害,这次乖乖的签了约,换回了一包药散,当时就服了下去。   对杜英豪,他们都以无比敬畏的心情来说话;当杜英豪有所指示时,他们都一一地肃立恭听,然后再恭敬地回答,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签完了约,巴罗夫才找个机会,私下间李诺尔道:“这位特使是清朝皇帝的什么人?”   李诺尔英笑道:“他是中国第一高手,武功盖世,智勇双全;他不是官,因为没有一个官能适合他,他的声望与权限大过了皇帝。”   巴罗夫难以相信地道:“那会有这种事的?”   李诺尔傲然道:“在你们那儿没有这种情形,在中国却是有的;他们叫做江湖人,自成为一个系统,执行着自己的法律,大部份的时间,他们行侠仗义,补国法之不足。”   巴罗夫道:“皇帝怎么会允许这些人存在?”   李诺尔一笑道:“皇帝很高兴承认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没有政治的野心,却用刀、用剑、用拳头,去帮忙维持国法的尊严以及社会的秩序。他们的权限有时大过皇帝,国法制裁不了的人,他们以正义之剑施予惩罚。”   巴罗夫道:“只有皇帝和贵族所命的官吏,才有执法的权利。”   李诺尔英笑道:“不错!但如若官吏执法不尽责的时候,江湖人知道了,就会代他们执法,甚至于对枉法的官吏,也同样的施予惩罚。”   巴罗夫忍不住道:“你们中国的皇帝太好说话了,竟然允许这种人存在,那不是侵犯到皇帝的权威了吗?”   “不会的。江湖入不会侵犯到皇帝的权威,相反的还会使皇帝更受尊敬。一个好的皇帝不是为了权威而统治国家,而是为了使所有的老百姓生活幸福,凡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皇帝都会支持。”   “那些江湖人自己若是也犯了法呢?”   “有另一批江湖人去惩治他们。”   巴罗夫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懂你们。”   李诺尔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明白,像那位特使,就是一个很有名的江湖人,他是自动向皇帝请求,来出任这次的任务的,结果终于圆满地达成任务;若是由皇帝来徵召,官吏中既找不到这种人才,也没有这样的行事方法,更没有成功的可能。”   巴罗夫向杜英豪看了一眼,他无法不承认这是事实;终于他想了一下问道:   “中国有很多江湖人?”   李诺尔道:“不错!很多,很多。”   “像这位杜特使的又有几个呢?”   “这个倒不清楚,相信一定有不少。他们平时不表现,像普通人一样,但一旦有必要时,他们会挺身而出,作出惊天动地的一举,然后他们功成不居,又悄悄地退隐在人间。”   巴罗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幸好,我们俄国没有像中国这种江湖人。”   李诺尔笑道:“是的!这是你们统治者的运气,但也是你们老百姓的不幸。若是俄国也有江湖人,像你们那种对待老百姓的残暴手段,恐怕不知有多少统治者会被刺杀了。”   “江湖人也会做刺客吗?”   “怎么没有,中国有一部很有名的史书,叫史记,就记载了战国时许多刺客的故事,这些刺客都是江湖人,当一个贵族或国君太过于残虐时,江湖人就会冒死犯难,当庭一击,刺杀暴君。”   “江湖人有没有做皇帝的?”   “也有,汉朝的第一位皇帝以及明朝的皇帝都是江湖人,因为上一个朝代的统治者太过残暴,江湖人就会集合许多有志的江湖侠客,颔导老百姓起来推翻暴政。”   巴罗夫脸色很不自然。李诺尔又道:“侯爵,我对你有一个忠告,就是你最好安安稳稳地守住你的边界,不要想侵略过来,即使中国的皇帝不愿意战争,对你们忍耐了,中国的江湖人仍然不会甘心国土受损,起而对你们抗争的;而且,这些江湖人如果把他们行事的方法、手段、思想传到俄国,你们的地位就更危险了。”   这一番话的效果很大,巴罗夫脸色大变,连忙匆匆地签了字,抬着尼古拉亲王走了。   杜英豪笑道:“兄弟,那个老毛子像是被你吓惨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江湖人吹嘘了一下而已。”   他把跟巴罗夫的谈话约略地说一遍。乌明高兴地道:“高明,高明!李壮士这番话正好切中了他的要害,因为罗刹百姓,人受压迫,已有不堪忍受之苦,有些已拚死逃亡,起而反抗,这是他们最忌讳的一件事,李壮士这一说,使他们对侵占中国土地时也多了一番顾忌。”   李诺尔英笑道:“我在俄国居住多年,家母就是一名农奴,对他们的虚实当然清楚。”   杜英豪笑道:“兄弟,你说的江湖人情形倒还差不多,只是我们的皇帝可没这么好。”   两个将军的脸色都有点不自在。这种大逆不道的谈话他们自不敢参加,但也不敢阻止或辩白。   好在,他们都算是宝亲王的心腹,所以赵之方干咳了一声才道:“杜大人,宝亲王对江湖人可是十分敬重的,尤其是对杜大人。”   杜英豪笑道:“正因为他还不错,我才为他贾这趟命,否则我又不是吃饱了挡得慌,跑到穷荒边野来受这个罪;但宝亲王现在不错,将来做了皇帝后,是否还能如此就难说了。”   赵之方忙替宝亲王辩道:“定然差不了,殿下英明仁爱,将来必能扬我国威,造福万民。”   杜英豪这时已非昔比,他游戏官场,本来也没有把个官字看在眼中,这次北行,把一位方面大员置于副手,更养成了他高超脱俗的气魄与胸襟,因此他笑笑道:   “能如此最好;否则他是找自己的麻烦。李兄弟说得好,国法制裁不了的人,还有我们江湖人执行法外之法呢!”   关于这个题目,赵之方实在也不敢再谈下去了,忙转换话题道:“杜大人此行经过,官已用人百里加急快报禀报殿下知道,剩下大功告成,殿下对各位必将有一番重酬,奏请朝廷封赏。”   杜英豪道:“这一次是私下的任务,不是说不让朝廷知道的吗?”   赵之力道:“行前未得朝廷旨意,因为殿下私请,但事情圆满达成,而且又重换约、重订国界,自然要禀报朝廷认可的,否则那一纸合约岂非仍是无效,杜大人也就辛苦了。”   杜英豪道:“这么说任务又是正式的了。”   赵之力道:“是的,杜大人这特使的身份,也必须要经过朝廷追认,和约才能生效。”   “朝廷会承认吗?”   “杜大人收回国土,宣扬国威,使夷人丧胆,边境永靖,瑚廷岂会不承认的。”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成功了,朝廷拣个现成便宜,我若失败了,朝廷可以矢口否认,归于我的个人行动,朝廷完全不负责。”   乌明讪然道:“朝廷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朝廷也无力北顾。杜大人看得很清楚,下官这黑龙江将军手头只得那万把人,却要负责百万多方里的边境,若非大人神勇,实无力抵抗罗刹之入侵。”   杜英豪道:“算了,我不是为争功,更不是为了贪求封赏才跑这一趟的;因此,我也不在乎皇帝承不承认,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可以好好玩玩了。”   乌明与赵之方听见这句话,倒是喜出望外。   杜英豪虽然大展神威,将罗刹入治得服服贴贴,重新换约,但究竟是未曾奉旨,虽有宝亲王承担其事,但此刻却要等朝廷的旨意来作进一步指示,杜英豪是主持签字的首席代表,旨意下来,也一定要他去接。   他们最担心的是杜英豪一高兴之下,拔腿就走,旨意来了找不到人,那可就惨了。   因此乌明忙笑道:“正是,杜大人,这穷荒之地虽不如中原风光秀丽,但也有不少好玩地方。”   杜英豪笑道:“有什么好玩的呢?”   乌明这下子又被问住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地方。穷山恶水,又冷又干燥,几乎是一无可陈,最多是说弄几个金发碧眼的罗刹女人玩玩,一尝异味,但杜英豪身边有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想来不会喜欢这一套的。   倒是赵之方对杜英豪较为了解,笑着道:“杜大人,这儿倒有一些珍禽异兽可猎,山上原始森林里有熊、有雪鸡,山涧中有雪鳟,运气好的可以猎到几头雪貂,那可是皮革中的绝品。”   菊芳道:“雪貂除了皮毛价值连城外,它的骨肉熬成膏是治伤圣品,尤其是骨髓,听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   杜英豪被说动了,忙问道:“猎得到吗?”   李诺尔笑道:“那要碰运气了,不过大哥若真有兴趣,兄弟保证大哥绝不会空手而回就是。”   “兄弟!这是怎么说呢?我的运气固然不错,可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你又怎能保证?”   “兄弟有个朋友,是深山中的猎户,他们专以狩猎为生,而且还养了几头活的雪貂,我们若是猎不到的话,就向他买两头也行。”   杜英豪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还可以一试;否则空跑一趟,扫兴是小,若是一无所获,我回到江南去可太没面子了。”   赖正荣凑趣地道:“可不是,杜爷现在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大英雄,可丢不起人。”   李诺尔道:“大家有兴趣,我们明天出发,入山来回大概要四五天功夫。”   乌明道:“不急,不急,反正大事已了,多玩上几天也没关系,下官派两个熟悉的向导去。”   李诺尔却道:“不必了,我那朋友世居山中,没有人会此他更清楚,有他作向导就足够了。”   乌明道:“纵使不要向导,也得派两个人来侍候杜大人呀!”   赵之方知道杜英豪的脾气,连忙道:“这倒不必了,杜大人随身琐务自有人料理,你的人插不上手;李壮士,下官虽是生长在此地,但是没有打过猎,下官跟着去见识一下可以吗?”   李诺尔道:“赵将军,入山可辛苦得很。”   “不要紧,下官并非养尊处优出身,这山路也还难不倒我。”   李诺尔又道:“将军本人倒没有什么官味,去自不妨;但将军的那些跟班可去不得;我那朋友最讨厌官方的人,尊属的官味太重了,去了不会受欢迎的。”   赵之方的目的是跟住了杜英豪,免得脱了班找不到人,因此忙道:“不带!不带!我也知道那些奴才们很惹人嫌,便服出外时,从不带他们的。”   乌明倒是很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部下军纪不太妙,在外面欺负老百姓是难免的事,但是自己也无可奈何,也难以整饬,因为绝塞苦寒,同样吃一份粮饷,却要比别处苦得多,而且经常可能跟罗刹入冲突起来,送掉老命的可能性也大;因此,这些大兵们只要不逃亡、不杀人,普通小小一点过失,他只能眼开眼闭,在市镇上人多之间,不稍微收敛点,若是到了乡野里,单身的女子叫他们遇上了,倒是很难干干净净地放过的。   李诺尔的朋友既是居于深山的猎户,想必是吃过这种亏,所以季诺尔不要他的部属带路,乌明也不敢坚持了,反正赵之方跟了去,有人能保持连系也就够了。   休息一天后,次日整装出发,乌明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行装,倒是很齐全,小型的牛皮帐蓬,野鸭绒的睡套,干粮、水袋、老酒等,每人一匹马,另外还带一头辎重的骡子,此外还有两只狗。   杜英豪没想到打一次猎有这么多的琐碎。他以前也到山上去猎过兔子,只有一把弹弓、一袋石头弹子而已;尤其是那两头大猎犬,他认为不必要。倒是李诺尔笑道:“大哥,狗是必要的,咱们入深山狩猎,狗很有用,可以搜索猎物、辨认方向,在雪堆里救人,休息时守卫……”   “雪堆里救人,这是怎么说呢?”   “在深山雪谷中,积雪很深,有的地方很松,人一个不小心就会陷了进去,四肢无法动弹,那时狗可以帮忙把人找到;否则白茫茫的一片,人埋在底下,呼救无门,别的人又找不到,那只有等死了。”   听说这么危险,杜英豪的兴趣就很淡了。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别人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把交椅的大英豪,他自己却明白有几把刷子。   但是别人都已准备好了,他也不能打退堂鼓,只有硬着头皮出发了。   清早出动,一个时辰后开始入山,路径全被积雪掩没了。杜英豪道:“才十月多一点,此地怎么已经进入寒冬了?”   李诺尔笑道:“大哥,您没有在此地住久过,不知道这儿的冬天有多冷,像现在这种气候,只能算是秋天而已,您还没尝到冷冬的滋味。”   “秋天那有雪花瓢瓢的。”   “在内地是没有,此地夏天下雪也不算稀奇。一年十二个月中,难得有一两个月不下雪的,半年是寒冰封冻,直到三四月间,雪水初溶,五月草冒芽,七月开花,八月结果,到了九月,又是冰雪满山了,春夏秋二季合起来,不过才五六个月。”   菊芳道:“这种鬼地方,人怎么待得下去?”   李诺尔笑道:“晏大姐,你别嫌这儿不好,比起罗刹人的西伯利亚,这儿是天堂了,所以他们才拚命地想挤过来,他们自己那边才是真正连鬼都待不住的寒冰地狱呢!”   “啊那儿冷到什么程度?”   “说来都叫人难以相信,冷的时候,吐口痰出去,掉下地就成了冰块,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强一点就能切下一片肉去。”   “那有这么严重的?”   杜英豪笑道:“我听他们说过一个笑话,有一队兵出去巡逻,迷了方向,就走到那个西伯利亚冻原上去,整整经过二个月才找到路同来,然后正好宫里缺了一批太监,把他们全召了去。”   水青青笑道:“难道他们在那儿被罗刹女儿把命根子都偷掉了?”   杜英豪道:“这倒不是,是天气太冷,他们不知禁忌,在野地里撒尿,尿水在空中冻结成冰,把他们的命根子冻在一起,他们使劲一拉一扳,就这么连根拔除了。”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只有赵之方猛瞪眼;他没想到杜英豪的笑话还真荤,而那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居然连脸都不红一下。这些江湖豪侠,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李诺尔笑笑道:“大哥说的当然是笑话,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命根子冻掉不容易,耳朵鼻子一个不小心碰掉的事倒时有发现,所以此地缺鼻子少耳朵的人较多。”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忘了上山的辛苦。入夜歇下,杜英豪发现那些装备还真有用,找个避风的地方架起帐蓬,满处是雪,免了取水的麻烦,此刻究竟尚未入冬,雪地上还很容易寻得枯枝,升火烤肉,痛快地吃了一顿,大家都睡下了。   但李诺尔却还得找一块地方把牲口关起来,上泡酒的豆子,帮助它们御寒。   那两只狗吃饱了以后,也趴在地下睡了;但它们却很醒,一点声息都能醒过来。   杜英豪跟三个女的挤一个帐蓬,另外三个男的挤一个帐蓬。这在杜英豪说来,却是一个新的经验,虽然这三个女的都跟他上过床,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挤在一块儿过夜的。   他也兴奋极了,亲亲这个、搂搂那个,而且还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种生活还真好玩,当皇帝恐怕也享不到这种艳福。”   菊芳擂了他一把道:“你能不能轻点,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听见了算什么。”   杜英豪道:“怕什么?他们一定羡慕得紧。”   不过他的声音到底还是低了下来。他倒不是怕人听见了不好意思,而是怕撩起了那三个大男人的绮思未免太残忍。   忽而,两头守卫的猎犬呜呜哀鸣,而且用嘴拱着帐门。杜英豪忍不住喝道:   “走开。你们这两头疯狗,难道也想挤进来插一脚不成。”   晏菊芳填道:“爷!瞧你说的什么话。”   帐外同时也响起了李诺尔的招呼声:“大哥,快出来,事情不太对劲。”   杜英豪连忙披衣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诺尔正在凝神静听,赵之方跟赖皮狗也在一边发怔,两条大狗叫着往人身上靠,那些牲口也都极度地不安,不住地嘶鸣着,似乎想挣脱了绳脱逃。杜英豪道:   “是不是出现了猛兽了?”   李诺尔道:“猛兽应该在深山中出没,我们入山并不很深,照理不该有猛兽才对,可是看它们的情形,则又很像。”   杜英豪道:“这山上有些什么猛兽?”   李诺尔道:“最多是熊、虎之类,不过熊都已进入深山,准备找大树冬眠了,不会下山来,虎更是轻易不落平阳,这都不太可能。”   赵之方忽然道:“这两头猎犬是雪地的佳种,不比虎豹小多少,而且它们受过搏击训练,遇见了虎豹,它们只有奋勇出击了,不会畏缩躲避的,除非是比虎熊更可怕的东西。”   李诺尔道:“没有东西此虎豹更可怕了,这儿深山之中,也只有虎豹熊是最大的猛兽。”   赵之方却是此地生长的,他想想道:“有的,雪老爷,有它们才是真正的冰原之王,无论虎豹熊照,遇上了无一能幸免。”   李诺尔也变色道:“大概是了,否则狗见不会吓成这个样子,大家快出动去找木柴,不管干的湿的都行,愈多愈好,我们要生一圈大火。”   每个人都行动了,杜英豪问道:“兄弟,雪老爷是什么?莫非是山上的夜叉?”   李诺尔道:“山里有野人,是真皮鞑子,虽末开化,却并不害人,雪老爷是雪狼的别称。”   “原来是狼呀!那比狗大不了多少呀。”   “雪老爷是白色的狼,又称雪狼,它们并不很大,比那两条狗还小,也不会很凶猛,一条狗可以打两三条狼,它们可怕在多,一出动就是几千头,几百头,经过的地方、村落为之空,幸好它们的为数不多,整个冰原上只得三五群,偶而经过一次,而且早有徵兆,大家还来得及逃开。”   “可是我们却不巧遇上了,是否要逃呢?”   “我们得到徵兆太迟,逃是来不及了,好在这个地方是个山谷,只有一处入口,我们把谷口生上一摊火,阻止它们进来,熬到天亮。”   “天亮它们就会退吗?”   “不一定,它们习惯于夜间攻击,到了白天,多半是要休息了;除非它们十分饥饿,那还会死继不休,不过到了天亮,我们可以放信号求救了,此地离入山处不远,乌明也带入驻在不远处,他会赶来救援的,我们必须要熬到天亮。”   柴搜集了不少,火也生得大大的,他们终于看见了这冰原上的霸王……雪狼,为数总在百头以上,黑暗中看出去,一片碧绿的眼睛。   ----------   转自21世纪       第五章 狼口余生     这些雪狼为谷中的肉香所诱,在谷外搜寻着,不住地发出了狺狺的叫嚣。   而且山谷四周的石上,也都出现了一头头雄健的身影,采取了包围的姿态。   杜英豪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却也不免有点心慌,因为他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见过狼群。以前,在山野间,他倒是遇过狼,但只是一头而已,那头狼本想把杜英豪当一顿午餐的,结果却被杜英豪当成了午餐。杜英豪可不是吃它的内,他奋勇苦战,将近有半个时辰,最后终于把那头灰狼活捉住了,提到镇上,卖给制皮货店里,竟得到了十两银子一张狼皮本不值那么多钱,但是有个豪客向那家皮货店定制一张狼皮椅褥,声明要整张全狼皮,不能有一点破损,订的价钱很高。   要一张丝毫无损的狼皮还真不容易,因为猎人卖出的狼皮不是破头,就是穿胸,被兽阱夹住的,多数又是少只脚的,杜英豪这一头活捉的苍背老狼太理想了,所以他讨了将近十倍的价钱,人家也一口答应了。   杜英豪对这件事很自豪,常吹给同伴们听,说自己是伏狼天王,又说狼是他的财星。   因为这,他听李诺尔说是有狼来袭,杜英豪还表现得毫不在乎,还有兴趣跟三个女的调笑一番,说狼鞭是最佳的壮阳剂等等,要好好弄它几条。   但是他真正见到了成群的狼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些雪狼毛皮雪白,比他所猎到的那头灰狼要大出一倍来,即使是一头,他也不见得真有把握能收拾下来,别说是一大群。   其他人也是一样,个个表情严肃,不过倒没人惊惶失措,李诺尔尤其沉稳,低声告诉大家:“不要慌,狼是很谨慎的野兽,不会蛮勇乱攻的,握住兵器,准备好,当它扑土来时,要看准了才出手,攻它的肚子,那是最脆弱的地方,用劲一脚也能踢死它,火千万不能熄。   他这裹絮絮叨叨地还没说完,已经有两头雄狼作试图性的冲入。一头扑向李诺尔,他很沉着,把手中的钢叉迅速地剌出,狼也很机警,居然闪身躲开了,退后继续作着要进扑的姿势。   另一头攻击的对象是王月华,她手中也是一柄双股钢叉,学李诺尔的样子剌出去,狼也是躲开了,但是她没有李诺尔那样俐落攻得快,被那头巨狼咬住了叉柄,双方力争起来。   李诺尔正要过去救援,他面前的那头雄狼立刻趁势欲攻,吓得他不敢动了,连忙叫道:“王大姐,快摆脱开,别让它缠住……”   狼不但狡猾,而且聪明合作,这一头纠缠不退,后面的一头立刻趁势跟进。   别的人都无法空出手来帮助她,因为每个人都要守住一块地方,以免让狼群冲进来。   谷口大约是五丈来宽,六个人都要守住七八尺的空间,谁都不敢移动。   mpanel(1);   王月华究竟是干杀手的,虽慌而不乱,她忽然双手使劲往上一提,使那头巨狼人立而起,两相对面,狼的肚子整个卖空出来,王月华紧接着飞起一胸,踢在狼的小腹上。   她是天足,穿的又是裹了铁尖的靴子,这一脚出来,劲沉力猛,那头巨狼如何吃得消,翻跌出去,发出一声惨厉的长嗥,滚倒在雪地上,血花四溅,小腹被踢出一个血洞。   睾丸、肾都在那个位置,全是致命的部位,那头巨狼眼见是活不成了。   杜英豪摇摇头道:“月华,好!这一脚干净俐落,这头畜生是报销了,不过你以后对付人的时候,可别使那招,要了命倒也罢了,若是把命根子踢断了,不死不活,可有多要命。”   他是想,两句轻松一下,可是一头巨狼之死,却已经引发了群狼的仇意,杜英豪说话疏神之际,两头巨狼飞扑而起咬了过来。   杜英豪一叉掷将出去,从前胸刺进了狼躯。那是一头很魁伟的雄狼,受痛倒地,强自挣扎,而且一口咬住叉柄,死也不肯放。   杜英豪急切间抽不回钢叉,另二头也攻到了。杜英豪没有办法,只有在身上掏了样东西,朝前一杵,他是想掏匕首的,那知掏错了边,只摸到了一根黑黝黝的短家伙,却是一支火铣。   这支短铣是他从罗刹入那儿得来的战利品,而且还是巴罗夫侯爵亲自致赠杜英豪,以表敬意的纪念品,十分精致,有两根枪管并列,可以装填两发弹药,分两次先后击发。   杜英豪插在腰间,倒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神气好看,那知这下子忙中有错掏了出来。   扑来的巨狼动作很敏捷,张开大口竟咬住了枪口,杜英豪是在慌乱中扣下了扳机。   轰的一声,枪弹由口中一直钻进肚子,再由小腹处穿出。那股力量变大,把那头巨狼撞得飞了起来,叭达一声摔下来就没再动。   杜英豪跟着又是一枪,瞄准了一头待扑土来的巨狼,枪弹由头骨中钻进,又报销了一头,举手之间,就是三头雄狼,而且响声,火花也把狼群结吓住了,一声厉嗥,所有攻击的狼群都退后了十来丈。   可是它们没有逃走,也没撤退的打算,在十几丈外,又聚了起来,依然采取包围的姿态。   这边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检点一下,杜英豪杀了三头,王月华一头,李诺尔一头,其余的人只使对手受伤而已。   李诺尔道:“大哥,还是你行,一举手连杀三头雪狼,雪原上还没人能有此伟大的纪录。”   杜英豪苦笑道:“我是幸好仗着这支火铣,否则它们已经在啃我的骨头了。”   他们带去的两头猎犬,这下子也不怕了,绕着狼直转、直叫,向着狠群示威地咆哮着,狼群中有一头特别雄壮的,龇牙对猎犬吠了一声,居然又把两头狗儿吓得退了回来。   杜英豪本来要笑它们狗仗人势的,见状不禁诧然道:“那头狼好威风,隔着这么远,轻轻地吼一声,竟然把狗儿吓退了回来。”   李诺尔道:“那一定是狼王。”   “狼王?畜生还有王的?”   赵之方道:“一群之中,必有一头为主,发号司令,订定秩序,排解纠纷。”   杜英豪忍不住又问道:“狼儿也有纠纷?”   “群居在一起,纠纷必然难免,争食、争偶,甚至于争一个较好的洞穴,都会起冲突,这时便需要首领为之排解。”   “那首领一定能够公平处理吗?”   赵之方道:“兽类不会偏心,所以当狼王排解纠纷时,必然是依照传统的习惯公平处理,而其他的臣民也绝对服从;在狼群中还有一件最难得的事,就是对狼王的忠诚,它的部属不管在任何的情形下,都不会背叛它。”   “啊!有没有篡位夺权的事情呢?”   赵之方想了一下道:“狼王是全群中体力最强、智慧最高的,它当这狼王,有两项特权,就是最先进食,最先择偶,但是要有很多的责任,作战时身先士卒,指挥大局,决定进退,行进时领路,栖身时守卫,比别的狼辛苦得多,所以这个职位的责任多于享受,到了它的能力不支,群中有一条狼优于它时,它会自动退让,拥立新王,因此,两群狼会争领域而战,同一族的却从未有夺权之争。”   杜英豪听得呆了,李诺尔也钦折地道:“赵将军对狼性的了解如此深刻,真是难得。”   赵之方道:“我是听人讲的。在我家乡有个老人,幼年被一条母狼哺育,跟狼群一起生活,后来才回到人间生活,这都是他告诉我的。想必不会错,至于我对狼的了解,比李壮士可差多了。”   杜英豪望着那头雄狼,轻轻一叹道:“由此而看,狼倒是兽中的君子,这头狼王也是一位英雄了,我实在不忍心伤害它。”   李诺尔道:“大哥,你要除掉狼王?”   杜英豪道:“我想把它解决了,其余的狼群无主,必然会散了,可是我倒有些不忍。”   李诺尔道:“狼王若死,狼群必散,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大哥,那太难了。   狼王在密密的保护中,必须要先把那些雄狼杀死,才能接近它。”   杜英豪想想道:“顾不得了,现在不过才午夜,离天亮还早得很,我们守不了这么久的,而且柴火也不够,必须要及早驱退它们。”   赵之方急道:“杜大人,能早点驱退它们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用什么方法呢?”   杜英豪看看那枝火铣道:“用这个。”   李诺尔笑道:“大哥:不行的,这只能及于一丈之内,再远就没劲儿了,狼王离我们远远得很,除非抬门铜炮来才够得到。”   杜英豪笑道:“兄弟,西洋人会造火炮,但最早的大炮却是我们中华人土所创,宋朝时候,就已经有霹雳炮了,瞧我教你一手。”   他用了十几颗铁弹,找了一个装酒的反袋倒空,装入铁弹,又倒了一角火药,然后再用小石子、土块,把袋子塞得紧紧的,最后在袋子外面浇上一些烈酒,点上了火后,用力抛了出去,一溜火光,落向狼群中,还没有落地就轰的一声炸开了。   那些塞紧的石块、铁弹,被强烈的炸药爆发向四下飞射,又劲又密。杜英豪投掷的目标是指向狼王,所以狼王与几头雄健的壮狼首当其冲,被炸得血肉横飞,断肢残毛,散得一地俱是;余下的狼群既失其主,又见到敌方声势太强,胆略怯的先已逃走,剩下的也渐受影响,逃得一头不剩。   山谷中又恢复了寂静。杜英豪等人已经没有了睡意,围在火旁谈天,这时每个人都对他倍加尊敬,连深知他底细的晏菊芳,也开始怀疑起来……那个已做了她庶母的陶大娘是否骗了她,没有把杜英豪的真实历史告诉她。   像有些事,固然可以解释为幸运,但是像今夜惊退狠群的表现,绝非幸运二字所能解释的,那还要有过人的智慧以及对火药应用的知识,这远非一个流浪汉,混混儿所能了解的。   但是杜英豪却在肚子里好笑,他知道今天晚上的表现非常幸运,但也是一项巧合而已。   他小时候家境很穷,玩心却又特重,看见别的儿童玩一些玩具时,自己买不起,便拿手头有的材料自己制作来玩,有时不免要动些巧思,他日后之所以能灵活地运用思考能力,就是如此养成的。   像今晚炸弹的制作,就是一项例证。民间儿童每到过年,总有商人制作了各种的爆竹、火炮来卖给他们燃放玩耍。这些火炮已进步到使用硝石、硫黄以及炭末等混合,以纸衣包塞,加上药线来燃放,比前人燃烧锯成一节节的空炸筒进步多了。   其中有一种叫掼炮,是将药末中渗合了许多细小的石砾,再用纸卷成一个圆筒,灌进约半筒的石粒火药,两端用黄蜡密封。轻摇时,沙沙作响,用力往地下一掼时,小石子互相摩擦出火花,使药粉拉然一声炸开。   这样一个掼炮价钱很贵,而且还不一定个个都响,杜英豪是买不起,但是吃了它很多的苦。有些富家小儿,常以此掷来吓人为戏,远远地挪过来,轰然一声,将人吓得跳起来,有时还被炸开的小石粒溅得很痛,虽不至受重伤,却也会擦伤外皮。   他要想报复,却又买不起掼炮;那时,他们都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例:就是以牙还牙,怎么来的怎么去,人家用火炮来欺负他,就必须用火炮回敬,要不然只有自认吃亏。   杜英豪是个从不认输的人,他只有捡人家丢掉的那些失效不响的废炮来,拆开加以研究,知道了爆响的原因,也研究出所以失效往往是因为药未受了潮湿之故,就放在火没烤干了,再丢回去,果然就响了。不过那很危险,有时烘得过热,就在火边爆开了,而且爆得更为猛烈。杜英豪就加以改进,将一根火炮的药线插进掼炮中,点着了丢出去,已经是十试十灵,因为这种掼炮中的火药本十分容易起火爆炸的,药线发的火又很强,就是药粉略为受潮,也照样能爆炸了。他发现了这个道理后,每逢过年,他反而成了侵略者了;因为他的掼炮比别人的爆炸更烈,而且还能在空中爆炸,连躲都躲不掉。   以后长大了,当然不玩掼炮了,可是他的这夥弟兄,在码头上被另一伙更为强大的流氓欺凌得抬不起头来,对方人多势众,组织又全,不但跟官方有连系,而且还有武器,他们吃了亏还有冤无处申。杜英豪一直就想报复他们,终于想出了计划,那是因为他们在码头上搬运时,承接了一船爆竹行的货,运的是材料,尤其在搬运硝烟硫黄时,押运的人告诉他们说这是制掼炮的药,要十分小心。   杜英豪心中一动,触发儿时的记忆,便每样设法偷拿下了一小包,然后他找了许多碎铁角、破瓷片等,跟药末做一定的比例混合好,用桑皮纸袋裹好扎紧,再用油纸包了几层,使它不致受潮,每个都制成有橘子大小,最后在外面用黏土封好,放在微火上烘干。   他已经有了儿时的经验,所以做得很成功,做成一试验,他的霹雳子居然大有神效。   他就带了十来个弟兄,每人揣了十几个泥球,冲进了对方的总坛,逢人就送上一颗大泥丸,不是将对方炸得遍体鳞伤,就是伤肢残足。对方的老大更惨,被炸瞎了一只眼睛,痛得乱滚时,叫他们按住了,杜英豪还砍掉了他双手的大拇指与食指。   剩下六个指头无法再握刀了,才放他走路。   这一次胜利使他大出风头,然而他并没有将霹雳炮的做法告诉任何一个人,因为那太容易,别人也能如法泡制地来对付他的。   今夜,他又靠着这手艺救了自己一次。   由于这种枪枝用的火药是外国人做的,力量更大,杜英豪自己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威力。   水青青道:“杜爷,你这项发明真了不起,竟不让江南的霹震堂雷家专美于前。”   以前,杜英豪是听不懂这话的;他根木不知道江南霹震堂是什么玩意儿,自从当上了江南总捕之后,才算知道了,那是一个制火器的武林世家,因此他正色道:   “雷家的霹雳堂虽使火器称雄武林,但是因为太过霸道,有伤天理,为人所不容,终于被人围攻,突袭暗杀而灭了门,所以我这火器的制作从不告诉人,也希望你们看过就忘,不要再记在心里,那对你们有害无益。”   他俨然是一派大宗师的口吻,却有想到在场的各人中,他却是武功最差的一个,甚至于连身为将军的赵之方,都会比他高一点。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他身怀万流归宗秘笈中的神奇招式,如果每个人按部就班,老老实实,一招招地跟他对打下去,不燥急,不求功,杜英豪必然是最后一个;若是别人想取巧速战,则一定会栽在他的身上;若是跟他斗心眼儿,则无疑自找苦吃。   杜英豪是从江湖最假最下的那个圈子里熬出来的,害人整人的主意,他此谁都行。   只是此刻,他满脸正气的一番谈话,却使得每个人都肃然起敬。赵之方本来还想建议杜英豪把那种火药包的制法贡献给朝廷,加以阐扬改进,成为国防利器的,这时也闭上了嘴。   天终于亮了,狼群已经退后一头都不剩。李诺尔检视了一下四处的兽迹,叹道:“狼王一死,他们分成了三堆逃散,奔向不同的方向;这一群雪狼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就会灭种了。”   杜英豪道:“怎么会呢?它们若是分散了,生存地域更广,应该繁殖得更多,更快才是。”   李诺尔一叹:“不是这么说的。它们之所以要群居,全由环境使然;它们的敌人太多,若是没有足够壮大的实力,就会变成被狩杀的对象。”   “它们还有些什么敌人呢?”   “深山的虎豹熊蟒,都是它们的敌人,零星小群,便无法抵挡大兽的吞噬,但最大的敌人则是人。雪狼皮很贵,雄狼的鞭更是壮阳补亏的灵物。猎人捉到了雪狼,视为至宝,山居的人家对它们也视同寇仇,遇上了落单的,绝不会放过。”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也没办法,对驱散它们我很抱歉,但我不是佛祖,不能为了救它们的饥饿,把我的身体去它们。”   他是想说笑话,冲淡一下气氛的,但是却没人笑得出来。大家看了那雪白的美丽体在原野上暴露,心中都感到一阵歉意;虽然,昨夜他们已饱受惊恐,但是山原是它们的生存领域,是人侵犯了狼的生存,因此,每个人多少有点犯罪的感觉。   只有两头狗最高兴了,在前面汪汪地叫着,起劲的跑着,好像是镳局里的趟子手过山喊镳,而这镳局又是最罩得住的,喊声中有示威之意。   它们深通灵性,一开始就似乎知道这一行人中,杜英豪最有地位权势;因此,它们对杜英豪也最服从,歇下时也时时献媚似的向杜英豪亲热,杜英豪也很喜欢它们。   这时见它们走得远了,怕它们遭遇危险,忙拍马追了上去。三个女的则因为刚谈到一个有趣的话题,不想停上,没人追上去。   李诺尔与赖正荣则要照顾辎重的驴马,因为它们发了性子,不肯前行,一时没在意;赵之方则因为年纪大了几岁,精神不足,一夜没睡好,这时更懒得动了。   杜英豪追出了好远的一段路,发现两只狗在对着一丛杂草吠叫,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杜英豪下了马。倒也深怀戒心。他手中持着一把猎又,便试探着向草丛中刺去,里面发出了一阵低稚的叫声,充满了愤怒与悲哀。他用叉柄将草拨开了一点,终于看见了两团白色的小身体。   是两头小的雪狼,雪自可爱,而且爪子上已有血迹,想是昨夜紧急逃去时磨破的。   它们虽已断奶,却还不足以脱离母亲的照顾而独立生存,现在却躲在这里,想必是它们的母亲已经遭到不测,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把两头小狼抱了起来,放在马脚下面,同时还叫一头狗儿看好它们,不让它们乱跑开,自己却带着一头狗儿,继续拨草前进。走了有十几丈处,终于看见了母狼的体,却是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腹,而且还被倒吊在一棵树上。杜英豪十分讶异,他知道这必然是人为的,而且可能是山中的猎户干的事儿。   杀死了母狼,何以不及两头小狼呢?而且把狼吊在这儿,又未免太残忍了。   杜英豪正想走过去解下来,脚上忽然一阵奇痛,像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脚踝。   杜英豪没有去探视以前,就知道自己中了捕兽夹的圈套。那是两个半圆形的钢环,相叠重合,在接触之处呈锯齿状,就像是人嘴中上下两排牙齿一样,下端用弹簧撑开,用一根小铁栓撑住,平放在草丛中,然后用短铁链系在一根深钉入地下的铁桩中,安置在兽类经常出没的途中。野兽一不小心踏上去,把卡栓踢动,弹簧的力量把钢齿圈弹合,夹住了兽脚,锯齿咬进皮肉,无法拉脱,只有在那儿等着猎人来捕捉。   不过,也有较为聪明的动物,被夹住后,狠下心来,咬断被夹住的肢体而脱身的。   杜英豪自己也曾装过小型的,用来捕捉狐免,所以他知道自己被夹住后,立刻咬牙忍痛,稳住身体不动。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措施。这种大型的捕兽夹是捕捉虎狠等猛兽的;而一头受创的猛兽,挣扎时的力量很大,一条铁链未必能拉得住,很可能会被它拉断铁链,带着夹子逃走,因此一定还有些其他装置。   那头母狠的体也给他很多的警惕,狼身上的箭不是人射的,而是连环的机关装置中射出,以免它中了圈套后又挣扎逃走。   这类装置多半是连在圈套上,牵动机关,就能装置在暗发的弓箭剌出,而弓箭的范围,也必然是在圈套四周。   杜英豪没有动,只慢慢地移近了圈套,用手分开浮草,果然看见铁锤的桩上还打了一条细绳子,铁链如果拉直的话,细绳就会扯断,势必会引发第二道埋伏。   杜英豪先看了自己的脚,又细心地研究了一下那具圈套,还好,这是捕大兽的,齿牙的咬口虚有三寸来宽的距离,那使被拉住的野兽,只受轻伤,不至断骨残肢。   这是很聪明的设置,因为野兽受了重伤,就舍肢而去,只受一些轻伤,它是下不了狠心自残肢体的。杜英豪发现自己受伤也不重,腿骨没有断,更幸运的是皮肉伤的也不严重,那是因为他穿的反靴质料很好,经过特殊的鞣制,柔软、坚轫而温暖,内层还衬了一层金丝夹头发的里子。   这是柳小英送给他的。这位女剑客虽然因为情势所趋,嫁给了那位扬州首富,但内心之中,对杜英豪始终还有着一片情意,听说杜英豪将有北荒之行,特地送上这双靴子。它不但可避兵刃、水火不侵,而且能防上毒虫蚁兽的伤害。   柳小英的主要目的只是给他保暖,因为这双靴子还具有绝佳的保暖作用,冰雪不透,效用还胜过长自三宝之一的乌拉草。   杜英豪先伏下身子,把细绳的一端慢慢解开。那是他的小心,而这小心果然有用。   细绳的弹力也很强,一个夹不住,由指缝中滑出,立刻就是一阵嘎嘎声,无数枝的强箭,由他的身上擦衣而过。   假如他被夹住后,用力一拉,或是刚才没有伏倒下来,此刻他一定跟那头母狼一样,满身是箭。   箭射完后,杜英豪才慢慢地板开钢齿套,把自己的脚扳了出来,褪下靴子一看,还好,只有两块淤青以及些微的擦伤而已。   他身上的药物很全,立刻倒了一些金创药,并撕下了一片衣襟包扎好。试着跳了两步,发现只有一点痛,走路略感不适。   不过,杜英豪心中很生气。   这个安置圈套的人太没公德心了。   装铁夹子捕兽,除了不可安在路途上之外,而且在附近还要插上明显的标志,警告行人,以免不小心被夹住了。他记得有个瓜农,因为所种的西瓜常被人偷走,一气之下,在瓜田里安了几具捕兽夹,结果虽然把偷瓜贼抓住了,那瓜农仍然挨了一顿板子,赔偿了偷儿的医药费用。   那县官所持的判由,就是因为瓜农安装害人的陷阱,未曾设立警告,偷儿侵入瓜田固然不对,然而不是偷儿,也可能走过来看一看那些成熟的瓜儿,这瓜农防卫过当,蓄意伤人,居心不善。   这个判例引起很多人议论,但最后还是支持县官的人多,因为这种设陷阱人的装置太过歹毒,有伤天理。而这儿不但把陷阱设在已成的小径上,更还不加标示警告,装了更为歹毒的暗弩。   他认为有惩治一下对方的必要,所以他小心地把地钉找了出来,把兽夹另换了一个位置装好。   在这些方面,他不但内行,而且还是天才,只不过略微加了一些小变动,对比先前更周密了。   然后,他才去解下了母狼的体,刨了个坑,把它埋了,心里感到十二分的歉意。   这项母狼不是他杀的,但间接也是因他促成的。他所定的这条路是狼群已经遇的,若非他那一阵霹雳巨爆,炸死了狼王,这头母狼不会盲目地回窜,因而被圈套所陷了。   埋好之后,他才黯然地回行。来到马匹的地方,却见两头小狼与那头大猎犬倒已处得很好,在互相扑戏了。狼与狗原是近亲,血脉相连的,因此它们倒也不算异类。   狼与犬之间相遇,搏斗自是难免,却极少吃对方的内。它们同类相残,却不会互食,这也是兽类的道义吧!   杜英豪对那两头小狼倒是很怜爱,它们由于经杜英豪过一次,对他已无敌意,跟着狗儿一起跳过来欢迎他,而且还伸出舌头舐他的手。   杜英豪从鞍袋中又取出一块肉脯来它们。看它们吃得很高兴的样子,不禁眼眶湿了,这两个可怜的小生命,不知道它们的母亲已经死了。   杜英豪不禁为它们的未来发愁了。若是任它们在山野中流浪,它们还没有求生的能力,极有可能成为其他兽类的口中食;若是给人捉到了,那就更惨,幼小的雪狼皮是皮革中的珍品,有钱人家的小孩子,用来做成帽子戴,据说有益智健身邪之功,因为它们太难猎得了。   杜英豪想了半天,只有带着它们了;因此,他牵了马慢慢地走。一对狼儿,一对狗儿,并排地跟在他的后面,这是一种自然的习惯,杜英豪看了免得很有意思。   走了没有多远,杜英豪听见了一声尖叫。   那是人的声音,而且是女人的声音。   声音来自他设阱的地方,倒把杜英豪吓了一跳,他脱队已久,后面的人一定会找他,不要是王月华、水青青或晏菊芳她们之一被夹住了,那杜英豪可就作孽大了。   他的原意是要惩诫一下那个没公德心的猎人的,谁知却又害到自己人呢?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   杜英豪在自谴、自怨中,又赶了回去,却见一个女人,抱着腿坐在地上。   他新设的兽夹咬住了她的小腿,血流得很多。那个女人很年轻,大概才二十来岁,跟李诺尔一样,也是个二转子(汉人与白俄的混血儿)。   她身上穿得很少,只有一件皮制的背心,敞着胸,露出了雪白的手臂与高深的乳沟,裸着大腿,只有一块布遮住了下体。   金黄色的头发,高鼻梁,倒是黑眼珠。它的身旁还放着一具木橇,橇上堆着七八头雪狼的体,与一根短短的组木棒,看样子正是山中的猎户。   她的双手在拨弄那具兽夹,但因为经过杜英豪动过手脚,所以打不开来。看见杜英豪后,她显得十分讶异地道:“喂!你是汉人吗?”   杜英豪一听她说的汉话,点点头道:“是的,姑娘是怎么了?”   “我是山上的猎人,前两天过了一群雪狼,我没赶上,不知怎么它们又回头来了,我好高兴,追着打了一批,不小心碰到了这具兽夹。”   杜英豪只有装傻道:“你自己装的兽夹,怎么会不小心踩了上去呢?”   那女郎却道:“我才不用这玩意儿呢!这鬼东西不知是谁装的,不但不止标志,而且还装在道路上,我找到他,非给他一顿棒子不可。喂!汉人,你帮我把这个圈子去掉好吗?”   杜英豪一听心中连连叫糟,这个陷阱虽然没有害到王月华等人,但受害者仍然是个无辜的人。   圈套是他改装的,他自然知道如何拨弄,几下子就打开了。那女郎比他还健壮,立刻跳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道:“谢谢你!汉人,你有没有酒?”   杜英豪当然有酒,就挂在身边皮袋上,他取下交给她。女郎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杜英豪倒是吓了一大跳,这是最烈的烧刀子,连最能喝酒的男人,也只能小口小口的饮,她却大口地灌。   不过,那女郎却没有喝下去,她对着自己腿上受伤的地方,大口的喷了上去,然后解开衣襟,想找块布来擦拭的,但她身上刮只有那一件无袖的皮裘,以及下体那一点小小的黑布,她略顿一顿,就准备去解那块像是短裤的黑衣了,杜英豪忙道:“姑娘!我这儿有布。”   他身上的布,只是一件内衣而已,刚才已撕了一块,包扎自己的腿伤,剩下大半件破衣,他没穿上去,胡乱塞在腰里,这时忙取了出来,先撕了一半道:“姑娘,你躺平了别动,我来替你弄。”   杜英豪跪下在她脚旁,若那女郎已开上了眼,敞开了胸腹,体态之美,是他从所末见的;因此,他的心已极烈地跳了起来。   她的腰肢纤细,肤如白脂,腿修固有致,甚至于脸部的轮廓,都美得不可方物;更因为她躺下的姿势与社英豪此刻所处的位置,连那一块布角所遮掩的部位,都由于边角掀起之故而隐约展现。   斯时,斯景,我们的大英雄原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木头人,岂有不动心哉。   不过,他的眼光由左腿上扫下来,殷红的一片血迹与十几个锯齿咬出的伤痕,却又使他触目惊心;尤其这些是由于他造成的,更便杜英豪心中充满了愧疚,因此,他连忙端正了心神,细心地把血水擦去,又用所掳的刀创药,倒在每一个伤口上。   药很好,那女郎很舒适,长长地吁了口气,居然平撑起身子,斜坐起来问他:   “汉人,你的药真好,又凉又舒服,此我们猎人所用的还要好呢!这叫什么名字?”   杜英豪道:“冰麝散,是用冰片、麝香以及许多生肌毒疗伤的药物磨碎了制成的。”   “这些药都是贵重品,配置一瓶不便宜吧!”   杜英豪笑道:“是的,很贵,但是不会比人的性命更贵。它疗治伤口,除伤毒很有奇效,姑娘只是外伤,敷过这一次,三天后再换上第二次,就差不多了。这瓶里还有一半,你留着吧!”   女郎摇摇手道:“不行,不行,你用掉的这一半,我都不知道如何还给你呢?   不能再要另外一半了,我拿不出多少钱。”“姑娘,我可不是卖给你,这药是我自己照一张古方配的,有些药物很难找,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因此,你也别客气了,这能说是缘份。”   女郎一愕道:“缘份?你我不久前才认识,而且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缘份了?汉人,我只有一半是汉家血统,还有一半是罗刹入,你会要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做老婆吗?”   杜英豪倒是被她弄糊涂了。听这女郎的话,似乎有下嫁之意,而且是自己先向她开口求亲,但是自己却明明记得,没开过这种口呀!   详细地探讨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才知道对方弄错了缘份的意思,当作是姻缘了;于是笑笑道:“姑娘,你弄错了,我说的是缘份,只是一种见面相识之情而已,姻缘也是缘份的一种,但要结为夫妇后,才是姻缘。”   女郎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地问道:“两个人结成夫妇,就是有缘份。”   “不错,所有的缘份,都是命中天意注定的;比如说你我从来也没见过面,突然在这个地方,因为一些突然的事故而认识了,你受了伤,我身边带着药,我帮你一点小忙……,这种种的一切,都是缘份,天意安排的缘份。”   这是很难解释的两个字,杜英豪以前摆渡时,有个行脚僧生了他几趟渡船,当然是不给船钱的,杜英豪也不计较,倒是那个行脚偕不过意,在船上就讲些浅易的佛法给他听,也提到缘份这两个字。   杜英豪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尽所知的说了一堆,也不管对方懂不懂了;但那个女郎居然懂了,略感怅然地道:“你是说你并不要我做老婆。”   这使得杜英豪很窘迫,但也感到很意外。他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正如你起先说过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互相不了解,连姓名也没通过,只是一件意外的事使我们相见了,那里就谈得上婚姻了。”   女郎点点头,低声道:“是的,是的,你们汉郎都不肯讨个罗刹入做老婆,我爸爸当年就是如此,他在罗刹境内,不得已跟我妈妈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他要回去时,却说什么都不肯带我们跟妈妈同行,只把我的大哥带走了,因为我大哥长得像他,而我跟弟弟长得像妈妈……”   杜英豪对这一点倒是很清楚,他叹了口气道:“姑娘,这一点倒是怪不得令尊,内地的人都很保守,对外来的人总是充满了敌意,他即便是带了你们向去,你们生活得也将很痛苦。”   “他把我们丢在这里,我们也同样的痛苦。罗刹人因为我们是混血儿,不肯承认我们,而汉人也不承认我们是同类。”   “这……?那是一些浅见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如此的,有些人仍然会把你们当作朋友。”   “不会有人的,我们住在深山,就是为了远避人群,因为人人都不愿意跟我们接近。”   杜英豪笑道:“没有的事,我就没有把你们当成外人,我这次同行的同伴中,就有个混血儿。”   “真的吗?他叫什么名字?”   “李诺尔,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诺尔,认识,认识!他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一定是来看美娜娃的。”   “美娜娃是谁?”   “美娜娃是我的表姐,也跟我们一样是二转子,她跟李诺尔很好,李诺尔说今年会来娶她下山。噢!你们是来迎娶的吗?”   杜英豪这才知道李诺尔在山上有个相知的女郎,难怪他要提议来狩猎,原来是要探望一下他的恋人,因此笑笑道:“这倒不清楚,他是领我们上山猎熊的,他没有提要娶亲的事,也许他只是来告别,因为他即将远行。”   “远行?他不是在巴罗夫那儿做通译吗?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又不干了?”   “你不知道,他帮了我一次大忙,反出了巴罗夫那儿,现在打算跟我一起回到内地去。”   “他去那儿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   “他立了大功,若是肯做官,朝廷会给他一个官做,做了官有了地位,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了。”   “是吗?那真好。他立了什么功?我能不能也立个什么功,同朝廷讨个官做做。”   杜英豪笑道:“女孩子怎么能做官。”   那女郎道:“你别看不起我是女孩子,他能做的事我都能做,而且比他做的更好。他的武功就不如我,他、美娜娃、加上我弟弟,三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看这些雪狼,都是我一个人用木棒打死的,他行吗?”   杜英豪注意到那些雪狼的体了,有些还是健壮的雄狼,然而却都没有伤痕地死了,只有在口中渗出鲜血,吐出舌头。起初他以为是它们吃了毒饵被毒杀的,听她一说,才讶然地道:“这些狼是你用木棒打死的。”   女郎道:“是的。噢!不,我只是用木棒把它们打昏过去,然后再捏断它们的脖子,因为我要整张无损的狼皮,那样方可以卖得很高的价钱。”   杜英豪看看这个美艳而骠悍的女郎,她的臂上肌肤虽然自,但是却隐隐地隆起着微凸的线条;那都是一条条的肌肉,充满了力的象徵。   于是他激赏地道:“你的力气一定不小吧!”   女郎骄傲地道:“是的,我的力气大,跳得高,跑得快,动作敏捷,那些雪狼见了我就逃,在这乌拉山区,没有一个猎人能比得上我。”   不过,很快地,她的得意就消失了,变为哀伤地道:“可是我也知道,一个女孩子太强了并不是好事,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女大力士的,连跟我一样的二转子都不敢亲近我,所以找只有拚命地赚钱、存钱。”   “你在这山上,要银子干吗?”   “我在山上用不着银子,可是我存了很多银子后,就会有男人来求亲了。”   杜英豪不禁替她难过了。一个如此美的女孩子,居然会没有男人来欣赏她、爱护她;因此,他有点不平地道:“这儿的男人都瞎了眼睛,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他们居然不懂得欣赏。”   那女郎高兴地道:“你认为我很美丽?”   “是的,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   “那么你喜欢不喜欢我?”   “喜欢,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欢你。”   “可是我认识的男人却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太高、太野、太凶,简直像一头母熊。”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们怎么会那样说你?”   “因为我的确太高。”   ----------   转自21世纪       第六章 雪山之神     这倒确然,杜英豪是个魁伟的大丈夫,比寻常人都要肩出一个头来,但这个女郎居然与他差不多高矮,无怪乎一些男人要望而劫步了。   杜英豪笑笑问道:“你会咬人、抓人吗?”   “不会,可是有时我会把我讨厌的男人举起来丢到山沟里去,或是一巴掌打得他们滚出老远。”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的确不是个好习惯。女人除了美丽,还得要温柔一点。”   “我知道。可是对有些令我讨厌的男人,我实在温柔不起来,他们一见面就在我身上乱摸。”   杜英豪的眼光在它的身上又溜了几眼,实在舍不得移开,因为她实在太美,那是一种纯真渗合了野性的美,美得令人目眩。   他的手不自而然地轻轻地落在那洁自浑圆的肩头上,慢慢地滑下来,喃喃地道:“每一个男人见了你此刻的美丽,都会忍不住这样做的。”   那女郎表现的是出奇的温柔,反靠得他更近了一点:“我刮受不了那些令我恶心的男人,又脏又臭,远比我矮一个头。   他也不是柳下惠,所以他对这美丽的野女郎,也不会仅仅爱抚就满足了。   该死的是他们还是没有互相通报姓名。   还是当那女郎由激情中获得满足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我叫胡若花。   你呢?“   “我叫杜英豪。”   这是他们两情相悦之后,首次的互相了解。杜英豪想想很滑稽,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怎么糊里糊涂,给下了这段露水姻缘的。   推究原因,自然是因为胡若花太美了。   她不但人美,而且那种爽朗的个性与豁达的心胸,那股野性对杜英豪是一种无比的诱惑,但最重要的还是另外约两个难以明言的因素。   一是好奇。   胡若花唐白如凝脂,金发碧眼,十足是个罗刹人的样子但她又此那些罗刹婆子好看,因为它的反盾细,这是她得自父系遗传中的优点,乃使她成为一个绝美绝美的女人。杜英豪像一般的男人那样,对一个特异出众的女人,总是希望能深入的接触、欣赏一番的。   mpanel(1);   而一经接近后,他发现这个女郎的确有令人销魂之处。她不但热情,而且还敢采取主动,这在中国妇女间是少有的,那怕是卖笑出身的姨子,也是予取而不敢汞的;所以,遇上这么一位热女郎,对杜英豪是一种新的刺激。   冉一个原因,则是杜英豪的私心。他欣赏她这一身功夫,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看她这满架子的雪狼体就知道了。昨夜,他们带着长叉、刀剑,在面对狼群苦战时,也十分辛苦,她琅只靠一根木棒,就打死了十几头雪狼。   她也许没经过正式的武功训练,琅无疑是个天才,跟杜英豪一样;而且它的力气,远比杜英豪大得多,杜英豪被她紧楼住时,几乎喘不过气来。有这么一条母大虫在身边,无疑是个绝好助手。   但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把她收在身边呢?   杜英豪正在动脑筋,胡若花封已先开了口:“杜英豪,你成了家没有?”   杜英豪摇摇头,但接了一句:“不过,我已经有了二一个女人,都跟在我身边。”   胡若花征了一征道:“她们不是你妻子。”   “不是,不过也跟我的妻子差不多。”   “我实在不懂得你的话。”   “这没有什么难懂的,她们愿意跟着我,封还没有嫁给我,如此而已。”   “那跟你的妻子有什么两样?”   “有的,她们若是嫁给了我,这一辈子就必须跟着我;现在,她们若是不想跟我,可以自地离开,若是发现有更喜欢的男人,也可以嫁给他。”   “这……别人会要她们吗?”   “应该会的,她们都是很好的女人,又美丽、又能干,每个人也都有不少的钱。”   “哦二这些钱都是你给她们的。”   杜英豪笑着摇头道:,“我是个穷光蛋,她们原来就有钱,只是跟了我之后,她们又赚了不少钱,但没有一文钱是我给的。”   “这就奇怪了,她们又有钱,又有本事,又美丽,怎么会没有男人想娶她们呢?”   杜英豪一笑道:“怎么会没有呢?K 是她们看不上眼而已。”   “原来如此,那你一定是个很特出的男人。”   杜英豪摸摸鼻子笑道:“这个就很难说了,我认为自己还不错,但别人未必会这样想。   “至少你那三个女人都认为你比别人强。”   “也许是吧二不过我没问过她们,只知道她们现在很喜欢跟着我;会找到一个此找吏好的男人。”   “那时你肯放她们走吗?”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找当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她们不是我的老婆。”   胡若花道:“我嫁给你,你肯放弃她们吗?”   杜英豪立刻道:“不行,除非她们自动愿意离开我,否则我绝对不。”   “那么,我要跟你在一起,只有做你第四个女人了。”   杜英豪心中一跳,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事,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答覆,至于将来,也许她们,我也没权管住她们会放弃任何一个女人只是慎重地道:“你并不一定要做我的女人,我们可以做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互相帮助、互相关怀,帮我做事情,找会付你薪水。”   “那跟你的女人有什度两样?”   “有点不同,你做我的朋友,别的男人就可以追求你;比较容易找到一个丈夫。   做我的女人,你虽然也可自由自在地找丈夫,可是别的男人劫不敢再找你了,即使你去找她们,他们也不敢接受。”   胡若花笑了:“你是个很凶的人吗?”   “这倒不是,我对人很客气,不过别人都很尊敬我,不敢来抢我的女人,而且,我的朋友也不会让别人来抢我的女人。”   胡若花叹了口气:“我很想做你的女人,可是你的女人太多了,而我卸不喜欢跟别的女人共有一个男人,看来只有做你的朋友了。”   杜英豪心中有点失望,但仍然笑着道:“最好是如此,你可以先跟我做朋友,如果你认为不错,还可以要求做我的女人的。”   胡若花道:“目前只有如此。你的女人呢?”   “在后面,跟李诺尔在一起,找她们去吧。”   他把胡若花扶起来,让她骑上了马,又把两头幼狼鞠起来,放在它的怀中,然后要去拖那木撬,封发现很重,拉。起来很吃力。   胡若花道:“你拉不动的,还是我来拖吧。”   杜英豪道:“不行,你的脚受了伤,不能再用力,这些狼没有用了,把它们埋了吧。”   “那怎么行,这能值很多钱。”   “你若是想下山去,我可以给你找一个赚很多银子的工作,也能给你很多钱;你若是不愿意出去,我就留下你这些狼皮好了。”   “你不是穷光蛋吗?那来的钱?”   杜英豪笑道:“我虽然没有钱,可是我只需开开口,要多少钱都能筹得到,同行有一位扬州将军,他就能替我垫付大笔的银子。”   “扬州将军的官很大吗?比黑龙江将军呢?”   杜英豪想了想道:“可能还要大一点,一样是将军,扬州将军所辖的人马有四五万呢”黑龙江将军才得一万多人,将军也有大小的。““那位将军也上山来了。”   “不错,他暗我上山来的。”   “只是陪你上山,不是你护送他上山。”   杜英豪傲然笑道:“没有人能叫我护送,连皇帝老子也不能,因为我是江湖人,你知道……。”   胡若花眼中射出了光彩:“我懂了,你不但是个江湖人,而且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   杜英豪笑道:“可以这么说。找倒不觉得自己多有名,可是现在知道我的人的确不少亡胡若在忽然道:”杜,你是否还要我做你的女人,我的意思是说第四个女人。“   杜英豪道:“我们有过一段交情,只要你愿意,你随- 时可以在我的身边,可是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你先前不是只打算做我的朋友吗?”   “初时我以为你是个官,官象的规矩太大,橡我这样的女人会被人看不起的,因此,我虽然很喜欢你,封不想跟你在一起;但你既是个江湖人就不同了,江湖人的心胸高超,不会拿我当怪人看。”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你这是从那儿转来的。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没人敢拿你当怪人看待的。”   说着前途狗吠声起,然后是几匹马急奔过来。李诺尔一马当先,看见了杜英豪,忙跳下来道:“杜大侠,你可把人急死了。姨”这不是若花吗?你是怎么遇上杜大侠的?“   胡若花也高兴地跳下马来,可是立刻又抱着脚痛叫起来。杜英豪上前扶着她,才没让你摔倒,而且道:“你看你,怎么又乱往下跳呢。”   这时赵之方等人也过来了。晏菊芳与水青青等人过来,托住了胡若花。胡若在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问道:“你说约三个女人就是她们。”   杜英豪只有笑笑,不便说什么。胡若花道:“你没说错,她们都很美丽,难怪你不肯丢掉她们的,跟她们在一起,我也没话说了。”   李诺尔皱眉道:“若在,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若花道:“李诺尔,我已经答应这位杜什么的,做他第四个女人了。”   李诺尔几乎吓了一大跳。看着杜英豪,见杜英豪只是笑,知道不会是开玩笑了,才叹了一口气道:“杜大侠,我是真的佩服你了,才一个时辰,你就把这头母豹子给收服了。”   胡若花鼓起眼睛遣:“你说我是什么?”   李诺尔笑道:“雌豹子、女神,大家不都是这么称呼你的吗?杜大侠一马当先,冲出丢两个时辰没回头,我就担心会遇上你,因为我们找到了几头雪狼的体,知道这是雪狼回窜的路线,两你又是猎雪狼的能手,一定会追粽而来的。”   “你担心他遇上我,难道我会吃人不成。”   李诺尔道:“杜大侠是中原第一高手,倒不是怕你把他吃了,而是怕你把他当做一般的男人那样,又想把他去下山沟里。”   胡若花笑道:“我又不是疯子。”   “你不是疯子,但男人多看你两眼,你就会生气要揍人,两你这付样子,很难叫男人不看你。”   杜英豪觉得很有意思,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挨过它的揍没有。”   李诺尔笑道:“怎么没挨过,挨过的次数多了,因为她揍人全凭高兴,无缘无故地也会动手。”   胡若花立刻叫道:“胡说王我又不是疯狗,见人就咬,都是别人先惹我的。”   李诺尔笑道:“我可没惹你,你怎么要揍我呢?”   胡若花道:“那是因为你太可恶,到处说我的坏话,使我成了个人见人怕的女怪物。”   李诺尔立刻叫道、。“天地良心,我几时说过你的坏话;你是小玲的朋友,。   我对你的终身大。约十分关心,只有在尽量地为你物色成全。”   胡若花冷笑道:。“算了,你会那么好心,你只有在跟我捣蛋,有几个人老远地跑来想认识我,都被你给破坏掉了。”   李诺尔道:“你是听谁说的?”   “我弟弟,他总不会冤枉你吧。”   “你们姐弟两人整天在山上,不会听到那些闲话,他又是从那儿听来的?”   胡若花道:“他是下山卖皮毛的时候,皮革店里的老洪告诉他的。”   李诺尔哈哈大笑道:“那个洪老头儿专说鬼话,还能信他的话吗?自从我勒令个对你们山民的皮货收购价格不得过低后,他已经恨死我了。”   胡若花道:“逼我知道,不过那次不冤枉你,前两天是有两个人来,还带了不少礼物,准备入山下聘;那个汉子也很体面,封被你一顿鞭子打跑了,你那是什么意思p ”李诺尔笑道:“你就为这个恨我?”   胡若花道:“倒不是恨你,我知道你有了小玲,不会对我有兴趣,而且我们一向都是朋友,你总不会跟我过不去;你那样做,必然有个原因,可是你封一直不肯说。”   李诺尔奠口气道:“我不是不肯说,而是跟你们解释,要费很多层古;你们十几户山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有责任要保护你们;照顾你们,当然不能让壤人来陷害你们。”   “那两个汉子是坏人吗?”   “当然是坏人,他们是最可恶酌拆白,人肉贩子,我了解他们的底子,自然容不得他们。”   胡若花道:“什么是拆白,什么又是人肉贩子?难道还会把人杀了,一块块切开来卖吗?”   水青青笑着道:“大妹子,你可问着人了,一般人还很难告诉你,什么是拆白,而我们都是专门拿这种坏蛋的。拆白是一种最可杀的男人,他们都长得不错,花言巧语,把女人骗上了手,带到别的地方,又贾给窑子里。   胡若花道:“窑子又是什么地方?”   水青青道:“大妹子,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得呀。”   李诺尔道:“水大姐,他们一直住在山里,对世情确是很隔漠,所以有些事我无法对他们解释,你这是自己找麻烦。”   水青青笑道:“没关系,我不怕麻烦,杜爷已经答应收地做我们的同伴了,日后就是姐妹,我也应该开导她一下的。”   于是,她又细心地遍遍向胡若花解释下去;只有晏菊芳看丁直生气,停了二声,拍马迳去。   王月华在后面追上她笑道:“晏姑娘,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晏菊芳气呼呼地道:“我不是气别的,是气他这个到处留情的毛病。上次弄了个柳小英与社若华,好容易才摆脱开,现在又弄上了一个;他非个汉家姑娘也好,偏又弄上个二转子杂种。”   王月英笑道:“那位姑娘很不错,一片天真,人又长得那么美,别说男人贝了动心,我是个女人,见了她也打心里喜欢她。”   “我不是说她不美,只是你想,把她带回中原,别人会怎么样看她。”   王月华淡然道:“当然大家会很奇怪,但也不过多瞧两眼而已。杜爷是个特出的男人,他身边的人,一定也是很特出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菊芳哼了。一声道:“他特出个儿,他。不过……。”   说到这儿,她住了口,因为地想到了即便把杜英豪的底子揭开了,也是没用的。   说杜英豪不学无术,从小在南京的码头边摆渡,混小流氓出身,没学过一天武功,只有一点歪聪明。这话别说无人相信,连晏菊芳自己也难以相信,因为一个人的运气好,也不可能好到如此的;然而,要她对杜英豪的成功找出个原因来,她也实在没法子,所以,她只有不说话了。   这次有胡若花带路,他们可以抄捷径。那当然并不太好走,有时马匹不容易上得去,可是有胡若花这位女大力士在,都不成问题。她在后面,双手抓住马腿一举一抵,笔直的岩壁也能把马匹抵了上去;但就这么两丈高的距离,马匹往往要绕过一大片山头才能到达呢二所以他们只花了一个多时辰,轨已来到了山上的猎村。   那只是一片山谷,四壁绝装;谷中是一片湖,山壁挡住了强风,所以谷中较为温暖,那些猎户就散居在湖边用木头架的屋子。屋子里到处都是兽皮,而那些人的穿着,也都以兽皮为主。   谷中有十来户人家,不分男女个个都长得孔武有力,而且差不多全是漠人与罗刹混合血统的二转子,而且全是说汉语的。   李诺尔在这里的人稼极佳,一到村中,每个人都笑嘻嘻地出来跟他打招呼。   李诺尔把他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无非是食盐、粗布以及少量的脂粉。那都是不太值钱的,可是那些人琅都视同珍宝。他们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送给李诺尔,那多半是些珍贵的毛皮。   有的是一张黑色的貂皮,有的是一张火狐皮。尤其是那张火狐皮,色泛淡彩如玫瑰,摸上去叉柔又软。李诺尔一面解释着这些皮毛的名贵处,一面向人介绍杜英豪;而胡若花在一边紧倚着杜英豪,唯恐别人把他抢走似的。   这十几户山民,约莫有二十四、五个人,其中只有四、五个中年人,也只有四、五个青年男子,十四、五个都是少年女郎,年硝从十七、八到二十三、四不等,个个都是健壮蚵娜,美丽多姿。   杜英衷开始明白为什么胡若花急着想嫁入了,因为此地的男人实在缺。   他也问过季诺尔,为什灰这儿没有老年人?   - 李诺尔的回答很沉重,山居的生活很苦,也很危险,人很少能活到年老而死,只要体力稍减,就会因为各种的原因而死去,等不到年老。   “那为什么不运出去呢?别住在这儿。”   “迁出去?不行,外面没有他们生存的圈子。女的还好一点,男的更苦,到那儿都受到排挤、歧视,有人试过,结果还是同来了,只有我比较幸运,找到一份通译的工作,那是因为我认得字,能涌两国的文字,别人都没有如此幸运。”   杜英豪听了也只有摇头轻叹,不过他的脑筋动得快,想了一下就道:“他们还是可以不必生活在山里的,外面求生的方法很多。”   “没有用的,他们只会狩猎,离了这片地,他们别无求生的本事。”   “就是打猎也够了,这儿的皮货跟兽类都很珍奇,也很名贵,一次所获,足够几年生活所需,他们可以在这儿打半年的猎,然后自己运到内地去卖。”   李诺尔道:“兄弟也计划过,但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兄弟这次跟大哥到内地去,也是想看看情形,为他们打开一条出路。”   杜英豪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一回到南京,轨帮他们把皮货庄开起来,自己销售了,不让人打中间过手,这样他们的生活就好得多。”   赵之方笑道:“同样一件皮货,到了内地,价格可以高出几十倍;只是此间阻砖重重,杜英雄能够出面,当然就有问题了。”   李诺尔也道:“大哥肯帮他们这个忙,他们会终身感浏的。   他把杜英豪的话对大家说了,果然引起了那些山民莫大的感浏,连日称谢。   当然,大家都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来季敬,只不过全是各种肉脯而已。   杜英豪答应帮他们解决生活问题,只早一个构想,细节问题琅全交给了赖正荣办理。   赖皮狗可乐了,这一夜,他至少有四、四个大姑娘向他示好,要求嫁给他,因为有他一个人是光棍末娶,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二天,照原定的计划出去猎熊。朔风初冻,熊刚开始冬眠,在这些有经验的猎人搜寻之下,熊迹很容易就找到了。   山上多且木,有些粗可逾丈。这些树的中间多是空的,找到了树腹只有个巨穴,而穴口为一些干草所塞满的,几乎肯定是熊穴。   猎熊。的目的在取熊掌,而取熊掌的方法尤绝。先找到熊穴,把穴口堵住,然后在树上另外锁个洞,洞有饭盔大小,受惊扰的熊把前脚伸出来,轨被外面的人用绳索活扣捆住,缩不回去。   如是再三而回,等把熊的四脚都扣住了,再拿利刀把熊掌砍落下来。   胡若花转仕英豪表示了对猎熊掌的意见后,兴奋地拍手道:“对”对“杜爷,这句话最称我的心了,我也认为猎死物最没意思,尤其是这样子猎黑瞎子,既可怜,又没抵抗力,最无聊了,你要有兴趣,我们上对面的山岑去斗那个红魔王去。”   杜英豪对这些妙语听了只有翻眼,忙问道:“什么是黑瞎子?那个又是红魔王?”   这时有李诺尔的末婚妻马小琳跟他们在一起,笑笑道:“东北人管熊叫黑瞎子,也就是指它冬眠时的可怜相,轨跟个瞎子一样。您没听东北人有句俏皮话|黑瞎子拉磨破子|出了力还落了个熊。至于红魔王,嘿……。”   它的脸上略现惧色,畏怯地看看搁若花。她琅一挺胸膛道:“小琳,你别怕,它再凶也不过是头熊罢了,以前,我跟它遭遇三次,都能斗个平手,这囤多了个杜爷,一定可以把它放平下来了。”   杜英豪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头熊,为什么又要叫它红魔王呢?我还以为是个野贷人的巫师。”   胡若花笑道:“在窝巢里面是有鱼皮链子,不过咱们这边可没有,大概也给红魔王给赶走了。这头熊又大又粗,全身的手是金红色的,李诺尔说那叫熊,也叫赤熊,在日本北海道那边生长的,不知道怎么的飘洋过海,跑到这儿来,占山称王了。”   那些地名对杜英豪都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对这个熊字倒是下了一番功夫,那是为了要猎熊,倘想作一层深刻的了解,就讨教遇一位老猎户' 所以他笑着道:“熊又叫人熊,胸前有一道白色的人字形花纹,体型庞大,一般人称它为山神,凶猛异常,攻击时多半以人立的姿势。”   胡若花拍手道:“对”树工杜爷您真有学问,什么都懂,你们关内也有人熊啊。   “   杜英豪道:“深山大泽之中,总是有的,只不过不易出现见到而已,内地的人熊也好,一般的熊也好,都是黑色的,红色的倒少见,听说在罗刹那儿还有全白色的熊呢。' 马小琳道:”是的,我见过它们的反,全白如雪,没有一根鸡毛,而且也跟那头红魔王差不多大小,想来也是一般的勇猛。“胡若花立刻道:“可不是吗?人、不是照样把它猎下来剥了皮了,这项红魔王已伤了咱们好几个山民了,为了除害,也该除掉地。”   “它伤过你们的人。”   “是的,我们集子里有两家只剩寡妇孤儿,她们的男人就叫红魔王给咬死了,前前后后大概总杀了十个以上的人了。我跟它碰到三次,每次都打了一扬,结果都是……不分胜负。”   杜英豪一笑道:“只是你没被它咬死而已,要是论胜负,恐怕准是你输了。”   胡若花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能算输,只是我的耐力没它好,打到一半后,我实在打不动了。”   “那你怎么能够脱身的呢?”   胡若花笑道:“赶快边战边走,逃过圆桥把木头一抽,它跑得没我快,又没法跳过来,只有气呼呼地跑开了。这家伙可恶透了,现在就霸住了对岸,不让人到那迸去打猎,独霸了值钱的皮革。”。   “什么?它还会赚钱。”   “它当然不会赚钱,可是许多珍贵值钱的猎物,像银狐、白貂,都在那没,被它一搅和,谁都不敢去了,这家伙又不冬眠o.”“那你们该想办法对付它呀”马小琳怯然地道:“想过了,它的皮毛太厚,刀枪都伤不了它,箭射在身上弹开了,又聪明又狡猾,毒饵连闻都不闻,陷阱也坑不住它。”   杜英豪道:“人熊是不吃死物的,所以毒饵无法奏效,不枉活的动物身上,先把它毒死了,熊就不会吃了,下在死的动物上,它闻闻就走。”   “可不是吗?所以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李诺尔说带枝火锐来对付它的,可是这次又没带。”   杜英豪眉头一动道:“火铣,那没关系,我身上就有一枝,这可是巴洛夫来换签新约时,带来送给我的,又轻巧、又准。”   他掏出那枝银管的短枪,两个女的只知道火锐是怎么个样子,封没有真正使用过,她们只知道枪口火花一喷,对方非死即伤。   连杜英豪都是如此想法,卸不知这种短枪,射程此长枪近多了,威力自也差得很多,两丈之内,直接命中在人身上才能穿入,若是隔层厚棉皮,最多只受轻伤而已,用来对付一头大熊,简直是开玩笑了。胡若花接在手中玩儿了一下,欣然地道:“原来你身边带着好东西,怎么不早说呢?衍了,小琳,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   马小琳没有胡若花那么凶,那么野,她对李诺尔的信任卸是万分的坚定。李诺尔说过火锐能够对付那头大熊,她就深信不疑。杜英豪有火锐,它的脍气立壮,笑笑道:“石柱爷在,我本来也不怕,李诺尔说杜爷是天下第一位大英雄,一个人打败了巴洛夫几千名抢兵,抢了一幅地图来。。”胡若花更得意了,目中冒着星般的光芒。   “走二杜爷,咱们把红魔王去抬回来。”   杜英豪望着对面的岑头道:“远远得很呢~ 咱们今天走得到吗?”   “走得到,半天足够来同的。,前面有近路。”   “那也得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搪心,或者叫他们一起去。”   “不必了,我们留下记号,指示去向就行;人可不能多,红魔王坏得很,它会躲起来偷袭最弱的人,去多了反而危险。”   杜英豪寅在不想去跟一头野熊逞英雄,可是这两个女孩子都把他视作天神般,一面走,一面说这头红魔王有多可杀。它害死了十几条人命,而且还方大无穷,有次居然闯到村子里,推倒了两栋屋子,弄死了两个婴儿,大。家用火把才将它赶回对岸去,以后只有抽掉圆木?把它隔在对岸。   走了两三里,转到一块突出的尖忡处。离对岸只有十来丈宽了,那儿也有一角尖石,想来很久以前,这儿必然是相连的,年久地形变动,才断裂下来,下临深谷,百丈下水沫奔溅两边的尖崛上,用人工放了一株十多丈长的巨木,现在正抽回来丈许,脱离了对岸,要通过只须把木桥再推过去就衍了。   不遇这株圆木粗可逾尺。重量也相当可观,要推动它可不容易。   胡若花瑚满不在乎地用动一扳一送,就把木桥安放到对岸那一个浅槽中固定好了。   杜英豪看了暗暗心折,他估量着这枝树干差不多有五名大汉才能免强扛起来,他是码头上搬运捐夫的领班,对估量相当内行,但胡若花似乎一个人就能做到了,这个女郎的力量是驾人的。   架好了桥,仍是胡若花第一个过去,马小琳第二,她们都走得很平稳。轮到杜英豪,他可实在有点担心,好在以前干捐工时,经常负重在跳板上走路,也练出了一身功夫,此刻才能有鳌无险地走过木桥,但是已比她们差得多了。   但两个女孩子封没有认为他狼狙,反而对他竖起大拇指。马小琳钦折地道:   “杜爷果然是名不虚传,居然一口气过来了,上次李诺尔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而我们村里的男人,也有一大半不敢过桥,杜爷朱经练习,第一次就能顺利通过,的确是很了不起。”   杜英豪先还以为人家是在笑他,后来看她很诚恳,才笑笑道:“不会吧”我觉得不太好走,不过是多加小心而已,李诺尔应该不致于如此差劲。“胡若花道:“是真的,我跟小琳是天天练习,才能如此熟练,但开始时,我们也是爬来爬去,到两个月才敢挺直腰……。”   杜英豪想起以前在码头下,有许多功夫很深的名武师,在上下跳板时,战战竞竞,不如一个船夫满酒从容,现在总算明白了,功夫与熟练是两件事,如果自己当年不是吃过码头饭,今天恐怕手脚并用也不见得爬得过。   但这点心得当然不足以向两个女孩子说,他只作轻松状地耸耸肩问道:“那位红魔王呢?我们怎么去找她。对了,我忘了间,它是公的或母的?”   “公的,不过这有关系吗?”   杜英豪一笑道:“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知。走吧。我们杀魔王去。”   这次他自动领先走向一处小山径。马小琳道:“杜爷,你怎么知道这是它经常行经的途径呢?”   杜英豪道:“观察所得,这是一片矮树,理应有路,两边还散着毛片,可见是因为身上痒时故意从此经过,利用树枝抓痒,久之成了习惯,也被它挤出一条路来了。”   胡若花道:“这儿树丛低,还可以看得见,再往前去,就要小心了,它不知会采到那儿,突然扑出来,这头畜生鬼得很。”   一面走,一面仔细观察,杜英豪道:“注意,它就在前面几十文处。”   胡若花道:“我们是在上风,气味传不过来,声音也听不见,杜爷是怎么知道的。”   杜英豪是看远处一株树梢摇得厉害,那是棵大树,只有巨力才能撼动,但他没说明,只是加快跑过去,终于看见那头红魔王了。   但杜英豪劫真正地被吓住了,他没有间这头人能有多大多高,现在看见了,封难以相信?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座会动的小山。   杜英豪再也没想到一头熊有如此地壮硕巨大,它比一头水牛还要大?   四条腿封此水牛的腿粗多了,像是根树干,而它的巴掌封像把大蒲扇,那颗脑袋则如同一口大箩筐。   胡若花与小琳也悄悄地掩到他的身后,一主一右,傍着他蹲下去静静地察看着。   杜英豪尽管心已经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但仍然得按捺住自己的恐惧,指指前面低声问:“就是它?”   小琳答道:“就是它,十几年了,它霸住了雪山,不让我们去狩猎,还伤害了我们十来个人。”   杜英豪咋咋舌道:“好家伙,怕有两千来斤吧二你们见过比它更大的家伙没有?”   他是码头上的捐运苦力出身,对估计重量的眼光很准。胡若花道:“刚来的时候,只有现在一半肥,它倒是愈吃愈胖了,半年没见,它又大了点,照这样长下去,再过十年,它若是再大值一倍,那可真拿它没办法了。”   杜英豪卸神色一动问道:“它来的时候,只有一半大,那时是否已经长成了的成熊呢?   还是幼熊??   “这个我怎么知道,有关系吗?”   杜英豪道:“有关系的,。你们是猎人,对一头熊的壮幼应该能分辨的。”   胡若花道:“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全因为它是幼熊市放弃除去它的意思,一头这么大的猛兽、即使在幼年也能杀死人的,何况它来时就已经成长了。”   “你能确定吗?”   “当然了,它来的那两三年,每逢发情的时候一定发狂似的,满山找其他的母熊发。   杜英豪笑笑道:“那么这几年呢?”   “因为它太壮健了,那一头母熊都受不了它,被它蹈塌死的母熊也不少,不过这几年它好像已经安定多了,至少不再发狂了。”   杜英豪道:“那证明它已进入了衰老的状态,它的长大是发胖,胖是因为它身上的油脂增多,那会使它的行动迟钝,体力减退,就像人进入中年后发胖而渐入老境一样。”   小琳钦佩地道:“杜爷,您不是猎人,然而封此我们终身打猎的懂得还多。”   杜英篆一笑道:“你才多大的岁数,居然就说终身打猎了,在这世界上,你没见过的事务还多得很,你可以学到的东西也多得多,留心记下来,就是学问,否则你这一辈子就会空空地虚渡了。   小琳伸伸舌头。杜英豪只有叹口气,他觉得做个大侠很不容易,必须要时时都能说出一篇大道理来,才能赢得别人的尊敬。他苦于自己的书读得太少,最近一段时间,他很用功,总算稍有进步,所以他只要有机会,就不放弃练习他的口才,方才的那番道理是他新想的一番敢言,但看了小琳的态度,他知道努力白费了,这不是能吸引人的谈话。   杜英豪知道,最不受人欢迎的就是陈腔烂调,但苦于自己听过的那些道理都是古人说过的话,也都是陈腔烂调的老生常谈。   要想成为一个大侠,懂些老生常谈就够了,但要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大侠,一定还要有些新的道理,是人人还没说过的:那可实在不容易;但杜英豪不放弃,他知道人要伟大,必须要立功立德而成名的,这雨点,他相信已经做得不错。   若要进一步成为不朽,则必须要立言,说出几句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名言。以后若是别人引用某一句话时,上面冠一个“杜夫子说”,那才是风光。只可惜那头红魔王不让我们的社大侠作伟大的哲学沉思,它在一棵大树干上,利用树皮来擦背上的痒,这是熊的习性,也是品级的表示。   熊的阶级是以吨位及生长分的,体型愈大,附近居处树枝上的磨损也越高,地位阶级也越高。   这头红魔王的阶级大概已经是熊中之王的阶级了,它擦完了痒之后,还回头看一下树上的高度,颗然十分满意,摆回头来,瞒珊地走着。   胡若花道:“我出去先跟它斗一下。”   杜英豪无法相信这个娇蛮的女郎能跟一头大熊斗上半天。胡若花虽然在女人中算是高大的,但是跟那头熊比起来,则又太悬殊了,因此他连忙道:“”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们就是来斗它的。喔”是杜爷自己要斗它,好极了,我去引它过来。“   说着就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口中发出了野性的呼喊,作着挑斗的姿态。   红魔王被潮怒了,立刻人立而起,挥着一只前掌,口中红舌伸卷,一口利齿森森,慢慢地迎了上来。他们是老相识了;打过很多次架。   那头红魔王对胡若花似乎没有太多的敌意,而且还十分高兴,似乎有了个活动筋骨的机会。   胡若花毫不畏怯地迎了上去,对准熊的肚子上就是一拳,跟着就是一脚。   杜英豪估计这一拳一脚之力足可打死一头牛了,可是那头熊只摇了一摇身体,用它那巨擘拍了过来,胡若花当然不会被它拍中,缩身退了回来,在一丈多处站定,又发出了一蚌吼叫。   好像第一个回合完了,再开始第二个回合,而那头巨熊也人立面向,舞掌拍胸,口中吼叫着,表示接受她再度的挑战。   胡若花又冲了过去。这次它的攻势改爱了,还剩半文时,她已跳了起来,身子打横,只脚侧灯,竟惕到大熊的右颊上,居然把熊惕得滚倒在地。   她自己则利用弹力稳住身形,落地站定,作了个预备扑击的姿态。这一个回合,她似乎又领了先,巨熊滚了两滚,口中发出低吼,再度人立。   杜英豪道:“怎么,它打斗时一直是这么直立的。”   小琳道:“只有在对同伴决斗时才如此,它在对其他的野兽时,都是低头猛冲,张口乱咬,勇不可当,谁都经不起它的一冲。”   杜英豪道:“它一定把若花当作是头母熊了。”   小琳笑了起来道:“您又开玩笑了,红魔王是一头很君子的熊,在遇见一个可敬的对手时,它才会摆出这种公平决斗的姿势。杜爷,让您去了。”   杜英豪道:“我可不跟它斗狠斗力,也不跟它讲风度,找吏不会跟它赤手空拳此力气。   小琳道:“没有用的,任何兵器它都不怕,扎在它身上,像是抓痒。”   杜英豪道:“那得看扎在什么地方。”   正说着,胡若花把大熊引了过来道:“杜爷,我把它引过来了,您去对付它吧”   这儿东西混帐极了,您快把它给宰了。“   杜英豪看去,差点没笑起来,原来那头熊果真把她当作了一头母熊,发起了性来。   小琳也忙把杜英豪推出去道:“杜爷,不能气了,发情的公熊最危险了,它会发狂一般的攻击的。”   杜英豪被推了出来,正好迎上了那头巨熊,胡若花则气冲冲地站到一退。   巨熊看见杜英豪,倒是征了一征,后来可能发现杜英豪也是雄性的,竟把他视为情敌,怒吼一声,埋头冲了过来。   胡若花店叫道:“杜爷,快躲开,这一冲的动太大,你挡不住的。”   杜英豪看那架势也知道不能挡,他出来前倒是计算好了,也打算跟它君子一番,等它人立而起时,突施杀手的;那知道这家伙对胡若花客气,对杜英豪封不英雄了,这一埋首猛冲,杜英豪只有往旁一跳躲开,不过他手中的长矛琅也就势扎了出去。   他刺得很准,一扎就扎进了肛门,不管那头熊皮毛多紧厚,拉屎的地方总是软的,长矛直挺而入,竟刺进了一尺多。冲劲将杜英豪拉了个斜斗,连忙撒了手,巨熊屁股后面拖着丈来长的矛,负痛转身6 冲来又对杜英豪咬去。   杜英豪人倒在地下,没想到巨熊行动如此快速,好在他已拔出了那枝短枪。杜英豪知道这种短枪是无法对它造成伤害的,但手头只有这样武器了,还有一枝剑挂在腰下,此时封无法拔出,只有对着它的口中,扣下了枪机。   巨熊本已张口咬住,杜英豪的手伸进了口中,一声巨响巨震,使它本能地张大了口没能咬下,杜英豪也飞快地缩回了手,滚到一边去。   旦熊冲前了两步,口中忽而吐出了一堆鲜血兴半截矛,那是胡若花见杜英豪危急,情急之下,握住拖在旦熊尾部的矛尖,拱力往前一送。   熊皮虽坚,肚子里内脏都是软的。胡若花力大无穷,长矛全部送了进去,恰好在喉头穿出。而杜英豪对着嘴巴开的那一枪,子弹钻进了咽喉,直入内俯,巨熊再猛,遭此两重剧创也活不成了,它虽还想同头再攻击,但是肚中校着一枝长矛,也影响了它的行动,侧了一例已倒了下来,只挣扎了几下,就只会呛血呼气了。   胡若花难以相信地道:“这家伙居然如此轻易地解决了,早知如此,我们自己也能除掉它了。”   小琳封道:“你倒说得轻松,要不是杜爷把枪扎上去,又在它嘴巴里射了一枪,你就能那么简单杀死它了吗?”   杜英豪还不相信巨熊已死,通去看看不动了才笑笑道:。“我找最柔弱的地方政击,实在很容易,一根针也能杀死一头老虎,只要用对地方。”   要杜英豪跟两个女孩合力把那头巨四口过那座独木桥,所费的气力此杀它还累。   依着胡若花的意思,就在岸边把它给剖开,把熊皮剥下就衍了;但是杜英豪不肯,他说这么大的熊难得一见,它已经被一些猎户山民渲染为神,由于对神的畏惧,才使得人们视入山为畏途。   他看见沿途登山,连马匹都可以垃土来,证实了山路很平坦,也很宽敞;他也看到山谷处处有流泉飞瀑,而旁边都是广阔而肥沃的土地,长满了杂树野草,那实在很可怕,应该加以开发出来。   所以要把熊整只地抬出丢,让大家知道,山中的红魔神已经被除掉了,大家可以放心地入山开垦。除了无琅的沃原之外,还有许多的资源,像木材就是一大宗,山上砍下了树,削去枝楠,可以利用山涧放流出丢。   何况山里还有另一项被忽略的资源。他在涧中洗手的时候,捡到了一粒砂金,不大,只有黄豆大小。这一小粒金子不值多少钱,但至少已是一个五口之家的一月之粮。这金子不会是人遗露的,是从上游冲下来的,那儿一定有更丰富的蕴藏量。   杜英豪是个很有心的人,他知道这一个发现已经可以使自己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他要开发这一片宝藏,然而,这是需要人手的事,他若是要说服外面的人前来,轨必须要怯除人们的恐惧。   杜英豪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经历过贫穷,他更了解到财富的意义。   他知道一个赚钱的诀窍,若是一片产璞,属于他一个人时,雇人来替他工作,受雇的人工作不会起劲,保护那片产业也不会卖力,甚至于那些雇工会跟外人串通了来对付他。   如果他把这片产业分给大家,自己只从每个人的那份里抽一小部份,每个人都会很卖力地工作,尽全力来保护那一片产业,而每个人都会感激他,他的收入也远比独占为高。   在码头上,别的工头都只会剥削工人,只有他,不但不剥削他们,而且还保护他们,然后在每百文工资中,他收正文钱手绩费。这是人人所乐于付出的,别的工头琅狠心到吃掉工资的一半;结果,他的实力越来越大,工人都投到他这里来,使得那些拥有黑势力的恶霸们也不敢动他了。   他了解到一个道理,就是要人家替你卖命是不行的,必须把形势改变成叫人家为他自己志。   他看中了这片宝藏,但是它太大了,大得他一个人吃不下,所以他必须要号召更多的人进来。   那百余名山民是山谷的原始主人,对山中的情形最了解,他不能把他们撇开的,原来他是打算带他们到内地去,现在,这个计划改变了,他要他们留下来,管理开发这一大片的宝藏,因此,轨必须怯除他们对此地的恐惧。   杜英豪不断地在脑子里构思着计划,不过最现实的是要把这头红魔神运回去。   独木桥只能容一个人过去,要捐起一千多斤的熊过去,胡若花也没这么多的本事了。   但是难不住杜英豪,他是在码头边上长大的,看过人们如何把巨大的木材吊上岸去。那是利用滑轮与吊索,好在他的行囊就带着这些玩意儿,那是他准备用来翻山渡河的工具,他是准备来作突击的,这些玩意儿带得很充分。   当然,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高手是用不到这些工具的,轻功卓越的大侠客及飞贼们都能凌空腾跃,一踪几丈高,翻山越脊,如覆平地。杜英豪在别人心目中最佳天下无双的大剑客、大英雄,但杜英豪明白自己的本事,实在不怎度样,他只有勇气、头脑以及应爱的各种急智与知识。   所以,他并不十分费事的就把那头大熊给运过了悬崖,到了对岸就简单多了,放在木制的栖架上,胡若花一个人就拉得飞跑。   来到居住的山村中,另外两组狩猎者也回来了,他们的收获很丰,但是与他们带回来的这一头熊相较,就相形失色多了。   又费了两天工夫,把那头熊拉下了山,乌明已经带了大军以及各地的大员们在县城里恭候了。   他早已用八百里飞骑急报,把杜英豪在国界重新定的情况报到京里。这是一次绝对的胜利与成功的外交。   身为王子的宝亲王虽然遣出了杜英豪去从事这项任务,心中也是捏了把沛的,因为他知道皇帝老子虽然对订约受骗的事很生气,刮很怕引起战争。   杜英豪去了,能否顺利解决,不得而知,引起战争的可能性虽不大,因为杜英豪是私人行动,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所以宝亲王随后也出了京,赶在半途上等候消息。接到快报,也接到了那张改造的地图以及新约上的边界,更知道了杜英豪的交涉情形,宝亲王心花怒放,但要赶快入京向老子面奏。   因为签约的是杜英豪,是特使的身份,这是必须要朝廷认可的,事情能有如此顺利的结果,他有把握能叫皇帝老子点头,而且也有把握能在廷议土争取到绝大多数的支持。   所以他立即亲笔下了旨意,着令乌明护送钦差大人返京,自己也满心欢喜地上京师去奏功了。   乌明一直就把杜英豪当作了上宾,那只是因为宝亲王的吩咐,但也只能暗中在私下予以支持,有些地方刮不能过于明目张胆的。   所以杜英豪要他调集军队在边界接应,他只能派个几百人在那儿捧个场,还得打上操演的名目。   幸好杜英豪凭着他的急智与超人的勇敢,居然把上千名罗刹骑兵杀得落花流水,慑服了巴洛夫,否则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簧。这当然也是因为乌明熟习边境的情况,根本不认为杜英豪能够达成任务的;不然,这是一。次建立奇功的机会,拚了掉脑袋,他还是会逞险一斡的?   幸好,事情顺利成功了,功劳也没漏掉,乌明刮仍是捏了一把汗,事情必须照实呈报,他是怕宝亲王怪他支持不力。   现在宝亲王正式下了笔谕而不是私函,没对他提一句申斥的话,他满心欢喜,因而特别巴结。   杜英豪出了山,没想到会有如此盛大的场面。这使他很局促,因为他不善于应付这些,好在有一个副使赵之方在,很善於应付这些场面,便走了过去。   杜英豪卸忙于支解那头熊。他倒是颇会装做,在阔市搭了个木台,让大家先参观了一天,然后再学行盛大的仪式,焚香祝告天地,把一对熊掌取下隆重封叹,归献朝廷。   这倒不是拍马屁,他是另有目的的。他要讨好皇帝一下,为那些山民讲得山谷的权属。   熊皮小心的剥下蹂制好,熊肉则分成一块块地稿赏军士。这是个皆大欢喜的措施。   千余斤的熊肉分到营里,每人也不过轮到一小块而已,勉可一饱,也不见得特别好吃。   何以会让大家感激涕零呢?因为没一个人舍得把熊肉吃掉的,像这种被视为神物的庞大互吻,它的内也被一般人当作是绝佳的寮药补剂,不少人愿意出高价买得一小块来合药;而心肝内脏,没一件不是宝,尤其是熊脏,本来就是名贵的解毒散,这一头巨熊身上的自然更为名贵了。   山居的猎人不知道,杜英豪卸是知道的。他在江湖上混的是下五门,这类的知识很丰富,知道什么东西是宝,这也是杜英豪不怕麻烦地要将巨熊运下来的原因。   还有两枚后掌照理应该杜英豪的,他很大方,分给了赵之方与乌明每人一枚。   这玩意儿不过是山珍之一,说好吃,也不见得高明到那儿去,但难得是人,大得像只大海碗,连骨带皮一起干制之后,就是无上珍品了,也是千金不易得的宝贝。   两位将军着实欢喜,这是有钱买不到的,尤其是加上一位传奇的人物以及一段传奇的故事,轨更为难得了。   他们不会用来卖钱,但是带到东中,分开来向几个有力的靠山处送上一份,将是天大的人情。   杜英豪趁机向他们提出了要求,请他们帮忙,将山谷的权属拨给那些山民。   这是小事情,深山大泽,本来就不是谁的私产,谁在那儿,谁就是主人,官府从不去干涉,杜英豪提出申请,也不过一角文书就落了实,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乌明诗社英豪以钦差的身份,下了手令谕知地方官,将那片山区赏给那群山民。   杜英豪这下子可傻了眼,他不怕下条子,但是他对山区的产物另有目的,将来开发出来时,就会有人眼红了,他必须要避这个嫌疑。-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晏菊芳,这些地方只有这位当过女差官的人,才知道如何处理。   晏菊芳果然对官方的情形很了解,她说杜英豪这个钦差尚未经朝廷正式任命,不便出面于是由两位将军联络下了一纸通告,事情就成了定局。   那些山民们都不懂,他们并不希罕这个人情。   住在山里是不得已,好容易出来了,他们不想老死荒山;但是杜英豪封不急着告诉他们,一切等同来再说。   大军还在返京途中,宝亲王的专使便已到,告诉了杜英豪一个讯息|皇帝要亲自召见他,圣旨不日可达,宝亲王是先来透个讯。   ----------   转自21世纪       第七章 布衣朝天子     老实说,杜英豪对这次的召见确实不太感兴趣,若不是宝亲王先找人来打过招呼,他几乎就来个溜之大吉了。虽然他知道皇帝老倌儿的约会是不容爽约的,但杜英豪却不管这一套。砍头得先抓着他,诛九族也得要他家里有人才行,他是光儿一条,啥也不在乎。   不过,随同的两位将军可就紧张了。他们自从得到了宝亲王的通知,已经紧张万分;待到了热河,住进了行宫,才算松了一口气,因为宝亲王就在那儿等着他们。   把杜英豪交给了宝亲王,两位将军可没敢松懈,因为宝亲王又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热河的行宫本是皇家秋狩的围场,爱新觉罗氏的天下是在马上打出来的,因此,他们的皇帝祖宗立下了规矩,要后世子孙每年秋天必须上此地来打一次猎,盘习弓马,别忘了祖业所以行宫设有围场,围场里养着鹿免雉麂等各种野物,以供皇帝高兴时能拉弓射两节。射不射得到没关系,因为那些皇子皇孙以及侍卫们都出动来了,他们自有斩获,而且有个规矩,在围场中不管是谁打到的猎物是不计数的,一律呈献给皇帝。   今年,皇帝本来已经不想来秋狩了,老祖宗的规矩到了后世子孙手中,已经不那么热烈奉行了;事实上入主中原后,政务也忙,不见得有那么多的闲空来玩儿了,但两三年总还有一次的,前年刚来过,本想等到明年再来的,不知怎的,心血一来潮,又在今年要来了。   临时决定得仓促,皇帝也能体谅下情,下谕诸大臣一律不必跟随,只带了几个亲信的侍卫,简简单单地来了;而召见杜英豪,也就在围场中。   旨意是下给宝亲王,叫他略为安排一下。   宝亲王是微服简从,只有五、六名跟班。他住在行宫,是因为此地有一批执事人员,一听说皇帝也没带多少人来,这个保驾的工作,全落在乌明的那一批亲兵身上去了。   所以杜英豪一到,宝亲王就指定了赵之方和乌明两个人全权负责围场中的保驾任务。   本来是几千人的勤务,现在要不到两百人来担务,想得到有多麻烦吧!而且时间又那么紧迫,前站消息传来,说皇帝已经出京动身,一、两天内可到,直把两位将军忙得鸡飞狗跳。   杜英豪倒是很轻松,他也很高兴能在此地跟皇帝碰头见面聊聊,若是要他到京师去,在正大光明殿上,穿上冠服,来上面圣见驾的那一套,他可真想来个拂袖不理而去。   他跟宝亲王谈得很投机,missingpar,在边界跟俄国人打交道的经过以及取回地图的经过,已经把个宝亲王听得如痴如呆,然后又介绍了李诺尔跟胡若花等人,最后并出示了那一对大熊掌。看了熊掌的巨大之后,宝亲王想到那头熊的巨大与凶猛,连连咋舌。杜英豪趁势要求,为那些山民取得山甲的开发权而提出了要求。   mpanel(1);   宝亲王倒是一口答应了,而且还十分高兴道:“我一直不知道东上边境有这么多的沃原资产,任着它们荒废太可惜了,你们能加以开发,当然是太好了,可是人手不会太少了吗?”   杜英豪道:“那里沃野千里,以人手而言,是太少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打算回来再请江湖上的一批朋友,叫他们各领些人去,深入开发。”   宝亲王皱起眉头道:“要请江湖人去?”   “是的!那儿都是崇山峻岭,气候又冷,野兽又多,只有练过武功的人才能撑得住。”   “聚集大批江湖人,廷议恐怕很难通过。”   杜英豪冷笑道:“假如那些山地开发出来,俄国老毛子一定会眼红,会派出大批的流氓前来强占一角,若是我们的屯边百姓加以抗拒,他们的军队会以护侨之名开进来,朝廷会这么做吗?”   宝亲王语为之塞。杜英豪道:“但是江湖人就不同了,他们无须朝廷派兵保护,自己就有力量保护自己,绝不会叫他们插进一脚来,这是为朝廷省麻烦;再者,边境上有一批江湖人驻留,还可以帮助朝廷抵制外来的侵略,这是第二个好处。”   他放低了声音道:“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朝廷可以把一些认为不太放心的江湖人放到那边去,免得他们在中原闹事,这不是比什么都好。”   这个理由才是宝亲王最听得进的,连连点头道:“这当然,有了这个理由,就不怕廷议反对了;是,杜壮土,他们肯去吗?”   杜英豪笑道:“我出面号召,他们会去的。”   宝亲王道:“我对壮土的要求是一定支持的,在父王面前,我也会力争,相信不会有问题。”   杜英豪却一点都不客气地道:“殿下,草民是因为殿下还算英明,所以才要求官方的允准,那是尊重官家;其实那个地方远在万里之外,天高皇帝远,我们就是不声不响地去了,也没人能赶我们出来。那一片地方,本已为朝廷所放弃,归划到罗刹境内去了,是我重新把它要回来的。”   宝亲王也只有红脸低头,不作声了。杜英豪又慨然地道:“殿下!我是个江湖人,也是个汉人,我对那些人在私下里倡言造反是不赞成的。他们对大势太不明白了,老百姓现在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他们那样胡闹,只有引起杀孽,使更多的人受害;但是我也不能帮朝廷去对付他们,所以我想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他们送得远远的。”   宝亲王欣然道:“壮士说得好,我也不主张用强烈的手段去镇压反对者;我认为朝廷只要以德治政,使百姓安居乐业,天下自然太平,反对者自然就没了;但朝中一些王公却危言耸听,使得父王举棋不定,壮士能解决这个问题,真是,功德无量。”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的心里自有主张,他没读多少书,一些学问多半是由说书摊上转来的。   他也听到过元末群雄起义,朱元璋如何起自草莽,得到刘伯温之助而有天下。   那些故事使他十分神往,但因为说书是在大清朝了,对批评前明措施,十分自由,他也知道明代朱家有天下后,种种君残臣贪的情形,对朱家人没什么好感。   所以他的心中,虽有强烈的民族思想,然而他也极力地反对复明。他也对那些反清志士们,存有了一些反感,认为他们徒然从事无谓的努力,却只使得了更多的善良百姓遭殃。   他不知道皇帝带来那些人来,也没兴趣出去瞧瞧,只是在屋里盘算着。   宝亲王终于来了,见面就道:“杜壮士,父王这次是专为你来的。”   这倒使杜英豪一怔。他感到有点吃惊,连忙道:“怎么说?皇帝是为了我而来的?”   “是的,上次你在扬州剪除了两个喇嘛。”   “那是应了殿下的请求,而且也是朝廷的意思。”   “不错!所以父王这次才把人带出来,消息传到拉萨,那边的布达拉宫中红衣大喇嘛活佛十分愤怒,认为大失颜面,又派了四名高手到京,要找你来一决高下,京中有些王公也支持他们。”   杜英豪道:“这是怎么说?官家要逐走他们,我为官家出了力,倒成了我的麻烦了。”   宝亲王歉然地道:“朝廷不是制不了他们,而是避免正式以官面上力量镇压,给他们一个藉口,引起一场兵变,所以才只有私下了结。在京中,有一千多个喇嘛,父王怕你会吃亏,所以只把四个高手带了出来,让你们在此地决斗。”   正说着,赵之方匆匆地赶了来,低声道:“圣驾到了,快准备接驾。”   大家一阵慌乱,却听有人道:“不必忙了,朕是微服私行造访,大家随便谈谈就好。”   一个高大的老人含笑进了屋子。   杜英豪没见过皇帝,也懒得去学那套见驾的规矩;但是对着这个万民的统治者,却有着一份尊敬。人家就凭年纪,也当得起他磕个头;因此他跪了下来,叩头下去道:“草民社英豪。”   才报了个名,叩了一个头,皇帝已经含笑摆手道:“好了,皇儿,替我扶他起来,以常礼相见就好,我是悄悄地来打个招呼的,不能久留,也不能惊动人,我有话要说。”   皇帝要见一个人,还得悄悄地来,这显见事情不寻常。宝亲王扶起了杜英豪,只让他叩了一个头,其余的人也一一躬身打恭见了驾。   皇帝笑了一笑,尤其对几个女的很和气。等她们都晋见过了,皇帝才道:“杜英豪,朕听说你在女人面前很有办法,这几位姑奶奶,朕听说都有一身仔本事,但她们却追随你出生入死、冒险犯难,忠心不移不说,而且还十分和睦,从来也没有争吵过,是不是有这回事?”   天知道,皇帝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宝亲王与赵之方想笑而不敢笑,几个女的都低下了头。杜英豪也感到十分为难,但皇帝问话是不能不回答的,他只有讪然地道:“她们都是草民的好朋友。”   这个回答妙透了,而且答非所问,但皇帝居然懂了,大笑道:“好!好办法,女人善妒是天性,但是你若一直不娶她为老婆,地想妒也没个理由,而且为了要争取好感,还得表现大方;朕在内宫也经常为了妃子们争风吃醋而伤透脑筋,只可惜朕不能学你的样,把她们都当作朋友,因为她们一进宫,就得册封为妃子或贵人,敲定了名份,也只好由得她们去吵了。”   这个皇帝很风趣,他开别人玩笑,也开自己玩笑;因此,立刻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感。   杜英豪知道皇帝对他如此客气,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上来,而且必然是要他卖命的事,但是身为九五之尊,竟然向一个布衣百姓江湖客如此随和平易,使杜英豪顿生知己之感,觉得就是把性命给赔上去也是值得的了。   不过,尽管他心中充满了知己感激之情,神态上却仍然很平静,既没有惶恐,也没有感激涕零之状,这不是他傲物,而是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富贵利禄之心,更觉得自己为朝廷出的力已够多,建的功也够大,却不希冀什么,有资格当得起这份礼遇。   这也与他最近一两年来,在江湖上的经历有关。他单人独剑,挑战武当,结好少林,在两大武林宗派之前,他已建立起自己超然优越的地位,无须对任何人低头屈膝了。   在江湖上如此,对皇帝何尝不也可以如此。   因此,他笑了一笑,礼貌上不差,从容地请皇帝坐下。胡若花过来饮茶、皇帝对她高挑身材与碧目隆鼻颇为注意,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笑笑道:“难得难得,巾帼队里,找到这样壮伟的身材真不简单。杜英豪,也只有你这位大英雄,才能降服这位罗刹女吧!”   这罗刹女三个字下得实在好。罗刹在佛经中是魔神之意,北方边境的老毛子,应该称为俄罗斯,但也谐意读成了罗刹。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陛下,如果陛下的话一时说不完,就请赐草民一个座,草民倒不是怕站,而是站起来高出陛下一个头去,草民以为不敬。”   自动向皇帝要求坐下谈话,杜英豪可称是第一人,而他的理由却更荒唐,竟是为了恭敬,不过他的话不为无礼。他站起来,皇帝坐下只及他的腰,他要低下头来才能跟皇帝对谈,这种情形在平时是不多见的,因为皇帝坐下谈话,大臣跪下奏时,总是矮皇帝一截,即使对年老的王公大臣赐座,也只是一张小橙子而已。   皇帝居然也不生气,笑着道:“对!对!大家都坐下来才好说话,朕虽不能久留,但是话也不能在三言两语间说完的。之方,你出去看着点。”   杜英豪自然而然地在皇帝对面坐下来,其他各人也都相继坐下。宝亲王是东宫皇子。而且他们父子之间较为亲密,倒也没什么,其余那些江湖豪杰也此较坦然,只有一个赵之方很拘谨,所以皇帝干脆打发他出去望风守值了。   坐走后,杜英豪道:“陛下要草民做什么?”   这很直接,皇帝倒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道:“你知道朕这次有四名喇嘛随行同来。”   “刚才已经听殿下谈过了,这四个人听说是布达拉宫遣来的好手,是来找草民较量的。”   皇帝轻轻一叹道:“那只是一个藉口,实际上他们是来维持势力的。这些喇嘛的技击功夫很特出,经几位王公的推荐,担任了禁军的武术教练,已经蔚成风气,上次被你除去了两个,他们感到很紧张,特地又遣了一批来。”   杜英豪直接了当地道:“陛下不喜欢他们?”   皇帝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朕不想由他们来负责朕的安全,但那几位王公替他们撑腰,朕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因为他们的势力根深蒂固。”   宝亲王道:“杜壮士,事情是这样子的,禁军中的宫门侍卫直接影响到父王的安全,父王不想要他们,可也没办法,因为不能逼得太急,否则他们作起怪来,纵有千军万马也阻遏不了。”   皇帝接着道:“所以朕这次简从而出,除了四个喇嘛之外,只有几十名随从,这几十个人的能为有限,对付那些喇嘛是绝对不行的,朕希望你能除去他们,同时朕也好着手把几个王公收押起来了。朕不在宫中,他们在京师虽有十余人,却是不难收拾,所以这关键全在你身上。”   他们父子俩说得还不够明白,但杜英豪却冰雪聪明,一听就懂了,大概有两位职掌着实权的王公,利用喇麻控制了禁军,进而也威胁到了皇帝。   皇帝一开始没考虑到利害,等到他们气候形成,却已无法改变了,所以上次宝亲王才会微服到扬州,求自己帮忙除去了几个跋扈的喇嘛。   布达拉宫不甘心大权受挫,又派了四个人来,皇帝忍无可忍,才把他们带到热河来,再交给自己处置。在京师,他们的实力较强,不易对付,所以皇帝突然宣布离京放狩,不让他们来得及准备。   所以杜英豪道:“陛下是要草民除掉他们?”皇帝道:“主要的目的是要处置两三个皇族中人,但是有他们在,朕也不敢冒然从事,这些喇炕心目中无所谓国君,他们只是认识那两个支持他们的王公,所以才讨厌。”   杜英豪笑笑道:“那就把他们交给草民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草民可不便僭越。”   皇帝笑道:“不必!不必!你要对付的只是那四个人。其余的已有乌明与之方去着手了;不过英豪,目前似乎是他们跟太子在对立的状态,朕则两面不称,这样才不会激起他们的戒心,所以朕今天才悄悄的来知会一声,到了明天,朕就只有站在公证人的立场,不偏不倚了。”   杜英豪笑道:“草民就算是殿下的人了。”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上次换约的奕亲王是他们一路的,出了个大漏子,却又叫太子找上你,把事情给办成了,使他们十分痛恨;朕不来,他们也会在京师找你的,朕怕你吃亏,而把他们带了出来。”   杜英豪只得道:“谢谢陛下关照。”   皇帝自己也不好意思,讪然道:“杜英豪,你为朝廷出了力,朕未曾封赏,反而要你自己来面对麻烦,朕很抱歉,但朕实在也是无可奈何。”   皇帝用这种口吻说话,杜英豪认为已经够了,故而笑笑道:“陛下放心好了,草民无不尽力。”   皇帝又谈了一下,而且还透露了一下那四个喇嘛的实力,然后又悄悄地走了。   他此来只是为表明他真正的立场,激励一下杜英豪,而到了明天,他就必须两不偏了。   想到明天又有一场激斗,几个人都很兴奋。他们对杜英豪充满信心,根本没考虑到失败。   只有杜英豪一个人不安心,他知道自己虽然是已非昔比,但仍然是毫无把握的。   他的心事只有晏菊芳知道一些,但也无能为力,只有寄望于他的智慧了。   不过,杜英豪这次略为占先的是,他只是受了朝廷之托杀死那四名喇吁,不必苟于手段,因为皇帝透露的消息中,知道那四名喇嘛除了武功之外,都还练有各种邪术,是吐蕃藏边布达拉宫中隐藏的好手,杀手,专门用来对付异己的。   对那种人,可以不讲究规矩,也可以用各种的方法,而要说动点脑筋、出邪点子,杜英豪相信自己绝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而且他也有一个相当完整的班底,像水青青及王月华是杀手中的杰出之选,赖正荣的下五门路数很熟,李诺尔兴胡若花是未露底细的好手,晏菊方可能最派不上用场,可是她的暗器极为犀利。   杜英豪把这些人召来了。着宵商量分派了一阵子,甚且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才能去睡觉第二天,他们终于被传呼去见驾。   这次皇帝是便衣召见,而且就在围场上,倒是免了三跪九叩的繁文褥节,宝亲王领着missingpar,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打了个躬,作揖就算是见礼了。皇帝也对他们在罗刹的成就温言嘉勉了一番,接着杜英豪呈上那对熊掌,简述杀熊经过,对着粗若巨碗的熊掌,想得到熊有多大、力气有多大,坐在一边的两个老头儿以及四个粗壮喇才变色了。   这两个老头子很会挑眼。忠亲王叫宝忠,立刻翻起白眼:“杜英豪!你在江湖上的名望再大,也只是江南总督衙门的一名捕头而已,见了本爵,为何不叩头。”   杜英豪笑笑道:“王爷!恐怕这个头您受不起;您年纪那么大了,草民给您叩个头没关系,但是您受了这个头,恐怕脑袋会掉下来。”   宝忠立刻吹起胡子道:“大胆!本爵乃宗室亲王,你竟然敢出言威胁。”   杜英豪却笑着道:“王爷!草民不是威胁,只是向您提醒一个事实,如果您坚持要草民叩头,草民就向您叩一个头,可是您别后悔。”   宝忠答道:“笑话!本爵绝不后悔。”   杜英豪笑笑道:“算了吧!王爷,草民不能为了跟您赌气而丧失了国家朝廷尊严,更因为草民跟您无怨无仇,不想害您。您还记得,草民是朝廷特遣的修约专使,代表圣上与朝廷,如果您要草民叩下这个头,就是要圣上向您叩头了,您担当得起吗?”   宝忠一下子怔住了,半天才道:“你那个特使是自己封的。”   皇帝说话了:“王爷!杜英豪的专使是朕亲颁旨意承认的,而且也照会过全体廷臣,你说话可得当心一点,你是连朕的旨意都要推翻了。”   宝忠一急,连忙跪了下来道:“是!臣无状,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说他这特使是事后承认的。”   杜英豪道:“那不管,反正是圣上已经承认了这个特使的身份,而草民尚未缴回圣旨,这个身份仍未消除,王爷,您说是不是?”   宝忠不甘心说是,但又无法否认,只有低头不响。宝亲王先为杜英豪捏了把汗,因为他直接跟宝忠冲突起来殊为不智,这个老家伙奸才刻薄,专会找麻烦,而且死缠硬赖,非争到上风为止,人人都很怕他;而杜英豪居然一见面就折了他的锐气,乃悄悄地向杜英豪一竖大拇指,因示佩服。   杜英豪看见了,微微一笑道:“王爷:您既然也承认了我的特使身份,那么刚才您当着圣上的面,硬要我叩头,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次反击更厉害,宝忠汗如雨下,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肃亲王连忙解围道:   “杜英豪,忠王爷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杜英豪遁:“不知道忠王节自己是否这个意思?”   宝忠连忙道:“是开玩笑!开玩笑。”   杜英豪道:“既是开玩笑,草民也不便深究了,不过王爷,您身为亲王,何等尊严,理应为万民之表率,万万不可对朝廷的尊严开玩笑。还有肃王爷,您是宗人府的府宗,专门管王室宗亲的纪律的,忠王爷开这种玩笑,您应该立刻制上的,可是您却顾及私情,在一边不闻不问,这可不太像话。”   他干脆连肃和也训上了,而且训得两个老家伙哑口无言,连皇帝都在心中暗乐,微笑不语。   肃和涨红了脸道:“你凭什么说本爵是顾念私情,本爵执掌京人府,对处分宗室有绝对的主权,至于如何处分,却不必对旁人宣布的。”   杜英豪道:“那么王爷打算要追究此事了?”   肃和道:“这个你不必管。”   杜英豪道:“我当然管得到,因为我是当事人,再者,忠王爷自己没开口,您却替他说是开玩笑,在我看来,这就是循私包庇。王爷,若是您不承认循私,我就要正式控告两位了。”   肃和道:“笑话,你能告诉谁去?”   杜英豪道:“谁能制得了你就告诉谁,我倒不信你已高于皇上,大清朝已没有人能制你了。”   话说得太狠太凶,连皇帝都变了色道:“肃和,尽管辈份上你长朕一辈,可是仍有祖宗的律法在,你要自爱,别叫朕为难,搬出祖宗来压你。”   肃和也跪下道:“是!是!老臣糊涂。”   皇帝道:“今后你们是该要好好反省一下言行,朕听很多人说起你们强横跋扈,还末便置信,今天看看,倒是真有这回事。肃和,你的京人府宗行使到此刻为止,朕回京之后,当再跟宗室尊长们商量,另立府宗。”   肃和脸色大变道:“皇上,臣这府宗不同于一般官职,去留由宗长公决的。”   皇帝道:“不错!但是也有另一项规定,就是你当场犯了错,朕有权撤销你的职权的,刚才你就犯了大错。而且自己也承认了,朕照规定撤销现职:而且不准再辩了,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在回京后,在宗长会议上提出申诉。”   皇帝是早想整这两个人了,苦于没机会,而杜英豪却是最擅长于捣蛋整人的,抓住一句话的毛病也能掀起大波,这是他在码头上当混混时学来的本事,说得不好听,那是要无赖的本事,但这两位王节偏偏要去惹他,那还有不倒楣的吗?   他们碰了一个大钉子,还得叩头谢恩,起来后,眼光狠狠地盯着杜英豪。   肃和的京人府之职务虽被撤除,他这王爷的身份仍是存在的,因此他不怀好意的道:“杜英豪,这四位大喇嘛师是从布达拉宫来的。”   一个喇嘛出来,单手作礼道:“僧家阿不花!这是敝弟垃木尔、罗莎、赫赫果尔。”   其余三僧也都木然举手行礼,他们的修为有素,喜怒哀乐已经不形之于色。   杜英豪却不知道厉害,他也不晓得这种返璞归真的表现已是武学上极为高深的境界,所以满不在乎地道:“久仰!久仰,四位请多指教。”   王月华兴水青青对这四个喇叮的表现固然心,但是因为杜英豪的不在乎,使他们也充满信心。真正忧急于心的是晏菊芳,但这时却不能提醒杜英豪,只有不安地拉着李诺尔私下耳语,述说厉害,希望这个罗刹高手能有个对付之策。   皇帝道:“杜英豪,他们四位远从吐蕃藏边而来,是为了你在扬州把他们的大师兄杀死了,而后又杀伤了他们数中几位好手。”   杜英豪道:“那是一次公平的校技。”   皇帝道:“这个朕知道,本朝律法戒私斗,不过这些是吐蕃的外兵,他们的习俗是准许决斗的,现在他们来要求你一较技艺。”   杜英豪道:“刀剑无眼,这是很危险。”   皇帝道:“他们说不怕死,朕想上国天朝,不能示怯于外邦,你意下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草民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从事私斗是很无聊的事,将有用之身,来为国家多尽点力不是更好吗?”   皇帝一叹道:“可惜这个道理难以使他们明白,朕已劝阻了很久,仍是没有用。”   阿不花居然操着纯正的华语道:“陛下,吐蕃的政情不同,布达拉宫的活佛就是藏边的统治者,僧家的师兄们在中原被击败,使本教大失威势,势将为另一教宗所替代,因此僧家才来要求再战,洗雪前耻,争回威严与统治权。”   皇帝道:“假如你们又失败了呢?”   阿不花道:“技不如人,只有将布达拉宫拱手让给黄教去统治了。”   皇帝道:“若是杜英豪不答应你们决斗呢?”   阿不花道:“僧家们为了本教的荣誉,只有尽一切的努力杀死他,将首级带回去以示国人。”   皇帝道:“这是中原,不容你们私自寻仇。”   阿不花仍是木然道:“僧家已经依例请求过,若是陛下不答应,全藏民众俱将认为奇耻大辱;吐蕃虽是小邦,亦不惜流血一战。”   皇帝道:“杜英豪,朕不怕跟他们打一仗,只是为这个理由耗费资财,杀伤无数人命,似乎太没意思,你还是跟他们较量一下吧!”   皇帝昨天已经私下来通融了,所以今天这番话虽是有点勉强,杜英哀也没话说了,只得道:“麻烦是草民自家惹出来的,理应由草民自己解决,只要陛下不以私斗见罪就是了。”   皇帝看了一下两位王爷,笑笑道:“不!这是你为了避免二次战乱而斗,而且你代表了中原的武林而切磋,算不得是私斗。”   杜英豪道:“草民可不敢代表中原武林,因为草民在中原武林中,不能算是一个高手,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夫而已,草民即使败了,也不是中原武技不如人,这一点草民要声明的。   柯不花道:“没关系,你若败了,还可以去找更强的人出来扳本的。”   杜英豪道:“我中原武学博大精深,练武只为强身自卫,不在争胜,我输了认输,别人是否会找你们我不知道,但我绝不会去邀帮手来打架。”   阿不花由得他去讥讽,只是一弯腰道:“施主既然同意决斗,便请指教。”   杜英豪道:“你们是四个人一起上?”   阿不花道:“不,僧家四兄弟各有所学,只想分别请教,当然施主也可以找人帮忙。”   杜英豪早已计划好了,闻言一笑道:“那也行,我们换点花样,第一场我们来个伏虎比赛,我派个人,你们也派个人,来个徒手捕猛虎,若花!”   胡若花应声出来,穿了一身豹皮劲装,威风凛凛,慢步的走了出来:同时,围场中也有人推出了六具铁笼,每其中都有一头斑烂猛虎。   杜英豪笑道:“回头大家都退到楼上观战,只留两个人在围中斗虎,因斗杀多者为胜,你敢不敢应战,趁早说好了。”   皇帝带着一干人等都上了暖阁。那也是作观赏之用的,因为皇帝出来秋狩,并不一定是自己打弓射猎,他只是出来散散心,督导子孙们不忘骑射而已,往往他自己拉一弓,象徵性的射出一箭,然后就在暖阁上一面喝酒,一面用西洋的千里镜,了望远处的贝子、贝勒阿哥们飞骑竞射。   他们倒是挺认真,一则是皇帝在看,二则是猎获物的多少,是用来作奖惩标准的。弓马骑射是满州人的看家本领,身为贵族子弟尤不可不精,这一点在早期的朝廷是执行很严的。   后来日久弊生,因为秋狩是不带女人的,一些善于献媚的近卫大臣,就找些女人在秋狩期间来侍候皇帝,既调剂一下紧张的生活,也让皇帝领略一下民间女子的温柔与美丽,使得皇帝对秋狩的兴趣极浓,真正打猎的机会却更少了。   不过,这一次,皇帝却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暖阁上,破例的居然叫宝亲王与两位将军作陪,反而把两位亲王给摆在一边。   因为皇帝没命坐,谁也不敢坐的。   其实皇帝真正要作伴陪坐的人是杜英豪,他怕其他的人不太服气,才赏了宝亲王及赵之方、乌明一个坐位,却要杜英豪坐在右侧,更将一干护卫都撤下去了,叫水青青与王月华一干女将护卫,这也是便于说话之意。   阿不花派去斗虎的是垃木尔,腰粗如桶,头大如斗,身躯高大,全身肌肉精壮贲起,就像是一颗颗的钢珠子嵌在内里。   他足登皮靴,下身穿了一条红绸裤子,腰间扎着宽约半尺的皮带,光头发亮,赤裸的上身也发亮,倒是十分威武。   胡若花的装束则比他更抢眼。上身是一件牛皮紧身小背心,下身则是一条虎皮短裙,长才及股,露出好长的一截雪白的腿,脚上则是一双软牛皮的靴子,只不过在她的小臂上,各带了一块尺来长的硬的牛皮护肱。走出来时,两人居然一样高矮,双双朝楼上一鞠躬,倒是十分好看。   宝亲王亲自担任司令的工作,吩咐将六头猛虎一起推进来停在圉场四周。围场四周则是用三丈多高的圆木桩植入地下,而后再挂上粗绳纲,围出径长约三千丈的一个大圆圈。   这也是为了皇帝射猛兽用的。圣天子为示威灵显赫,总要射杀几头虎豹之属的现意,剥了皮鞣制成革,在宫中以为炫耀。那时将猛兽放入圈中,皇帝可以在楼上垃弓射虎;虎既跑不掉,也不会反扑伤人,最后一定会中箭而死,所以历来的皇帝都有一两张猎获品陈列在宫中。   今天却更热闹了,这六头猛虎是不久前才捕捉来,养在兽槛中还没几天,野性末驯,关了几天后显得格外暴燥;再者,应该是昨天将晚食的,却只给了一半的量,使得这六头猛虎更为凶恶。一声令下时,有人把栅门用绳子拉起,将虎群放了出来。   这些猛虎为了要保持它们的野性,平常食时,也是赶入围中,放进活的鹿等等,由它们同时捕杀,所以它们已经养成了习惯。今天它们冲进场子,只看见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把人当作了目标。   首先就有一头雄虎扑向了胡若花。它是凌空跃起,正面扑来的。胡若花已经习惯了各种扑击,因为各种猛兽中只有熊会直立人行攻击,其他都是差不多的。   她的经验富,成竹在胸,所以她仰头挺身不动,等虎影临到头上时,才突地矮身缩头避过一扑,将身子缩入虎腹下,然后双手握拳,猛地向上叩击,擂在猛虎的腰侧。   猛虎在空中就发出了一声惨吼。因为那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也是肾腰所在的位置,骤受重击,落地时已无法站立,滚得几滚,口中鼻中涌出大量鲜血,立即死去了。   这像是在演魔术,令人难以相信,只有一触手之间,就杀死了一头斑烂猛虎。   楼上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连那些番僧们都情不自禁地为胡若花的敏捷身手叫好喝采。也有人以藏语呼喊,叫他们的同伴加油。   番僧看胡若花杀虎太容易了,心中戒意稍懈,而且那群猛虎也因为胡若花搏杀了它们的同伴,心中对胡若花充满了敌意,都圈住了胡若花,大声发吼示威,却没敢冒然攻击。   番僧却急了,因为这是以杀虎多少来分胜负,若两人所杀之数相同,再予以优劣为胜负,对方已杀一虎,手法之灵巧令人叫绝,自己能否也做得这么漂亮已是难说了,若是数量上不足则更丢人了。可恨的是老虎不过来,都集中攻击胡若花去了,假如都被她打死了,岂不惨了。   他要主动攻击,争取胜利,于是他冲向一头猛虎,伸手拉住了老虎,用力一甩,力气不小,那头猛虎竟被他拖了好几步远,四爪抓地,痛吼不已。番僧若是知晓虎性,就该不断地拖着跑,不给它有咬噬的机会,把虎拖累了,再来对付它也就简单多了。   可是番僧拖了几步,却因为另一头猛虎的阻路而停住了;他又缺少经验,停下来后,全神又贯注在另一头老虎身上,提防它的攻击了,没有防备到手中的这一头,这头猛虎被他拖了几步,心中火气已大,突然得到机会,反身张口直咬下来。   番僧没防到它的动作这么快,好在身手俐落,动作快捷,连忙伸臂一挥一轮,横击在虎头上,将它打出老远,滚了几滚才站起来。   可是另一头猛虎却逮到机会由另一侧进攻,扑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番倡的横练功夫不错,鼓气运劲,皮肉坚如熟革,锐利的虎牙竟咬不下去。但是猛虎也不肯放松,猛力向回拖拉,头还连连的直甩,终于把番倡拖倒了下来,一时无法控制身形,也被猛虎倒拖着走。   那头被他一臂抡开的猛虎也趁机追了土来,这次有了戒心,不再轻易张口,却以尖利的前爪攻击。番僧可就苦了,他的气功底子深厚,可御砍棒击,这已经兼得金钟罩与铁布衫之长了,但是却挡不住利物在皮肤土垃过去。   虎爪一过,光是几条自印,不久后,就微微有血迹渗出,疼痛难当,那还是他运气之故,否则早就血肉横飞了。   那头猛虎很坏,不断用利爪抓他的上身。番僧吃的苦已大了,而猛虎不死心,还想抓他的脸,咬他的头。这倒是给他机会了,就在长爪探近脸上时,他虽感一阵火热,却迅速握住了虎爪,用力一拖,将猛虎拉到怀中,然后双手猛地往脚上推去。   另一头正咬住了他的腿不放,没想到会有一头同时撞过来,而且是张牙舞爪,乱咬一通,在无可奈何下,它只有松开嘴,去抵挡同伴的抓咬了。   那头虎则是在惶急中被抛出来,故而漫无目的的乱抓乱咬,及至发现抓破的对象是自己的同伴,而同伴则对自己展开攻击,怒意更炽,竟然两虎对咬对打起来。   虎性喜孤独,除了交尾时期才去找配偶。其他时间都是单独的,同类之间也常因争食争地盘而斗得你死我活,所以俗语才说“一山难容二虎”。   它们没有朋友,身外的一切都是敌人,所以自己一斗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因为势均力敌,翻滚跳跃,打得很是热闹。   番僧见机会难得,连忙上前,趁着一处肚子朝上之际,对准它的小肚子猛力一脚踏上去,这个地方是没有骨骼支撑的,最为单薄,他的一脚又重又狠,猛虎惨吼一声,也喷血不动了。   番僧迅速又骑在另一头背上,使足千斤坠身法便往下压,左手抓住了头皮,用力将虎头按在地下,右手握拳,挥拳痛击。   这倒像水浒傅中武松打虎的方法,不过十几拳后,猛虎受不了他的捶击,终于倒地死去番僧十分得意,站了起来,双手向天,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吼声,然后面向着楼,准备接受一番喝采的;可是他奇怪地发觉,竟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嘉许的表示,连他同伴的所有兄弟都是如此。   他不由怔住了,再偏头看一下,胡若花正从远处将一头虎掮在肩上搬过来,而在距他七八丈处,已有三头死虎倒地成为一堆。   就在这眨眨眼的工夫,对方已然连毙四虎,而且看胡若花身上干净俐落,连个血点子都没有,更别说是伤痕了,不像自己满身是伤,狼狈不堪。   六头老虎中自己仅杀其二,对方却得其四,数量上已经差人一半,再看看毙虎的手法,不用说对方也一定比自己漂亮得多。这一仗败得惨透了,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子,难怪同伴们都寂然无声了。   番僧越想越觉羞愧,忽地奔过去,对准胡若花背上就是一拳,胡若花肩上背上死,听见脚步声与楼上的惊叫声,双手一松,死落下,刚好替她挡了这一拳,不过也被那股劲力,运人带虎,冲出了三匹丈摔倒下来。   她愤然起立,顺手捞起死虎,就朝番僧丢去。番僧击出一拳原为愤,听见师父阿不花的怒喝,才知道不当,呆了一呆,虎压顶而下,顿时被撞倒在地,而胡若在也快步过来,愤怒之下,双手抓住了番偕的双脚,奋力一撕一分,一片血雨中,活活将一个人撕成了两片楼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开口。胡若花的手段虽狠,却没有人能说她不对。良久后,阿不花才冷冷地道:“好!好!这一场算你们胜了,但下一场却该我们出题目了。”   垃木尔的体被抬了下去,阿木花这才沉声道:“这位女菩萨好力气;下一扬敝方仍是想在赌力上求教,请女菩萨继续赐教。”   杜英豪一听只是赌力,倒是放心了,因为他自己的力气也不小,当然比不上胡若花,可是他相信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因此立刻道:“比劲儿可以,但是却有点条件,就是两个人下去同时比,你们也派两个人下来。”   阿木花道:“僧家说的是逐一求教。”   杜英豪笑笑道:“大喇嘛!你是说过了,但是我们并非一定要接受。我们也不是你的教民,需要样样听你的,你要比力气,我们接受了,我们提出两个人一起比,你却不敢接受,难道你们只有一个人的力气。”   阿木花气得发抖道:“话不是这么说。”   杜英豪虽是被人尊为天下第一大英雄,但他不是那个出身。他有英雄豪侠的心胸怀抱,却没有那份拘束,所以他行事言语以及对人处事,常会出入意料。说得不好听,是带着几分无赖的流气,但出于杜英豪之身,却没有人会那样想。   现在他又发挥那个专长了。他提出要两个人双比,先倒也没多大把握,但阿木花一拒绝,他却看出便宜了,敢情对方三个人中只有一个大力士,比力的题目是对方提出的,正好拣个便宜;所以他笑笑道:“喇嘛!我告诉你,本来,已经让你们出题目了,怎么比都由着你们,但是我却偏要你们难过一下,多加一个人,因为我发现,以前太迁就你们了,天朝上邦,对你们这些附庸小邦,用不着如此客气的,除非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才会将你们捧得高高的;现在我再正式的向你说一遍,要就是照我的条件,你如没有种,就趁早回去。”   阿木花怒声道:“酒家回去就没那么便宜。”   忠亲王立刻道:“杜英豪,你若是激怒边民,引发战端,那可要你负责。”   杜英豪沉声道:“王爷,吐番人若是兴兵作乱,我不必负责,朝廷保土有责,该是朝廷负责。”   “朝廷岂能为了你一人而轻启战端?”   杜英豪笑道:“那王爷认为是应该把我困上杀了来讨好他们了?”   杜英豪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斗口,有时即使是强词夺理,听起来却真能唬人;何况此刻抓住了理呢!一下子把忠亲王问得闭口无言。杜英豪仍又侃侃地道:“正因为他们知道朝廷不愿意轻易言战,才会如此嚣张,若是大家一开始就对他们不假词色,他们敢如此吗?要是真怕他们造反。那简单,草民不要朝廷发一兵一卒,只要召集一下江湖上的朋友杀将过去,也可以把他们夷成平地。”   这话倒不是吹嘘,若是所有的江湖人都能集中起来,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仅数量多,而且个个都能以一当百;而杜英豪若登高一呼,不说天下响应,至少也有八成的江湖人会捧场,尤其是这些番僧在中原武林中也跋扈多年,极不得人缘。   这番话把阿木花也吓着了,但他的气可不能弱,因此也装作地哈笑一声道:   “杜英豪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们土番有多少人?土地有多大?”   杜英豪道:“我不必详细知道,我知道你们比我们小得多,集合全部江湖人,也绝不会比你们人少,这就已经够了;再说我不必跟你们全体作战,只要放出话去,说你们红教乱我中华,罪不可赦,誓必剿灭而后止,凡是包庇或帮助你们的,一视同罪,那样一来,你看好了,黄教的教宗立刻就会起来号召人民跟我合作,连你们的根都吃掉。”   这本是他随口说的,但却是个绝强的主意,所以不仅皇帝动容,那三个喇嘛更是变了色,藏中喇嘛分红黄二宗,势均力敌,一直不相上下,因此虽然同属一教,却互不相容;目前是红教当政,但由于在中原被杜英豪整了一下,声势渐衰,黄教正极力想代之而起。   布达拉宫法王呼嘉大活佛因而才派这四个弟子东来,想挫败杜英豪重振声威。   他们在一些王公口中,知道朝廷极力在避免战争,所以才口口声声以引起民变为威胁,想唤起朝廷对他们的重视。他们目前主政,若是领头要发动战乱,倒并非不可能的事,所以朝廷才百般容忍。   那知杜英豪随随便便就使出了一着釜底抽薪的绝着,利用对方内部的矛盾,反制住了对方。   皇帝立刻笑笑道:“喇嘛,朝廷天朗大邦,本来是不想插手边境邻邦的事,但你们若太过份,朕倒是要考虑一下,明白地插手支持另一宗了。”   阿木花急了道:“陛下,敝邦一向与朝廷交好,而且还订有条约,说不干涉敝邦内政的。”   皇帝沉声道:“阿木花,你说得很好,朕以前从没管过你们,现在是你们太过份了,交结权贵,广植势力,渐渐干涉到朕的朝政来了。”   阿木花道:“陛下,没有的事、僧人不敢。”   皇帝厉声道:“你刚从布达拉宫来,自然没有你的事,可是你们的同伴太不像话了。他们在京师寄寓在各王公亲贵的宅中,蛊惑亲贵们不守本份,以及从事不法行为,朕都调查得很清楚,你还敢说没有。”   阿木花见皇帝疾言厉色,倒是胆怯了道:“陛下,僧人不知道,偕人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束。”   皇帝冷笑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你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带回去,换些真正守法规的来,否则朕就去找你们邦中听话的人合作了。”   阿木花这时傲气全无,诺诺连声,然后才道:“陛下,关于这比武。”   杜英豪忙道:“陛下!现在应该是他们听话的时候,不该由他们提条件。”   皇帝虽然想见好就收,但他也没把握一定能压制杜英豪就范,何况这制夷之策,还是杜英豪所提供的,而将来借重之处正多,无论如何也得支持到底,因此也沉下脸对阿木花道:“朕准许你们决斗,已经给了你们很大面子了,你还要讲条件,不觉得太过份吗?此地虽非朝廷所在,但上邦天子的威严却同样不容冒犯的,你不必多说了。”   皇帝这一摆下脸,还真有威严。阿不花不敢开口了,连他们的两位靠山亲王也都噤若寒蝉,因为他们都明自,形势不利于己方时,是不够资格拿的,只希望能够把杜英豪压下去,他们才能重新抖起来。   阿木花勉强地把另外的两个师弟叫过来,低语一番后才派了出去,然后才对杜英豪道:“佛爷们佛法无边,岂会怕你们不成,你还要派谁出去?”   杜英豪本来打算自己跟胡若在一起应战的,可是水青青却抢着一步道:“我,我出去!”   杜英豪皱皱肩头。他知道水青青的刀剑暗器功夫不弱,内力也颇有根底,以及一手纵蛇使毒的技巧,但是论勇力却并不怎么样;可是她自告奋勇地出来了,却又不便阻上,只有道:“青娘,你可得小心点,这是此蛮劲儿,输了也不丢人。”   阿木花却笑道:“你可错了,一方面比接力,一方面也较智力,佛爷在点明题目时就说,这是比力,吾教中所谓的力有很多种,智力、勇力、法力都包括在内。”   杜英豪道:“难道这一场也比法力?”   阿木花道:“当然也包括在内,比赛方式采取双人制是你提出的,此赛内容该由洒家提了。”   杜英豪道:“这可不公平,她们可没学过。”   阿木花道:“第一场你要比赛斗虎,你派了个女猎人出场,我们也接受了。”   这句话说得杜英豪无以为答了,只有道:“好,没关系,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施你的法,我们施我们的法,不见得就怕了你们。”   阿木花笑道:“行!我们画两个圆圈,各站一个,然后以压地的碾子丢来去去,接不住落地的人就算输,人若出圈外算输,碾石落在圈外,压不到线时也算输。”   这个方法很别致,但是他所指的碾石,却是扬上用来压平平地的圆石滚子,中间穿了轴,要两匹马拉着才能走动。阿木花却要用作丢掷的器具,一个碾石重逾千斤,看来他们那边的确有个大力士。   这一点杜英豪不担心,因为胡若花可以胜任。   阿木花道:“一人丢掷,另一个人则施展法力,叫对方接不住而取胜。”   杜英豪道:“发暗器也算是法术吧?”   阿木花道:“可以!只要不站到圈外来,或把碾石投到对方的圈子以外,任你如何施法。”   杜英豪一听这话倒是乐了,他知道水青青规规矩矩较力一定不如人,但是要鬼,倒是别有一套。这些番僧不明就理,可得倒楣了,不过他还是把自己那枝掌心雷悄悄塞给了水青青,吩咐了一番。   外面的罗沙与赫赫果尔倒是把两个圆圈昼好了,径宽丈许,中间隔了两丈,而那个大碾石子径宽也有七、八尺,若是去了过来,以泰山压顶的方式落下,除非接住,否则倒是很难躲得掉,而被压在矿石下,势必成为肉饼不可。   胡若花信心十足地往圈中一站道:“青姐,你放心好了,只要他能去得过来,我一定接得住,你注意对方不让他闹鬼就是。”   那边的罗沙已经将碾石双手举起,高抬过顶,大喝一声,抛上六、七丈高,然后朝这边落下。   举重抛高已经不易,更何况抛高落准,这番僧的劲儿的确不小,可是胡若花双足稳若磐石,当然也将它托住了,脚下连晃都不晃一下。   杜英豪为对方喝采,阿木花也为对方喝采,并诚恳地道:“敝师弟罗沙外号称为白象,力大无穷,家师说他是大鹏鸟转世,没想到这位女菩萨居然也有一身好神力,杜施主从那儿找来的好帮手。”   杜英豪笑笑道:“惭愧!惭愧!这是我在罗刹边境讨来的老婆,有几斤蛮力气而已;听说她是罗刹鬼母投胎的,所以也凶得很。”   杜英豪是信口胡诌的,他根本不知道罗刹鬼母是什么?昨天皇帝戏称胡若花是罗刹夫人,他才问晏菊芳而得知罗刹是佛教中的厉鬼魔神;而大鹏鸟也是西方佛典的恶神,因为阿不花提了一个佛教中的神,他才信口搬了出来。   那知阿不死却认为是真的了。因为这些喇麻都是自小出家,宗教信仰极其虔诚,对于佛经中所记载的一切从未怀疑过,对于转世之说,尤为深信,因而才能练成许多超人的武功。   因为他们所说转世的神佛,都是一些较为勇武的善神,从没有人以恶鬼转世的,故而杜英豪以罗刹鬼母转世为胡若花,倒是真的把阿不花给怔住了,脸上也掀起了忧愁;因为在他们的经典中,罗刹鬼母是个很凶恶的魔神,必须佛祖以无边的佛法才能降服,此外无人能克,看来他的两个师弟这一场又将是凶多吉少了。   场中的罗沙与胡若花互相用石碾丢来去去。胡若花显得很轻松,而罗沙却有点乏意。那倒不是气力不足,而是耐力逊人;因为胡若花在山中狩猎,有时远入深山,一去两三天,窜高越岭,从不停歇,整日都在锻练,而罗沙却是在布达拉宫修练,被居民当作神佛一般的供奉着,养尊处优自不待言。   看看即将招架不住了,赫赫果尔怪叫一声,叫罗沙配合他的行动。   罗沙奋起全力将石矿去了过来,赫赫果尔则将口一张,一道烈焰喷过来,居然能远达两丈,烧到这边的圈子里来,而且烈焰中还有着金光一闪,那是两口小剑。   这看起来像是法术,其实却都是真功夫。烈焰是他预将烈酒饮在腹中,然后以丹田之气,化酒成箭喷出,经过口腔时,有一小粒黄磷将火引燃,而剑也是预先吞下去的。   这是特技武功加上一些儿的化学道具而已,所以火能灼人,剑也能伤人,都不是障眼法。   他们若是光以这两项玩意儿来攻击,胡若花与水青青纵不被杀伤,也将被逼出圈子而落败;他们躲得了飞剑,却耐不住火烧。   只是他们太小心了,再者也因为胡若花的魔力惊人,使他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的本事,因此配合了罗沙同时动作。这一来反倒解了她们的围。   胡若花双手接住了石碾之后,烈火烧到,她用石碾作盾,往前一举,刚好遮住了焰苗,而且把飞剑也给挡住了。叮叮坠地,却是两支长约两寸、宽不及两分的小钢箭,平日吞入腹中,再以丹田之气喷出杀人,十分锋利,而且还令人防不胜防。   番僧这边数次无效,自己也怔住了,水青青却怕他们再度捣鬼,弄些什么花样过来,连忙叫道:“和尚!你们也瞧瞧我的法宝。”   她探手人囊,抓了一样东西,直朝番僧扔去,长约尺余,有若一根绳子,绝非暗器之属。罗沙不知是什么,伸出了大手握住,人掌柔滑,犹自蠕动、却是一条小蛇,吓得他连忙丢掉,而且一脚踩死了。水青青道:“别忙,还有呢!”   在囊中又掏出了一把小蛇,足足有七八条之多,一条倏地扔将过去,吓得两个番僧手忙脚乱,又跳又踩。赫赫果尔被迫无奈,张口又是一蓬烈焰,喷出来烧那些蛇儿。   因为这一堆蛇身子虽小,却十分的伶便迅速,而且会对人主动攻击,颇为利害。   他防不胜防,只有将腹中剩余的烈酒,喷成烈焰来烧蛇了。   水青青早已看好了,及时取出了掌心雷,砰的一声,子弹射出,也射进了赫赫果尔张开的大嘴中。番僧一身横练气功了得,这一颗子弹,在两女的距离外,不见得能伤得了他。   可是穿口而入,气功练不到内部去,子弹穿入喉头,打通了气管,使他的真气为之一阻,涌出的烈酒未及喷远,就在他的口中头上燃烧起来。   常听人以七窍生烟来形容怒极之状,但是七窍生焰的情景却无人得见过;而今天的赫赫果尔就是这付情形,他除了两目之外,耳鼻口中都有火花及青烟冒出,痛得他抱头乱叫乱跳,自然也顾不得圈子了。胡若花这时也把碾子去了出去,罗沙伸手要去接住,可是举手无力,那手腕已粗了一倍,接在手中却已端不住,身子向下一坐,石碾压下,砸在他的肚子上,张口大蓬鲜血喷出。   阿不花从楼窗甲跃出,急急地将石矿推开,要扶起罗沙,却见他已不中用了;因为他的手腕处被毒蛇咬了一口,毒气政心,再被巨石碾子一压,大罗金仙也难以幸免了。   阿不花悲呼一声,又转到两丈多远的地下去看赫赫果尔。他的耳鼻孔中犹有细细的余火,口中却是大量的溢血,看来也活不成了。   他悲愤之极,手指着杜英豪叫道:“杜英豪,你下来,本师与你不共戴天。”   杜英豪却双手抱着,毫无下去的意思,而且微微她笑道:“三场此武,我们已胜了二场,你胜了我也挽不回颓势,还是乖乖地收拾一下你同伴的遗体,同到你藏边去清修吧!出家人涉政已经不对,更不该插手到中原的朝廷中来,胡作非为,这次是给你们一个教训。”   阿不花暴怒地叫道:“狗屁!什么中原天朝,佛爷才不理这一套;惹得佛爷火起,只要一声令下,就凭在京中的一批本教弟子,也足够叫你们皇帝挪个位,江山易个主。”   这番话一出口,皇帝也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大胆番僧,居然口出犯逆之言,拿下来。”   他身边的侍卫们呼喝一声,有四个人冲了下去,可是阿不花出言虽狂,一身功夫却着实了得,根本没用兵器,手翻拳打掌劈胸踢,眨眼间就把四名宫廷侍卫放倒了一双。   身居宫廷御前侍卫,武功自然不会太差,阿不花身上也被砍中了一刀,刺中两剑,只不过番僧的气功到家,刀剑上身,根本没有感觉似的,皇帝瞧了不禁脸上微有悸色。   阿不花在下面哈哈狂笑道:“皇帝,你可是看见了,凭酒家这等功夫,你们朝中找得出吗?只要有洒家等十个人,杀入宫廷,纵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因此,你必须对本教特别尊重……”   脸也抓破了,话也叫开了,阿不花也不再客气了,把喇嘛遣众入朝的目的一无遗。   皇帝的神色很难看,回顾左右道:“难道就没有人能制止这个番僧了?”   杜英豪道:“陛下,对付这个番僧,草民可以手到擒来,只是草民认为此刻还是保驾为上,如果草民下去斗他,他劫扑上来犯驾,草民援手不及,岂非大糟,而且番僧等四去其三,只剩一人,反而如此狂妄大胆,大概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话不错,四个喇嘛死了三个,阿不花反而抖起来了,这情形显有可疑,仔细一想,他大概自知斗不过杜英豪,所以才出此策,把杜英豪引开,而后出其不意,劫持皇帝,才可以挽回败局。   听仕英豪如此一说,皇帝倒也惊心,不敢放杜英豪离开了,连忙道:“杜英豪,你手下这些人,个个英雄了得。他们难道也对付不了这番僧吗?”   杜英豪笑笑道:“陛下要拿下他,草民除了自己下去,别人都没把握,但陛下如果是要除了他,则随便派个人,不过举手之劳。”   皇帝一听倒是奇怪了道:“有这么简单?”   杜英豪笑道:“陛下,草民以为斗力斗勇,都是最没有办法时的手段;这番僧自恃武功勇力而作冒死一拚,草民却认为不必与他去拚命,若是陛下准许杀之为惩,草民只要挥挥手就行。”   这番话说得很响,阿不花也听见了,他大声叫道:“杜英豪,你别吹牛了。   你下来,咱们力拚十招,鹿死谁手尚不得而知,若说你挥挥手就能要了洒家的命,恐怕骗鬼也不相信。“   皇帝道:“你!杜英豪,反正这番僧不会是主谋,而谁是他的靠山,朕也很清楚,不必留活口了,杀无赦,不必有所顾忌。”   番僧嘴巴里说不怕,心中还是畏惧的,见杜英豪站在窗口,身子已经往后退了几步。杜英豪含笑举手,他又退了几步,杜英豪的手轻轻往下一落,大家都全神贯注,瞧有什么变化。   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番僧立脚的地方,像落下了一个巨雷,土石扬起,血肉横飞,大家眼睁睁地看到阿不花的身子被抛上了七、八文的高空,然后头手足肢等,分成无数碎片落下。   好一阵子,大家惊魂始定,杜英豪道:“陛下受惊了,请恕草民未曾事先禀明。”   皇帝的确吓了一大跳,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吓着了,笑着道:“朕那有那么容易被吓住的,倒是你如何安排的,这么厉害?”   杜英豪一招手,却是李诺尔与赖王荣二人抬着一具小铜炮由隐处出来。杜英豪手指道:“这是草民远征俄国时带回的战利品,本拟归献朝廷的,想不到又用来为陛下除贼,先建一功。”   皇帝听了十分高兴,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功!有功!记大功!记大功!”   ----------   转自21世纪       第八章 闹市惊龙     杜英豪一行人是随行保驾回到京师的,讲起来可真神气,皇帝是骑马回京的。   进入京城时,自然已经清道了,御林军、文武百官,都排列在两旁;不过皇帝还算开通,而且也是心里高兴,特下口谕,没有禁止百姓回避。   他也是想在老百姓面前一现英武雄姿,当然更因为有杜英豪随行,安全上的顾虑较少,所以他希望能在老百姓与百官前亮亮相,摆驾乘马而行。   虽则,皇帝是公开亮相了,但也只是让百姓们远远的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这在京师已是百年难得的盛事了,所以那一天仍然是万人空巷,拥挤在较为空旷的地方。至于行经街道时,则两侧都已为禁军及官员们排列在两边的前面,住家的百姓只能被挤在屋中,开了大门,当门却是一付香案。   香案上点着香,只能远远地眇上一眼,皇帝走近时,则必须要跪下低头,口中三呼万岁,反倒看不见什么了。   皇帝今天是特意作了戎装打扮,穿上了锁子黄金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确实是有些威风;因为他也是个高个子,长年养尊处优,人胖胖的,红光满面,靖神奇佳,确是一派君临天下的气魄。   但是他落后一个马头的社英豪却更为神气。   他虽然是江南总督衙门总捕头的官衔,但不是正式授衔的官吏,品衔也是空的,在位时挂着好看,下合时立即取消的,因此杜英豪从不穿官服,仍然以布衣百姓自居。   今天在皇帝旁边,他那虚悬的官衔当然更没有穿挂的必要,倒不如一身布衣来得清高了,皇帝为酬谢他的殊勋,特颁他一个布衣伴驾并骑的荣誉。所谓并骑,也不过是距离较近而已。   皇帝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至尊,不能容许有人与之相并的,更不容许有人超越的,所以杜英豪的马头必须落后两尺许,只能说是紧傍在后面。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的织锦长袍,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表堂堂,十分抢眼。   他后面才是宝亲王弘安殿下,是有名的美男子,看起来很帅气;左右则是两位将军,再后是男男女女一大堆,那是晏菊方等,杜英豪的西行班底,里面最抢眼的是胡若花。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大力士,徒手搏五虎,而后还活活地格杀了一名西来的喇嘛。   再后面才是皇帝带着的随驾人员,其中却有低头丧气的两位王爷。他们以前是最跋扈、最神气的人,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一批可观的喇嘛,进而掌握了禁军与侍卫营的实力,虽不致于造反篡位,但是连皇帝也要对他们客气几分。   但是杜英豪却把他们击倒了下来。其实,杜英豪先后一共只击杀了约莫十名喇嘛,以京师现有的藏僧数目,实在不算是回事儿。只不过这十名藏僧是喇嘛中的顶尖高手,在杜英豪手中居然全数伏诛,这才使得京畿震动,也使得那两位王爷乖乖地低了头,因而宝亲王留在京中的人,也能及时地控制大局,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mpanel(1);   皇帝这一次要不禁民众,乘马而行,也是一项考验,看看京城中的势力是否已经能完全掌握了,那些失意的宗室和喇嘛们是否还有蠢动之意。   皇帝是因为目睹了杜英豪的神勇,对他已有充分的信心:认为杜英豪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倒是杜英豪担足了心事。他对自己的本事有自知之明,虽然现在因为习了万流归宗秘笈上的武学精华,多少能来得几下子,但是他没有武学基础,施展那些招式也只是随兴之所至而已,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他是无法与人争竞的。   所以走在路上时,他担足了心事,唯恐有个刺客冒出来,那就要了他的命了。   杜英豪并不太在乎皇帝的性命,他只是担心,万一有了情况,那就是要他这位大英雄好看了。   越是担心,偏巧越容易出岔子。在行经一座钟楼的时候,忽然楼顶上响起了一声暴喝,有两条人影在上面飞踪而落,再向皇帝冲来。   两个人都是身穿黑衣,黑市蒙头,全身包在一片黑中,只有眼睛处开了两个洞,而且也露出了鼻子和嘴。这两个人身材并不高,可是手中卸握着亮晃晃的长剑,挺剑急进。   钟楼高约六七丈,他们由上面跳下来,落地无声,点尘不惊,而且落地就跑,身形动作丝毫朱受影响,可见这两个人的轻功卓绝。   杜英豪觉得这两个刺客简直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但对方既然现身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因为伴驾随行,他身上没有带兵器,但是却在袖中装了那枝小掌心雷,一握在手,正要冲出去,皇帝却高兴了道:“哈!哈!孤正感到此行乏味,想找机会活动一下筋骨,这两个人倒是深合孤的味口。杜英豪,你先替孤掠阵,由孤自己来对付。”   杜英豪忙道:“万岁爷何必要跟他们拚命。”   皇帝笑道:“朕自信没有什么失德之处,足以引起百姓们非杀朕不可,这两名刺客竟然敢当街行凶,朕倒要好好问他们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鞍旁就悬着一口剑,他很轻巧地拔剑在手,催马迎了上去,这时后面那些侍卫以及两旁的禁军都拥了土来。皇帝又喝道:“杜卿家,烦你拦住别人不准上来,朕要叫人看看,朕这个皇帝头颅,没有那么容易砍下来的。”   皇帝有了话,那些侍卫们立刻止步不前,只在外面采取了包圉的形势。   宝亲王也策马上前,到了杜英豪身边。杜英豪道:“殿下,皇上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宝亲王道:“假如刺客只此二人,倒是不太要紧,因为父王的剑术相当高明,他老人家每天至少都要与宫廷的剑师练剑半个时辰以活动筋骨,因此一枝剑上颇具火候。”   杜英豪道:“在宫廷练剑跟人杀伐拚命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儿,我看还是不太妥当。”   宝亲王笑道:“没办法了,父王一直想公开地展示一下他的剑法,找人真正决斗一下,这是个机会,他不肯放过的,不过杜卿家倒不必担心他老人家搏斗的经验不足,据我所知,他有好几次,一个人微服独出,巡行京畿,跟一些江湖人打了起来,倒是挺出风头,把人家打趴下一大片,自己一点都没受伤,闲谈之下,他老人家对此十分得意。”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知道皇帝微服出巡,极难有可能不被人知道,可能是皇帝喜欢这一套,他的近侍们故作不知,安排了一个机会,让他表现一下来哄他高兴的;再者,京师萤毂之下,也不会有什么大规模江湖人聚会,最多只是一些地方上的小混混儿,算不了什么,即使如此,那里面恐怕还混有一些侍卫在内,暗中保护着他老太爷。   那些场合,绝不同于今日,因此他只能道:“我们还是走近一点,也好有个照应。”   宝亲王对此倒不反对,慢慢地策马过去。这时皇帝已经到了两名刺客的面前,皇帝用剑一此道:“你们这两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路行刺帝驾,你们要知道,这是灭族的死罪。”   两个刺客不作声,却慢慢的挺剑徐进,皇帝再道:“你们说明白,到底朕有什么地方令你们不满意,才会使你们拚万死而冒此险,你们看明白了,现在己身入重围,失手固难逃一死,就是得手了,你们也活不成的,难道你们不要命吗?”两人依然不作声,挺剑更近,忽而其中一个挥剑直刺。宝亲王忙道:“父王小心!”   皇帝轻松的避开了,这是另一个蒙面人也展剑上前,两个人分左右夹攻皇帝,皇帝精神抖擞,一支剑舞得风雨不透,不但挡住了两个人的急攻,而且还不时作回击。   更因为他骑在马上,而那两个刺客的身材不高,只有在两侧跃起才能攻击,皇帝只要把马身略略移动,就可以避过攻击,故而战来十分轻松。   如是交锋了几十个回合,皇帝居然占尽了上风,得意地大笑连:“你们才只这点本事,就敢来行刺了,还不快放下兵器投降,朕或可网开一面,法外施仁,饶你们不死。”   两个蒙面徒仍然不作声,挥剑进扑,皇帝忽地挥剑一震,锵然巨响中,一个蒙面人手中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呼声,返身急踪,由地上两个急翻,猛地踪起,拔出平空,脚尖一点钟楼的栏杆,人已翻出钟楼,身形之轻灵,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又为这种卓绝的轻易所折服,喝采道:“好身段,就凭这种身段,朕也不愿追究你了,放他去吧!不要追他。”   有几个侍卫已经要追到钟楼去,听皇帝的话又止住了脚步。这时另一个蒙面刺客则疯狂似的向皇帝扑上,剑势也凌厉无匹,皇帝喝道:“朕已经放过了你的同伴,你不跟着一起去,还来送死?”   可是这家伙的剑术好像厉害起来了,三五下急翻,居然把皇帝杀得连连后退,皇帝怔了一怔后笑道:“好家伙,你手下还有几下子,朕倒要试试。”   挥剑正待跟那刺客一决,急听砰的一声,跟着有银光一闪,刺客已抚胸倒地。   喉头插着一支飞刀,胸口有一个血洞。血洞是杜英豪的掌心雷造成的,飞刀却是水青青射出的。   皇帝道:“朕说过要一个人独斗他们的。”   言下颇有责怪之意,可是杜英豪上前将那蒙面人的头上黑市揭掉,皇帝倒怔住了!   刺客的年龄并不大,面目姣好,赫然是个女子。杜英豪不认识这个女的,只是随便地说一声:“真想不到,还是个雌儿,会这么蛮横。”   他看到皇帝的神色不豫,以为皇帝还在为自己格杀了刺客,不能让他显一下威风而不高兴,乃笑笑道:“陛下,男不与文斗;何况陛下以九五之尊,更犯不着去跟一个女流之辈搏斗。”   皇帝已经意兴萧索,挥挥手道:“拉下去!拉下去!真想不到会是她。”   杜英豪微怔道:“莫非陛下认识这刺客?”   皇帝道:“不认识!杜英豪,朕有点不舒服,想乘銮驾先走一步,你护着太子继续巡行吧!”   立刻有人招招手,后面的銮驾土来了,不过是一辆金碧辉煌的大车子,由四头骏马拉着。皇帝上了车子,立刻有几名太监攀着车窗,将皇帝保护得密密重重飞也似的去了。   随行的护卫也走了一大堆,但是仍然没有影响到仪仗队的完整。发生事情的这一段路上也没有什么老百姓,两边都是高楼巨宅,想必是那家王公的家宅,所以刺客的事,也没惊动多少人。   杜英豪诧然道:“圣驾是怎么了?前一刻儿还是好好的,一下子就龙体久安了。”   宝亲王忙道:“杜壮士,你别介意,父王不是对你不高兴,而是为了那刺客。”   杜英豪道:“刺客不是已经杀死了吗?”   宝亲王道:“那刺客是德容格格,也是我的堂妹,是父王很喜欢的一位侄女儿。   她不但人聪明,而且弓技无双,连我们弟兄辈都没几个能胜过她们姐妹的。”杜英豪更为诧然的道:“怎么?敢情是位格格,而且还是皇上的侄女儿,难怪圣上心里不舒坦了,可是这位格格干吗要开这种玩笑呢?”   宝亲王轻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开玩笑,恐怕是认真的,因为她是肃亲王的女儿。”   “啊!就是宗人府宗肃王爷。”   “现在可不是府宗了,他们利用那些喇炕,把持朝廷,跋扈傲上,大权一把抓。   父王趁你翦灭喇嘛的机会,先拔除他的京人府宗之职,德容听到了后,知道父亲大势已去,才情急而行刺了。”   杜英豪道:“这是算什么呢?没了皇上,就能轮到她老子当皇帝吗?”   宝亲王苦笑一声道:“这可很难说了,如果她行刺得逞而身份不被漏的话,他们可以联络几个有力的朝臣,一手遮天地干起来了,要知道军权大部份还在他们手中的。”   杜英豪道:“既是军权在手,他们还怕什么呢?”   宝亲王摇摇头苦笑道:“杜壮士,军权在手,只是他们有统辖提调指挥之权,并不表示那些兵全是他们私人的,天下正统,一切都以朝廷是尚,只有在乱的时候,天下分主,他们才能掌握大权。”   杜英豪总算对国家大势又明白了一层。   宝亲王又道:“我八旗兵制是很完美的军制,统兵将领,都效忠于王室,所以古来大臣跋扈,只能把持着朝廷,却不敢公然纂位,就是这个道理。”   杜英豪道:“但是皇帝听命受制于大臣,总也不是一件好事。”   宝亲王叹道:“是的,军机大臣握权过重,乃是朝廷之忧,所以找父王极力想摆脱这层束缚,在我老祖宗的时候,也常有这个情形,一直没有个好办法去防止。”   杜英豪笑道:“其实这没有什么好伤脑筋的,执掌军务大臣不可久居其位,每三五年必然更换一次,使将军以上的将领,不会成为他们的私人;再者,各地的将军,三五年也轮调一次,不就成了。”   这是杜英豪教一位财主的方法。那个财主开了几十家当,还有其他不少的生意,每年盈余却不多。他调查了一下原因,知道是各处的朝秦掌柜中饱营私所致,串通了伙计,上下其手,很难找出其中弊端。杜英豪寅缘跟那位财主搭上了关系,那是在他做江南总捕任内的时候,替他出了个主意,就是把各处的朝奉及掌柜,每两年调一次,使得上下之间,无法沟通,果然根除了弊端。   现在他听听朝佐治军的情形,似乎也差不多,所以信口将这方法说了出来。   其实,这是个俗之又俗的办法,但宝亲王听了,居然目放异采道:“好!好办法,等我登基之后,就照这个法子执行。”   杜英豪道:“殿下,你为什么不去奏告皇上,立刻就执行呢!这可等不及的。”   宝亲王叹了口气道:“目前却不宜执行的,因为刻下朝廷中,共分两派势力,一派是支持我的,另一派则是肃亲王他们,互相制衡,朝廷才得相安无事。肃亲王他们倒了下来,另一派支持我的人自然较为起劲,如果我提出了这个办法,那些人唯恐将来权势旁落,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杜英豪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对宝亲王的印象颇佳,认为他是个有为之君,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觉得他也是个争逐权势之徒。   宝亲王大概也看出了杜英豪的不满之色,忙又加以解释道:“杜壮士,我不否认这个做法有点自私,但是没办法,我必须要先掌权才能做我想做的事,否则一切都是空的。我虽是太子,但是要想当政,还是得要一些人支持才行,目前我不能做得太过份,否则我将成为众矢之的,连父王也保不了我,若是由着那些大臣的捧个糊涂虫上来,国家更会被他们弄得一团糟了。”   杜英豪叹道:“殿下,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懂得朝廷的大计。”   “不!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将来一定要借重你,置于朝堂之上。”   杜英豪忙道:“殿下,我不是做官的材料,而且我已经得罪了大多的人,恐怕难以相处得好。”   宝亲王道:“没关系,我全力支持你。”   杜英豪道:“那更糟,如此一来,岂仅是那些仇家要对付我,连殿下身边的人也要对付我了。殿下,若是你真心想要维持我们良好的关系,就应该放我到江湖上去,然后殿下有所需求,我再来出力倒是方便得多。”   宝亲王陷入了沉思,杜英豪却道:“殿下,你也许不相信,不过我可以提出证明的,这次我能否离京,就大成问题。”   宝亲王道:“那怎么可能,你为朝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两度救驾,谁还敢对你无礼。”   杜英豪笑道:“殿下等着瞧好了,不过草民可要先提一个请求,万一草民遭遇到什么了,还请殿下多予支持,因为草民完全是被殿下拖到这漩涡中来的。”   宝亲王慨然道:“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我拍下胸膛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杜英豪的耽忧并不是杞人忧天,而且宝亲王的保证也成了问题,因为找麻烦的人恰是个他也惹不起的人。   那是杜英豪住进宾馆后,接到了一道懿旨,说是太后要召贝他,也要见见水青青。   旨意是一个小太监传来的口谕,恰好宝亲王也在,他笑着道:“杜壮士,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却最好热闹,大概是要听你说说一路上的情形。”   杜英豪劫在心中起疑惑了。太后召见他或许有可说,但是却指定一个水青青见驾就可疑了,若是要召见他的那些女孩,应该连王月华、晏菊芳和胡若花一起才是。   但太后的旨懿不可违,杜英豪只有请宝亲王带着进宫去,宝亲王也很高兴地道:“我这个祖母很慈祥,我离京之后,也很久没去请安了。正好跟你一起去一趟,我们这就走吧!”   三个人直抵皇宫大院,由侧门进去,因为有宝亲王作陪,所以也无须要等候宫中批准入门,直到懿宁宫外,才由门上的小太监进去禀报。   当懿宁宫门大开后,里面出来一个宫装的少女,年纪不过才十八九岁,长得不错,只是满脸煞气。宝亲王一忙道:“玉容,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孩子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几乎有三百天都在老祖宗身边。这就是杜英豪吗?”   宝亲王道:“是的,杜壮土,这是玉容格格,是我堂妹,也是老祖宗的心头肉,最疼爱的孙女儿。”   杜英豪心中有数,他看了玉容格格的面貌后,知道麻烦来了,但他仍拱手道:   “格格。”   玉容格格哈哈地道:“杜英豪,你是一介平民,我可是御封的和颐格格,见了我竟敢不跪。”   杜英豪平静地道:“格格,杜某虽是一介草民,但是见了圣上也没跪过,你可别在这上面找麻烦,令尊肃王爷就是因为这个题目被革了职。”   宝亲王也知道她的用意了,连忙道:“玉容!你别胡闹,杜英豪是老祖宗下旨召见的。玉容格格神色一变道:”大胆的罪徒,竟敢如此missingpar,玉容冷笑道:“老祖宗那有兴趣见这种江湖匪类,是我要她来瞧瞧的。”   宝亲王大惊道:“什么,你假传懿旨?”   玉容沉下脸道:“不错,你去告我好了。没用的,老祖宗的口谕向来都是由我代传,不必请示,我说什么,老祖宗都承认的。”   杜英豪对这位刁蛮而充满敌意的贵族女郎却伤透了脑筋。不过他却很镇定,淡淡地道:“格格,你要弄清楚,我杀死令姐时,她可是拿着宝剑,要行刺圣上,那是叛逆、刺客。”   玉容像是疯了一般,厉声叫道:“我不管,不管她犯了什么罪,总不该由你这种猪狗般的杀手去杀她。她是皇族,你是平民,照大清国律,杀皇族者诛九族,我现在就要执行。”   她执着剑,恶狠狠地砍了土来,杜英豪只有狼狈地躲开了:但是玉容的动作很快,而且剑技也很精,运转如风,杜英豪赤手空拳,要躲过很不容易。宝亲王急得在一旁跳脚叫道:“玉容,你住手,你疯了,你知道现在已经犯了多大的罪。”   玉容厉声道:“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那些罪名还不是由你们去定。”   宝亲王更为愤怒地道:“玉容,你知道你此刻的言行是当诛九族吗?你要把你家人害死吗?”   玉容道:“我只要求杀了这条汉狗,你要为一个汉人而诛我九族,你就下手好了;何况你也是我九族之内,未出五服,要宰连你也一起宰。”   宝亲王忍无可忍,呛然也拔出了宝剑。玉容运剑砍向了杜英豪,宝亲王挥剑去招架,但他的臂力不如玉容,剑技也逊色,一下子运入带剑都被撩开了,手臂酸麻,长剑也握不住了。   玉容继续去追杜英豪时,在后面的水青青赶到了。她在地下拣了一把小石子,情急之下,打出了一颗石子,口中喝道:“照打!”   这颗石子的目的在于分她的心,玉容的打斗经验较弱,果然被她的诱敌方法引起了注意,反身挥剑去挡开了石子。   水青青的发石手法何等惊奇,第一颗是存心要对方注意才发声招呼的,以后的志在伤敌,反而没有声音了。只听得玉容像被黄蜂螯了般的叫了起来,手上、胸前、脸上都着了石子儿,痛得扔下了剑捂着脸直跳。杜英豪拾起了她的剑,玉容痛定指着杜英豪叫道:“死汉狗,你竟敢打伤我,我若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杜英豪沉声遣:“格格,你别逼我杀你。”   玉容上前直撞过去,口中还直骂道:“你杀!你若不敢杀,就是畜生不如的贱奴。”   这时园后已经传出了一声苍老的喝阻:“玉容!快过来,你疯了。”   但是玉容却没有理会,仍是冲过来,要抓杜英豪手中的剑。杜英豪将剑一举,对准她的胸口,玉容仍是毫不畏惧地冲了过来。   谁都以为杜英豪会缩手避开的,但是杜英豪的手没动,反而挺得笔直,一剑扎进了它的心窝。   剑尖透胸而入,再出背后出来了一截。宝亲王大惊道:“杜壮士,你怎度真的杀死了她。”   杜英豪将手一松,使得玉容向前一跌,剑柄撞在地上,又刺深了进去,直到剑托处,而背上的剑尖则冒出了两尺来长,鲜血直喷。   这一剑直穿心脏,所以玉容只扭了两扭就死去不动了。杜英豪哈哈地道:“殿下,你看看清楚,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七首,急刺而来,我若是抽回了剑,固可保全她,我就要陪上一条贱命了。”   宝亲王听出了杜英豪的语气不悦,连忙道:“壮士,我没有看见她手中有武器,还以为她是空手的,这当然怪不得壮士。”   杜英豪道:“怪也没办法。殿下,我也是存心要她命的,即使她手中没有兵刃,我也要杀她。”   这时后院中,由几个女孩儿扶出一个老妇人。宝亲王连连向杜英豪做眼色,杜英豪如同未见,照样侃侃而谈。这时人已来到面前,宝亲王没办法,只得上前跪下道:“孙儿叩见老祖宗。”   杜英豪这才知道那苍老的声音已经出来了,转身跪下一条腿道:“草民社英豪叩见老菩萨。”   太后看了看地上的玉容,眼中隐有泪影。   “罢了!起来吧!杜壮士,对不起,我这个孙女儿实在太顽劣了,咎由自取,恕不得你。”   然后又骂宝亲王道:“宝儿!你也是的,身为太子,竟然目睹宫中人无礼行凶而不加阻止,着实该打;你这个太子日后还要继承大业呢!就凭你这样优柔寡断,怎能担当重任?”   宝亲王挨了骂,冤屈地道:“孙儿喝阻过。”   太后哼了一声道:“喝止有什么用,她可曾听你的,你该叫御林军来抓她起来。”   宝亲王道:“孙儿已经拔剑制止,可是她根本不作理会,只差没杀孙儿了。”   太后更怒道:“你打不过她我不怪你,但是大内侍卫总不成也斗不过她,你为什么不叫人?”   宝亲王不敢说话。太后道:“是不是因为叫了人来,也没人敢对她动手。”   宝亲王只得道:“老祖宗圣明。”   太后哼了一声道:“我不圣明,否则也不会养成她如此无法无天了,可是这不能全怪我,你们全有责任。我喜欢这孩子是不错,但不会纵容她目无法纪,她若有不是处,你们就该管她。我不是那种护短的人,她在我面前很乖,我不知道她的平素行为,你们应该知道的,不该也纵容她。”   宝亲王低头不作声。太后又沉着脸道:“刚才你还打眼色,叫杜壮士别说话,是怕我听见了。杜壮士救了你父亲,倒落了不是,玉客为这个要杀他,你无力阻止倒罢了,还不让他说话,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把我当作个蛮不讲理的老婆子了。”   宝亲王只有低头道:“是!孙儿糊涂。”   太后道:“知道你糊涂,干吗还怔站着,还不快给杜壮士道歉陪罪。”   宝亲王忙拱手作揖。太后道:“跪下磕头,人家差点去了性命,岂是作个揖就能了事的。”   宝亲王果然跪了下来。杜英豪忙也跪下道:“草民不敢当,殿下千万便不得。”   太后道:“杜壮士,不必回礼,你应当受的,现在他还是太子,不是皇帝,你受他一礼不为过,咱们家人太对不起你了。去!扶杜壮士起来。”   有两名女郎上前扶起了杜英豪。看她们的衣着打扮,该都是格格之流。杜英豪可不敢跟她们较劲儿,只得由她们扶着,受了宝亲王一礼。   太后这才叹着气道:“我先听说德容在外面行刺皇帝,还以为听错了呢!现在又看了玉容的行事,才知道是真的。这两个孩子太糊涂了。”   宝亲王道:“她们仅只是为了父王罢了四叔宗人府宗的职务,才做出傻事的。”   太后道:“但是这些举动太不对了,行刺尊长,假传懿旨,擅杀功臣,这些罪名,那一项不是诛全家的。这两个孩子,白辜负我一场疼爱了。”   她又转向杜英豪道:“杜壮士,我实在很抱歉,你救了皇帝,官家未曾谢你,反而招来许多烦恼,不过这要怪皇帝,他如果发现了德容行刺,就该立刻把玉容也关起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皇帝由后院也转了出来道:“母后,孩儿救应来迟,害母后受惊了。”   太后抬头道:“皇儿也来了。”   皇帝道:“孩儿才得到通报急赶来的。”   太后叹道:“我刚才还在怪你,说你发现了德容行刺,为什么要瞒着我。”   皇帝低头道:“孩儿是怕母后伤心。”   太后道:“胡说!我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德容的事我固然伤心,但发生了玉容的事我更伤心。你们父子两个都够糊涂的,以为我是护短的老糊涂虫了,要是我早知道了,至少会着人看住玉容,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了,幸亏杜壮土没有受伤,否则叫咱们怎么对得起人家。   这下子连皇帝都低下头来不敢作声了。   太后这才对杜英豪道:“杜壮士,事情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现在咱们当作闲下无事来谈谈,你说刚才即使玉容没拿兵器,你也要杀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杜英豪道:“草民见玉容格格对草民怀恨至深,今天纵然杀不成草民,日后对草民也不会放过的,故而草民为了国家安全以及天下日后的太平,必须要除此后患。”   太后道:“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杜英豪道:“不!草民来自江湖,回到江湖上去,倒是不怕玉容格格的报复;但她若留在官中,心怀怒愤,恐非朝廷社稷之福。”   太后道:“皇儿,你听见没有,这都是你一念之不忍惹出来的。为一国之主,处事一定要果断有魄力,即使是对自己人都要公平,行刺皇帝,罪当及全家,不能因为她们是王族而有所偏私。”   皇帝只有唯唯称是。   太后又叹了口气道:“杜壮士,虽是玉容假传我的意思约你来的,但我倒真的很想听你谈谈在东北的经过,既然来了,就到我那儿丢聊聊吧!”   杜英豪只有答应了。进了太后的懿宁宫,他又介绍水青青晋见了,然后大夥儿坐下,连皇帝与宝亲王也都坐了下来,围着一张大桌子谈笑饮宴。   席间,皇帝问到杜英豪的意愿。杜英豪趁机提出了要求,不做官,但望能将那一片中俄边境的山区赐为对地。   皇帝当场就答应了。他也有点麻烦,杜英豪的功劳太大,却没有出身,给个小官不足以。missingpar,所以,他极力反对复明,说那一个王朝早就该埋葬掉了,没有光复的必要。   这当然跟一些遗臣故老的说词与主张大相违背。可是杜英豪不怕抬,他提出事实,配合现状,把他们斥得闭口无言;而年轻一代,却表示了由衷的赞和。   那些老家伙愤而退席作为抗议时,杜英豪做得更绝,当时就格杀了两个为首的,震慑住了其他的人,乖乖地改变了立场。   这当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说杜英豪手段太激烈。杜英豪正言驳斥,说自己对这些人既无私隙,也不是跟他们争权,却认为这些人是祸害,是此洪水猛兽更可怕的瘟疫,他们会害人。   他又举例说明几次不成熟的举事,都是一些迂腐的书生不甘寂寞,鼓吹一些热血青年起来草率举事,结果都是全军覆没,还累得许多无辜的百姓遭殃,他们的亲友家属被消灭不说,更可痛的是牺牲的都是我民族的精英。   因此,杜英豪最痛恨的就是这一类人,说他们空读诗书,昧于现势,误人误己,不杀了他们,只有害更多的年轻人送死而已。   这一来大家才信服了。杜英豪要大家开垦边疆,那个地方,一则可以从事生产,屯积军需;二则可以训练人员,准备战斗;三则可以不受干扰,散布流传民族思想,还我国魂。   目前,朝政尚称靖平,大家在那儿生聚教养,形成一股势力后,可以构成朝廷的顾忌,进而为我汉人公开争取公平的待遇;若是朝廷腐败,过份迫害汉人,也有了足够保护的力量杜英豪说得很明白,自己站在一个汉人同胞的立场为大家尽力,提供一块地方给大家生存、发展,却没有任何野心。   就这样,他终于取得了支持,得到了两千余人的响应,分批迁居前往。   这是他跟宝亲王取得的私下协议。这批人虽都是被目为叛逆的义师,但却在官府的保护下,迁居到北方去的,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在朝廷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在中原散入民间,不住地倡言谋叛,杀不胜杀,不胜其扰。杜英豪杀了几个最具捣乱性的领头人物,又把另一大批好动好乱的半江湖人物送往穷北,至少地方上可以太平了。   杜英豪亲自领了那些人,深入穷边后,进入山区。他没有骗人,那儿的土地肥沃,物产资源极丰,只要能善加开发,无水旱等天灾,而且极冬苦寒,连蝗虫都无法生存,是个最理想的世外桃园。   山里有煤层,有矿砂、冶铁、炼铜,不但可以制造各种器具,也可以打造兵器。   杜英豪自己占了一片土地,却出产极纯的金砂。他把那一批所谓约二转子混血儿,全部移居到自己的保留区内,教他们淘金。那种工作很轻松,而收入极丰,没几年,一个个都身拥巨金。   有了钱,不怕讨不到老婆,也不怕嫁不出去。   没有人认为杜英豪独霸了金砂不对,因为全片产业都是杜英豪的,他当然有权留下最好的;何况杜英豪并不自私,他不聚财,所得的收入,他都买了大批山中不易制造的日用品,不计代价的分发给大家使用。   人越聚越多,大部份都是闻风响应而来的义民志士,也有一部份则是移家到边区来寻求新生的,更有一些是在外面犯了罪,逃到此地来避难的。   杜英豪倒是很公平,来的人一体全收,但是严加告诫,在山里可以给他保护,只是不能再犯,否则处制之严,尤甚于王法。   山里面的功课除了工作之外,尚有文武两途。清晨习武、傍晚读书,有的是最好的教习人才,因此五年下来,山中已是个个文武全才,不分男女老幼,没有一个是不识字的,也人人都有一身好武功,而人数也由最早的两千余口,增为两万多了。   但是并不觉得拥挤,因为可以向深山内推进,而山的伸展几乎是无穷尽的,它还可以容纳无限的人众。朝廷划给他一片山,却没有规定地界。事实上丛林莽莽,也无法规划出一个界限来,反正照他们发展的速度而言,两年之内还不必怕跑出山来。   只不遇,它的大门虽是在中国境内,边线却是沿着中俄的边界而延展出去的;因此,黑龙江畔那一片肥沃的土地,渐渐地都隶属了杜英豪所辖的忠勇山庄。   忠勇山庄是因杜英豪的忠勇侯所得名,杜英豪自然而然地成了庄主。   他已正式成了家,娶了晏菊芳为结发元配,而王月华、水青青与胡若在也都成了姨奶奶。   这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事实上根本无所谓嫡庶。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就像个大家庭,他自己的家也就成了个缩小的大家庭。   杜英豪自己不管事,忠勇山庄中最具权力的该是李诺尔与赖正荣两位大总管,及四位奶奶。   赖正荣担任总管之后也成了家,没人再叫他赖皮狗了。他是最高兴的一个,因为他不但有了两个娇滴滴的老婆,而且也是最早生儿子的。   成婚的第二年,他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自白胖胖,成了所有人的宝贝。   杜英豪进入中年,身材微微发胖,性格却没变,依然嘻嘻哈哈,没一点架子,经常跟孩子们玩在一起,甚至于看见了漂亮的小姑娘,他也会开两句玩笑,但是极有分寸,因为大家都叫他杜伯了。杜伯伯跟侄女儿总不会太过份的;因此,他捏捏人家的脸蛋儿,那个女孩子说不定会扑到他怀中撒娇,引起旁人一场大笑。   晏菊芳劝过他多次,叫他庄重一点,要像个侯爷的样于;但杜英豪却满不在乎,反而笑道:“我是个江湖人,根本就没把那个什么侯爷放在心上,我若是正经,就不像是杜英豪了。”   尽管他如此嘻笑诙谐,但是他的武功却更深进了。一部万流归宗秘笈上的精妙招式,他日夜下苦功研练,渐渐已能贯穿一气,信手挥出,皆成妙着;因此,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没人能知道。   这一天午后,正是春天,山上已解冻,大家都忙着春耕。这是杜英豪规定的,山庄中粮食必须自给自足,绝不向外采购。   ----------   转自21世纪       第九章 移花接木     杜英豪自己一个人坐在庄外的那家酒楼上。酒楼名叫关外别有天,是李诺尔的妻于小玲开设的,规模很大,酒菜很丰富,价钱却很公道。那是进入山庄的第一道关口。   由别有天到山庄,还有十几里山路,入山的人,必须要在这儿挂号登记,山里的人出去,也得在这儿打个招呼。这是为了了解。   杜英豪没事喜欢在这儿沽一壶酒,弄几个菜,杂在客人中间,浅斟低酌,用他那敏锐的的眼光,观察着每一个人。忠勇山庄太富庶了,难免会启人觊觎之心,想混进来捞点油水的不是没有,但多半难以漏过杜英豪敏锐的眼光。   今天,他又看到一些不平常的。那是一对卖唱的父女,老的拉着二胡,老态龙锺,还瞎了一只眼;女的十九、二十岁,却颇为丽,唱的歌很好听,只是面容粗俗。   她唱时媚眼乱抛,卖弄风骚。   另外,有一批年轻汉子,在跟那个姐儿起哄。杜英豪皱皱眉头,因为这关外别有天酒楼,虽是进入山庄的第一关,但离官道不远,也经常有一些过路的客人来观顾,像今天这一些客人跟这卖唱的父女,就都是外来路过的。   他这忠勇山庄与关外别有天的关系,远近都知道,虽然这儿不像官府那么严肃,但是也没有敢来此地胡闹的,这一夥人显然透着邪门。   他要耐心地瞧个究竟,尤其是这一批汉子,以及那对卖唱的父女,行止都透着古怪。   那些汉子的样子很粗犷,满脸横肉,若起来就不像善类。他们还带着一个个的长布卷。这布卷的形状一望而知是刀剑之类的兵器,个个神情透着怪异;而最令人难以理解的,还是他们的沉默。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默不作声,当卖唱的女郎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也会高声地调笑,甚至于从衣襟下面摸进去,去摸她的奶子,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吵得很厉害。   但是那弹三弦的老头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喧闹声立刻停止了,一切的喧闹原本像汹涌的流水般奔腾,但突然地就像是在水流中落下一块闸板,将水流堵住了,变得寂然无声。   虽是那卖唱的女孩子依旧在唱着,但是却显得十分单调,也令人感到刺耳了。   老头儿哼声很低,而且是背着杜英豪;但杜英豪的耳朵偏生很尖,居然就听见了。   因此,杜英豪有一个概念了,这批汉子跟那对卖唱的父女是一伙的,而且都因那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儿为首,好像在进行着什么阴谋。   老头儿父女已经来了三天了,一直就在别有天上卖唱盘桓,收入不算好,也不算太差,但他们目的并不在钱。昨天晚上,那个女的和客栈的小伙计赖光荣搭上了,问了许多闲话,白贴身子陪着睡了一觉,还给了小赖一大把的碎银子,那已经超出了他们三天的收入。   mpanel(1);   赖光荣是总管赖正荣的堂弟,人长得挺体面,也挺伶俐,是个颇有出息的小伙子,只是不务正业,整天喜欢在女人堆里鬼混。赖王荣把他从家乡带了来,安置在关外别有天中打杂,原是磨磨他的性子,那知道这小子更得意了,借着这机会,他接触的女人更多了,混得更出色了。   那个女的名花子,老头儿自称姓龚,叫龚本田,他们好像在打听最近京中有没有人来?以及忠勇山庄中有什么新闻?杜英豪是否常出去等等。   因为这些消息并不重要,而且也没什么关系,赖光荣都详细地回答了,他到底是个伶俐的人,知道情况不对劲,立刻悄悄地告诉了他兄长。   杜英豪自然也知道了,这就是他今天特地出来瞧瞧的目的,而且还特地改了点装扮,戴了顶大毡帽子盖住了眉梢,一件大土布上袄,短裤赤脚,花白胡子是粘上去的,还刁着根旱菸袋,完全不像是位大人位,当然更不像位大英雄。   大汉们是今天新到的,看样子他们是要对山中不利,但是他们却又没有入山之意,这使杜英豪透着纳闷;不过,没等多久,他就知道答案了。   一阵马蹄声,来了两个官差打扮的人,看穿着就知道是大宅第中的戈什哈。   这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宝亲王府邸的族麾,很明显的是宝亲王的手下家将。   宝亲王对这位老友念念不忘,经常派人梢封信来问候,带点时新的玩意儿送给杜英豪,殷勤得令人感动,所以这两个人来也很平常。   他们一直到柜上,倒是很客气,对小玲也称为夫人,凡是京中来的人,到了此地都客气异常。   他们中的一个抱拳道:“李夫人好!小的叫康明,这是同伴战志超,我们都在宝亲王府当差。”   小玲也很客气地道:“殿下安好,二位老远地来,辛苦地,快请坐下歇歇,我找人通知杜爷。”   康明忙道:“多谢夫人,殿下安好,很惦念各位,说过一阵子,还要出来拜候各位呢!这次是有一封信,要急交杜爷,请夫人派人带个路。”   一般送函件来的人,都是在此地歇下挂了号,然后第二天再由庄中派人出来接了去。   那多半是带了桃子礼物的,这次派了两名家将只为送封信,显见不寻常。小玲道:“那我就不敢多耽搁了,小赖,你就陪两位官爷进去吧!”   赖光荣答应了一声,正要去换衣服,那个名花子的少女已经上去了,陪笑道:   “两位官爷,赶了长路多乏呀!坐下喝杯酒,奴家唱支曲子给二位解解乏,喘口气再忙公务也不迟。   康明因为在杜英豪的地方上,不敢太放肆,只是和气地推辞:“不!不!我们没空。”   花子拉住他,硬按在椅子上笑道:“忙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工夫呀!爹,弹过门。”   龚本田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花子就着弦子,唱了一曲小调。两名戈什哈没办法,耐着性子听完了。花子唱完后福了一福才笑道:“二位爷,请随便赏。”   战志超伸手入怀中,掏了一块碎银子,丢在桌上。花子连忙道:“谢谢二位爷的赏,等回头再来侍候二位,爹,咱们上别处转转去。”   她收了银子,就要出门而去,恰好赖光荣换了衣服进来,一把搂住了花子道:   “怎么要走了呢?你不是说要上山里去赚几文吗?正好我现在有空,跟我一块儿去吧。”   花子推开他道:“这么多人,别拉拉扯扯的,今儿我不得空,改天再去吧!”   她跟着老头儿走了,那些大汉们也忙着结帐离开了。康明有点窘急地道:“小兄弟!走吧!”   赖光荣见店中已没有别人,才到杜英豪身边一躺笑道:“杜爷,您看小的还不赖吧!”   杜英豪笑着倒过烟,敌了他一下脑袋道:“猴儿患子,毛手毛脚,回头人家找上你,看你怎么个对付法。”   康明一听赖光荣叫杜爷,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这儿只有一个杜爷,虽然性杜的不止一个,但只有杜英豪够资格称一个爷字儿,此外连八十三岁的江湖前辈社子英也只落个杜老的称呼。   他们俩人忙过去,总算看清了,忙又跪下请安道:“杜爷,原来您在这儿,您怎么改了装呢?”   杜英豪笑笑道:“我怕麻烦,殿下有什么事情?”   康明道:“不晓得,殿下有一封亲笔信,说是有机密大事,一定要交在您手中。”   战志超伸手去掏信,摸了半天,脸色已变了。康明见状急道:“你快拿出来呀!”   战志超急得把衣襟都解开了,里面是一个布连褡,用绳子套在脖子上,穿在衣服里,十分隐秘。   他把裰褡也解了下来,往桌上一例,里面只有几块银子,一方腰牌,还有几张银票,就是没信。   康明道:“怎么会没有呢?早上我还瞧见你放进去的,你又挪了地方了。”   战志超道:“没有,我身上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藏物件,而且从早上到现在,我没动过,怎么会不见了呢?”   “别是在马上给颠了出来!”   战志超道:“不可能,我外面还有衣服兜着呢!袋口还有绳子打了结不对,我刚才掏银子时,袋口是开的,叫人动了手脚了。”   康明道:“别见鬼了,我们早上一路都是骑马下来,谁都没挨过你的身子。”   赖光荣笑笑道:“战爷,是不是这个?”   他从身边取出一个摺得方方的信封出来。战志超一把抢过道:“就是它!就是它,小兄弟,原来是你开玩笑,差点没要了我的命,要是真去了它,殿下不砍了我的脑袋才怪。”   杜英豪笑道:“是那个女的从你身边摸了去的,我又叫小赖由她身边掏了回来!”   赖光荣笑道:“战爷,你别不信,小的可没沾过你的身子,只有五鬼搬运法才能把东西挪过来,我可没那么大的神通。”   康明也道:“是了!老战,只有那个姐儿拉扯时,挨了你一下,就在那时候把东西摸走了,幸亏这位小兄弟又拿了回来,否则你我两条命都完蛋了。你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小心呢?”   杜英豪道:“也怪不得他,那个女的手法干净俐落,若非行家是很难发现的。   我教你们一个办法,以后再有这种要件,最好是用油纸包了,塞在靴子里,藏在脚底下,这样子人家就不会注意到了,而且一定得脱下你们的靴子才能取到手。   “   边说边拆开信。近来他的文字已颇有进展,可以自己阅读了。他知道花子那批人似乎是专为这封信而来,想见内容一定十分重要。   一面看,一面皱眉头,看完后,一声不响,掏出火来,把信点着烧了,而后才点上了一袋烟,慢慢地抽着。   康明与战志超自是不敢动问,只有赖光荣心急问道:“杜节!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   杜英豪笑笑道:“你别急着管闲事,先把你自己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我的麻烦?我没什么麻烦呀!”   杜英豪笑道:“怎么没麻烦,你拿了人家的钱,又占了人家的便宜,还要掏人家的心窝,当真以为你是小白脸不成。瞧!人家找来了。”   他又坐了下去,低声道:“散开,小心应付,别说穿我在这儿,必要时我会出头,这几个家伙不简单,小玲,发紧急信号,召山里的人来。”   康明与战志超才退到一边桌子上,龚本田已经提着装三弦的袋子,花子跟在后面,脸上有着五条鲜红的指印,想是刚挨了一巴掌!   赖光荣一见到她,就先发制人,笑着道:“来!来!花子姑娘,我们还没走呢!   再来唱几段,这两位爷可想念你得很,一直在问你呢!”   花子一直走到赖光荣身前,两眼盯着他。   小赖嬉皮笑脸地道:“花子姑娘,是这两位爷们要找你,你盯着我看什么?”   康明与战志超多少也得了点指示。他们本不是个安份的,手脚也还过得去,花子从他们身边把东西摸走了,他们已经大感脸上无光,这同看到花子去而复返,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杜英豪在一边接应,胆气更壮。   康明最是火大,上前一把抓住花子的手,沉声叱道:“臭娘们儿,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在爷们的身边伸手,偷走了重要东西,你还敢回来。”   他干脆公开地叫开了。花子神色一变道:“这位爷,您请放手,您刚才说什么?”   康明怒道:“妈的!你还装蒜。告诉你好了,老子是京里东宫太子宝亲王府的人,奉殿下之命,送一封十万火急的密件给这儿的杜侯爷,刚才叫你在身边一摸,把密函给偷走了。”   花子立刻叫冤枉。康明在京师混大的,对这一套早看厌了,也懂得如何应,冷笑一声道:“你别喊冤枉,老子绝不冤枉你,因为除了你之外,没人碰过我们;那是一封极为机密的文件,你若不拿出来,老子就把你们父女立刻送官去。”   瞎老头龚本田的一只独眼中射出了厉光,正要上前,战志超配合得好极了,呛的一声,刀子立刻出来,架上了他的脖子道:“老头儿,你别乱来,你女儿做的好事,你叫她快拿出来,否则事情闹大了,你们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他因为成竹在胸,文件已经由杜英豪过目,因而更加神气,指着龚本田,一寸恶狠狠的样子。他知花子等人回来,必然是向小赖兴师问罪,他们是原失主,倒不如先发制人。   花子在拚命地挣扎,但康明的力气大,抓人也很得法,兀自挣不脱。   赖光荣这时又上前做好人了,连拉带劝地道:“这位爷,有话好说,您真掉了东西吗?”   小玲在柜台道:“小赖!回来,没你的事儿,少管闲事。”   赖光荣一缩脖子道:“好,我不管就不管。”   龚本田气极败坏地道:“掌柜娘子,这儿可是你的店,有人在你的店里欺负人,你该管管的。”   小玲淡然地道:“不错,这是我家的店,我家掌柜的在杜爷那儿做事,这儿是忠勇山庄的门口,有任何事我们都该管的;杜爷虽已贵为侯爵,但他仍然是个江湖人,忠勇山庄是江湖朋友过日子的地方,在这儿,任何江湖上的事儿我们都管。”   龚本田道:“那你可不能由着官差欺负人。”   小玲冷笑道:“老头儿,你那宝贝女儿下手的时候我看见了,守着江湖道义,我没开口叫破,因为我不能挡两位财路;可是后来这两位说,你们拿走的不是财物,而是一封重要公文,尤其是这份公文要交给我们侯爷的,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龚本田一怔道:“是你叫他们抓住我们的?”   小玲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失主,叫他们向你们理论最合适。”   龚本田怒叫道:“你们是官家的走狗爪牙,帮着官家来欺负老百姓。”   小玲笑道:“说忠勇山庄的人会做官家的走狗爪牙,诉之天下也没人相信;凭杜爷的名望,也没人能指使得了他,杜爷或许替官家出过力,但那是为了救国救民、造福人群。”   龚本田还待叫嚷,小玲道:“你别不服气,我说的是有真凭实据的,你女儿拿了人家的东西确是不该,快还给人家,要是你们缺钱,可以商量。”   康明也道:“是啊!那封公文太重要,丢了要砍脑袋的。你们还给我,要是缺钱用,那好商量,只要数目不太大,我们绝不小气。”   他说得大方,因为赖光荣又露了一手,在拉扯劝入时,把一个信封又放回到花子的怀中,手法之快,令人叹为观上;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用身子挡住了别人,让他知道而已。   那还是原来的信封,祗不过里面的信件已经给杜英豪看过烧掉了,剩下一个空封套。   花子跳着脚叫道:“捉贼要脏,你们不能平空地诬赖人,欺负我们老弱孤女。”   康明冷笑道:“我相信李夫人不会冤枉你,她看见是你拿去的。小姑娘,乖乖地拿出来。”   花子道:“那你搜好了,要是我身上有赃物,随你怎么处分,要是搜不出来,看你怎么交代。”   康明道:“搜?你一个大姑娘,我可不便。”   花子叫道:“没关系,你放开手,我自己抖开来给你看,今天非要你们作个明白交代。”   康明的手一松,她夺腕而出。这个女的倒也够泼的,她抓住自己的领口,往下一扯,哗的一盘,前襟敞开,就穿了那件上衣,露出了那对鼓蓬蓬的胸乳以及一身白内,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康明倒是一怔,因为他明明看到小赖把东西放回去的,怎么会没有了呢!难道又被她藏了起来。   花子冲到康明的身前叫道:“你搜!你搜!搜不出赃来,姑奶奶要你们好看。”   康明倒吓得连退了两步,移眼去看小赖。赖光荣笑道:“官节,他们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要是真有东西,早也过手了。”   一面说一面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而且还拉了拉裤腰带。康明会意了道:   “对啊!你们把东西交给人了?在什么地方交给谁了?”   她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康明道:“慢来!慢来!你别使赖,再说你身上还有地方没搜到呢!”   他指指她的裤腰。花子冷笑道:“你别指着靠这个推托,姑奶奶不在乎,解下来给你看。”   康明道:“不,上别处解去,这儿不便。”   花子怨声道:“不必,就在这儿,免得你又说姑奶奶把东西转了手,今天姑奶奶非得跟你闹个明自,让你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倒是完全不在乎,动手就把裤带扣给松了,用力一抽,裤腰松开,裤子由腰上滑下脚面,里面也是一丝不挂,使得每个人的眼都直了。   倒不是为了她活色生香的表演,一个不穿裤子的大姑娘,赤条条的站在面前,倒不一定太迷人了,主要是因为花子的作风太泼,使人不敢领教,跟她先前的娇媚完全判若两人。   大家注目的是在裤腰摺缝中有一方红红的纸块,康明叫道:“就是这个。”   他倒是经验丰富,立刻上前一脚踏住了裤子,一掌握同了花子,把她给推了开去,伸手拾起了那方纸块,谁都看得出是一个封套。   龚本田怪叫一声,忽地冲前要夺取,战志超的刀还架在他的肩上,都未能拦住他,但是赖光荣却伸脚踢出一条长橙,口中叫道:“小心别碰着。”   龚本田恰好一脚踏在橙子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撞倒了一张桌子。   花子先是一脸的愕色,似乎不相信那信封会在自己的裤腰里,按着她就发疯似的扑土来叫道:“还给我,那是我的。”   她的动作还真快,一阵风似的抢进来,拳脚齐施,攻向了康明。康明挥出一拳,打在她的乳房上,花子似乎根本不觉得痛,仍然抢进,仍然抱住了康明接信的手,康明只有死命地抓紧不放。花子伸手去抢,却不敢用力,因为那是一个纸封套,若是抢成了两片,就毫无用处了。   争执了一下,她忽而张口对着手臂咬了下去,康明负痛大叫松了手,封套到了花子的手中。   康明跟着一拳擂了过来,敌在她的背上,疼痛之极。这一拳很重,花子的身体飞出去,她也痛叫一声,跄踉跌出,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箭,但她的手里判紧握着那个封套。   龚本田由地上跳了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叫了两个字,大概是叫她快走。   花子冲向了门口,这边康明与战志超提刀追上。龚本田手中的三弦居然可以当作武器,一挥而出,两人用刀去砍,发出了叮叮的响声,那柄三弦竟是钢铁所制,还激出一股火花。   赖光荣挡在门口,双手一摊道:“姐儿!你可不能这个样子出去。”   花子咬牙道:“小赖,看在我们一夜夫妻的情份上,你故我一马,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小赖笑道:“正因为我们有过一手,我才不能让你这样子出去,至少得把裤子穿上。”   花子那管这些,死命冲了过去,赖光荣滑溜得很,在她的人快要冲到时,他的人往旁边一闪,底下却伸出了一条腿,花子被绊了个狗吃屎。   而且那个封套不知怎的,又到了赖光荣的手中。花子满脸是血,跳起来都不管,扑向赖光荣要去抢封套,赖光荣忙道:“你别找我打架,这玩意儿又不是钱票,你要就拿去好了。   说着伸出了封套。花子倒是难以相信,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伸手去拿了过来。   到手后,她似乎还不相信,但是看到封套上的名字,才相信是真的,喜出望外,回头就走。   但是那叫龚本田的老者却大声喝道:“花子,站住,不要走了。”   花子诧然地站住了。龚本田又沉声道:“把衣服穿好,把东西还给人家,今天我们是栽到家了。”   花子自是难以相信。她把手中的那个信封打了开来,里面只是一张货单,记着年月日送到上好高粱多少鳗、白干若干鳗等等。   那是赖光荣信手拈来塞进去的。她恨恨地把纸条扯碎了,然后跑过去,从地下抬起那条花布裤子来穿上。小赖还献殷勤上去,把她的裤带递过去道:“把这个栓上,要不然裤子又会掉的。”   花子寒着脸接了过来,一言不发就把裤子系好了。那老者也进来了道:“小兄弟,好手法。”   赖光荣微笑道:“不敢当,老先生,很对不起,扰了你们的财路;不过,这是杜爷的地方,而杜爷派我在这儿照料着,我总不能对不起杜爷。”   龚本田道:“里面的信件是小兄弟换过了。”   赖光荣偷眼瞟向杜英豪,见他摇了摇头,知道杜英豪的意思还不想揭穿,于是拍了拍胸膛道:“不错,信函在我身上,我准备亲自交给杜爷去。”   龚本田道:“杜大侠不在山上吗?”   赖光荣道:“在!可是他昨天就上山里面去看几个朋友了,这一上去,几百里路都说不定,几天都不一定能同得来,这封信看样子十分紧急,我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龚本田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得很对,这封信的确是十分重要,宝亲王殿下惟恐有失,才叫我们一路暗中送了来。”   赖光荣哦了一声。战志超立刻道:“那有这回事,殿下怎么会另外派人。”   龚本田道:“是真的,我们是军机处查缉营的,这儿有腰牌为证。”   他从三弦的底部打开,取出一块黄铜的腰牌。战志超道:“这腰牌是查缉营的没错,可也证明不了什么,谁知道你们从那儿弄来的?”   龚本田道:“朋友!腰牌反面有姓名年龄特徵,那可假不了的。”   战志超道:“既是要你们暗中护送,你女儿干吗还要从我们身上下手?”   龚本田一笑道:“朋友,你问得好,从京里一路下来,我们可以暗中照顾着,但是到了这儿,我们的同伴就帮不上忙了,山里面龙蛇混杂,各式人物都有,我们想试试二位的警觉性够不够。”   赖光荣道:“这个不劳二位费心,到了这儿就等于是交了差,东西交到了我手上,已经万无一失,各位可以回去了。”   战志超道:“我们还得等杜爷的回音呢!”   龚本田道:“二位倒真是可以回去了,由我们去向杜爷听取回音好了;殿下交代这封信一定要亲交杜爷,而我们的责任则是看到杜爷收到了信为止。”   赖光荣道:“这么说来,老先生还要跟我一起去见杜爷了?”   龚本田道:“不错,看了小兄弟的身手,我们实在佩服,所以老汉也不敢要求保管了,但老汉一定要见到杜爷不可。”   赖光荣转转眼珠道:“是你们父女两个?”   龚本田道:“不!只有老汉一个。”   赖光荣笑道:“得了吧!老先生,我这一上去,也许要两三天才能找得到杜爷,这两三天内,要我随着你这么一位贵宾,我实在没胃口,要是你女儿跟我同行,倒还差不多。”   小玲立刻道:“这是正经事,别开玩笑。”   赖光荣道:“李嫂子,我说的也没什么不正经,山里面那批人凶得很,除了杜节,对谁都不卖帐,我若带个陌生人进去,他们不宰了我才怪。”   龚本田道:“你带我女儿怎么就能通行了?”   赖光荣笑道:“这儿就是女人吃香,尤其到了深山里面,女人简直成了活宝,他们一见我带的是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吃豆腐都来不及,那里还顾得查东问西了?”   龚本田道:“这里都是杜侯爷的邑地,里面住的人该都是杜爷的下属,怎么会这么横?”   赖光荣道:“老前辈,你在查缉营当差,怎么也会问出这个外行话了?里面那些人原来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他们也不是杜爷的朋友,杜爷让他住进去,是为了江湖义气,但对他们可实在不放心,所以隔段时间,总要进去瞧瞧”   龚本田道:“那我的女儿可不能去。”   赖光荣笑道:“老爷子,你放心,你那闺女儿跟着我不会吃大亏的,最多在你身上掏一把,沾点小便宜而已,那又少不了一块肉,她在这儿卖唱,还不是叫人摸来摸去的。”   花子叫道:“死杀千刀的,姑奶奶那是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忍着委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赖光荣笑道:“得了吧!大妞儿,你可少跟我来这一手了,你想规规矩矩的进去,那是不可能的,第一个我就不会对你规矩,否则我就不会带着你,反正是为了工作,你再委屈一下吧!”   龚本田道:“花子跟着一起去,老汉却必须要同行,这是老汉的职责。”   赖光荣想了一下道:“好吧!不过,老大爷,万一人家不放你通行,你可得受点委屈。”   龚本田道:“这是什么意思?”   赖光荣笑道:“经常,我也带着几个姑娘进山里去,每个人都捞足了出来。山里的人可大方着呢!而且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叫人不起疑。”   龚本田道:“有什么好疑的,我是官差。”   赖光荣冷笑道:“老节子,你这话就更不上路了,到了山里,你根本就提不得朝廷两个字。”   龚本田微微一震,然后才点头道:“好,我不提就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赖光荣道:“到了山里,你就是大茶壶。”   “什么叫大茶壶?”   “真是的,你连大茶壶都不懂?”   花子忙道:“我们只是偶一为了需要,逢场作戏而已,谁是真干这个的?”   赖光荣道:“好了,我告诉你吧!大茶壶就是跟在婊子后面,侍候汤汤水水的那头王八。”   龚本田脸色一变,赖光荣道:“你别听得不顺耳,事实上你前两天干的就是这活儿,花子半夜里上我屋里去,你不就在外头等着看吗?”   花子忙陪笑道:“好了,爹,反正是为了工作嘛,受些委屈也没处怨人去。”   龚本田哼了一声。赖光荣道:“还有话得说清楚,赚了银子怎么个分法?”   龚本田道:“给你一半。”   赖光荣道:“那有这种好事,我不干!”   花子道:“一半你还嫌少,你要多少?”   赖光荣道:“全归我,因为你们只是为了工作,又不指着这个赚钱,自然不要好处。”   龚本田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这时杜英豪忽而摘下了帽子,抹掉了脸上的晦气色,起立笑道:“姓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二位花这么大的力气去见他?”   龚本田忙道:“你是谁?”   杜英豪笑笑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宝亲王的信我已经收下了,假如你们的工作只是要把信交给我,那就是已经交差了。”   龚本田朝各人的脸上看了一遍,从他们的神情中知道这个汉子就是杜英豪无误,不禁神色一变,脚下已连步后退。   杜英豪一笑道:“你不是查缉营的?见了本爵为何不跪下叩头?”   龚本田怔了一怔才拱手道:“侯节真爱开玩笑,既然已经收到了信,就不该再拿我们开玩笑。”   杜英豪一笑道:“宫本样,你的戏演完了?”   龚本田道:“侯爷说什么?”   杜英豪道:“我叫你宫本样,阁下是东夷浪人头目有马纪夫手下的大将,本名叫宫本田,出身在伊贺忍术剑师,一直派在中国做工作,华语说得很纯熟,这次是来进行一项大阴谋的。”   宫本田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   杜英豪笑道:“自然是殿下的密函上说的。”   宫本田道:“宝亲王不可能知道我的。”   杜英豪笑道:“殿下知道东夷浪人潜来我国,将要有一次大阴谋,叫我就顺便侦查一下,那知道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宫本田呛的一声,由三弦的柄中抽出了一支精光闪闪的长剑,比住了杜英豪:   “姓杜的,说!你是怎么知道本师的?”   杜英豪微笑道:“你们最近悄悄地向北方潜入,以各种身份,冒充我垦荒的移民,潜伏在我们边境,朝廷已有知觉,我这儿更是清楚得很,早把你的底子摸清了,我不去找你已算你运气,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赖光荣道:“原来这老小子是东洋人,这婆娘?”   杜英豪笑道:“你已经搂着睡了一夜,居然连人家的身家姓名都不知道,小心点儿,别把命也玩进去了,这个宫本老头儿手下有男女七煞,在他们本土是有名的凶人,人见人愁。”   赖光荣笑道:“小的试过了,实在也不怎么样。”   花子脸容骤变,双手一搓,忽地发出了一声轻雷似爆盘,而后全身化为一蓬烟雾,却是向杜英豪罩去,而宫本田的长剑也刺向了烟雾中。   这个动作发生得太快,而且那蓬烟雾弥漫得也太快,一下子就罩将了过来,令人防不胜防。而宫本田的动作更快,烟雾乍起,他已有了动作。   赖光荣与小玲都发出了轻呼。小赖此他的堂兄赖皮狗赖向荣的功夫还着实一点,放到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他看得出宫本田的武功有多高,他那柄由三弦把儿里抽出来的狭细长剑有多锋利,而他冲去的方向有多准。   那正好是直扑向杜英豪,但却在杜英豪的左手边,杜英豪即使想抽剑抵抗,也嫌太晚了;何况杜英豪并没带剑。   不过,他们也知道杜英豪是一个很难预料的人。他身上经常会冒出一些想像不到的妙器,产生出难以想像的妙用。   这些妙器并不一定是兵器,但是在杜英豪手中,却往往具有杀人及伤人的无此威力,使许多绝顶高手铩羽认输,一败涂地。   他们对杜英豪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他们只轻轻地作了一声惊呼,随即又凝神地等待着。   花子与社英豪是早已在浓雾中了,宫本田也冲了进去。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要对付杜英豪,那么杜英豪将如何应付呢?   雾中首先传出了一声惨痛的呼叫,不过那是女子的声音。迷雾中只有一个花子,不可能有别人了,不知道杜英豪用什么方法伤了她。   按着又是另一声痛叫,那是男人发出的,叫声很长、很惨厉,而且还不住地延展出去,四下游移,像是一条中了箭的野狼,在不断地跳着、跑着、哀嗅着。这又是谁遭了殃?“   小玲不安地问道:“小赖,会不会是杜爷着了他们的道儿?这声音听起来好可怕。”   赖光荣却信心十足地一怕胸膛道:“不会,这不像是杜爷的声音。”   小玲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听过?”   赖光荣道:“我没听杜爷喊痛过,他可真是条硬汉子,去年他背上长了个节子,还特地请了倜俄国大夫来给他动手术开刀刨肉。”   小玲道:“那不是俄国大夫,他是我舅舅,跟我一样是中国人,他叫马达夫。”   赖光荣笑笑道:“嫂子你别挑眼见,我对那位马大夫可没什么不敬,但他的长相可不像咱们。”   小玲幽幽地道:“不能从外表上去看一个人的。他被俄国的贵族放逐,也被那些农奴们欺凌,所以已没有了国家,杜爷收容了他,他十分感激。”   赖光荣道:“咱们不谈那位马大夫,反正那次他给杜爷开刀,一块块的烂肉往下刨:鲜血直淌,连菊芳大嫂都吓昏了过去,杜爷却连肩头都没皱一下,像那样一条硬汉子,怎么会叫得这么难听?”   “哈哈!小兔崽子,你倒是很为我老人家捧场,不过这次可错了,我若是像那个宫本田挨上那么一下子,可能会此他叫得更吓人呢!”   这是杜英豪的声音,而且就来自他们身后,倒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赖光荣跳到一边,才看清是杜英豪,笑容可掬,站在那儿正吧叽吧叽的抽那文长烟锅子,不禁又惊又喜,跳上笑道:“杜爷,您可真会吓人,我们正为您担心呢!   您却不声不响地出来了。”   杜英豪笑道:“你不是对我挺有信心的吗?那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赖光荣道:“信任是一向事儿,担心又是一码子事,要是不看见您安好无恙地出来,我总是放不下心的。杜爷二那两块料呢?”   杜英豪一笑道:“在那里面躺着呢!女的少了条胳膊,那老头子则烤焦了命根子,所以才哭爹叫娘的哇哇大吼,恐怕是从此绝后了。”   两个人回味了半天,总算是听懂了。小玲红了脸,赖光荣则笑得打跌道:“妙!   真妙!杜爷!您是怎么弄的,那么大的雾,您怎么看得见的?“杜英豪笑道:“这东洋的鬼玩意儿还真邪,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人到了跟前却只有蒙蒙的一个影子,所以那个婆娘想杀我,却被老头儿进来砍掉了一条胳膊,而那老家伙则被我一烟袋伸进了裤裆里,他偏又没穿裤子,这烧得通红的烟锅子一烫,那还不烤焦了?”   赖光荣听了直好笑,却又不明就里,一个劲儿的问究竟。   杜英豪笑道:“说穿了没什么,我一见雾起,知道这是他们战术中所谓的迷踪法,而且他们还擅长雾中突击。”   赖光荣道:“是啊!他们早已认准了位置,急攻而进,又快又狠,所以我们才替您担心。杜节!您是用什么招式反击回去的。”   杜英豪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妙招,叫吕纯阳醉卧岳阳楼,再加一招卧薪烤胆。”   赖光荣道:“杜爷!这是什么怪招?”   杜英豪笑道:“我也说不上,反正我一瞧情势,知道往那儿躲也不中用;那老头儿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不太灵了,必定练就了听风剑法,在雾里我绝对比不上他的听觉好,所以我干脆原地不动,只是躺了下去。”   小玲道:“啊!那能管用吗?”   杜英豪道:“不但有用,而且大有用处,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用这个方式,所以两个人都冲了过来,结果女的一刀刺空,老头儿以为是我,一剑砍下来,却把女的胳臂给砍了下来,她痛得大叫起来,老头儿也发觉砍错了自己人,呆了一呆。”   赖光荣笑道:“您就出手了?”   杜英豪笑着道:“我那时只有这么一根烟袋在手,只看见两条腿在幌动,我怕踩到我头上来,用烟锅子往上一顶,那老小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又用力一夹腿,这下子可够他受的了。”   小玲听着也笑了道:“杜爷!也真亏您想得出这种招式,也只有您艺高胆大敢施展这种招式,要是人家知道您在地下,那可糟了。”   杜英豪笑道:“你们会想到吗?”   小玲与赖光荣却怔住了。他们的确没想到,因为杜英豪是万人景仰的大英雄,强敌来袭,他一定会以各种精巧的招式来化解,说什么也不会往地上躺下去的。   宫本田与花子也不会想到,所以他们才会扑个空,也给了杜英豪一个可乘之机。   杜英豪每每会做些令人想不到的事,因为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是盖世的大剑客、名技击家,剑客与技击名家,必然在行为上有所规范,杜英豪却偏偏不是大侠出身。   他之所以躺下来,的确是为了躲避对方的攻击,因为他的听觉虽然不错,却没学过什么听风识影的功夫,在迷雾中,他跟个瞎子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也知道在雾中乱窜更危险。   所以他躺下了,而且巧妙地伤了两个强敌,你能说这不是运气吗?   杜英豪却不承认这句话。他认为老天爷即使有意要帮助一个人,至少也得要那个人自己有足够的智慧去接受上天的安排。   他的机智,他的当机立断,才是真正的致胜之由,而且比武功更靠得住。   浓雾终于散了。杜英豪伤了两个人,却怕在雾中再受到暗算,因为那两个人都还有战斗的能力,所以他赶紧跑了出来;但那两个人却一直躲在浓雾中,始终不敢现身。   终于等到雾散了,而且寨中的晏菊芳、胡若花、水青青、王月华也都赶来了,李诺尔更掮了两交火枪,先砰砰的放了一阵,把浓雾给震散了,再开始慢慢地搜索。   这片浓雾是人为的,不过才五六丈见方,范围并不大,可是雾中却不见人影。   宫本田与花子都溜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溜掉的。地上留下了一条断臂,又白又嫩,那是花子的没错,手上还握着一柄匕首。   另外还有几片焦的布,那想是由宫本田身上抓下来。他是否真为杜英豪烤蕉了命根子,已无法查证,不过杜英豪的话没人怀疑过,何况从他在浓雾中所发的叫声来看,也应该不会是别的部位,别处被烫伤他不可能叫得这么惊人。   但人跑了也是事实,可见这两个人还真有两下子。因为两个人所受的伤都不轻,居然还能溜掉,实在很不容易。   不但人跑了,还留下了一句话,是耐人寻味的四个字:山高水长,用断臂的血写在地上的。杜英豪朝着血淋淋的大红字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四个字写得很不错,比中国人还好。”   字的确苍劲而有力,应该是出于那个叫宫本田的老头儿之手。山高水长的意义,却是后会有日,表示他们虽去,却很不服气,还会再来的。   李诺尔很耽虑地道:“杜爷!这个宫本田是东瀛虾夷族人,而且是甲贺忍者的健者,武功和邪术很高,怎么会跟您结仇的?这很麻烦。”   杜英豪点点头道:“我知道,宝亲王的私函上写得很明白,这一批东洋浪人要在中国来进行一项大阴谋,为了怕我破坏,所以先遣人来刺探一下消息。他们倒是胆子不小,居然惹到我头上来了。”   大家都很焦急地看着他。李诺尔忙问道:“杜爷,到底是什么阴谋?”   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个回头再说,现在我们先要肃清一下内奸。”   “内奸”这个字使得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忠义山庄内的人虽是各自为主、自立门户,但他们却像是一个大家庭,不但合力维持着一个世外的桃源,而且还维系着汉家儿郎的崇高理想。   现在,居然会有外族前来意图染指,而且已经布伏下了内奸,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李诺尔尤其感到沉重,因为他是山庄中的总管,大小的事情,他都是一手包办的;山庄内的居民他也无不熟悉,若有内奸,他的责任最大。   因此,他审慎地问道:“杜爷!山庄里有内奸?”   杜英豪道:“宝亲王的私函上说的,那恐怕是假不了,而且照今天的情形看,你也该明白的。”   李诺尔问道:“是些什么人呢?”   “这个宝亲王可没说,但叫我们注意就是。”   “可是您却认出了那老儿叫宫本田,是个东洋的日本矮鬼子,那又是宝亲王说的吗?”   “是的!宝亲王说有一批日本人,乔装国人,潜进东北,恐怕是在打我们山庄的主意,要我特别小心;更说那个宫本田是东瀛甲贺忍术剑客流中的健者,可能已来到我忠义山庄。这是一批浪人,为本国所不容,流亡海上,才想到我们这儿找根据地。”李诺尔愤然道:“这些日本人太岂有此理了,他们自己国内的浪人莠民,却往我们这儿赶。”   杜英豪一叹道:“你太天真了,这是同文馆内那位东洋使臣的解释,其实是他们足利将军掌握了大权,野心勃勃,借机向外扩展势力,掠取财源而已。这批海寇根本是他们朝廷暗中支使的,在高丽,他们已经形成了势力,才又同我们试探,宝亲王希望我们剿灭他。”   李诺尔哦了一声道:“这倒是跟俄国人的手法一样的,先是赶一批农奴到边境上开垦、占地,我们可怜同情他们流亡无依,容许他们立足下来后,他们的军队就以抓犯人的藉口开来,霸住不去,领土就变成他们的了。”   杜英豪道:“老毛子、日本鬼子,对中国都没怀着好心,只是他们畏惧中国人多势众,不敢公然出兵侵犯,只有试探一下;若我们不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晏菊芳问道:“朝廷难道也不管吗?”   杜英豪一叹道:“宝亲王探知了日本的阴谋,但是朝中一些大臣却以为是危言耸听,不加理会,皇帝也难以决定,说要等一阵看,宝亲王只有为私函给我,叫我们自己小心。”   “宝亲王是负责密探工作的,他得来的消息怎么会不可靠,这皇帝老儿在打什么主意?   杜英豪道:“皇帝是装糊涂,你要知道,忠勇山庄内住的是一批被朝廷目为叛逆的义民,朝廷想消灭他们而没有机会,现在有日本人来动手,朝廷不加把力已经算好的了,怎么还能指望去对付日本人呢?所以皇帝乐得装糊涂了。”   “那咱们也不管,犯不着为这拚命去,日本人占了这儿,丢的不是我们的脸。”   晏菊芳missingpart 杜英豪却沉下脸道:“不行!菊芳,你不该说这种话的;这个地方是我们自己开发出来的,朝廷认为是块荒地,不在乎送给人,我们却知道有多宝贵,怎么能轻易让给人呢?”   晏菊芳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李诺尔也道:“杜爷,虽然朝廷把这地方赐给了您,可是最先在这儿落脚的却是我们那十几家人,那也等于是我们的生根之地了;您在,我们承认是主人,您要将它送人,我们却是宁死也不放手的。”   杜英豪道:“我向朝廷要下这块地,只是为了使大家有一个立身之处,可没有存心独占,我没认作是私产,又怎会转送给人呢?而且我拚了命也要保全它,所以咱们必须肃清内奸。”   李诺尔道:“杜爷,宝亲王的信上怎么说?”   “就是我刚才告诉你们的那些。”   “那可不值得拚命抢夺呀!那个宫本田与叫花子的女子,为什么非要得到它不可呀!”   杜英豪道:“他们可不知道密函的内容,以为会抖出他们所有的秘密,所以才要拦截。”   “我们要如何地去找内奸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宫本田与花子不是两个人来的,一开始时,有批汉子在店里,跟他们很熟,那一定是他们的部下,这批人上那儿去了?”   李诺尔看看赖光荣道:“小赖,你该有个数的。”   赖光荣道:“他们有几个常在镇上的毛盛记皮货行来往,是买皮货的客人。”   赖光荣道:“那个毛老头儿常进山庄去。”   水青青道:“这家伙有问题,他上山里去收皮货,出的价钱很高,可是跟他来往的人,却没有挣下多少钱,反倒还欠了他的债。”   “这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他还兼卖福寿膏,货色好,价钱贱,还肯赊欠,有不少人常吃他的福寿膏,染上了瘾,所以还倒欠他一大笔钱,每年把皮货交给他抵帐都不够。”   杜英豪一怔道:“山里有人吸这玩意儿?”   “是的!早先不过才五、六个人,现在多到有十几二十个人了。”   杜英豪愤然道:“混帐、荒唐,怎么允许这个东西进山的?你们也不告诉我。”   水青青道:“这很重要吗?内地也有人吸呀!听说可以治病提神,很有神效呢!”   杜英豪沉声道:“不错,它一开始是有这功效,可是久而久之上了瘾头,每天就非它不可了;它能叫人磨尽壮志,耗尽志气,是种慢性的毒药,我看过不少的人被它害得家破人亡,没想到山里也会有人沾上这个,是那些入?”   水青青道:“人我倒是知道几个,但是不可能是内奸,他们都是很有名气的江湖好手,极有志气。”   杜英豪道:“沾上这个就难说了,去抓他们起来。”   赖光荣道:“爷!这恐怕不行,除非握有证据,确知他们是内奸,否则咱们不能随便抓人的;这忠义山庄虽是您的土地,可是他们入山来前,就说走了,自立生活,不受干扰的,而且有几个人,小的知道还是义民颔袖,这可不能造次。”   杜英豪沉思片刻才道:“抓!照抓!凡是沾上芙蓉癖的人,一律先抓上再谈,我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证据,即使找不出他们是内奸的证据,沾上了毒瘾,我也要把他们赶出山去。”   赖尚荣道:“杜爷!您最好三思而行。”   杜英豪沉声道:“不必,我做事向来是当机立断,只问良心,不怕闯祸得罪人的;我们分头行事,你陪菊芳、青青、月华去抓人,一个不漏,统统给困上,他们如反抗,就宰了他们;李兄弟、小玲,你们两个人也去,必要时,叫你们山里的人支援帮忙;小赖、若花,跟着我上镇里抓毛老头去。”   他的决定一向是快刀斩乱麻、干净俐落。菊芳道:“山里抓人,有我跟正荣就行了,最多叫玲妹子帮着我,其他的人还是跟你去吧!那个毛老儿既是有问题,他那儿就不简单,人多一点好。”   杜英豪道:“好吧!快点行动,我给你们四个时辰,把人抓到我们的忠勇庄上去,我在四个时辰内也到那儿去会合。”   于是,晏菊芳跟赖尚荣,带了小玲入山去了;而杜英豪却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出镇而去;赖光荣与水青青、王月华则先去打头阵布署了。   杜英豪这一批人等于是个家庭班子,但他们却练就了一套默契,万一有事,什么人该做些什么,一切都有条理,不必去临时张罗忙碌了。   除了他们原始的人马外,自然还有一批助手和亲信子弟。这些人是由杜英豪亲自训练的,平时担任着各种杂务,像是他们的庄丁雇工,但在战斗时,这批人又是一标尖兵。   水青青与王月华带着十来二十个人,在必要的地方搭好了桥,杜英豪带了李诺尔与胡若花也恰好到了毛盛记皮货号的门外。   毛盛记皮货是忠义山壮建立后才开设的,这儿原来也是一家皮革行,收购早先山中那些中俄混血二转子山民的猎犬皮毛,后来山里的人多了,毛老头毛永利就顶了那家店,扩大营业、本钱足,出价高,多多益善,有货必收,人又和气,所以很结人缘,也经常上山里串串门儿,大家都认识他。   赖光荣迎了土来,悄声道:“吐节!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些牛鬼蛇神鄱在他店里,而且我还看见后院墙头有新鲜足迹,多半那断了一条胳臂的婆娘也在里面,咱们是怎么行动?”   杜英豪一笑道:“我进去,你在门外瞟着,招呼青青跟月华留点神,情况紧急就进来支援,否则就在外面围捕,出来一个捉一个。”   “这个不用小的去招呼了,两位嫂子夫人都是好角色,知道如何行动的,杜爷,我帮您进去吵架去。”   杜英豪笑笑没反对,赖光荣兴冲冲的走进了店。因为生意做得大,店面也加大了,后面加盖了不少屋子,显得很有气派,外面的柜台像是个大厅,放了很多散落的桌椅,即便有十来件买卖同时上门,他们也能分开来同时接待;此刻,那些座位上就坐着几个汉子,他们看见了杜英豪,就不安地用手去摸腰间的刀。   那些汉子一见,忍不住就要抡刀扑土来;但是赖光荣人小精灵,他在前面使腿一伸,一个绊倒在地,另一个则倒在自己人身上,手中的刀也不小心扎在前一人的腿上。店中顿时乱了起来。   有些人要拉兵器土来拚斗,有的则又想往屋后逃。只看见屋后出来一个老头儿,伸开了两只手,大声叫道:“别闹!别闹!乡亲们有话好说。”   这正是掌柜的毛永利。他一面拦人,一面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抬眼看见了杜英豪,神色大变,忙上前行礼道:“侯爷虎驾光临,草民未曾远迎,实在罪该万死。”胡若花冷笑道:“你知道你罪该万死,总算远此这些饭桶强得多,你死吧!   省了我动手。”   毛永利口中虽说罪该万死,那只是一句谦词,那知道人家竟当成了真的了,倒是有点手足失措;顿了一顿才赔上笑脸道:“姑奶奶!小的待慢侯爷,固然是罪大恶极,但是侯爷事前并未知会一声说是要光临,俗语说不知不罪嘛!”   杜英豪笑问道:“毛老儿,你来中国多久了?不但中国话说得如此流利,连俗语都会用了。”   毛永利笑道:“侯爷太过奖了,小的来了有十几年了。啊!不,小的本来就是中国人嘛!小的还以为侯爷是问小的来这儿有多久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你来这儿才两年多三年不到,怎么有十几年呢?以前你又是在那儿?”   毛永利道:“小老儿是从长白山那儿搬过来的,再以前则是在高丽侨居,不过小老儿的确是道道地地的中国人。侯爷此来是有什么计较?”   杜英豪笑道:“我要挑你的语病,一抓就是一大把;因此,毛老儿,你也别装了,你是高丽人也好,日本人也好,来到中国,我都不会把你们当外国人看待,可是你们要安份。”   “小老儿一直都在规规矩矩做生意。”   毛永利用手一指那些汉子道:“他们是小号的客户,对此地的情形不熟,也不认识侯爷虎驾,才致多有冒犯。”   杜英豪双手一抱胸道:“那好,现在你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叫他们跟我说话。”   毛永利依然陪笑道:“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一向都是宽大为怀,何苦跟他们过不去?”   杜英豪冷冷地道:“毛老儿!你别不知进退了,你该先问问他们犯了什么罪,你是否够资格担起来的,然后再考虑一下,是否要替他们承担。”   毛永利问道:“他们不过是冒犯侯爷而已。”   杜英豪笑道:“你若是认为如此,就不妨代他们打这场官司好了。小赖!把毛老儿困上送到瑷珲县去,吩咐县令说这冒犯本爵部份,打二十大板就行了,不准多罚一板。”   赖光荣上前要困人,毛永利道:“多谢侯爷恩典,这来往县城得费三四天,您就在此地赏吧!”   这家伙到这时候还挺得住气。胡若花瞪起眼睛正要说话,杜英豪却笑道:“行!   小赖!你到后面去找根棒子来。记住!毛老儿上了岁数,经不起重打,你可别找太粗的来。“   赖光荣会意待朝后去,毛永利不禁直了眼道:“侯爷!小老儿自己进去找出来好了。”   赖光荣笑笑道:“毛老儿!你这后面又没有女眷,干吗急成这个样子。”   “以前是没有,这两天有个远房的侄女儿,从吉林来投奔我,一到就病得躺下了。”   赖光荣笑道:“没关系,我们可是老交情了,你那侄女儿在我们店里住了三天,咱们睡过一个被窝儿,没那些避讳了。”   毛永利沉声道:“小赖!你少缺德,我那侄女儿是新孀的寡妇,你不能坏人名节。”   赖光荣笑着道:“那就不该抛头露面出来江湖卖唱还兼作刺客杀手。老头儿!   你也别装了,你说的侄女儿准是那个花子,她的痛是断了条胳臂,她和那个叫宫本田的家伙,行刺侯爷犯了事,你窝藏他们可是自找苦吃。”   毛永利脸色又是一变,知道行迹已露,忙道:“侯爷!您一定是弄错了,我那侄女儿得的是风寒,已经躺了五六天了,她可不是刺客,也没断胳臂,侯爷若是不信,我把她扶出来给您瞧瞧。”   他回身要进内,赖光荣道:“别急,毛老儿,一件件地来,你先把那二十大板领了再说。”   毛永利冷笑道:“我明白侯节的意思,是不叫我在这儿做买卖。我们这升斗小民,自然斗不过一位侯爷去,从现在起,我就收了买卖,那些客户们惹的事由他们自己担去,我也不管了。”   李诺尔笑道:“毛老儿!你先前不应该逞强出面的,这会儿也回不去了。”   毛永利跳起来叫道:“你们虽然有势力,也得讲究王法,我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李诺尔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抓人的,你也会得到公平的审判,绝不会冤枉你。”   毛永利叫道:“放屁!你们全是中国人,怎么会给我们公平的审判。”   杜英豪一笑道:“不打自招了吧!你说你是中国人的,现在怎么改变身份了?”   毛永利朝那些汉子吼了一声,说的是倭语。那些大汉一声发喊,各挺兵刃向门外冲去。大概是毛永利叫他们突围冲逃出去,而他自己却向屋子后进急退。他以为有那些大汉吸引对方的注意,可以掩护他顺利地退身的。   那知道每个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他身上,对那些大汉弃而不顾。首先是李诺尔的一枝窄剑像毒蛇般的刺进来,使他忙不迭的躲开。   李诺尔使的是一枝西洋剑,剑身薄而柔轫,十分轻巧,但锋利异常,剑尖乱颤,十分难斗。   毛永利滚向柜台,抽出一柄长刀,也是所谓的东洋剑,他的剑上功夫倒也不差,只是对李诺尔没用。   东洋剑是双手同时握柄,侧重砍劈,以腕力取胜,可是劈在柔轫的西洋剑上,一曲一滑就滑掉了,劲大也没有用,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好容易逮到个空隙,一剑猛刺,把李诺尔逼开,冲了出去,却又遇上了胡若花。   这位姑奶奶力大无穷,手上执着一股钢叉,猛地刺了过来。   毛永利想用剑去拨开,剑叉交融,他才知道错误。长剑被震弹脱手飞去,双手的虎口都裂了,那三股尖叉仍然飞了过来,把他钉在柱子上。   那时杜英豪叫了一声:“留活口。”   胡若在笑道:“我知道,他绝对死不了。”   钢叉是在肩窝处把他刺穿了,牢牢地钉在木柱上。那虽不要命,却疼彻肺腑,而且胡若花还往上抬了一抬,使他双脚离地,挂在柱子上。   屋外传来一阵“啪啪”的枪声与惨呼声,那是忠义山庄的枪队,枪枝是掳自罗刹人的。   杜英豪没有动手,他只笑笑道:“毛老儿!你听见没有,你的那些同伴们都完了。”   他没有骗人,十几名小伙子,肩上斜背着火枪,每个人拖着一个血淋淋的大汉,正是刚才由店中突围出去,一个不漏被拖了回来。   他们是被火枪击倒的,每个人身上都满布铁朱穿出的创孔,汨泊地冒着鲜血,有的尚在呻吟呼痛,有的则已经断了气。   毛永利自己痛待全身直颤,再看见同伴们的惨状,不由得切齿骂道:“畜生!   畜生!你们还有一丝人性吗?居然对人如此残忍。”杜英豪冷笑道:“你还跟我讲人性,几个月前在黄海上有五六条海船遭劫,全船的财物遭掠,人都被杀光,妇女被活活奸杀,连小孩子都没放过,只有一个人躲在舱底没有被搜出来,他说海盗是一批倭寇,不就是你的这些伙伴?”   毛永利忙道:“不是他们,那是另一伙,这批人是专为对付红毛洋鬼子的。”   杜英豪笑道:“你别狡赖了,什么那一伙,这一伙的,你们根本都是同一伙的,在广东、福建沿海抢劫了夷人的商船,把抢来的鸦片烟悄悄地卖给我忠义山庄里的人。”   毛永利道:“没有的事,那是免费奉送的,我只要他们把猎得的反货卖给我,这是为了生意。”   杜英豪怒喝道:“胡说!你明知道这玩意儿抽了会上瘾,能叫人志气全消,廉耻丧尽,什么坏事都能做了。你免费把鸦片供给山里的人,等他们上了瘾,就只有受你们的控制,然后再进行阴谋。”   毛永利不说话了。李诺尔愕然道:“杜爷!是真的吗?你怎么得知的?”   “宝亲王给我的私函上告诉我的。”   毛永利忽而冷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妨承认好了;可是,杜侯爷,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支持我们这么做的。”   杜英豪问道:“我知道有人支使的,谁?”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我告诉了你,你们也不敢去找他麻烦的,这个人的权力此天还大。”   杜英豪冷笑道:“笑话,世上没有我不敢惹的人,你说好了。看是谁跟我过不去。”   “是你们中国的皇帝。”   杜英豪不禁大惊道:“你胡说!”   “是真的,中国皇帝对你们忠义山庄的这批人始终不放心,但又不便明着对付,所以才叫我们来;宝亲王是私下通知你的,所以我们才要偷他的那封信,作证据到皇帝那儿告他去。”   ----------   转自21世纪       第十章 切腹者     毛永利的解释使人很气,但已没有人怀疑了。忠义山庄中的义民一直都是帝家的心腹之患,即使远置边陲,仍然是难以放心的。   利用这批海上流寇来腐化他们一下,那是十分可能的;因此,李诺尔很念怒地道:“这位万岁爷是怎么回事,我们替他尽了这么多的心力,他却如此的对待我们。”   杜英豪思索了一下道:“李兄弟,不要冲动,更不要燥急,你相信这是皇帝指使的吗?”   李诺尔道:“相信皇帝对我们仍是未能释怀,但又不忍明白地对付我们,唆使这些家伙来暗中下手打击我们,这是十分可能的。”   杜英豪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如若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就太笨了。他讨厌那些义民,也不致于利用这些倭寇来滋事,因为把义民消灭了,换上了这些外国海盗,祸患更烈,对他的江山更没好处;而且从自私一点的地方想,让这些海寇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抢掠,受害的是汉家百姓居多,若是让他们在此地生了根,受害的将都是他的满州百姓,你想皇帝会做这种傻事吗?”   李诺尔一怔。杜英豪道:“再者,这次我们能及时洞悉阴谋,是宝亲王通知的消息;如若这是皇帝的意思,宝亲王会跟他老子作对吗?”   李诺尔顿了一顿道:“这?也许足因为宝亲王跟大哥的交情不同,而且对皇帝的作法不同意,所以才私下密。”   杜英豪摇头道:“你别迷信交情了,跟皇室打交道,讲交情是靠不住的,更何况他们是父子之亲,他不会帮着别人去捣他老子的蛋;再说,他们当皇帝的人,着眼的心是整个家邦的利益,不会有第二种看法的,所以我不认为是皇帝在整我们。”   毛永利急急地道:“杜大侠!没有错,的确是你们的皇帝,你不妨到京中去查证一下。”   杜英豪微笑道:“假如真是皇帝在后面支使你们,你们只要把密的事据实呈报就行了,何必还一定要真凭实据去告宝亲王呢?皇帝惩太子是老子管儿子,可不需要什么证据的。”   毛永利道:“杜大侠,我告诉你的是实话,你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若非皇帝的秘密授意,我们又怎么敢来动你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你们也受骗了,我相信皇帝不会亲自召见你们,亲传秘旨吧!”   毛永利道:“那当然不是,小老儿在京中时,只是由一位皇室的亲贵代宣秘旨,指示行事;不过,小老儿的主公毛利亲王却晋见过中国皇帝。”   “哦!你还有主公,他是一位亲王。”   毛永利道:“小老儿的本名叫屈内主水,是前大将军毛利的家臣,因为被现任的大将军足利所逐,不得已流亡海上,少主颁着我们一批家臣准备作复权的奋太,所以才。”   mpanel(1);   杜英豪笑道:“所以才想借助中国的力量?”   毛永利道:“是的。我们被放逐已经有几十年了,人员越来越少,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回去推翻足利王室的,必须借重外力。”   “中国皇帝答应了你们吗?”   “是的!他在那位亲贵的家中,曾蒙中国的皇帝秘密召见,亲口答应将忠义山庄给我们当作复国的根据地;只是皇上说那块地方已经被一批乱民所占据,要我们来设法取得。”   杜英豪笑道:“你们见到的是真的皇帝吗?”   毛永利一怔道:“什么?皇帝还有假的?”   杜英豪道:“皇帝自然不会有假的,但是他也不会到一个亲王家中来秘密召见一个外国小邦的叛逆领袖,帮助他回国去造反。”   毛永利怒道:“我们可不是叛逆,而是正统的王室,那足利才是叛逆。”   杜英豪一笑道:“我不管你们谁是叛逆,但是我知道人家现下当权,你们却垮了台,流亡在海上当强盗,皇帝跟你们又没特别交情,为什么要支持你们去跟一个当势的政权过不去呢?那对大清朝毫无好处。”   毛永利怔住了道:“那的确是你们的皇帝。”   杜英豪道:“中华是天朝上国,万邦之宗,皇帝的身份何等尊严,怎么会偷偷地来接见你们,只怕你们是上当了。”   毛永利道:“我不相信。”   杜英豪笑道:“信不信在你,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皇帝绝不会是真的,那位亲贵为了要利用你们,随便找了个人来哄你们一下。”   毛永利道:“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杜英豪道:“我想那位权贵一定很有势力,他是为了要扩张自己的实力,才拉拢你们跟宝亲王对抗争权。你们真要求得庇护,该去投靠宝亲王才对。”   毛永利道:“我们试过,但是被拒绝了。”   杜英豪大笑道:“这就是了,他是正统的帝胄亲裔,将来是继大统的皇帝,自然不会跟你们这些外邦逆臣打交道的;只有那些野心的夺权者才会接纳你们,利用你们来卖命。”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无法改变计划了,因为我们都已经投入了很多的人力与财力,无法回头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你们还要蛮干到底?”   毛永利道:“是的。第一,这是我们主公的旨意,我们必须服从;第二,我们不能长期流亡海上,必须要一个立足的根据地。”   杜英豪冷笑道:“以前我念你们是受人利用,才放你们一马,但你若执迷不悟,我可不客气。”   毛永利悍厉地道:“我来此已经两年了,手掌也已伸进你们山里,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杜英豪道:“你看看好了。你以为仗着一点福寿膏就可以把我的人拉拢过去了,没这么容易。”   毛永利狞笑道:“利用福寿百来软化你们,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我们渗透的方法多得很。”   “还有些什么方法?”   毛永利哈哈大笑道:“你想我会说出来吗?你自己去找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片山庄迟早都会是我们的。”   李诺尔愤然道:“大哥,这老家伙太可恶了。大哥,把他交给我好了,我有办法叫他把他们的阴谋,一字不漏地招供出来的。”   毛永利哼了一盘道:“李诺尔,你也许是在罗刹人那儿学了点逼供的手法,那是吓不倒我的。”   李诺尔哈哈笑道:“等你尝到了厉害时,再能如此嘴硬,我就佩服了你。”   他挺剑上前,正想把这老头儿活捉下来,那知毛永利由身没抽出了一柄短刀,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还上下一拉一刮,在自己的肚子上划了一个交叉的十字,顿时血流满地,连割斯的肠子也挤了出来,他的身子也砰然倒地。   这老家伙竟然切腹自杀了,倒是大出众人意料。杜英豪叹了口气,上前拾起一把刀,往下一落,把他的首级砍落下来。   赖光荣轻呼道:“吐节,这老家伙是可恨,不过,他死得倒很英椎,您就放过他的体吧!”   杜英豪抛开手中的刀道:“切腹自杀是他们武士为自惩失败的手段,但必须要有人斩落他们的脑袋那才算是承认他的忏悔,而给予他一个光荣的传统。我这么做,正是成全他。”   才说到这儿,后面跑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居然是穿着和服,作东洋少女的打扮。   她向杜英豪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垂泪道:“谢谢杜大人成全,使家父以一个武士的身份以终。”   杜英豪一怔道:“你是他的女儿?”   “是的!我叫屈内和子,是士水幼女。”   杜英豪道:“对令尊之死,我很抱歉。”   和子倒是很明理,擦着眼泪道:“我知道,那不能怪杜大人,大人是要保护自己的地方,但家父的情形也是值得同情的,他一心要拥戴少主,重回扶桑京都,恢复昔日的光荣。”   杜英豪一叹,问道:“令尊的事你全知道?”   和子道:“知道一点,不十分清楚,不过对侵犯大人之学,我是一向反对的;我也知道中国皇帝秘密授意之举是靠不住的,但少主与家父以及一些家臣们都很兴奋,认为是复国良机。”   杜英豪一叹道:“你能明白就好,你们糊里糊涂受人利用,很可能把最后的一点本钱也都毁在这儿,埋骨他乡,连鬼魂都要永久飘零了。”   和子道:“我知道。见到了幼主,我会再劝他的,不要再妄固复国了,还是接受足利王室的招抚,回到本土去,多少还有个藩主的地位。”   “喔!足利王室招安你们回去吗?”   “足利将军原本是毛利王室的近亲,虽然夺了大权,倒没有赶尽杀绝,仍然以十二城为藩,拨给毛利王室为领,只是毛利少主不甘接受。”   杜英豪轻叹道:“易主为臣,当然是难以甘心的,只是人必须要知时识务,即使要重振光荣,在本土也比较有利,靠外力成事是绝无可能的。那毛利少主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那只有宫本田父女俩才清楚。”   “那对父女逃到那儿去了?”   “不久前还在此,后来见大势不佳,又从地道逃走了,很可能避入山庄去了。”   “什么?他们还敢避入山庄去。”   杜英豪神色微变,用手一挥:“紧急回山。”   堀内和子十分合作。她不但指出了宫本田和花子在山中的可能藏匿处,也把她所知道的山中据点一一都指了出来。   杜英豪是越听越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势力已经探植在他的山庄有这么强大了,尤其是有些人,还是他认为绝对忠贞没问题的,这使他在惊心之余,又感到十分痛心。   更糟糕的一件事,是个只叫晏菊芳带了赖尚荣和一些庄丁们去搜捕那些吸食福寿膏的山民,虽有小玲的帮助,但是照现在的状况看,则是大大的不妙。他必须要尽快的回援。   而且,他还带着堀内和子,携带了一本名册,那是每月福寿膏的配给数,数量十分惊人。杜英豪总计了一下,虽然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受他们的蛊惑,但是其中颇有一些资深的义军领袖在内,由他们身上再广泛地影响的话,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跟着他们走,因此,他们真要发动夺取山庄,看来并不困难,如果再过一些日子,等他们势力落实,再要驱走他们就难了。   还有一点使杜英豪担心的,是在山庄内的倭人势力。在堀内和子的记述中,居然也有几十个人了。这些人有男有女,多半是昔日毛利将军手下家臣的后人,他们都习就了中国话,改了个中国名字,运用各种的关系,潜进了山庄。   李诺尔见了十分惭愧地道:“大哥!这是小弟的疏忽,人都是由小弟处放进去的,我们的门禁太松了,而小弟对这些人的底细完全不清楚。”   杜英豪道:“我知道!你对内地的江湖状况完全不熟,我虽然把小赖放在你那儿帮忙,可是他的江湖门路也不熟,认识不了几个人,我让你们守着门户,就是表示忠义山庄没有门户,欢迎任何人前来共同开创生活,不究既往,只重未来。”   李诺尔道:“大哥的构想是好的,只是有些人不作如此想,他们要霸占这个山庄。”   杜英豪笑笑道:“没这么容易,对有心来此开创新生的人,我十分欢迎,而且还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不受干扰;对有心来此生事的人,我的处置也会十分严厉。   山庄的宁静与秩序不容破坏。”   他的神色一转为严肃,而且立刻下令调遣人员、分配任务,加以围歼。   李诺尔低声道:“大哥!这么做下太妥当吧!人家是分散的,咱们如此浩浩荡荡地前去,只能及于一两处,其余的人就会有了戒备,聚结起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我就是要他们如此!”   “可是那样一来,他们也有三、四百人了,纵或在整个山庄而言,不能算是多数,可也相当可观了。”   杜英豪一笑道:“兄弟!你不懂的,这正是一个不必大量流血而击溃他们的好方法。”   李诺尔仍是不懂,但也不敢多问,只在口中喃喃地道:“这算是什么方法呢?”   “对付强大的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势力分散,而后叫他们自己打自己去。”   这个答案也只是在杜英豪心里闪现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因为这是天机,不可露的。   他们顺利地清剿了两处最近的人家。没有找到藏匿的宫本田与花子,连两个藏在他们家中的东洋细作都突围溜掉了;但是找到了一大批的福寿膏,也抓到了窝藏奸细的主犯。   杜英豪处事有时是很倔的。虽然那两个主犯一再求恕认错,甚至于也有其他的乡老来求情,但杜英豪一点都不卖情面,立予处决,而且还吩咐将人头高悬上示众。   他对那些乡老们说话更不客气:“各位前辈,你们是义师首领,而且这两个人是你们带来的,对他们的行为,你们应该负责才是;尤其是这两个,他们离山口最近,倭寇的福寿膏都是由此运进来再行分发的,他们简直罪该万死,你们还好意思为他们来讲情。”   也有人不服气地道:“他们罪不至死!”   杜英豪干脆沉下脸来道:“勾结外贼,毒害同胞同僚,这是卖国的汉贼行径,难道还不该杀,难怪义师以前没有什么成就了,姑息足以养奸,这根本就是给各位惯出来的。”   一番话把那些老家伙们骂得狗血淋头,但也封住了他们的嘴,再也不敢开口了。   事实上却也有大多数的长老们在心里叫痛快的,因为义师的组成本来就没有一个完善的组织,都是由一些地方上的首老,率着子弟拚拼凑凑,一伍一什,慢慢地凑起来的,子弟众多的就成了领袖,少一点的屈次;但是那些子弟较少的,也都能挨到一个长老的职司,担任到司纪律的工作。   正因为是子弟兵,所以有时不免护短,对自己的子弟犯了过,免不了要曲意维护;而力量不足的,则我互相帮持,渐成派系,严重到互相倾轧的程度。这也是各地义民自为政,难以团结的主因。   刚才开口的正是那两名犯者的父老,他们也因为知道自己子弟所犯的罪过不轻,不敢出头维护,只好讲情了。那知杜英豪不给面子,严厉执行,而且还给了他们一顿狠教训。   对杜英豪,他们都还有几分敬畏,所以不敢再抗辩了,只有一个不服气地道:   “杜大侠处置并不为过,只要讲公平,犯过的不只他们两人。”   杜英豪道:“那当然,我会照罪行轻重论处的;但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绝不能放过。”   大家来到另一处叫秋月山庄的地方。那是一片很大的地方,傍山而建,主人叫八臂神叟冯纪远,也是少林俗家长老,兼义师副总护法,声望地位,俱非等闲。   那些长老们见来到此地,不禁楞然道:“难道冯老也会有问题吗?那真难以想像了:”杜英豪淡淡地道:“他若是没问题,不会冤枉他;他若有问题,也不会放过他,大家进去吧!”   庄门是开着的,没人看守着,在忠义山庄内,这是很普遍的现象,但是此刻却给人一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房内藏着很大的凶险。   连李诺尔都低声道:“大哥!咱们该慎重些,这里面恐怕早已有了准备。”   杜英豪却朗声道:“怕什么,当年一身面对着几千支火枪、几千个罗刹鬼子,我也没退缩过,这儿都是咱们自己的同胞,却要慎重了。”   李诺尔道:“罗刹人明摆是敌人倒是好办,这儿虽是咱们自家同胞,却不明敌友。”   说着已经进了秋月山庄的大厅。那虽是新建的房屋,却因为时间仓促,还十分的简陋,但是山上的巨木很多,材料易取,倒是颇为高大,一下子进来了二、三十人,仍然不现局促他们才坐定,冯纪远就出来了,带了五、六名弟于,彷佛很惊讶地道:“杜爷今天怎么有空到下处一顾,还有各位老哥儿们也凑着一块儿来了。”   杜英豪封开门见山地道:“冯老!兄弟今天接获密报,发现了一批东洋海盗意图染指忠义山庄,他们已经派了很多奸细渗透了进来;有一对父女,海盗的头子,老子叫宫本田,女儿叫花子。”   冯纪远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有这两个人来到敝肚,他们是兄弟的朋友。”   大家没想到冯纪远会直接承认,倒是一楞。一名长老道:“冯老怎么会跟东洋海盗作朋友的?”   冯纪远道:“他们也是倭朝王族,流亡海上,不忘故国,意图作匡复之举,与我们的处境相同。他们来求援,要求一地为栖,兄弟觉得他们颇堪同情,所以才加以收容。”   这番理由听起来似乎也颇为有理。杜英豪却道:“冯老,你似乎忘记了,在前朝沿海一带,杀戮百姓、抢我财帛、辱我妇女的正是这批人。”   冯纪远道:“兄弟没有忘记,但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们是我之敌,现在他们则与满虏朝廷为敌,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杜英豪道:“他们残我同胞,朝廷对付他们,是为了要保护百姓。”   冯纪远道:“兄弟的看法则不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满人朝廷,凡是与满朝为敌的,都是我们的朋友;何况他们现在已改变作风,以夷人商船为下手的对象,不再抢我同胞,而他们与满朝作对的行动却末戟上,我们应可引为助力。”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无法抬的问题,大部份的义军领袖都以复兴明室为第一要务,冯纪远的看法就不能算错。   他只有避重就轻地道:“他们想侵犯我忠义山庄,冯老知不知道?”   “他们不是侵犯,只是想在此求栖身之地。”   杜英豪直接了当地道:“我不准。”   冯纪远也亢然地道:“他们只是在兄弟的地方居留,并没有冒犯到杜爷的忠义山庄去。”   杜英豪道:“冯兄!这忠义山庄不是你的。”   冯纪远一翻眼道:“笑话,这儿是我们凭双手一寸一寸开发出来的,不是我的是谁的?”   他的手一挥,厅后涌出一大批的人,各持兵器,为数在百人左右,一半进入厅内,一半则在屋外,将房子密密的包围了。   宫本田与花子赫然也出现在厅中。宫本田大声道:“杜英豪!你太过份了,居然想赶尽杀绝,追到这儿来,这下子可是你自投死路。”   众人都为之大惊,冯纪远的行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他似乎公开地站在倭寇那边与社英豪作对。   杜英豪倒是很沉稳,看了看宫本田与花子父女,见他们身边簇拥着另一批青年,虽然是汉人装束,却手执倭刀。很明显的那是一批东洋武士,以汉人的身份潜伏进来,此刻已无掩饰的必要,故而公开地摆明了,而且更喧宾夺主地排众而出,主动地面对着杜英豪身没的堀内和子厉声道:“和子,是你露了此地的秘密,把他们带到此地来的?”   堀内和子勇敢地道:“不错!是我,因为我跟你们一样,不愿被人杀死,还希望活下去。”   宫本田愤怒地道:“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贱妇,竟为了怕死而出卖自己的同胞,出卖主上。”   堀内和子尖利地反诘道:“宫本样,你这话我无法同意。我的同胞在扶桑本土,我并没有出卖他们,我的主上应该是住在京都皇宫里的天皇陛下,我也没有背叛他呀!”   宫本田怒不可遏地叫道:“胡说!你这个贱嫦、叛徒,你的父亲是主上毛利永康的家臣,所以他的中国名字也叫毛永利,那是主上所赐。”   和子冷笑道:“我父亲连毛利永康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一切都是你在中间传话,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也不得而知;何况主人虽然封赐我们五十万石粟的爵禄,却连一粒米也没见到,倒是把我们每年辛苦经营的收入都献了去。”   宫本田吼道:“目光浅近的女人,你只看到眼前,刻下是非常时期,主上正在蒙难,才暂时欠你们一下,一旦光复权位,会加倍奉还的。”   和子道:“说得好听,只是你的一句话而已,你说的话能代表主上吗?”   “怎么不能?我是主上的唯一代表,我的每一句承诺,都是代表主上的。”   和子冷笑道:“你的权利居然大到能作主晋封一位五十万石的家臣了吗?五十万石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了,我父亲被封的又是那一个城呢?”   宫本田道:“只要主上能重掌大权,任何一个大城都由着你们挑选。”   和子冷笑道:“宫本!我认为这根本是你的骗局,连有没有毛利永康主上这个人都很难说,可能根本是你捏造出来的。”   宫本田厉声道:“大逆不道的畜生,你居然。”   和子冷冷地道:“我父亲一心妄想权势,而且也不懂贵族的礼仪,由着你去哄骗;他是个平民,而且还是逃亡的家奴,照朝例是不能封爵的。”   宫本道:“主上顾念他的功劳,已经赦免他的逃亡罪,而且还撤销了他的家奴身份,更将他晋封为家臣贵族,这是何等的荣幸。”   和子冷笑道:“只可惜晋封的是一个流浪的将军,为天皇陛下不承认,他连自己的地位都无法保全了,还有权能封赏别人吗?”   官本田脸色一妥道:“天皇陛下是不管事的,宫中的天皇只是一个象徵,谁有权他就承认谁。”   和子冷笑道:“但是照例,三十万石以上的城主就要由天皇召见赐封才能生效,不管是那一家的家臣,名义上效忠的是皇室,而且受任的诏令,也是由皇家颁下的,不是说了算。   宫本田没想到这个女子对宫廷中的规矩会如此清楚,怔了一怔才道:“那当然,目前只是口头上的允准,以后会补行仪式的。”   “口头允准!谁的允准?只是你口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保证,你若是否认呢?”   宫本田道:“那不可能的,只要你们一直忠心耿耿,我怎么会撤消呢?”   “若是你遭了意外死掉了呢?那所有人的封爵岂非都随之冰消了吗?”   “不,不会的,主上那儿有记录的。”   和子道:“只听你说主上,主上在那里呢?主上又是什么样子呢?”   “主上神纵英武,相貌秀美英武,庄严神圣一如神明,只是因为安全的考虑,除了贴身的近卫以及使者之外,暂时不允臣下晋见。”   和子冷笑道:“就算是你说的原因吧!他给我们的封爵已有几年了,至少也该有一纸手令以示昭信吧!而且也必须要用上毛利的族麾令记,你可别说在忙乱中失落了。”   宫本田道:“那的确是失落了。”   和子赫赫冷笑道:“这就更糟了,他若失去了族麾,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有问题了。族麾是世代相传的权力标志,就跟传国玉玺一样,难怪你拿不出手诏的,原来那个毛利将军的后裔是假的。”   宫本田道:“胡说,你竟敢侮蔑主上。”   和子也亢声道:“我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上,那只是一个由你捏造出来,哄骗别人为你卖命的形象而已,因为你许的爵位太随便了,几世家臣,尚且要立下汗马功劳,才能以十万石的次序,渐次而进,那有一次就直接进五十万石的,若说是为了酬功,我父亲的功劳并不够大。”   宫本田怒叫道:“你们掘内家的封爵取消了,因为出了你这样的叛徒,万世难彰其恶。杀弥次郎,去劈碎这个贱妇的头颅。”   一个包着头巾的青年汉子应声而出,手抱倭刀,扑奔而来。和子叫道:“弥次郎,你这个傻瓜,宫本所说的主上是个假的,你的封爵也是假的。”   弥次郎默然不语,杀意未灭,冲前一刀劈了下来,幸亏胡若花在旁一把拉开了道:“和子姑娘,你退后,我来对付他。”   和子看着弥次郎道:“怎么,你还要为他卖命,我最近详细地阅读了宫廷礼记,才知道他的话漏洞百出,根本是骗人的。”   弥次郎冲前又是一刀劈下,口中喝道:“八格野鲁,多嘴的女人。”   刀锋凌厉,来势汹涌,胡若花要拉开已经来不及,不过她手中的钢叉劫及时朝前一递,反挑上去,叮当一声,火光四射。她那巨大的劲力把弥次郎拨得退后了好几步。和子退了下去,大声叫道:“弥次郎,我说的是真话,你应该相信的。”   弥次郎依然两眼怒睁,连那些倭族汉子也都一个个神情木然,毫无异状。和子终于明白了叫道:“你们原来都知道了,宫本田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上,他只是用爵位来骗人。”   弥次郎厉声喝道:“住口!贱妇!只有真正的武士才能领爵,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资格,五十万石,哼!做梦,你们只配做一千石以下的胥吏。”   和子也反唇相讥道:“我们是贱民,你们又是什么?甲贺的忍术杀手,是最卑劣的走狗,真正的武士没有一个会承认你们的。”   弥次郎被他的话激怒了,扬手一片寒星,幸好水青青在旁,脱下了身上的小羊皮披风,迎风一阵抖舞,只听见一阵叮叮声响,当斗蓬静下来时,里面抖下一大堆的铁蒺藜,藜刺尖上泛着蓝光,说明了那是浸过剧毒的。杜英豪怒道:“好卑劣的手段,你们竟敢用浸毒的暗器伤人。”   弥次郎傲然笑道:“甲贺忍者只求胜利,从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杀人。”   杜英豪也冷笑道:“你别以为忍术有什么了不起,那在我们中国武林的眼光中,只是一些下五门的术士手法,,最为江湖道所不齿。”   那些已受蛊惑的中国武师果然有不少低下了颈,显见的,他们是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   弥次郎也似乎受了激怒,目标改同了杜英豪,厉声叫道:“你敢看不起我们,我杀了你。”   高举倭刀又要冲向杜英豪。胡若花的钢又一举,又将他拦住了。“滚!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家侯爷叫阵,给我滚同去。”胡若花道。   钢又一震,她的巨劲将弥次郎震得连退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刀拄地站了起来,目光逼视着胡若花,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和子忙道:“姨奶奶注意,这家伙在捣乱了。”   胡若花笑道:“他要是敢在我面前捣鬼,就算他倒楣了,我是专门捉鬼的。”   才说完这番话,弥次郎已经冲到了面前,张口吐出一道血雾,又急又浓,而且扩散极快。胡若在才呆了一下,身外已为血雾所罩。   杜英豪忙道:“若花!这是障眼法,在里面别乱动,拿出猎貂的方法去对付。”   弥次郎口中已停止了喷雾,冷笑道:“我这吐云遁可是真功夫,你们中国人会吗?”   说完一隐身形也窜入了雾中。大家都很着急,但也不敢进去,因为杜英豪在外面已遭遇过一次了,那次他是躺在地下才逃过所有花朦胧中的追杀,不知道胡若在是否也懂得。   正在焦灼间,雾中传出了一声嘶喊。那是弥次郎的声音,这声音是他要发出攻击前的呐喊,有着示威、震慑破胆的作用,想见到接下去就是攻击了,可是却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未闻惨叫和痛苦,也没有听见有金铁交融声,难道他这一度攻击落空了吗?   杜英豪很高兴,他知道胡若花已经听憧了他的指示,预先就隐藏了起来而伺机反击,于是他笑着道:“若花,耐着性子,慢慢地等机会,出手就别容情,这种阴谋鬼祟的家伙,无不该杀。”   胡若花这次听了一半,违反了一半。   违反指点的是她没有耐心地等机会,而且立刻就走了出来;听从的是她果然没有容情,她把弥次郎叉在叉头上,擎着举出来的。   这次距弥次郎发出攻击的呐喊后,不过眨眼的工夫,战斗已经结束;显见是未经第二回合,一次就分出了胜负。弥次郎是颈子的部位被三般的钢叉透刺而过,人就这么被挑了起来,挂在叉上。   中间的那一股尖刀最长,刚好刺穿了咽喉气管,难怪这家伙再也发不出第二声了。   猎叉是掮在胡若花的肩膀上的,弥次郎的身体挂在上面,就像是一头猎获的狐狸或兔子弥次郎是个很结实而不算太矮的人,既不像狐狸,也不像兔子。他的身体最少也有一百五十斤上下,但是胡若花掮在肩上,却像是不到十斤重,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宫本田的脸色变了,厉声叫道:“你们竟然如此残忍,如此地对待一位武士。”   赖光荣却道:“宫本!这可是跟你们学的。你们在海边抢劫中国村落时,经常把小孩刺挑在长矛尖上,转着当玩具呢!”   官本田道:“那只是用作示威,恫吓那些村民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乖乖地把财物献出来,免得我们杀死更多的人;这是不一样的。”   他自以为是地解释了一下,却没有否认,因此,这一篇解释听在众人耳中都不是滋味。   赖光荣也是认为胡若花对于死者的行为太过于不敬。他知道这是胡若在的习惯,她出猎归来,都是把猎物穿在尖上掮下来,倒并不是故意对弥次郎有什么过不去;是在江湖人的观念中,人死为大,即使是自己亲手杀死的敌人,也要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恭敬,不能辱及其遗体。   赖光荣只是为了辩饰一下胡若花的行动而减少大家的反感,他没到过海边,也没与倭寇海盗接触过,这些事只是传闻听说来的,既不能确定宫本田这夥人是否有过如此行为,更不能确定这个被杀的弥次郎是否有过那种行为。“但是说也凑巧,那弥次郎却是最喜欢残杀儿童,而且把无辜的儿童挑刺在长矛尖上转动。他玩得最起劲,已经有过七、八次的记录。   因此,宫本田在听到赖光荣的话后,连忙提出解释。他以为杜英豪这边的消息灵通,早已知道这件事,特意如此对弥歹郎作为报复的。   大家的目光看着宫本田,连冯纪远那边的人都是一样,使得宫本田感到很不舒服。眼光虽不能杀人,但是一个人若被几十对仇恨或不齿的眼光凝视着,那种滋味极不好受的。   宫本田退了一步道:“你们如此看我干吗?弥次郎是个武士,他是英勇地死于战斗,当然跟那些无知的孩童不一样,他的体应该受到尊敬。”   吐英豪沉下脸道:“若花,把体放下来吧!你不可对一个死去的人如此。”胡若花很听话,连忙放了下来。倒是堀内和子道:“杜节,这个弥次郎最为凶暴了,他因为自小是个孤儿,常受其他儿童的欺负,所以他也最恨小孩子,已往在抢劫时,见了小孩子就杀,赖爷说的那些罪行,就是他兴出来的。”   赖光荣没想到居然会蒙上了,连忙道:“那这家伙就罪该万死,当有此报!   杜爷!你说是不?“   杜英豪庄严地道:“他该死,我们可以杀了他除害,但他死了就不会再害人了我们就不必再对他如此了;疯狗咬人,必须打杀,但不必去咬他一口作为报复吧!”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使大家心折不已。   ----------   转自21世纪       第十一章 黄金山谷     杜英豪抬头又朝冯纪远道:“冯老,你与此辈为伍,还能做出什么大事吗?”   冯纪远讷讷地道:“我不知道他们的过去。”   杜英豪厉声道:“他们是东洋海盗,你总是知道的,举凡是海盗倭寇,在我们海边一带的烧杀奸掠行为都是一样的,你怎能说不知道?”   冯纪远不再作声,低下了头。杜英豪道:“老哥哥,你莫不是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没关系,你只要有决心摆脱他们,兄弟负责解决你的任何困难,你说一声就是了。”   冯纪远仍然不作声,宫本田却冷笑道:“杜英豪,你能每天供应他二两鸦片吗?   还有,他这些人合起来,每天最少也得要两斤多。”   杜英豪道:“这个我不能,虽然我可以到关内去大批采购,但是我绝不含在这上面花费一分银子;不过,我可以帮助他们戒掉。”   宫本田哈哈大笑道:“为什么要戒掉,你知道一枪在手的滋味吗?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所以你拉不走这些人的。”   杜英豪说声道:“我还可以把你们一起杀掉,绝了他们的现货供应,他们就只有戒除了。”   宫本田冷笑道:“杜英豪!现在可是我们的人多势众,轮不到你神气了。”   杜英豪朗声大笑道:“这是我的地方,你们的人会比我多?杜某只是不愿意自相残杀而已;否则,杜某还怕召不到人手?”   宫本田道:“我知道你的党羽众多,只是你太大意了,只带了十几个人来,身入重围,你的人再多也没有用了。冯老,我们一起上。”   他招呼他的那些忍者杀手,准备发动围攻。冯纪远也招呼自己的弟子们,准备合击。   一名叫谢力平的长老沉声喝道:“冯兄,你真要做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吗?”   冯纪远轻叹道:“谢兄,我们迁到此地来就是一个大错误,杜英豪跟满人的王子交情莫逆,他不会赞同我们的,只是把我们集中在此地,便于监视而已;在这里,我们什么也做不成了。”   杜英豪朗声道:“我跟宝亲王是有点交情,那只因为我认为他还不错,将来也颇能替老百姓做点事情。对你们义师的活动,我是不太赞成,你们只是要推翻满清,却不是为了老百姓;像你为了成事,竟然勾结东洋海盗来残害自己同胞。”   冯纪远还怕他再说什么,悍然地一挥手道:“上!杀死杜英豪,忠义山庄就是我们的了。”   十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这边的胡若花、赖光荣以及水青青、王月华等人都上前拔出兵刃抵抗,杜英豪却仍袖手在一旁。   mpanel(1);   虽然冯纪远叫大家杀死杜英豪,但是每个人似乎仍为他的英名所慑,没有一个人敢去找他应战,连冯纪远兴宫本田都是一样。他们先求围杀其他的人,准备最后才一起对付杜英豪。   战况进行得很檄烈,杜英豪这边的人数虽少,但是他们围成了一圈,互相照应,守得很紧;而且水青青的单刀、李诺尔的软剑、王月华的飞刀,都是种神出鬼没的利器,倒是把围攻的人杀伤好些。   谢方平等几位长老也都加入了战圈。他们不便去跟冯纪远的弟子交手,却被宫本田的忍者武士缠上了,双方都没什么顾忌,杀就激烈了。   谢力平叫道:“杜爷,冯纪远已丧心病狂,无可理谕了,老朽杀出去,召集人手来对付他们。”   宫本田冷笑道:“你走得了吗?”   谢力平奋力几刀,逼开了两个东洋武士,已经冲出了重围,宫本田用手一指,喝道:“杀!”   大家都以为他要施放什么暗器,那知在谢力平的脚下忽地泥土分开,冒出一个人来,黑布蒙头,身着黑衣,横刀砍来,将他的双脚都扫断了。   谢力平痛得倒下,那黑衣人则又缩回地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圆洞。   大家都怔住了,这是什么功夫?   在听说书时,说到薛仁贵征东时,倒是有个窦一虎,曾从仙人处学得地行之术,能潜入地下行走,想不到这批东洋鬼子中也有人擅长此术。   宫本田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忍术中的地遁术。我甲贺忍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你们能是敌手吗?快放下兵刃投降,可保不死,我们只杀杜英豪一人。”   另一名长老怒吼一声,直向宫本田冲去,才冲到一半,忽然他背后的地下又冒出一个黑衣半身的人,一刀横挥。这次更惨,竟把那位长老腰斩于地,黑衣人又缩了回去。   宫本田笑笑道:“地藏!干得好,再杀他几个,不怕他们不投降。”   众人都脸现怖色,这个太难捉摸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地下会冒出个人来突袭,叫人如何抵抗?杜英豪却十分沉着,把胡若花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胡若花走向一边,杜英豪道:“大家站在原地不要随便移动,这种旁门左道的邪功没什么了不起,我立刻就将他抓出来。”   说着移动了几步,走到一个地方时,宫本田脸上微现喜色;但胡若花忽地举起猎叉,猛然冲了出去。她的钢叉是向地下的,因她的神力,居然将叉柄插进地下三尺许,位置在杜英豪身边半丈处。   宫本田神色一变。杜英豪笑道:“若花,你有把握得手吗?别给他溜了。”   胡若花道:“错不了,我是猎人,判断不会错的;我听出那里有声音,而且我也看出那儿的地上草在动,人一定藏在地下。”   她大步上前,握住叉柄轻轻一摇,笑道:“错不了,一叉叉个正着。”   双手执住了叉枘,使劲地往上一挑。一阵砂土草叶纷飞,带着一团黑影,由地下冒出来,正是那个黑衣人,身材十分瘦小,腰里还插着一柄倭刀。   但是他的身体却像弥次郎一样,也被钉穿在猎叉土,一动也不动了。   空气寂静如死,大家都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了。这次胡若花没有多加舞弄,把黑衣人的体放在地下,用脚轻轻踩住,拔出了猎叉。黑衣人身上立刻冒出三股血泉,但那黑衣人则早已气绝了。   钢叉是由心口射穿过去的,心脏被穿了个大洞,所以血喷得很高,但也不过喷了片刻,血雨停住,而黑衣人始终没动过一动。   宫本田发狂似的叫道:“妖妇!妖妇!你杀了我一名门下大将,我要你加十倍奉还。”   胡若花冷哼一声道:“宫本,你别输不起。这家伙杀死了我们好几位长老,如果一命抵一命的话,他要分成几块也不够抵偿的。”   宫本道:“这怎么能比,那些不过是江湖莠民;而我的门下,则是忍术修者,他们更是我大和日照之神的子孙,是足利王朝的大将,你们一百条命也抵不上一条的。”   这番话引起了很大的反感,连冯纪远都忍不住道:“宫本先生,我们是江湖人,却不是江湖莠民,我也不认为你们的命比较值钱。”   宫本田恼羞成怒地叫道:“八格野鹿,我说是就是,你居然敢反驳我的话。”   冯纪远也是一门之长,虽因吸了鸦片而志气消沉,但是也受不了这等侮辱,脸色一沉道:“宫本,你别忘了,这儿我才是主人,充其量,你只能是个宾客而已,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立场。”   宫本怒叫道:“八恪野鹿,你是屁的主人,别说你不是此地的主人,就算你是真正的地主,这两年来,你们上上下下,吸了我们多少鸦片,折成银子,买你十块地都够了。”   冯纪远怒道:“你弄错了,当初你亲口答应是免费供应,不取分文的;而且,从来也没见你说过要钱啊!”   宫本冷笑道:“我不来收帐可不就是证明可以免费,你又不是我的儿子、孙子,我没有白白供应你们的理由吧!而且,你也知道这东西有多贵?上好的烟土,每两要五两银子,你们这秋月山庄上,每天要消耗掉十两左右,那就是五十两了。两年不到一点,照五百天计好了,你知道是多少钱吗?那是廿百万两,这笔帐可不是白送你的。”   冯纪远听算帐,肩头一掀道:“什么!有这么多,宫本你可别打错了主意讹上了。”   宫本田哼声道:“只少不多,你自己算算就知道了;而且你们自己都明白,我们素无交情,绝不会自白地送你这些东西的,必然有着交换条件的,你们装糊涂不问清楚,现在就由着我开条件。”   冯纪远的脸上浮起一阵受骗的表情,寒着喉咙说道:“宫本,我若是想赖这笔帐呢?”   宫本田冷笑道:“你只要做得出,我自然只有认了,可是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最多你断了以后的供应,那难不倒人的;事实上我们染上痕之后,受你控制,心中十分后悔,利用这个机会戒掉了正好。”   杜英豪道:“对!冯老,你们只要下决心,必然可以戒绝的,兄弟负责为你解决一切困难。”   冯纪远冷冷地道:“盛情心领。杜大侠,冯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想领你的情。”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随便你好了,反正在下并非要向冯老示恩,只想帮助你解决困难。”   冯纪远道:“冯某没有困难,现在你可以带人离开我这秋月山庄,以后在这山区之内,我们各管各的,你不得干涉我们的行动。”   水青青立刻道:“冯老,这片山区是我家侯爷的,让你住进来是一片好意,你竟存心强占。”   冯纪远冷笑道:“笑话,他这个忠勇侯是满人皇帝封的,我绝不承认;你也不妨问问山区中所有的义军弟兄,他们那一个称他为侯爷的?”   杜英豪摆摆手,阻上了水青青的说话,笑着道:“这话对,杜某自己也没有以什么侯爷自居,各位都是义不帝秦的义士,连朝廷都不承认,当然也不必承认我这个侯爷。”   冯纪远道:“杜大侠,你能明白就好;因此,我们也不会认为你是这片山区的主人,林泉无主,谁站得住就是谁的,秋月山庄是我们自己开辟新建的,我们就有自主之权。”   杜英豪一笑道:“照凭老的说法,这批东洋鬼子,也有权利在此地插一脚了?”   冯纪远道:“我可没这么说,但是他们此刻是在我们庄子上,该由我来处置对付,毋劳费心。”   杜英豪居然含笑点头道:“冯老这么说,兄弟也不能说你不对,兄弟立刻退出贵庄;不过兄弟也有一句声明,这些东洋鬼子若是要出去的话,必须经由兄弟所居的忠义庄,那时兄弟要如何对付他们,是兄弟的权利了。”   这是冯纪远自己说的话,他无法不承认,只有点头表示同意。杜英豪招呼了众人,向外退丢。宫本田急道:“冯君,你怎么放他们退走了呢?”   冯纪远怒道:“宫本,这是我的地方,我有权作主,如果你有本事能拦下他们,我不会干涉。”   宫本田道:“我们说好是一起动手的。”   冯纪远道:“不错,我们是商量好的,可是你的手下任意行动,没有伤到他们一人,却杀死了我们义军的几位长老,此刻我若再参加行动,就必须要与整个山区的人敌对了。我没这么大的力量。”   宫本田道:“没关系,我们有,两三天内,我们会有大批的好手来到支援。”   冯纪远双目一睁道:“这么说,你们早有预谋,要吃掉这个地方了?”   “不,我们不是协议好了吗?赶走杜英豪,用这片山区作我们共同发展的基地。”   冯纪远冷笑道:“可是你另外叉召集人来,我却不知道;我看你的目的不是仅仅赶走杜英豪而已,连我们最后也在驱逐之列吧!”   宫本田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杜英豪却冷冷一笑道:“冯老,我相信你也明白了这些人的居心险恶了。引狼入室,后果是很严重的,你千万要慎重考虑。”   冯纪远不耐烦地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随便由人叹骗的;反正,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不会勾结外贼来残害自己的同胞。”   杜英豪带入退出去了,宫本田身边还有十几二十名手下,但是慑于胡若在连杀两人的威风,不敢再作阻拦,眼睁睁地看他们走了,而且也带走了那几位死伤长老的遗体。   出了秋月山庄的范围,剩余的几位长老要过了同伴的遗体,急急地要去召集子弟。   杜英豪凝重地道:“各位,冯纪远只是一时良知受愚,他的心中未始不后悔的,何况几位长老都是死于倭贼之手,希望各位冷静地想想这件事。”   一个人道:“杜大侠放心好了,我们知道的,同志相残,是最痛心的事,能避免当尽量避免,如若实在避免不了,就必须要痛下决心,立作处断。我们义军自从满清入关以来,百余年来为我华夏流血牺牲,未曾停歇过,虽是代代相继,人数已越来越少,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自相残杀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退出来,各位当也看得出,若是我下令火拼,我身边这九个人,也足够把他们悉数解决了。”   “是是今天只有尊如夫人一人动手,已经连毙强敌,杜大侠若再出手,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侠宽容之情。”   他们告辞召人去了。胡若花道:“爷,我们实在不必退出来的,一动手,他们不够宰的。”   杜英豪沉声道:“他们是人,不是野兽畜生,人杀人同类相残,不是一件乐事。”   “那我们就放过了他们不成?”   杜英豪道:“不,但我们把生杀之权,交给和子姑娘决定。回去守住出山的路,有人出来,若是冯老的门人子弟,迳予放行,若是东洋人,就由和子姑娘指认,她说该杀就杀无赦,她说放就放。”   堀内和子忙道:“侯爷,这个决定我可不敢下,那些人我并不完全认识。”   杜英豪道:“没关系,我相信他们在入山之前,多半先到过你们店里,而且你那儿也有一份纪录。”   和子道:“那不一定,再说资料上只记了他们的姓名职位和隶属出身,并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杜英豪一笑道:“那你只多放走几个而已。”   回到忠义庄的大厅内,晏菊芳也带了一批人手来到。这多半是早先居住深山的混血儿二转子,但却是杜英豪最忠诚的拥护者。   晏菊芳是先回来抓人的,成绩却不好,大部份要抓的人已经集中在秋月山庄去了。   说起他们在秋月山庄的经过,菊芳道:“爷,对方的实力并不强,你不该放过他们的。   “现在也没有放过,他们除非一辈子关在里面,要想出去,就必须经过我们这儿不可,我们可以以逸待劳,集中人手,中捉,刚才若要力拚,我也知道不一定会吃亏,但激战之下,难免伤亡;老实说,要我损失一个人去换他们全体,我也不同意的,何况我们听到了还有大批的倭人好手要来到,那才是我们要迫切注意的事呢!”   他的稳健计算是使人佩服的,决策周密,万无一失,无怪乎每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但在杜英豪真正的顾虑却是动手拚战时,他是打不起的。他是一尊瓷釉的神像,外观上璨丽庄严,但是轻轻一碰,就会碎的。   杜英豪的守株待免策略,在对付那些倭人而言,倒是真正的好办法,因为他们无法枯守在一地,必须要出来活动的。   当天,近黄昏的时候,宫本田派了两个人,穿了山居平常的衣服,由庄子的另一端出去,想再混在别人的堆里离去的;可是那两个人才出了秋月庄的范围,就被一阵乱箭射成了刺。   宫本田见了大惊,连忙去找冯纪远理论。   “冯庄主,我们有两个人刚刚在后庄被杀死了,你怎么说呢?你负责我们安全的。”   冯纪远冷冷地道:“不错,我以前说过这种话,那时我们要对付的是杜英豪,而我还可以说动我义军的伙伴为助,但是现在却被你一手弄糟了;你吹了半天的牛,说你手下的七杀士有把握可以除去杜英豪的,现在又如何说呢?”   宫本田低下头道:“我的七杀士是甲贺派中的精英,要对付杜英豪,本来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白俄女人。”   冯纪远:“那只是他的四个老婆之一;他的老婆个个都不好对付,否则我们早就自己动手了,何必还要找上你们。杜英豪自己还没有动手,你的七杀士已经死了一半,而且最不该的是你们的那些杀士任意杀人,杀了几位义师的长老。”   宫本田道:“我们不是故意要杀他们的,是他们找上了我们,而且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这几个人跟你不太合作,很难讲得通。”   冯纪远怒道:“我说他们不合作,却并没有说要杀死他们,现在好了,一下子激起了众怒,连那些答应跟我合作的人都在怨怪我了,后庄是西南王耿仲义的地方,他是最支持我的人,现在也改变立场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   官本田一怔道:“冯庄主,你的意思是说不能负责我们的安全了。”   冯纪远道:“不错,岂仅是在别处我无法负责,就是在本庄,也没人能负责你们的安全了,因为你表现得太坏,连我的子弟都在讨厌你们了。”   宫本田勃然震怒地咆哮道:“冯纪远!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跟谁说话。”   冯纪远冷笑道:“宫本,你少摆那一套御前大臣的架子了,你们的足利王朝早就垮了。”   宫本田傲然道:“不遇我们迟早都能再掌权的,现在的足利王室很不得人心。”   冯纪远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就算足利王朝被推翻了,代之而起的将是另一个有势利的人,轮不到你们了,充其量,你们只能做个海盗而已,一辈子成不了大事的,你还发什么威?”   宫本田还要发脾气,冯纪远却转身不理而去。   宫本田空叫了一阵,自感无趣地同到自己的屋里,他只剩下了八个人,其中他的女儿花子还残了一臂,形势十分不利,花子耽心地道:“父亲,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连冯纪远都对我们表示不满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宫本田道:“等我们的后援人手一到,他们敢不听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能轻易离开,别的不说,就是河床里的金沙,每年还可以淘取出几万两的纯金。”   “那是杜英豪的,不是我们的。”   “把他们都除掉,就是我们的了。”   花子忧虑地道:“怎么除掉呢?我们的人手都损失光了,就算援手来到,也不归我们指挥了。”   “怎么会呢!原日慎太郎是我的部下,他敢不服从我的指挥?”   花子叹了口气:“父亲,现在不是在朝中掌权的时候,谁的势利大就吃掉谁;惯太郎就算能够占领这里,我们也没有力量去跟他竞争指挥权,倒过头还要听他的命令呢!”   “不行,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占领计划也是我拟定的,谁也不能掠取我的地位。”   花子叹了一口气道:“父亲!”   宫本田一挥手道:“你不要罗嗦了。冯纪远会听我的话的,他的鸦片抽完了就要来求我了,在这个地方,就是拿钱也买不到,他非要求我不可。”   花子只有摇头叹息了。   冯纪远着人送来了晚餐,有酒有菜,十分丰富。宫本冷笑道:“这老头儿的鸦片大概已经断了根,所以才用酒菜来讨好我们了,大家痛快地吃他一顿,等一下要他跪在地上哀求我们。”   那些海寇都笑了起来,开怀畅饮起来,一则是心中忧闷,二则是连番失败的恐惧,三则是此地为冯纪远的地盘,而他们还可以仗着鸦片去控制冯纪远,十分放心,也放松了戒备。   宫本田没有说错,冯纪远没多久就来,不遇不是来求他们,而是来杀他们的。   他来的时候,宫本田还在饮酒,看见冯纪远提了刀进来,还想发脾氛骂人,但是冯纪远一刀就砍掉了一个人,宫本田才知道他的来意不善,厉声喝道:“姓冯的背叛了,杀!”   那几个手下都是武器随身的,行动反应也不慢,纷纷要拔刀起来反抗;但是那些酒似乎很有问题,使他们手脚发软,使不出半点劲儿冯纪远一人一刀,没费多大的事,一路砍杀过来,一直来到宫本田面前。宫本田与其他人一样,四肢无力欲抗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砍下来,只不过宫本田此别人多听见一句话——宫本,酒中的迷药是原田慎太郎送来的,除去你也是他的意思。他对你的嚣张、狂妄很不满意,所以暗中早已派人跟我连系,希望跟我进一步合作而将你除掉。   宫本田以乎有话要说,但是他的口没开,头已先落了下来,只有把话闷在肚子里了。   从后面的屋子里,出来了一个年轻人,手中捧着两个大包里,高兴地道:“爹!   找到了,一共有两大包,足足有好几十斤,足够咱们混上几个月呢!那儿还有不少的金玉珠宾。”   他是冯纪远的儿子冯平。冯纪远哼了一声:“那个女的呢?你没放过她吧!”   “那个女的?您是说花子,她不在这儿吗?”   “没有!他们日本人规矩大,男人喝酒的时候,除了陪酒的艺妓外,是没有别的女人参加的。”   “她也不在屋子里,别是跑掉了。”   冯纪远想了一想:“跑了也没关系,反正谁都认识她,谁都放不过她,咱们快照计划离开。”   夜半,在秋月山庄上起了一把火,火势熊熊,但烧了半天,也没人前来问讯,更没人前来帮忙救火。冯纪远铁青着脸,对他的几个弟子道:“你们看见了,在忠义山庄内,我们已经成为没有理会的人了,这是我要离开的原因,不过我发誓要回来的,那时,我们已是忠义山庄的主人了,要在这儿留下的人,都要听我们的命令,走吧!”   一行数十人,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最后的两个人,则用扁担挑了一个竹箩筐,踏上了大路。   这条大路是每一个住在山庄里的人合力开出来的,由庄外顺着山势,一直通向山里。   为了便利重物的输送,路开得很宽、很平,以利四轮大车的通行。那些由各地而来的义师以及江湖的豪杰们,则依到达的先后,在大路约两侧,各依山势,建下了自己的宅院,自己命名,或庐、或居、或山庄、或寨。规模有大有小,但都颇为讲究,因为这里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材料。   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建在最外面,后临一道飞瀑忡出的小湖,他的庄院最大,住的人也多,这些人多半是他以前的伙伴、朋友、知交,虽不出名,却是他最忠心的拥护者。   在湖底,有着难以计数的金粒、大者如鸽卵,小者如米,但最多的像黄金般的中等颗粒,那是山泉由山腹中的金脉流过带下来的,随着水势,被冲到这儿,沉积了下来,始终没被人发现,却破杜英豪找到了,而且秘密淘采。   他一个人独占了这笔财富,却并非一个人独享。他把这些黄金换成了大批的生活必须品,供应山庄里的每家居户而不索取任何代价。   他也不是怕人家分去了他的财富,只是知道人性中的贪婪是最可怕的,如果公开了出去,势必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觑、争夺,永无宁日,山庄中的和平与宁静也会被破坏了。   但秘密是难以久字的。这黄金之秘,仍走破人探悉了,争夺也开始了。   冯纪远的变节,日本海寇的渗入,虽是都有了一个其他的藉口,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湖底的藏金;不遇,这一切都在杜英豪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迟早都会发生的,所以也作了准备。   幸好,这一切发生得并不太早,使他有机会从容的布置,足以应付更大的困扰了。   冯纪远等一行人到达忠义山庄前时,杜英豪已经在等候着了。正是曙色初透,朝霞满天,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杜英豪的脸上,使他严肃有如天神,也使秋月山庄的人对他起了一股莫名的敬意。   三十多人的队伍停了下来,冯纪远走上前,一拱手道:“杜大侠,产生了那些事,兄弟很惭愧,无颜在此居留,只有带着子弟回关内去了。”   杜英豪只平淡地一笑:“冯老放弃一切了。”   “是的,我把庄院都放火烧了,以示决心;那些日本海寇是冯某引来的,冯某十分惭愧,不过冯某已经收拾了,不致留下害人。”   他拍拍手,抬竹篱的人将竹箩抬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些人头被割下时间并没多久,染满了鲜血,看来十分可怖。最上面一颗是宫本的。   冯纪远又道:“只有一个宫本花子,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所以未能除去;不过她在此地也作不了怪了,大侠随时都可以将她除掉的。”   杜英豪笑道:“那不要紧。杜某并不想赶尽杀绝,只要她不再捣乱,我也不是非要杀她不可。”   冯纪远点点头道:“与大侠仁心相较,冯某太惭愧了,更感到不配居此洞天福地,还是回到关内去混日子吧,年来多承大侠照应,心感不已。”   杜英豪也拱手道:“冯兄太客气了,对于冯兄末能久居,兄弟也感到十分碗惜。”   他顿了一顿才道:“兄弟得到了消息,说有一批倭人,零星乔装出关,陆续向此间移动,有集结之象,很可能是宫本田一伙的。冯兄杀了宫本田,遇上他们倒是要小心一点。”   冯纪远神色一变,随即笑道:“杜大侠身居边地,消息倒是很灵通呀!这事情确实吗?”   杜英豪笑道:“兄弟隐居此间,与世无争,本来不必注意外面的事;但是宝亲王却很照顾兄弟,举凡有人想不利于兄弟,或是附近有什么特殊动静,总是会派人通知小弟一声的。   冯纪远脸色又一变,而后道:“杜大侠!宝亲王是鞑子的继承人,他对杜兄不会安好心的。”   杜英豪庄容道:“杜某也不是三岁小孩于,谁好、谁坏总是分得出的。忠义山庄虽是杜某向朝廷请赐的采地,但杜某并未视作私业,愿与大家共同享受的;也许有些物资杜某并未公开与大众均分其利,但杜某并未独占,依然间接将好处分给大家。”   冯纪远忙道:“杜大侠说那里话来。”   杜英豪冷笑道:“话必须要讲清楚。杜某承认这儿有不少砂金,目前由杜某一人独自淘采,没有分给大家。那是杜某怕黄金易招人眼红,公开出来,只有引起麻烦。杜某每年将探得的黄金变卖了,换成布匹、工具、食盐、药物等物,无条件的分给大家使用,所以杜某问心无愧。”   冯纪远道:“这些本就是属于杜大侠的,大侠就是不分给人,也没人敢说话。”   杜英豪冷笑道:“难得冯兄如此明白,兄弟也十分高兴。冯兄此去关内,若不得意,还请回来定居的好;若是遇上了有志开发的人家,也可以指点他们到此地来。   忠义山庄内空地尚多,来到此地后,只要肯吃苦,日子过得很愉快的,不纳粮、不捐税,开出的荒田都是属于自己的,庄稼收成,不缴半分钱粮,衣着、布帛、日常用品,按照人口免费定量供应,此起来,那儿也不如此处愉快吧!”   冯纪远脸上有点红,愧然道:“与他处相较,忠义山庄的生活是好上百倍了;可是人心是永难满足的,日子太舒服了,反而易生非份之想,所以兄弟才要带着子弟们离开,换换环境。”   他的同答很妙,因人心不足作为理由,却没有说出自己今后是否将再会作对。   而杜英豪也轻叹了一声,笑笑道:“是的!兄弟也知道人心难平,不过这一片乐园是兄弟辛苦建立下来的,绝不会客人破坏;再者,兄弟虽是人在江湖,却一向不为江湖规矩所拘,人若有犯我之意,兄弟不会等着挨打,不但会先发制人,而且手段十分激烈。”   冯纪远神色极为不自然地道:“杜大侠过虑了,忠义山庄威名远扬,谁还敢来捋虎须。”   他带了二十几名子弟,就这么走了:而杜英豪也全无留难。等他们走远了,赖光荣才愤然地道:“杜爷:您对他们太客气了,这老小子分明是没安着好心,他是在此地的形迹败露,才出去勾人而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花子逃到我这儿来,已经说出了他的阴谋。他跟另一批倭寇早有勾结,想要掠夺我忠义山庄的基业,此间事败,他佯装杀死宫本田示好,实际上是去与另一批人会合。”   “那么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杜英豪轻叹道:“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背后呢!而且他们背后的力量,也不单是倭寇而已。”   “除了日本人,还有谁会跟我们作对?”   杜英豪脸上现出了怒色道:“朝廷的官方。”   “什么?朝廷官方!难道宫本田没有骗人,皇帝老官儿还不肯放过我们。”   杜英豪摇摇手道:“不!不是皇帝。”   “不是皇帝?怎么能称为朝廷官方?”   杜英豪道:“皇帝虽是朝廷中最尊贵的人,但并不是具有绝对权利的人。他们的朝廷由很多宗室亲贵所组成,而另一些亲贵也握有相当的权利。”   赖光荣道:“我知道,您以前扳倒的几个亲王,都是跟朝廷唱反调的,可是他们都垮了台了。”   “只是几个而已,并没有全部垮台。倚仗喇嘛的那几个是垮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包庇倭寇的。”   “皇帝不管事吗?听任他们如此胡闹。”   “皇帝不是不管,而是不便明目张胆地压制;否则闹开来,朝廷的实力立将分散,那会引起更大的乱子。那些人手下也颇有几分实力,而且全在满州老家一带,皇帝不便过于刺激他们。”   赖光荣不作声了。他也知道,朝廷最顾忌还是汉人,所以不愿意起内乱,造成分裂,与汉人一个夺回江山的机会。这个目标是清廷上下一致的,即使最支持他们的宝亲王也是如此,因此,对付这些权贵,只有采取徐徐削弱势力的手段,绝其外援,就像上次对付喇嘛一样。   赖光荣想了一下道:“这批人强不强?”   “据说很强大,宫本田所属的这一支,只及其五分之一而已。”   “乖乖,这么大的势力,若是倾全力来犯,我们倒是很难应付。”   “是的,所以找才把冯纪远放走,就是不让他们上这儿来,而且我还希望能由冯纪远带引,去找到他们,在远处去解决他们。”   “杜爷!您不是开玩笑吧!等他们来了,咱们集中全力,还可以一拼,若是咱们追上去?”   杜英豪摇头道:“等他们集结此地,双方展开火拼,事情就难办了。胜负且不论,牺牲就太大了,到时朝廷不会插手。我们犯不上拼命去。我们追上去,趁敌人尚未大批集结,个别集破,把那些为首的除去,余党自然作鸟兽散了。”   众人都没作声,因为有关决策大事,向来都是由杜英豪独自决定,谁也参加不了意见的杜英豪也没有多问大家的意见,倘只分配了工作,忠义山庄内只留下了李诺尔夫妇与赖正荣。   宫本花子由于无依无靠,又痛恨自己族人与冯纪远的背信与无义,她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与根本,投到杜英豪这边来了。杜英豪作主把她许配给了赖光荣,跟崛内和子三个人负责采探的工作。   赖光荣可呆了,一下子弄了两个化不溜丢的东洋老婆;但他可一点都不高兴,因为他的这份工作太危险,弄不好能立刻掉脑袋。但是没办法,因为这批倭寇都已潜入中国多年,除了她们自己人之外,谁也无法认出他们真正的身份,而倭寇的重要职事人员,有一份人事资料,那是崛内和子保管的。这也是崛内和子必须同行的原因之一。   赖光荣装成了一个赶车子的摇鼓货郎。   此地人烟稀少,往往只有二三十家,就聚成一个村落,而村落与村落间,往往矩离有百多里;因此,专做妇女生意的货郎不能靠两条腿挑着担子走卖的,赶了一车货,一村一村的转着做生意,才能有钱赚。当然,干这一行的还得有两下子,穷荒僻地有胡子马贼、有野兽,随时都能有生命的危险。   赖光荣装上了大胡子,和子装成了中年妇人,算是两口子;花子扮成个小夥子助手,算是和子的兄弟。他们的车子载满了胭脂、花粉、绸缎布头,远远地跟着冯纪远那批人,先后总差个一、二天行程,始终搭不上面。这应该是无法追踪的;但他们每到一处,总是能将前面那夥人的行动去向,摸得清清楚楚。   因为进村之前,他们一定先看看有没有暗留的记号,看到了记号,就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留下的消息。这消息一定是说明冯纪远他们在此做了些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过?   他们不知道这消息是谁留下的,因为杜英豪做事另有一套,从不让他们知道得大多。   他们的任务只是去调查了解冯纪远接触过的人,若是有问题的,再注明详细情形,留下消息,就不管了,自己继续追踪下去。   冯纪远说是往关内去,可是他们的行程却是往东去,走向吉林、辽宁一带去了。   赖光荣的车子上货卖光了,经过大城市再补充。杜英豪在北边的大城市中都有关系生计、采办货物不难;而且他们的生意也不在乎赚赔,倒是做得很顺利。他们的交易对象是妇女,让顾客得些小便宜,对他们刺探消息却大有帮助。   看了他们的组织与行事,花子忍不住叹道:“杜爷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我们以前注意他很久了,却不知道他还有这些耳目、线路。”   赖光荣骄傲地道:“这位爷的行事是叫人猜不透,谁要跟他作对,可是自寻晦气。花子!冯纪远他们怎么一直往东去?”   花子道:“没错!我们另一夥人,听说是集结在鸭绿江边,冯纪远可能就是投向那边去。”   但是杜英豪他们并没有追到鸭绿江边,他们只来到了辽北通化,冯纪远等一行人就投入了一所大庄院,就此住了下来。   赖光荣跟花子也在通化的一家参药行中歇脚。这是杜英豪在此设置的副业之一,负责人叫刘金狮,却是正宗的武当门人,跟马五是师兄弟。   杜英豪是经过马五的关系,拜托刘金狮来此设立店号的,目的却真正是在营业。   因为长白的人参是一项贵重药材,获利极丰,内地大药材行中都有专人出来采办参药;但是因为太贵重了,经常会遭到歹徒的觊觑而中途劫掠,风险很大。   杜英豪在此地久居,自然对各种行情透熟,各种的营利行业,他也都插进一份。   这参药行就是其中之一,专门着人去到长白丛林等地,同采参客手中买下各种参茸等药材,然后再大批运回关内,交给内地的药材行去转售。这一连串的作业上,有极为优厚的利润,但也需要相当的本事与实力,而且更要有十分充裕的资金。   本钱是杜英豪的,人手由刘金狮负责,刚好把武当门下以及少林的俗家门人,家境较为清苦者,都聘了来,参与工作。凭这两个门户的实力,自然没有黑道上的人敢伸手招惹,而这些江湖人也因此得到了一份收入极佳的工作。   杜英豪的目的原只是想藉此帮助一下家境清寒的江湖人,并无营利的打算;所以在参药行工作的人,薪资之优厚,超过别处数倍之多,两三年后,每人都成了个小富翁了。   可是杜英豪拿出来的本金,居然也没亏损,年年都有盈余。这是他没想到的事,也因此了解到那些商家们良心太黑;他们在雇用伙计或镖客方面,付的代价太刻薄了。   这一批江湖人对杜英豪自是十分感檄,无形之中,也就成了杜英豪的忠心支持者。   诸如此类的生意行号,杜英豪设了很多。他除了决定营业的项目,拿出本钱,找一两个有号召力的人来主持后,就不再加以过问了。每年:这些人自动把帐目结算清楚,着专人送到忠义山庄过目。   因此,杜英豪虽末成立什么门户,但是他却有了一个无与伦此的强大实力作为后盾。每个人都可以豁出性命为他牺牲,因为他们的身家财富,全是杜英豪所给予的。   杜英豪懂得江湖人的心理。他知道大多数的江湖人都很穷,也很有骨气,宁可饿死,也不会受人怜悯接济的。他们有一腔热血,一身本事,却只卖给识家;所以杜英豪采取合作的方式邀他们入夥,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合起来做些利润厚而风险大的生意,出钱的人不怕亏本,出力的人不怕危险,这种营业还有不赚钱的吗?   再者,杜英豪经营的行业自己从不管事,放开手交给对方去管,更没有东家与伙计之分。每个人自己都是股东老板,多赚一两银子,有三钱归公,七钱是红利;若是亏损,出力的人仍有例薪可得,损失却由行号认下。在这种条件下,那些人还会不起劲吗?   说也奇怪,杜英豪越不想赚钱,却越赚越多。每种营业,他都把自己的营利比例占得很低,而且还要负担全部亏损,那些生计却没有一处亏损的。   这固然是从事的人肯出力,但是目光准确也不无关系。几年来,他使数以万计的江湖朋友有了正当的出路,也发了笔不大不小的财;而他自己的资本也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由于这正是准备开始采购的时际,所以刘金狮亲自坐镇在四海参药行内,那些重要的助手们也都聚集在比;更因为他们聚集了大批的资金在此,所以对过往的江湖人也十分留心。冯纪远等一行人住进了那所庄子,刘金狮已经作了密切的注意。   赖光荣一到,他们是认识的,每年送呈帐目到忠义山庄去,也都是跟他们兄弟二人碰头;所以刘金狮见到赖光荣赶了那辆货郎车来到时,笑着问道:“怎么?兄弟!杜爷又开办了一项新行业,由你来主持啦!这一行可没什么利润。”   赖光荣笑笑道:“刘大哥,您可别瞧不起这一行,还真好赚呢!我从黑龙江过来,一共卖了十七车子的货,赚了上千两银子呢!”“上千两银子?咱们批上几斤人参,就可以赚下这个数了,那可不算什么。”   赖光荣笑道:“你们要多少人力才赚下这一趟,我却只是一个人带两个老婆,跑了个把月,就赚下这笔钱了,算起来可不此你们少。”   刘金狮笑道:“这倒是。我们的利润虽高,但动用的人手也多,虽说杜爷慷慨,大部份的盈利都拨作同仁的红利,一年下来,我的收入也不过三千两左右,你一个月就挣下一千两,倒还真是好赚头,明年我也转入你这一行吧!”   忽又哦了一声道:“去年年底我上忠义山庄,你小子还在打光棍,怎么一下冒出两个老婆了。”   赖光荣把花子跟和子都向刘金狮介绍了,而后也细述了此行的任务。刘金狮才失声道:“原来是这个来历啊!我也正在奇怪,怎么东云庄里聚集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人,而且个个都是好身手,我还以为他想动我们的脑筋呢!”   赖光荣道:“刘大哥!东云庄是谁家的产业,他们聚结了这么多的江湖人,而且还有不少的东洋海寇栖身其中,难道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刘金狮道:“东云庄是海东的产业,海东本人在热河行宫当皇庄的庄头,这儿是他的老家,由他的弟弟海南在管家;海南跟盛京将军莫云却是拜把子兄弟,关外那边的官府敢管他们。”   赖光荣道:“这就对了。盛京将军莫云是庆亲王的干儿子,庆亲王被杜爷弄垮了台,心犹不死,唆动莫云跟杜爷作对,收容这批海寇。刘大哥,在东云庄内有些什么人物,你可查清楚了?”   刘金狮叹口气道:“说来惭愧,那儿出出入入的人虽多,却没有什么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除了刚去不久的冯纪远外,我不认识任何人;但是有几个东洋的剑手很厉害,经常在大街上酗酒闹事,调戏妇女,把本地的几个江湖人都给打了。”   “刘大哥没跟他们冲突?”   刘金狮道:“没有!他们还没有直接惹到我们头上来,想来多少对我们有所顾忌吧!”   崛内和子也不知道有那些东洋剑手在此地。她虽然有着一份人事资料,但并没有提到东云庄,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来到此地,除非见了面才能认出几个,所以他们只有等着,等杜英豪来了再作决定。   杜英豪是第二天下午来到的。他乔装赶了一辆骡车,车上生了他的四个老婆。   刚一进城,就被两名身着夷装的东洋剑士给拦住了,那倒不是有人看出他来,而是车上那四个花不溜丢的女人。晏菊芳她们为了掩饰行状,都着了女装,而且还是以官眷的身份走动的。   杜英豪是册封的忠义侯,她们也都是有诏命的一品夫人,这官眷身份并非冒充,只不过她们并没有把诏命宫装穿戴起来,只是穿戴了通常的女装,打扮得倒是十分花俏。   那两个东洋剑士都已有了几分醉意,在街上找女人消遣。这是经常有的事,他们有剑,而且还有莫云及海东作后台,民间畏之如虎。   行人见了他们,只有纷纷走避。这两个宝贝正感到无聊,忽然看见一辆车子,载着四个花枝绰约的女子,大喜若狂,跳过来一人,拉住了骡子的嚼口,另外一个伸手到车里就抓住了晏菊芳,口中还狎笑道:“花姑娘!大大的好!   大大的好!“   胡若花一怒,由另一边跳下了车。拉住骡子的那个剑士霉星高照,看见了胡若花,放开了骡子,双手张着扑土来笑道:“这一个好!老爷喜欢。”   胡若花一看这家伙矮不及肩,一脸的横肉,心中十分厌恶,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大笑道:“乖鬼子,老娘也喜欢你,来给老娘抱抱。”   那个东洋剑士见这个高头大马的金发美人居然对他笑,而且还要拥抱他,魂都飞了,全无戒心地上来,双手抱住了胡若花的细腰。   因为他此胡若花矮了一个头,胡若花双手一圈,却只抱住了他的脑袋。那家伙鼻中闻到一股香气,触鼻温柔,正感其乐无比,忽而额上一紧,像是套上了一道铁环,其痛彻心。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格格一声,脑袋已经被夹扁了。   胡若花力大无穷,盛怒之下,双臂有多大的劲力,血肉之躯是绝难承受的。   当胡若花将入丢下来时,那家伙已经是一具体,头壳破裂,双目突出,嘴唇扭曲,死状极为可怖,四周看热闹的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另一边的变故也发生了。那个东洋剑士倒是颇为高大,但他抓住的偏是娇小的晏菊芳,抓出来后也是一把搂在怀中,凑下头丢要吻她的脸;忽而大叫一声,双手抱着胯下,又吼又跳,那是晏菊芳屈起膝盖,在他两腿间用力顶了一下。   跳了一阵后,伤痛稍止。他还没发现同伴已经遭了事,怒吼一声,伸手要去找腰间的倭剑。胡若在已抢了过来,动作如风,一手搭住他的后颈衣领,另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这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舞足蹈,但是已经把倭刀找了出来。   菊芳道:“妹子,他的刀已出鞘,快放手。”   胡若花放手很妙,但却是把他猛力摔出去的,摔在一睹厚石墙上。噗的一声,那家伙落地时,连脑袋都不见了。   那是胡若花出手太重,把他的脑袋对准墙上摔过去,把一颗脑袋砸得稀烂。   眨眼间就是两条人命,而且是在闹市中发生,却居然有人大声地喝采:“杀得好!这些该杀的鬼子,是该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   也有些老妇人则双手合十,闭起眼睛来念道:“阿弥陀佛!报应!报应!”   可见这些人平时的跋扈。这时不知由那儿钻出了两个戴了红缨帽的官人、抖着条喝道:“大胆的泼妇,居然敢当街行凶杀人。走!打官司去。”   他们拿着条,欲往胡若花头上套。胡若花一瞪眼,他们却又吓得退了两步。一个家伙拔出腰刀,虚张声势地喝道:“你这女人,当街行凶杀人,还敢拒捕不成,你们敢莫是要造反。”   杜英豪朝胡若花摆摆手,然后上前笑笑道:“二位,有话好说,我这家眷是罗刹人,不太懂得中华律法,请二位多包涵。”   一面说一面塞了块金子过去。那公人一瞧居然是黄澄澄的一根条子,而且是十两重的足赤,倒是很熟练的藏入了袖子里,口中却道:“人命官司,这可包涵不得,尤其被杀的是东云庄的人,那是莫将军的家人;杀了莫将军的人,那还得了。这样吧!朋友!你的浑家能杀了这两个汉子,也不会没名没姓,我也不锁她了,你们跟我上衙门去好了。”   他实在也是给自己下台,连锁也锁不了。杜英豪却笑道:“二位,这是何苦呢?   谁都看得出,这是两个东洋鬼子,莫将军怎么会有这种家人呢?”   那公人道:“我绝不骗你,这两个人的确是莫将军象的。朋友!这下子你们惹的祸大了。”   他要杜英豪套着车子跟他走。杜英豪笑笑道:“衙门里我们是不去的。不瞒二位说,在下以前也是吃公事饭的,对三班司房的那一套太清楚了,进了衙门,打的可不是理而是钱了,兄弟身边虽带着几文,却不够那个地方消磨的。”   两个公人都微变神色。杜英豪又道:“人既是莫将军家的,那倒好办,莫云跟我还有点交情,当面跟他讲个清楚,两下私了算了。”   一个公人道:“不行!这是人命官司。”   杜英豪也不高兴了道:“两位,你们也看得清楚,是这两个东洋浪人当街调戏我家眷,才遭杀死的,怎么他们拦住车子时,不见二位出头呢?等我们杀了人,二位就出来了,难道你们长畏惧莫云的势力,只会欺负外乡人不成。”   两个公人脸色大变,又要掏子出来销人了。   杜英豪冷笑道:“你们别掬那家伙,当年我就就干那个的,有几斤重量还会不清楚;你估量着,抖出来是否能锁住人,否则丢人事小,还折了官家的威严。”   那个公人见杜英豪一派老公事的样子,心中倒是颇为踌躇。这时晏菊芳也过来了;她是十足的老公事,知道必须要对人有一个交待,否则对方也难以私了的,因此笑道:“爷!何必作难他们呢?他们在地方上负责,出了人命,必须要有个交待的;二位,到衙门去是有点不方便,但是死的是两个东洋鬼子,莫云家里未必愿意打官司,真要打起官司来,通化府也未必担得了。这样吧!   我们在四海堂参药号歇脚,我家爷姓杜,有事来找我们就是。“那两个公人还在犹豫,在旁看热闹的赖光荣已经把刘金狮拖出来了。那公人忙道:“刘掌柜的,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你认识。”   刘金狮首先抱拳行礼拜见道:“杜爷好!各位夫人好!金狮迎接来迟,使各位受了委曲了。”   晏菊芳一笑道:“刘大哥说那里话,这麻烦是我们惹出来的,还得劳神你料理一下。”   刘金狮道:“没有问题,东云庄纵容东洋浪人在市上横行不法,早已引起众怒,兄弟也一直想碰碰他们,为地方除害,只是怕人孤势单,难得杜爷与各位夫人来到,万请给地方父老出个头除害。”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公人都怔了。刘金狮对两个公人道:“人都住在敝号,我姓刘的负责他们跑不了,官面上的事,我跟你们解决去好了,东云庄那边若有意见,也由我四海堂接下了。”   杜英豪不愿意在街上闹事,上了车子道:“走!上你们店里去再说。”   他赶了车子走了,刘金狮留下来料理官面上的事。杜英豪到了四海堂没多久,才来得及洗把脸,换上一身衣服,刘金狮已领着通化府台玉恩来了。   玉知府是旗人。关外的官儿都是旗人,因为这儿的百姓以旗人居多,汉宫在此地很难着手理事。   但杜英豪却是钦命的侯爵,此盛京将军都要大得多,岂是他这小小的四品黄堂所能比的。   一进门,他就朝杜英豪跪下道:“卑职叩见侯爷,卑职不知侯爷驾到,未作叩迎,罪该万死。”   杜英豪架子十足地道:“玉大人讲起,别客气,我有点事情请教。”   玉恩脸如土色,嗫嗫地道:“侯爷若是问地方上东洋浪人横行的事,卑职不敢说不知道,但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那是莫将军请来的人。”   “你这知府是朝廷所命,可不是莫云所赐。”   “是!是!卑职知道,可是卑职位卑职小,管不到莫将军,关外未设巡抚,将军衙门兼司二署,卑职每逢有百姓告状,行文到将军,莫将军只批了三个字:不知道,以后就没了下文。”   杜英豪一笑道:“有这种事。”   “卑职绝不敢虚言,总计有二十四宗百姓告东云庄丁的案件,卑职也行文二十四件,都是如此批覆的,卑职都带在身边,以为取证。”   他把带来的一个包袱解开,里面倒是厚厚的一叠公文。杜英豪眼睛一亮,叫晏菊芳接了下来,稍加翻阅了道:“爷!这儿总计有十四件强暴民女,七件杀人案件,三件夺产伤人案件,都是东云庄的家人所为,莫云太不像话了。”   杜英豪点头道:“好!玉大人,公文留下,你回去也别声张,暗中把一干苦主、人证找齐,本爵奉东宫殿下宝亲王之请,来追查盛京将军莫云种种不法情事,过几天,本爵就要设堂审案理事。”   玉恩跪下叩头道:“多谢侯爷大人作主,卑职在此任职,眼见百姓受害,王法不张,卑职尸位素餐,实感痛苦万分。”   杜英豪冷笑道:“将军衙门告不倒他,你就该越级告到京里去。”   玉恩低头道:“侯爷说得是,但是莫云在京中也有后援,告他不倒的。盛京将军治下九府七十六县,有两位知府因为与他不合而被解职,有两位在任上遭人暗杀,就是为了想上京里吉他。”   杜英豪先前只是随口说了,但宝亲王已经打过招呼,说莫云后台很硬,要想扳倒他,必须先抓住确实证据。听了玉恩的话,心中犯了真怒,厉声道:“真有这回事?你有证据吗?”   玉恩道:“下官有证据,被暗杀约两位同年是下官的同榜进士,他们的家人都摭拾了证据,写下血书状纸,因为怕事机不密,又遭到毒手,被下官等劝住了;现在两家后人,都还秘密地避居在此,由下官照顾着。”   杜英豪听了一笑道:“你倒是颇有胆力。”   玉恩叹道:“卑职在表面因为不敢忤触莫云,所以朱受注意,但心中却一直在想扳倒此奸。”   杜英豪道:“好!玉大人,本爵一定替你作主,适才杀死的两个浪人叫什么名字。”   玉恩道:“一个叫本多四郎,一个叫大木行者,在本府已经连伤五命,罪大恶极。”   “好!把他们的体收敛起来。”   玉恩道:“回上侯爷,体已由东云庄的人自行收敛了,而且东云庄主莫海南着人吩咐下官,说他们自会处理本案,不要下官插手。”   杜英豪一笑道:“那能由得他们,你立刻点齐三班衙役,即刻前往东云庄,要他们交出体。”   玉恩面有难色。杜英豪笑道:“本爵自会派人跟你一起去,不怕他们为难你。”   他又作了一番指示,玉恩才叩头起立,告辞而去。杜英豪一笑道:“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小赖!你跟金狮兄带着几个人到东云庄去。”   赖光荣道:“杜爷!咱们照江湖规矩来辨就是了,何必扯上了官府。”   杜英豪笑道:“这下子不行,莫云是盛京将军,手下有兵,若是咱们以江湖规矩办事,他若拉了大军来对付,咱们岂不吃了眼前亏。”   赖光荣道:“那又怕什么。在罗刹边境,杜爷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也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杜英豪道:“那时可以,现在却不行。我不能跟朝廷的正规军作战,何况我现在是侯爵,官位上吃得住他,何必又要去冒险呢?我把府衙的公人派了去,就是要限制住他们不得动用军队。”   赖光荣与刘金狮带了一批人去了。杜英豪等了一下,也带了四位娘子军,骑马随后赶到东云庄。   来到那儿,但是双方正僵持在庄口,相对不下。玉恩带了三班衙役,不过才百来人;而东云庄上却涌出了两三百人,其中有不少是着了夷装的东倭浪人以及冯纪远的那批人。   幸好,赖光荣与刘金狮等十来个,抬了十几火枪,挺住阵脚,才没让对方给压了过来杜英豪这次却是穿了大清朝的一等候的官服,威风凛凛地策马而到。   赖光荣一声“侯爷驾到!”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很多人虽不情愿,也只得跪了下来。   杜英豪乍然来到不说,而且还穿着了官服,这是很令人诧然的;因为杜英豪一直都是以江湖身份与人周旋,从来也不以他的官势来压人,所以他的官服也从不穿着。   但一旦穿了起来,却又十分慑人;因为他立功于朝廷太大了,除了钦赐的一等侯之外,还有钦赐的黄马褂。那是清廷对有大功于国家的臣民所颁赠的一种最高荣誉,这种荣誉实质上的价值并不大大,但是在身份地位上,却无以侪比。   黄是五行中央戌己土方位,为色中之至贵者,只有帝王之族才能用于衣着;故而黄袍加身,就是人间富贵的极至。   杜英豪这位御赐的黄马褂往身上一披,任何人都得为之屈膝,连那些东瀛的武士们,也都在莫海南的示意下届了一膝。   杜英豪从容地在马上跨下来后,摆手道:“请起!请起!贵治请继续治公。”   玉恩见杜英豪来了,胆气立壮。上面咳了一声道:“海庄主!本府乃奉了忠义侯之命,前来索取两名匪徒体,陈列衙前示众,万请合作交出。”   他一直躲在旁边,不敢出头,听任手下几名衙役与赖光荣等一批人前去交涉;东云庄自然不肯,因此亮出了大队人马来示威。   而对方阵营中的冯纪远,原先只看见了赖光荣,知道是杜英豪的人缀了上来,还不太在乎,出来后装着不认识;可是杜英豪一亮相,他瞧着情况不对,慢慢地后退,准备开溜了。   杜英豪是看见的,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由得他走掉;而海南却没法子,他知道杜英豪亲至,这件事就难办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一拱手道:“玉大人!您怎么不早现身说个明白呢?以致引起许多误会。那两个死的人是敝庄的人,可不是匪人。”   玉恩道:“这是杜侯爷亲自申饬本府,谕令究办的;不过本府也经过了查证,他们确实在街上拦路打劫杜侯爷的家眷,因而被杀的,有一干街坊店家以及本府衙役目睹为证。”   海南尴尬地道:“玉大人!这是家兄的两个朋友,他们可能是不认识杜侯爷而有冒犯,失手被杀的他们的错,但是要把他们的遗体拿来示众,这似乎太过份了吧!”   杜英豪冷笑道:“不算过份,因为他们的确是匪徒,除了当街打劫本爵外,曾在本地犯下十几处强盗杀人案件,本爵不仅调查清楚,还有一干苦主在府衙指证,所以一定要从严究办。”海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合手打拱道:“侯爷!这些人不是本国人士,他们都是东瀛的剑士,是莫将军的客人,来敝处游历,只是寄居敝庄。”   杜英豪沉下脸道:“不管他们是那儿的人,来到本国,就当遵守我大清国的国法。”   海南只有道:“是!是!他们平时是很守法的,只是酒品欠佳,喝了酒后就难以控制;小的以后当加以管束,不让他们生事。”   杜英豪冷笑道:“你说得倒轻松,那两个人身上背着十几桩大案子呢!那能如此轻易就算了。”   海南道:“侯爷!他们已经死了。”   杜英豪道:“恶性重大,一死莫赎,必须暴市上三日,以息众怒,以做将来。   你快把死人交出来,否则你就是蓄意违抗官府;等这个罪名确定,你哥哥也好,莫云也好,都包庇不了你。”   海南顿了一顿才道:“侯爷!小民不敢,只不过他们都是外来的东人,为数不少,恐怕他们的族人不肯让侯爷带走体的。”   杜英豪笑了一下道:“肯不肯的权利不在他们,你是他们的主人,最好能约束他们一下,否则就唯你是问了。好了,王府台,你可以带人进去。”   玉恩战战竞竞地带了几名公人进去。那些东洋剑士则开始鼓躁起来,把玉恩又吓住了。   杜英豪沉声道:“这些东洋海盗太不像话了,来到我中华上邦,还敢如此耀武扬威。拿下!”   赖光荣早就得到了吩咐准备好了,用手往下一挥,立刻一阵乒乓声响,像是放了一串百子鞭。   那是刘金狮率来的十几名火枪手同时发了火,直打得那群东洋剑士东倒西歪,至少有六、七个人,或死或伤倒了下来。   海南大惊道:“侯节!您怎么这么干呢?”   杜英豪冷冷地道:“本爵为什么不能这么干?这批人都是东洋海盗,在江浙,闽粤沿海一带,杀入放火,伤我百姓无数,杀之并不为过。”   海南道:“侯爷,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海盗,这儿有几位是莫将军所聘的剑术教练。”   杜英豪道:“不管他们另有什么身份,本爵奉有东宫宝亲王殿下密谕,捕杀的些海贼!”   “侯节!那要证据的,不能光凭侯爷指认。”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自然有证据,不过用不着给你看,而且你必脱不了干系;通化府中,有七十几张状子告的是你东云庄的,拿下困上!”   水青青动作最快,她冲上来就是一拳一脚;拳出霸王敬酒,却是处招,而着力在底下的撩阴一脚,靴尖上包了铜,踢出去就如同是一根铜锥疾刺,谁也受不了的。   莫南的手底下不含糊,他上面拨开了拳,正待反击,瞥见水青青的脚踢来,情知这一脚若是踢正了,准是没命,百忙中只有一侧身子,用左股硬挨了这一脚,却也非同小可,身子飞踢出去,股上破了个大血孔。杜英豪上前一脚踏住了。海南在地下豁出去叫道:“姓杜的,你等着瞧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侯爵而已,想跟咱们作对是自找死路,我哥哥跟莫将军会对付你的。”   杜英豪冷笑道:“别说我现在已有爵位,当年我还是布衣百姓、捕役小吏,照样扳倒了朝中两位亲王呢!你哥哥跟莫云又能如何?”   海南冷笑道:“你等着好了。”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我不等,我一向讲究除恶务尽,碰上一个是一个。”   抽过身旁晏菊芳手中的长剑,卡擦一声,把海南的首级砍向了一边。   那些东云庄的庄丁以及东洋剑士们见海南被擒,还想上来抢救,但杜英豪居然挥剑削下了海南的脑袋,才把他们给吓住了。   他们在此横行不法,原是仗着海氏兄弟的势力以及盛京将军莫云的包庇。   海南被擒,他们还不在乎,认为海东和莫云出头,就能够无事释放的;及至杜英豪当众杀了海南,他们才知道事情严重,因为杜英豪若无充分把握,不会如此嚣张,更不敢命令带来的人以火枪杀人的。   这必然是朝廷要对莫云和海南开刀了,他们那里还敢再作抵抗,轰然急呼声中,四散奔逃,连那批东洋剑士们也都吓得逃散了。   杜英豪虽然大声喝道:“不准逃?否则杀无赦。”   那些火枪手又第二度装好了弹药,在杜英豪的命令下劈劈啦啦的又放了一排枪。   这次因为人已经奔散了,命中更少,只有两三个人中枪倒地;有人虽然挨上了枪子儿,却因为伤势不重,仍然是飞也似的奔走了。   乱了一阵后,杜英豪才吩咐率众进庄。庄中大部份的人都走逃一空,却剩下了一批妇人以及几个走不脱的老弱。冯纪远那批人走得最快、最早,杜英豪一照面,他就相机溜了。   杜英豪一进庄子,就吩咐晏菊芳带了水青青与王月华三个人搜查内室,目的是在搜集书面文函信件证据。他知道自己虽然识得几个字,学问可不怎么样,不足以阅读那些机密文件的。刘金狮的那些人,则会同公役抄查全庄,结果查出了许多东西,足以构成东云庄的罪证第一、从那些东洋剑士的居室中,查出了许多金银珠宝,上面所镌的银楼字号,都是江浙、闽粤一带的,这足以证明他们就是肆虐中国沿海一带的倭寇海盗。   再者,则是在库房中找到大批的金银以及帐册,上面记载着收支情况。   收入则是从那些东洋剑士们那儿交来的,支出则包括了馈赠朝中各王公大员们的一本细帐。   第三、是庄中藏了大批的武器、火药以及火炮。在关外、民间都差不多藏有兵器,因为盗贼流民多、野兽也多,居民都要藏身,私藏兵器虽然违法,官府审度情势,只是眼开眼闭;但东霎庄中所藏的却是绝对违法的,证明他们却是意图不轨。   第四、楚庄中的几十名妇女,都是从各地强掳霸劫而来,庄外的一块空地上,埋着几十具女,则是被他糟蹋而死的民女埋骨之所。看了这些证据,晏菊芳才嘘了口气。“侯爷!现在我可放心了,莫云和海东看了这些证据,就没有话说了;否则您杀海南,实在太鲁莽了一点。”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可是当时的情形很糟,他们人数多出我们几倍,若是群殴混拚起来,我们可惨了,所以我先发制人,先用一排火枪,再杀了海南,才把他们驱散,否则那有这么顺利。”   菊芳道:“要是找不到他们不法的证据呢?”   杜英豪笑笑道:“通化府中有七十余份状子,证据一定有的,我杀了海南,来个措手不及,才能搜得到;若是我不杀他,庄中人闭门不出,他们倒可以从容湮灭证据了。”   谁都无法否认他的话有道理,但是谁也不敢像他那样冒昧行动。英雄行事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   转自21世纪       第十二章 顾此失彼     杜英豪把东云庄中搜到的一大堆证物,交给王月华与菊芳带走了;武器及火药则加以封存,放进了通化府库,然后他老太爷就好整以暇的在通化府附近游山玩水起来。   四海参药号依然敞开门做生意,杜英豪的属员们也各找各的乐趣;只苦了一个知府大人玉恩,整天提心吊胆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东云庄种种的不法情事重新审理完毕,该杀的人一半已死,一半溜了;东云庄主海南的脑袋每天都吊在府衙前的大旗上示众,那些苦主们常用石头去砸它,已经不像个样子了。   玉恩自然也将一切具文呈报。本来应该是由将军府转呈的,可是因为事情还牵涉到盛京将军莫云,所以他恳请忠勇侯杜英豪附了一道奏本,直接送到京中,交宝亲王转奏朝廷。   事情本来是很轻松了,专等朝廷覆旨下来,指示善后事宜,甚至于还会派个大员前来主理专案的;但玉恩都担心的是圣旨未到前,先遭了莫云的毒手,因为东云庄上搜出的一些证物,足够使莫云抄家灭族,甚至于朝中的几位王公亲贵也脱不了干系。此地离盛京不远,莫云不但会先得到消息,也一定会先采取行动。   虽然一切都入了官,莫云若是擅作行动是违法的行为,但是莫云已经背上了抄家砍头的大罪,他不在乎再犯上点小罪的;反之,他只要消灭了这些不利的证据、证人,以他的靠山背景,似乎尚可挽回一点,这叫玉恩怎不忧心如焚。   杜英豪手下有的是能人,他这个知府却很可怜,只有两百来名老的旗丁跟四十多名衙役,平时抓抓小偷、唬唬老百姓还行,真正有事卸管不了用的。东云庄漏网的武林高手固可轻而易举地摘了他的脑袋,莫云若是带了大军来到,更能要了他的命。   因此,他只有把府衙清了出来,死求活请地把杜英豪请来,住进行台,自己每天带了人,日夜地侍候着,寸步不离。   杜英豪几次对他说:“贵府但请治公好了,本爵不要人侍候的。”   玉恩几乎要哭了出来道:“侯爷,下官不是逢迎巴结,而是在侯爷这儿托庇保命;东云庄漏网的江湖杀手很多,只有侯爷的虎威才能镇住他们。”   杜英豪总算同情他的苦衷,准他跟在后面。通化城中表面上是颇为平静的,大奸伏诛,人心大快,杜英豪走到那儿,百姓们都设了香案,顶礼膜拜来表示对青天杜侯爷的恭敬。   这种情形别人倒是见惯了,因为杜英豪在当江南总督衙门总捕的时候,由于不避权贵,着实地办了几个豪门恶霸,赢得老百姓的敬礼了。   只有胡若花感到很荣幸,很有面子,也是她最起劲。白天四下访查,夜间还亲自巡逻,保护着府衙以及那座仓库,而且每次都拖着水青青作伴。   她知道自己的江湖历练不足,而水青青是老江湖了,处事稳健,目光锐利。   mpanel(1);   而她们的小心卸也不是多余的。在东云庄被抄的第三天夜间,就有一批刺客来到了。   那时,她们两个人正带了一队巡兵巡视一周回来,水青青就道:“妹子,把你的应用家伙都带好,今天晚上一定有动静。”   胡若花却不相信地问道:“何以见得呢?我看街上很平静,没什么异状!”   水青青一笑道:“你若看得出就不希奇了!”   “水姐,你教教我,以后我也能为你分担一点辛劳了,跟着我们这位爷,总没太平日子过的。”   水青青叹了口气:“说的也是。照说我们已经一品夫人了,应该享尽人间富贵了;可是嫁了这位侯爷,却注定是要劳碌终身的,没事他都会去找事。”   胡若花笑道:“水姐,这不正是你我所想的吗?要我们安安静静地去做个一品夫人,除了菊芳大姐外,恐怕谁都安静不下来。”   水青青笑了,她与王月华都是江湖中打过滚的,能有今天的归宿,她们是十分满意了,不过她们每当闲下来的时候,老是有无聊的感觉;因此,她们也深深地体验到,江湖人永远都是江湖人,江湖天地的海润天空,对江湖人永远具有吸引力的。   所以她笑了,然后热心地指点着胡若花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卖糖粥的老头儿还没有收摊子,还有那个卖烤野味的小酒棚,今天准备的东西特别多,这些都是反常的现象。”这怎么反常呢?老头儿的粥还没有卖完,野味摊子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生意特别好,所以才多准备了一点,这些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水青青笑道:”不!你没注意,那老头儿前两天都是不等天黑,还剩大半锅粥呢!他就收摊了,而今天只剩下小半锅,却赖着不走,而且还点起了灯笼;至于那个野味棚子,并没有多少生意,天天都要剩下一大堆,没理由又添新货的,这表示着他们都是对方的眼线,而今夜必有行动。“   “这两个摊子都是很早就有了。”   “我知道,但他们也可能早就是东云庄的眼线,不信你等着瞧,回头那小酒棚子的客人一定会多起来,这就是他要多准备货物的理由。”   “来吃的人,就是准备行刺的人了。”   “以我的江湖经验而言,应该是的。”   “那我们先去把人抓下来,不就好了吗?”   “不行,人家没行动,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扰乱良民,这是爷最反对的。”   “哈,青娘,毕竟是老江湖,观察入微,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呢!”   说话的是杜英豪。他着了一身劲装,而且还佩了长剑,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由门口进来。   水青青起立问道:“爷也发现了。”   杜英豪笑道:“这么一点小玩意,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你带人巡街时,我已经全布置好了。”   胡若花看他的打扮道:“爷今天好像特别认真的样子,莫非对方来的是什么高手吗?”   杜英豪道:“对方既知我在这儿坐镇,仍然敢谋定而来,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水青青忧虑地道:“都应该把刘金狮那儿的火枪手调来,咱们的人手不足,又走了两个。”   杜英豪道:“不必,金狮那儿也要防备的。人家本是好好的生意人,被我们拉到这个混水中来,已经够给人添麻烦了;若是再害人家有什么损失,咱们就更对不起人了。不要紧,我都准备好了。”   笑笑又道:“咱们不扰民,但也不能坐着挨打,我已经派小赖去撩拨他们一下,瞧他的去吧!”   他们绕到后院墙下,踩在假山石上望出去,恰好就是那个小酒棚子,而且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   赖光荣穿了一身官服,带了七、八名衙役,神气活现地走了过去。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忙上前陪笑问道:“头儿,辛苦了,要不要喝杯酒。”   赖光荣一摆手道:“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你怎么还在这儿做生意。”   胖子笑道:“头儿,小的在这儿做了几年买卖了,从来也没听过有什么宵禁。”   赖光荣道:“以前没有,最近因为抄了东云庄,跑掉了不少匪徒,所以府台大人下令,实施宵禁,入夜之后,禁上闲人走动。”   胖子道:“是,是,小的知道了,明儿一定在天黑之前就打烊,各位要不要来点什么?”赖光荣道:“不用,不用,忠勇杜侯爷交代过,公务时间,不得怠忽。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他是问那些客人,一个客人道:“保镖的,路过此地,打个尖儿,难道这也犯法。”   赖光荣道:“打尖不犯法,可是夜深携械却犯了禁。你们是那个镖局?住在那儿?谁是镖头?”   那汉子一横眼道:“你管这个,只要咱们不犯法,谁也管不着,老子就是不说,你能怎么样?”   他一发横,其他的人也都瞪起眼睛,而且有人伸手摸着刀把,似乎就要准备动手了。   但赖光荣却表现得虎头蛇尾,人家一凶,他却软了下来,忙陪笑道:“不说就不说吧,兄弟也滚别的意思,只是上面交待了下来,不得不敷衍一下而已。好!好!   各位慢慢吃罢,兄弟不打扰了,只希望各位吃完了,早点去安歇。再见!再见!”   他居然拱拱手,然后帑了人急急地走了;背后留下一阵哄笑,还有人骂他:   “没胆的狗腿子。”   但笑了一阵后,那胖子掌柜忽然道:“不对,府衙中几个班头我都认识,这家伙却是个生面孔,多半是杜英豪的手下。”   一人笑道:“姓杜的手下又怎么样,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溜了。”   胖子却道:“杜英豪手下很多能人,照理不该溜,除非是看破了咱们行藏,回去找人去了。”   陉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紧张起来了。另一个汉子道:“走,别让他们有所准备。”   一声令下,十几名汉子都动了。他们好像早有默契,立刻分散,两三人一组,分为好几处活动。   但是他们没想到,墙内果有了准备,有的才跳进去,却踏在一张大网上,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有的都遭到一蓬弩箭,连口都来不及开,就已经被钉成头大刺。   碰上了水青青与胡若花的也不乐观,一个袖箭追魂,双刃如雪;一个力大无穷,迎头一钢叉下来比泰山还重,谁也挡不住。   但杜英豪百密一疏。这面抓人虽顺利,库房那边却胄起了火光。   库房里堆放着大批撄来的火药,若是爆炸起来,岂仅是府衙会夷为平地,而且府城中的民房也会损毁一半,生命的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杜英豪连忙带人过去。只见玉知府带了一批衙役,正在跟一群蒙面汉子命杀,要冲前去救火。而为首的一名汉子,却手执着火把,另一只手执着一根药线的头,冷静地观看着。   杜英豪一到,水青青与胡若花就展开了杀手。胡若花一柄铁胎黄龙大弓,一壶雕翎长箭使尽了威风;因为她人长力大,这柄弓的劲道也特别足,又劲又疾,况又在黑暗之中,弦响箭至,就是一个人倒下,不容人有躲闪的余地。   水青青的袖箭是机簧发射的,劲力是一样的强,细小无声,取人如拾草芥。   根本不要杜英豪动手,就是那一对娘子军,即已放倒了十几个。为首那汉子见状忙叫道:“住手,住手,否则我就要点火了。”   他把另一只手的火苗移近了药线。这倒是颇有吓人的作用,果然使得每个人都停了手;只有胡若花搭上一枝长箭比住了他。此人凛然不惧,只是冷笑道:“四奶奶,你可得小心点,你一箭可以把我射个对穿,但是我手中的火把一落,就能点上药线,那时你也跟着完了。”杜英豪摆摆手,示意胡若花退后一步,然后道:“汉子,纠众明火执杖,攻击官署,焚毁官库,你知道是个什么罪名吗?”   汉子冷笑道:“除死无大罪,老子连命都不要了,再大的罪也不在乎。”   “你不要想得美,这不是你一死能解决得了的,还要诛连九族,满门抄斩的。”   汉子哈哈一声干笑道,“老子光棍儿一条,无家可累,这话可吓不了人。”   杜英豪也冷笑道:“难怪你敢如此无法无天,可是你同来的这些人呢?难道他们也没个父母妻小?他们也不怕连累吗?告诉你,这儿地下躺着十几个死的,府衙中还抓住了几个活的,到时候只要认出身份,一个也跑不掉。”   给他这么一说,靠近他身边的七、八个人已有不安之状,可见他们还是怕的。   那汉子忙叫道:“你们怕个鸟,别说是这点子小事,再大的事,也有人扛了。”   杜英豪冷笑道:“谁能扛得了?你们别以为莫云能替你们作主,告诉你,他自身也难保了。”   那汉子只是冷笑不语。   杜英豪道:“各位都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我杜某也是出身江湖,放一份交情,只要现在放下兵器,表明身份,本爵绝不追究,任你们自由离去!”   一名蒙面人道:“为什么要表明身份呢?”   杜英豪道:“那是要你们不再助纣为虐,否则你们又去投入莫云的手下为恶了。”   为首那汉子道:“杜侯爷,表明了身份、名字落人官府,咱们岂非永远都是个黑人。”   杜英豪道:“这点杜某以江湖道义保证,不入官、不落案;不过你们若再要作恶犯法,自又当别论,凭杜某的江湖身份,这一点各位该信得过。”   汉子冷笑道:“杜侯爷,你放过了我们,却有人放不过我们了。”   “不必担心莫云,他没有空再来找你们了。”   汉子道:“今天我们前来也没受到谁的指使,只是觉得受了人家好处,总得有点回报而已。杜侯爷,不光是你一个人有江湖道义的。”   杜英豪冷笑道:“江湖道义固然重要,但做人更重要。你们自己想一想,东云庄在做些什么?勾结倭寇,残害同胞,贩卖鸦片,毒害国人……”   那汉子冷笑道:“杜侯爷,你别搬那番大道理,我们听不懂,我们只知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东云庄大鱼大肉养了我们,我们就得为他贾命。”   杜英豪一叹道:“这么一说,你们只是一批受人豢养的杀手,连做人都不够资格,更不配谈什么江湖道义,杜某也不必对你们客气了。”   那汉子道:“对不起,杜侯爷,你必须对我们客气一点,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我只要点上了药线,就能要你的命。”   杜英豪道:“你们自己也在这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反正是豁出去了,一命换一命还有得赚的;不像侯爷你,既有爵位,又有财势,跟我们硬拚值得吗?”   杜英豪大笑道:“朋友,别来这一套,你该知道我姓杜的,从出道到现在,几曾受过人家的威胁,也从没把命看得有多重。”   汉子厉声道:“好,你杜侯爷都不怕死,咱们这些江湖亡命之徒还在乎吗?大家就拚吧!”   他移火要去点药线。玉恩大为紧张地道:“等一下,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汉子沉声道:“没话说,只有一个条件下,我们才会放手走人。”   玉恩看了杜英豪一下,见他没什么表示,才嗫嗫地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汉子道:“很简单,你们在庄中搜到的文件交出来;那是庄主的私人家书,你们凭什么拿去?”   杜英豪冷笑道:“私人家书?那可是海东与莫云阴谋不轨的证据,是他们不打自招的供状。”   汉子道:“不管是什么,我们就是要。”   玉恩忙道:“这些证据非同小可,还包括有朝中几位王公大员的谋叛造反的阴谋。”   汉子道:“少废话,快把那些文件交出来。”   杜英豪沉声道:“不行,这绝不能交。”   汉子道:“杜侯爷!你也要弄清楚;那批文件最多给我们添些麻烦而已,靠它们去扳倒谁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那牵连到多少人,多到连皇帝也不敢轻动了,僵持下去,对你没好处的。”   杜英豪也沉声道:“官家不敢轻动,杜某却敢;朝廷惹不起的人,杜某却惹得起;大内的喇嘛、北边的罗刹何等势力,杜某单身一个人也惹了,照样杀得他们服服贴贴的。”   汉子道:“那是你杜侯爷运气好,但今天却不同了。杜侯爷,你不该将那些炸药堆积在一起的,我只要一根药线就足以要你的命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道:“杜某不信这个邪,若花,给他一箭,射断他那只胳臂。”   胡若花的箭不但快,而且准,杜英豪的话才完,她的箭已脱了弦,噢的一声,射穿了那汉子的肩窝。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觅地躲藏。   但是杜英豪却哈哈大笑道,“别急!别急!这是我给他准备的药线,炸不起来的。”   果然那药线只烧了丈来长,就自动地熄了火。   杜英豪笑道:“下次你们要引炸火药,一定记得要自备引线来。我既然知道这些火药的厉害,自然也防到有人要来捣鬼,所以事先就把药线浸潮了一截,炸不起来的。”   那汉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右肩为一箭洞穿,血流如注,强大有力的箭镞把他的肩骨也射碎了,一条胳臂是废定了。他蒙面的黑布也掉了下来,玉恩惊道:“海大人,怎么是你呢?”   杜英豪也见过他,那是在热河围场上时候。此人赫然是皇庄的庄头海东,因此一声冷笑道:“海东,原来是你自己来了,免得我去抓你了;难怪你们急着要取回那些证据,只要那些文件送到京中,你就是灭门抄家之罪。”   海东狞笑道:“杜侯爷,你别得意,今天海某舍了命而来,便宜不了你的!”   他纵身向后疾退。杜英豪喝道:“追上去,抓住他,要活口,千万别伤他性命。”   水青青与胡若花急追而上。海东身旁同来的一批蒙面汉子纷纷持刀阻拦,胡若花舞动手中的黄龙大弓,横扫直捣,势力猛不可当,但那批汉子的武功不弱,竟然死命挡住了。   水青青双刃如雪,加入了战圈,倒是砍倒了两个人,但剩下的五个人仍然舍命抵抗,不使她们追进去。杜英豪仗剑追到,厉声喝道:“退开,放下兵器,有多远滚多远,海东给你们多大的好处,值得你们拚了命,还要赔上全家老小吗?”   杜英豪本身的气势已经够吓人的了,但他最成功的还是给人留了一条生路。那些汉子自分必死时,突然有了条活路,于是一声发威,各自抛下了手中的兵器;其中一人道:“侯爷,海东已经进入库子,大概是丢引爆火药,您快找个地方躲躲吧!”   杜英豪用手一指道:“快走,别管我,杜某誓不放过任何一个奸徒的。”   那五名汉子急急地逃了。杜英豪一直冲进了库房,但见海东已经掏出了一支火摺子,而且将另一截引线,插进了火药桶的木塞圆洞内。   看见杜英豪追了进来,他冷笑一声道:“杜侯爷,多谢你的提醒,这一根引线是我自己带来的,大概不可能再被你动过手脚吧!”   杜英豪站住了脚步道:“海东,你立刻束手就擒,我给你一次自新的机会,只要你招出一切的阴谋,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不死。”   海东惨笑一声道:“侯爷,家一毁了,我还要这条命干吗,能与你同归于尽,我认为很够了。”   他点上了药线,火花如电,直烧进桶中。   胡若花与水青青正好过来,她们下意识地双双扑在杜英豪的身上,想以身体来挡住那天崩地裂的一发霹雳。   连海东自己在内,都是双目紧闭以待死。这种东西的威力,凡是经历过的人都很清楚,绝非任何血肉之躯所能抗御的;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任何人都别想再有生机。期待中的一声霹雳终于响了起来,声音果然十分惊人。首先是装火桶的木桶盖飞上了屋顶;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却是在空中爆发出来的,而且空气中还充满了一股辛辣之味。   杜英豪在引线将要燃及桶沿的时候,就把挡在身前的两个女的拦腰一抱,一手一个挟在腋下向后退出去,口中还喝叫道:“快闭住呼吸。”   一大桶的炸药爆炸时,闭住呼吸就能逃生吗?而且爆炸的威力将近周围两百丈,杜英豪退得再快,也逃不了的。海东见了他的举动,忍不住还哈哈大笑了几声,但也只有那几声而已。   爆炸开始,他就笑不出来了。那倒不是为了爆炸之故,炸声虽惊人,威力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猛烈,只把木桶的顶盖掀上了天空,连那口巨型的木桶都完好如故;自然,在桶边的人也不会粉身碎骨了。而跑得快一步的社英豪,则更是没什么;但他冲到门口后,放下两个女的,三个人都芭忍不住眼泪直流,鼻涕乱飞,一个连一个的喷嚏打个没完。   那是在空气中急送出来的一阵粉雾,以及一股极端辛辣之味造成的。很多在仓库门外的人也都受了影响,满场一片啊啾之声,打个不停。   水青青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连忙掏出手帕来,擦着脸上的泪水与鼻涕,然后再呻吟着道:“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麻?莫不成火药中还掺和了胡椒与芥茉不成。”   杜英豪则是受侵害最轻的一个。他很早就闭住了呼吸,只打了两个喷嚏就停住了,眼睛一直注意看门口。听见了水青青的话后,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极了,这是我精心独门研制的秘密武器,叫五味伤心弹,用胡椒、芥茉、辣椒粉合在一起,包在一个天地响的外面,点上火后,先是轰的一声,炮竹冲上天,再在空中炸开第二响,五味纷散,不管有多少人挤在此地,也只有束手投降。”   他才说完,库房中跑出了一个人;才到门口,就已倒在地下。又是一连串的啊啾啊啾,像连珠炮似的不住地打喷嚏,赫然正是海东。   杜英豪上前拖住了他的,把他拉向一边,而且笑着道:“海东,本爵看你太可怜,不忍心看你送命,所以早把桶里的炸药给换了出来;里面是一大包的五味散,这滋味不错吧。”海东经过连打着十个喷嚏后,人早已软成了一堆,由得他拖着,像条死狗似的,一直到拖离了库房,杜英豪才将他丢在地下道:“来人啊,困好了送进大牢中;此人是钦犯主谋者之一,必须严加看守,别让他跑了。”   玉知府带着人本出躲得远远的,这时忙领人过来,把海东困成个粽子似的。   玉恩上前一拱道:“侯爷神机妙算,卑职十分钦佩,这次若非仰仗侯爷保全,卑职有十条也保不住脑袋;别的不去说了,即使是这次炸了库房,也是要卑职人头落地了。”   杜英豪卸笑道:“玉大人,你实在太疏忽了,像这种危险的东西,本来不该放在库房中的,一点小小的火花,都能把整个城池毁掉。”   玉恩道:“是!侯爷指示极是,卑职已经加强了警戒,添了一个人看守仓库。”   杜英豪轻叹道:“你就是添十个人都没有用,那些衙役根本没有保管火药的常识和经验,大前天我到库房去巡查,他们居然打了灯笼照明,陪着我进来;这是绝对禁止的事,火药库地二百丈之内严禁火烛,幸亏我搬进火药之时,已经掉过了包,否则恐怕早已爆掉了。”   玉恩汗流如雨,嗫嗫地道:“是!是!这是卑职的疏忽,但卑职亦有下情禀告,除了朝廷神机营之外,谁都没有这种火器;因此,究竟要如何使用保管,实在也没人得知。”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把它们换掉,因为我也不放心交给你们。”   玉恩叩了个头,连声谢恩,然后又问道:“侯爷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杜英豪道:“海东自己送上门来,而且是当场打劫公府而被擒,罪证确实,无须经过审问了,直接就将他的罪状呈报京中好了;还有一个莫云,相信也不会太老实,你还得小心点。”   玉恩忧形于色道:“卑职担心的亦即在此;他是奉天将军,本府为其防地之内,直接受他的节制,他要是照着程序来下达命令,卑职实难应付。”   杜英豪笑道:“他管得到你,却管不到本爵,你应付不了时,就往本爵头上推好了;而且京中已经着人来知会了,一切证据均已送达御前,圣上正在商谋对策,不久将派专人前来处理本案。”   玉恩这才战战竞竞地退了下去。这一次事变,擒获了来犯的匪徒近十名,格毙了十数名,事情不能算小,但杜英豪布置得宜,居然没有宣扬开去,通化府中的老百姓,多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英豪仍是照旧在府衙中驻节,没事时带了水青青与胡若花四城转转,老百姓也都认识他们了,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侯爷是既感激又钦慕。自从他平定了东云庄之后,消除了地方上一大祸害,不但没有倭寇扰民的事发生,连小偷毛贼也都不敢闹事。   就这样平静了几天,奉天将军莫云率了部下精锐三千人,开抵城外。莫云本人则更胆大,居然率了二十来名随从,直闯府衙,偏偏杜侯爷不在,也不知上那儿去了?   无可奈何中,他只有硬着头皮出去参见了莫云。莫云的态度意外的温和,笑笑道:“玉府台,你很不错,东云庄上有匪人啸聚,迫害百姓,本将军疏于失察,实在有亏职守;幸好本将军得信不太迟,特地带了人来清剿余孽。东霎庄的匪徒还有余党吗?在那里,说出来,本将军亲自抓丢。”   玉知府只有道:“将军,东云庄虽跑掉了几个匪徒,但主犯海东已然就逮。”   “好极了,海东那个家伙虽是本将军结拜的兄弟,但想不到他敢如此胆大妄为,本将军绝不轻恕,你把人押出来,本帅要带去严加审问。”   玉知府正在犹豫,莫云沉下脸道:“玉府台!事情虽然发生在你的治内,但这种明火执杖的劫盗行为,乃本帅的职分,你可担待不了,自然是由本帅处理,你难道敢抗命不交?”   玉知府只有道:“是!是,下官立刻命人去提拘人犯,交给将军。”   莫云冷笑道:“这是要犯,听说海东有一身好功夫,你的这些衙役们恐怕还押不来他,本帅派两个人跟着去帮忙押解来好了。”   他叫了两个中年人,跟着一名衙役去了。这两个人身佩利刃,身手矫捷,几乎是押着那个衙役走的。来到大牢中,穿过重重的看守,终于走到一间装着铁栅的石屋前。那衙役朝看门的狱卒道:“奉将军之谕,来提押监犯海东。”   那狱卒忙道:“杜侯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犯人。”   一个中年人冷笑道:“笑话,这是咱们将军府的职权,他虽是侯爵,都也管不到咱们的事儿。”   那狱卒道:“但是侯爷就在本府,他的命令小的不敢违遵,请二位原谅。”   那中年人要发脾气了,但另一个人卸道:“那咱们就先去向杜侯爷请示一下好了。走吧!”   他伸了伸手,狱中被禁着的海东身子挺了挺,叫了一声,随即两腿伸直不动了。   狱卒慌了道:“咦!他是怎么了?”   后一名中年人却哈笑道:“我看是死了,他自知罪大恶极,听说咱们将军要提审他,吓死了。”   衙役忙道:“那有这回事!”   中年人哈笑道:“你不信进去瞧瞧好了,我毒手追魂史元亮说的话从不打折扣的。”   衙役要进去,狱卒仍是不肯;两人正在纠缠不清,史元亮冷笑道:“你们在这儿慢慢吵吧!我们可得回去向将军回话了。老二,走吧!”   两个人回头,走过了两道木栅栏关,卸见前一道栏关己锁上了;叫了半天,也没人前来开门。两个人神色微变,想回头去找那衙役,那知后面的木栅也锁上了,心知上当。   然后看见杜英豪从前方转了出来笑道:“史元亮、史元平,你们兄弟俩外号叫追魂双毒,惯会使毒药针筒,对吗?但是你们卸玩不过我的手掌心,乖乖地把你们袖中的毒药针筒丢出来。”   史元亮情知上当,大声叫道:“姓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杜英豪微笑道:“自然知道,你们是大内侍卫的领班,是庆亲王手下的一对走狗,派到莫云手边是来对付我的;宝亲王早已有了你们动静的密报通知了我,然后杜某在这儿等着你们呢!”   史元亮怒叫道:“姓杜的,你用这种阴谋陷害人算什么,有种你放我们出来,一对一斡一下。”   杜英豪大笑道:“杜某现在是忠勇侯,跟你们这些亡命之徒斗狠太不上算;而且,杜某还有一件事可以活活气死你们。来,推过去给他们看看。”   胡若花推过一个双手困绑的人,赫然是海东。史氏兄弟大惊,史元平叫道:   “后面那人是谁?”   杜英豪笑道:“是一名待决的死囚,你们下手太急了,该看看清楚的。”   海东自从被捕之后,一直紧闭着口,不肯招供半个字甚至于对他自己所犯的罪行,也不作任何的承认或辩护。他似乎坚信他身后的那些人,有足够的能力来解救他或脱罪的。杜英豪也很绝,既不用刑逼供,也不要他招供什么?只是要他没事多想想,为那些人卖命是否值得?在那些人眼中,他是否有那么重要?那些人是否会不计一切地来救他?   这一手很绝,每日独处静思,给予海东心理上的压力很大。他审度了一下自己所犯的罪行如果做实了,抄家灭族都不够抵偿的;不过,他也相信自己的地位是相当重要的,那些圈子里的人一定会设法脱救他的。在狱中,他还能跟一个早就安排下的线人老吴连系,传递信息出去。   果然,圈子里传来指示,叫他咬紧牙关,不许一个字,短日内一定会有人来救他的;海东果然很放心。莫云的确来了,而且派了史氏兄弟去提人;只要到了莫云那儿,相信一切都不会成问题。   莫云来到后的一切,海东在后面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于史氏兄弟被带到死囚牢中,海东也是被押着尾随目击的。   他看见一个死囚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被当作自己指给史氏兄弟时,海东才知道这是杜英豪安排下的一个陷阱。他想招呼叫喊,但是嘴里却被塞满了棉絮,而且牢牢地绑紧,发不出一点声音。   史比兄弟对带人不获允准的敷衍态度,以及临走时突施杀手灭口,在一旁的海东也很清楚的。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绝望了。   杜英豪把他带到一边,客气地解开了他嘴上的束布,让他喘了口气,才道:   “海东,你自己都看见了,莫云并不是来救你的;东云庄上搜出的证据太明确了,谁都无法保全你的,我就是把你交给了他,你也仍是死路一条。”   海东先是低头不响,慢慢地卸流下了眼泪;那是绝对伤心的表示了。杜英豪又诚恳地道:“海东,你是个明白人,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在皇室中很有势力,可是还不够强大到能把持住朝政,威胁到皇帝,而你们所犯的是叛逆大罪。”   海东长叹:“我认了。侯爷!你杀了我吧!”   杜英豪笑着摇摇头道:“海东,若是那天在你率众行凶打劫官库时,我杀你易如反掌,现在你被捕在狱,我也没权利杀你了;我的责任是把你交给朝廷,送到宝亲王那儿发落去。”海东凄苦地道:。“送到那儿都没关系了,反正我的家也毁了,没什縻好牵挂的了。”   杜英豪笑道:“海东,你这一死害的人可多了;在热河的官邸中,你还有两个老婆;在京师的侍卫营中,你还有个当干清门侍卫的儿子,他在宝亲王手下当差,颇受器重;你的女儿嫁给了梅侍郎家做媳妇,女婿很有出息,去年中了进士,派在户部行走,前程似锦。你若背上个叛逆的罪名一死,可坑了他们了。”   海东的全身颤动着,亚着声音道:“我……,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杜英豪正要开口,海东道:“侯爷!你可别哄我说能为我脱罪,这一套我太清楚了,我的罪名太大了,你的权限保全不了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不错,我的权限太小,是无法保全你,但是有个人却能保全你。”   这番说话彷佛是暗号,话才说完,门一掀,宝亲王大步垮了进来。杜英豪只是在原座上站了起来欠欠身子,但海东却立即跪下,咚咚的磕了一阵响头。“奴才叩见千岁吉祥,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一时糊涂,有负主上宏恩。”   宝亲王笑道:“海东,那些废话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在那个圈子里只是个小角色而已,不管你心里是否愿意,既然找上了你,你想不干都不行。”   这是很技巧的谈话,隐约间似乎在为他出脱。海东久于官场,自然能体会,立刻又叩头道:“千岁爷圣明,千岁爷圣明。”   宝亲王一声冷笑道:“海东,我是看了那些证据后,觉得你是个受人指使的可怜虫,才有意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的罪行太明显了,要使你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我最多只能留下你一条性命跟保全你的家人。”   海东再度叩头谢恩道:“奴才罪该万死,千岁如此宽大,奴才感激万分。”   宝亲王又哼了一声道:“我虽是有心出脱你,也得看你自己的表现,是否值得我如此。”海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道:“千岁爷放心好了,奴才知道如何报答的;奴才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抖露出来,绝对使千岁爷觉得有价值的。”   这次他倒是诚心诚意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却使杜英豪与宝亲王吃了一惊。   他们知道有一个阴谋在酝酿着,却不知道牵连有这么大,而那批人的势力有如此之钜。   听完了之后,宝亲王的脸色都变了,连忙向杜英豪道:“侯爷,看这件事要如何解决?”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只能装着不知道,一面在暗中防备,一面慢慢地对付他们,先从外面开始,削弱他们的实力,最后才擒其元凶,如若一下子敞开来办,只怕会打草惊蛇,促其速发。”   宝亲王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我也是这样想;只不过要劳动侯爷费神了,慢慢地个别击破,只有仗着侯爷神勇才办得到。”   杜英豪道:“我这儿当然会尽心尽力,因为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微臣,为了自卫,微臣也得跟他们周旋到底;但是在朝中或官方,还得殿下全力支持,微臣虽日晋封侯爵,手下卸只有一批江湖人弟兄,他们不能跟正式的官军碰的。”   “没问题,侯爷放开手做好了,我已经叫乌明拨了两千骁骑赶来此间,驻扎在五十里外。”   杜英豪一笑道:“殿下倒真是用兵如神,悄悄地调集大军荆来,微臣竟不知道。”   宝亲王道:“我是听说莫云率了一千五百名精锐开了来,怕侯爷吃亏,就近向乌明调了人来,五十里外,已经不是莫云的辖区,所以他不知道。”   杜英豪道:“莫云的兵也驻扎在五十里外,两边距离差不多,斗开来有人能吃住他就行了,现在微臣就去把他摆平下来,殿下也请配合行动吧!”   他慢慢来到前厅。莫云已等得不耐烦,频频催促,叫玉恩快点把人带出来。   玉恩战战竞竞的来到后面,看见杜英豪,如逢大赦。杜英豪摆摆手,跨步进了大厅。莫云脸色一变,勉强地起立抱拳道:“侯爷,未将不知侯爷在此,没有前来见礼,请多原谅。”杜英豪一笑道:“将军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你明知本爵在此,捉下了海东。”   莫云干笑了一声:“未将知道侯爷捉住了海东,但不知侯爷驻节在此;不过,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未将辖下出了叛逆,未将急于治公,也空暇来做官扬应酬,想必侯爷能原谅的。”   杜英豪一笑道:“那当然,你是现管此地的将军,我只是路过的客人,彼此不相隶属。”   “侯爷能明白就好。老实说,东云庄的事,侯爷都不该管的,那是未将治下的事,未将自会处理;海东阴谋不轨,未将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故加纵容,想抓出他的同谋,一网打尽的,侯爷这一插手,破坏了未将的计划。”   杜英豪的脾气出奇的好,居然笑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本爵太孟浪了;不过没关系,本爵自有补救办法。刚才有两个人要去提海东,他们说是将军的下属,叫史元平、史元亮。”   “不错,是有这两个人,他们的武功很好,在未将手下很得力;因为海东本人技击不错,若是差一点的人,恐怕会叫海东趁机脱逃了。”   杜英豪道:“这两个人倒是很称职,海东找了个机会刚要逃,他们出手把海东杀死在大牢中。”   莫云脸色先是一变,接着又松了下来,笑笑道:“这两个人也太心急了一点,不过也难怪他们,若是让海东跑了,事情会更糟;是未将吩咐过他们的,若是犯人有纵脱之可能时,可立加处置。”   杜英豪道:“原来是将军作过这个指示,那本爵倒是处置太急了一点,本爵还以为他们是故意造成犯人脱逃,而后乘机杀以灭口,所以把那两个人也即时加以处置了。”   莫云神色一变道:“侯爷如何处置他们的?”   “照当时的情形,他们确是有灭口企图,因为他们故意打开海东的刑具,不加束缚,听任他在前走动,手中都扣好了暗器,海东才跑出两步,杀手立出;不但如此,本爵出声追问,他们还对本爵出手,想连本爵一起收拾下来。”   “会有这种事!也许他们是不认识侯爷,把侯爷当作是海东的同党,未将一定好好处分他们。”   “将军不必再处分了,我的手下见他们行凶,那容他们得逞,出手太急,当时就加以处决了。”   莫云神色又是一变,也意识到情形不对,韦胆先发制人,乃沉声道:“事情全凭侯爷一面之词,未将难以采信,人命关天,未将无以善了,要得罪侯爷了。来人,请侯爷到咱们行营走一趟。”   他手下四名汉子立刻分左右包围住了杜英豪。杜英豪不动声色,胡若花手中执着一根粗铁,是从牢中刚取到的,见状放手挥扫而出,卸被一名汉子伸手接住了。   双方各持一端,子拉得笔直,竟然互相平分秋色,不分上下,可见这汉子的臂力不小。   胡若花固然一怔,那汉子也怔住了。他看见胡若花身材高大,知道必以勇力见长,但没想到竟能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他也感到面子上下不来,冷笑一声道:   “好婆娘,你倒是够劲儿。”   杜英豪见这个汉子的劲道与胡若花能战个平手,心中大为吃惊,因为胡若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晏菊芳与王月华不在,水青青的武功虽不错,卸算不得顶尖高手。   自己这些年来虽说仗着万流归宗秘笈上的记载,总算能来得几招了,但那是对高手比武时才能拿出来唬唬人。莫云抓破了脸要蛮干了,就是拚命的场合,那可耍不出花样的。   切磋的武功跟拚命是两回子事儿,杜英豪是深谙此道。以前他不会武功,却有过不少玖搏命的经验,就仗着那些杀着,配合着机智,居然能击倒不少武林高手,创下赫赫盛名。   所以杜英豪学会了一件事,不怕与高手对阵,卸千万避免跟杀手纠缠;而莫云带来的这些亲随手下,个个全是心狠手辣的杀手。   杜英豪先前还打算靠着胡若花可以对付的,这位女猎人不仅力大无穷,出手也不讲什么规矩章法,她的搏斗技术是跟猛兽搏斗时训练出来的,出手必狠,能一招毙敌,绝不会慈悲而留人半口气。   那晓得对方也有这么一号人物,可就不妙了;不过杜英豪毕竟是大风急浪里滚过的,不仅经验丰富,而且当机立断,想到就做。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下面的行动的,尤其是他名震四海,可是公认为天下第一的技击名家。   他的袖中藏着一支名叫掌心雷的短枪,那是他威慑罗刹人时,俄国特使巴罗夫勋爵送给他的纪念品,枪很精致,威力不错,每次能射两发,三丈之内,杀人倒是很有奇效。   杜英豪仗着它很立了一些功劳,干掉了好几个顽敌,只是子弹存量不多,一匣五十发,用得只剩二十来发了。他很珍惜,轻易不用的,这时卸掏出枪来,对准那汉子头上就是一家伙。   砰的一声,子弹由眉心钻进去,那汉子劲力骤失,被胡若花拖了过去,反手就是一,砸在脑袋上,一下子砸得稀烂。   杜英豪的举动把每个人都震住了。莫云脸色大变,又惊又怒地道:“侯爷,你怎么可以暗算伤人。”   杜英豪淡淡地道:“为什么不可以,此人胆敢胄犯本爵,跟我女眷动手,无礼之极。”   莫云怔住了道:“侯爷可知他是谁?”   杜英豪道:“不知道,管他是谁,他对我无礼就该死,连你也是一样;本爵乃堂堂的钦封忠勇侯,获领有铁券册书,可免十死,别说是本爵没犯罪,即使真犯了法,朝廷也不会治我的罪,你居然敢对本爵如此无礼,本爵限你立即束手就缚,如果你敢逞强顽抗,本爵立刻能要了你的命。”   他把枪探出了一下,指着莫云。莫云的脸都吓白了,连忙道:“侯爷!使不得,便不得。”   杜英豪冷笑道:“使不得?本爵倒不相信,毙了你这奉天将军又能如何?老实说,本爵已经抓住了你的罪证,有权将你立加处置的。”   莫云看看他手中的枪,干笑着道:“侯爷,这是掌心雷,每次只能发射一发,然后就要再重新装填的,你刚才已经发过一枪了。”   他这番话是说给另外的人听的,他的那些手下从枪声响后,已经被镇住不动了,但大多数人都露出了狰狞之色,意图作拚死一搏,听了莫云的话后,立刻有一个汉子冲了出来,吼着道:“杜英豪,老子就是不怕死,你有种对老子开枪好了。”   他手中挺着一支匕首,扑向杜英豪直刺过来。   胡若花叱了一声,手中的铁挥出。那汉子也相当了得,居然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铁,使劲一带,将胡若花扯得往旁边一个踉跄,控制不住身形,撞过一边;这汉子则再度挺起匕首,刺向杜英豪而去。杜英豪一看不对劲,只有再度扬手,又扣下了第二次扳机,枪声再响,那汉子的眼眉中间迸出了一点红花,身躯也仰天倒下。   杜英豪脸色往下一沉,厉声喝道:“碎!”   胡若花过来又是一铁砸下去,噗的一声,脑袋又开了花。莫云大失色地道:   “这掌心雷能连发子弹,这是不可能的。”   杜英豪将手枪往空中一抛,又接在手中冷笑道:“莫云,你太少见多怪了,这种掌心雷是最新的,可以连发六次呢,还有四粒子弹,你要不要尝尝?”   莫云脸色如土,口中呐呐不知要说些什么?这时,一个汉子上前悲愤地道:   “姓杜的,我们弟兄三个人是因为听说你是中原技击第一名家,特地来向你求教的,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   杜英豪淡淡地道:“尊驾是何方朋友。”   汉子道:“苏其!我大哥苏哈,二哥苏洛。”   杜英豪对这三个名字倒不陌生,一怔道:“长白三雄,久仰大名,你们是关外最有名的武师,杜某也听说你们是长白帮的领袖,为人很正派,杜某若非因为事情太忙,抽不开身子,早已登门造访了。”   苏其冷笑道:“拿着枪找我们逞英雄去。”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就对杜某了解太不够了;杜某生为江湖人,至死也是个江湖人,对江湖朋友,杜某一向十分尊敬。”   苏某指着地上两具体道:“就是这种尊敬法?”   杜英豪冷笑道:“如果你们是以江湖规矩来访,杜某自然会以江湖规矩接待;但是你们若以豪门走狗的姿态出现,杜某实在无法客气。”   莫云忍不住道,“侯爷,苏氏三雄是未将的客人,受末将之邀同来游历的。”   “那他们就不该忘掉自己的身份,胡乱替人贾命,本爵对杀死他们一节,绝不后悔,如果我事先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是一样对付他们。”   苏其刚要开口,杜英豪道:“苏其!你要弄清楚,莫云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私屯军火,勾结倭寇,内通皇室大臣,意图不轨,杜某是奉命前来除害诛逆,你们却跟他混,怎能怪杜某下毒手。”   苏其道:“你用真本事,杀了他们也滚话说,但是你都用掌心雷暗算了他们。”   杜英豪冷笑道:“对付亡命无赖之徒,杜某一向不用武功,杜某的武功是用来除暴安良或交朋友的;你们若公开身份而来,杜某定然以礼招待,切磋武功也好,交朋友也好,杜某绝不会令人失望,但你们踉莫云在一起,杜某就难以原谅了。”   苏其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枪,然后道:“好,杜侯爷,改天我邀几位长白的武林朋友过访,看你是如何接待我们?”   杜英豪道:“欢迎,欢迎,只要按着规矩,怎么来我怎么接,杜某绝不以官方身份来压各位。”   苏其点点头,然后道:“现在我将二位兄长的遗体搬回去,杜大人可以答应吗?”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可以!对两位令兄之死,杜某虽问心无愧,但颇为遗憾。”   说着拱了拱手,苏某叫了一个人帮忙,各负起一具体,又对杜英豪道:“杜大人,敝兄弟是受聘保护莫将军的安全,能否也请高抬贵手。”   杜英豪道:“苏师父,你要明白他……”   苏其道:“苏某的两位兄长因为不明就理,致送了性命,现在苏某多少已有点明白,所以苏某只保过今日此刻,以后就不再介入官方的是非了。”   杜英豪若是再有一把掌心雷,他是绝不会放过莫云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此刻身边已经没有跟对方一拚的实力,苏其的两个兄长虽死,他一个人仍然相当难惹,看他神定气闲,从容不迫之状,技业一定比两个哥哥还高,因此干脆做个人情道:   “好,今天我放他走,明天我带了人去抓他。”   莫云本来还在盘算如何突围,一听杜英豪居然肯放他难开,连忙叫人匆匆地走了。   这批人出了门,立刻上马绝尘而去。知府玉恩总算呼了口气,但他立即又紧张起来,赶紧跪了下去,因为宝亲王由后面急急地出来了,也没理玉恩就向杜英豪道:“侯爷,你怎么把莫云放走了?”   杜英豪道:“他把长白参帮的领袖苏氏兄弟约来了,我不能不放他一马、因为长白参帮的势力很大,高手又多,而我有许多朋友都是在关外立足讨生活的,跟参帮起了冲突很不好。”   宝亲王道:“侯爷已经杀死了他们两个人。”   杜英豪不能说自己掌心雷中没有子弹了,根本无力留下对方,只有道:“那时不知道,我可以把他们当盗贼看待,苏其报了身份,就得照江湖礼数来了,何况卖了这次交情,以后在江湖道义上,我也站得稳脚步;甚至于在清除莫云等一干余逆时,也可以使关外的江湖朋友不介入进来。”   宝亲王一叹道:“再要拿下莫云就难了。”   杜英豪道:“殿下,莫霎虽然罪状确凿,但是我可没权拿他治罪,要等朝廷的旨意下来,明文拘捕,现在他仍是奉天将军。”   宝亲王道:“不,我身边带了朝廷的密谕,革除了他的将军职务,擒拿京师治罪。”   “朝廷指定交给谁办的?”   宝亲王苦笑道:“没有规定,因为交给别的人,根本治不了他,反而损了朝廷威信;父王的指示是要我会同侯爷一起办理此案。”   “殿下为什么不早说呢?或者早点出来。”   杜英豪乐得讲风凉话,宝亲王也没话说了。   杜英豪的心中倒底有点内疚。他虽然是把人情卖在苏其的身上,但真正的原因却是自己的力有不逮,自己这边最大的倚靠是胡若花,胡若花胜不过对方,就只有放弃了。   好在他自己撑得住,别人莫测高深,仍然确信他是无敌高手;否则莫云不但不会匆匆而退,恐怕反过来会主动向他发动攻击了。   现在人走了,杜英豪只有故作轻松地道:“我做了次大人情,相信关外的朋友不会再帮莫云了,要再抓他易如反掌。”   宝亲王叹了口气道:“侯爷其实可以不必理会那些的,咱家身边带着有父王的秘旨,直接可以擒下莫云治罪的。”   杜英豪道:“殿下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只要有朝廷的旨意,我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他。”   宝亲王顿了一顿才道:“侯爷,父王所颁的密旨上要抓的人不止莫云一个,为了使事机保密,不能明白地宣布,以免生变,只有把人擒下后,再出示秘旨了;对方这次的阴谋活动牵连甚广,故而要十分小心,才不至于酿成巨变。”   杜英豪心中何尝不明白,朝廷既然派宝亲王前来处理,必然是事态十分严重,牵涉到好几位王族的夺权阴谋;而且这些人的手中,都掌握着部份兵权,只有不动声色地加以擒处,才能平息祸端,若是公开要惩办他们,这些人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闹将开来,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杜英豪在进抄东云庄时,就将那些牵连者的名单查出来了,只是手头的证据尚嫌不足,必须要进一步查证,才箦人秘密送交给宝亲王,看看皇帝打算如何处理的。   结果,宝亲王微服轻从,悄悄地前来,说明了朝廷的态度。杜英豪由于只匆匆地碰了个头,莫云已然来到,未及详谈内情,但以他聪明心思,早已料到了皇帝的计划、刚才若能够留下莫云,杜英豪也不会故意去找麻烦的;因此,他只有故作轻松地笑道:“现在人已经放走了,追也追不上了;不过殿下放心好了,他很快会再来的。”   宝亲王忧形于色道:“他这一去,自知奸谋已经败露,必然会率兵前来,那时拿他就费事了。”   杜英豪胸有成竹地道:“只是目前费点事,但以后却省了不少麻烦,要一个个地对付名单上的人,莫云是第一个,但莫云若是平白无故地遭了事,其他人必起警觉,事机就遮掩不住了;因此,最好是让他公开地闹点事后再抓他起来。”   宝亲王沉思片刻才道:“那当然好,只是他公开闹事后,还抓得到他吗?”   杜英豪微笑道:“这个绝无间题,我在此地等了好几天,并不是空耗时间,多少作了一点准备,等候他来自投陷阱的。”   “啊,侯爷匕陉作了准备?”   “当然了,要不我就不会在这儿等着了,明知他一定会带人荆来图谋不轨的,我若是没有充分的把握,岂不是在此坐以待毙。”   “侯爷作了些什么样的准备呢?”   “这个还请殿下包涵,天机不可露,说出来恐怕就不灵了;我计划时,还只有一半的把握,殿下惠然而至,就使我这计划更完美了。”   “什么?侯爷要我也参与这个计划。”   “是的!他对我这个侯爷显然”不放在心上,只有用殿下显赫的身份去压压他了。“宝亲王脸有难色道:”侯爷,咱家出京是很秘密的事,不便公开露面的。“杜英豪道:“殿下若是见到密旨上要擒处的人,总得现身了吧!”   “那当然,那些人所率俱为旗下子弟,只有我现身才能镇得住,但是对付莫云尚无此必要。”   杜英豪道:“有必要,他带的兵都是八旗子弟,我倒不是怕制不住他们,而是怕杀戮太凶,引起朝廷的不满,才想借重殿下的身份来压镇一下;殿下若是坚持不肯现身,我只有用我的方法了。”   宝亲王道:“侯爷打算用什么方法呢?”   杜英豪道:“那还能有什么方法,我这个侯爵虽是朝廷所封赐,但我是汉人,他们根本没有当回事,我只有放开手大杀一通了。”   他把事情说成了汉满之争,虽然态度上根不恭敬,但宝亲王却没有为之不快,因为这也是事实,八旗子弟对汉官们不当回事,四海皆然,在关外更为显着,对杜英豪已陉算是特别的了。   宝亲王对这一点不便说什么,但他知道杜英豪所说的大杀一通,就是全军尽歼之意,这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事,因此道:“侯爷要我怎么配合?”   杜英豪一笑道:“莫云带人来的时候,殿下出面叫他下马受缚认罪,仅此而已。”   “他会听我的吗?平时他对我这个王子还含糊几分,但是到了要拚命的时候,他就不顾了。”   “他若是抗命,就是犯了死罪,我可以当场格杀他了,而那时有殿下出头,他的部下就不会叛谋起乱了;殿下放心,你不会有危险的。”   他后面补的一句很绝,把宝亲王挤得无法拒绝,当着很多人,宝亲王总不能说是畏惧危险而退缩,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不过杜英豪也不敢太大意,除了命玉恩尽拨城中的兵马保护宝亲王外,还急召在百里外驻扎的乌明的骑兵,火速赶来应变。   他自己则带了两、三个人,跑去准备一切了。   莫云果然没等很久,就带了他手下的精锐铁骑,兵叩城下,要城中交出杜英豪来。   城头上出来了玉恩,战战竞竞地道:“将军,杜侯爷的地位比下官高出许多,下官怎敢冒犯。”   莫云道:“我不管,玉恩,你听好,如果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就下令攻城,那时候我可顾不得许多了,见一个杀一个,屠尽城中的大小。”   玉恩的脸都吓白了,急忙道:“将军,这怎么行呢?杜侯爷的事,与本城无涉。”   莫云道:“玉恩,听好,我不跟你说笑,我是真会干的,你们城中包庇杜英豪跟我作对,就不能怪我下毒手,而且你可以告诉姓杜的,他既是有名的侠义英雄,就不要连累无辜的百姓,痛快一点,自己走出来跟我当面一决。”   他的目的在逼出杜英豪,可是杜英豪没见露面,宝亲王封在城上露了脸,沉声喝道:“莫云,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了不成。”   莫云见了宝亲王,神色大变,知道祸已闯大,无以善罢,干脆豁了出去道:   “殿下,你来得正好,臣等在关外忠心耿耿,守土保家,朝廷不该听信谣言,叫杜英豪来打击我们。”   宝亲王厉声喝道:“住口,莫云,你还敢狡辩,别的不说了,就以你此刻的行为,你就百死莫赎了,还不快下马受缚伏罪。”   莫云哈哈大笑道:“殿下,你轻信汉人,打击忠贞子民,叫我们怎能心服。儿郎们,攻进去,杀了姓杜的,再到京师伸冤讲理去。”   他手下的那些骑兵,都是他的心腹,一声鼓噪呐喊,高举着兵器,直向城头逼近而来。   这座土城的城楼虽是用砖块砌起来的,却并不高大,也不算坚固,以之阻敌是挡不住的。宝亲王见他们真敢叛逆犯上,神色微变,厉声大喝道:“大家听着,莫云已是百死莫赎了,但你们封没犯罪,立刻放下兵器,退后者不究,若参与叛乱者,罪诛九族,你们不妨想想明白。”   实亲王是当今东宫储君,他的话自是相当有力量,顿时有一部份人起了犹豫。   莫云见状忙道:“你们别上当,要想活命,只有杀进去,一个也不放过,朝中自会有人替我们作主。”那些犹豫的人被他煽惑得又向前进迫,快抵达城门前时,忽然在城外的一个小丘上,冒出了杜英豪的身形,大声叫道:“莫云!有种来找我。”   那座小丘高约二十多丈,形势颇为险要,是城外的一处天然堡堑。莫云见状用手一指道:“姓杜的在那里,儿郎们,杀过去,杀了他,取得他的首级者,赏黄金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有几十匹马奔地过去,才来到丘下,忽而路上!然一声,土岩横飞,有如天崩地裂般的连串巨响。   这是杜英豪的妙计安排,他在前几天早已勘察好地形,把东云庄中授出的炸药,秘密埋在地下,知道莫云必将率人前来,相机予以痛击。   一霎时人仰马翻,虽然只有百来骑士受到了死伤,但是封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大部份的马匹受惊而乱窜,而且也有人趁机开溜的。他们见到宝亲王露了面,便知大事不妙,但是莫云是他们的主帅,也不敢违抗命令,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了。   兵败如山倒,浩浩荡荡的两千铁骑,只被几声爆炸,就去了十停中的九停,只剩下了一百多不到两百人跟着莫云,那是他的死党。   莫云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的,他看看手头这点人,攻城邑不足,去杀杜英豪又不敢,一挥手道:“走!先回去再说。”   他当机立断,想先保住性命,立即下了撤退的命令,而且拨转马头就走。   跑出未及百丈,路边大树上一根绳索带着个圈子飞出,套在他的脖子上,他拉上空。   他的那些部属们一哄而散,没一个留下来管他的。抛索子的是胡若花,那是她拿手的绝技,本是用以捕兽,但捕人也很灵。   杜英豪又创了一次奇迹。   ----------   转自21世纪       第十三章 虎落平阳     莫云被捕,整个事件却并未终了。宝亲王与杜英豪作了一番密议后,杜英豪又带了人悄悄地走了。这次他走得更为秘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以什么身份。   连主其事的实亲王也不知道。他只跟杜英豪商量了一个大概,原是约好在第二天再作一番详谈的;那知第二天着人前去相请,才知道杜英豪已经带了一批人星夜悄然离去。   杜英豪这一次跑得很远,他是沿着鸭绿江,乘坐着一条木船下去的,一直来到安东县。   说来,这儿还是属于通化府治;可是府县之间却成年没有一个公人来往,因为两地相去不下千里之遥,而且都是荒凉的野地山林,连一条规规矩矩的路都没有,夏秋之际,还可以搭船由鸭绿江顺流而下,一到冬季,大江冰封,那就全仗两条腿一步步地挨了,不知要走到那一天才到地头。   说到府城,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该是比京师差不多远近了。   这时已近深秋,杜英豪他们搭了一帮运木船同行下来。一根根巨木的原木,自山上砍下来后,用绳子困着,连接成排,顺着江水慢慢地淌下去。   杜英豪装成一个杂耍班子的班主,带着个杂耍班子,一路卖艺下来。   班子里有个小伙子伙计,那是赖光荣;有着几个女的,却没一个出色的,而且还有个二转子罗刹人,长得粗眉大眼,看来挺吓人的。   其他还有两头大熊、四头猴子,跟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玩意,通通装在一条船上。   船是晏菊芳跟王月华弄来的,那些演戏的熊猴,则是从忠勇山庄中带出来的。   她们两人把密函交给宝亲王后,先一步到达河边,接下了这条船;而船上一切用具,则是四海堂参药号为他们准备的。   连这一帮运木船也是杜英豪的自己人。他在东北开发,不但邀来了不少关内中原的江湖朋友,也建立了不少生计,插进了每一行业,而且都是大行业、大资本,自然也要用不少人。   本钱是杜英豪的,他反正有的是金沙,但是他自己不搭一股,营利都是那些朋友的;只有一个条件,大家好好干,安安份份做生意,成家立业,还有就是必要时,互相帮帮忙,支持一二。   这种好事自然人人都喜欢的。几年来,这些江湖人都混得很出色,也置下了不少产业,当然也聚下了不少的人手,形成了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杜英豪在平时只有运用一切的力量与关系帮助大家,绝不要他们一点回报;但是一旦用到他们时,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杜英豪的死党。   所以,杜英豪的杂耍船,搭在仁义堂木材帮的船队里走,是一点都不显眼,既隐密又安全。   mpanel(1);   船帮的帮主戚仁义,是长江水上的一个船帮老大,手下有两三百人。在长江上他混不出什么名堂,最多只能占住一段水域地盘而已;但是被杜英豪邀来之后,以雄厚的财力为支持,立刻成为鸭绿江上一股新兴的大势力,发展极速,几年来,人员扩充到两、三千,俨然已是一地的霸主。   这是今年最后的一趟木材,漂到安东后,再由那儿的海船装运出海,卖到江南、闽粤一带的海口市集上去。路途虽遥,但是这些由吉林长白山上砍下的巨型大木,体积巨大,木质坚实,品质绝佳,多半是用作高楼巨厦的梁柱,以及上好的寿材,利润很厚,仁义堂自成一帮,从伐木到载运,都由自家一手包办了。   因之,他们的人多势众,尤其是在鸭绿江出海口的安东县,势力更是可观。戚老大在这儿的一句话,比县太爷还要靠得住一点。   所以,杜英豪要搭他们的船帮到安东来,因为他要在这儿展开另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到了安东,船离开了船帮,另靠码头,那些仁义堂的伙计们还直向几个女的调笑。   杜英豪带着班子,在县城的中心,找了块空她,拉起场子,摆开阵势来做生意了。   玩意儿挺不错,几个婆娘也很能卖风情;虽然一个个都是满脸风尘之色,但是腰儿细,胸脯大,在这种边远之地,也算得上是绝色了。   所以场子拉开了两天后,生意越来越好。这儿自然也有些地方上的混混前来想捞几个的,可是立刻就有仁义堂的人出来讲话了。那些地方痞子自然惹不起仁义堂,乖乖地走开了。   地方上惹不起仁义堂,但是有人惹得起。这一天,杜英豪才率着班子到场子上,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平常等着瞧把戏的老老少少都站得远远的,换了一批挺胸露肚,服饰奇异的高丽棒子。   那是对一些高丽浪人的称呼。安东与高丽新义州隔河相对,冰冻时,直接可以走过来;于是高丽的罪犯、流氓、逃兵,在本土无法立足,纷纷就逃了过来。官府抓不胜抓,后来干脆不管了,听任他们在安东形成了一股势力;但他们毕竟还是要有人包庇的,而能包庇的人,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   这些高丽棒子一围上来,仁义堂的伙计们也不甘示弱,立刻有几个人也出来了。   一个叫廖五的船头开了口:“各位,这几个娘们儿是兄弟们的相好,人家赚几个辛苦钱不容易,各位高抬贵手放一马如何?等她们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谢谢各位。”   在安东,敢跟高丽棒子干起来的也只有仁义堂的人,双方打过几次,都是主事者出头说开了,维持个相安无事;这次有廖五出头,照理说对方该给个面子了,可是对方毫无领情之意,仍然围立不丢。廖五感到很难堪,将手一招,十几名伙计也都围了上来,似乎就将打了起来。忽然一名中年的瘦子由一旁走了出来,首先挥手将那群高丽棒子挥退了下去,然后朝廖五一拱手,陪笑道:“五爷!您误会了,是我们家五小姐要请他们去出堂会……”   廖五一听微怔道:“范五小姐要请他们去出堂会,这可怪了?范五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江湖未流的玩意儿感兴趣了。”   那瘦子笑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咱们堂口里来了一位贵宾,是位外国的公主;她对咱们中国的把戏很感兴趣,听说这个班子在这儿演出了两天,非常出色,所以才想请他们去演一场。”   廖五冷笑道:“你们堂口上倒是越来越高升了,居然有什么外国的公主来作客了。”   那瘦子耸耸肩笑道:“五爷!这可不是兄弟吹牛,那位贵宾真是外国的公主,由京中两位格格陪着一起来的。两位格格在京师跟咱们五小姐是好朋友,听说她们在京师也算是大美人了,可是跟那位公主一比,喝!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个瘦汉子大概跟廖五交情还不错,居然聊起天末了。廖五笑道:“赛西施!   你可少唬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外国人,这班子里还有一个呢!你看那红眉绿眼睛,还能美上那儿去。”那瘦子忙陪笑道:“五爷!兄弟小名叫希石,乃是希奇的希,石头的石,您可别念走了调,那有个大男人叫赛西施的。”   廖五笑道:“我可没念过书,希石也好,西施也好,我没把你念成赛稀屎,已经算客气了。”   赛希石的涵养还真好,依然陪笑道:“五爷!别开玩笑,那位公主虽是外国人,可是跟咱们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中国话也说得挺流利。”   廖正道:“这是那一国的公主?”   赛希石摇摇头道:“我可不知道,反正京中来的两位格格跟咱们五小姐都叫她公主,对她十分恭敬,想来这公主不会假。五爷,咱们五小姐是请这个班子去出堂会,绝不会亏待他们的,这下子您可放心了吧!”   他这么一个劲儿的陪笑脸,倒使廖五没辙儿了。他斜眼看看杜英豪,见他没作任何表示,心知是不反对,乃笑道:“我放心不放心管个屁用,只是那个穿花衣服的婆娘跟我有过那么一点交情,人家托我照顾着点,我能不答鹰吗?既是你挑他们发财,我岂有不同意的;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赛希石笑道:“五爷,这事儿还能假得了,反正这次咱们庄主要大请客,给五小姐过生日,你们堂口上好几位都有帖子,您一问就知道。”   廖五啊了一声道:“范五小姐过大寿啊!那可是得贺一贺。她今年多大啦?”   赛希石笑道:“谁知道伢,姑娘们的年岁作不得数儿,反正是比你我小就是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催着杜英豪快收拾东西,上他们兴隆山庄去出堂会。“但杜英豪却在这时候翻起眼睛拿了。他双手一抱胸道:”这位大爷,多谢您看得起,请您上覆那位什么外国公主,说咱们这些粗鲁走江湖的人都野惯了,见不得贵人,盛情心领了。“   赛希石不禁一怔道:“你是说你不去?”   杜英豪道:“不去,别说她是外国的公主,就是本国的公主,咱们规规矩矩卖艺吃饭,一不逃粮漏税,二不作奸犯科,犯不着巴结谁。”   赛希石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种态度的,一时傻了眼,顿了半天才道:“好,你有种,你有种,但愿你的骨头能跟你的嘴一样硬。”   他一挥手,那群高丽棒子又迅速地围了上来,刷的一声,各人的腰间长刀都出了鞘,两把刀比住了一个人,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杜英豪也激起了那股子江湖人的拗劲儿,将头一昂道:“这一套可吓唬不了人,有种你把我杀了。”   对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赛希石倒是没了辙儿。他在兴隆庄中的地位不上不下,略微有点权,却又不够资格作主;平时由于他嘴皮子活,心眼儿灵,所以兴隆庄的外务都由他处理。在安东县内,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跟仁义堂的廖五,同样算是地方上的八面玲珑人物;只是廖五见了仁义堂主戚仁义,也只叫声大哥,拱拱手而已,他在兴隆庄主范竹轩面前,却是必恭必敬,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赛希石舐了舐嘴唇,还作继续的努力道:“五节,何必呢?早先咱们两家有点不愉快,可是后来都说开了;这次是咱们五小姐过生日,也给贵堂主戚大爷下了帖子,您又何必为几个耍把式的路兄弟为难呢?”   廖五却硬是子头,哼了一声道:“你家五小姐过生日也没给我下帖子,我犯不上巴结他;可是这杂耍班子里却有我的好朋友,他们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他。”   赛希石看廖五没有退步的意思,只有朝化装为班主的杜英豪道:“朋友,你在这儿做买卖有两、三天了,也该打听一下当地的人物,咱们兴隆庄的范庄主可不是没名没姓的。”   杜英豪也发了横,鼓起眼睛叫道:“笑话,咱们卖艺讨生活凭的是本事和玩意儿,不偷、不抢、不犯法,用不着巴结谁;贵庄主在地方上有势力,那是他的事,他要是喜欢咱们的玩意见,移驾上这儿来捧个场,我们很欢迎,但是随便派个人来,就想把我们叫到他庄子里去侍候他,那可不行。”   赛希石怔住了,冷笑一声道:“好,老头儿!说得好,你这个班子成立多少年了,难道你是一直用这种态度闯江湖的吗?”   杜英豪笑笑道:“那当然不是,进庙先拜佛的道理我自然懂,没来以前我打听过了,这儿有两尊菩萨,一尊是戚大爷,另一尊就是贵庄主;但是我也听人说,这两尊菩萨只要拜一尊就够了,要是脚踩两只船,很可能两面都不讨好;我本来也没决定拜那一尊的,可是恰巧在路上跟戚大爷合了一条道儿,因此有怠慢贵庄主了。”   他巧妙地把争执的对象转到了仁义堂头上丢,使得赛希石翻大了眼睛,瞄向了廖五,然后冷冷地道:“五爷,您听见了。”   廖五笑道:“听见了,他没说错,敝堂上的戚大哥对江湖朋友一向很照顾,又赶巧在一路,所以特地吩咐兄弟要多加照顾。”   “这么说,戚大爷存心要跟敝庄过不去了?”   廖五淡然道:“没有的事儿,说起来是贵庄主存心要找咱们的麻烦还差不多,这班子在此地拉场子邑径两天了,一直都是敝堂上的弟兄在照料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今天你们却硬吃上来。”   赛希石道:“我们只是来请他们去出堂会。”   廖五笑道:“要是一上来就由你赛西施出头邀请,事情没有不好商量的;可是你那些人,一来就围上了,存心来个下马威,咱们可不吃这一套。”   赛希石道:“那是他们性子急了一点,五爷!这些都是那位美枝子公主的随员,他们都是日本人,不懂得中国规矩,您请多包涵。”   廖五笑笑道:“你别找我,这跟我没关系。贵庄要找这个班子去出堂会,人家愿意去,咱们管不着;人家要是不肯去,你们也不能倚势凌人。”   杜英豪也笑着道:“五爷说得有道理。本来嘛!有人瞧得起咱们的那些玩意儿,是咱们的荣幸;可是贵庄的邀请方法太不对了,派了一批人来,四下一包围,倒像是吃定了我们似的。”   赛希石冷笑道:“好,老头儿!你骨头硬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直的腰干儿,看你能够挺到什么时候?这会儿你乖乖的走了,咱们还算是客客气气的,要是等我下令押你进庄,就有你好看了。”   杜英豪也毛了起来,大声叫道:“笑话!你们兴隆庄又不是什么官府,你凭什么押人,老子就是不去,看你能咬了老子的鸟去?”   杜英豪的这番话不但把赛希石骂怔了,连廖五也难以相信;因为他是知道杜英豪真正的身份的,他没想到一位万人景仰的大侠,口中会骂出这种粗话来。赛希石也是一样,今天并不是有人过生日,而是他们已经风闻到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知道忠勇侯杜英豪已经对他们展开了行动,他们也一直在准备着对付杜英豪;只是还不知道一直跟他们站在对立的仁义堂,跟杜英豪有密切的关系。对突然出现的这个杂耍班子,他们动了疑,才借个理由来试探一下的。   杜英豪这么一发火,赛希石倒是软了下去。   他已经认定这个杂耍班子不会是杜英豪了,自然也犯不上节外生枝地跟仁义堂闹翻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好,好!老头儿,话是你说的,你等着好了,要是明天你不乖乖上咱们庄里去磕头陪罪,我姓赛的就算是众人的孙子。”   他是为了装点门面,说了两句狠话,回头就想走了;那知道赖光荣早已得了杜英豪的暗示,上前一拦道:“慢着,我代我师父回答你好了,我们绝不会去磕头陪罪的,你现在就给我跪下来,向每一个人叩头叫爷爷,是你自己要当众人的孙子的。”   赛希石脸色一变,劈头就是当胸一拳;但赖光荣向来就以刁钻出了名,早已防到了这一手,说完话,身子已向下一坐,使他那一拳擦过头顶击空,跟着把手中的铜槌敲在赛希石的右脚上。   他是敲小锣的,锣槌却是木棒上套了个铁球,敲起来声音很清脆,但敲在骨头上却很结实。赛希石痛得抱起右脚,又跳又叫。赖光荣更缺德,反手又是一锣横扫,扫在左腿的腿弯上,力气不大,却足以把他打得单腿前屈,跪了下来。   赖光荣顺势一脚踩住了后颈,把他的头踩得向地上磕去,口中还喊道:“对,跪好,磕头!一、二、三,现在再喊三声爷爷。”   他在把赛希石的头踩得触地时,又用棒槌抵住了喉结,用劲往上提。赛希石咽头被压得很难过,只有抬头直减轻压力,等他直得差不多时,赖光荣脚上一用力,又将他压了下去。   加是者三,赛希石身不由己地磕了三个头,其中两个是响头,额头都撞起了疤,赖光荣还要他喊爷爷,他自然是不肯开口的,而且腰里用劲向上一挺,想把赖光荣震开的。那知他一用劲,身子也跟着向上飞去,在空中翻了个身,又被一股大力急往下拉,拍的一声,面向着地,平平地摔下来。   那是赖光荣算准了他的行动,趁他使劲向上挺的时候,用铁槌一抬他的下巴,利用他自己的力量,把他向上拨去,卦了超过头顶时,锣槌巧妙地一翻,又压住他的,把他硬接了下来。   由于人在空中,不易使力,竟被赖光荣像耍子似的,抛上抛下,重重地又摔了一下,这一下子是脸平着落地的,先是鼻子,接着是嘴,硬碰了一下,至少有五六颗门牙砸掉下来,嵌进了嘴唇里;而鼻梁更是砸得歪过一边,满脸是血,直挺挺地躺在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其实,赛希石的技击功夫不弱,在道上颇有名气,却因为碰上了一个刁钻古怪的赖光荣,名不见经传,大意之下,被赖光荣抢了个先手,整得死去活来,至少也送了半条命去。   这一手是杜英豪教的。杜英豪自己是用急智来打下盛名的,他发现只要眼明手快,懂得利用机会,掌握先机,不怕对方是成名高手,照样也能克敌致胜。赖光荣是学得最像的一个。   他把赛希石打倒之后,才向杜英豪一笑道:“师父!您看我这一手如何?”   杜英豪却急声道:“小心!背后!”   那是一名东洋武士装束的汉子,手擎长剑,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长剑举过头,正要劈下来。   这家伙的剑气很凌厉,一望而知是剑道的高手,又在赖光荣的背后出手,看来小赖这下子是完蛋定了;但是赖光荣却如同未觉,依然笑嘻嘻的。   就在那东洋武士双手握剑要劈下之际,忽地一条灰影飞快地扑了进去。那是胡若花手中抱着的那头金丝猴,是她在山中抓到的幼猿,养驯了经过调练的,特地要晏菊芳与王月华去带了出来。   一则是用作杂耍班中变把戏时的帮手,二则是掩护身份,三则在打时,它们都能有两手巧妙的攻击,这时就派上用场了。由于情况紧急,她把猴子抛了出来。这家伙动作如风,一下子抱住了那武士的头,张口就咬。那剑士不知是什么,连忙丢开了剑,伸手要去抓开头上的金丝猴。   接着就是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劲道大得出奇。他摇幌了两步,颓然倒下。   这是拴在一边的那头大黑熊,也是杜英豪指定带来的好帮手。它的一身皮肉粗厚,不畏刀剑,力大无穷,而且还懂得搏击之技,这时站了起来,上前一掌下拍,将那剑士击昏了过去。   一声发喊,那些东洋武士再度围攻了上来。这次他们是出手就拚命了,杜英豪这边也早已准备好了,能动武的全动了。只有杜英豪袖手旁观,他却不是光看热闹,而是在指挥作战。   他指挥的对象却是两头金丝猴、一头大熊、两条大狗。这些都是他闲下无事时,调教来好玩消遣的,可是真到打起架来还真管用。对方有三、四名用剑的高手,都被这些畜生缠住了不得脱身。   正在混战之际,忽然两乘彩轿,由十六名轿夫抬着,飞快地来到,跟着一个娇脆的声音喊着:“停!停!”   这娇弱又尖利的声音竟似十分有威力,那些东满武士全都停止了攻击,收刀退后;甚至于其中一人在停手后被廖五的弟兄砍了一刀,他也毫不闪避,硬挺着在肩头挨了一下。   轿子抬到决场前停下,那十六名轿夫分成两列站在轿子的两侧,面向外,每个人都用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他们也都是武士装束,个个目光明锐,神态坚毅,一望而知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做轿夫只是他们临时的工作,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则是轿中人的侍卫。   轿帘轻掀,里面竟并坐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个遍体罗绮,作旗人宫装打扮,另外一个则是东瀛的贵族妇女打扮,想必就是那位美枝子公主了。而这位宫装打扮的女子,必是京中下来的什么格格了。   这两人下了轿子后,美枝子公主是由那位格格扶出来的。看她那种娇弱可怜的模样,没有一个男人忍心去伤害她的;所以,场中虽是杀气腾腾的,却因为这两个女子的来临而消弭无踪了。   这时候才有几骑快马飞驰奔到。马上是两个着官装的侍卫,两名着东洋宫装的侍女,以及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女子,长得虽然不错,可是无论在气质与容貌仪态上,都无法与轿中的两名女郎相此,显得丝毫不起眼了。   廖五低声对杜英豪道:“这后来的就是兴隆庄的五小姐,叫范竹娟,是本地最出色的大美人,不过现在看起来,却像凤凰面前的乌鸦。”   杜英豪低声笑道:“廖五,你别被那两个女的姿色迷住了,那位美枝子公主的身份不清楚,但是另一个是忠亲王的大格格玉佳,听说是大内有数的高手之一,她的玉手这么轻轻一捏,就能捏碎你的脑袋,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廖五伸了伸舌头道:“我的妈呀!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能叫她那只玉手在脸上摸一下,不知道是怎么个销魂劲儿呢,听您这縻一说,我还是老实点,别去做那个梦了。”   范竹娟她们可能是同时出发的,可是快马未抵,轿子却已先到,可知那十六名轿夫的脚程快到什么程度,杜英豪尽管在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卸比谁都紧张,因为他知道双方实力的悬殊。   美枝子公主的十六名卫士,就是一股坚锐的精兵;而那个玉隹格格,宝亲王还特别介绍说是大内三位高手之一,艺出密宗,功力深厚而招式诡异。她的老子忠亲王由于先人是鳌拜的党翼,一直不太得意,所以也加入了皇室对头的行列,要杜英豪碰上了特别小心。杜英豪之特别注意她,则是因为她的美艳娇柔,但是没想到会在此地碰上了。   范竹娟到了玉佳面前,恭声低语了片刻,然后才出来,沉下脸道:“廖五!你出来。”   廖五看看杜英豪,杜英豪低声道:“出去好了,跟她磨缠一阵子,然后着人通知戚老大带人来援手,今天的场面不好收拾。”   廖五点点头道:“是的!杜爷,老大那儿不必派人去通知了,咱们随时有人盯着,把一切报告给堂口的,若有必要,老大会立即带人来的。”   说着走了出去,笑嘻嘻地道:“五小姐,听说今儿是你的生日,恭喜,恭喜!”   范竹娟哈哈地道:“不敢当,小生日,所以不敢惊动你大驾,刚来了几位远客,只是在宅子里自己凑乎一下,没想到会冒犯你们贵堂口了。”   廖五眉毛一掀道:“五小姐别说这种话,咱们仁义堂只是规规矩短做生意,并没有仗势凌人。”   范竹娟手一指道:“那么这儿又怎么说呢?”   廖五看看四周,自家弟兄虽有几个挂彩的,却都还活着,倒是对方躺下了五、六人。   仁义堂为了暗中照应杜英豪,派出的弟兄都是精选的,一个个虽然瞧着不起眼,却无一不是好手,所以动起手来,才略占上风,因之哈哈一笑道:“这是你们那些东洋客人自找的,他们到此地来作客,咱们管不着,但要欺负我们的客人可不行。”   范竹娟怒道:“什么叫欺负?我是叫赛希石来请他们上庄里去演出一场堂会的。”   廖五道:“人家不乐意去,也不能用强!”   范竹娟冷笑道:“他们既是卖艺的,只要不少他们的银子,他们就没不去的理由。”   杜英豪道:“这位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是走江湖露天卖艺的,一不设摊,二不落户,全靠各位乡亲父老捧场,看得高兴,任凭赏几个,那怕是一个小钱儿,我们不敢嫌少,一个子儿不赏,我们也不能强迫着看官们非给钱不可;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可没规定谁该怎么样。”   范竹娟沉声道:“老头儿!你再说一遍。”   杜英豪将胸膛一挺道:“我没什么不敢说的。咱们在露天拉场子卖艺,看官们来捧场,我们十分感激,不乐意来的,我们也不能强拉着来;因此,瞧不瞧,给不给钱是看官的自由,可是玩意儿卖不卖却是我们的自由。”   范竹娟道:“说得好,若是你们没拉开场子,谁也不能硬架着你们出来,可是既然拉下了场子,有人看,你们就得演。”   杜英豪道:“不错,可是在那儿演卸是我们的自由,我不高兴上你们宅子丢,这却不犯法。”   一边的玉佳格格却笑了起来:“这位老大爷!你倒真能说话。不错!王法虽没规定卖艺的该如何作生意,有人请你们去出堂会,你们可以不去,但总得有个理由,可不能说不想去就不去,是吗?”   她的话很合情合理,廖五怔住了,杜英豪却不在乎。他出身市井,磨嘴皮子讲歪理是看家本领,没理也能变出个理来,因此他一笑道:“是,是,还是这位大姑娘明理,我们卖艺也有人格,在场子里给多少由各人高兴,我们不会争,因为这是规矩;可是要我们出堂会,至少得先说明一下酬劳是多少,我们能不能接受,这可不能由着东家高兴赏的,要是东家只给一个小钱儿,我们一大帮人吃什么?”   范竹娟怒道:“混帐,你还怕兴隆庄会少了你的。老头儿,你也不打听打听?”   杜英豪道:“我不必打听,我讲的是理,至少你们那位管家也得先谈好个价钱。”   范竹娟怒道:“笑话,叫个杂耍班去耍一出猴儿戏还得讲价,你开价出来好了,只要你开得出口,兴隆庄不会少你一个子儿。”   玉佳格格突然道:“竹娟,话别说得太满,这个班子你们的确请不起,堂堂的一等忠义侯,天下第一技击名家杜英豪,偕同四位夫人,这个班子你们请得起吗?”   她一口就把杜英豪的身份叫穿了,倒是使得杜英豪一怔。玉佳又笑道:“侯爷,咱们在京里会过,您不会这么健忘吧,”杜英豪干脆大方地摘下了毡帽,扯下了胡子道:“格格好眼光,杜某自信这乔装已经很像了。”   玉佳格格道:“侯爷的乔装是无瑕可击,只是您这四位夫人都太漂亮了,不像个卖艺的。”   杜英豪笑道:“反正我们也是阔着好玩儿,没指望真由这个来掩藏身份。格格,到了这儿大家也不必再掩饰,杜某是为什么来的?你一定清楚。”   玉隹格格的神色也转为凝重,点点头道:“清楚,您是受了宝亲王殿下之托,前来搜捕莫云的余党的,也许您查出兴隆庄跟莫云有来往。”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实亲王托过我,不过那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着,莫云要不是直接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玉佳格格笑道:“对了。侯爷,您在江湖上的身份何等崇高,又享尽了人间富贵,实在犯不着扯进这个圈子里丢;皇家的事由他们去好了,宝亲王手中有的是证据,他大可以敞开办的,干嘛要请您私下来了结呢?可见他们也有站不住理的地方。”   杜英豪摇手道:“格格,杜某来此不是为皇家效力,我是为了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我们知道侯爷在关外,唯恐会引起侯爷的误会,所以才躲得远远的。”   杜英豪冷笑道:“格格,这些东洋人隐身潜伏在我的忠勇山庄附近,偷偷卖鸦片给忠勇山庄的人,暗藏奸细,阴谋唆使我山庄中的人谋动暴乱,要夺取我的产业,我不能坐着等人来宰割。”   玉佳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侯爷不会弄错?”   杜英豪道:“我会弄错?人证物证俱全。”   玉佳格格转向美枝子道:“公主,这是怎么同事,家父一再告诫你们,不要去冒犯侯爷的。”   美枝子公主显得很迷惑地道:“格格!我不知道,我没有叫他们这样做过,而且我也告诉过他们,杜侯爷是中国第一位大英雄,不可以冒犯他。”   玉隹也道:“侯爷,我想一定是误会,因为我也听见美枝子公主对她的属下亲口交代过。”   美枝子戚然地道:“妾身不幸,流亡海外,连家国俱将不保,怎么还会去图谋他人呢?   这中间必然有误会,请侯爷移驾到兴隆庄去,妾身一定会给侯爷一个明白交代的。“   廖五忙道:“杜爷,去不得,今天根本不是什么人过生日,他们早已打听到杜爷的身份,千方百计要诓您丢,一计不成,现在又来第二计了。”   玉佳格格道:“胡说!我们先前只是怀疑这个班子有问题,想叫他们去瞧瞧究竟,既然知道是侯爷,谁敢对他无礼。侯爷,我敢保证。”   美枝子道:“侯爷总不会怕我一个弱女子。”   她楚楚之态使人心碎。杜英豪的怜惜之心油然而生,点头道:“好,我就去一趟。”   杜英豪决定了的事是不容人反驳的;他答应了上兴隆庄,别人都不开口了。   晏菊芳问道:“爷,我们是不是跟了去?”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不必了吧,让青娘跟着我去就行了;另外叫小赖带了和子去一趟。”   他虽然只选了三个人,却已相当的坚强了。水青青的武功高、经验足,而且还懂得使毒解毒,掌中一手好袖箭;赖光荣则刁钻古怪,十八般武艺俱全。至于要堀内和子去,则是因为她对这批东瀛武士的底子熟,必要时可以作为证人。   其实,对方并没有限制杜英豪带多少人去,杜英豪身边这些人一起去也没关系。   可是,晏菊芳那样一问,而杜英豪只挑了两、三个人随行,使得几个人人惑不解;尤其是胡若花,更感到不解道:“爷,应该让我跟着您去的。”   杜英豪笑道:“干吗?我又不是去打架。”   胡若花道:“这可难说。一路上他们对我们发动好几次明攻暗袭,谁知道他们怀着什么鬼胎?”   杜英豪哈哈一声大笑道:“我相信美枝子公主是诚恳地请我去一谈;但如果他们有什么阴谋的话,我也没放在心上。李诺尔是知道的,在霍尔果斯堡中,我一个人面对着成万的罗刹人,几千枝火枪,我照样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这兴隆庄总不会比霍尔果斯堡更艰险吧?”胡若花道:“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知道爷英雄了得,不会硬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倒是。孙悟空有七十二变,还在老君炉中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呢!   他们若要存心算计我,自然是防不胜防的,所以我才把你留下来,到时候我若有了什么意外,你好帮着他带人杀进来,那时候就用得着你这员猛将军了,见人宰人,见屋烧屋,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说得范竹娟的脸上微微变了色,但廖五还及时补上一句道:“五小姐一你可别以为杜爷是说大话,唬你们的。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他是专为你们兴隆庄来的,自然得有充分准备。咱们仁义堂大小四十多条海船,全部都载足了人,泊在附近,你们若是想突围出海,刚好拦个正着。”   范竹娟道:“我们好好地出海去干吗?”   廖五笑道:“我只是这么提醒你一声,告诉你水路上走不通了;至于陆路上,除了咱们仁义堂本身的人员外,这些天借着运木的方便以及贩参的商客行帮,陆续地淌进了三、两百人。”   范竹娟道:“那有什么了不起?安东每年在这时候,外来的行客最多。”   廖正道:“不过今年来的行客不同,他们没有斤斤计较价钱的高低,一到之后,三言两语就成交了,然后就留下盘桓没走,说是要等山里最后的货出来,实际上却是在等候杜爷。”“难道那些人又是杜侯爷带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些年来,杜某见到关外遍地黄金,干那一种行业都能赚大钱,所以邀请了一批江湖朋友来加以开发;这些行业利润虽高,但也只有武林道上的朋友不畏艰险才能赚得到……”   范竹娟道:“我们知道关外就添了很多关内的江湖朋友,打进了各种行业,没想到是杜侯爷在后台当老板。”   杜英豪笑道:“杜某只是告诉那些朋友们一条赚钱的路子,其余可是他们自家在经营。”范竹娟冷笑道:“侯爷,从事这些行业利润虽大,但是本钱也得相当充足,所以以前才没什么人干。这些本钱可都是你拿出来的?”   杜英豪笑道:“杜某只是在创业之初,帮大家融通一下而已;三、五年下来,俱已本利还清,现在所有的生业全是人家自己的。”   范竹娟还要开口,廖五笑道:“五小姐,杜爷帮人家的忙是没有任何附带条件的,不像你们兴隆庄,借人家几个钱,就像是写了卖身契,要让你们牵着鼻子走。”   范竹娟怒道:“他还不是在拉拢党翼,收买人心,要不然怎会有那些给他卖命的人?”   廖正道:“那不一样,杜爷只是请求我们帮忙,我们为他出力是出乎自愿的,跟你们做事情有那么自由吗?现在我们干着的都是自己的买卖,不过才三、五年,我们已经不欠人了;可是兴隆庄在此立足十年,许多一开始跟你们合作的人,还是欠了你们一身债,叫你们拴着鼻子走……”   范竹娟还要开口,玉佳格格已经沉下了脸道:“小五!你少开口,你哥哥唯利是图,才把事情弄糟了的,回头我要好好的跟你们算算帐呢!”   她又转向杜英豪道:“侯爷!我们只是请你去解释一下一些误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似乎也太慎重了一些,用不着另外布置人手的。”   杜英豪一笑道:“杜某这些朋友原是要来做生意的,只是顺便为杜某打个接应而已;廖五把内情说出来,也是希望大家能好好地谈谈,万一贵庄想倚仗人多生事,也得把那些江湖朋友考虑进去。”   美枝子公主这才轻倩地一笑道:“杜侯爷说这话,不怕辱没了天下第一大英雄的美名吗?”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公主!杜某只是一个江湖人,可不承认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而且杜某也不想做什么英雄。一头活着白狗熊也比一个死去的英雄强,为了表现什么英雄气概而打肿脸充胖子,硬要往死路上闯,杜某是不做这种傻事的。”   美枝子道:“侯爷,一个武士维持他的尊严与气节是极为神圣的事,这可不是傻子。”   杜英豪笑笑道:“公主,我不跟你抬,因为我是老百姓出身,跟你谈不拢。”   “侯爷现在已经是有爵位的贵族了。”   “没有的事,我永远都是老百姓、江湖人;在我的观念中,只有道义与正义两个义字,跟你们贵族的看法永远不相同的。”   美枝子道:“其实,我们的武士尽忠为主,生死不渝,也是一种美德呀!”   杜英豪道:“不错!你们的武士忠义无双,很值得钦佩,但都要出乎他们的自愿才行。”“我的臣属每一个人都是自愿效忠王室的。”   “他们每个人都是自愿的固然不错;但是你身为主子的人,却不能要求他们必须舍弃生命来尽忠,来无条件地服从你们。”   美枝子低下了头,不再辩论了。她到中国已久,知道中国武士的忠贞与服从都是有限度的;他们的道德观中,把是非是真理看得比忠贞更重要,大义之下,可以灭亲,可以背主,一样可以受到人家的赞美,说他是弃暗投明。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是不允许的。日本的武士们跟定一个主子,便当终生效忠,尊奉服从,至死不渝;不管主子做什么事,武士是无权去判定是非的,他们只有跟着走。   从前,她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来到中国后,尤其是接触到中国的江湖人之后,这种观念受到了挑战与震汤。她不知孰是孰非?但私心比较之下,她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这一套是比较合乎人性的。   默默地上了车,杜英豪这边则骑上了马,一直向前行走。晏菊芳一面让廖五远远地跟着,一面则急急地着手布署与联络,而且还捏了一把心事。   杜英豪倒是很潇。他的马傍着轿子,不住地跟轿中两位娇贵的女郎谈笑风声。   水青青跟在后面,打量着一切;赖光荣是最不甘寂寞的,他居然去跟美枝子的侍女们去调笑了,因为他的两个老婆都是日本人,他的日本话居然说得不错,逗得那些女孩子格格娇笑。只有范竹娟紧绷着脸。那是难怪的,本来她在这/ 里不仅地位崇高,也是第一大美人、突然之间变**什么都不是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走出了几里路,来到鸭绿江边。兴隆庄是傍江而建的,气派很宏大。土石围墙高高地围住了一段江岸,而且还设有十几座碉楼,后庄有码头,进来的海船可以直接停舶装卸货物。   这在别处是绝不容许的;但是在安东,兴隆庄的后台太硬了,官府根本不敢去管他们、特权形成了他们特殊的环境。   但杜英豪的到来,封使他们不敢搭架子。庄前的大门早已洞开,两旁站立的庄丁,摆出了欢迎的仪式,庄主范竹轩竟然着了三品的参将袍服恭迎。   杜英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没想到范庄主还是有品有衔的正统武将,失敬失敬,范竹轩讪然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蒙忠王爷慈悲,在兵部挂了一个候补参将的缺,只是为了进身顶戴而已,未授实缺。“杜英豪一笑道:“只要朝中有人,这候补参将随时随地可以补实的;奉天将军莫云出了缺,还没有递补,庄主大可活动一下。”   范竹轩脸上不自然地干笑一下,身子立即起了一阵颤抖;因为他的确在活动中,却没想到被杜英豪一口叫出来,只有说道:“全仗侯爷栽培。”   杜英豪只是随口一说,但是看了范竹轩的形状,却有了几分眉目,因而笑笑道:“我整倒莫云是因为他冒犯了我,其实并无私人的恩怨,对于谁来补这个缺也没有什么成见、庄主若是有意,我是很乐意帮忙的,但也要看庄主的表现如何?想必你也知道,我若具本推荐,还没人会打我的回票。”   才说着话,路边突地窜出四条黑影,直扑马上的杜英豪,每个人都是挺着一柄舀的倭刀。   美枝子惊呼出声;水青青拍马上前,袖箭射倒一人;赖光荣奋力敌住其一。另两个直扑过来,却见范竹轩横里岔身,一拳击出,打倒了一个,但仍是有一柄长刀狠劈了下来。   杜英豪仍然很从容,手中的马鞭突地点出去,拍的一声,鞭梢刚好击在刀身上,把势子击偏了一点,使那一刀砍在马身上,而且正好落在马鞍上。马匹受惊急跳,杜英豪巧妙地飘落地上。那个武士再度挥剑要政上来,范竹轩已拔出了佩剑,大喝一声:“大胆刺客,居然敢行刺侯爷。杀!”   一剑挥出,将那人砍为两截,跟着踏上前,将那个被击倒的黑衣武士削落了脑袋。   被水青青射穿咽喉的那个武士固然是倒地咽了氛,还有一个被赖光荣截住的正在作狠命的拚斗,见状呆了一呆,却被另外一名庄丁打扮的汉子由背后过来,拉刀砍为两截。   整个过程不过才眨眨眼的工夫,就结束了,四名东满武士次第受戮,无一幸者,也没留下活口。他们狙杀的对象虽是杜英豪,但杜英豪只用马鞭点偏了一个人的刀,露了一手而已。这一招是在万流归宗秘笈上学下来的,十分玄奇奥妙。   但真正使他化除危机的,还是对范竹轩的那番谈话,使得范竹轩利禄动心,才全力阻遏了这次狙杀计划;如若他不全力击倒一个人的话,从杜英豪的估计,那两名杀手的联手合击,将无人能幸免。   杜英豪看出了东瀛杀手的厉害了,那是中国的杀手所不能及的;这倒不是他们的武技精、手法决,而是他们在狈击时,芭把本身的生死安危搁置一边,根本不作考虑,拚命地将对方置于死地。其实应说是同归于尽才适当,因为他们绝少有生还的机会,狙杀失败是死,狙杀成功而无法脱身也是死,为敌所虏更是死。许多的戒律,使他们接下任务时,几乎就判定了死刑;因此他们在出手时,根本没有保护或防御的招式,可以说是一批疯子。   范竹轩连忙上来慰问道:“侯爷受惊了。”   杜英豪笑道:“没什么,此这更惊险的场面我不知经历多少,还会为这个吓着吗?”   范竹轩道:“是,侯爷技击为天下第一,这些小丑跳梁自然不在侯爷眼中了!   是在卑职的地方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卑职的疏忽。”   这时那位玉佳格格沉着脸上来道:“范庄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要负全责。”   范竹轩苦着脸道:“格格!卑职不能说全无责任;可是这些刺客都是公主的随员,卑职受命招待他们,却无权管束他们,而且他们有什么行动也不会告诉卑职,叫卑职防不胜防。”玉隹哦了一声道:“你是说你全不知情了?”   范竹轩忙道:“卑职发誓绝不知情,否则卑职有两颗脑袋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若是侯爷在兴隆庄内有什么失闪,别说朝廷的降罪卑职担受下起,就是侯爷的亲朋好友,也能把兴隆庄给踏平了。”   他说得倒也不为无理;但杜英豪若真的被杀死了,情况如何又很难说了。   杜英豪倒是很落槛地道:“算了,格格!我在忠勇山庄外杀了不少的东洋武士,这些人可能是想为他们的同僚报仇,倒也怪不得他们,事情过去了就算;只是,范庄主!我希望以后再也没这种情形发生了;再者,假如再有人想行刺,你让我自己来对付,至少要留下一两个活口,问问主使的人。”   范竹轩满脸通红地道:“是,是!这是卑职的鲁莽;不过这四名刺客都是很危险的人物,很难要他们亲口招认什么。”   杜英豪笑道:“我有我的办法。”   范竹轩又道:“侯爷要知道主使人也很简单,这四人都是原田慎太郎手下的武士。”   杜英豪道:“原田慎太郎又是谁呢?”   “是妾身所属的武士统领,也是毛利王室的家臣,原田英泽的长子。”这是美枝子的声音。   杜英豪道:“那么这些刺客是公主的人了?”   美枝子痛苦地道:“我不能否认,因为他们的确是我的臣民;只不过他们的行动绝非出自我的主使,我也指挥不了他们。”   杜英豪不禁惊奇地道:“公主不是他们的主上吗?毛利老王爷已经身故,并无后人,公主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毛利王室的当然继承人。”   美枝子痛苦地道:“说起来是如此的,可是一个流浪的王室就很悲哀了,大权都掌握在几个权臣之手,他们只是表面上奉我为主而已。”   杜英豪没想到内情有如此的曲折,他从花子跟掘内和子的口中,对日本王室之争以及毛利王室的流亡海外有了一点了解;但她们所知道的显然还不够,因此点点头道:“我们进去详细地谈吧!”   范竹轩忙道:“是,是!进去谈。侯爷!卑职先进丢,把里面再行清查一遍,免得再有人会对侯爷冒犯。”   杜英豪笑笑道:“这也好。我虽是不怕人行刺,老实说要刺杀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不想在谈话时受人打扰。范将军,宝亲王己胫出关,不日即将到来,这正是你表现的一个机会。”   他鞠躬如也地带着一批人走了。玉佳格格看着他的背影道:“那四名刺客埋伏庄门,他绝对是知情的,只因为听说侯爷要保荐他出任奉天将军,他才改变了立场。”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一见面就先挑他个大好处,要他站到朝廷这边来。格格!有几位皇室宗亲自行结党,意图掌握大权,朝廷十分清楚。宝亲王认为这是很不好的事,极力要加以消弭,而令尊忠王爷跟他们凑在一起更为不智。”   玉佳格格也低下了头,低声道:“是的!家父早时因为不慎而被他们拉了过去:心中十分后悔,这次特地遣我出关,就是看看有什么效力之处。”   杜英豪笑道:“难得格格明白就好。”   他跟玉佳格格、美枝公主三个人并排而行,边走边谈,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接受宝亲王的委托时,还十分的惶恐,对头势力太强、太大,朝廷又不肯公开地办以免引起大变,几乎是责成他一个人身上,要敉平这场变乱与夺权之争。   他接手时茫无头绪,一点点地摸索起来,现在总算真正地接触到问题的核心了。   到达大厅口,范氏兄妹在那儿率队恭迎。杜英豪一看,四周都已布满了人,却都是中国的武师,想必是他自己真正的心腹,可以靠得住的人了。   进入了大厅后,杜英豪嘉勉了几句,把他们兄妹俩支了出去守卫,玉隹才问道:“侯爷真打算保荐他为奉天将军吗?”   “不错!此人虽热中富贵,却是个聪明人,看出效忠朝廷比跟那些人鬼混更有前途。”   玉佳睥睨地道:“可是他那个候补参将也是花钱买来的,他只是个江湖人混混出身,能担此职吗?”   这番话便杜英豪反感很大,淡淡一笑道:“江湖人中未必没有人才,而且在我的看法中,朝中那些将帅总督们也没几个人是有人才的。”   玉隹想起杜英豪也是江湖出身,深感歉然地道:“侯爷别多心,我可没有藐视侯爷的意思。侯爷技镇天下,以及后来威慑罗刹、剑诛番借等种种英勇事迹,朝野无不钦服,岂是范竹轩那种混混可比的?”   杜英豪听了心中暗笑,他自己的出身的确是范竹轩不能比的,因为他只是码头上的一名苦力,是真正的小混混,比范竹轩差上十万八千里呢!   所以他只笑了一声道:“将相无种,有些人的未来是无法以常情去推测的,好在宝亲王对于将帅的人选,只要求一个忠心,并不指望他们有多大才具,范竹轩只要肯忠心办事就够了;我们别谈他,还是说正经的,现在我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所谓意见,就是她们所知道的实情与现状;至于如何制敌机先,锄奸惩宄,杜英豪有他自己的通盘计划,无需间计于妇人的;所以这两位金枝玉叶的绝色女郎,也没妄自作聪明地作什么建议,只把她们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当然也顺带叙述了她们的立场与衷心的希望。   玉隹格格希望保全她父亲在王室的地位,而美枝子公主的希望较为大一点,她希望能在清廷的支持与保护下重归故土,保有一城之地而为藩主,放弃跟足利王室争权的雄心;但这两个愿望都不是杜英豪这个侯爵所能作主的。   杜英豪若是在官场中爬起来的,他自然会懂得如何得体的推说,说些不着边际的保证,如将来尽力在朝廷力争等等,事实上他也保证不了什么。   但是我们的杜大英雄却是由布衣一步登天而踏上了公侯之林,他只知道做事,从不懂得做官,他的是非取决于他本身的评断。   所以,他拍胸膛保证了下来,末后还加上了一句豪语说:“二位请放心,你们的要求合情合理,朝廷应该加以支持的,我负责达成二位的心愿。”   菊芳在一边却直着急。她本是站在门口,监视不让闲人靠近的,因为这一席谈话的内容十分秘密,绝不容外的;这时忍不住过来道:“侯爷,您别答应得太早了,右些是您的能力以外的,像忠王爷的事,宝亲王点了头,倒是没问题,而格格出了这么大的力,宝亲王没理由不点头;但是公主的事,却非您能力所及。”   美枝子恻然道:“是的,妾身知道所望太奢;不过若是大清朝廷肯予全力支持,足利王朝应该要卖这个面子的,他们究竟还惹不起天朝上国。”   杜英豪傲然地道:“公主!别担心,大清朝廷支持最好,不支持也没关系,我凭自己的力量也要帮你达成这个愿望。”   这句话实在太狂了,但是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却不认为是狂,根据杜英豪以往的事迹,他的保证似乎比京中的皇帝的允诺还要靠得住。   ----------   转自21世纪       第十四章 玉人在抱     从兴隆庄出来,杜英豪神气得比皇帝还高上几分。他答应了范竹轩出任奉天将军;他也答应了替玉佳格格的父亲忠亲王保持住爵位,甚至于在王室中担任要职,居于更高的地位。   他更答应了美枝子公主同到东瀛故国去出任藩王。不问事情的大小难易,只要对方提出了要求,杜英豪都拍着胸膛答应了;因此,他在兴隆庄上的接风宴中,成了第一号的贵宾,受到了此帝王更尊荣的恭敬。两位身份高贵的绝世美女,对他殷勤劝饮,而且都向着他眉目传情。   席间,只有一个人皱着肩头,连勉强的苦笑都装不出来了,那就是晏菊芳。只有她知道杜英豪所作的承诺是多荒唐了;但也只有她一个人抱着如此的想法,其他人都认为杜英豪是无所不能的,只要答应了下来,就一定能够实现。   临行持,美枝子把堀内和子拉到一边,用日本话说了半天,塞给她一张纸条;而玉佳格格,则是亲自递了一张字条给他,低着头、红着脸、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回去再看,可别太晚了。”   跟着又悄悄的、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手。由身上和衣服上传来的那股醉人的幽香,使他几乎要醉死了,所以才出庄内没多远,他就掏出了那张字条来看了,但见上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为掩行踪,妾化名舒兰洁,寄榻泰兴客寓甲字第十六号房,感君高义,妾心折无限,且另有微事相求,不便语人之前,盼能于今晚初更后,屈驾赐莅;此行莫使人知,倘不克命驾,立请能遣私人来告。   浅绿色的薛涛笺上也发着淡淡的幽香。那笔字实在漂亮,只不过潦草了一点。   杜英豪纵是近年来努力读书,在学问上做工夫,但他早年根本没念过书,靠着过人的强记能力,倒是读了些书,谈吐上也进步多了,但是对于认这种草书,他还是欠缺了一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字没认出来,所以他只有悄悄地给菊芳看了。   她看完后冷笑道:“恭喜爷!她为你这位大英雄迷住了,爱上你了,约你晚上去幽会呢!”   杜英豪忙道:“没有的事,她不是说还有事情求我吗?大概还想请我帮忙。”   “我的爷!她请你替她老子向朝廷乞求恕罪,还要求担任要职,这么大的事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分明是在吊你的胃口而已。”   杜英豪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   “有没有这回事,爷去了就知道了。”   “你认为我该去?”   菊芳道:“笑话,这怎么问我呢?人家请的是爷,我认为该不该有什么用呢;不过,去了也没什么,反正爷已经把天大的事都答应了下来,再答应其他的什么已算不了一回事了。”   杜英豪笑笑道:“你以为我答应的事是很了不起了,其实那根本没什么,她的老子是位王爷,王室的事根本不是我这个外人能管的。”   mpanel(1);   “爷原来也知道这不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事。”   “我当然知道,但是宝亲王却有这个权力。”   “宝亲王目前只是太子,还没有决定什么的权力,就算他有,你也不能代他作主呀!”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可是宝亲王已经私下跟我谈过,说各亲王中,目前最有势力的是德王爷弘善,也是朝廷极力想对付的人,所有一切的捣蛋的事,都是他在策动;宝亲王还说,正面跟他斗起来易生变端,最好是在对方的圈子里找个人,劝说与朝廷合作,将来可以代替德王爷的地位。”   菊芳哦了一声道:“八旗兵勇,至少有三旗是归德王爷统率的,原来是他在搞鬼。”   “是啊!这老小子奸狡似狐,手拥重权,本人却下动声色,只唆使其他的王室出来跟朝廷对立,他则在幕后支持,朝廷没办法,只好也用我这个外人来对付他;宝亲王还叫我在对方的圈子里挖个人出来,许以重利,以便掌握证据,一举击倒反对的势力,恰好玉佳代表她老子来向我表示了倒戈之意,这不是来得正好吗?”   菊芳这才明白杜英豪为何敢拍胸膛了,原来宝亲王早已经授权给他了,玉佳格格这一来,反倒是帮了杜英豪,她不能不为杜英豪的运气而庆幸,别人千方百计去谋求的事,到了杜英豪的手中,成功像是自己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想了一下她才又道:“那么答应美枝子公主复返家园呢?这可是人家外国的事。”   杜英豪大笑道:“那就更简单了,制服东夷,朝廷一直都在动脑筋,好容易他们国家内乱,正是插手进去的好机会;宝亲王说了,毛利王室在东夷也有部份势力,最好是把他们送回去,帮助他们在境内建立起一个根据地,让他们互相牵制,就容易控制了,美枝子所求我的事,也正是朝廷打算做的,因此我才答应了下来,朝廷自然会支持的。”   菊芳没话说了,上天似乎在帮杜英豪的忙,所以了让他捡到这些现成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爷!这是美枝子请和子转交给你的密柬,也是约你今晚私会,乃的是她也是落脚在泰兴客栈附近,住在一家厅馆后进,看来你一个人得分成两边才够。”   杜英豪接过字条,果然又是一封约会的信,心中倒有点飘飘然,但更多的是困惑,他不明白这两个女的何以会单独地约他。   在酒席上,她们都表现得情意绵绵,那么今晚的约会,倒的确是有点撩人绮思的。在席上,杜英豪看她们一个个娇美如花,肌润如玉,心中在想着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拥在怀中是什么滋味。那也只是一时绮兴而已,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两个女的都是王族,而他却已有了家室……现在居然有这个机会了,他倒反而手足无措了,着实怔了好一会,他才笑着道:“有意思,有意思,办美枝子的事情时,我需要请玉佳帮忙,而对付德王爷时,我想借重一部份的东洋武土,正不知如何向他们开口,今天倒有个好机会了。”   菊芳道:“爷!你别忘记,她们都约的是今夜。”   “没关系,美枝子约的是今天晚上,没有时刻我大可以在近初鼓时,先到玉佳那儿去,好在两处离得很近,耽误一会儿,再上美枝子那儿去。”   这个约会时刻的安排是很理想,只是能否全如他的安排呢?杜英豪却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在天色微暗时,穿了一身平常衣裳,到了泰兴客栈。甲字十六号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供过往的官眷歇住的,很安静,也很宽敞,有好几间房。   可是玉佳只带了两名侍女住在这儿。将他迎了进来后,玉佳红着脸,又娇羞又兴奋地道:“侯爷,我还怕你不会来呢!”   杜英豪笑道:“美人相约,我怎么会不来?”   “我们只是初会,而且彼此还是敌对的立场,私下相约,用意不明,侯爷能放心吗?”   杜英豪道:“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知道格格不会害我的。”   “何以见得呢?”   杜英豪用双手扳住了她的肩膀道:“因为你的眼睛清澈明亮,一点都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再者,你不但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也是一个很高明的剑手,据我所知,你是大内十大高手之冠。”   他的举动很大胆,但是杜英豪对女人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他看见两个侍女在送上茶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脸上都含着点笑,那就表示这场约会的性质了,他知道可以亲密一些,对方不会拒绝的。   但是他的谈话仍然很正经,玉佳微微有些不安,很快地抢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却证明你这个人可信而已,因为一个高明的剑手,心胸一定是光明磊落而骄傲的,尤其是你递给我的亲笔信函,若你有算计我的心,杀了你也不肯写那封信的。”   玉佳红了脸道:“那可不能作什么证据的。”   杜英豪叹道:“格格,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不肯写那封信,并不是说你怕留下证据,一个剑手要做什么就勇敢地做了,不怕人知道的。”   玉佳道:“可是那封信却没外人看见了?”   杜英豪笑道:“不会的,我立刻就烧了。”   “烧了?你不把它留下来吗?”   杜英豪道:“不!我既然信任你,就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我的仇人很多,很可能在路上受到别人的暗算,那岂不是害你受屈吗?”   “万一你对我判断错误呢,这下子岂不没证据,你这条命不是送得太冤枉吗?”   杜英豪笑道:“即使你真存心要害我,我也认了,绝不会要你受到半点伤害的,谁让我喜欢你呢?”   “啊!侯爷!你说你喜欢我?”   “是的,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何况我还知道你又聪明、又能干、剑术又精。”   “就是为了这些?”   “是的!虽然你是个高贵的格格,但我倒没有对这个太重视。反正不管什么,我在京师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对你印象很深刻,现在居然有机会能跟你单独相会,要我放弃任何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杜英豪此刻的口才,要哄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是太容易了。玉佳自动地贴紧他,靠进了他的怀中;但杜英豪却不是那种慢条斯理谈情说爱的人,他的作风是大胆而粗犷的。只是他的动作还是很温柔,所以没多久,他不但得到了她的人,也俘掳了她的心;只是在玉佳满心沉浸在爱情的醇酒之中时,杜英豪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去征服美枝子。   杜英豪虽是见多识广,也经过各种的大风浪,却经过这种的阵仗;不过,他毕竟还是沉得住气的。当美枝子把那对匕首抓在手中的时候,只是笑着说:“公主!   你如果是为了要杀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在见到你这么美丽的身体后,虽死而无憾。”   美枝子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两行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睛中流了下来,哽咽着道:“不!侯爷,我不是要杀你,这两支匕首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杜英豪微微一震道:“为你自己准备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美枝子低下了头道:“美枝不幸,生当离乱之世,肩负复国重任,实非一弱女子所能担负的。”   杜英豪也点点头道:“公主的责任太重了。”   美枝子哽咽地道:“我知道,我也了解到要想成功,除非是奇迹发生;可是,在我知道侯爷的事迹之后,才知道侯爷是个专门创造奇迹的大英雄。”   “公主说得太好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单身入敌堡,肉身当火炮,智取地图,勇退千军,这可不能靠运气的。”   杜英豪不禁有点脸红。对过去的那一连串事迹,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闯过来的,每一次都是在生死关头,逼不得已只有硬着头皮去闯,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除了运气好之外,他自己也找不到第二个原因。   但他知道没人会相信,也没人会接受这个原因的,所以干脆不作响了。   美枝子道:“因此,我想到除非能得侯爷的帮助,否则我的愿望是永难实现的。”   杜英豪只有咳了两声干嗽道:“公主!杜某不是已经答应尽力为你效劳吗?”   美枝子道:“侯爷是答应了,只是为了情面难却而已、并不是真的热心,因为我们与侯爷非亲非故,而且我的手下还开罪过侯爷,说什么侯爷也没有为我们去拚命的理由。”   杜英豪笑道:“公主对我们中国的江湖人还不太了解。江湖人流血拚命,有时并不是为了什么,更不需要什么理由,尤其是为了道义,为了尽到侠义的本份,我们可以为一个素未相识的人拚命。”   美枝子凄然一笑道:“那是一时冲动之下,才会有的事,我所望于侯爷的,却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任务,而且危险性很大。”   杜英豪道:“杜某既然答应,就会尽全力。”   美枝子道:“我知道侯爷是位义薄云天、千金一诺的大豪杰;只是我很惶恐,不知道要如何来报答侯爷;财富,侯爷不会看在眼里……”   杜英豪连忙摇手道:“公主!杜某并不是为了要求酬劳才帮助你的。”   “那么侯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侯爷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们,务必请侯爷说出来。”   在她殷勤的期望下,杜英豪只有道:“好!我说好了,第一是我这个人爱管闲事,而且我闲不住,越困难,越危险的事,我越有兴趣……”   这是违心之论,杜英豪或许心里有这种冲动,但是他也了解到自己的能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超凡的能力去创造奇迹的,但是他必须如此说,才能维持住大家对他的形象;事实上,大家也只接受这一种说法,换了一种都没人会相信的。   美枝子满意地点点头,追问道:“还有呢?”   杜英豪道:“还有!就是因为你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而我对美丽的女人的事,总是很热心的。”   这倒是良心话,而且事实上,能够拒绝美丽的女人的要求的男人又有几个呢?   美枝子笑了道:“若我是个丑八怪呢?”   杜英豪想想道:“那我一定懒得管你的事了,要想冒险拚命的机会很多,我实在没兴趣去为一个丑八怪拚老命去。”   这话很坦白,也很勇敢,在一般的英雄们,必定会是慷慨激昂,义无反顾的那一套;但杜英豪却不会来这一套,他从不作欺心之谈,也不妄想作一个圣人,他的作为,多少是有其目的的。   美枝子十分满意地道:“我也想到了,唯有我的身体是唯一能献给侯爷的,所以我决心把自己献给侯爷,但不知侯爷肯接受吗?”   杜英豪摸摸喉咙,而后才道:“我之所以肯为公主效力,就是为了想多接近一点公主,只是我必须声明的是,将来我可不能永远陪着公主的。”   美枝子嘤咛一声,抛开了手中的匕首,滚到他的怀中,低声道:“我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也不能要你到日本去伴着我,我并不期望这些……”   一个美丽似白玉而又热得像火的年轻女人,赤裸裸的躺在怀中,那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杜英豪不是圣人,何况他原就是为了一亲芳泽而来,因此,他毫无犹豫地接受了这一份献礼。   直到一阵缠绵缱绻过后,他才轻轻地吻着柔顺如绵羊的美枝子道:“美枝子!   你拿着两把刀干吗,不嫌太煞风景吗?“   “我决心献身给你,但是又怕你拒绝我,只要你有拒绝我的意思,我就用那两把刀切腹自杀。”   “我怎么会拒绝呢?”   “这个很难说,因为我知道你们中国的男人很道学,而且要接受我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幸好我不是那种人。”美枝子道:“是的!否则我只有一死了,因为在这个情形下被拒绝,我们日本女人会认为是最大的侮辱,只有一死了之了。”   “此情此景下,有那个男人能拒绝呢?”   “有的!我有两个姊姊,都是在这个情形下自杀的;我的运气实在好,遇上了你,如果你也像前两个王爷一样,我们这一族就完了,我是王族最后的一个女儿了。”   “啊!以前你们跟两个王爷接洽过?”   “是!两个都是你们朝廷很有权势的王爷,我的姊姊们献身以进,要求他们全力相助。”   杜英豪一笑道:“他们既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又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怎么敢答应呢?”   美枝子一叹道:“对他们有多少能力,我们很清楚,不会要求太多的;可是他们对我们只是敷衍与利用,一听见我的姊姊要献身,吓得转身拔腿而逃,我的姊姊们只有一死以掩羞了。”   “他们跑个什么劲儿呢?”   “他们知道我们的性情,若是接受下来,而又要存心欺骗敷衍的话,我们的臣属们不会饶他们的。”   杜英豪哦了一声道:“你不怕我骗你吗?”   美枝子轻轻一叹:“不怕。第一,我知道你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会骗我的;第二,若是你侮辱了我,你就会面对我手下数百人的仇恨报复,我们报复的手段会很激烈的。”   “美枝子!我不含存心欺骗你,也不是怕你们报复。我答应的事。我会尽力,虽然我拍下胸膛,但天有不测风云,到底不敢说万无一失。”   “我知道,只要你确实尽了力,我不会对你强求的,事实上我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   “这倒不见得,你应该相信我,不是轻易作许诺的,全无希望的事,我不会去白费精神;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办好这边的事。”   “我知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慎太郎。”   “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根本已不听你的了。”   “那我就帮助你除去他。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他的作法,要想复国,一定要取得大清朝廷的支持相帮助,怎么能站在作对的立场呢?”   杜英豪笑道:“各有各的看法,也许他认为那一边较有希望,不过现在已可证明他错了,他能回头最好,若再执迷不悟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因为朝廷已经决定对他们不再容忍了。”   “是的!侯爷!一切都由你作主,我只是你的部属,听从你的指示。”   “要我指挥一位公主,那可不敢当。”   “公主也是女人,在我们那儿,女人是没有她位的,我把自己交给了你,就永远是你的奴隶。”   “美枝子!这怎么可以,我们说好了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放弃我的责任,将来若能成功,在日本争取到一个城堡,城主仍然是你。”   “我不可能到那儿去做城主的。”   “我知道,你只挂个名,我可以替你管着;但我不会再嫁入了,我会永远等着你,什么时候你高兴,可以来看看我,那个城堡仍然是你的。”   杜英豪并不满意这种安排,但他知道此刻不宜再作讨论。日本女人拧起来时,八条牛都拉不动的,他决定让时间去改变一切,目前,他要计划的是下一个行动;因此,他问道:“慎太郎在那里?”   “在对岸的新义州。”   “怎么在对岸的高丽境内呢?”   “是的,那儿较为安全,而且不受注意,不仅我们的人在那里你们的人也都在那里。”   “我们的人?你是说什么人?”   “就是那些满清王公们所网罗的私人,大部份都集中在那儿。”   杜英豪叹了一口气道:“难怪我从通化之后,再也没找到冯纪远他们了,原来躲到对岸去了。”   “是的!侯爷,这是最大的一个机密,我已经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表示我的诚意了。”   她表现了诚意,杜英豪很感激,但他心中并不高兴,因为玉佳没有说出慎太郎和那一批潜藏的实力是在对岸的新义州。   这个女郎,她还在隐瞒着什么?   杜英豪一夜未归,让他那些女人们耽足了心事,天色大亮时,他老太爷才喜孜孜地同来了,问他昨夜的去向,他笑着说:“你们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我分别去赴两个约会,都告诉你们过的。”   菊芳气呼呼地道:“爷!我们知道你是去赴约了,可是也不能谈这么久,澈夜不归呀!”   杜英豪笑道:“聊完了正经事,总是有一些题外文章的,我们又谈了一些别的。”   “就这么整整谈了一夜?”   “每处半夜,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杜英豪的语气中有着一丝良宵苦短的遗憾,胡若花却上前来,在他身上嗅了一阵,甚至于解开他的外衣,嗅着他的内衣,她的鼻子像猎狗似的翕动着,杜英豪问道:“若花!你闻什么?”   “爷!你身上好香,你了香料?”   “活见你的大头鬼,我怎么会用那个玩意儿?”   “那一定是从别的女人身上沾来的,爷,你一定跟她们靠得很近,才沾上这么强烈的气味。”   杜英豪连忙道:“别胡说!就你的鼻子尖!”   胡若花笑道:“我是猎人出身,自然鼻子特别灵,任何人的气味,我闻过一次就记得了,爷,你身上的香味越靠近里面越重,你们一定亲热过。”   菊芳很紧张地问道:“真的!是那一个?”   水青青笑道:“那自然是美丽多情的美枝子公主了,爷最后是赴她的约会回来的。”   胡若花道:“美枝子的香味很清,像是兰花一般,但是爷身上还有一种很浓的茉莉花香气。”   王月华笑道:“那一定是玉佳郡主的头油香,她们京师里的贵夫人们,用的都是宝华斋的茉莉香油来梳头,才使得头发又亮又柔。”   菊芳着急地道:“爷!你是不是把玉佳格格沾上了,唉!爷,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杜英豪鼓圆了眼睛道:“我怎么是糊涂呢?就算我们有了什么,也是两厢情愿……”   菊芳急急道:“不!您是侯爷,她是格格,你们都不是普通百姓,将来怎么办呢?”   “满汉例禁通婚,她也不可能嫁给我。”   菊芳凄苦地道:“爷!她要能嫁就好了,就因为她不能嫁,而你又沾上了她,按照律令,汉人与皇族有沾染的,斩首示众,她凭这一条就能把你抓得死死的,只要你不听她的,她就能咬你一口。”   杜英豪一听笑了道:“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若想杀我,以她的身手剑术,随时都有机会,不必要用这种方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爷!她想刺杀你可没这么容易,还有我们呢!再说,她用王法来逼您就范,不是更有效吗?”   杜英豪潇地笑笑道:“那更是开玩笑了,王法是杀不了人的,否则她老子以及那一帮人早就该砍头了,以我来说吧,我们的忠勇山庄内,随时都能找出一二十条抄家的罪名来,我本人所犯的罪行更是死上一千次都不足,多上这一条又算什么!”   晏菊芳被堵住了嘴,这也是实情,王法虽严,然而到要视对象而施的,若真要以律令来处治杜英豪的话,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不必再多这一条。她只有幽幽地道:“你们在白天才见面,晚上就粘在一起了,她若是江湖中人,倒也可说,但她却是位金枝玉叶的郡主,向以美艳冷漠见称,不知有多少王子阿哥向她猷殷勤,她却不假辞色,居然会一见面就献身给你,总不会是爱上了你吧!”   杜英豪耸耸肩,含笑不语,胡若花笑道:“当然是看上了爷,大姐,除了你之外,我跟二姐三姐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献身给了爷的……”   晏菊芳叹了口气:“四妹!只有你是真正地献身,我们在开始时,都不是为了情,我们另有目的。”   水青青与王月华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胡若花却不以为然地道:“若是你们心中不喜欢爷,再有什么目的也不必把自己送上来吧,我相信你们心中早已偷偷地爱着爷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三个女人都为之一震,她们想着胡若花的话,觉得并非没有道理,晏菊芳不去说了,水青青与王月华都是杀手,不是娼妓,她们虽不是守身如玉,但是一个她们讨厌的男人,绝对沾不上她们一根汗毛,虽然她们开始时的目的在杀死杜英豪,但她们的内心中,未尝不是受了他的吸引。   晏菊芳只有叹口气:“还好,只是玉佳格格,而且她是在改变立场,跟爷的任务成为一致而不相冲突,不会对爷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否则,爷将怎么办?”杜英豪道:“没什么难办的,我做事从不受任何威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她却能使爷身败名裂。”   杜英豪大笑道:“我可不在乎这个,行事居心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找更不会怕别人对我的批评而接受什么条件,我可不在乎仙人跳。”   想起杜英豪的过去只是个土流氓、小混混,这一套见得太多,应该是吓不了他的,敲诈勒索只能对那些重视虚名的人有效,杜英豪虽已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但他的内心有自知之明,从未以天下第一大英雄自居过,所以,他不会在乎他人的毁谤。   晏菊芳只有苦笑道:“爷!玉佳格格的事儿还略为简单一点,对那位美枝子公主,您可千万得要慎重,欠了她的一份情,还起来代价太大……”   杜英豪道:“也没什么,我早已说过,宝亲王要求我的也是这些事,她们不求到我,也要解决的,她们找上我,等于是帮我的忙。”   晏菊芳张大了嘴:“爷!难道说昨夜您也……”   杜英豪没说什么,只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睡一下,回头把戚仁义找来,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他起身到后面去了,晏菊芳咬咬牙,胡若花却笑道:“爷身上沾的那位美枝子公主的气味更重,连汗水的气味都很重,他们一定贴得很紧、很出力……”   晏菊芳苦笑长叹道:“一夕之间,他居然先后跟两个女人相好,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两个人的身份都高贵无比,而且都是冰清玉洁,端庄自重的女孩儿家,这能使人相信吗?”   水青青一笑道:“在爷身上发生的事,不能用常情去衡量的,爷所做的那些事,也是别人做不到的,所以我们只能在一边欣赏,能出力时帮上一手,千万别想去干扰或插进一手。”   晏菊芳默然了,她发现自己对杜英豪太过于了解,才会有那些顾虑,反而变得最不了解他了,因为杜英豪的一切是无法以常情去臆测的。   天气日寒,鸭绿江整个地封冻了,两岸可以不经船只,徒步来往了,跨过鸭绿江,就是高丽的新义州了。这个中国的外藩在一般人心中并不陌生,那是因为薛仁贵征东说所渲染的关系。杜英豪也是在说书人的口中具有了第一个印象。   高丽仍然是中国的藩属,三岁一贡,有了麻烦或纠纷时,仍然要向中国求援。   东瀛日本内乱,高丽是最先受到影响的,败军流亡海上,成为海盗,受害最烈也是朝鲜,但是高丽的地方官们也很聪明,他们慢慢地与海寇首领们取得了妥协,专拨一块地方,供他们作为栖息之所,换来了互不侵扰的和平。   戚仁义的仁义堂生意做得很广,远远地进入到高丽境内,那儿,他把中国的丝绸、布帛、瓷器等日用品卖给当地人,也带同那边的人、皮草以及一些特产等,利润很厚,后来又多了一项买卖,就是珠宝。那是东瀛的海寇们掠自中国沿海或海上的胡商,在那儿再行拍卖。因为他们既没化本钱,又不怎么识货,所以卖得很便宜。   往往可以获致厚利,在新义州外一处叫安平寨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一、廿一三天,就有一处市集,可以看到许多的珍品,不过买主却有限,因为很难找到大户。   但每年的腊月开始,直到十五月半,那儿每天都开集,乃为盛会,冰封鸭绿江以后,车马可直接渡过,边境也就不设限防了,中国的许多大商家都派遣了代表,携带钜资,前去捡一笔便宜货。就是一些小货贩,也会过江去小批一番。   仁义堂的雪橇队盘势向来是最大的,绵延数十辆双马橇,载满了货,动员百余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到了安平寨集市上,他们自己架下营寨,树立围栅,形成了独立的范围。   因为看货是在安平寨的内寨举行,那儿藏着的都是一些精品,除了安平寨的主人之外,还有高丽的新义州城守、大清国朝廷的通译以及高丽王的私人代表等也会与会,这些交易,照规定要抽一成付给高丽国王,半成给新义州。   仁义堂不是唯一的买家,但例来必是最大的买家,所以寨中的拍卖会例于仁义堂抵达后次日召开。   今年也是一样,仁义堂的行列中例外的增加了许多女客,花团锦簇,十分引人注目。安平寨主是个叫李秉仁的高丽人,不过,今天他才迎出来,就被戚仁义摇手挡住了道:“李寨主,你最好是去请一些真正能作主的人来接待,这次我们来的人,不是你能接得了的。”   “戚堂主!兄弟乃一寨之主!”   戚仁义冷笑道:“好!那么我告诉你,我们这边有大清朝忠义侯杜英豪侯爷、东瀛的毛利美枝子公主殿下、和来自大清京师的忠亲王格格玉佳郡主,这三个人那一个是你安平寨接得下的!”   李秉仁看了一眼他手指的三位贵宾,脸色急变,飞也似的往后跑了。   杜英豪等人耐心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心中却并不安定,虽然,他们已经亮明了身份,但对方如何接待却无法预测。玉佳格格在那个圈子里,并不是最高地位的一个,她与在此地主持的总管康嘉只是平行的地位,但她来自京中,算是那些皇族的代表,康嘉可以出来接她,也可以不出来。如此冒昧的跑了来,万一弄了个灰头因去,那可太没意思。   可是在美枝子的心中,却更为焦灼,慎太郎是她的部属、她的臣下,也是她的尊严,如若慎太郎不拿她这个主上放在眼里,那么她就一无所有了。   所以,在她的心中,显得特别焦急,幸而,没有要她焦急太久,里面就出来了一列人来,都是身着日本宫廷武士扮相,迤逦而来,到了面前,那列宫廷武师都匍匐了下去。只有那名身着黑色上衣的首颔,越众出列,跪下来用日本话诉说了一阵。   大致是在请安问候之意。   美枝子笑哈哈地道:“慎太郎!很好,你多辛苦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带来的这位贵宾是大清朝的侯爵,也是首屈一指,被公认为第一的大英雄,他更答应了帮助我们……”   慎太郎的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向杜英豪深深致礼道:“杜侯的大名,敝人早已听闻了,今天能够见到侯爷,真是三生有幸。”   杜英豪客气地谦逊两句,慎太郎道:“嘉宾远莅,幸何如之,请各位到内寨去稍歇。”   他的手指向后面一片广大的住宅,玉佳感到十分没面子,忍不住问道:“慎太郎先生,请问寨中是否有一个叫康嘉的人,是和你共同负责的。”   慎太郎笑道:“此处是高丽王国的所属,负责的是第一次出来接待各位的李秉仁寨主。”   玉佳格格冷笑道:“慎太郎先生,这种场面话对我说可没什么用的,我是问此地真正的负责人康嘉康总管,他在不在此间?”   恨太郎笑道:“既然格格坚持要问,敝人也只好如此答覆了,他的人是在;他负责管理的是东半院,那儿全是贵处的中华人士。”   玉佳道:“他为什么不出来?”   惯太郎道:“他说跟各位没交情不便接待。”   玉佳顿感脸上无光:“他是如此说吗?”   慎太郎笑了一下道:“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玉佳几乎气得要一头栽下来,因为这对她的尊严打击太大了,倒是杜英豪沉得住气马上将她扶住了,笑笑道:“这也没错,现在他是主,我们是客,他是有权不接待我们的!不过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找他解决不可,这样好了,先生是否能指点一下他在那里,我们自己找他去。”   慎太郎道:“这当然可以,先请各位到了敝处坐下用茶后,敝人再陪各位去找他好了。”   杜英豪一笑道:“不必了!我们找他并不是很愉快的事,说不定还会立起冲突,因此,不便麻烦先生了,先生只管接待贵主上前去好了。”   惯太郎道:“这个敝人倒是不便介入了,他们在东平院,侯爷进了大门后,向东边去就可以找到他们了,我们分据东西各半个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河为界,不会混杂的!主上,那么我们进去吧!”   美枝子却道:“惯太郎,那边的人很多吗?”   惯太郎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有很多了,最近又新增了不少,大约有两三千人。”   杜英豪笑道:“先生把他们抬举得太高了,这或许已是他们最后所有的人数了,以前他们或许可以在暗中召集大批的人员,但是现在大清朝廷已经对他们展开密切的注意,也开始着手对那些与他有渊源的带兵将领整肃,所以他们已经没人了。”   慎太郎道:“不单是满清的带兵官,还有很多汉人的反朝廷的义师。”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不错,我知道有几个败类,但不是全部的义师会支持他们的,而且反对他们最热的就是义师中的同志。”   “为什么?义师为的是反清复明,他们的目的不也是推翻朝廷吗?”   杜英豪笑笑道:“慎太郎先生,你对中国的情形太不了解了,中国民间不错是有不少义师,但他们已不是为复明而努力了,他们是为无数的汉家百姓争取平等和自由安定的生活,只要现在的朝廷不对汉人特别苛刻压迫,而且对汉人一视同仁,能为百姓谋幸福的话,这些义师不会有举动的。”   惯太郎笑道:“侯爷做了朝廷的官,看法自然会偏向朝廷,敝人所知却不是如此的。”   杜英豪哼了一声道:“阁下只看见了一个冯纪远,但杜某的朋友中,多半是属于各地义师,阁下何不问问他们呢?”   在一旁的戚仁义道:“不错!兄弟是南七省中四路义师总指挥,对于部份同志急功求利、丧心病狂、争夺权利的行为十分痛心、他们为了一己的私利,不惜与海寇与满人的野心政客勾结,忘掉根本、残害自己的同胞、破坏我义师的名誉,所以我们目前以肃清败类为第一要务。”   惯太郎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讪然地欲延请美枝子公主跟他到西寨去。   美枝子忽然道:“慎太郎,我们有多少人在此?”   慎太郎顿了一顿道:“大约有一千多人。”   “除去老弱能够作战约有多少人?”   “这个大概有五百多人吧。”   美枝子皱皱眉头道:“怎么有这一点?”   慎太郎笑道:“其实我们的人,个个都能战斗,只是那五百多人,是正统的战斗武士而已。”   美枝子道:“好!你拨两百个人给我指挥。”   惯太郎一惊道:“公主要做什么?”   “帮助杜侯爷肃清叛逆去,这是他帮助我们复国的条件。”   慎太郎忙道:“公主!这不太好吧,既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何必又要插手进去呢?”   “因为我们需要大清国的力量帮助复国,自然得先为他们出点力。”   慎太郎笑道:“公主!杜侯爷答应下来的事能够作数吗?你有没有跟他们的朝廷签约?”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杜某答应下来的事,足可代表朝廷,即使将来朝廷不答应,杜某凭一己之力,也会实践诺言的。”   玉佳格格道:“慎太郎先生,你如果对中国的情形了解的话,当知道杜侯爷答应的事,比朝廷签的条约还要有效,何况像你们所要求的事,也没有一个朝廷能够跟你们签署约定。”   慎太郎想了一下道:“公主,很抱歉,这些人是我们复国的基础,我不能交给你去做人情。”   美枝子的脸一下子苍白得厉害,颤声道:“慎太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看!”   慎太郎顿了一顿才通:“公主!我说老实话吧!那个毛利王朝早已灭亡了,什么复国的话,根本就是梦想,谁也帮助不了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抓在手中,才能够有一块立足之地。”   美枝子气得发抖地道:“你的意思是不承认我这个公主,也根本放弃了复国的宗旨与理想了?”   滇太郎哈哈大笑道:“公主!你若是装糊涂,我还可以让你挂个虚名,等你将来嫁给我之后,我们一起来统治这个自创的王国,但你要摆出主上的架子,我就说句最不动听的话,这些人都是我的部下,我才是他们的主上。”   美枝子倒是很能控制自己,慢慢又恢复了平静道:“惯太郎,早就有人告诉我说你已有叛心,我虽未全信,但也防了你一手,所以找始终不跟你住在一起,今天你终于现出本来面目了。”   惯太郎也冷笑道:“美枝子,我也知道你在防着我,所以不来朝觐,我若单独地上你那儿去,恐怕也很难回得来了。不过,今天,你太聪明了,居然孤身来此,你以为跟杜英豪在一起,就能保护你了吗?告诉你,今天你们是身入牢笼,一个都走不脱了,来人哪,把公主跟她的从人都请回去。”   那些宫装武士们出来了八个人,而美枝子身边只有两名卫士、两名侍女,他们都挺身不惧,分列左右。保护着美枝子,杜英豪要叫人过去帮忙,美枝子道:“侯爷!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务事,希望您别插手,我会很快地诛封这个叛贼,然后领导我的族人,来帮助您平逆的。”   惯太郎大笑道:“美枝子,你好大的口气,我倒看看你如何来取回这个领导权,来人!上,除了美枝子,其他的人都格杀勿论。”   八名宫装武士慢慢地逼近,可是那男女四名卫士却端立不动,等到八个人逼近的圈子已至兵刃可及的范围,开始发动攻击时,那四个人才以手中的长刀晃动,但也只是招架着不为对方所伤而已。   攻击的行动是由居中的美枝子自己发动的,她站着也没有动,只不过是挥动双手而已。   从她的袖口中飞出两团银光,上下飞腾,如同是两个有生命的活体,绕着那八名武士身边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又飞回了美枝子袖子里去了。   那八个攻击者却都停上了动作,然后一个个顺次地倒了下来,每人的咽喉虚有一条细细的红线。   等他们倒地后,红线突然裂开,鲜血漂涌而出,原来他们的喉管都被利器割断了。   惯太郎惊叫道:“飞龙斩,退!”   他第一个跑得快,他的那些宫装武士也跟着跑了,刹那间,又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寨门,不过这次却是紧紧地闭着的。   美枝子的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倒,当杜英豪来到她的身没时,她已喽喽一盘轻吟,倒在杜英豪的怀中,昏厥了过去。   玉佳忍不住轻骂了一声:“哼!装模做样!”   水青青却摇头道:“不!格格,刚才地虽是使用一种有形的兵器,却是藉着一枝银练以内劲控制,跟我们中国传说中的驭剑术差不多,施展时极耗真力,所以美枝子公主是真正的力竭而昏倒。”   玉佳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因为杜英豪的四个老婆都在此,要吃醋也轮不到自已何况,她们都没有作任何表示,自己又算是那一棵葱呢,因以脸上一红,也不说话了。   美枝子并没有昏多久,她醒过来时,看见自己在杜英豪的怀抱中,感到又兴奋,但又有无限娇羞,轻轻地挣扎一下道:“谢谢你,侯爵;我不要紧了,刚才是太耗力,使脱了劲!”   吐英豪笑笑道:“也真亏了你,那八个剑手神定气问,都是当代高手,我在担心你应付不了,想上来帮助你,那知道你一挥手之间就解决了!”   美枝子神情有点疲倦地道:“我知道那八个人是慎太郎在各地以重金聘来的高手,若是认真打斗起来,我这边的人绝难是对手,不得已只好使用我从没有使过的杀手了。”   “我听惯太郎叫出一句”飞龙妖斩“那是什么?”   美枝子轻掳起袖子,露出一枝绑在手腕上的烂银快刀,雕作龙形,只是锋刃极利。龙尾上运着一条细银练子,也缠在手腕上。   杜英豪道:“就是这么一柄东西!好厉害!”   美枝子道:“这是我毛利家族的传家之宝,只传女儿,发时最远可及十丈,最多可斩杀百人,只是施展一次很费力气,非万不得已之时,我实在不想轻易使用它,因为它太凶毒了!”   杜英豪道:“的确;只看见亮光一闪,喉管已断,连闪避都来不及,不过,刚才你可以不急着施展的,有这么多人在,不会叫你吃亏的!”   美枝子一叹道:“我知道,可是你们都只会注意我的安全,却不会太关切我身边这些侍卫与侍女的性命,但我却十分重视他们,因为他们是我最忠心的臣属了,在那八名剑土的围攻下,他们必无幸免,所以我有出手了。”   杜英豪不禁有些惭愧,因为他的确没有注意那些随员与侍女,对他们的生死存亡并没有寄付太多的关切,因为在关系上,他们的确是隔了一层,可是美枝子却不能作如此想。   顿了一顿,杜英豪诚恳地道:“公主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绝不让你或是你的人受到半点损伤!”   美枝子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侯爷!不过我们自己会保护自己的,我们有求于侯爷的是将来,现在是我们为侯爷效力之时,不能为侯爷添麻烦!”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改由她的侍女们扶着,杜英豪只有退过一旁,美枝子道:   “侯爷!现在将要怎么办?我们是否要进去?”   杜英豪道:“听说这内寨有好几千人,慎太郎被你的一手飞龙斩给吓躲了进去,我们的人数既少,地形又不熟,恐怕要想别的办法!”   美枝子道:“慎太郎虽然表露出了异志,但是我不相信他手下的人都会背叛我,所以我一定要进去看看,侯爷倒是不妨等一下,等我把叛贼解决了,再带着我的人,为侯爷清除残敌去。”   她那娇小荏弱的身子里,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勇气与自信,这倒使一旁的玉佳也感到了屈辱,唯恐被她比了下去,冷笑一声道:“对!进去看看,我倒不相信康嘉那狗头抖了起来,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两个女的一较上劲儿人杜英豪倒没有什么意见,笑笑道:“既然二位主张即时前进,杜某少不得要奉陪了,这样好了,我们这次进去,东洋方面的人由公主负责,康嘉的人由格格负责,冯纪远的义师则由戚兄负责对付。”   玉佳笑道:“侯爷,你是此行的主帅,怎么自己倒成了个没事人儿了!”   杜英豪道:“我怎么不管事,你们每一方面我都有份,只要你们吩咐一声,我随时听候驱策!”   美枝子忙道:“那怎么敢当,侯爷是此行之主,我们都要听候指示的!”   玉佳笑道:“公主,侯爷是在跟我们客气了。事实上他是对我们那一方面都不放心,要随行监督着我们。不过在事实上,对方的份子由三方面组成,我们则只能专司一方面,也的确要他总其成!”   她处处不肯落后,即便在讨好杜英豪这一点上,她也要表现争取一番。美枝子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带着人向前走去,玉佳也忙领了自己的几名侍从与侍女追在一边入寨而去。   杜英豪在稍后,王月华笑向菊芳道:“大姐。看来这一位格格,一位公主在争着讨好侯爷,不过那位公主较为高明,她凡事不争,劫处处占上风。   晏菊芳一叹道:“我倒不认为,美枝子是异国人,将来要回到她自己国家去的,倒是玉佳讨厌,她这么处处不后人,将来能跟我们相处吗?”   “大姐是说她将来也会嫁给爷吗?”   “怎么不可能呢?她已经委身给爷了,王族贵胄,还可能另嫁吗?我倒不是多心,只怕日后麻烦。”   王月华一笑道:“大姐!我不为这个操心,我相信爷!他不会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更不会为一个女人而负我们,凭这两点,就没有好担心的!”   晏菊芳只有叹口气,她也知道杜英豪是个很重道义的,不会为了王族千金而弃糟糠于不顾,但她也知道王族的规矩,堂堂格格要嫁汉人已经不太可能的,更别说是给人做小,杜英豪沾上了她,再照玉佳这种不肯后人的性情,将来究竟会闹出什么事,实在难以想像,苦在还没法子跟人商量,因为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把杜英豪当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她知道,杜英豪实在是一个很平凡的人。   进了寨子,偌大的一片庄院,分成东西两部,然而前面却是一座合用的大厅堂。   人都躲起来了,美枝子直入大堂,却只有那个名义上的寨主李秉仁,孤零零又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守着,看样子是被人逼着出来的,他只手抱拳,结结巴巴地道:“公主、格格、侯爷,请坐……”   杜英豪笑道:“李庄主,我们的事你解决不了,你也别强出头,我们要找的不是你!”   李秉仁感激地道:“是!侯爷明鉴,小人的确是当不了家,只是他们推小人出来做谈判代表!”   杜英豪道:“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也不是来谈判的,你还是到外面谈生意去吧!”   他根本不跟李秉仁罗嗦,只叫戚仁义找两个人架着李秉仁,脚不点地的走了,李秉仁虽然挣扎,但是却不勉强,而且似乎还很高兴。   玉佳笑道:“侯爷真能替人着想,他虽是被架走的,心中还不知多高兴呢!”   杜英豪道:“他是个可怜的傀儡,我们又不是来跟他计较的,何必为难他呢!”   玉佳道:“不过我们至少也该听听他要谈的是什么,了解一下对方的意图,看看他们的条件!”   杜英豪朗声道:“不必啊,也不接受任何条件,他们只有一条路走,现在投降,既往不究,要是再顽抗下去,就格杀不论!”   玉佳道:“侯爷不是把他们逼得太急了吗?”   杜英豪冷笑道:“不,宝亲王在行前跟我碰过头,说朝廷已往对这些人就是太宽大了。才养成他们的跋扈坐大,姑息足以养奸,我也认为很有道理,所以这次行事,绝没有任何商量!”   玉佳默然,美枝子点点头道:“高木、清水,你们听见侯爷的话了,对我们的人,也是这一个原则,你们在前面引路,把这话传下去!”   高木与清水是她的两名卫士,恭敬的应了一声,两人拔出了长剑,并肩走在前面,直向东寨而去。经过一道回廊,来到另一处院落前,但见几十名东瀛武士,都是手挽强弓,对着他们,一个中年的武士,似乎是领头,高声叫道:“来人止步,奉将军令,强入者杀无赦。”   高木与清水都停住了脚步,美枝子却突地超前几步,走在路中间,沉声道:   “毛利家只有一位将军,那就是先父毛利上雄,我,毛利美枝子,以毛利家遗孤身份发言,命令你们放下弓箭,听候命令。”   她勇敢地走过去,那些弓箭手似为她的气势所慑,一个都没敢动,那中年人强声叫道:“放箭!”   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枝节射出,有的很高,从美枝子的头上掠过,有的却太低,远在一两丈前就射入地下,而大部份人都没有动。   那中年人叫道:“对准人射,混蛋东西!”   飕的一声,有一枝箭射了过来,却笔直地穿透了他的喉咙,使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这枝节不知道是谁射的,但是他一倒地之后,那群箭士都放下了弓箭,齐声跪下叫:“公主!”   美枝子很镇定,只是声音中有些颤抖:“很好!我知道你们都是我忠心的伙伴,起来!拿起弓箭,跟我一起擒治叛徒去!”   她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勇敢地向前,又慢慢地走去,而那群弓箭手也都默默地起立,跟随在她后面。   ----------   转自21世纪       第十五章 神功伏妖     杜英豪本来还想追上去保护她的,这时却主动地退后了一步,低盘地道:“皇族毕竟是皇族,有许多地方,是我们永远无法此得上的。”   他是出于真心的赞美,虽然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是面对着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庄严,他不得不认输了。   行列再度向前推进,完全是以东瀛的武士居先,他们在美枝子的率颔下,沉静而肃穆地前进着,后面则是杜英豪率着另一批人。   推进的队伍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每经过一座院落时。往往都是三五十个东瀛武士,执着兵器跳出来阻路,但是在美枝子神圣而庄严的逼近与凝视之下,他们身不由己的放弃了斗意,屈膝投顺。   也有一些人能无视于她的神圣地位而冒犯的,但是那些人却也不敢对她有冒渎的学动,把武器指向了她身后的武士,其实这些人稍早时尚是他们的同伴,但此刻却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冤家。   这一部份顽抗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们很快就被消灭掉了,而加入到美枝子公主身后的拥护者却越来越多,由最初的几十人,迅速澎涨到一千多人了,那是安平寨内一半的人数了直到最后一进,那正是惯太郎所居,屋宇很大也很具气派,门口居然还设了四名侍卫。   美枝子看了冷笑一声道:“难怪他今天会对我采取这种态度,原来他早已自居为主上了。”   在门前守伺的四名侍卫见到来人盘势汹涌,急急地入内通报去了,过了没多久,惯太郎出来了,全身甲,胸抱长刀,在他的身旁到站着一个白发的老妇,脸色红润有如婴儿,两日闪着妖异的光,看来令人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美枝子忍不住问道:“这个老婆婆是谁?”   旁边有一名武士统领道:“不知道,是惯太郎由鹿儿岛请来的一名隐士,我们都叫她婆婆,她不但武功高不可测,而且还会法术。”   美枝子哦了一声,凛然不惧地上前戟指道:“惯太郎!叛贼,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投降,尚可恕你一命。”   慎太郎看了那些武土一眼,冷笑道:“好!你们巴结她是公主,投降了过去,没关系,等她做了我的老婆,把你们当作嫁,又带了过来还不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时你们已非我旧日的臣属,我要把你们全部都降为奴隶,交给我这些忠心的臣属管理。”   有几名武士已经忍不住暴怒地持刀冲杀了过去,慎太郎一动都不动,他身后的侍卫们也没有动静,只有那个白发老妇格格一阵狞笑,举手一扬,撤出一蓬白雾,那些武士沾到白雾,就怪叫着倒地,挣扎了几下,就寂然而毙!   这老妇的妖术太惊人了,把一些武土们都吓住了,美枝子见状神色一变,厉声道:“妖妇!你对我的武士们使用了什么妖法?”   mpanel(1);   那老妇格格怪笑道:“公主!本师乃是鹿儿岛隐士白雪,被慎太郎将军聘为护国法师。   美枝子怒道:“住口!他只是一名家臣而已,算是那一门子的将军。”   慎太郎哈哈大笑道:“公主!敝人承认曾是你们毛利家的家臣,可是来到此间后,敝人又受到了一些中华高人学者的调教,学到了不少新的道理,所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没有人天生是该当什么的,端看各人的努力与造化,今天我有势力,为什么不可以当将军。”   美枝子气极无语,冲上前去,举手一扬,袖中的飞龙斩又出,这次却没有那么顺利了,那老妇手中执着一根白色的拐杖,举空一挺,当然声中,居然将那飞龙斩刀击落在地,她格格她笑道:“公主,在本师仙法之前,你这一手可玩不开了。”   美枝子见利器失手,神色又是一变,却没有退后之意,从腰间抽出一枝两尺来长的平长腰刀,滚身又进,寒光团舞,势子十分凌厉,老妇笑着举杖与她战成一团,十分激烈。   拥护美枝子的武士们又蜂拥而前,意图围攻,那老妇喝道:“因为慎太郎将军吩咐过,要留下公主为妻,所以本师才不使用仙法,对你们可没有那么客气,靠近一步者,立杀无赦有几个人靠了过去,老妇将那只空手微扬,发出了白雾,那雾气出手就是自茫茫的一片,使人根本无法逃避,沾上一点,立即嘶喊着倒地。   顷刻间又倒下了十几人之后,把这边的人都镇住了,只有美枝子还在舍命急拚狠,她的武功很高、兵器佳、剑法厉,但是那老妇的武功更高,一枝拐杖,非木非铁,击上去却有金石之声,不但挡住了美枝子的攻势,还把她渐渐逼落下风。   杜英豪看了一会儿,已经把胡若花、水青青及月华等人叫到身边,作了一番指示。然后才慢慢地向前行去,玉佳格格忙拖住他道:“侯爷要……?”   “美枝子危险了,我得去帮她一下。”   玉佳急道:“侯爷!那老婆子妖术太厉害,你武功再好也逃不过她的毒手的。”   杜英豪一笑道:“格格!那是什么妖法,我就不信这一套,再说她就是真会妖术,我也有道家正宗的掌心神雷,足以破之。”   走到两文处,他止步喝道:“公主,请退,看本爵为你诛此妖妇。”   慎太郎对这位中华第一高手还有点畏忌,连忙道:“杜侯爷!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务请勿插手!”   杜英豪冷笑道:“可是你却插手到我们的家务中来了,你派遣大批的细作想夺我的忠勇山庄。”   慎太郎道:“那是我受了人家的蛊惑,冒犯侯爷,日后当向侯爷致歉,从现在起,我一定与那些人断绝往来,退出贵国的纷争。”   杜英豪冷笑道:“阁下说得太轻松了,事情已经闹开了,又岂是道歉一声就能了事的。”   那老妇一面制止美枝子,一面却叫道:“将军!不必怕他,老身倒要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杜英豪含笑上前,老妇正待举手撤出白雾,王月华却在后面抛出一个圆球,去势很疾,老妇迫不得已,只得移过拐杖一击,那个圆球扑的一声破了,里面满包汗水溅出,淋在老妇身上,将它的衣服头发都淋湿了,臭气四溢,美枝子也溅了一点,忙退后用衣襟擦着头上问道:“侯爷,这是什么?”   王月华笑道:“这是我从茅坑里取来的尿屎黄金液,专破各种妖术的。”   那老妇狼狈不堪用手把脸上抹干净了,闻言怒叫道:“你们竟敢如此冒犯本仙婆,我要你们的命!”   叫着举起拐杖击来,胡若花抗着一根大铜棍,冲上去横棍暴击,当的一声巨响,竟被震得连退两步,可见那老妇劲力之强,碗口粗细的铜棍也震弯了。   不过这一次力拚她却没有吃太大的亏,对方的身形也退了两步,与胡若花不相上下,但是那枝白色的拐杖封被震得断成了四五截,原来那是一根质地很佳的玉石琢磨而成。   玉质坚硬,才能刀剑不伤,但经不过巨力震动,一下子断了下来,老妇又是痛心,又是愤怒,厉声叫道:“你们敢毁我宝器,我要你们碎万段。”   左手再挥,白雾又出,杜英豪早已注意及此,闪身避过了,而水青青却拿了一枝竹筒,对准老妇的袖口处喷出一道水节,那是寻常的水枪,在竹筒的一端留下竹节,钻一个小孔,另端则锯通,用竹棍绑上一个布球,与竹筒粗细同大,竹筒中注满了水,再以布球塞入开口处,用力一挤,水从另端的细孔中激射出来。   这是一般儿童玩的玩具。   水青青在杜英豪的指示下,悄悄去做了一具水枪,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们早已发现这老婆子并不是会妖法,她所撤的自雾乃是一种毒药,贮在一具强有力的喷筒中,再藏在袖中而已,所以才用水箭激射过去,喷口为水所塞,所以妖法也便不出来了而水青青更捉狭,她在水箭中又如汪了一些辣椒粉末,朝鲜地寒,居民们都喜欢吃辣椒以驱寒,,这玩意儿很容易找到。   可是辣水淋在皮肤上,溅进眼睛中却不得了,那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能叫人跳起来发疯。   那个老妇果然跳了起来,像是发了疯似的猛吼乱跳,双手揉着眼睛,虽是在极端的痛苦中,她在隐约地看到了杜英豪所在之处,怪叫着扑了过去,杈开了双手十指,直像是一头疯狗。   杜英豪大声喝道:“大胆妖妇,敢对本爵无礼,本爵将以五雷正法取尔之命!”   老妇在急怒狂痛之中,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拚命冲了过来!   杜英豪闪了一闪,在她的耳畔一招手喝道:“妖妇!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本爵心狠手辣!”   轰的一声,闪光中只见老妇的身子冲向一边,俯跌向地,双只手却插进了地下尺许,一直到肘部,可见她这一击的力量有多强。   不过她再也无法起来了,因为她的头颅已被轰去了半边,那是杜英豪一记掌心雷的结果,杜英豪并没有在茅山学过法,更不会什么五雷正法,他发的倒的确是掌心雷,那只是一只小手枪,是他征服罗刹人的战利品,枪很精致,威力也很强,杜英豪靠着它,已不上一次地救了自己的命。   这一次仍不例外,因为他发现这老妇的功夫太厉害,已非人力可敌,同时慎太郎身边还有一、两百名武士,这些都是他精选的东瀛好手,力搏之下,纵或能胜,也将付出很大的代价。   忽而一声大喝,震住了那些凌乱的武士,一个高大的老人从后面出来,手执着长刀,全身充满了煞气,使得美枝子也退了一步。低声对杜英豪道:“这个人叫铃一郎,是我们极为有名的剑手,曾经教过我与慎太郎的剑术,慎太郎之所以敢叛变,多半也是倚仗着有他的支持,这是个很坏的人。”   杜英豪道:“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可是妾身却敌不过他,要看侯爷神威了。”   杜英豪还来不及想出办法,对方却先动了。   铃一郎大概见事情不对劲,倒是不敢再作恋战,他一声发喊,长刀舞起一片光影,对着人群中冲去,他的目的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脱身逃向西寨去,而去西寨唯一的通路,就是被杜英豪的人挡住了的这一条,他冲来的势力很凶,却也有个选择的。   杜英豪他是绝对不敢惹的,另外还有一个胡若花,他不敢碰,是因为这位女力士的力气太大了。因此,他选择了玉佳格格,他虽然耳闻说这位格格是清宫大内的剑道高手之一,但目见她娇滴滴的样子,心中总以为是传闻失实。   玉佳见铃一郎对着她而来,脸上泛出了怒意,挥手把两个侍女都叫开了,铃一郎居然以为她好欺侮,这使她太感失面子,于是也抽出了长剑,摆好了姿势,铃一郎才到面前,她的长剑已然劈出,铃一郎舞动长刀,搭上手就展开了大战。   铃一郎这才发现自己的选择错误,这个女人看来娇弱,其实却极为难斗,一枝剑不但势沉力强,招式尤其刁钻辛辣、招招凶险,铃一郎的剑技在全东瀛数起来,也是前五名内的人物,盯是今天遇到了玉佳,竟是讨不了好去。不但无法取胜,连脱身也办不到了,因为玉佳的剑紧紧的缠住了他,只要略不注意,就将为其所乘,铃一郎在迭遇险招后,只有打起精神应付,他知道想脱身已经很为难了,除非是西寨那边的人会过来增援。照双方休戚相共的关系,他们应该过来。但是照那位总管康嘉的性情而言,希望则不大……但无论如何,铃一郎却必须支撑过这一战,因为玉佳的剑术太凶,不杀死他是不肯罢休的。   再打下去,铃一郎越来越叫苦了,倒不是玉佳给他的压力加强了,而是杜英豪等人都走过来,包围在四周,他想突围逃走的希望更渺茫,看来除非生擒下玉佳,挟持她成为人质,才能有机会了。   想到这样,铃一郎的剑势一转为稳,不求有功,只是慢慢的磨下去,他不再反击,只以平稳的守势,挡住了所有的攻势,这时两个人已交手将近二百招,玉佳满脸满身都是汗,也开始喘气,鏖战是十分辛苦而耗力的事,玉佳一生中从未遇过如此顽强的对手。事实上,她与人交手,从未超过百招就将对方击败了,这是她最辛苦的一战,铃一郎看起来此她从容多了,因此,地想胜过这个老头儿是很困难了,一霎时,玉佳真想回过剑来自杀,那也此被对方击败了好些。   只是铃一郎也不给她一个自杀的机曾,他想生擒她,就必须要先使她解除武装,因此,他的长刀一直压住了她的剑,使她的剑很难有从容发挥的机会,每一招都必须在极度危急的危急的状态下,攻向对方的空门,逼使对方撤剑去救应,才不致使自己落人对方的掌握中,玉佳虽还看不出败象,但战来却辛苦万分,但战局的紧张却扣人心弦,精采万分。   忽然,杜英豪闪了过来:“玉佳,交给我。”   他的手还真快,轻轻一探,就将玉佳的剑接了过去,顺势将她带了出去。铃一郎利用空档,一剑刺进来,搠向杜英豪的胸膛,这一剑是万万来不及阻挡招架或闪避的,所以杜英豪根本不作理会,反手一剑,撩向对方的咽喉,刷的一声轻响,铃一郎喊着扑跌出去,也只喊了那一声,按着喉头血如泉涌,动得几下,就不再动了。   杜英豪的胸前上有外衣被刺穿了一道口子,没有伤着肌肤,也没见血流出来。   玉佳还在一边发呆,几乎难以相信,一个如此凶顽的剑手,在杜英豪手中,不过一招就伏诛了。其实她那里知道,杜英豪早年根本就没练过功夫,后来在江南总督衙门当捕头,从师爷王老夫子处得到一部万流归宗秘笈,那是一部很精深奥妙的武功秘笈,记着的都是各宗派以及那些武林绝顶高手的心得精招,经过一代代的累积增删,内容已十分充实,但它却没有一套完整的系统,只能帮助人在恰到好处时施展一下。   杜英豪就是研究了半天对方的出手后,才上来露了一手,假如这一招杀不了对方,他就糟了。   不过杜英豪向来就是想到了就做,从不考虑后果的,假如他想得大多,出手必会迟疑,反而不会有那种必胜必成的信心和出手无敌的威力了。   杜英豪把剑还给玉佳,笑笑道:“玉佳,你真行,对方是日本最出色的剑师,你居然能跟他交手二百多招而不败,实在太惊人了。”   若是别人,玉佳绝不会领这份情的,但是在杜英豪面前她却骄傲不起来,轻叹一声:“我还是不行,被人杀得手疲脚软,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身子一斜,摇摇欲倒,杜英豪忙伸手扶住,玉佳干脆偎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娇弱地道:“谢谢你,侯爷!”   杜英豪笑道:“本来你不会那么脱力的,可是昨天晚上你才那个……今天自然容易累一点。”   玉佳满脸飞红地睁开眼瞟了他一个媚眼,低声道:“都是你,你还好意思说…   …不过我是不行,你只有一招就杀死了他。”   “我是因为研究了半天他的剑法,才能一招奏功,而且我还挨了他一剑。”   听他一说,玉佳也急了道:“对了!侯爷,你也挨了一剑,伤得厉害吗?”   杜英豪忙道:“没事,只破了衣服,未及皮肉。”   玉佳不信道:“他那一剑是直溯而进,怎么可能不伤皮肉呢!我看看受了多重的伤。”   杜英豪放低声音道:“玉佳,我里面穿了件软甲,那是我在黑龙江杀死一头大熊的皮鞣制的,刀剑不入,没有这个宝贝,我还不敢挨他一剑呢!”   “真的吗?给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我贴肉穿着呢,晚上到你屋子里再脱给你看,这会儿可不能亮,否则别人对我的敬畏之心就要大打折扣了,你没见他们都对我畏若神明呢!”   玉佳这才发现有几百对眼睛在看着自己,不由满脸飞红,忙挣扎着脱开,杜英豪却殷动地扶着她道:“你太累了,最好歇一下,这可逞不得强。”   玉佳舍不得离开,强拉住他的一条胳臂,美枝子则挤过来挽住他的另一条胳臂,反倒是他的老婆们没法子靠近过来了。但是水青青、王月华和胡若花不在乎,晏菊芳苦在心里,却说不出来,她看看那两个女的,在姿色与身份上已高出她很多,想想她们在武功上的表现,则更不能比了。   她不明白,杜英豪是如何赢得她们的芳心的。   她发现女人只要一沾过杜英豪,就像是湿手抓住的面粉,再也甩不掉了,究竟是什么媚力吸引住她们呢!杜英豪不是十分英俊,虽很雄壮,却又不见得善解温柔,没读过多少书,不是满腹经论,虽然练过万流归宗上的一些功夫,但拿不出一套像样的功夫,但他却是无往而不利,每战而必胜。   “是老天节太帮助他的忙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可不是吗?他又完成了一项壮举,把流亡海上,横行多年的倭人海盗,一举而荡平了,不但如此,他还把那近千名东洋武士,收降了过来,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地涌向了西寨,进行他第二次讨伐。   铃一郎一死,这才镇慑了那批东瀛武士,在他们的心目中,雪婆婆的法术和铃一郎的剑技是天下无匹的,可是他们都先后死在杜英豪的手中,这使得那些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再加上美枝子的号召,这批人都心诚悦服地投顺了。   杜英豪左右各拥着一名娇滴滴的美女,一位是格格,一位是公主。后面跟着四个老婆,再后面则是千余名手执利刃的彪形大汉,这种声势,只有气吞河岳四个字才足以形容了。   来到西寨之前,里面的人也已到了绝路,无法再逃了。因为宝亲王也下了一道绝户计,他亲致高丽国王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信,论他不守藩属的本分,收容中华的叛逆在境内啸聚非为。   高丽王有苦说不出,他固然惹不起大清朝廷,也惹不起那一批亡命之徒。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在新义州布下重兵,牢牢地堵住,不让平安寨的人再进来,除非他们逃过鸭绿江回到中国去,否则别无他途,这个绝户计使得平安寨中的人只有硬起头皮来,面对着杜英豪了。   康嘉出来时可怜兮兮的,老远就屈膝请安道:“侯爷安好!格格安好!小的给您请安。”   玉佳格格寒着脸道:“康嘉!你好大的架子,还得我们登门,才能见到你的金面。”   康嘉道:“小的不敢当,因为侯爷是跟美枝子公主一起来的,而且一脚就到东寨去了,小的以为您二位是另有要事,所以没敢过来打扰。”   杜英豪微笑道:“好!康总管,算你会说话,现在我们那边的事都办完了,就剩你们这边了,你又是作何打算呢?”   康嘉一忙道:“小的不懂侯爷的话,还请明示。”   杜英豪冷笑道:“你倒会装糊涂,我就明自告诉你好了,你们勾结日本海盗以及暗中图谋不轨等种种不法情事,都已经证实了,现在我就是奉了宝亲王的谕令,要捉拿你们归案。   康嘉不知如何回答,他后面的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个便装老人,大步地垮了出来。   这老人的神情很威严,相貌清疟,自然而然地透露着一股逼人的威势,使得每一个面对他的人都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他的身上长着许多无形的暗刺,刺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胡若花咕哝地道:“这老头儿邪气得很!”   她的形容很恰当,这老头儿给人的感受只有邪气才可以表达,玉佳格格低声地道:“这是我三伯伯善亲王……恐怕他才是这个集团中真正的主脑,以前我也在奇怪,凭京里那几块料,没有一个是成事之具的,怎么能弄出这一片局面的,有他在里面就不出奇了。唉!其实宝哥早该想到他的!”   杜英豪皱眉道:“他也是王爷!王爷真多!”   玉佳笑笑道:“本朝入主天下已数传了,而我们的老祖宗又都是多子多孙的,皇帝虽然只有一个,但是他同辈的堂兄弟都很多,都是王爷,只不过亲戚有近有远,王爷也就有贵有平的。”   杜英豪笑道:“我听说在京师有穷得没裤子穿的王爷,还以为是人家瞎编排来糟蹋你们皇室的,现在看来倒是真有这回事!”   玉佳红着脸道:“皇族也不是每个人都大富大贵的,当权在势,主管着一个部门的,日子自然过得好,那些赋闲多年的,也不会拮到如何,只要是宗人府中有籍的,每年都有固定的岁俸,足够维持一个数十口之家的生活了,皇帝对这些亲戚们并不小气,可是有些人不争气,不事正务,挥霍无度,挨苦受穷是活该,谁也不会同情他。”   杜英豪只是随口说说,他对皇室的底细可没兴趣,忙转变话题道:“这位善亲王好像也是属于不得意的一位吧,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玉佳道:“这倒很难说,二十年前,他曾经显赫一时,因为他手掌血滴子统领大权。”   “血滴子,那不是早就撤消了吗?”   “也不过十几年的事,他们是皇帝的私用卫队,又是密探,对皇室亲族和重巨大员都有先杀后奏之权,可以想见他那时的威风了。”   “那不是比皇帝还要权力大了?”   “也可以这么说,皇帝要杀一个人,还必须申明罪状,发交有司、三审定谳后方付之执行,但血滴子却不须如此,悄悄派个杀手去摘下脑袋就行了。”   “这不是乱了王法吗?皇帝不能用这种手段来治理天下的,而且会招致怨恨而不会带来太平!”   “是的,最早是先帝所设,那是因为吏治太糟,必须以非常的手段来大加整顿,倒是见了效,因而就传了下来,但等到现在的皇帝即位,对血滴子的作风极不满意,而善亲王又犯了个大错,皇上趁机会把血滴子解散了,而这位三伯也就失了势!”   “他没被关起来,乜没有被杀头?”   玉佳恪恪笑道:“没有的事,宗室是不受刑的,关起来更没这事儿,撤去差事赋闲已是最重的惩罚了,假如罪当死,也是赐令自尽,没有砍头的!”   “这不公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玉佳道:“侯爷,你别找我抬,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可是你们汉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们是萧规曹随,照着奉行而已!”   这一翻书篓子,杜英豪可直了眼,他的肚子里坏主意虽多,就缺少一点墨水,普通的事儿,他靠着博闻强记,还能唬唬人,一往深处谈,可就要原形毕露了,玉佳以为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在文章上准备跟他舌战一番的,杜英豪只有再度挂起免战牌,摇手道:“咱们不谈这个问题,还是谈谈眼前的人吧,我对他全无印象!”   玉佳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文武两途都很了得,精于谋略,雄心勃勃,被解除势力后,听说在西山练丹学道,参研长生之诀!”   杜英豪一笑道:“那不是骗人吗?神仙不死,谁也没见过一个,他怎么会信这一套?”   玉佳道:“没人信,他也无非是借此寄身而已,因为以前他太嚣张了,得罪的人也很多,那些人现在又当势了,他只好躲起来,表示清静无为,使人家不再防备他!”   杜英豪一笑道:“不过他究竟还是老实不起来!”   玉佳轻叹道:“是的,他清修了十多年,大家都忘掉他了,那知道他在暗中,又搞了这一个纰漏,不过这次倒真秘密,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善亲王一直静静地等着,见两个人频频低语,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才提醒了玉佳,连忙上前福了一福道:“三伯,您好!侄女儿给您请安!”   善亲王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才记起了我?”   “三伯,侄女儿是在向杜侯爷介绍您老人家,免得他不知道而冒犯了您老人家!”   善亲王冷冷地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这个亲王比他那个侯爷大多少?”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王爷,你可是怪我没给你跪下来叩头请安了!”   “你知道就好,朝廷有朝廷的礼制!”   杜英豪笑道:“王爷,别来这一套了,你这个王爷现在正是发霉的时候,霉得发黑,而我这个侯爷封正大红大紫之际,俗语说得好,失意的凤凰不如鸡,我不要你叩头已经算好的了。”   善亲王气得混身直颤道:“好!好!姓杜的,算你有种,玉佳,你听见了,将来你作证!”玉佳低声皱眉道:“侯爷,你身奉王命,是可以不必对他请安,但是你不该说那些话的!”   杜英豪笑道:“那些话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爷!不必叫谁作证了,有机会当着皇上的面,我再照样说一遍给你听都行,那是你自取其辱,老实告诉你,见了皇上我也没磕过头,而且你也该打听一下,上一任的宗人府宗,就是为了要我叩头而垮台!”   善亲王气得白胡子乱飞,厉声叫道:“老夫不怕垮台,但朝廷的礼制不能不维持,老夫非要你磕头不可,你磕不磕?”   杜英豪傲然地道:“不磕,而且我还要办你一个冒充宗室王爷的罪名,大清国的王爷何等尊贵,那有像你这么窝囊像的,你算是那门子的王爷?”   玉佳低声道:“侯爷!他的确是善亲王!”   杜英豪笑道:“格格!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一位亲王到了外国是代表朝廷的,他必然会持有朝廷的符节,负有朝廷特别交付的使命,他就是要离开京师到别的地方去,也必须要取得朝廷的允许,更别说是离开国境来到外国了!”   这一说倒是把玉佳格格提醒了,皇室宗亲,行动都必须取得廷上批准,否则私自离开京师,就已经犯了罪,而跑到外国来,更是情况严重了。   因此她一笑道:“对了!三伯,相信您这次出来,一定是得到了朝廷的密旨吧!”   善亲王脸色也是一变。杜英豪这一手的确厉害,是他没有想到的,但玉佳明知故问,他又不能不回答,只有冷冷地道:“这个要向你们报告吗?”   玉佳道,“侄女儿不敢过问,但杜侯爷确是有权过问的,因为他持有宝亲王的密札朱谕!”   善亲王不说话了,宝亲王兼掌侍卫及缉捕营统领,那就是密探组织的总头儿,这份密札朱谕虽非圣旨,可是在执行时却更有权力。因此他顿了一顿才道:“我要是提不出什么旨意证明呢?杜大人是否也准备把我抓回去?”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那倒不一定,能够生擒固然不错,但怕费事的话,拿死的也一样!”   这对善亲王而言是太大的侮辱了,他在朝中虽已失势,但是仍然有一些党羽在,而这些人在他的暗中策划与支持下,慢慢地在宗室中取得了重要的地位,所以他在宗亲中,仍是很优越的。   杜英豪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这是个万难忍受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吼道:“杜英豪!你好大的胆子,不管你多受朝廷的重寄,但杀害……”   杜英豪冷笑道:“我知道大清律,杀害皇室宗亲者,处极刑,可是我仍然敢杀你,而且随杀随埋,连首级都不必带回去申报。只要对宝亲王殿下说一声,杀死叛逆多少名就行了,谁知道你死了!”   “你想只手遮天,掩瞒事实吗?”   杜英豪道:“无须隐瞒,根本是没人敢揭发,你们在此地啸聚谋反,就是有一两个人能漏网逃回去,谁也不敢包庇他。我杀了你,谁会出头告发!”   杜英豪是市井混混出身,耍赖讹诈的本事无人能及,尽管善王爷当年带过血滴子,在斗心机上显然是大大的落后了,而且还无法否认,杜英豪说的确是事实,杜英豪在此时此地杀了他,等于是杀条狗,没人敢出头检举告发。再说,皇帝就是知道了,也会装聋扮哑,不加追究的。   他只有颤着声音道:“你!你!看谁敢来!”   这时候,他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似乎被杜英豪压了下来,使人对他不再感到害怕了,相反的还有些可怜他的感觉。胡若花立刻冲出去道:“老家伙!你别神气,我来抓你!”   别人对王爷这个身份,多少或者顾忌,但胡若花却不知道,所以大步冲了出去,玉佳在后道:“小心,他一身内外兼修,都很了得!”   善王爷则是怒上添怒,杜英豪竟派个女人出来拿他,这不是存心侮辱吗?但他很深沉,不动声色暗中凝足气动,准备来个下马威。   可是胡若花是个猎人,她的狩猎经验很丰富,只从对方的眼光中,已可了解对方所具的危险性。   因此,她在两猎多处,忽然停步一扬手,撤出一片乌云,盖头而下,那是一面绳网,用来活捉较猛的巨兽的,胡若花发现用来捉人一样有效。   善王爷没防到她会来这一手,一下子被罩了进去,跟着被一股巨力一拖,立足不稳倒在地上,那是胡若花在收网,将他紧紧地缚了起来。   善王爷的力气很大,犹自在网中不住地挣扎,但是他遇见了胡若花算他倒了八辈子的穷霉,一个富有经验的好猎人对于治入网的野兽都有一套的。胡若花的方法则是抓住网绳不住上下左右的抖动,使得网中的善王爷也跟着翻转滚动,要不了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是两眼翻白,连口吐气都无法动弹了。   胡若花回头朝玉佳格格一笑道:“格格,你说这老家伙有多了不起,我看可不怎么样嘛!”   边说边慢慢收绳走近去,玉佳封仍是紧张地叫道:“若花姐,小心点,他虽然被擒,仍不可轻视,因为他还有不少的随身零碎。”   玉佳对敌人的了解可以说相当深了,但这招呼却是迟了一点,忽然,网中的善王爷弹了出来,手中挺着一片寒光,那是一支匕首,不但锋利,而且还是削铁截铜的宝器,所以那坚轫的网索才束他不住,被划破一条大口子。   这老家伙的匕首大概是贴身收藏的,刚才那一阵挣扎时,他已摸在手中,然后装作力竭之状,暗中准备着,等胡若花一个不在意,突地破网而出,而且寒光急溯,对准胡若花刺去,在这种距离下是很难躲避的,噗的一声,刺了个正着,善王爷是略弓着身子前刺的,这一刺若是在寻常人身上,恰好是直透心脏,可见这老儿是存心豁上拚命了,但是胡若花太高了,刀尖只扎在小腹的一侧,嗤的一声,尺许长的匕锋齐柄而没。   胡若花只感到愕然,却并不很痛,那是由于匕首太利之故,但她的反应却奇快无此。那归功于她在兴安岭上抟熊的经验,一旦近身缠住之后,只有紧紧地抱住它的脖子,死力勒紧,使它的爪牙都伤不到自己,然后再慢慢加力,使熊气竭而毙。   现在也是一样的,她伸出双臂,一下子就把善王爷抱个正着,连同双臂都箍得死死的,而且她的胳臂更斜斜地包下去,压住了善王爷的脑袋,贴紧在两团高耸的乳峰中间,虽是软绵绵的,却也将他的头陷住,无法转动了。   手上无法使劲,刺入的匕首拔不出来,善王爷空有一身技业,却无从施展出来,他在网中被胡若花上下左右抛弄了一阵子,虽然定神凝气来抗拒,神志未乱,但多少是受了影响,破网后一击虽然成功,但是乍然遇上了这一招却是任何功笈所未载,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尤其是嘴鼻所触,柔绵而结实,虽隔了一层衣衫,却仍然可以嗅到那浓烈的女人味道,更便他心慌意乱莫知所措,也不敢乱动了。   但这不过是片刻而已,很快地他就记起了这是在肉搏拚命,可讲究不得那些顾忌。   今天的局势大不佳,自己这边人虽不少,而且也不乏可堪一战的好手,只是大家被杜英豪的盛名吓住了,未战先怯,因此这一战绝难讨好,再加上玉佳的倒戈,以及美枝子公主的投向对方,反率了那一批东洋武士反噬,这最后的一处据点也守不住了,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善王爷心中够火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落入对方手中,拔腿一走,仍然是可以脱身事外的。   即使杜英豪能搜集所有的证据,封也无法把自己扯进去,因为在玉泉山上玉泉宫中,自己所布署那个替身仍然在天天祭坛练丹,谁也无法证明自己来到关外的,先前,自己也大可以悄悄退身一走的,但是心中实在不服气,想碰一碰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那知一出场,没跟杜英豪较量,却碰上这么一个莫明其妙的女人,未经交手就被网给罩住了。再者,也有一部份的手下是忠心追随自己多年的,不忍心遽然放弃,仍想带着一起走的,弄得狼狈不堪。   为今之计,只有先求脱身再说了,但是要脱身还真不容易,素闻杜侯这位二转子杂种老婆力大无穷,亚赛天蓬罗刹魔女临凡,这下子倒是真正颁略到了,不过这女人实在太可怕!   善王爷急于摆脱这可怕的束缚,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气,连足在两条胳臂上,胡若花感到怀中的善王爷突然变得胖了许多,身子不断在涨大,她知道这是一种高深的内功,却不是她所能抗拒的,急得她大叫道:“侯爷!快来,老小子要跑了。”   善王爷终于冲到手脚都可以用力了,一声暴吼。劲力突发,不但将胡若花震了出去,而且也将自己的身子流弹似的向相反方向弹出。   美枝子和玉佳两枝长剑齐出,水青青扬手就是匹支没羽袖箭。都要将善王爷留下来,那是杜英豪早就招呼过的,不能放这老儿逃走,务必要截下。   长剑、袖箭都钉在善王爷的身上,把他定在空中,这是很出人意外的,因为她们都知道,凭自己能耐,这一剑或许能阻他一阻,却绝难伤得他,何以会如此容易就得手呢?   美枝子首先惊呼了一声,因为她看见了善王爷的头下大量地涌出鲜血,两颗眼珠瞪得像核桃似的,几将凸出眶外,十分恐怖。   惊慌中抽回了剑,玉佳一个人吃不住重量,剑头朝下一垂,善王爷的身子滑落下来,砰地一响,但那颗脑袋,却离开了脖子,滚出了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呢?她跟美枝子都是直剌出剑,刺进善王爷的身子,并没有去斩首呀,善王爷的首级怎么滚落的呢?   她们看见杜英豪徐徐将剑插回鞘中,他是去援救胡若在的,但剑才递出,善王爷已及时脱困,好像没跟上,那知却已使善王爷一剑断首了。   难怪她们三个人都能拦截得手了,原来她们只是攻击一具体,善王爷已经被杜英豪杀死了。   玉佳长吁了一口气,脸现笑容道:“侯爷神勇无人能及,善王一身气功,运肤如革,刀枪不入,却仍难逃过侯爷一剑。”   杜英豪也吁了口气,手还在发抖,他是一剑刺回去的,而且是由胡若花的胁下出剑,直刺善王爷的咽喉,那知竟像是刺在一具光滑的瓷像上,把剑尖滑到了一边,接着是王爷发劲反弹而出。   杜英豪正感慌乱,不知道谁能制住他,善王爷的身上已中两剑,按着脑袋滚落了下来。   他初以为是玉佳和美枝子刺死的,及至身落头分,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但是谁砍了那一剑呢?杜英豪想了片刻,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剑是自己的杰作。   他一剑剌出,被滑开到一边,恰好善王爷的内劲迸发,反弹回去,脖子从他的剑锋上拉过去。   这是一口极佳的古剑,是他的情人柳小英因为她嫁了那位扬州大盐商,南名公子刘平云,觉得对他很歉咎,两口子硬把那一口家藏的宝剑送给了他,这是一口吹毛可断的利器。   杜英豪自己一刺之力不足,伤不了善王爷,可是他倒纵时带过的劲道却很强,再者,利刃轻滑而过,正是气功无法抗拒的,所以在毫无知觉之下,这位王爷竟糊里糊涂地送了一条老命。   杜英豪想透了是怎么回事后,他当然不会说破,既然老天爷帮忙,要让这个该死的老儿死在自己的剑下,作成自己的英雄事迹,他就不该辜负苍天的栽培,逆天不祥,杜英豪是个敬天的人。   他将剑潇地系回腰间,淡淡地朝面前一大片人潮道:“你们都看见了,违抗本爵者有什么下场,我也凭着杜英豪三个字向你们保证,放下兵器,听候处置者,我一定从宽处理。”   善王爷在这群叛逆者心中的地位是个谜,独有极少数人知道,但他的武功却是有目共睹的,但却逃不过杜英豪一剑。则这位天下第一高手武学之深,已非凡夫俗子所能想像的。   没有一个人再敢抗拒,乒乒乓乓,只听见一片抛弃兵器的声音,自然也有几个人是深知内情的,他们更为心惊了,善王爷虽已失势,但却是京人府中有籍有名的正统皇亲,杜英豪居然毫不在乎地挥剑一斩。不知道朝廷赋予杜英豪多大的权限呢!   于是一个个束手就缚,大家都只有认命了。   好在杜英豪带来的人也多,这个缚俘的工作做起来很顺利,不到半天工夫,居然全处理清楚了。   所有一切的文书往来,证据都在,杜英豪一面登录,一面斟酌情形加以处置。   玉佳的父亲忠王爷涉嫌不深,但无可否认,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伙,罪名难脱,玉佳感到很忧虑,不断地向杜英豪求情,请他将父亲的罪嫌减轻一点,而且愿意把这次协助杜英豪破逆的功劳转抵为父亲赎罪。杜英豪笑了一笑说:“玉佳,依我说,你还是别居功的好,你已经贵为格格,功赏也加不上去了,争这种虚名干吗?”   玉佳的神色微变道:“我不是争功,我只是为父亲减罪,他老人家只是一时糊涂。”   杜英豪道:“你说得我更糊涂了,忠王爷在朝忠心耿耿,会有什么罪呢?”   说着把一巷文件丢进了火里,那正是几个皇室共谋颠覆的一份盟单,每个人都划了押。   这纸文件一毁,忠王爷是不会有罪了,可是其他人的罪证也跟着消除了。   玉佳先是一呆,接着才知道杜英豪如此做的用心,感激涕零,扑地跪了下来道:“侯爷援手之恩,玉佳父女感激心肺,只是如此一来,侯爷如何向朝廷交待呢?”   杜英豪一笑道:“没什么好交待的,就算我把一切都交给朝廷,皇帝又会敞开来办吗?反正谁忠谁不忠,皇帝自己心里明白,那个亲戚对他好,他更清楚,我口头上对宝亲王交代一句就行了。”   玉佳感激又道谢了几声,忽然脸现惊色道:“糟了!侯爷,你闯下大祸了。”   由于玉佳的神色仓惶,倒是使杜英豪吃了一惊,玉佳不待他发间就抢着道:“侯爷为了我父亲而毁了文件,固然使我感激万分,但却为你自己惹下大祸了,因为你没有了确实证据证明善王谋叛,那么你杀死他,就难以推托责任了。”   杜英豪笑嘻嘻地吁了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这个却不要紧,至少朝廷和宝亲王明白他是谋叛有据,死而无冤!”   玉佳苦着脸道:“朝廷知道没有用,得拿出证据来才能叫人不开口诘问,否则那些人,一定会想尽方法,唆使另一批皇族亲贵出来,要求对善王爷之死作个交代,那时宝亲王纵或有心,也护不了。”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玉佳,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跟善王爷会面时他说的话,他说在玉泉出的道观中有位善王爷在修真学道,谁也没法子证明他在这儿兴风作浪。”   玉佳道:“那只是他的障眼法而已,事实上…………”   杜英豪笑道:“那就好了,我只要先放风声说风闻善王爷在此领头作乱,一定会有很多人替他证明说他未离京师一步、对不对!”   玉佳道:“可是他们知道他被杀的消息。”   杜英豪道:“对方所有的人都被我扣押或放逐了,消息由我高兴如何呈报,只要我先报有善王爷参与叛乱的消息,等他在京师的那些党翼们力加否认后,我再报出第二次消息说,高丽境内叛乱已平,首逆伏诛,他们就无法把杀死亲王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了。”   玉佳为之一怔后,继而才笑道:“侯爷!你真了不起,居然想出这么一个绝主意,妙极了!他们既然极力保证说善王爷未曾离开,那么在高丽被杀死的叛逆首领当然不会是善王爷,甚至于还会设法弭缝,将那位假王爷处决掉,以免拆穿了他们的伪证谎言。侯爷!看来你是早有成竹在胸了。”   杜英豪道:“不错!我是打好了主意,这个作怪的主脑不除,天下不会太平的,所以我听说他在玉泉山有个替身时,就决定不放过他了。”   玉佳看了他一眼笑道,“侯爷!你真厉害,做你的敌人是最愚蠢的事,真奇怪,您以前出身江湖,从来也没做过官,怎么对宦海中的惊涛骇浪,应付起来也是如此得心应手呢?”   杜英豪轻轻一叹道:“江湖中的风浪并不此宦海中小,人只要成了名,只要有了地位与成就,总会受到别人的猜嫉排挤的,我现在很后悔一下子爬得这么高了,想起从前默默无闻的日子,那有多逍遥自在,名利双收,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玉佳笑道:“恐怕也只有到了侯爷这种地位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在别人的眼中,不知对侯爷今日的地位与成就有多羡慕呢!”   杜英豪一笑道:“这是难怪的,不去说别人了,就以我自己来说,若是我再回到从前默默无闻的日子,我仍然会拚了命向上爬的,后悔尽管后悔,但我却不想放弃这一切,高高在上与破人踩在脚下,究竟是两种滋味。”   杜英豪之所以成功,肯说老实话也是一个原因,他不讳言自己心中的感觉,也不矫装清高地表示厌弃名利富贵,更显得他心胸浩荡。   玉佳郡主看他的眼光中充满了尊敬。其他人也一样,甚至于连最清楚他底细的晏菊芳也在内,她发觉这个出身平凡而运气奇佳的男人,确实有他为常人不及之处。   宝亲王交托的任务整个完成了。连手掌天下大权,威被四海的皇帝都束手无策的难题,杜英豪却轻轻松松地完成了。   他把平安寨人和事略作整顿,做了一个大人情,将全部的基业送给了冯纪远和那批江湖人,因为这一批人实在已无处安身,中国已回不去了,朝廷对叛逆固然难容,而那些义师也容忍不下他们。两方面的人都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杜英豪却狠不起这个心,毕竟为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这使得冯纪远对他感檄涕零,当众跪下来对他磕了三个响头,而且盟誓表示,今后有生之年,永远听从杜英豪的驱策。   其余的一批人,杜英豪大部份都留了下来,只带了极少数的几个回到通化府而后抵盛京,这儿原来是皇帝的老家,但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原后,已深为那边的花花世界所吸引,难得一回了。   旧盛京将军莫云已经被解职在狱,杜英豪荐举通化府台玉柱接任该职,由文官而任武职,山一个知府而拔升一方总镇大员,这是难得的异数,可是杜侯爷的面子太大,皇子宝亲王一力支持,那还有什么话说,于是关外的几个将军都成了杜英豪的死党,杜侯爷关外势力更为踏实了。   朝中有人向皇帝密奏说此举太危险,杜英豪不但是汉人,而且还在江湖中极有影响力,把他放得那么远,手底下有了那么多的人,而这些人大部份都还是心存汉室的不屈义民,若是有所贰心,那实在是朝廷的一个心腹大患。   这些人很会危言耸听,但这一次却碰了个大钉子,皇帝沉下脸斥责他们道:   “你们说杜英豪是朝廷的隐患,可是朝廷许多放在眼前看得到的祸患都是赖着他去消弭的,你们又怎么说呢?以前朕日处权臣小人的威胁中,要你们想办法,你们只会装哑吧,现在可会出主意了。”   一听皇帝的语气不对,他们立刻明白皇帝心目中对杜英豪是什么看法的,立刻知趣地不响了,当然还有一两个皇帝的近亲,而且很掌权势的王爷,他们对杜英豪也不无猜忌之意,皇帝对他们的解释自然缓和一点,尤其是对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子侄辈们,揭开了朝中王室夺权的阴谋以及杜英豪所作努力,他们才恍然大悟道:   “想不到这些人如此混帐,胆大妄为,幸亏殿下善于用人,处置得宜,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皇帝叹了口气:“朕也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直到杜英豪送来了各项证据,朕才知道他们的势力已经如此之大了。现在宝儿亲自在那边处理,但是有件事要朕先为他配合的。”   第二天早朝,侍卫营副统领裕贝勒出奏关外地区风闻有皇室暗结势力意图不轨,而且据传还有前领侍卫营的善亲王居中领导指挥,宗室中也有很多人涉及参与,请求予以严查。   这份奏章一上,立刻引起了大轰动,裕贝勒是宝亲王的堂弟,也是心腹死党,宝亲王不在京,他代颔禁卫营的一切事宜,主管密探,他的奏章当然不会无风起浪,捏造事实,于是乎人心惶惶,大家都紧张万分,当然立刻也有人为善亲王置辩,说他老老实实,一直在玉泉山修身养性。   皇帝很绝,当场指派了几位亲王前往查核,这些人都是在名单中的,他们还很幸运,以为可以掩饰过去了,查核的结果当然是没有那回事,善亲王在玉泉山守炉炼丹,根本没出关,皇帝相信了他们的查证,做成了纪录存档,不再追究这件事了,过了几天,宝亲王奏报来了,说关外的叛乱被敉平,首逆者已为杜侯爷诛杀。   这下子他们才知道上了当,善亲王被杀,他们是有苦难言,想扳倒杜英豪的藉口已没有了,而且还怕受到诛连。   于是,又过了一两天,有人启奏善亲王在玉泉山因炼丹不成,走火入魔而拔升。   皇帝下旨以亲王之礼大成服,遗体上全身发胀,脸目扭曲变黑,只有一个大概轮廓可辨,这是炼丹不慎的结果,皇帝明知是他们弄鬼,却也装糊涂,不加追究了。   宝亲王回来,带同来几个重要人犯与一大堆证据,但是皇帝却办得很宽,连在平安寨主持的总管康嘉也只是发放新疆做苦役了事。   那些受牵连的亲王们王爵仍保留,却革去了一切兼领的职务,没有任何的理由,但他们都乖乖的接受了,因为这对他们已经十分宽大了。   忠勇侯杜英豪又建立了一次大功,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他才好,可是杜英豪自己上了一封奏章,自动请辞一切封赏,只有一个要求,请朝廷协助前东倭大将军毛利家族孤女毛利美枝子返回家邦。   这对朝廷是个难题,东倭并不是中国藩属,而且遥隔海天,兵力难及,除非派遣一支强大的水军前往,否则任何支持的允诺都是空谈。   但是要派遣这支大军又谈何容易。   幸好,杜英豪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他并不需要朝廷的军力支援,只要求朝廷给他一个名义,一份国书,以及有限的一些表面上张致。   秘密奏章上只有条陈,详细内容则是由宝亲王口头上解释的。这使得朝廷十分满意,因为事情成了,朝廷将大有好处,事情不成,朝廷也没有害处,终于准如所求。而且仍是由宝亲王带了旨意前往宣颁,内情如何不得而知。   表面上,杜英豪是受任为出使东倭的全权特使,带了皇帝的密旨与国书,去与足利王室磋商一些两国问的事务。   杜特使一共乘了三条大战船以及十几条小船,浩浩荡荡地出胶州湾出海,随从约两百余人;阵容很大,但是走在海上,却仍显得很渺小。   杜英豪刚启程不久,朝廷有了一番举动,着令全国水师加强训练,并全部调防至沿海来,修建战船,并重金由西方聘来工匠,铸造长枪大炮,准备安在船上。   这显示出朝廷将要对海外大举用兵,虽未说明要攻击的对象,但是配合了杜英豪的出使之举,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东倭在中国还是有细作的,火急得把这些消息送了同去。   ----------   转自21世纪       第十六章 海上风云     船队在乘风破浪前进,而杜英豪却神气到了极点,且别说他在朝野间所受的尊崇了,就是他此行的随员也足够羡煞人的,他的四名夫人自然是跟着来了,另外还有新封和颐格格玉佳郡主。玉佳因为协助平逆有功,使她的老子忠亲王得掌京人府,成了皇亲中的领班头儿,玉佳自己也跳了一级。   所谓和颐格格,就是皇亲中的一种尊号,是最尊贵的意思,然而这位格格却不顾尊贵的身份,坚持要跟杜特使一起出使东倭去。   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宗室下嫁汉人为祖规所不许,何况杜英豪已经先有了四房妻室,唯一的变通办法只有让他们糊里糊涂地在一起,好在以杜英豪及皇家的声势,也没人敢对这提出非议。   而且宝亲王更为玉佳请下了和颐公主的封号,他自己贵为东宫太子,也只是个和颐亲王而已。这对玉佳已是天大的隆遇了,说穿了也是在讨好杜英豪而已,在出使的行列中,增加了一位公主,将来在跟东倭朝廷谈判时,也可以加重份量。   此外,还有就是东倭前毛利王朝的遗孤美枝子公主,她的名单自然不会列在随从之列,而且也不须公开,但她去带了一批忠心的随从,附在行列之中,杜英豪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她。   她要求能率部重返故园,且要求拨一所城堡为栖居之地,杜英豪答应了,就一定要贯彻实践。   这件事在朝廷上曾经引起了一番争论,最后还是杜英豪占了先,他说沿海一带倭寇为患,远从前明开始,就始终未能断绝过,就是这一批人为患,如果再有一批不安份的人跟他们勾结,祸患更烈,清剿断不了根,朝廷每年去须要靡费钜额的粮饷,驻扎重兵以御,何不在根木上去想办法。   帮助美枝子返回故国定居,不仅海寇之患可息,而且示恩于外邦,使之感恩图德,甚至于还可惜东倭之力,协同挟制罗刹,这是一举而数得之事。   这套理论未必能压倒人,最重要的是杜英豪答应自任艰钜,亲自出马去办好这件事。   杜侯爷在国人心目中已成了一道万应灵丹,他出马办事,没有不成功的,而且他要办的事,也没人能阻得了,所以杜大人一开口,反对的人都退了下去,因为杜英豪还玩出了最绝的一手。   他说这是消除海寇之患的良策,他提出来,他可以负责,问那些反对的人,能否有把握使海寇之患平靖,若是寇患又生,他们敢不敢用脑袋作保证,这是光棍耍赖皮的一着,的确难住了那些大员们,他们谁也不敢保证的。   所以杜大人才光荣而顺利地扬帆启行了。玉佳与美枝子都跟他有了一手,到了海上更是公开而不避形迹地在一起了,可以想见他的福无穷,乐胜神仙了。   可惜的是出海的前两天,还风平浪静,到了第三天,就不对劲了,风急浪高,他们所乘坐的大船在大海中,就显得渺小了,上下抛颠,真如几片枯叶在大湖中飘流。   mpanel(1);   幸好他们所用的水手都是杜英豪精选的好手,还能把船控制得不离航线。只是大部份的人都晕了船,只有杜英豪本人不受影响,因为他从小就是玩船出身的,虽没经过这么大的风浪,但毕竟在长江中讨生的人,不会被风浪所击倒。   不过,杜英豪这下可苦了,他得去侍候每一个晕船的人,呕吐的秽物要清理,吐脏了衣服要换,能动手的女人都软绵绵的像条死蛇,杜英豪又不能叫那些水手来替她们换衣服。   不但是跟他有过亲密关系的人,要他来服侍,就是连那些侍儿婢女也都得劳他的大驾。尤其是玉佳身边的那些侍儿们,毛病还真大,宁可死了也不肯让别的男人来沾她们一下。   天气又冷,湿衣服在身上可能把人冻病了,最苦的是她们虽是连水都喝不进一口,但是排解却不因之而停,杜英豪总不能让她们拉在身上。   开始时,他还在手头上略施轻薄,掏一下、摸一把,开开心,在平时,那些女孩子一定会失声怪叫起来,撒娇似的跟他闹个没完。但现在却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他摆布,反而使他兴味索然,转而后悔来得太多了。   幸好,美枝子公主是在另一条大船上,而且还把赖光荣的两个日本老婆都拨过去担任连系,否则杜英豪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天一夜,杜英豪没晕船,却比晕船还苦,他的大舱中虽是躺了一大片美丽年轻的女娇娘,他却连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不过,风浪至少平息了下来,船只有一点轻微的摇晃,杜英豪看见有几个人已经能够坐起来扶着走动了,连忙如逢大赦地道:“好了!你们照顾其她人一下,我出去透口气去。”   的确,这舱中尿骚屎臭、脂粉气、吐出来的食物酸气,混杂在一起,的确很不好受。   他冲到甲板上,担任船长的戚仁义忙过来道:“杜爷!风浪过去了,您还安好?”   对江湖朋友,杜英豪从不搭官架子,甚至连侯爷这个称呼都免了,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倒好,可被那娘们给整惨了,难怪水上的规矩要禁止堂客登船,她们的确是够讨厌的。”   戚仁义笑道:“那是他们不习惯海上风浪颠簸而已,像美枝子公主那边,一个个像是生龙活虎,此咱们男人还强呢!我们这边有四条小船断索漂失,全靠她们把人一一救上来。”   “啊!她们那边没人晕船。”   戚仁义道:“好像没有,她们都是过惯海上生活的,经验老到,身手矫捷,更兼水性精通,在那么大的风浪中,她们还能下海去游泳救人。”   杜英豪直是叫苦,他就是怕那边也跟这儿一样,所以风浪一起,他狠起心没去过问,那知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早知道如此,倒是让叫那边派几个女的过来帮帮忙了。   戚仁义又道:“尤其是那位美枝子公主,更是了不起,竟然能冒着风浪,驾了一条小船,来回穿梭巡视,更帮我们煮了热茶热汤送过来,否则这一天一夜下来,我们不晕船,可也饿惨了。”   戚仁义道:“杜爷恐怕要上她们的船上去了,这边的厨司是那位格格带来的,平时的菜烧得好极了,可是他也晕船不能动了。”   杜英豪岂仅是肚子饿,而且一身又脏又具,还急须洗个热水澡,急忙道:“我过去好了!”   他才表达了这个意思,可人解意的美枝子已经派了一条小船过来接他了,而且也派了几个侍女过来,帮他整理大舱,杜英豪上了小船,摇到那边的大船旁,他一伸手搭船舷,就干净俐落地跳上去了,却见美枝子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带了两个绰约的侍女,跪在舱门前迎接。   这是东倭的礼节,杜英豪倒不跟她客气,进了舱门,但见一壶热酒,几味精致的小菜放在桌上,杜英豪笑道:“你这狐狸精,居然早准备好了。”   美枝子笑道:“妾身知道侯爷辛苦了一天一夜,特地准备了一点水酒,替侯爷去乏。”   杜英豪笑道:“你上过我们的船,一定都知道了,亏你还好意思说,也不过去帮帮忙。”   美枝子道:“妾身倒是很想帮忙的,但是却不敢造次,尤其是四位夫人和玉佳郡主,她们都不愿意在那情形下被妾身看见的,所以妾身只有装作不知道,偏劳侯爷一个人辛苦了。”   杜英豪知道这也是事实,除了胡若花天真无伪外,其余几个人对美枝子都好像有点敌意,这倒不是怕地分了杜英豪的感情,而是这次飘洋过海,跋涉万里,还要冒险犯难,都是为了她。   杜英豪笑了一笑,然后道:“美枝子,你善解人意,可知我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妾身自然知道,而且早已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舱中,侯爷去一看就知道了。”   杜英豪走到旁边的舱中,掀一看,卸是一个大澡盆,放了一盆热水,忍不住大笑道:“我算是服了你,美枝子,你们那边的男人真有福气,你们每一个女子都是知情喜意。”   “我们女孩子从懂事开始,就训练着如何去取悦男人,以备将来侍奉丈夫,做个贤妻良母。”   “连你贵为公主也要学这些吗?”   “是的!妾身在未嫁之前,虽是高贵的公主,但嫁人之后,就是为人之妻,与其她女子一样。”   “那你就永远别嫁好了。”   “可是妾身宁可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享受一个做妻子的乐趣,也不想做公主。”   杜英豪怔住了,美枝子跟两名侍女上来,为他除去脏衣服,服侍他进入澡盆,杜英豪舒服地泡在水中,却见美枝子也在脱衣,忙问道:“你也要洗澡吗?”   “不!妾身是侍候侯爷沐浴,这也是我国女子的工作之一,当然也是做妻子的乐趣与光荣。”   说着也跨进水中,杜英豪觉得有意思极了,他也才明白何以这浴盆要这么大,可惜他的运气虽然一向不错,但最近却不怎么样。   首先是一声霹雳般的巨震,使他的船一歪,惊魂未定,却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东瀛武士进来,跪下低头道:“启奏王上,有两艘海盗船向我们发炮,要我们下帆停船。”   他虽然面对着两个赤条条的人,却低下了头,如同未见,美枝子道:“海盗船?   会有海盗敢来抢劫我们,你没有看错吗?”   那武士道:“不会错,来船升上了黑骷髅海盗旗,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西方荷兰海盗船。”   杜英豪不禁直了眼,他已不算孤陋寡闻了,然而对外在的世界却了解得太少,他知道西方有洋夷,碧眼黄发,满口舌夷语,面目与中国人大为相异,后来跟罗刹人开过一次战,他见到罗刹入,甚至于还娶了一个二转子老婆,使他以为西方洋夷就是罗刹人,却没有听过有什么荷兰……因此他忙问道:“荷兰也是罗刹的一支吗?”   那武士低着头道:“禀侯爷!荷兰也是西方夷人之一,却不是罗刹,他们的国势颇强,对于航海及进器技术,尤为发达,目前所用的较为进步的火药器材,大部份都是他们发明创造的。在敝国有很多新的医学外科技术以及制造机器等学问,都是用荷兰文字所着,有些人专从事研究此等荷学。”   幸好杜英豪没有读过书,没有被那种尊王攘夷的思想所污染,更没有狂妄地认为除了四书之外,别无其他学问,他倒是点点头道:“喔!这次去,我也要找几本这种书带回来。”   那武士道:“侯爷!您必须还要有一个通晓兰文的人,才能看得懂这种书。”   杜英豪笑道:“这个倒容易,在广州羊城一带,外国人很多,想必有所谓的荷兰人在内,我可以聘请几个来,把那些书翻成中文……”   这时美枝子已经匆匆地穿好了衣服,而且也拿了一块大方巾,准备杜英豪出浴,着急地道:“侯爷!您别忙着讨论兰学了,还是先决定一下,如何应战才是。”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好忙的?咱们是饱帆顺风前行。对方一时还追不上来!哦!这位英雄,请教贵姓大名。”   那名武士受宠若惊地道:“启禀侯爷,小人名叫畿田英次,是主上新任的近卫队长。”   “很好,英次!你看来很能干,而且还很忠心、很守本分,这次公主回国去,要经过很多困难,全靠你们全心协助才有成功之望。”   英次叩首道:“小人祖上四代都是主上家臣,小人自当鞠躬尽瘁以报主上。”   杜英豪又问道:“英次!你对于海战熟悉?”   英次道:“熟悉,小人一直都是被派在海上担任出击的,最近才被召同来侍奉主上。”   美枝子道:“慎太郎早已有了私心,他把忠于我的人都派出去作战,想在战斗中叫他们慢慢被消灭,他的身边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死党!”   英次忙叩头道:“主上!其实大部份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只有几个人受了慎太郎的蛊惑,认为复国无望,才起了异心想就在海外另谋发展了。”   美枝子轻叹道:“我也知道复国是不可能了,以我们这几千个人去跟拥有几十万大军的足利王朝对抗,那无异是以卵击石,以我的立场而言,根本是不必回去的,你们都还有家人亲友在日本,不能永远流落在异邦,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带你们同去,争求一个栖身之地……”   英次恭敬地道:“是!臣下们了解主上的。”   美枝子道:“不!你们都不了解,我们这次回去,目的只能求到一城一地而已,就算能够成功了,以我一个公主的身份,仅为一城之主,那实在是太屈辱了,也将难以去见泉下的先人,所以成功之后,我还是要离开的,这是为你们而争。”   英次道:“是!是!臣下们都明白!主上巳经委身侯节要远嫁到中国去。”   美枝子道:“你们明白就好,我是为了尽祖先留给我的责任,侯爷则是为了交情来帮助我们,大家必须要明白这点,他们都是局外人,主要的还是你们,所以有什么危险的事,你们要争着去做!”   英次又叩头道:“是!臣下明白,若是还有不明白的人,臣下令晓谕他们的!”   “好!你先去,监视敌船动静,等一下我跟侯爷再来指挥作战。”   英次叩头出去了,杜英豪这才遣:“美枝子,你怎么跟他这样说呢?”   美枝子道:“这次跟我来的人,大部份都是在日本本土成长后再加入我们的,他们的家人都在日本,所以才想同去谋个出路,我假如不把话说明,他们还不肯出死力呢!”   “怎么会呢?我看他们都是兴致勃勃的……”   “他们当然高兴了,因为他们的先人以前是我家的家臣,现在受了压制,难以出头,听说我要回去,他们自然起劲,不过们见到我跟你很接近,又变得兴味索然不起劲了!”   杜英豪一笑:“这次怎么说呢,难道他们也像慎一郎那样,想你嫁给他们?”   美枝子道:“那倒不是,日本的婚姻阶级分得很严,贵族不会下嫁平民的,他们是怕我嫁给你之后,你的人都插了进来,就没有他们的地位了。”   “这是从何说起呢,我的人说什么也不可能背乡离井,跑到异邦去立足生根。”   “侯爷!他们是有理由怀疑的,因为你在关外的忠勇山庄内,都是从中原江南一带移去的江湖人,同样是背乡离井……”   “那不同,关外再远,还是中国的地方,我们绝对不可能跑到外国去立足的。”   美枝子笑道:“你的那些人都是想推翻大清朝廷的,朝廷一直在防备着他们,在本国不如在外国安全,侯爷不否认这句话吧!”   杜英豪也笑道:“你们过虑了,反清复明是一句老古话了,清朝入主中原已多年了,没有人再记得明朝是怎么个样子,也不会去要匡复他了!”   “可是侯爷的那些手下全是义师。”   杜英豪笑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手下。他们是汉人,而中原河山是汉人的,我们想收回江山,这一点也不错,可是我们不会莽然蠢动,我们仍然是着眼于全国的老百姓,谁能够给老百姓幸福安定的生活,我们就拥护谁,所以我的这些义师朋友,同样的也会为朝廷来出力。”   美枝子道:“是的,我明白了你们中华人们的心胸,但是我这些臣下还不明白,所以我要告诉他们,叫他们放心。”   “可是你说将来要嫁给我?”   美枝子道:“此身属君,至死无他,你们中国不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吗?”   “我已经有四房妻子了!”   “我知道,侯爷既已有了四房妻子,自然也可以多添一房,我只要求同样的待遇。”   “我虽然不是穷光蛋,可是做我的老婆并不能享福,你可以看见我的那些老婆们辛苦得很。”   “妾身不怕!而且这正是我所希望追求的,妾身学了一身武功,也不能安于平淡的生活。”   “那你又何必坚持要回国呢?”   “为了责任,这些人追随我家,出亡海上几十年,我一定要对他们有个交待,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使他们能重返故国安居,才能再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这是我一生下来就开始负起的责任。”   杜英豪不是贵族,但是他对这种负责的高贵品德倒是十分的尊敬,此时炮声更频,战况渐迫,他忙穿好了衣服,出去到了甲板上。   那些日本水手都很沉着,但是已经搬出了大批的弓箭油布,准备作火箭的攻击了。   英次拿了一具千里镜在了望,看见他来了,忙把千里镜递给他,杜英豪了望了一下问道:“英次,你既然也在海上闯汤,应该知道对方的底细?”   “是的!这是荷兰大海盗哈维船长的两艘海盗船,一条叫黑鹰号,一条叫海蛇号,两条船共有七门且炮,六百多名水手,战斗力很强!”   “你估计一下,拚得过吗?”   英次道:“拚不过,因为他们的火炮太强,可以远及两百多丈,而且他们的船也快,我们有两次在海上遭遇到,人数虽比他们多,还是打败了。”   杜英豪了一下道:“若是靠近互相肉搏?”   “那自然不怕他们,不过这种机会不多!哈维船长很狡猾,他不会贸然登上我们的舶的,多半是老远用火炮轰毁了我们的大船,再用一部份人乘小船过来,用长枪缴掉对方的武装,一直等到对方完全失去战斗能力,再行登船搜劫。”   杜英豪道:“既然你认为力拚不过,那就交给我来指挥,我教给你一套小鱼吃大鱼的新战术。”   事实上整个船队本来也是以杜英豪为主的,他第一个命令却是叫三条大船靠近,全部落帆,然后把船上所有的女眷集中在一条船上,拨下一半的人来保护女眷。完全是准备投降的样子。   海盗船发了几炮,在这边的大船上击穿了几个洞,也伤害了十几名船员。然后看见这边完全没有抵抗的企图。才停止炮击,给了两条快艇过来。每条快艇士都有二十名水手,身上背了长枪,腰间佩着大刀,由两个头目率领着,妙的是还带了两名东方人作为翻译。   快艇将要靠近时,那些水手们都把长枪执在手中,此着大船,杜英豪不知上那儿去了,却让赖光荣穿了他的官服,站在船楼上大模大样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打劫官船,本使乃长大清国特使,出使到东倭日本的。”   那名东方的通译笑道:“杜侯爷,你别摆威风了,我们对你的身份完全清楚。”   赖光荣一怔道:“你们知道本使的身份。”   “不错!你们刚出海,我们就得到消息了,特地追上来发点小财的,要不是昨夜的那一阵狂风,早就追上了,现在你乖乖的投降吧!”   赖光荣道:“你要知道这是打劫官船,而且是跟大清朝廷作对,抓到了要砍头的。”   对方都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一个笑话。   赖光荣厉声喝叫道:“你们笑什么?”   那个通译笑道:“侯爷!你别发威风了,我们这些人被任何一个国家的官府逮着了,都免不了一死,因此也不在乎多死一次了,你还是乖乖的下令投降吧,那样最多是一点财务损失……”   赖光荣冷笑道:“笑话!本爵乃上国人使,怎会向海寇投降,而且你们也该看看,我们这边的人数并不比你们少,怎么会怕你们……”   那通译冷笑道:“侯爷!我们知道你这条船上都是能打的,你本人更是很有名的剑客,只不过这是海上,所以你们只有束手投降,别无他策。”   赖光荣道:“本爵倒是不信,看你们有何手段,居然敢大言不惭地叫我们投降。”   那通译笑道:“很简单,我们根本不打算力拚:全凭犀利的炮火打得你们无法还手。”   他学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势,远处的大船上轰的一声,接着这边一条大船的主桅齐腰而折,按着第二炮过来,又把甲板上炸开了一个大洞,也炸伤了两名水手,大家一起变了颜色赖光荣本人倒还不怎么样,可是舱口跑出了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人,却个个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包围住了赖光荣,要他赶快投降。   赖光荣直跺脚叹气道:“你们这算什么?大丈夫一死而已,岂能如此窝囊的…   …”   但是他却吵不过这一批娘子军,最后只得道:“好!好!投降!投降,大家放下兵器,不准抵抗,喂!海寇们,别开炮了,本爵命令手下放弃抵抗,船上的金银财宝可以全交给你们,可是不准伤人命,还有,也不准欺负我船上的妇女!”那通译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我们也不过是要钱而已,不会再有其他的举动的。”   他挥挥手,一条小船靠近大船,十几个汉子都爬了土来,而大船上的水手们虽已放下了武器,却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那通译道:“杜侯爷很对不起,我还得把你们绑起来,以防你们抵抗!”   赖光荣刚要表示反对,底下小船上的十来条火枪一齐发了火,他们是故意打在船舷上,但见碎木横飞,声势十分惊人。   那通译沉声道:“你们都看见了,若是有人敢反抗不受缚,立刻杀无赦,谁不要命的就试试!”   赖光荣终于叹了口气:“好吧!绑就绑吧,谁叫我们的火力不如人呢,血肉之躯,当然不能跟枪炮去做对,不过,你们可得小心点,本爵这次回去,一定打造几条超等大船,配上远程火炮,巡游四海,一定要剿灭你们。”   那通译冷笑道:“这等以后碰上再说吧,现在我们可是吃定你侯爷了。”   赖光荣伸出双手,让一名海盗绑上了手,其余那些海盗也分别动手,他们绑的很熟练,而且船上的绳索又是现成的。没有多久,船上的男人都已经分别就逮,只剩下二十来个女人,瑟瑟缩缩的挤成一团、神色惊惶,那通译也带着人跳上了大船,分别到三条大船上下都搜了一遍,确定所有的人俱已就缚,这才发出了一颗红色的信号。   一溜白光冲上了天空,这是安全得手的信号,那边大船上立刻又放士了四条小船,而这边的海寇们却已将船上的金银绸缎等值钱的东西都搬到甲板上,显然是等那些小船前来搬走,有些海寇们则已野兽般的瞪着那些女眷,赖光荣似有所觉,连忙道:“喂!我们说好了的,不准欺负女眷的。”   那通谭大笑道:“放心好了,侯爷,我们都是很规矩的,怎么会欺负女人呢,我们只会好好地变她们,温柔地侍候她们睡觉。”   那些女眷们一听,立刻四散奔逃,发出了惊叫:而这些海盗们也哈哈大笑,分别地追了去。   于是舱底传来不断的女人的尖叫,还有二十来名海盗们在守着货物,可是已现出不耐烦的样子,等到那四条小船来到,船上的人才上大船,那二十来个人都已迫不及待地下舱等女人去了。   只剩下那个通译在指使着各人将金银搬下了小船开始回划,但他们却又留下一半的人。   舱中不断地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却已经有七八十名海盗下去了,就是不见一个人土来。通译的身边只有四个人,手中执着手枪,监视着甲板上被困成一堆的男人,他渐渐感到不对,因为那些被困住的水手们手脚都解开了。   那四名执枪的海盗正待举枪,飕飕飕几响,每个人的喉头都钉着一枝小箭,抛开了枪,倒地不起,通译大惊,连忙跳到船头上,大声地呼叫,船舱里上来的人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女的,一个个手执兵刃,兵刃士都血淋淋的……赖光荣也解开了束缚,原来他们在甲板上的绳堆里早就藏了几柄锉子,斜嵌在木板缝里,当大家集中在一起时,有几个人把锉子摸在手中,把大家的绳子慢慢地都锉断了。   下舱去的海盗们,不问也可知其命运,水青青手中挟着一枝袖箭,逼向那通译,口中冷笑道:“杜家的女人那有这么好欺负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老太太我不找你们晦气已经算你们祖上积德了,你们这些王八蛋居然还自己找上来!”   那通译脸无人色道:“我们的人都死了?”   水青青冷笑道:“死了一半,活捉了一半,老实说,侯爷对你们的一学一动,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于你们如何行动都算准了,预备好了一个陷阱,就等你们自己送上来。”   那通译哆嗦着道:“你们别以为制住这些人就胜利了,我们的人还多得很呢!”   赖光荣笑道:“我知道,你们大概是两百多人在这儿被陷住了将近一百,在四条小船上运东西回去约有六七十,还有六七十个在大船上对不对?”   通译道:“对!等他们知道这儿有了变化,几发火炮,就可以叫你们死的一个不剩!”   赖光荣笑道:“这儿还有不少你们自己的人呢,难道你们不顾他们的死活了吗?”   通译道:“笑话,我们的伙伴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水性好得很,火炮一发,他们就能跳水。”   赖光荣道:“要他们跳得了,押上来……”   舱门开了,那些荷兰的海寇们一个个赤条倏地被押了土来,后面跟着的则是胡若花、王月华、晏菊芳,以及美枝子的一批侍女,虽然只有十多个人,却把三四十名大汉像串螃蟹似的押了土来,这些海寇们没一个身上没带伤,有的还少了条胳臂,一身血淋淋的,那景象颇为惊人,可见他们一下了舱,就受到袭击,而且是很多地方同时发作,个别击破,才能在这短时间内,解决得干净俐落。   赖光荣道:“你回到大船上去,叫你们把抢去的东西送回来,还要赔偿这儿的损失,才能换回这些俘掳,否则我们就一个个地处死!”   说到处死两个字,他的手向下一落,执刀的胡若花立刻挥刀一砍,把最前面两个海寇的脑袋砍落了下来,跟着就是两脚,把体踢下了海。   这些海盗杀人不眨眼,但是看了胡若花的狠劲儿也吓白了脸,那通译更是哆嗦着道:“好!好!我回去告诉我们的首领。”   虽然有两条小船靠在一边,但是那种船能载十几个人,一个人是划不动的,他跳下海去泅水走了,大船上的人也向远处望着,但见前面两条海盗船上的骷髅旗降了下去,升上白旗大黑杜字的旗帜。   那是杜英豪的帅旗,大家立刻知道杜英豪带了人泅水空击大船也得手了,立刻爆起了一阵欢呼。   这整个战略是杜英豪订的,他从美枝子臣下的口中,对两条海盗船的状况十分了解,因为有人曾经参加他们行劫行列,对他们的一贯手法很熟悉。   海盗船上的火炮很犀利,海战是打不过的,只有利用智取,于是他叫一半的人在船上,叫赖光荣穿上他的官服实施诱敌,也知道这批海盗们好色成性,见了女人绝不会放过,好在这边的女人们个个貌美如花,却也个个武艺超群,不让须眉。计划中就叫大家假意投降,把大批的海盗都诱离盗船,然后再利用那二十几名女煞星突施反击,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下,一股儿制住了群盗。   杜英豪自己则带了百余名精于水性的水手们,悄悄地泅水过去突击海盗船。   每条海盗船上都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这批煞星悄悄登船,而且完全采取暗杀行动,见人就宰,更因为海盗船上的人注意力全放在抢劫行动上去了,做梦也没想到敌人会在水中潜来反击的。   两边的大船上都顺利得手了,而海中还有四条小船上载有六十来个人跟劫来的财富,突然之间,他们才发现上了大当,连老家都被人摸掉了。有一条船想逃,杜英豪立刻吩咐装上火炮,轰然声中,连船带人连影子都没有了。其余三条船乖乖的投降了,杜英豪这上子才获得全盘的胜利。   他折损了十来个人,却俘获两艘海船及将近百来名俘掳,这是空前的大胜利。   美枝子的臣下这下子对杜英豪才真心佩服,尊若天神,他们原是干海盗的,因此也知道这两条荷兰海盗贼的威力,在以前,他们自己也曾遭遇过,吃了不小的亏,在海上,对这两艘海盗船几乎是谈虎色变,但杜英豪却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击垮了。   杜英豪这一次却不是仗着运气了,他是真正凭着智慧与战术而获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   杜英豪这一次所得到的胜利成果是空前的辉煌,他把对方约两条大战船整个都接收了过来,对上面的几门远程火炮十分激赏,而且对它们灵巧的结构,以及快速的航行能力更是有兴趣,甚至于许多航海用的工具仪器,他也表示了相当的好奇。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两条船改为自己的座舱,而把自己这边损坏得最厉害的一条船空出来,把百多名俘掳都驱了上去,而后就下令开船扬帆而去。   戚仁义:“侯爷!这批海寇作恶多端,杀人如席,商船遇上了他们,劫走了钱财不说,还不管老少一律杀光,小弟就有一条船全毁在他们手中,折损了四十多名弟兄,咱们也应该以牙还牙,给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样子他们也好不了那儿丢,那条船舵轮已毁,船上既没工具,又没有淡水、食物,只能随风漂流着,碰不上别的船,也只有渴而死一途。”   戚仁义道:“可是碰上别的船,别的船可掺了,一定会给他们洗劫一空,鸡犬不留。”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那是上天不绝他们,不过我相信多行不义者必自毙这句话。”   还没说完,远处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正是留下的那条船,突然炸碎成为无数小片消失了。   那轰炸是如此之强烈,船上的人不问可知是无一生还了,杜英豪笑道:“我说如何,他们遭到天谴了吧!自作孽不可活。”   戚仁义骇然道:“大哥!您在船上装炸药。”   杜英豪道:“炸药是他们自己的,我只把木桶挪了个位置,放在水桶一起,而且动了点手脚,把塞子上装了根引线,一钹塞子,就会引爆了。”   戚仁义一伸舌头道:“大哥!您真好算计。”   杜英豪庄容道:“我知道这一批海寇们无恶不作,而且一身罪恶,个个都是死上一万次都不冤,可是我要处死他们时,却有很多人反对,说是什么投降的俘掳就不该杀害啦!”   他的眼睛看看晏菊芳和玉佳郡主,因为刚才也是这两个人反对他处死俘掳的。   看得两个人都低下了头。杜英豪大笑道:“我知道你们两个人都是官方出身,一切行事都要照官方的手法。”   晏菊芳道:“侯爷!您现在不但是大清国的侯爷,也是奉命出使的特使大人,自然一切都要讲究法度,行事也当以宽仁为尚。”   杜英豪笑道:“我这个侯爵跟我这个特使的身份都是我以江湖人行事的手法挣来的,所以我既不习惯,也不会采用官方行事的那一套,再说,这一套也不管用,这些海寇们并没有因为我是侯爷或是特使就不敢打劫我,他们照样洗劫不说,若是我不用江湖人的方法反制住他们,回头一定也会被他们排好队,轮着砍翻到海里鱼。”   晏菊芳道:“侯爷!您不同意我的看法,就直接说好了,何苦又哄着我们呢?”   杜英豪道:“我以前告诉过你多少次,我需要你们的意见时,我会问你们的,否则我在处理事情时,我不希望你们乱插意见,结果每次都是你的话多,我要是常驳回去,你必要生气说我不给你面子,所以我懒得抬了,还是照做我的。”他的神色一庄道:“菊芳!我们认识时,我还是个江湖上的流浪客,你却是个女差官,因此,你老以为自己高出我一筹,处处都要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不否认,有些地方你是此我强,可是我若事事都听你的,今天又会在那里呢?”   杜英豪的话说得很重,但是晏菊芳却不敢再开口了,虽然,她对杜英豪的底细是最了解的一个,也因此,她处处都要指点一下杜英豪如何去处理事情,怕他的能力不足以应付。   因为她知道杜英豪不学无术,也没受过正式的武功训练,只不过仗着一点小聪明而已。   可是杜英豪却偏不听它的,天大的祸也敢闯;居然一帆风顺,什么难关也闯了过来,造成了今天的地位。杜英豪的一切,不可以常情计,晏菊芳却总是以一个常人去看他。   “假如一切都听你的,今天我们又在那里?”   这个问题深深地震撼了晏菊芳,是的!假如一切都听她的,他们连那个土霸王都斗不过,此刻最多是躲得远远的,两个人藏起来过日子。   晏菊芳低下了头道:“侯爷!我错了,以后我决不再多事干涉您处理事物了。”   玉佳格格知道杜英豪的这番话,一半是为了说给她听的,但她却没有生气,笑笑道:“侯爷!我倒不是替那些海寇们说情,我知道他们不会改过迁善的,以后还是会做海盗,除恶务尽,杀了他们是除害,但是我主张审问一下。”   戚仁义道:“格格!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死千次都有余,用不着审问了。”   “我不是怕他们冤枉,而是他们这一次来得突然,似乎是紧跟着我们而来,好像专为对付我们。”   杜英豪道:“不错!那个通译自己也说了,我们一出海,就在他们的监视下,似乎是有人示意他们,要把我们消灭在海上似的。”   玉佳道:“对呀!所以我才要问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是受了那一方面的主使。”   杜英豪笑道:“那还用问吗?不外是两方面,一个是宗人府中新近失意的那批人,对我痛恨入骨,想叫我葬身大海之中。”   “他们怎么会跟荷兰的海寇有关连呢?”   “他们跟任何海寇都有勾结,而且,他们有钱,许以重赏,也可以买动人来拚命的。”   玉佳格格愤然道:“假如真是他们,这一次做得过份了,在海上劫掠特使座船。”   “格格!他们在边境公然聚众,准备造反夺取大事呢!朝廷对他们又能如何呢?   最多削掉他们的现职,不会再进一步降罪的。”   玉佳忙道:“侯爷!这倒不能怪朝廷对他们特别纵容,而是关系太大,他们的潜在势力不小,只能慢慢地来,若是一下子逼急了。”   “我知道,他们同一夥的还有很多人在军队中担任将领,若是一下子严加追究,怕那些带兵的挺而走险,所以只能慢慢地削弱他们的势力。”   玉佳道:“侯爷明白就好,像我们这次海上遇劫,一定是近海守海防的将领们通风报信的所以我想问一个清楚。”   杜英豪一笑道:“也不必问了,那些人的党羽我都清楚,我所以要一举把那批海寇消灭干净,否则过不了一天,就会有船只来探问消息,把他们救起来的,我这么做,自有深意。”   他不说是什么意思,也没人敢问,顿了一顿后玉佳才道:“侯爷只说了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呢?”   “自然是日本方面了,他们不喜欢美枝子回去,但是又不便拒绝大清朝廷的要求,只有在海上把人都消灭了,省了麻烦。”   玉佳一惊道:“会有这种事吗?”   杜英豪笑道:“当然有!而且还极为可能,我相信在我们的船队中,还有对方的细作,所以那些海寇船才能这么快地找上我们。”   “那我们不是太危险了吗?要告诉美枝子一声,叫她无论如何把人找出来。”   杜英豪道:“不劳操心,我已经叫美枝子如此做了,所以我才把夺来约两条船分了一条给她,叫她把所有的人都带上新船去。”   “那有什么用呢?”   “自然有了,这海上通信,只有靠飞鸽传书,那个细作必然秘密饲有信鸽,原先的船上是他们自已的,恐怕有秘密饲养的地方,换条船,他一定要设法把鸽子带着走,就不难找出那个人了。”   玉佳轻叹了一声道:“侯爷!没话说,往后我也只有唯命是从,不敢再出什么主意了。”   说着,有人拿着一枝箭进来道:“这是美枝子船上射过来的。”   那是在海上两船相距不远时,最快速简捷的通信方式。杜英豪将箭簇拔掉,在空的箭中取出一个纸卷,展开看了一下道:“我果然料得不错,不过两方面都有份,那批荷兰海寇是他们双方联合起来邀请的,目的就是阻挠我的出使。”   玉佳怒道:“这太岂有此理了,我们大可以问问他们的当政者,这是什么意思。”   杜英豪笑道:“没有用的,没有证据,人家不会认帐的,不过,这至少是个好消息,证明了日本当局,对我这个特使颇为忌惮。”   “美枝子捉到的那个奸细,就是人证。”   “那不管用,日本朝廷没有直接介入,他们是经由代表人经手的。”   “是由谁经手呢?”“虎右卫门,是鹿儿岛的城主。”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足利王朝既然存心阻挠侯爷出使,必然还会使出各种的手段,我们这点力量去跟整个国家作战是不够的,朝廷虽然有心支持,但只是做做样子,不会当真派兵的。”   杜英豪想想后才道:“不错!我们恐怕登陆都有问题,不过,好在海寇被歼,消息封锁,他们一时还摸不到头绪,我们可以出奇兵突袭。”   杜英豪一笑道:“不是攻击他们的京都,但是可以突袭鹿儿岛,那个城主手下只有两千名军队。”   “两千人也此我们多出了十倍。”   杜英豪笑道:“人多没用的,我向来不打以大吃小的仗,等我跟美枝子商量后,再决定进攻的步骤,反正原则是决定进袭鹿儿岛。”   ----------   转自21世纪       第十七章 伏击     有两条中国商船驶进了横滨港,船主叫戚仁义,是中国大商家仁义堂的主人,仁义堂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中国各地都有分号,跟日本也经常有生意来往,为人四海,出手大方,做生意很公道。   因此,他是个很受欢迎的外国主顾,这次来又带了许多织锦的绸丝罗、瓷器、宫扇以及上品茶叶等名贵物品,因此更为轰动了。横滨城守有马福吉是足利王室最信任的家臣之一,食禄百万石以上,是个很有地位的官儿。   可是在他受到戚堂主奉献的那份厚礼后,不禁砰然心动,眉开眼笑。   礼物中有一尊玉雕的观首佛像,通体晶莹,价值连城,还有一柄中国的古剑,剑名秋水,剑鞘上缀满了宝石,剑刃微泛蓝色,锋利无匹,吹毛可断,削铁如泥,这两件宝物使有马福吉更是开心。   因为足利将军大寿将至,他正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的一番忠心,奉献一些俗气的寿礼,不足以表现诚意,而有马福吉最拿手的就是献小殷勤,他的官位一再地拔升也是靠着这个缘故。   将军大寿,就是对他的考验,看他能否献出与众不同的寿礼来博取欢心了,这对他的前途关系颇大,别人的寿礼菲薄些没关系,他的寿礼别说菲薄了,就是十分厚重,但不能引起将军的欢心。他的忠贞也会被认为有问题。   所以,仁义堂这份献礼,解决了他最耽心的难题,将军嗜好收藏剑器,尤其是中华名剑,视同拱璧,只遗撼的是名器难求,收藏不丰,这柄秋水剑是列名在剑谱上的,用以转献上去,必然是对他的宠信又将提高一级了,将军夫人虔信佛教,尤其是对于观世音菩萨,特别礼敬,这尊土观音宝相庄严、洁白无瑕,献了上去,夫人必然会日夜供奉,自然也不会忘记他这大功臣了。   因此,有马城守破例地在自己的官邸中设宴款待戚堂主,谈笑更治,戚仁义这才提出了一个请求,说自己性好游历,这次随船来到日本,游历的兴趣大于营利,而这次带来的绸缎、茶叶及瓷器,有一半是极品,横滨的商家买不起,想到京都去脱手,请有马福吉带掳一二,而且许下极为优厚的条件,全部货品脱手的价款,双方均分。   有马城守不禁心动,他倒不在乎赚钱,因为他的钱够多了,而是这些货品,都是很难得的,他若有一半主权,带到京都,分送那些权臣,则又是一笔大大的交情。   虽然,带一批外国人进入京都是违反禁例的,但是担些干系,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好在带的是中国人,形貌与日人无异,让他们穿上自己随从的制服,再派几个人招呼着就行了。   有马福吉同意了同行的条件,戚堂主也接受了易装的要求。他的手下水手中有几个精通日语的,也跟着一起走,就万无一失了。   虽然将军大寿还有一个多月,但有马福吉为了得到了两件珍贵寿礼,迫不及待地提早上路入京都祝寿,这次的寿礼行列也特别气势,足足有两百多人,驾了十几辆车子的礼物。   mpanel(1);   实际上,倒有百来人是中国水手改扮的,他们是去卖货的,穿了制服是图个方便,到了京都,有马大人自会运用关系,找来大商家,把他们的货品推销出去,倒是不必费心。   时间很充裕,走得很慢,每到一地一镇,戚仁义总是要四下去逛逛,这原是说好了的,而且有马大人提早上路,也是为了方便他的游历。   但是每次要等他玩尽兴了再上路,有马大人可没这份耐性,陪了三天,他就向戚仁义提议道:“戚先生可以慢慢一路玩了来,下官封要先走一步,在京都为你们接治好买主,等你们前来。”   戚仁义一面道歉,一面感激,而且善解人意,把货物分出一半交给他先带走,让他做样品,好接洽生意,这下子有马大人更高兴了,两份贵重寿礼献到将军府中,其余名人处也要应酬,这一来问题全解决了。   于是他留上了两个人作为向导,自己则带了亲兵先行上路了,本来他是想多留几个人照顾的,可是那些贵重货物更要人照料,而这次为了容纳仁义堂的人参加,他自己的亲兵已尽量节制精编了,实在也腾不出多余的人。   好在,有马大人的面子大,打着他的旗号,沿途的官吏们都要悉心招待的。   另一边鹿儿岛城守虎右衙门,因为他先接到消息说大清国派了忠义侯杜英豪把他们派在高丽的海盗老巢给挑了,而且跟大清王室勾结的事也被揭穿,计划整个破坏了。   这个坏消息使他急得差点没切腹自杀,因为利用毛利遗孤在海外扩展的机会,密遣自己这边的剑手、忍者,前往加入,假意帮助他们扩展势力,实则可以大规模组成海盗,侵犯中国沿海一带,抢掠财货,而得到暴利。   因为足利王室,利用叛乱的手段,由毛利王朝手中取得政权,对一些旧日毛利的有势力家臣,都许以重利,才获得了支持。   这些钱都要王室拿出来的,为了维持政权,王室也在多方设法,到处去赚钱,增加赋税固然是办法,可是为了战争,老百姓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再增加赋税,百姓实在无法负担,许多民众都为了欠税已逃亡,再要逼下去,则势将天下大乱。   劫掠并不是很好的手段,但为了救急,才只有勉力为之,不过不能公开打着足利王室的名义而为之,那样惹怒大清朝廷,问题就严重了。   幸好有个流亡的毛利遗孤,以及追随护主的一批人,成了最好的一个掩护。   虎右衙门是谋土,他想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派遣了大批的野武士投到毛利遗孤那儿去,他们是拥护故主而来,毛利不能不接纳,要养活他们,只有抢劫一途,慢慢的,人数越来越多,终至自成一批势力,在大清朝廷中跟一批野心的宗亲也搭上了线,内外交通,弄得很成功,而足利王室也着实发了一笔财,造成了境内的国泰民安。   现在,突然,这条财源断了,叫主其事的虎右衙门怎不忧心如焚,更糟的是与大清宗室的勾结也被揭穿了,恐怕他们会兴师问罪。   消息再来,大清朝廷在大举扩展水师,建造大型海船,似乎有兴伐之意,但是先派了忠义侯杜英豪为特使,前来日本洽商,据悉还有毛利遗孤美枝子同行,这使虎右衙门更紧张了。   对杜英豪的威名,他是听过的,知道是中国为一名剑手和勇将,必然很不好对付,因此又出了个主意,恰好得知横行海上的荷兰大海盗虎克船长在中国海活动,特地去请求他在海上展开拦截,除了允应战利品之外,还予以二十万金银重酬。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上拦截的结果却没消息,虎右衙门每天要跑几趟信鸽笼去等消息。而远在京都的足利王朝也一样的心急万分。   好不容易消息来到,那是预先安插在美枝子手下的间细发出的鸽信,虎克在海上大获全胜,美枝子、杜英豪等人都被生擒,只是在海战中,虎克海盗船也受了损伤,故而行程较缓,现在照约定直放鹿儿岛,交出俘掳,收取酬金,同时也借机会补充给养,修理船只。   虎克船长跟虎右衙门还算有点交情,而且他的船也在鹿儿岛进舶过,因为这儿地处偏僻,没有其他外国船只,不易为人所发觉。   虎右衙门总算放了心,他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计划,打算在鹿儿岛把虎克船长也坑了下来,一则省了一笔酬金,二则使得袭击大清便船的事:永达湮灭,没有任何的证据。   这个恶毒的主意却不能由着他作主,因为关系太大了,必须要请示京都才行。   计算时日,海盗船还有几天才能抵达,他快马入京,还来得及请示一番。因此,他丢下了话,急急地走了。   命令是交代给他的部将的,说万一在他没同来前,荷兰船抵达,不妨准许靠岸,秘密把囚犯接收过来,并且妥予款待虎克等人,等他回来。   他的算盘打得很如意,不管京都的决定如何,先稳住虎克总是对的。   到了京都,足利听取了他的报告和计划后,倒是颇为赞同,只叫他小心从事,一定要做到绝对的秘密,虎右衙门兴致勃勃地告辞出来,倒是不取耽误,星夜飞驰,来到一处驿站,天色已晚,而且又下起了雨,只有住了下来。   他为了赶路,只带了两名武士护卫,也没有向沿途的地方官打招呼,来到驿馆,却见里面已住满了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横滨城守有马福吉的亲兵和一名副将。   虎右衙门本来就看不起有马福吉,认为他只是一个佞臣,而他的副将居然占住了驿馆的正署,心中更是火大,当时就亮出了身份,叫他们让开。   这一帮人正是戚仁义他们,住在这儿也是杜英豪的计划,他在美枝子的手下那儿找出了奸细,利用信鸽发出了一道消息后,知道虎右衙门必然会有这番的请示之行,特地在半路上等着。   虎右卫门不找上来,他也会拦路袭击的,这一下子送上来,正中下怀。   一声不响,也不动声色,装作出来迎接,见面后,还跪下迎接他进去,虎右衙门傲然地点头,跨进了大门,一柄大铁当头砸下,那是胡若花,她那神勇的巨力谁人能敌,虎右衙门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砸成了肉酱。   虎右衙门自许为日本第一剑手,他的剑术的确值得骄傲,但可惜的是,他的人更骄傲。   如果知道对方是名满中国的第一高手杜英豪,他必然会提高警觉:如果驿馆里住的不是有马福吉的下属,他也不会如此大意。但有马福吉本人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佞臣,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贪婪的小人,更是虎右衙门最轻视的人。   他的反应也不能说慢,棍风压头,他已经拔剑招架了,但胡若花的神力却是他想像不到的。   虎右衙门这儿才倒下,他的两名随从立即跳过一边,长剑出手,警戒着向后退去,口中还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城主!”   他是用日本话说出去的,对方居然也用日本话回答他:“弥六郎,我家城主早就打听清楚了,你们城主勾结海盗,跑到中国去闯祸、现在大清国朝廷派了特使来问罪,主上很生气,对中国大清特使保证要惩治主犯……”   弥六郎一怔,对方若是说任何理由,他都不会相信,只有这番理由,使他深信不疑,因为这是一件绝对的秘密,如者极少,他呆呆地问道:“什么?大清国特使已经来了?”   “是的!在横滨登陆,由我家城主护送去晋见主上,主上亲自下的手令。”   “胡说,特使根本就在海中被杀死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这可是河合正平传来的消息,你们都上当了,你们叫虎克船长去袭而且你们派出的奸细河合正平也被发现了,杜侯爷故意发出一条假的消息骗你们上当,他自劫使船,主意并不错,只是你们没弄清对象,特使是中国第一高手杜侯爷,虎克全军覆没,己却在横滨悄悄登陆。”   弥六郎神色大变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前天还见到主上,主上却没有说起这件事!”   那人道:“主上当然不能说,因为杜侯爷已经在京都,主上已经吩咐了要立刻诛杀虎右衙门,却不能在京都杀你们,主上表示这是虎右衙门自己的私自行动,他是受了蒙蔽的。”   弥六郎大叫道:“胡说!明明是主上自己的意思,我身上还有着主上的秘密指令。”   那人笑道:“弥六郎,你实在太笨,主上的意思是要你们自裁以服罪,好对大清国特使作个交代,虽然有秘旨给你们,但你们死了就可以收回!”   弥六郎道,“主上不能如此对我们的。”“弥六郎!很抱歉,大清国的皇帝很生气,已经准备发兵一战了,而主上却知道我们打不过的,所以只有牺牲你们了,好在虎右卫门已死,主凶已畏罪自杀,你把秘旨留下来,赶紧同鹿儿岛去,通知那儿的人,赶快逃亡吧,主上虽然不愿意如此做,但是为了安抚大清国特使,不得不叫我家城主带兵去征伐你们,你要明白,这是不得已的事!”   弥六的神色如土,沉思片刻后,才从背上解下一个竹制的包袱,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说:“我明白主上的不得已,可是我也无法去对弟兄们说那种话,大平!你是副守备用边大人的兄弟,由你回去说最适合了!”   另一个武士忙叫道:“不行,我们一起去!”   可是,弥六郎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切进腹里,倒在血泊中了。大平急吼道:“混蛋东西,你要做个武士,光荣切腹了,却要我去做那种事!你是混蛋,八格野鲁、八格野鲁。”   一边叫,一边把弥六郎的头砍了下来,然后又在他身上用刀乱砍,直到刀子拍的一声折断了,他才哭着跳起来,拉上马匹,冒着雨,疾行而去。   这边的社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拾起那个竹匣,打了开来,拿到里面去,美枝子正在等着,杜英豪把匣子递给他笑道:“你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美枝子接过看了一遍,笑着道:“侯爷神机妙算,完全如所料,这是要虎右衙门设法把虎克船长等人消灭,并湮灭一切的证据。”   杜英豪哈哈大笑:“这没什么了不起,这些做皇帝的理国跟我们的流氓争地盘时,所用的手法是一样的,看来治国平天下也没有什么大学问。”   美枝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有点不服气,呶着嘴道:“侯爷!你们中国有两个是平民出身的皇帝,一个是汉高祖刘邦,一位是明太祖朱洪武,他们没出来打天下时,都是当过流氓的。”   杜英豪历史不熟,也不敢抬,何况他也不认为这是丢人的事,笑了一笑道:   “英雄不论出身低,我是江湖人出身,也算是个流氓!”   他是说老实话,但谁都以为他是在谦虚,美枝子忙道:“侯爷,请恕妾身失礼!”   杜英豪虽然对刘邦与失洪武的事迹,听说书先生讲过,但还穿插了许多神话,他知道那是不能拿出来谈的,又苦于正史毫无所知,因此笑笑更变话题道:“现在你带了人,乘两条船,直放鹿儿岛,相信不会有问题了,而且就在那儿扎下根基吧。”   美枝子道:“侯爷难道不去吗?”   杜英豪笑道:“我可不能去,我是大清朝廷特使,要去跟你们的皇帝见面谈条件的,当然,主要还是谈你的问题,有了这份密旨为证,相信那位足利大将军只有乖乖地答应了。”   美枝子道谢着带了人走了,这儿杜英豪却仍是以有马福吉的属下身份,摇进了京都。   有马福吉派了两个人给他当向导,可是那两个人在驿馆中时,却被一壶酒灌得醉了过去,那是戚仁义在酒中放了蒙汗药。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虎右衙门被杀,更不知道杜英豪已经作了惊人的安排。   有马福吉早已到了京都,他把寿礼献了上去,足利将军因为得到了虎右卫门的密报,而且又下达了指示,知道大清国特使被狙杀于海中,而虎克船长又将被秘密杀死灭口,不但免除了外交上的尴尬,更又可以多一笔收入。只是今后不能再派人冒充海盗到中国去发横财了,未免有点扫兴。   但无论如何,他对自己约五十岁大庆,还是感到很兴奋,下令要与民同乐,并将在那一天,开放皇宫御花园,准许民众入内参观。   这个消息使得京都的老百姓都疯了似的,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御花园内不会允许他们恣意玩乐,而且还有很多规矩,但是能够进去一开眼界,也不枉这一世人了。   进入皇宫觐拜祝寿,服装当然要像个样子,于是戚仁义带来的这几车绸缎成了最抢手的货品,尤其是一般的仕女,谁不想添一些新装炫耀一下呢。   每一匹锦缎售价已是平时约三倍,居然也是供不应求,抢购一空。   这是有马福吉的主意,开放御园,与民同乐,也是他的献议,目的是好推销他手头的那批货色。   京都贵族多,官宦人家多,当户大商家也多,都是出得起钱的,总得叫他们兴起购买的热潮。   结果,情况热烈得出乎他的意料,杜英豪分给他的一半货,被他做人情送了一半,因高价抛售了一半,着实捞了一笔,而且那些受他赠的人,因为那些礼物成了热门货,也对他颇为感激。   所以,他成了人缘最佳的红官儿了,他抛出物品时,只提高了一倍的价格,可是到了后来,需求日众,他手上却没有货了。有人愿出更高的价来买,也有人动用了势力向他求取。弄得有马福吉大人焦急万分,日夜就盼戚仁义早日抵达,好利用那批货来了结人情,再赚一笔。   杜英豪杂在戚仁义的车队中一到京都,有马福吉已经亲自迎接他们,住进了他自己的别馆,当下就把他们的货全部收了下来,主动加了他们五成的价款。其实目前的市价已是往日约二倍,他又从中白捞了一倍半去。   戚仁义毫不争执,反而很高兴,说这次来目的在游历,难得遇上这种热闹场合,正好畅游一番,若是为生意耽误了游兴,实在得不偿失,何况有马福吉所付的货价已经超出他预期的多。   在皆大欢喜之下,有马福吉也慷慨起来了,不但拨出了自己在京都的别馆,供他们歇宿,而且更担着干系,答应在大寿那天,带他们入皇宫参观。   因为皇宫虽然开放了,允许百姓参观,但还是有限度的,一般穷苦老百姓还是没份的。   入园时有官员们带领着,可以进入到寿堂内丢拜诣,看看皇宫内的金碧辉煌:   再者也可以见识到各处徵召而来的名歌舞艺妓的表演以及各地守备城主进献的本地特色杂技。至于一般民众,则只有在外圈的园子里,远远的凝望而已。   当然,这些官员们带入进去是以自己的亲戚的名义,进门要向守门的执役人员缴纳门包,而且多少也得向大将军奉献一份寿礼,表示贺觐之意。   有马福吉被足利大将军留下作总管大臣,他自然很有权势了,所以破例地能够放一批外国人进来,而且还给他们找了一所可以休息的宾舍。   这是很特殊的礼遇了,到了寿辰那一天,有马福吉亲自把他们一行一、二十个人,男男女女一群,带着进了皇宫内苑,而且边分配给他们一所客舍作为休息。大家都为皇宫之大而感到惊奇,只有杜英豪与玉佳格格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他们到过北京的皇宫,规模之大,远超过此间。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杜英豪表示时候差不多了,戚仁义突然到达登录礼簿的地方,递上一张大红帖子,上款是恭祝足利大将军寿永千秋,下面却是大清国皇帝陛下特遣使节忠义侯杜,另外还有一份礼单,列了八品稀世奇珍。   单子一交上去,虽是以华文书写,但司簿却是懂得汉学的,乍见之下,吓了一大跳。这一份礼单当然是很隆重的,但礼帖的落款才是真正的令人震动,那赫然是大清国天朝皇帝钦派特使一等忠勇侯杜英豪专诚谨贺足利大将军千秋华诞……消息一层层的报进去,直达内苑,使得整个将军府都为之震动了,尤其是大将军本人,他在两天前才跟鹿儿岛城守接过头,知道大清国的特使被狙击于海上,全军覆没,怎么突然会跑出一个特使来了呢?   最紧张的是有马福吉,他跑过来找到了戚仁义,慌慌张张地道:“戚先生!   这可开不得玩笑。“   戚仁义笑道:“自然不是开玩笑,我是特使大人杜侯爷的随员之一,侯爷这次出使到贵国,负有极其重大的任务,曾受到贵国一些奸民的狙击。”   有马福吉忙道:“这恐怕不会吧!敝国老百姓一向很守本份,对上国大使更是尊敬,怎敢冒犯呢!”   戚仁义笑道:“我们曾在海上受到荷兰海盗舶的狙击,但杜侯爷智勇双全,英勇无匹,反倒把虎克船长一批人完全消灭了,更俘掳了几名奸细,都是贵国的人。”   有马福吉忙要争辩,戚仁义遣:“总管不必再辩了,我们并不想追究责任,惩治凶徒,何况那些凶徒也已经被杜侯爷惩诫过了,他们以后再地无法作奸犯科了,总管大人只要去请示一下将军,看要如何接待侯爷。”   有马福吉不知道如何是好,戚仁义道:“这儿有一份大清国皇帝谕函,请你拿进去交给将军。”   有马福吉接了那封信函,战战竞竞地去了,片刻后才恭恭敬敬地来了,请见杜特使大人。   这时他才知道戚仁义身旁的那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居然就是中原第一剑手忠勇侯杜英豪。   杜英豪已经把带来的冠服穿好了,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穿着官服:还有是玉佳格格,也换上了满清官装,有马福吉听了这位贵族女郎的身份后,又是一阵紧张,讷讷地道:“太失礼了!太失礼了,二位贵宾若是早一点揭示身份,小人在横滨就会隆重接待了。”   杜英豪微笑道:“有马城生!很抱歉,我们有必须隐蔽行踪的必要,所以不能像一般使节那样先行以文书投告,杜某不告而至是有理由的,已经在那封密函中向大将军说明了,相信大将军会谅解的!”   有马福吉尴尬道:“大将军感到十分的歉咎,因为特使没有预先通告,他来不及准备照国礼与特使相见。”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关系!我这次也只是大清国皇帝的私人代表来商量一下私务,所以我才用特使的名义,原是跟一般的使节不同的。”   有马福吉道:“将军在御花园水阁设宴,款待侯爷和郡主,简薄之处,万请二位见谅,这水阁是将军私下处理机密公务的地方,一般臣下是不准前往的。”   “很好!我明白将军的意思,有些事是不适合于公开来讨论的,我们这就到水阁去吧!   有马福吉在前引路,看见这边的人都把兵刃执在手中,不禁面有难色,杜英豪笑笑道:“没关系的,我相信将军不会反对我们武装自卫的,而将军本人也一定会戒备森严,双方要谈的是特殊问题,必须要在公平的情形下进行。”   有马福吉可能早就有了指示,对杜英豪等人必须十分客气,不能与来宾有任何争执,所以也没有再作坚持。   走进御花园后,他发现除了明处执戈的武士外,还有许多执刀的武土埋伏着,情况十分紧张,两条腿忍不住抖了起来,颤声道:“特使大人!在将军面前,希望你不要说是我带你们到京都来的。”   杜英豪笑了道:“那当然,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是乔装了你的部属而来到京都,不过有一件事却要你自己负责了,大前天我们在奈身的驿馆,杀死了虎右衙门,那时我们是以你部属的名义先住了进去,恐怕瞒不了人。”   有马福吉差点没昏倒下来:“什么?你们杀死了虎右衙门,怎么我没有接到消息。”   杜英豪笑笑道:“你不会接到消息的,因为我们把消息压住了,你派给我的两个人还留在驿馆中,稳住驿丞等人,不便消息外,等你去处理。”   有马福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会派人去办这件事的。”   杜英豪知道他一定是会派人前去灭口,把所有人都杀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杜英豪笑了一下又道:“有马大人!我们不但代你隐瞒了许多消息,也送了你不少重礼,你也总得替我们尽点力才行呀!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总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例如说,我们跟将军会商时,你帮我们说说话呀!”   有马福吉只有可怜地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为特使大人尽心的。”   他终于把大家带到了水阁之中,那是仿照中国式的建,把房子一半建在荷花池上,再以曲折的回桥通过去。   阁子很大,分为两层,宴席设在下一层,光可鉴人的白色地板上,摆着许多张红木小矮桌,桌上放了碗筷,足利将军居然率了一大批的人,降阶相迎,可见杜英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很重的,也可见他对中国的事很清楚,所以才会知道杜英豪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切。   宴席完全采取平等的方式,两排的席次各设一某首席,这边是杜英豪和玉佳格格,另一边则是将军与夫人。   他们的席次相距较近,双方还各带了一名通译,杜英豪这边的是美枝子乔装而来的,因为她去国多年,在日本倒是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至于进袭鹿儿岛,则由她手下的侍女们乔装她的身份去就行了,他们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这边,所以杜英豪把她给留了下来。   底下则是双方的随员,就是以戚仁义为首的,但晏菊芳和水青青、王月华、胡若花等人也都在里面,赖光荣的两个老婆自然都是担任翻译的工作。   起先的会谈是十分融治的,但是渐渐地,杜英豪提出了质问,说中国大清朝的皇帝对将军一再遗人去到中国掠夺十分不高兴,认为这是挑的行为,有意要掀起战事……大将军忙加以辩白,说这是国内的流亡野武士们跟一些逃亡的叛徒们结合所为,他绝不知晓,也绝不容许,假如那些人同到日本,他一定加以擒起,严加惩办。   杜英豪却笑着说:“大将军!那些人都由杜某加以惩处了,该遣回的遣回,该杀的杀了,那些该遣回的人都说他们是从鹿儿岛被遣派出去的,故而已送回去了。   大将军神色一变道:“这还得了,鹿儿岛是虎右衙门城圭在镇守,他的手下有很多是江湖上流浪的武士和罪犯,可能因为管理不周而逃走了一些,我当叫他留神。”   他还是在赖,杜英豪一笑道:“大将军士我站在特使的立场上,可以接受这个解释,但在私人的立场上,却跟大将军一样,心里明白!杜某回国时,就将大将军的这番话回答朝廷,以免引起进一步的冲突,但私人却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在提出这个要求前,先有一点小意思致上。”   他点点头,叫美枝子送来一幅文件去,那是大将军对虎右卫门下的指示,然后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虎右卫门的人头,这一些动作都很隐密,除了将军和夫人之外,底下的人都看不见,将军的脸色大变,刚要说什么,美枝子却低声道:   “表兄!不要喧嚷,杜侯爷也不愿引起战争,情愿担起干系,将这件事压下来。”   大将军愕然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称我为表哥。”   “我是毛利美枝子,出亡时我才一岁,所以表哥不会认得我,但一定听过我了,也知道我练了一手剑法,如果我要杀死表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谁都无法阻止,不过我也不想这么做,那不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我要回来,但我不是回来争权,我厌恶流浪异邦,更不想当海盗来过一辈子,我要一块立足之地。”   大将军脸色苍白,美枝子却不给他有思考的时间,进一步逼道:“我把地方也选好了,就是鹿儿岛,那里地处海中,对你没有威胁,你也可以放心,而且我的手下已经去占领那个地方了,你反对也没有用,虎右衙门被杀,内情很不光彩,表兄也不希望这事情被公开吧!”   大将军看见她袖中那枝蓝色的匕首,脸上充满了死灰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美枝子道:“其实!这是为了那些追随我的臣下们求一个安身之处,我自己则决心下嫁给杜侯爷,不会留在鹿儿岛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将新派的城主名字指派充当,填上清水小次郎,那是我的家臣,这该可以放心了。”   足利将军这才舒了口气,他怕的是美枝子重返日本,因为有很多城主还是她的旧日家臣,很可能会回头又拥她执政的,但立一个家臣为城主,就没有号召的力量了。   他倒是个很见机的人,立刻吩咐送来纸笔,亲自写了一道指令,大意说是虎右衙门勾结海寇,图谋不轨,已予诛杀,并遴派清水小次郎接任为鹿儿岛城主,兹派有马福吉为监督大臣,前往鹿儿岛负责监督交给事宜。   写好,用上了印之后,把有马福吉召来席前跪好,即席就把旨意宣读了出来,而美枝子一直跪在一边,若起来像是在侍候答话,却随时控制着将军夫妇的生死。   有马福吉则惊喜交集,惊的是杜英豪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得将军就范,威风果然不小,喜的则是将军宣布了虎右卫门的死讯,出脱了自己的干系,而且还被遴派为监督大臣,使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提高了一层。   席上其他的大臣也是十分惊讶的,但是虎右衙门跋扈成性,跟很多人都过不去,因此没有人反对,事实上这件事一经宣布,也不可能反对了。   旨意宣读过了,却交给了美枝子,她拿着回到了杜英豪身边去了,足利将军才吐出了一口气,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告罪离座去更衣,命令有马福吉暂时代他陪伴贵宾一会儿。   有马福吉见将军进去后面,忙过来低声道:“侯爷!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使将军屈服的,不过你要小心,将军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一定会找机会翻本的。”   然又低语了一声,大抵是把所知的情报说了出来,果然没多久,将军重新出来就座,神色已好看多了。   才一坐定,就有一个四十上下的劲装汉子,出来跪在厅中,将军笑道:“杜特使!这是敝国的剑术总教练老师小林忠夫,是敝国剑道的第一高手,听说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十分仰慕,请求指教一番。”   美枝子这时已坐在杜英豪的同席,为了便于翻译,把足利将军的话说给了杜英豪听了,然后又低声地道:“侯爷!这个人的剑术很邪气,出手跟一般剑道宗派的路数都不同。可是他的确十分厉害,击败过许多成名的高手。”   杜英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知道这一战是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败不得的,否则不但将影响到此行的任务,更会损及中华的武艺声誉,但杜英豪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万难胜过对方的。   虽然自己近年来不断地揣摩那本万流归宗秘笈,练会了许多零星的精招,可是那必须在恰到好处之际施展才有效,目前对人家一无所知,这一战就凶险万分了,极有可能第一招就被人击败下来。   心中盘算了一阵后,他终于有了主意,笑了一下问道:“这位小林师父是贵国公认的第一高手吗?他是否在全国公开的竞技大会中夺得此荣衔。”   足利将军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敝国的宫中剑术总教练是公开竞逐,许多高手都来参加,逐渐此赛淘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得到这个职位。”   杜英豪笑笑又问道:“是否全国所有的剑道高手,都会来参加角逐呢?”   足利将军有点愠然地道:“杜特使莫非瞧不起敝国的剑术。”   杜英豪笑道:“敝人没这个意思,贵国的剑道别创一格,有许多的剑法十分高深奥妙,敝人非常的钦佩,只是根据我们中国武林道中习惯,真正的高手品格十分清高,不屑于到宫廷中任职。”   美枝子把这番话翻译出去后,小林忠夫很生气地道:“杜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怎会做官?”   杜英豪道:“我这个侯爵是为了替朝廷建立了特殊的功勋而得来的,可不是仗着教练剑术而得的官职,在我们的社会里,教拳教剧的师父都不是很高尚的职位,江湖人是看不起这种人的。”   小林忠夫的脸色气得雪白,怨声道:“杜特使!你居然敢如此看不起我,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杜英豪微笑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也许贵国的风俗习惯不同,但是在我的国家里,你这份工作是不配向我挑战的。”   小林忠夫向足利磕了个头道:“主上,此人对我的侮辱太深,请恕臣下无礼,臣下誓必杀他。”   足利将军不置可否地看看杜英豪,在等待着他的反应,杜英豪微笑道:“将军阁下!别忘了我是大清国的特使,代表朝廷出使到贵国的,如果我在贵国受到什么无礼的待遇,那可是将军的责任。”   足利皱皱眉道:“杜特使!我国传统一向崇尚武德,武士的荣誉尤重于生命,你侮辱了他,敝人也没有办法可以制止他。”   杜英豪笑笑道:“我并不是存心侮辱他,而是告诉他,在我们中国武人的心目中,他这份工作是什么地位,绝对不配称为全国第一!”   小林忠夫再次受激,吼叫了一声,突地跳起来,长剑同时出鞘,直向杜英豪冲了过来。   同席的玉佳格格与美枝子都骇然失色,双双也同时跳起来,长剑出鞘,准备拦住他。   可是杜英豪却端坐不动,等他冲到身前丈许处时,杜英豪才双手一掀短九,那张梨花木桌连同菜肴酒杯等一起飞了过去。   小林思夫口中依然发着野性的吼叫,双手摇剑连挥,把那些碗碟都用剑劈碎挡开,跟着一剑直劈,竟将那张宽长五尺见方、厚达寸余的梨木桌面,齐中劈成两片分开。   这种宫中所用的家俱,质地都是十分坚固的,由此也可见小林思夫的劲力之强,兵刃之利以及他武功的深湛。美枝子与玉佳都大失色,连在下席的胡若在、水青青等人,也都情急地上前要拦阻。   但是小林思夫的进势太迅速了,他劈开桌子后,身形毫不受阻碍,仍是直冲而进,双手高举着长剑,准备一劈而下,把杜英豪劈成两片。   照他一剑劈开桌面的架势,杜英豪要挡架住这一剑很难,因为他劲足器利,蛮劲而发,直如山洪骤发、山峰崩坠,已非人力所能抗。   不过要躲开却是不难的,随便向左或右一侧身子,就能躲开了,所以在场的人还没十分紧张。   可是杜英豪根本没有躲的意思,他端坐如昔,伸出了一只右臂,像是要以血肉之躯丢格开那一劈,这倒使人大大地吃惊了。   足利将军的用意是想折辱杜英豪一番,以扳同先前被杜英豪所胁制的那份狼狈,并不想杀死杜英豪,他派出来的这个小林忠夫虽是剑术教练,却不是剑道中的真正高手,只是此人十分阴险,好弄机巧,他的兵器中有花样,身上还藏着不少暗器,在决斗中突然施展,令人防不胜防。   杜英豪先前已经在有马福吉的口中听到一些有关此人的底细,事实上也想好了应付的策略了。   他故意地用言语刺激对方,以及表现了极端的轻视,目的就是刺激对方暴怒而失态上来拚命。   他的方法完全成功了,小林忠夫受激若狂,只想一剑劈死对方,但足利将军却紧张了,他不想杜英豪被杀,因为杜英豪究竟是大清国的使节,这一来等于是在向大清国宣战了。   足利将军经过多年的内战,好不容易才夺得政权,国内虽有一些零星的诸侯未表臣服,实在没有能力来应付大清的战争,而且战争一起,他末必能得全国的拥护,很可能又被另一个有力的诸侯推翻掉,而失去政权的。   因此,足利大声喝道:“小林!不可无礼。”   这一喝毕竟太迟了,小林思夫已无法收招,但是杜英豪的从容使他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势子,足利的一喝使他的长剑又是一顿,这一顿使得劈落的劲力去了九分,而在这刹那间,一声轰然霹雳,一蓬火光突闪,小林忠夫仰天倒了下来,额上开了一个大洞,红的血、白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他的剑仍然落了下来,落在杜英豪的手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被格开到一边去了。而小林思夫的额上,则是吃了一颗子弹。大家才看见杜英豪手中握了一枝短短的掌心雷,剑刃落在枪管上,才会发出叮然声响,变故乍生,把大家都惊呆了。   足利将军看看倒在地上的死者,呐呐地不知说些什么,只有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多谢将军盛情款待,今天已酒足饭饱,敝人要告辞了。”   他浅浅地一鞠躬,招呼大家,准备离去,足利将军这才惊魏甫定,嗫嚅地道:   “杜特使!很对不起,敝人不知道他会如此狂蛮冲动,冒犯了!”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什么!这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我国江湖行中对这一类武夫看法正确,一个任职宫中的剑手,绝对不会是第一的高手,而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也绝对不屑于来角逐这个工作的,对这种人,我也不屑于用剑,只有用这个。”   他把手中的手枪对着足利一此,却将他的脸吓得铁青。   杜英豪一行人这次被招待在宾馆中,那是专为款待他而特地辟出来的地方,本来是天皇避暑的别墅,由于杜英豪来得太突然,一时无法为他安排住所,只有动用这个地方了。   有马福吉被任命为接待大臣,招待特使的饮食起居,以及一切的连络事项等等。   这使得他的身份更形重要了,因为杜特使只对他一个人满意,而足利将军由于那天在生日宴会上饱受虚惊之后,对杜英豪又畏又怕,满清朝廷不必出兵了,只要这个特使,也能取他的性命如拾草芥。   以后的日子里,他怕跟杜英豪再见面,全权托付有马福吉去谈判。其实也无所谓谈不谈,理屈在足利这一方,被人拿住了真凭实据,只有乖乖地接受条件,最大的幸运就是杜英豪的条件别太苛刻。所以,足利授意有马福吉,好好地款待杜英豪,千万开罪不得,以免再起风波。   杜英豪的条件倒不苛刻,只是他离开日久,急于想回去,但好人要做到底,必须要把美枝子送到鹿儿岛去正式宣布受封为采地领主。虽然足利将军已当众作了宣布,但杜英豪走后,恐怕又会变卦的,一定要等美枝子的人正式进驻鹿儿岛,那就不怕反悔了,因为美枝子的手下武士,足可组成一支不弱的军队,再加上杜英豪掳来的海盗战船,足可以自保而击退来犯的一切敌人的。   杜英豪要求足利将军保证以后不再利用浪人来侵略中国沿海,而且对本国的海盗要努力清剿,嗣后再有倭寇入我中国沿海时,中国自然有能力将其击退,但如果这些人逃亡到日本时,就责成日本官方,必须将之缉获,否则将赔偿一切之损失。   这是很宽大的条件,足利将军一口答应了,而且还派遣有马福吉为代表、亲自随杜英豪到大清国京师去朝觐皇帝,道谢并致歉意,而且还带了几十名学生,到中国学习文明。   杜英豪打算到鹿儿岛后,就从那儿回北京,所以不再到京都了;他出使的接洽事宜就在这两天内要完成,取得文书回凭以及足利将军的亲笔函,至于贡礼,则由有马福吉自己带去了。   这些文明的措辞与构句是很费心思的,尤其是要解释那些海盗的问题,既不能公开的承认是受到官方的支持,但也不能完全推开,说是流亡海上的浪人所为,因为杜英豪抓住了事实证据。这些文件完成要好几天,有委屈杜特使多耽两天了,杜英豪倒无所谓,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地玩上几天。   有时,他高兴起来,会穿上日本平民的服装,去到民间真实地了解一下日本人的生活。   有时,他也接受官方贵族化的各种游乐款待,品一下他们的烹调口味。   日本只有女人此中国好,其余那一样都不如,说女人好,那还是一种大男人的心理,因为日本女子多情、温柔、顺从、勤劳、忠实,她们几乎完全是为了男人而生活的。   不管一个多么卑下的人,在他自己妻子的面前,他仍然是至高至上的主宰。   不过,杜英豪最大的收获,还是对忍术修者的接触与了解,从有马福吉的推荐,以及美枝子手下的关系,杜英豪结识了日本甲贺与伊货两派忍者的几位知名之士与长者,进而对这两个神秘的门派有着进一步的了解。   他们在武林中没有地位,为一般正流所不齿,他们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不能做官,不为群众所接受,他们没有荣誉,没有成名创业的机会,没有前途,永远担任着一些卑鄙而危险的工作。   像这样的门派,何以还会吸引这么多的人加入,而且每一个忍者的天份都很高,资质都优于一般人,杜英豪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除了他们神奇的武功之外,杜英豪还诚恳地向他们请教各种法术兴幻术。   这等于是向人打听门户的秘密,一般而言,是很难有结果,但是杜英豪却有办法。   他显赫的盛名也是一个原因,再加上他广博的知识,往往在对方的施术中找出破绽而指点补救的方法,这是别的大使做不到的,因为那都是一些下五门的江湖手法,为正统所不齿。   那些长者们对杜英豪折节下交,已感到万分的荣幸,杜英豪推辞掉那些正流名家的应酬,却跟他们接近,重视他们的技艺,吏便他们有知己之感,再加上杜英豪慷慨大方,着实送给了他们一份厚礼。因此。有些人把不传之密,也都提出来跟他研究了,甚至于把门中的秘笈都借给他参阅。   杜英豪不白看他们的,除了赠送重金之外,还把自己所知而典籍不载的许多妙招法门也传给他们,而且又守约,一两天内必定归还。   其实杜英豪根本没详细看,他发动自己的几个老婆摘要抄了下来,也把万流归宗秘笈中的一些招式传给他们作为同报,但自己却所获更多。   杜英豪是一个不放过机会的人,也是一个永远在充实自己的人,他坐上天下第一宝座时,没有花多少苦心,因为他并不是靠武功登上这个位子的,但他要维持这份宝座却很辛苦。   经常会有些挑战者会登门来求教的,当然这些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每一个人都是自认为可以胜过杜英豪的,杜英豪自己也不否认,他心里明白这些挑战者的确都比他强,只是除了他们双方之外,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   而且,那些挑战者只是有那么一点自信而已,却不敢坚信真能击败杜英豪。   所以,他们仍然无法避免一试,杜英豪只有绞尽脑汁去应付。   有时是用一番话,有时是让胡若在或水青青去应付,有时则交给李诺尔,杜英豪手下有着各种的人才,避人所长,攻人所短,总算保持住了不败的盛名。而杜英豪自己从没正式出过手,也就是说,他没有一次是真正用武功击退挑战者的,但那反而使他的名声更大、更响亮,没有人会怀疑杜英豪的武功造诣,人家只想到他信手使弄一下都能退敌了,还用得着武功吗?   为了这盛名之累,他用功练武已来不及了,只有在其他方面来充实自己,研习忍术是其中之一。   只是杜英豪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那是一天的黄昏,一名武士打扮的年轻人到门上求见,有马福吉认识这是足利的护卫统领利山苗,是年轻一代的武功高手,倒是立即为杜英豪引进了。   利山苗见了杜英豪,执礼极恭:双手奉上一张帖子:“家师与红叶、水月、赤鲸等四个剑道宗流的掌门人都来到京都,他们都是为拜诣杜大人而来的,风闻杜大人为中原第一高手,草野之士,难得有机会拜晤一下高人,故而才不揣冒昧,明日正午在敝师长道场,备下水酒,敬祈高明赏光。”   话说得十分客气,杜英豪却吓了一大跳。   对方说的是纯正的汉语,不必翻译,杜英豪也听得懂了,帖上也是恭正的楷书,杜英豪知道这是不容推辞的,只有笑了一笑道:“在下也正有这个意思,想拜望一下贵邦的几位武林前辈,因为公务在身,不便造次,倒在各位前辈面前失礼了,明天杜某一定以私人身份登门拜诣。”   利山苗十分满意,深深一鞠躬:“多谢杜大人赏光,家师等所以在道场恭候,也是希望能摆脱官方的身份,以免诸多拘束,明日弟子再来恭迎。”   他客气地告辞而去,杜英豪深思不语,有马福吉却讨好地道:“这个利山苗是山下老师的大弟子,他们的逆云斩流在京都很有势力,其他三家的门人也多半在宫中担任侍卫,都具有半官方的身份,杜大人若是不愿理他们,敝人可以禀告将军一声,下令制止他们的胡闹好了。”   杜英豪一叹道:“这是推不掉的,人家是照着江湖礼数而来,我不能失礼。”   有马福吉道:“这四家的弟子是以官府为出路,他们不敢违背将军的命令的。”   杜英豪道:“我虽然身在官府,却最恨仗着官势去压人,而且,我更不能倚仗将军的势力去压人。”“杜大人是中华特使,将军有责任保护大人的安全,不受江湖人干扰的。”   杜英豪沉声道:“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有马福吉不死心,继续说:“大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大人何必以千金之体去跟这些武夫们周旋呢?”   美枝子笑道:“有马大人,杜侯爷虽是千金之体,但他也是中华最出色的一名剑士,他的看法跟你不同,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侯爷自己会处理的,倒是后天要出发了,你还是把自己的事多准备一下。”   有马福吉知道了这个女郎的真正身份后,倒是不敢再噜苏了,喏喏告辞而退。   而去。第二天上午,利山苗果然盛装而来,杜英豪却很随便地穿了一套家常便服,一行人骑马,道场相距不过里许,很快就到了,四个老年武士在门口迎接,把一大队的人都让进了道场中。   虽说是私人的宴会,却采取了官方此武的形式,在广场上摆设了布围,露天举行,只不过在贵宾席上加了一个布蓬而已,五花八门的旗子在迎风招展,十分热闹。   除了四家主流派的旗帜外,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标志旗号也插在四周,这表示参观的武林人士很多,几乎是全国的精英都与会了。   ----------   转自21世纪       第十八章 挫敌锐气     利山苗依次介绍了各家掌门人,杜英豪道周久仰,然后笑道:“各位前辈,今天辱承邀宴,杜某十分荣幸,不过杜某今天原是答应了几位贵国的武林朋友邀请小聚的,因为不便对各位失礼,只好斗胆代为将那几位朋友也邀来了,希望主人不会怪杜某孟浪。”   这次利山苗却不敢作主了,把眼睛望着他的老师,因为这种事必须要由主事者来决定的。   可是另一个老人抢着发言了,他的年纪比其他人都大:但一直被山下压着,心里未免有点芥蒂,一有机会,他就要抢着发言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今天是以武会友,自然欢迎多认识一些中华的技击名家高手。”   龙川介大方地说着,同时还看了一眼做主人的山下须义,脸上有着得意的微笑,山下须义皱了皱肩头,但是龙川介既已表示了,他自然不便再作表示,其他野口浩和木村雄夫也都同声附和了。   杜英豪微微一笑,他是个很细心的人,由于在技艺上,他不能作为真正的依仗,所以他很注意周围一切的细节,那往往就是他克敌致果的因素。   现在,他对这四人中的微妙矛盾已经有点了然了,四个门派独占了日本的正统武林,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为四家绝不可能平分秋色的,看来是山下一家属于领导地位,但其他三家必然不服气而有着抗拒的心理,杜英豪在听有马福吉解释目前武林大势时,心中已有了个底子,想到会有这个可能,现在,这种猜测几乎可以证实了。   杜英豪更为安心了,这是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情势,但他却还有更进一步的安排。   杜英豪点了点头,才笑着道:“敝人的这些朋友都不是从中国来的。”   山下须义觉得该显示一下做主人的身份了,抢着道:“那一定是旅居敝国的中华高手了,敝人听说过,自从大清朝入主中国后,许多明朝的臣民不承认更换朝代而流亡海外的,相信也有不少人迁居到敝国来,平时他们隐藏所学,无由领教,这次能托杜大人的福,见识到中华绝技了。”   他是个中国通,在在要表现他此别人高明,抢着发表了他的博学,但杜英豪却一笑道:“山下老师可猜错了,敝人邀来的这几位朋友不是敝国同胞,而是贵地的武林同道。”   山下一怔道:“什么,敝国的武林同道!”   杜英豪点点头道:“是的!敝人很有幸,能结识这几位贵国的武林奇人,交谈之下,对他们的所学所能,十分钦佩,同时正好接到四位老师的邀函,他们也希望能来领教一下。”   山下道:“敝国的武林道中高人,敝人不敢说全认识,但是能被杜大人如此看重的,倒是不会太多,敝人急于想认识一下。”   mpanel(1);   杜英豪道:“那敝人就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喜多老师父、这位白发的老太太是摩迦婆婆、这位朋友大名叫光明童,这是他的外号,本名是什么,他不肯宣布,敝人也不便请教了。”   原来为杜英豪这边准备了一排座椅,是供杜英豪的几位夫人坐的,可是杜英豪就坐后,只让了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入座,其余的位子就让给这几个人坐了,晏菊芳等人都站在后排。   因此使主方对这几个客人的身份颇表怀疑,及至于杜英豪一报名之后,山下须义征住了,他居然一个也不认识,倒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利山苗,凑到老师耳迸低语一阵,山下须义的脸色一沉,然地道:“杜大人,他们是忍者。”   杜英豪道:“是啊!他们所修的是技与艺的综合,是一门很高深的武学。”   “杜大人对忍者知道清楚吗?”   “清楚!敝人还在本国时,就有幸与几位忍术修者会过,彼时虽是在敌对的地位,但敝人对他们的技艺仍是十分钦佩,所以这次来到贵国,就专诚与几位忍者前辈多方请教,获益良多。”   “杜大人也知道忍者的职业吗?他们是专任间谍、刺客、细作、密探等工作。”   杜英豪一笑道:“自然知道,这些工作都不容易做,不是一般人能担任得了的,忍术修者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能为,实在很了不起。”   山下须义听他一直在吹嘘忍者,佛然道:“杜大人,忍者在敝国视作贱民,为一般人所不齿。”   杜英豪庄答道:“我们中国人都是一视同仁,若是真要分贵贱,则圣贤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最贵的该是一般百姓。”   这是孟子的话,东夷研究过一点汉学的人都读过,倒是把山下须义的口堵住了,顿了一顿才道:“杜大人要尊敬他们是杜大人的事,但敝人却不屑于跟他们论文,也不敢高攀。”   三个忍术修者想是受惯了这种奚落,不以为意,杜英豪笑道:“他们是为杜某助拳来的,各位倒不一定要跟他们交朋友,只要在手底下胜过他们就行了,敝人一样认数的。”   “杜大人,我们是向你讨教。”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山下老师,因为彼此国情不同,所以谁也不能勉强谁的,你们四家因为子弟门人都在官府任职,就自许正统。   但在我们中国,武人都把进入官府视作穷途末路,六扇门中出来的江湖人,最为大家看不起,比武论文是你们提出来的,要照我的习惯,根本也是不齿一会的。   “   山下怨声道:“杜大人,你自己也是官中人。”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道:“我这个官不同寻常,我贵为侯爵,见皇帝也只是长揖不跪,宗亲王子,平起平坐,可不是为豪门官府当奴才走狗。”   山下须义一拍桌子道:“杜大人说谁是奴才?”   杜英豪淡然道:“听人指使,身不由己,叫你向东,你不敢向西,在我看来就是奴才,江湖人贵在品格气节,天子不能臣、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才是所谓大丈夫,我只看得起这种人。”   对方一品武士们个个怒形于色,气氛极僵,有马福吉忙道:“山下老师,中国国情和我们不同,大家不必为这件事争执,杜大人乃中华特使贵宾,我们更不可失礼。”   因为他目前在将军面前正走红,这些官中的武士宗派自是不想开罪他,山下须义忍住气道:“这不是我们失礼,而是杜大人太蔑视我们了!”   杜英豪道:“我本来很看得起各位,可是各位看不起我的朋友在先,那可怪不得我!”   山下须义道:“可是要我们跟忍者比武!”   杜英豪冷笑道:“现在不必讲什么武德了,各位练了武功也不是为了强身,而是用作求取富贵的凭藉,忍者也是以技艺而求生,大家都是一样。”   一旁的喜多老人突然道:“杜大人的话有理,我们不想争取什么正统,但我们劫是凭本事卖命,各位的武功若是胜不了我们,再吹嘘也没用。”   山下须义道:“但你们却不是仗武功求胜。”   喜多老人哈哈大笑道:“对敌但求胜利,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你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官,若是你们主官的仇家派了个忍者来行刺,你们是否因为忍者不择手段而放弃职责,听任刺客得手呢?”   山下须义被间住了,杜英豪冷笑道:“真功夫应该经得起任何考验,敝人在罗刹曾经单人出入对方城堡,力退众人,用的并不全是武功,却没有人说我不是武林正统。”   杜英豪有宣赫的历史,这是无人能否认的,他提出这一点,没人能跟他争辩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又傲然地道:“当我面对着千万罗刹枪兵时,若光靠武功,有一百个我也被轰成灰了,可是我居然将他们杀得片甲不回,且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胜利者才是值得骄傲的人。”   龙川介又忍不住道:“比就此好了,本师不相信正统的剑法会不如那些邪门外道。”   一场舌枪唇剑总算是结束了,三位忍术长老对杜英豪十分感激,因为杜英豪为他争取到武林的地位,要能够跟这些正统的剑术放手一战,无论结果是胜是负,今后他们都会受到较多的尊敬了。   在四周的武林人士也感到很痛快,他们未必看得起这些忍者,可是把当今势雄人众的四大剑派挫挫锐气,使大家在武林中也能占到一些地位。   山下须义忽然发现今天之会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也发现到自己的孤立,杜英豪是外国人,但是在日本的武林道心中,他似乎更得到人心。   今天必须把这个中华高手挫败,才能维持昔日的光荣与地位,但是要胜过杜英豪又谈何容易呢?   其他三家的宗主也抱着同样的心理,龙川介最会取巧,他看了一下,知道最难惹的自然是杜英豪,但杜英豪第一阵必然不曾出手,对忍者也好,其他人也好,总是此较容易些。   所以他立即道:“敝门下首先讨教。”   事前已经商妥了,全部赛事为八局,每一门派出战!人,他急急地派出了自己的弟子秋江。   那倒是个很正派的年青武士,造请很高,杜英豪略加斟酌后,派出了赖光荣。   赖光荣在官方的品术是四品护卫先行官,那是杜英豪封的,但听起来很唬人。   他的武功底子不错,但学得很杂,那也是受了杜英豪的影响,不过人聪朋、反应快,杜英豪只给了他两个字的指示:“平手!”   赖光荣干脆自承是杜英豪的门下,再加上他的职品,两种身份倒是很唬人了。   秋江很礼貌地猷剑为礼,然后双方交手,赖光荣这才发现对方的武功技艺非常高,想要战成平手实在不容易,在一连串紧而密的攻势下,他能够维持住不受伤已经十分困难了。   还好!他的身形很伶俐,跳闪卷缩,腾挪移位,勉强撑到一百招后,在对方的紧逼下,一个滚地翻出丈许,双手一抱道:“高明!高明!多承指教,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跟阁下再讨教。”   杜英豪道:“很好!平手,不伤和气!”   这一百招交手中,赖光荣险象环生,差不多有九十七招是在招架躲闪,攻击约两三招倒是很不错,那是杜英豪从万流归宗秘岌中传授给他的零星精招,恰到好处地用上了。那都是守中取攻,迫敌回救,但秋江的反应很快,立刻就化解了。   说颊光荣还没落败,已经很勉强,论两人战成平手,却实在叫人难以心服的。   龙川介得意地大笑道:“好!平手就平手!秋江,你得与中华第一高人门下交手,勇攻百招,使得对方无暇回手,即使战成平手,也足够光采。”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讥讽,杜英豪好像听不懂,居然也同意了道:“是!是!贵门下这后来一连串急攻实在不错,再战下去,敝门下一定要落败的,以后他只要在开始时多注意,不要拘束,起手就全力出招,就可以成为个高手了。”   这竟是一派教训的口吻,龙川介听了很不服气,吟笑道:“杜大人!小徒年幼学轻,以后自可慢慢磨练,但台高足却未见得有什么高明之处。”   杜英豪一笑:“他呀!有点小聪明,跟我一样,光想偷懒,不肯在内力基本功夫上下苦功,所以撑到百招,就撑不下去了。”   赖光荣笑道:“老师!这可是您教的,能够省力就尽量省力,能十步走到的地方,不必走十一步,能一招杀敌,又何必苦拚呢。”。杜英豪道:“话是不错,可是像这种场合,大家点到为止,不便伤人,你不就是没辙了。”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是!弟子以后会注意,像今天这样,要等到满百招才能全身而退,实在替老师丢人,不过这种剑法实在没有意思,弟子以为是白费力气,若是照我的……”   杜英豪忙喝道:“今天是以武会友,又不是生死仇敌拚命,怎么可以伤人呢!   不行就是不行,还有什么理由强辩,下去。”   赖光荣含笑同列,龙川介不服气道:“杜大人的意思是,令门下随时都可以杀死小徒。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只有起手时的几招才有机会,以后贵弟子剑法展开,轨那么容易。“   龙川介冷笑道:“敝人倒是不信,此武场上,原是不计生死的!   敝人希望能分出个胜负。“   杜英豪笑指秋江的腰间道:“那得请贵弟子去换条腰带,否则在动手时突然断裂会影响行动。”   秋江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的腰带已被割断了一半,断处如削,显示利刃所造成。   不问可知是对方的剑及所造成,这一剑是何时攻入,秋江却毫无知觉,以中剑的部位看,对方若要自己的性命,倒是易如反掌……想不到对方的剑技精湛如此,顿时红了脸,但他却是个很有风度的青年人。   发现了腰上剑痕后,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杜英豪这边叩了个头道:   “多谢前辈们手下留情,也多谢前辈们赐教,这一阵敝人认输。”   龙川介也红了脸,秋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剑痕尚有可说,自己居然也没发现,还一个劲儿地说风凉话,这个脸可去大了。   不过他也很幸运,山下须义同样地也汐有看到对方出剑,否则他早就该提出胜负之裁决了,因为今天他是主人,应该主动地对胜负提出公平的判决的,杜英豪倡议平手时,他还满心不情愿,一再示意自己力争,想利己方得胜的。   山下须义以及另外两个老者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秋江认了输,他们也没脸否认,更难过的是己方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剑是何时以及如何划上的,这证明对方的剑术的确奥妙无匹。   听杜英豪的口气,似乎一开始动手没多久,对方已然得手了,以后则是在敷衍百招而已有徒如此,师父还用说吗?何况赖光荣只自称在杜英豪指导下学过几手剑式而已,还不是他正式开门收的徒弟。   每个人都把杜英豪想得太高了,只有杜英豪心里好笑,不过他倒确实注意到赖光荣这一手是如何施展的了,那不是剑法,而是三只手的扒窃手艺。那是一片小小的薄刃,十分锋利,长不过半寸,探出夹在手指上,可以划破他人腰间的搭褪,扒取其中的银子而仍不为失主所觉。   杜英豪自己是此中拿手,为了好玩,也为了行事方便,他传给了赖光荣,因此他看见赖光荣伸出手指在对方腰间划过,就特别注意那个地方,果然找到了那条裂纹,心中暗笑,赖光荣这小子不学好,而学邪门儿却真有一手,在一个剑道高手的身上施展开来,居然也能叫对方毫无知觉。   赖光荣一下来,他立刻就作了平手的判决,而且用手一摸腰间,赖光荣已经知道瞒不过杜英豪的眼睛,心中好生佩服,此刻两个人的对答,却是心照不宣情形下自然的配合,居然天衣无缝。   但是这番谈话却震惊了东瀛武林,那道剑痕更是令得摹推丧腔,帧了一顿后,龙川介颜地问道:“杜大人,贵高足的剑技之精,老朽算是领教了,但不知是如何刺中小徒的,大侠可否明示?”   杜英豪肩头一皱,这当然不能宣布公开,但是对人家这种请求,他既不便拒绝,又无法杜造一式来遮掩,正在为难之际:赖光荣却赶紧接口道:“不可以,这一剑并非家师所创,而是在下自研。”   杜英家叹了口气:“对不起!龙川师,他跟我学过剑,却不是我正式的门人,因此,我不能作主将他的心得露出来,而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欲将此一式示人,只有方命了。”   他一口推得干干净净,而龙川介也颇不好意思,这是人家精心独创的秘技,本来也不该探询的。   不遇,他再也没有勇气出场索战了,郝颜走过一边,山下须义见其余!人都未作表示,自己却不能再推诿,乃轻哼了一声道:“利山!你下去。”   利山苗答应了一盘,出场拱手道:“利山苗有请列位高明赐教。”他是足利将军的侍卫统领,剑技自然不凡,而且在武士中的地位也很高,胜他不容易,击败他也不太好,那似乎对足利将军的颜面也不太好看。杜英豪自己是不会下去的,但他这边的人手,也派不出一个像样的好手出去,晏菊芳与水青青都不够。玉佳格格尚可一战,但又不便派遣,眼珠一转,向喜多老人作了个暗示。   喜多老人会意,踢了摩迦婆婆一下,摩迦站了起来,摇着手中的蛇头拐杖笑道:“利山大人,由老婆子向你讨教一下吧!”   利山苗没想到竟飞来了这个对手,顿了一顿道:“婆婆,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敝人希望能向中华的高手请教,你我是同僚,何必赶在这时候。”   摩迦冷笑道:“利山大人,你现在承认老婆子是同僚了,我们同是为主上效劳,但你封看不起我们,说老身那个密探组是一群贱妇,说我们的技艺是旁门妖术,不登大雅之堂。”   利山苗本就打心里看不起她,再经她这一激、傲然又发,狞声道:“你那些门人本就是贱妇,所操的全是贱业,艺妓、歌舞妲、卖唱女,那一种是正正经经的行业。”   摩迦的脸上堆下愤色道:“你看不起我们的行业,可是我们做的事却比你们多出几倍,你们只知道舞舞刀剑,就坐享最高的待遇。”   利山苗哈哈大笑:“我们是武士,正统的武士是高贵的人,你们却连野武士都不如,怎能比!”   摩迦一顿拐杖,厉声叫道:“好!我们就来试试,看看你这年俸三千石的大武士比我高明多少!我们这一战生死不论,你最好小心点。”   利山苗笑道:“你们会搞鬼,但在一个正统的武士面前,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摩迦舞杖直攻过去,利山苗这时就表现出他们逆云一刀斩的武术修为了,他双手持刀,端立不动,凝目直视,摩迦的蛇杖从它的顶上直劈而下,他却如同未见,仍然呆立不动,摩迦的杖端落下,却在他的眼前掠过,原来这只是一招虚攻,目的在施展以后的杀着,那是一种号形的十字镖,也是忍者专用的暗器。这一杖气势迫人,却不会真正伤到敌人,在眼前掠下,对方必然曾本能地旁闪或后退,那时星镖突发,恰好够上距离。   但利山苗不动,摩迦就傻了,长杖落地,星镖就无法施展了,就在这一怔之间,利山苗忽然动了,抱在手中的长剑闪电似的劈出,摩迦惊呼一声,身形如同一朵幻霎似的飞起,利出苗的长剑随即上撩,恰好追个正着,喳的一声,白色的身影被砍成了两截,武士堆中轰然叫好,杜英豪这边却寂然无声,利山苗得意地抱剑退过一边,势子并未松懈。   但他的得意之色也没出现太久,因为他看见了摩迦婆婆仍然好好的站在对面,只不过她身上只剩了一套紧身劲装,白袍与蛇杖都不见了。   不远处则横着两截断杖,各里在半截白袍中。利山苗这才知道刚才那一撩,只砍到替身而已,紧急之际,摩迦把蛇杖挑着身上的袍子,抛上半空,承受了对方的攻击,本身却巧妙地脱了出来。   她的脸上仍有愤恨的表情,怨声道:“利山,你太狠了!乍一出手,就是如此凶招!若非老婆子练过蛇蜕脱身术,岂非被你砍成两截了!”   利山苗哈哈地道:“邪不胜正,正邪不并立!你那点鬼魅伎俩,在我面前施展不开的!”   摩迦愤怒地又要扑上去,杜英豪开了口道:“婆婆!请回来吧!   你们各胜一招也就够了。“   摩迦倒是不敢违拗杜英豪的话,答应了一声,退回了座,山下须义冷笑道:   “杜大人,莫非你又认为这一场是平手?”   山下须义冷笑道:“杜大人,你是技击名家,你作的判决自然不容置疑,但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有点难以明白,小徒一剑使得对方衣毁器断,虽然没伤到人,却也狼狈万分,小徒则丝毫无损。难道这就称为平手了吗?”   杜英豪笑道:“我不敢说自己是名家,可是我很好学,每逢高明,一定虚心求教,所以有时比别人多懂得一点,我把这一场判成平手,是有点偏心,因为再拚下去,摩迦婆婆赤手空拳,必然会吃亏,我就太对不起她了。”   山下须义冷笑道:“原来杜大人只是要想对得起人才作如此判断的。”   杜英豪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只是在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子,打开瓶盖,倾出一滴黑色的汁水,倒在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冒出了一蓬白色的烟雾,而且还很快地将桌面蚀出了一个深洞。   他笑笑问道:“山下老师,你看这蚀骨蛇浆如何,若是令徒的脸上沾上了两滴,还有命在吗?”   山下须义吸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任何人沾上了,大概都难以活命,杜大人打算用来对付小徒吗?这下子小徒是死定了。”   他是故意如此说,倒真有点担心杜英豪会用来对付自己这边的人。   杜英豪一笑道:“此毒一沾身,神仙难救,因为今天只是切磋技艺,不必拚命,所以我才央求摩迦婆婆从她的法杖中取了出来,否则令徒适才在断杖时,毒浆喷出,令徒还活得成吗?”   山下须义脸色大布道:“这是藏在蛇杖中?”   杜英豪道:“不错,摩迦婆婆有一百廿种杀手,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斗胆揭穿了,想必不会影响她的盛名,但取出蛇浆,却是我的请求,我不能叫她吃亏,才宣布这一场是平手。”   语中之意,却明显地表示了,这一场真正的败方,应该是利山苗,判为平手,还是他们沾了光。   忍者杀手,有许多神秘的方法,不易为外人所知,所以对忍者一门,东瀛人才有诸多恐惧。   对杜英豪的话,倒是没人怀疑,利山苗也不敢再嘴硬,只有悻然地道:“以后再有机会,我会记着不去削她的兵器,她就捣不了鬼了。”   摩迦婆婆却冷笑不语,她无法开口,因为它的蛇杖中虽有一些机关,却并没有这种喷毒装置,仅只有一些喷烟的装设,那是为了脱身遮掩之用,东瀛的用毒之学十分浅陋,也还配不出那样的毒药。   但杜英豪那样一说,她也不便否认,经过动手后,她更深深明白,正统的剑法确有其过人之处,凭自己的那点术数是难以胜及的。特别是对手利山苗,身为将军的亲随武士统领,几乎是全国之冠,能跟对方战成平手,今后自己这一支在将军府中的地位也得以提高了,这将是件很好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冷笑也变成了得意的微笑,那更加深了她胜利者的形象,也更证实了杜英豪的话,弯身拾起破衣断杖,昂着头回到了座位上,而对方的利山苗却嗒然若丧,默默无语的回去。   虽然结果是平手,但利山苗却心情沉重,心中十分后悔,这一战实在很没意思,自己已经是武士统领,地位升到了顶,不可能再高了,胜了只有一点面子上的光采,败了却会损失惨重,可能连这份使差都会丢掉,想到这儿,他感觉更为窝囊,这一战虽然侥幸争个平手,但是自己今后在将军心中的地位将大受影响,因此,他怀怨地看了老师一眼。   山下须义的心中也不好过,对平手的判决他再也没有理由提出异议。只有解嘲似地道:“虽是战成平手,亦足以自傲,因为我们是输在诡谋上,却胜在技艺上,正统武学,毕竟有不可轻悔之威。”   杜英豪笑道:“山下老师说得很对,不过只能在江湖行中公开的比试才适用,若是两个人交搏拚命,那时没有任何顾忌,活着不倒下的人才是值得骄傲的胜利者,所以对一些能真正杀人的法术,吾人尤须付之相当的敬意。”   说完将那只瓷瓶递给摩迦道:“婆婆,原物奉还,敝人略略研究了一下这其中毒液,深知其威力无俦,希望婆婆本着上天好生之意,谨慎使用。”   这话中已有着教训的意味,彼此虽有点交情,但别无渊源,可是杜英豪说了,对方居然也受了,摩迦婆婆双手接过瓶子,感激万分地道:“是的!杜大人,谢谢大人!”   受了教训还要领谢,可见她对杜英豪的尊敬,但是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她谢的是什么。水青青轻声笑向一边的王月华道:“爷也真是的,拿了我的东西做人情,替人做面子。”   王月华也笑道:“得了吧,我的蛇娘子,我们连人都是爷的,何况是一点零碎呢,再说咱们也算是命妇了,要那些玩意儿干吗?”   水青青道:“东西我倒是不心疼,不过那命妇的称呼却使我啼笑皆非,我们像个命妇吗?”   晏菊芳在旁轻哼道:“怎么不像?只有我们才真正够得上资格称命妇,贵为侯爵夫人,还得成天卖命,朝廷有命,妇人遭殃!”   水青青笑道:“大姐,你也别埋怨了,这可是我们自找的,谁叫我们跟了这位爷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生活也最合适我们了,要真像别的官太太那样,整天没事干,抹纸牌、听戏、串门子、聊天来打发日子,你过得惯吗?”   晏菊芳轻叹了口气,她虽然一样会武功,却不是江湖人出身,而且也只有她明了杜英豪的底细,以及知道他这番震世的英雄事迹是怎么来的。   人人都把杜英豪视为当世独一无!的高手,技击无双,英雄盖世,只有晏菊芳知道他真正的斤两——一个!流的武师,也足够把杜英豪打得满地乱爬,但杜英豪现在所遇到的全是些绝世高手。   他能一再得胜,一则是靠脑筋好,再则是靠运气好,这俩样东西能永远靠得住吗?   现在又有一个高手要挑战了,杜英豪又将如何应付呢?他的机智、他的运气,以及他那本七零八落的万流归宗秘岌上的功夫,能应付得了吗?   山下须义亲自抱剑出来,躬身献剑道:“老朽有幸,希望能向中华第一高手讨教。”   对方的态度十分谦虚客气,但杜英豪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这使得东瀛武林界十分念怒而不平,山下须义可以说是日本武林宗派的领袖,出场求教,杜英豪多少也该给人个面子。   山下的感受尤为难堪,厉声道:“杜大人,也许你不屑一顾,但老朽仍是诚心求教。”   杜英豪这才站起来道:“原来山下老师是在向兄弟说话,那可太抱歉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兄弟、山本老师找的是中华第一高手,兄弟正在奇怪?”   山下道:“杜大人何必还要装模做样呢?你这中华第一高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杜英豪庄容道:“山下老师,你这样想可大大的错了,兄弟绝非中华第一高手,而且兄弟认为中华根本没有所谓第一高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高于所有的人了,初学武的人永远都要在求表现,所以从不肯承认低于别人,但是经历越多,才知道学无止境,更不敢说高于他人了。”   又是一顿好训,山下须义却没有话说,杜英豪说的道理是绝对正确的,只是技艺越高的人,越不容易接受而已。杜英豪有这种修养,他却没有,因此他冷笑一声道:“杜大人虚怀若谷,敝人十分钦佩,现在敝人诚心求教,万圣大人勿吝赐诲。”   杜英豪笑笑道:“这种说法更不敢当了,山下先生在贵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享了数十年的盛名,杜某学艺日浅,老师有意赐教,是杜某之幸。”   他又客气起来了,倒使山下须义莫名奇妙,不过对方捧抬自己,总是件有面子的事,因此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杜英豪冷冷道:“山下老师,只不过有层顾虑,你可能没想到,我们俩人不能动手,因为我们输不得,我是中国大清朝廷特使,输了有损国家体面;你呢,贵门人已是将军府武士统领,地位显要,先生若是逊让个一招半式,对贵子弟的影响颇大。”   这是一个值得顾虑的问题,但事先都盘算过,杜英豪说他自己输不得,那是一句笑话,他若说会影响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倒还说得过去,但说影响国家体面,实在是太牵强了。   他是大清特使,是来办交涉的,并不是来此武的,较技胜负根本没有影响,杜英豪舍下了一个有影响的理由,却提出个无关痛痒的理由,目的是在警告对方输不得,山下须义怔了一怔后,才苦笑道:“大人说得是,但敝人已经出来了,羞刀难入鞘,总得要见教一下才算有个交代。”   他的话也作了个暗示,这场比武实非自愿,大概总是足利将军一再失利,觉得面子难看,才指使利山苗,唆动师门,挑起这一战,想叫杜英豪受点挫折,捞回一点面子。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在唇枪舌剑的功夫超人一等,理解力也高,立刻就明白了,笑笑道:“敝人倒有个不伤和气的办法,方才见过贵门下的剑法后,敝人也想到了几手剑法,现在请美枝子公主用日文写了出来,请先生指点一番,我们纸上谈兵。”   他命人送来了纸笔,将美枝子叫过一边,即席口授,另外又请玉佳格格用丹青妙术,将那些招式绘成图形,进行得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六幅画以及一篇说明已完成了。   那是万流归宗秘岌中一些不成套的招式,但每一招却都是攻敌之虚,似乎针对着山下门下的剑路而设,山下须义看完图形,看过说明后,居然双腿一屈,双膝跪了下来,叩头道:“多谢大人赐诲,山下今后有生之年,俱将以师事大人。”   这个突然的举动自然使很多人难以理解,但是大家也知道必然是杜英豪提出的那几式剑法,使得山下须义真正地折服了。   不仅如此,而且山下须义还得到他一些指点,使他在剑法方面能够更进一层,因此才使山下须义恭敬得要执弟子之礼。   杜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扶起丁山下须义道:“山下老师太客气了,我们此会本来就是切磋剑技,互相观摩,胜负并不重要,何况你我也没有交过手,更说不上胜负了,如蒙不弃,我们就交个朋友,结个异邦知己如何?”   山下须义虽然很激动,倒是很干脆,立刻一躬身道:“这是杜大人看得起,山下如果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但大人赐诲之传,山下实不知如何为报,敬以佩剑为猷。”   说着解下了腰间那柄短才!尺多的短剑,双手捧着,屈下了一膝,杜英豪连忙也屈下了一膝,双手接了过来,口中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实在太客气了。”   口中说着话,却已将那柄佩剑慎重地系在腰带上,这个学动自然使得山下须义十分感动与感激。恭声道:“此剑乃先入所遗,相传至敝人,已有十四代之久,是我山下一门之信物,今后大人如果对本门弟子有所差遣,只要命人持此剑前来,宣达指示,那怕是万里之遥,本门下所有弟子,也必会立即赶去效命,赴汤蹈火,断头流血,在所不辞。”   这番话也是慷慨激昂,令人动容。   杜英豪心中着实高兴,他知道像这种以门户信物为赠,是一种最重的献礼,在中华也有类似的情形,但是却没有山下须义所作的隆重,东瀛武士不轻易许诺,但说出了口,却一定会履行的。   这个承诺虽然不一定会有实践的机会,但是对方说出了口,就是作了履行的准备。   这是很大的代价,杜英豪倒是觉得自己给人家的太微不足道了。   杜英豪的确只是找出了对方几式剑法中的破绽,而且也标出了攻击的方法。   这些招式得自万流归宗秘岌,那是取自中华多少年来各大名家精华。   正因为杜英豪自己不是下苦功练武出身,对这件事才能淡然视之。   在山下须义的感受中,意义却不一样了,倘是一门宗师,承受先人的传授而有了今天的地位,却也知道自己这一套剑法不能够永远站在领导地位的,总有被人击败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对门户、对门下弟子,都是很不幸的事。   他希望能精益求精,使本门技艺更臻于完美,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入手,现在杜英豪不但指出了他剑法中缺点所在,更告诉他如何加强剑式的威力。   这份赐予实在是太隆重了,无怪他会感激涕零,对杜英豪铭感五内了。   山下须义是皇家武士统领的师长,也是当前武术界的领袖,他已经认了输,其他各家自然也不便再提出此试的要求了。   他们很羡慕山下须义在杜英豪处所得到的指点,所以在把酒言欢时,他们不作任何表示,在第!天,杜英豪出发送美枝子前往鹿儿岛接掌城主时,几家掌门人却亲率了几名弟子,要求相送前往。   山下须义本人自然在送行之列,而且还带了他的长徒利山苗,但是对于其他的同僚,却也无法拒绝,杜英豪则早已明白他们的意思,口头上谦谢了几句,劫也没有拒绝。   这个行列就十分壮观了,前列引导的都是将军驾前的武士,而且都是顶尖人物。   足利将军原是唆使门下武士们掀起这场比武,想出一口气的,但得知结果后,他才了解到这位名震中华的第一高手之盛名无虚,而且也不敢再使什么坏了,因为他门下的武士以及担任杀手密探的忍者长老,都对杜英豪推崇备至。   若是杜英豪要他的性命,相信也没有问题的,所以他对杜英豪只有恭敬了。   在赴鹿儿岛的途中,杜英豪倒不小气,他对每家的武士,都作了一番指点,进行得很秘密,把一家的好手集中起来,尽出精招对搏,然后杜英豪就根据本身的观察,利用万流归宗秘笈中的招式,斟酌着给予可行的改革。   他都是绘成图解,秘密交给各家的掌门人,这是尊重各宗师的职权,表示这些改革,有在师门中方可以得到传授,也是要那些武士门人尊重师门的意思,这自然也获得了那些掌门人的尊敬感激。   到了鹿儿岛,美枝子的部属们已经先行取得了城的控制,这也显示了他们的实力,并不需要足利将军的认可,他们也有能力取得立足立地的,而由大清朝出面调解,只是给足利将军的面子而已。   杜英豪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各门派的门下弟子,都亲自推荐了一两名,在新城主的帐下任职,这种做法有庄重的意义,一则向日本其他各城邦显示,美枝子公主得到了各大门户的支持,也向足利将军表示了意向,这些人在鹿儿岛,可以担任监视之责,若有任何暴动,不会瞒过京都。   这样一来,大家方可以相安无事。   杜特使的出使任务,总算圆满达成了,他也出尽了风头,虽然没动用到朝廷的一兵一卒,却征服了东瀛,他不但交了许多朋友,而且也赢得了东瀛朝野的尊敬,留下了赫赫的盛名。   扬帆返朝时,最舍不得的自然是美枝子,她当众表示了以身事杜英豪的决心,说只要等此间的事略上轨道,她觅妥了接任的人选后,立将前来投向杜英豪,侍奉终身。   对这份飞来的艳福,杜英豪是向不推辞的。   晏菊芳本来是最小气的一个人,她对任何要来分享杜英豪爱情的女人,都是抱着拒斥的态度,只有对于美枝子,她却十分的巴结,一力促成,甚至于当众为杜英豪下了定。   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玉佳郡主,但是她也不便表示什么,因为她究竟什么名份都没有。   出发时是悄悄的,回程时却是风光万分,舶在天津卫傍岸,早已有文武官员们在码头上接迎。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接下了手本,只叫赖光荣出来寒喧应酬了几句,随即起身到临时行辕歇下。   他却换了便服,在宾舍中设宴,款待一批武林中的豪杰朋友。   当然杜英豪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够资格被筵为座上客的人物,也都是在江湖上叫得起字号的人物,筵席开了有十几桌,济济一堂,席间,杜英豪把这次的出使经过以及在异域扬威的情形说了。   当然又引起了一片赞誉,这些江湖客每个人都有一篇辉煌的过去,只是他们在听了杜英豪传奇式的经过后,也只有自叹不如了。   尤其是几位海上的英豪,他们听说杜英豪消灭了海上的巨寇虎克船长之后,更是连口称谢。   因为他们在海上讨生活、打天下,虽然也挣下了一份事业,但是却在虎克船长手下吃了不少的亏,经常整队的商船被劫,人员无一生还。   那倒不是武功不如,而是对方船上的炮火太犀利,使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杜英豪不但替他们报了仇,也为他们除了害,所以他们恭恭敬敬地敬了几杯酒。   席散后,杜英豪带了八分的酒意,歇在晏菊芳的屋里,杜英豪更衣沐浴后,接过了一杯浓茶,才笑问道:“菊芳,你没有想到我有今天吧?”   菊芳道:“是的,我的确没想到,相信爷自己也没想到,当初爷一个人出来闯天下,虽是希望能出人头地,但是也预料到有今天的地位吧!”   杜英豪感慨地点点头:“不错!当初我只想能学一点功夫,能够回去,在金陵的码头上混出个名堂,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今天我虽然能够放眼天下都在掌中,却似乎还没满足。”   “什么,爷还没满足,爷还想干什么?总不会是你还要当皇帝。   “”我才不要干那个捞什子玩意儿呢,我现在的不满足是闲得难受,最好是有点什么扎手的事丢干干,有个什么扎手的人物跟我作对闹一闹。“菊芳叹了口气,轻声道:“爷,你现在虽然不同往昔,也有了几手绝招了,叮是爷别忘记。”   “我不曾忘记,我没有正式练过武功,但是我不认为这是问题,我后来所遇的对手部强,强得已不是靠武功能击败的,我却做到了。   “菊方刚要开口,门外却想起了赖光荣的声音,:”大人歇下了没有,属下可否进来一下?“   菊芳叹了口气:“这小子是头夜猫子,来了准没好事,爷,你想要找麻烦,这下子可来了。”   赖光荣很能干,凡是公私两面的事,他都可以作九分的主,尤其是杜英豪已经歇下了,他又跑来请示,必然是有什么紧急大事了!   杜英豪却很兴奋似的,连忙道:“进来吧,光荣,发生什么了不起大事了?”   赖光荣满脸凝重地进来,屈膝行礼后才道:“大人,属下该死,有负大人重托。”   杜英豪笑道:“小子!别哭丧着脸,做出一副出息的样子,天塌下来有我这长个子挡着呢!”   “启禀大人,临时库房失盗,九件贡品全部失窃,不过幸好足利将军的贡表文书还在。菊芳的脸色一下子吓得雪自:”什么,贡品都失盗,那还得了,你不知道那关系多大,怎么没派人好好地看守住呢?“赖光荣苦着脸道:“属下怎么不知道,贡品下舶后,移入临时库房,特地加派了!十名好手看守,属下的两个浑家还亲自监守。”   贡品失窃,这是何等大事,不但负责看守押运的人要砍头,连特使大人恐怕也难免革爵坐牢。   菊芳的脸吓得苍白,一进声的追问经过,倒是杜英豪很从容地道:“别急!则急!慢慢来,光荣,你到库房去勘查过了?没有任何线索留下?”   赖光荣道:“属下是听到了库房中有点声息像是耗子打架,恐怕老鼠会把贡品啮坏,开门进去一看,才发现贡品的箱子打开了,里面的贡品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菊芳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得了?一两天京中迎接的人就要来了,到时候怎么交代?”   杜英豪道:“那倒不要紧,迎接的是宝亲王领头,他跟我们的交情不错,可以通融掩饰一下!”   菊芳道:“那也最多把事情压个三五天,他是来陪伴王爷一起晋京面驾述职的,到时候又将如何向朝廷交差呢?”   杜英豪笑道:“有个三五天时间,我们足可把贡品找回来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呢?”   菊芳道:“能找回来固然好,万一找不回来呢?大家都要砍头的!”   杜英豪道:“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一些日本的织锦和几样手工制品,又不值多少钱,皇帝老官儿好意思为这点玩意儿砍我的头?”   菊芳急了道:“爷,这不是价值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家的体面与尊严!”   “国家的体面尊严又不在那些贡品上,那份贡表才是最重要的,足利知义将军的亲笔信件,承认了扰我沿海的海寇是他们的逃兵流犯,加强追捕,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而且为以前种种深感歉意,这封信函才是国家体面的象徵!”   菊芳急了道:“我的侯爷,别入不是跟你这么想的,你在皇族亲贵中得罪了很多人,他们平时拿你没办法,这次逮到机会,还会放过你吗?”   杜英豪却更放心了道:“我跟那些王爷们无怨无仇,完全是为了皇帝才开罪了他们,皇帝总不好意思为了他们来整我吧!再说,我虽然粉碎了他们结党图国的阴谋,却也卖足了交情,替他们掩饰了不少的罪证,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若是恩将仇报,敢来挑我的眼儿,我就不客气地给他们全抖出来,瞧是谁不放过谁?”   菊芳急得直跳脚道:“侯爷!我不知要怎么说才能叫你明白!”   杜英豪笑道:“你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能叫我明白呢?这次出使东瀛,朝廷派给我一兵一卒,人员是我自己的,连船只都是我自备的,朝廷给予我一份密件,也不是正式的国书,我成功了,才算是特使,我若死在日本,朝廷还可能会不认帐,以免丢人,这样的特使,我负个屁的责任。”   菊芳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吗?”   “当然了!特使的身份不假,但只能算是密使,所以找才可以便宜行事,秘密登岸,若我真是堂而皇之的特使,那能那么随便的!”   菊芳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侯爷把交涉办我功了,奏凯而回,朝廷也派出了专人迎接,由东宫太子宝亲王率队,这表示了对侯爷的重视,侯爷封将贡品给弄丢了,那可怎么好?”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知是何方神圣下的手,也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偷走贡品,跟我过不去则很显然,我不怕人来捣蛋,却瞧不起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所以找的作法就是不去理睬。”   说完他又吩咐赖光荣道:“把盛贡品的箱子再度封好,加强巡守,这次不要光是字库房四周,连库房里面、屋顶上都要设防,不分昼夜,严加看守。”   赖光荣道:“那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呢?让每个人都知道贡品没有失去,那个偷到手的人岂非白忙一扬!”   “可是贡品的确失窃了呀!”   “我知道,但那不过是一些日本土产,是足利将军私人送给皇帝的礼物,没什么特别的,贡单在我这儿没丢了,我把日本带回来的东西选上一批,另外写一份贡单不就行了吗?”   赖光荣道:“这不行,上面有足利知义的王族铃记,做不得假的!”   杜英豪笑道:“没有的事,不周就是图章而已,找人再刻一个盖上,难道皇帝还会派人到日本去查证不成?”   菊芳道:“若是虞有人存心捣蛋,在皇帝那儿告上一状,这是非常可能的事!”   杜英豪微笑道:“足利知义身边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帮我这点忙是有问题的!”   事情到了杜英豪手中就简单多了,他的反应实在快,眨眼间,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赖光荣不能不佩服杜英豪的应变迅速与镇定,一件天大的祸事,他只是在谈笑之间,就已拟妥了对策,而且十分贴切。   菊芳却忧虑地道:“如果有人把真正的贡品呈了出来,告你欺君之罪呢?”   杜英豪笑道:“那正好,我就可以找到那个下手的人以及主使者了,窃取贡品,他的罪比我还严重呢!何况贡品是以贡单为准的,他不能随便拿一批东西出来说是东洋来的贡品。”   菊芳仍觉不妥,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杜英豪却放心地睡觉了。   菊芳没有那么安心了,她把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人叫了起来,到库房中仔细地勘查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半点证据,折腾了一夜,精神十分疲倦。   杜英豪却精神十足地来了,笑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知道东西是怎么丢的吗?”   菊芳皱眉道:“没有!要不是看守的是咱们自己人,我真怀疑是看守者监守自盗呢。”   杜英豪一笑道:“你还是六房门中名家出身呢,居然说这种话,屋顶上查过有。”   “屋顶上?那怎么可能呢?瓦片盖得密密的,里面还钉上了承橼,每根横条都只有三寸多宽的间隙,绝无可能钻进人来。”   “你不妨上去看一看,尤其是瓦片有松动的地方要特别注意,一丝一毫的线索都别放过。”   菊芳、水青青两个人都上了屋顶,足足检查了一刻工夫,才听见水青青敌着一块瓦道:“这块瓦被揭开过,旁边还落着新的灰泥。”   她把瓦片揭开了,又伸手扳起了一板承橼的木板,露进了天光,然后道:“这块木板也被掀起过,钉孔很新,难道贼人是从这儿下来的吗?”   菊芳在上面道:“不可能的,就算他练成了叠骨法,也无法钻进这么小的地方。”   杜英豪笑道:“但是足够把贡品用绳子吊上去了,那些贡品最大的只是一批丝绢卷宽窄都不过两寸多,直起来可以从洞中取出的。”   “可是贡品是放在箱子里的,箱子不仅密封,而且还加了锁,锁被打开了,贼人是名开锁的高手,但他也必须下到地面才能开箱取物。”   杜英豪微笑道:“这也难不住我的,我若要偷这些东西,可以潜到屋顶上,揭开一片瓦,放下一头通灵的猴子,叫它打开锁,把东西取出来,系在绳子上,然后吊了上去。”   菊芳道:“那有这种通灵的猴子?”   水青青却叫道:“爷可能说对了,大姐,你看,这木格上还有几根毛,黄闪闪的,不就是猴毛。”   她们把猴毛也取了下来,杜英豪在地下也找到了几根猴毛,完全是一样的。   大家对杜英豪的判断正确,不仅十分佩服,赖光荣忍不住道:“大人好像早就知道谁下的手。”   杜英豪一笑道:“我一听你说失窃的情形,就在想贼人下手的方法,心中已有了点底子,今天再一看库房的情形,几乎已可确定了。”菊芳问道:“侯爷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杜英豪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在下五门中,有一个叫大圣门的帮派。”   赖光荣道:“大圣门,那是三只手的门派,专干穿门越户,剪络扒窃的勾当,那都是些小混混,没有这种高人呀,尤其是胆敢向使节下手,借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   杜英豪笑道:“不是你说的这一种,他们只是挂着大圣门的招牌,却没有得到大圣门的亲传,也不够资格称门户,真正的大圣门中嫡传门人,现在恐怕没有几个了,而且他们也不屑与那些小偷扒手为伍,连大圣门的名号都放弃了,但他们封是真正的正宗大圣门字号。”   歇了一口气,他又道:“大圣门的规矩很严,择徒更严,伦技虽精,却严禁窃取财物来供自己花用,而且小案子不做,不义之财不取、不够份量的对手不下手,以行侠仗义为宗旨,却不准扬名,是以门中都是些没没无闻的人。”   菊芳道:“你怎么能判断这是大圣门中人下的手呢?刚才你不是说是猴子干的吗?”   “不错,大圣门中唯一的特徵就是每人必须训练一头猿猴作为助手,只要有一个很小的洞,就能把猴子放进去,这项猴子通晓人意,能够开锁。他们大圣门的名号,也是因此而来的。”   赖光荣道:“这倒是闻所未闻。”   杜英豪道:“不错,就是你去问一般大圣门的弟子,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一支了,因为他们摒弃这个名号有一百多年了,现在一般的大圣门,根本也不知道门户的渊源由来。”   水青青道:“爷又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有一个真正的大圣门中的人告诉我的。”   ----------   转自21世纪       第十九章 偷天换日     对杜英豪的过去,菊芳是比较清楚的,但也只知道他少年时就在金陵的码头边上长大,在龙蛇混杂的混混儿圈子里闯出了一点小名气。   他是个小流氓,但是他不吃人、不欺负人,相反的他还挺有侠气,专门帮助那些受欺凌的弱者,反抗恶势力,虽然大部份是靠血肉与拳头来拚命,但也经常运用智慧来取得胜利。   杜英豪可以说是一个常胜的英雄,他几乎没有失败过,这并不是说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风顺的,他也经常遇到挫折,只是他不气馁、不认输,最后总是能将对方击倒而获取胜利现在,跟他一起混的旧日伙伴们都抖了起来,靠着杜英豪的提拔,他们都做起大买卖了,提起杜英豪,他们都是尊敬万分,从他们口中,挖不出杜英豪的真实过去的,因为他们都将杜英豪神化了。   何况;杜英豪还有一段流浪的生涯,那是他离开了金陵的小圈子而出外投师学艺,一直到他遇上菊芳,被留下来对付大恶霸焦雄为止。   这中间有好几年的光阴,对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很少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学了些什么以及做了些什么,杜英豪也从不对人说他这一段历程。   今天算是第一次透露,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菊芳,她立刻追问道:“爷!这位妙手大圣教了你什么功夫,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杜英豪肃然道:“是个玩猴戏的老太太,带了个女儿走江湖,贫病潦倒,躺在店里,又受到坏人的欺侮,我因为路过,一时打抱不平,帮了她们一点小忙,老太太很感激我,要把女儿嫁给我。”   “爷倒是艳福不浅,女孩子都想嫁给你!”   杜英豪笑道:“这倒不假,我一直都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虽然我不是小白脸,但却是个美男子,我流浪江湖时,就有不少千金小姐要跟我私奔呢!只是我没与趣,又把她们给送了回去。”   这一点杜英豪的确没吹牛,他一直很能得女人的倾心,他虽不俊秀,却相貌堂堂,粗眉大眼,颇具大丈夫的气概,难得他很风趣,不那么古板,他又任侠,不畏权势暴力,而且带着一点叛逆性,同整个传统挑战,这在老成持重的人看来,他粗鲁不文、轻浮、好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无可取,但是在一般少女们心中,却具有异常的吸引力。   菊芳见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谈话,知道不宜再过份深入,杜英豪的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只是太平凡了,不合于他这英雄的形象。   因此改口问道:“那位老前辈是妙手大圣?”   “是的!她叫萧可人,她的女儿叫萧梅,跟我同年,今年也该是四十岁了!不知道她踪人了没有?因为我是偷偷离开她们的,或许还在等着我!”   菊芳皱起眉头道:“爷,你别谈那些题外文章,我们目前是在研究案情。”   mpanel(1);   杜英豪道:“案情没什么好研究的,我一听失窃情形,就想到只有大圣门的人才能做得到,现在又在屋顶上找到了猴毛,更可确定无疑了!”   菊芳道:“爷,你也只是揣测而已。”   杜英豪道:“绝对错不了,这库房中值钱的东西很多,而那些贡品的真正价值并不高,是存心要拆我的脸皮而已,可是若是人来下手,一定会将箱中的礼单文书也盗走,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有猴儿不识字,才会拿东西,不取文书。”   “那我们要如何着手追索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真正的大圣门传人是不落形迹的,不容易追索,但也不妨从地方上的杂耍猴戏班子着手,还有,就是打听一下,有什么人家养着猴子的,都细心调查一下,最好是连猴儿带主人一起请来。”   菊芳道:“那会有用吗?而且爷不是要压下这件事?不叫声张吗?这一来,不是反而喧开了?”   杜英豪笑道:“我们可以说失窃,被盗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承认是贡品失窃,那就渡关系了,光荣!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青娘、月华,你们两个帮着光荣,在暗中注意着!菊芳!你可得把文书与礼单妥为收藏好,可不能再弄丢了。”   吩咐完毕,他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穿了青衣小帽,拉着玉佳格格,便衣去逛名胜了。   赖光荣倒是很紧张,会同地方上的干捕,以及当地几个有名的江湖人物,出动了一切的力量,到处去探访,根据杜英豪的线索,寻找大圣门的传人,这一来就苦了那些三只手的帮派。   公人们根据指示,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要他们供出大圣门人的线索。   杜英豪的判断与消息倒是绝对的正确,那些人攀谈的结果,证实了大圣门确有那么一支直系嫡传而式微的门派,甚至于也找到了两位长老,他们更证实了有萧可人这么一位同门长老。   那两位长老年纪都很大,而且收山多年,没有再收传人,他们自然没有嫌疑,只不过他们前来勘察后,也认为是同门的手法,而且有一位长老根据遗落的猴毛来判断,认出这是一种通臂灵猿的毛。   通臂猿产自西方,身长不过尺余两尺不到,四肢却特别长,伸展开来可及六七尺,动作灵敏,智慧很高,也是大圣门人最理想的助手,只是这种猿类很少,要靠海客们乘船带进来,极为珍贵,再者这种猿猴不耐寒冷,到了北方很难养得活,只有南方靠海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要训练它们能通人意开锁取物,更要两三年的工夫,到了冬天,必须全身置于温室中,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走江湖耍猴戏的人家更不可能豢养了,这一来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可是衙中已经捉来了几十头大小不同的猴子,连带也锁来了几十名主人,赖光荣甄别的方法很绝,把猴见带上库房的屋顶,照原来的方法,掀开一块屋瓦,把猴儿放下去,库房中的陈设如旧。   大部份的猴见下去后,乱蹦乱跳,拉屎拉尿,弄得骚气冲天,白胡闹了一阵。   但也有几项猴子真会伦东西,只不过拿的都是金银元宝之类,这一来,盗贡品的窃贼渡抓到,倒是捉到了几个大窃贼。那些也都是大圣门的间接传人,只是已忘记了祖训,沦为鼠窃了。   这使两位大圣门的长老感到很愤怒,除了要求官府对他们严加惩诫外,也严厉地追索他们的师承渊源,以便清理门户。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这些猴儿们却没有一头能够开锁的。也就是说,它们的主人都渡有劫取贡品,只是连带地道了殃而已。   窃贼没找到,贡品没消息,而京中派来的迎接专使却就要到了。这使得菊芳忧心如焚,连玉佳格格都替杜英豪捏了把汗道:“侯爷,事情不太妙,听说这次随行的大臣有好几位,其中有两个是被你弄垮的肃亲王的门生,他们已经知道了贡品失窃的消息,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整你呢!”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真正的接收大员是以宝亲王为主,他会支持我的!”   玉佳明知道这不太妥当,但也无可如何,因为贡品被窃的关系太大,也只右希望宝亲王能压下去了,否则人人都难脱干系,连她玉佳也都有点牵连,好在杜英豪的肩胛硬,还能抗得住。   迎接的大队到了,东宫宝亲王为正使,还有两位副使,一位是户部尚书余中秀,是位汉宫,也是宝亲王的启蒙老师,倒是好说话,另一位则是刑部侍郎刚坚,却很难说话,因为他是肃亲王在大主考时钦点的探花,也是肃亲王的得意门生。   肃亲王垮了台,刚侍郎本来就要发布的尚书也受了影响,他对杜英豪自然是很不痛快,虽然杜英豪的帝眷极隆,但朝中反对的势力也很人,连宝亲王都感到头痛。   大家见了面,宣读了圣旨,皇帝对杜英豪出使东瀛宣扬国威之举,十分嘉勉,黄马褂已经赐过了,特地又颁赐了铁券丹书,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可免十死,可见朝廷对杜英豪的器重。   可是接着就是问题了,杜英豪请过了圣旨,也谢过了圣恩,受下了赏赐,接下来就要交献贡品。   本来是要钦使自己送到京中面圣述职的,只是杜英豪有个臭毛病,要维持江湖人木色,见皇帝不肯大礼参拜,皇帝没办法,只好将就他,但国家体制又不能因他而变更,只有派出一个迎迓的团体,将一切接收下来,免得他入京面圣。   这固然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也有缺点,这种殊恩一定会使人心中不痛快,要挑他的毛病。   甚至皇帝也希望能找出他一点过错,杀杀他的锐气,当然,皇帝也知道杜英豪的重要性以及在国人中的份量,不会过份地为难他而自毁长城,甚而引起全国人心之激汤。   大家在大堂中分宾主坐下来,未及寒喧,刚坚就请求杜英豪将一应贡品文书移交。   宝亲王道:“那不必太急吧!我们还没有跟杜侯谈谈他出使的经过呢!”   刚坚道:“经过情形,侯爷早已拜表进京,没什么好谈的了,最多不过是一些细节,那可以慢慢说,微臣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点收贡品表章。”   杜英豪也道:“说的是,这一次东行,趣事很多,还有一些较为机密的事,那只能对殿下单独奏闻的,还是先办完交接再说!”   他吩咐从人把两箱贡品抬了进来,当堂点交清楚,刚坚含着不友善的笑意,一一点收下来,而宝亲王与余中秀尚书却面有作难之色,他们似乎早知贡品出了问题。   刚坚尤其仔细,不但核对了礼单上的物件,而且还要一一检视那些礼品的内容,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杜英豪有时是自己回答了,有时则命赖光荣代理回答,对他的每一项疑问都提出了详细的回答,甚至于比他所希望知道的还要详细。   刚坚显得很困惑,他对这些解释无法满意,却又提不出一个合理的辩驳。   点收完毕后,要开具收执时,他才提出了异议说:“兹事体大,请容臣今日再作详细的检查,明日再行签署!”   宝亲王皱眉道:“刚大人,你若是有问题,不妨现在当面问清楚,否则就该立时给杜侯办理点收,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   刚坚硬着头皮道:“这个殿下也该清楚的,我们在途中接获密报,说贡品已遭失窃,而且根据近数日接获之地方消息,都说杜侯在前一天雷厉风行追查窃贼而并无结果,可是今天杜侯点收时,绝口未提此事,是以微臣认为此事有待细查。”   宝亲王移目注视杜英豪,一时未作答覆,但杜英豪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应该慎重一点,这样好了,请刚大人现在将这些东西收下来,回去仔细地差人来检验一下,若是找不出错误,刚大人就将这些带回京去呈献圣上,若是找出与贡品礼单不符,也不妨在圣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   刚坚道:“这个……”   杜英豪道:“不过刚大人也请注意一件事,就是东西交给刚大人后,责任在刚大人身上了,若是有所毁损或不符,杜某就不再负责了。”   刚坚脸色大变道:“这个责任太大,下官担负不了,而且此次接迎是以殿下为主。”   杜英豪冷笑道:“原来刚大人也知道是殿下作主,可是见到了刚大人诸多挑剔,我还以为刚大人是钦点的主使呢!”   刚坚涨红了脸道:“杜侯爷,下官虽然只是副使,可是受命协助殿下,自然要尽职责!”杜英豪笑道:“很好,刚大人就多尽些职责,把东西收下来慢慢研究好了。不过刚大人若是没这份担待的本事,还是守些本份,听候殿下的指示的好,毕竟殿下是正使,他负的责任比你重得多!”   宝亲王也怫然地道:“不错,本座是正使,本座签了收执,一切责任在本座身上,刚大人如有异议,本座也可以不管,一切都交给刚大人来管!”   刚坚连忙避席道:“微臣不敢,微臣无状,请殿下恕罪,微臣请求告退。”   宝亲王想是发了脾气,沉声道:。“你要退也得在清单上连署了再滚,这可是你的职责。   刚坚道:“微臣在未确实了解前不便签署。”   实亲王道:“你还要怎么样的了解呢?”   刚坚道:“时间太过匆促,微臣未遑作详细之检查,而且这些贡品的真伪,微臣无从辨别。”   杜英豪冷笑道:“这些东西不过是当地的一些特产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主要是那些表章文书,那是足利正义执政代表东夷修好的诚意,也是下官出使彼邦的真正目的,只要我达到了这个目的,就算完成了圣上的托付了!”   宝亲王道:“杜侯爷说得对极了,圣上要杜侯完成的任务是促使足利将军上表修好,其他的都可以计较,重要的是知道他肯不肯朝贡?有没有贡品?至于贡品是什么,却不是计较的条件。”   刚坚道:“但贡品的厚薄,可以测知外邦修好诚意的多寡,至于贡品的真伪,尤足以表现朝廷的尊严,微臣以为草率不得!”   他不愧是御史出身,能言善道,连宝亲王也拿他没办法了,只有问道:“你有办法辨明真伪?”   刚坚道:“微臣受任之后,深知责任艰钜,故而聘得两位幕客,他们俱曾在东夷宫廷中待过,对东夷皇家的事物,有辨识的能力!”   杜英豪道:“刚大人倒是有心人,那就请刚人人把东西带回到行馆去仔细勘验好了!”   刚坚道:“下官负不起这个责任。”   杜英豪笑道:“这倒也是,这个地方不太安静,而且我的手下喜欢开玩笑,万一有人到刚大人那儿去开个玩笑,刚大人连身家性命赔上都不够。”   他知道刚坚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干脆说了出来,刚坚也干脆承认道:“下官不能不有此顾虑!”   杜英豪笑道:“那就请刚大人带了人来,在此地进行勘验,只要一直在我的人陪同之下进行,任何责任都由我来担负好了!”   刚坚忙道:“就这样好,下官回头就带人来,最多只要一夜,明日必可给侯爷一个交代了!”   他急急地告辞而去,宝亲王才皱眉道:“侯爷干吗要对他自己宽容呢,其实由本宫作主签署收下了,要不要他连署都没有关系。”   杜英豪一笑道:“他也是在尽责任,我应该尊重他的,既然贡品失窃的谣传,应该认真点。”   宝亲王这才道:“杜侯爷,外传贡品失窃,到底是否有这回事?现在陈尚书也不是外人,你确实给我们一个答覆,我们也好为你尽力。”   杜英豪笑道:“我是被人偷掉一点东西,不过那只是东夷朋友送我的一些纪念品而已!”“那怎么会传成是贡品失窃呢?”   杜英豪道:“因为窃取的人以为是贡品,这些礼晶与贡品放在一起,甚至于贮放在贡品的箱子里,这个人倒算是有点见识的,在那么多的箱笼中,就打开了贡品的箱子,盗去了那份膺品。”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为之释然失笑。   陈尚书钦然道:“侯爷智慧若海,早有成算,难道侯爷已经知道有人会来窃取吗?”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小时候听说书,常有钦差大人的上方宝剑,或是做官的大印被仇人窃走而致丢官杀头的事,我就想,若是有人在贡品上动动手脚,可也麻烦不少,所以就预防了一手,想不到还给我蒙上了!”   陈尚书大笑道:“高明,高明,殿下与下官获知此讯时,颇为忧急,一直在构思如何为侯爷弥缝,想不到侯爷早已有了计较。”   杜英豪笑道:“二位盛情心领,我故意声张此事,就是希望能找出有谁在过不去,今天看刚坚的态度,似乎有点眉目了,还望二位能帮忙到底,做个见证,把这批小人的真面目抖出来,”在二人答应后,他们的声音变小了,进入密议,然后才笑吟吟地分散了。   刚坚是深夜时分才带了两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来到驿馆,直赴仓库,要求勘验贡品。   仓库周围警卫森严,不但罗列了兵士,而且还有杜英豪邀来的大批江湖朋友守逻着,那真可以说连一头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   赖光荣在负责守卫工作,刚坚表明了来意后,赖光荣说要去请示侯爷,刚坚怫然道:“本使日间就当面交代过,要随时来重作勘查,难道杜侯渡有对你们吩咐过?”   “侯爷是说了,而且还等了很久,因为大人一直不来,侯爷以为大人不会来了,才去安歇的,谁知道如此深夜,大人还会来的。”   刚坚冷笑道:“本使就是出其不意,使他无从准备起。本使此乃是奉旨行事,你还不赶快打开了门让本使进去,难道还想抗旨忤上不成。”   他声势汹汹,赖光荣似乎被他吓着了,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打开了门,掌起了灯,来到库房中。   把贡品集中在一个小房间中,刚坚把赖光荣挥退了,同时道:“本使勘验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出去好了,若有遗失,本使自然负责。”   赖光荣道:“倒不是怕遗失,现下四壁森严,连蚂蚁都出不去,卑职是怕贵属一个下小心,使贡品毁损了,卑职可负不起责任!”   “不用你负责,本使一肩担负!”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刚大人,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也负不起责任!”   刚坚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杜英豪是怎么管手下人的,如此不懂规矩,滚!   滚下去,贡品若是有了毁损,砍头抄家,本使一身任之,现在就偏不要你在旁监视,你去告诉杜英豪,说本使亲至,他若是不放心,便该亲自在旁看着!“他再度发了脾气,赖光荣只有退了下去,刚坚吩咐关上了门,又锁死了外面走道上的铁栅,才打开那些贡品来,由两个中年汉子详细检查了。   这两个人的确很内行,他们仔细地看每一件东西,检查过上面的各种钤记,刚坚一直在旁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一个中年汉子道:“启禀大人,这些贡品都是出自宫中,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与礼单也符合。”   刚坚皱眉道:“怎么可能呢?那么下官今天下午叫你们去看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那些东西也出自宫中,跟这些是一样。”   刚坚道:“难道贡品还有双份不成?”   “回大人的话,听说杜侯这次出使东夷十分成功,足利将军对他十分尊敬,也许另外送了他一份礼物,六夫人得到的是那一份。”   刚坚翻大了白眼,半天后才重重的吐了口气:“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却白忙了一场,这叫我回去如何向人交代呢?二位看看有什么方法?”   其中一人想想道:“那有一个办法,就是换掉一两件,明日再以此作为证据!”   “换掉一两件?那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作个决定,而且此地已有防范,进来不易。”   “不必等明天,现在就可以,敝人已随身带来了,是两柄摺扇与一朵珠花,形式与花样一般无二。”   他在身上取出一个小包,刚坚道:“你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东西的?”   那人笑道:“敝人是卖假古董为生的,善于仿制,六夫人未归大人前,与敝人合作过,用假货掉包,换出别人的真货,俱出敝人手艺。”   “好!那就快换,不会有毛病吧?”   他们才换好,那人藏起真货,忽然,一边的墙上开了一扇暗门,杜英豪、宝亲王和陈尚书都在门后一个小房间里,对他们笑着。   刚坚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殿下、尚书大人怎么也在此间。”   宝亲王道:“我和陈大人不好意思让刚大人一个人太辛劳,所以也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刚坚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   宝亲王笑道:“你是副使而已,我这个正使岂非更该用点心,刚大人,这两位就是你说的熟悉东瀛夷情的门客,给我引见一番。”   刚坚无可奈何地道:“这位沈光楷先生乃浙东才子,早岁曾经游学东夷,为毛利王室贵宾,这位穆正雄先生则是……”   杜英豪在旁笑道:“这位穆先生真名叫小木正雄,是浪人首领,我一直在找他……。”   刚坚脸色大变道:“侯爷不会弄错吧!”   杜英豪道:“不会错,刚大人该知道,旧东夷毛利王室遗孤美枝子公主跟我是好朋友,经我的帮助而被封为鹿儿岛城主,因而也放弃了在中国的间谍行动,她说旧日的臣属中颇有几个不安份的,化名寄身在朝中一些大臣家中,耍我特别注意,她给了我一份详细资料……。”   穆正雄连忙辩道:“侯爷,敝人在刚大人幕下多年,从无不轨之行动,你不能乱给我带帽子!”   杜英豪笑道:“小木正雄的大臂上有一条黑龙刺青,这是日本在中华间谍的标志,穆先生把手臂给我们检查一下,就可以证明身份了。”。穆正雄冲到门边,袖中突出一枝匕首,猛地削断了门栓,拉开了门冲将出去,宝亲王大叫道,“拦下他,不能放他逃出去!”   杜英豪微笑道:“殿下放心,他跑不掉的。”   外面响起了几声霹雳似的巨响,那是火枪的声音,接着是赖光荣拖进了满身是血的穆正雄,放在地上,迅速割裂衣服,露出右臂,上面果然绣了一条大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个姓沈的中年人也想抽身突围的,见了这情状才放弃了企图,杜英豪淡然道:“刚大人,我没有冤枉他吧!”   刚坚呐呐地道:“这个……下官不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幸得侯爷明察……。”   沈光楷却道:“大人,老穆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不由着人说去,臂上刺青是很平常的事,未必见得就是日本人。”   刚坚忙道:“是啊,侯爷,你还没有能确定他是日本人,就遽下杀手,弄成死无对证。”杜英豪冷笑道:“我早就确定了,他一来到此地,我就认出他的身份了,我这副手赖光荣的老婆也是日本人,她专司当年来华间谍的人事档案,由她指认下绝不会出错,”“那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将他指认出来。”   杜英豪笑笑道:“那是为了要看看你刚大人究竟存何居心,遣人私盗贡品跟我过下去。”刚坚脸色大变道:“杜侯不可血口喷人……”   宝亲王沉声道:“刚坚!我们在密室中将你的谈话和行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狡赖了,这姓沈的怀中还藏着私换的贡品要陷害杜侯,现在是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光楷在怀中将那柄宫扇取出一抛道:“大人、殿下跟尚书大人都是杜侯好朋友,他们曲意维护杜侯,你却是前肃亲王的门生,他们早就想排挤你,做成圈套来陷害你,你一个入怎么斗得过他们,还是乖乖地认了。”   东西不在他们身上,纵然是有目共睹,但刚坚若一口咬定是曲意陷害,却也没他奈何。   宝亲王气得满脸泛青,怨声道:“岂有此理,你们明明想故意陷害杜侯,却图赖狡辩………。”   沈光楷冷笑一声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反正这是在杜侯的地方,周围也全是他的人,你们二位要包庇他,刚大人是斗不过的,好在刚大人在朝中还有一些亲朋故旧,他们的势力虽然不足与皇家相比,多少还能主持一份公道。”   刚坚得到了指示,也豁了出去,知道若是不赖到底,证据确实,自己也是垮定了,倒不如一口咬定了是受陷害,还可以争一争!   于是也哼了一声道:“殿下,微臣一心为国,无奈殿下曲意维护杜侯,打击微臣,此时此际,微臣人势孤单,百口莫辩,不过回到京师,发交刑部大审之时,相信必有一份公道的。”   宝亲王气得手足冰冷,连陈尚书也没了办法。明明住了他们的把柄,但他们反咬一口h 倒还真厉害,于是他们只有望着杜英豪。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殿下,你是亲眼目见、亲耳听见的,难道也会被蒙混过去。”   宝亲王道:“我明知道他们之奸,可是刚坚在朝中确有一批死党,目前虽无往日嚣张,但叫起来确也很讨厌。”   杜英豪一笑道:“没关系,现在我知道这姓沈的是大圣门中的一员,因为这反咬一口,也是大圣门中的拿手绝活儿,我先对付了他再说,光荣,给我把人绑起来。”   他做个眼色,赖光荣上前要绑人,沈光楷倒是不加抵抗,伸出两只手来听由他困绑。   赖光荣把他困得结结实实后,拔出刀,擦的一墼,居然将沈光楷砍成了两戡,头颅滚出多远。   众人都大吃一惊,宝亲王道:“侯节,怎么将他杀死了,这一来岂非更让他们有口实了。”   杜英豪笑笑道:“没关系,我们干脆也来个绝招,把他们三个人都宰了来个绝户计!”   宝亲王道:“那怎么成?”   杜英豪道:“没什么不成的,刚坚为了要陷害我,才趁着夜深前来,行踪很隐密,这倒是省了不少事,把人全部宰了,毁灭体,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承认他们来过。”   宝亲王道:“那我回朝要如何交代呢?”   杜英豪道:“殿下只说刚坚连夜失踪,遍寻不获就行了,在另一方面,我可以加紧着手,刚才已经知道了下手的是什么六夫人,据我所知,刚坚第六个姨太太是个江湖出身的女子,要找到这个女子并不难,捉到了她,起出了赃物,自然也有了口供,那时大家会以为刚坚是由于事机败露,畏罪潜逃,整个事情就不了了之……。”   宝亲王沉吟道:“这究竟不太好吧?”   杜英豪道:“微臣也知道这不太光明,但是对付这种无赖小人,只有用这种无赖方法。   陈尚书在杜英豪的以目示意下,也配合着道:“殿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免得刚坚的那批狐群狗党趁机谋孽生事,只要殿下知道刚坚死得不冤枉,大可问心无愧,甚至于在圣上面前,也可以据实密奏,相信圣上也会同意的。”   他见宝亲王还在犹豫,仍又进言道:“殿下,这次事件即使得逞,对杜侯也不过是造成一点不愉快而已,他们正因为杜侯对朝廷建功厥伟,为朝廷柱石,才想叫杜侯对朝廷离心,进而遂行其他更大阴谋,殿下可得当机立断,不叫他们阴谋得逞!”   宝亲王色为之动,毅然地一挥手道:“对,这些奸人在朝终是祸害,杀得一个是一个,侯爷,你尽管下手好了,外面平息众议,照你的办法,圣上面前,我一肩担承,说是我杀的。”   刚坚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一手,再看宝亲王作了表示,这才慌了手脚跪下道:   “殿下饶命,臣罪该万死,不过一时糊涂,受了小人怂恿……。”   杜英豪笑笑道:“怎么?刚大人,你现在承认是故意要陷害我的了?”   刚坚不敢再倔强了,再者,他似乎一切都倚赖着沈光楷为他出主意,去了个智囊,他顿感束手无策,只好一五一十,把一切都招供了出来。   事情是起源于杜英豪把宗室中几个有力的亲王整垮了台,使他们大起恐慌,认为杜英豪在朝,他们这一夥人绝难有出头。一定要想个办法,扳倒杜英豪。只是杜英豪功勋既大,手下能人又多,武功技击天下第一,为人又机智百出,要弄垮他实在不容易。   这次总算逮到个机会,杜英豪出使归来,他们可以在贡品上动动手脚。那也不容易,可是幸好六年前,刚坚经沈光楷的介绍,娶进了六姨太,是个江湖女子,这个女的本事很大,养了一头金丝通臂灵猴,聪明善解人意,刚坚任职刑部,也是靠着它,私下出入各大臣的机密书房,窃取到不少机密。造成他的特殊势力,一帆风顺,渡几年由四品外吏,爬到了二品侍郎的位子。   刚坚力争到一个迎贡副使的差缺,先一步遣他的人姨太素华踉沈光楷下来动手脚。   把贡品偷到了手,放出了空气,刚坚来到之后,就在贡品上大做文章。   那知道杜英豪棋高一着,居然早已把真的贡品收了起来,他们盗来的竟是一些膺品。   小木正雄是沈光楷临时拉来的帮手,对识别贡品别具心得,那里想到他竟会是日本人,由于贡品找不出毛病,他们才想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坑杜英豪一下,结果却反而被杜英豪给坑了。   这次是秘密审讯,陈尚书做笔录,对刚坚也还客气,仅摘去了他的顶子,没有收监。   杜英豪对那位六姨太问得很详细,事后,刚坚被软禁了起来,宝亲王要立刻拜本进京,却被杜英豪给压了下来,他要求见到那位六姨太再说。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主张要严惩这个女人,说她帮着刚坚,窃取大臣机密,作为勒索之用,罪下可逭,但杜英豪却极力替她辩护。   于是宝亲王知道杜英豪跟这个叫素华的女子,必然有着一种不寻常的关系。   以杜英豪跟宝亲王的交情,还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何况宝亲王也了解到杜英豪的脾气,他说提出请求,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即使他摆下脸来硬要怎么做,朝廷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奏章被压了下来,宝亲王和陈尚书留下来,等候杜英豪的消息而后再做决定。   这也是很特殊的例子,宝亲王以东宫皇储之尊,却要听杜英豪的节制。虽然杜英豪是侯爵,地位却高不过太子去,可是宝亲王也明白,官爵地位上的尊卑不适用在杜英豪身上的。   他这侯爷是朝廷封的,但杜英豪肯接受那个爵位却是给朝廷的面子。以杜英豪在江湖上的身份,绝对比皇帝还尊贵,王法有时还及不到江湖人身上,但杜英豪一句话可以放诸四海皆准无违。   刚坚在城郊的乡下有所别庄,是他的一个门下的总管出头置下的,实际上却是刚坚的产业。   这所别庄很豪华,也很宽广,更是非常的神秘。因为这个地方是刚坚的外围办事处,刚坚本人虽只是刑部侍郎,但他也是朝廷中一个有力的权力集团中的中坚人物。   此地靠近海道,也是那个权力集团的争取要点之一,海口外国商船的关税是笔钜大的收入,历来的海道都是那个集团的人包了下来。刚坚的这所别庄自然也有很多特别的作用。   地方官是早就得了知会,对这所别庄的人和事不得打扰,多年下来,早已形成一个特殊的地方。   别庄跨地两顷,但是在别庄周围十里之内,也被划为了禁区,寻常人等根本不得靠近。   这天早上,却有一辆华丽的车子直驶到庄前,气派也很大,庄上倒是不敢怠慢,连忙出来问讯,车上跨辕执鞭的是赖光荣。双手一抱,神气地道:“忠义侯杜侯爷和硕格格玉佳格格来拜会刚大人!   来人的身份很显赫,庄中的人明知不大对劲,连忙报了进去,没有多久,那位总管周子祥气急败坏地迎了出来。   玉佳是认得他的,冷冷地道:“周子祥,几年不见,你倒抖了起来,在这儿当老太爷了,”玉佳原来也属于这个圈子内的自己人,周子祥在以前对她只维持个礼貌而已,但现在彼此身份不同了,他再也骄傲不起来,连忙跪下拜见了,才起来低头垂手道:“格格言重了,小的是承家主人恩典,赏了一片草田,在这儿做了庄稼人。”   “庄稼人,看你这儿的气派,连个总督抚台都此不上呢,你这庄稼人可神气得很哪!”   在玉佳面前,周子祥不敢再打马虎眼见,只有陪笑道:“小的虽是在这儿种田,但是京中有家主人的朋友亲戚路过,都由小的接待,所以才多盖了几间屋子,可不是小的自己住上!”   “刚坚有许多朋友吗?”   “不”“不多,可是有些同年外放内调,都带了家眷同行,小的总得准备得充分一点。”“刚坚自己来了,也是住在这儿吗?”   “回格格的话,家主人难得出门,前几天因为放差,出来迎接侯爷,因为是公务,仍是住在行馆,只是抽空到此地来坐了一坐。”   杜英豪笑道:“他的家眷却是住在这儿的。”   周子祥对这位传奇人物深具戒心,不敢玩滑头,只有道:“家主人这人公差不长,没有带家眷,不过六夫人因为南来探亲,在家主人之前几天到达,暂居下处,只是赶巧而已,可不是一块来。”   玉佳笑道:“就算是一起来的也没关系,我们可不是来查他这些的,周子祥,昨天办交接时,刚大人对杜候带同来的贡品不太满意,没有及时签署收下,想必是对侯爷有点误会,所以我们今天特别来跟他私底下解释一下。”   冈子祥道:“格格,家主人的公务,小的怎敢参闻,侯爷该找家主人谈去的!”   玉佳道:“我们就是找他面谈的,你可别说他不在这儿,我们问过了,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来了,一直没回行馆去。”   冈子祥怔了一怔道:“回格格侯爷,家主人昨日午后是来了一下,但是摸黑就走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周总管,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他在验收上挑眼见,我知道他是在借题做文章,今天来看他,是给他面子了,他若是晓事的,就好好跟我商量一下,多少我会对他有一份谢意,但他若是拿铙,那可打错了主意,多少比他更厉害的角色,我都扳倒了,还会在乎他不成?”   周子祥见杜英豪翻了脸,更为惶急,连忙道:“侯爷明鉴,家主人确是不在此处。”   杜英豪冷笑道:“这就怪了,我到行馆去问过了,说他昨天下午就上这儿来了,一直没回去。”   “家主人是在昨天下午来过,跟六夫人盘桓了两个时辰,然后说有重要公务,带了两个人走。”   玉佳道:“走了?走上那儿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下人……”   杜英豪冷笑道:“鬼话,他分明是要跟我过不去,拒不签收而已,周总管,你去告诉他,说他只是副使,并不是非要他签署不可的,他这避不见面就是失职,宝亲王等得很急!”   周子祥急得汗都流了下来道:“侯爷,家主人的确不在此地,小的立刻派人出去找找他!”   “你知道上那儿去找他?”   “小的不知道,但是有两位府中师兄弟是追随家主人来的,昨天家主人公务用不到他们,被小的留了下来,他们也许知道家主人的下落!”   玉佳笑道:“好!那你叫他们去找找看,找到了他就告诉他一声,说侯爷跟我私下来找过他,若是肯商量,大家最好别伤了和气,如果他一定要跟侯爷作对,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子祥只有连声称是,杜英豪却愤然地道:“叫他放马过来好了,我性杜的绝不在乎,而且我也说句狠话在这儿,贡品叫人动过手脚没错,那是大圣门的手法,我已经看了出来,我相信他跟下手的人必有接触,才出来找他谈谈,因为我跟大圣门的人略有渊源,才对他客气,若是他坚持拿跷,我出动所有的江湖交情,不怕找不到那个人,那个时候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子祥脸色苍白,只有连声称是的份儿,一路鞠躬如也,送走了两位贵客,然后一溜烟似的奔上了后庄的一幢小楼。楼上一位花信少妇,抱着一头金丝小猴,正在对窗发楞。   看见他来了,将头一抬,周子祥却凑过去道:“六夫人,事情不太妙,刚才杜侯爷来了,他是找大人私下商量的,因为大人不在,他很生气,说的话很不好听。”   少妇冷笑道:“他发什么狠,贡品失盗,闹出来就是砍头的罪,他敢不乖乖的听话!”   “六夫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杜侯爷很精明,居然已经看出是大圣门的手法,目前他不愿追究,才打算私下了断,若是条件谈不拢,他将会利用江湖上的全部力量,循着线索追查,恐怕迟早会把夫人给追出来。”   少妇脸色一变道:“他知道是我?”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精明,加上了他的江湖势力,大概不难把夫人给追出来,大人一定是怕他究诘,才躲了起来,小的看夫人也赶紧离开这儿,秘密回京的好,在这儿实在不安全!”   “怕什么?他还敢来抓我不成?”   “夫人,他手底下的能人很多,这所庄子是拦不住的,他刚才已经叫出了大圣门的名称,如果再给他们找到夫人手中的这头灵猿,夫人就藏不住了,那时大人也就糟了。”   两个人的语声更低,商量了一下,最后周子祥才道:“趁他们现在还没注意这个地方,夫人立刻就走,而且是由后庄的秘密水道坐船出去,小的这就去吩咐准备,夫人略作收拾就来吧!”   少妇点点头,周子祥急急地走了,少妇发了一阵呆,然后整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从杜英豪那儿盗来的贡品,然后打开一口精细的竹笼子,把怀中的那头金丝猿放了进去,也急急地下楼了。   她走的是后面,走进了靠荷花池的一间小屋子,等她再出来时,却已是很远处的河边了。   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她跳上了船叫道:“老周,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划船的人呢?”   边说边掀帘进舱,人就呆住了,因为舱房中两把椅子上,端坐着杜英豪和晏菊芳,而那个周子祥却跪在地板上。   少妇神色一变,随即咬牙道:“老周,你好,居然敢出卖我,我要你的命!”   抬手间铮的一声,一缕黑线由袖口射出,周子祥的额角上已插上了一枝小袖箭。   晏菊芳神色一变,抬手就要接兵器,杜英豪却摆摆手道:“别动手,我来跟她谈!”   他转向了少妇,然后轻轻一叹道:“素华,十几年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少妇了,怎么还是这样心狠手辣,出手就伤人性命!”   这个叫素华的少妇厉声道:“杜英豪,你步给我来这一套,姑奶奶天生就是这个脾气,凡是出卖我、欺凌我,或是企图占我便宜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外号叫辣手观音吗?我若是不辣手,怎么对得起这个外号?”   杜英豪轻轻叹道:“你怎么越变越坏了?”   素华怨声道:“我从来也不是好人,所以你才瞧不起我、讨厌我,占了我的身子后,悄悄地扔下我跑了,我叫你跑跑看,是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她的手又对准了杜英豪,窄窄的袖口中有一枝黑色的管子,正是袖箭的射筒。   杜英豪有点狼狈,但仍然维持着镇定,叹了口气道:“素华!说话要凭良心,我并没有存心要占你便宜,是你拖着我拚酒,两个人都喝醉了,醉酒后大家都糊涂了,何况我也没不负责任,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私奔过,你却反而在你爸爸面前告我一状,害我差点送了命,你们父女俩商量着要宰我。”。   素华沉声道:“我怎么能跟你私奔,我是大圣门唯一的传人,怎么可以丢下门户不管……”杜英豪道:“这就是了,你丢不下门户,我却不能放弃我的祖宗。”   “谁叫你放弃祖宗了?”   “你们!你不能下嫁,非要我入赘易姓,而且还要我跟你们一起做贼,这可是我祖上所不容的,我不跑,你们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学我大圣门的手法功夫?”   杜英豪道:“我并没有想学,是你父亲硬要教给我的,他一厢情愿,认定我是大圣门的传人了,却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这能怪我吗?”   素华冷笑道:“你现在抖起来了,官拜侯爵,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瞧不起我们做贼的了,当年你落魄的时候……”   杜英豪道:“当年我穷了一点,可并不落魄,我年轻力壮,什么活都能干,也饿不着我,所以我同样的瞧不起做贼的,素华,你别以为我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就得把人卖给你们了,说我欠你们一点情,我不否认,说我忘恩负义我就不认帐了,我不是无处投奔,非住你家不可,是你们硬留下我的。”   素华脸寒如冰道:“道理被你一个人占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你有道理也可以提出来的,只要你能压倒我,我绝不强词夺理,若是你提不出道理来,就得向国法低头。”   素华难以相信地道:“什么,你要用国法来制裁我,姓杜的,你再说一遍。”   “不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窃取贡品的事,我不加追究了,因为你是为了私人的意气,而且你偷去的贡品也不是真的……”   素华叫道:“胡说,这明明是从那口放贡品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告诉你,杜英豪,你骗不了我的,惹急了我,老娘就毁了这些东西……”   杜英豪微笑道:“这些东西是扶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你若是喜欢,送给你都行,它们却不是贡品,刚坚和那两个助手都知道,他们已见过真正的贡品,就是为了想害我,想再施展一次掉包的手法时,被我捉个正着,人赃俱获。”   “你骗人!你骗人!”素华虽还叫着,却已色厉内荏,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了!   杜英豪微笑道:“刚坚已经被扣了起来,也把你招了出来,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素华咬着牙齿道:“这个老王八旦,坏事全是他叫我干的,居然全推到我头上来了……”杜英豪道:“他倒没有全往你头上推,而且也推不掉,罪魁祸首是他,那可赖不掉的,素华,事情都查明白了……”   素华倔强地道:“那就往官里送好了,老娘不在乎,到了刑部大堂,我把这批王八旦全给咬出来,倒霉的可不只是老娘一个人。”   杜英豪一叹道:“素华,你别急,案子查明白了,是我压了下来没往京里报。”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我们当年的一段交情,也为了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做人家的姨太太,这是什么屁的好归宿。”   “不然;刚坚的元配已经身故,他虽然有好几房姨太太,但你却是最当权的…   …“   “那是因为他有利用我的地方,否则他才不把我看在眼里呢,我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江湖人,在旗人的家里,永远不会有地位的,算了,杜英豪,你别卖交情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你不想跟他下去了?”   “想个屁,这老王八旦只是在利用我,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准备毒死我,报个暴病身故,灭了我的口!”   “他会这么狠吗?”   “我绝不冤枉他,他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利用我,根本没打算要我回去的,这是他昨天来对那个周子祥所作的指示,全被我偷听到了,所以我才不放过那个奴才。”   杜英豪一呆道:“我本来是想压下这件事,叫他好好待你的,现在看来是弄错了。”   素华冷笑道:“杜英豪,你自己摔下了我,现在却把我塞给一个瘟老头子,你真是好算计。”   杜英豪立刻道:“天地良心,我决不是这个意思,刚坚可不是我替你找的……”   “我跟了刚坚可不是为求出身,是我同门的一个师兄在他那儿当幕客,设下圈套,在我做案时抓住了我,刚坚把我保了出去,而后再利用我,我恨死这老甲鱼了,绝不会再跟他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不,你也可跟我!”   “跟你!还是做你的姨太太?”   晏菊芳见气氛已渐渐松弛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横了心,袖中的袖箭射出有多危险,也知道杜英豪绝对躲不过的,难得有这个缓和的机会,忙笑道:“这位妹子,侯爷的元配是我,那也只是一个名义好听些而已,侯爷的老婆可不分大小的,再说你别瞧不起侯爷的姨太太,连当朝的和硕格格、东洋的公主也都硬挤着要做他的姨太太呢!”   “就是那位玉佳格格?”   “还有一位美枝子公主!”   “我知道她们,刚坚那儿都右她们的资料,她们本来都是忠亲王圈子里的人。”   “现在都不是了,那个圈子被侯爷一手弄垮了,所以他们才恨之入骨。”   素华冷笑道:“恨之入骨是不错,但说那个圈子垮了却不见得,他们的势力还大得很呢!”   杜英豪一笑道:“骨余气,不足为惧,现在刚坚也跌了进来,更不足为惧了。”   素华道:“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刚坚只是一个主事人员而已,他还要听取指示,背后还有更有力的人做靠山呢!”   杜英豪一怔道:“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进行得很秘密,在偷窃贡品时,我曾劝过刚坚,说宝亲王跟你最密切,他已是当朝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他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这老甲鱼却笑着说,太子未必就当得了皇帝,庆亲王垮了,他们的圈子仍然掌握着大势。”   杜英豪道:“奇怪了,朝中还有什么有力人士呢?差不多的几个都下台了。”   “刚坚说那几个老家伙太嚣张,做得太明颢,早该整掉他们了,他们现在的这个主子才是最聪明的,隐藏不露,暗中活动,等时机成熟……”   杜英豪道:“不对,我得再去问问刚坚去!”   素华道:“没有用的,他绝不会说出来,而且他是刑部侍郎,你们也不能对他用刑。”   杜英豪冷笑道:“在我手中,管他什么侍郎,那怕他是刑部尚书,我照样能修理他。”   素华道:“你别乱来,目前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你,要想尽办法对付你呢,只要你有一点不对,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就会全力对付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要得了我的命吗?”   “不必要你的命,只要你丢了官、削了爵,离开了朝廷,他们就得逞了。”   晏菊芳也道:“侯爷!这倒是,朝廷大员,不可以动加私刑,你可得把脚步站稳。”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素华!不去管它了,还是谈你的问题,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素华道:“我还能作什么打算,以前我是被抓在刚坚手里,没法子脱离他,这次我答应偷盗贡品,也是想闯点事,把刚坚给抖出来,老实说,我原打算到了京师,再把贡品还给你,然后扯出老刚来,我才能脱身,你要我,做婢做奴都行,你不要我,我就当我的大圣门主去。”   杜英豪笑道:“你怎不早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抓下了刚坚,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   杜英豪笑道:“素华!我岂是那样的人,你可以问菊芳,我一看出窃盗贡品是大圣门的手法,立刻就把你的事说了出来,我这人或许不够专情,但绝不混帐,更不会负心。”   晏菊芳恨恨地道:“当然了,你不必负心,每一个人都收到身边来,多多益善。”   杜英豪笑道:“多几个老婆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多,好了,你暂慢吃醋,素华,你既然愿意跟我,就帮我一个忙,把那批人揪出来……”   “我……要怎么帮忙法?刚坚并没有太信任我,他那个圈子里的秘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杜英豪回到驿馆,他去抓刚坚的六姨太,却迟了一步,没有抓到,只是在交手中,格杀了一个帮凶周子祥,他是刚坚的庄客,刚坚涉嫌是事实,但他是二品大员,而且案情重大,只有秘密解交京师审讯,杜英豪不想进京的,也逼得走一趟了。   刚坚犯了法,但还没有受到囚犯的待遇,未加刑具,行动有人跟着,失去自由而已。   在夜晚住宿的时候,他还有单人一个房间,这天他饭后上床,却发现床上已经有个人,他看清是素华时,更吃惊了:“素华!你怎么来了?”   素华也压低了喉咙道:“大人!那个杜英豪真厉害,那天幸亏周子祥死命地挡了一挡,我才能跳下河去脱身了,但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打听得你们要住在这里,我预先就躲了进来,跟大人碰个头,看看要怎么办?”   “你没被人发现吗?”   “没有!我计算好你们的行程,预先就藏了进来,然后又偷听到他们的先行官分配屋子,我打听到那一间是留给您的,先就躲了进来,藏身在坑底下!”   刚坚欣慰地道:“那就好,素华!真难得你有这片心,那个杜英豪真厉害,居然先把贡品私藏了起来,弄了一份假的在那儿引诱人去上当。”   素华道:“大人,东西绝对不假,是他自己也有几份而已,听说他的行囊中带着的东西比贡品还珍贵呢!可不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告他?”   刚坚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他公开地宣布了,这是足利知义送给他的,他这个特使与众不同,而这次出使的任务也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办通的,朝廷没有出一分力,反而得了不少好处,就是贡品真的丢了,也不会有多大罪的,当初在这上面做手脚是个大错误!”   素华恨恨地道:“那要怎么办呢?难道就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这一定要弄他滚蛋才行,否则我们就永远不能出头了,尤其是等皇帝殡了天,宝亲王即位,大势全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就垮定了。”   素华着急地道:“老爷子,你别担心以后的事儿,目前最急的莫过于出脱您自己、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没太大的关系,虽然我都招认了,可是同来的两个人都死了,无法对证,到时候我可以来个矢口否认,朝中自然会有人替我说话的。大不了弄个革职而已。”   素华道:“老爷子!您想得太乐观了,恐怕没这么轻松,我听说杜英豪很有算计,把您被扣起来的消息隐而不发。看到京里时有谁来跟您连络,顺着线往上追,还有,在家里掌着您机密的心腹有三个人,似乎他们也知道一点眉目了,准备到时候大干一番呢!”   这个消息对刚坚而言是很震惊的,他急了道:“这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才行,素华,你赶快回去,先把那三个人设法灭口,然后再把要紧的东西收起来。”   素华冷笑道:“老爷子!说得倒好,您把我给咬了出来,若不是我机警跑得快,早给抓了起来,这会儿我己成了个黑人,还敢露面回家吗?说不定人家已经在家里张好网等着我呢!我一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倒是,你不是有一身本事吗?偷偷地摸回去总行吧,家里的地形你最热,趁机会暗中下手。”   “我可以试试看……可是我去算计谁呀?”   刚坚轻叹道:“还能有谁呢?我身边的只有一个师爷金启祥,一个是总管得禄,他们是负责连系和秘密文牍往来的,一定要叫他们开不了口。”   素华道:“这两个人倒容易,我根本不必回去,只要悄悄找人递个信儿,叫他们出来商量机密事儿,然后出其不意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这样子好,你快去办吧!”   “老爷子,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个人,要我对付两个大男人,我可不敢太有把握,万一漏掉了一个,那可是大麻烦,您最好给我找两个帮手,以期万无一失。”   “我上那儿给你找帮手呢?我现在是在软禁中。”   “老爷子,您自己没人,总可以找您的知己朋友派人出力吧,这可不能开玩笑,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刚坚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好吧!你秘密回到京师,到王府井大街去找德贝子商量好了。”   “什么!德贝勒兼九门提督,他会帮我忙。”   “少说废话,你秘密见到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听他告诉你怎么做好了,对了,你以后就住在他家里。”   “我不要,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见了女眷,总是风言浪语的占便宜,每次见到了他都拿眠睛盯着我上下看,就像我没穿衣服似的,这下子住他家里。”   刚坚一叹道:“你们女人家懂个什么,这是他的掩护,就因为他如此,才没人会注意他,其实这位贝勒爷雄才大略,极有城府,倘真要能看上你,倒是你的造化了。”   “我才不信呢?狗改不了吃屎,老爷子,我可以去找他,但他若是对我不规矩,我立刻拔腿走人,我虽是江湖人出身,可不是八大胡同的粉头儿供人取乐的。”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当着人,他或许有点轻浮,但私底下办事,他最正经不过。”   “好吧!老爷子,杜英豪说是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还有您说的东西呢?   又在什么地方?“   刚坚庄容低声道:“还有一个人是老四。”   “什么!是芙蓉四姐!这怎么可能呢?她整天生病,跟谁都没来往,而且老爷子也难得上她那儿去。”   刚坚微笑道:“要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你也知道我这个官儿干得虽不很高,权柄却很大,手头总有不少的秘密,有时不便自己经手,就得找个靠得住的人,而这个人又必须不受人注,才能干得好!”   素华不高兴地道:“哼!老爷子往常说我是唯一参与您机密的人,原来都是哄我开心的,四姐才是您的宝贝。”   刚坚轻声一叹道:“素华!参与机密不是好事,像老四,替我尽心卖力了十来年,结果呢?到了紧要关头,我却必须牺牲她,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当我不能再照顾她的时候,就不能让她落人别人手中,这是件很悲哀的事!”   素华也不闸扭了,只是低声道:“这么说四姐……”   她用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刚坚黯然地道:“是的!做得秘密一点,而且留她个全吧!以后我会多请些和尚道士替她超渡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她不会恨我!”   “是我下手,她恨的是我,我倒不在乎她恨我,只不过叫我去杀死一个成天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我怕下不了手。”   “素华!你若以为她成天生病就错了,她出门找大夫、求神问卦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去连络消息,她根本没病,而且她的身手也颇为了得,你得多加小心。”   他看见素华还有不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是真的,你别瞧她是八大胡同出身的姑娘,可是她进门却是九门提督府捕头小雷公作的媒,我想多半是德贝子送来的,一方面也有监视我的意思,所以你千万别心存善念而自己吃亏,见面先跟她假意商谈一阵,然后抽冷子给她一下。”   “我知道,杀人的事我在行,用不着教我。”   刚坚颇为感慨地道:“做了她之后,在她的衣柜下面有个暗格子里放着文件,那要妥为保存的,还有一些地契产业凭证和几个存摺,你就藏着,也许将来我无法复职,就要靠着这些养老了,素华!你可得凭良心。”   “老爷子是怕我卷逃吗?那可太小瞧人了,我是大圣门的门主,岂会做出那种没廉耻的事!”   刚坚叹了口气:“我在宦海中浮沉多年,对人心世道看得太多了,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人,现在只好相信你了。”   素华对这老头子多少有点歉意,不敢多耽,又等了一下,听得外面人声已寂,悄悄地上了屋子走了。   素华从刚坚那儿套出的消息是令人震惊的,尤其是宝亲王,他讶然地道:“原来是德荣在作怪,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虽有些小聪明,却是最没城府的一个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做九门提督还是我保荐的。”   陈阁老却道:“德贝子只是外表糊涂,内里却精明得很,九门提督是最不好干的差事,但是他接任之后,却没出过一点岔子,再者,他是已故荣亲王的世子,跟殿下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也算是皇室亲裔。”   “但是把他扶上大位,会令人尊敬吗?”   杜英豪道:“就为了他那份德性,每个人都以为他没主见、便于驾驭,所以老一辈的几个王室宗亲才不顾一切地替他出死力。”   宝亲王仍是连连摇头,杜英豪道:“是不是他,等素华回去一查证据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倒是要好好地对付他一下!”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决定了一些计划,就开始实施了,素华悄然地先赴刚公馆,秘密地找到了四姨太芙蓉,毕竟心软没忍心要她的命,只用闷香把她迷了过去,交给同来的水青青和王月华背走了。然后她找到了那个暗格,起出了一大堆文件和契据,交给了赖光荣后,而如言来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德贝勒府,找人悄悄地通报进去,德贝勒立刻在花园的书房里接见她,问明经过情形时还是很正经,等她说出了刚坚灭口的要求后,德贝勒居然嘻皮笑脸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素华,你这一朵鲜花,跟着刚老头儿,就好像是插在牛粪上,现在他出了事,你跟我算了!”   素华看他的态度突变,知道有些不对劲,连忙挣扎道:“贝勒,别开玩笑,我家老爷子立刻就要回京了。”   德荣冷笑道:“刚老头子太多嘴,他不可能回来了,不过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太把我看低了,说,你什么时候跟杜英豪串通了,他准备如何来对付我?”   手紧得像铁箍,素华这才知道他果然深藏不露,挣了几次没挣脱,可是屋外竟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德贝子放开她,我来回答你好了!”   那是杜英豪,他居然蹑在后面来了。   德荣的脸色一变,狠狠地摔开了素华,摘下了墙上的剑,一掀门冲了出来,但见杜英豪笑吟吟地站在天井里,身上虽然穿了便服,却别具一种慑人的气势。   德荣的气势为之一挫,强自振作地道:“什么人?”   杜英豪笑吟吟地道:“贝勒爷,这是何苦呢?你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大家省点精神,摊明了来说为好,你要是不知道三个字来推托,就太没有诚意了,也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可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来!”   德荣顿了一顿,终于道:“你想干什么?”   “贝勒爷,这话不该问我,根本上是贝勒爷在不放过我,我可没惹贝勒爷,所以我只想请贝勒爷高抬贵手!”   德荣顿了一顿才道:“那些事可不能怪我,我并不赞同,是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意图报复才找上了你,与我无关!”   “贝勒爷说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你是这一夥人的主宰,凡事都经过你的批准方付诸实行的,怎会与你无关呢?”   “杜侯,你若是真了解内情,该知道那些人,那一个是安份的,虽说他们捧着我,但未必就事事听我的!”   杜英豪轻轻一叹:“这我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无非是想找一个他们能够左右的人,让他们在幕后操纵,不过他们找上了贝勒爷却大错特错了,你不是那种由人摆布的样儿。”   德荣傲然一笑道:“我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遭了殃,杜侯,虽然他们一个个都砸在你手里,但若非我在暗中帮忙,你会那样顺利吗?”   杜英豪也不问他暗中帮了什么忙,只是笑笑道:“贝勒爷,我知道你帮了忙,可是我逆不感激,因为我可没得什么好处,反倒是贝勒爷大获实利,那些人手中掌握的势力,至少有一大半到了贝勒爷的手中。”   德荣尴尬地一笑道:“杜侯真厉害,既然你如此精明,我们就好商量了,我也再声明一句,刚坚要对付你,是他自作聪明,绝非我的主意,当然,在背后还有几个人支持他,但经此一变之后,我可以用这个藉口,把那些人好好地申斥一顿,不再让他们再胡作主张了。”   “这就是说,贝勒爷今后可以大权一把抓!”   “可以如此说,今后至少我这一边的人不会再得罪杜侯了,若是杜侯有意思交我这个朋友,我当然更欢迎!”   杜英豪忙道:“多谢贝勒爷,杜某是个江湖人,你交上我这个朋友是有害无益,因为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只要杜侯肯折节下交,天大的麻烦我也敢挑,只不过你跟宝亲王有交情在先,而我则是在跟他争大位,要你帮我忙来对付他,你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不敢奢求。”   “多谢贝勒爷见谅!”   “可是你介入到我们之间的争执也多大意思吧!”   “是的!杜某不会主动介入这种权位之争。”   “我知道杜侯是个明白人,才说这种话,以往种种是我不对,我向杜侯致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发生。”   “这是杜某最欢迎的事,话说开了,杜某就此别过!”   说完一拱手,德荣也客气地拱拱手,同时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杜英豪潇地挥手而去。   来到一所叫仁义行的皮革店中,这是戚仁义设在京中的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也是个连络落脚的地点,实际上更可以说是杜英豪在京所的一个秘密办事处。   他来到后面,玉隹格格和水青青、王月华等人不过是刚回来,她们是暗中潜入贝勒府为杜英豪打接应的。   经过的一切,她们自然是知道的,玉佳首先就道:“侯节,你怎么如此轻而放过那家伙了?”   “不放过又如何?他是先帝的亲孙子,是皇帝的亲侄儿,我没有奉旨,不能奈何他,若是伤了他,倒真的犯了杀头抄家的大罪了,皇帝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宝亲王那儿,你怎么交代呢?”   “他要证实一下,德贝勒是否就是那个背后的人,我替他证实了就行了!”   “光是证实有什么用,你该当时把他抓下!”   “我是可以,不过在暗中埋伏了几十根火枪,能把我射成个马蜂窝,那可不划算!”   “我们怎么没看见人呢?”   “人都在四面的地窖中,只露出一个小方洞,把枪口伸出来,这是很周密的防御,要不然他怎敢单身一人,提了一支剑就敢出来见我了呢?”   玉佳轻叹一声道:“我说呢,他的剑技平平,我闭上眠睛都可以刺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来跟你会面的,原来早有防备了!”   “格格!说他的剑技不如我还可以,但如说他平平,那就走眼了,他一伸手就能把素华制住,绝非泛泛之辈!”   杜英豪真要动手,一定不敌德贝勒,他虽有妙招,可以一招倒敌,但必须耍对敌手有相当了解,在今天的情形下,德荣如果出手,必然是想制他于死命的凶招,不可能有给他研究的机会了。   默然片刻,玉隹再问道:“那侯爷又何必要去这一趟呢?就拿在刚坚家中搜到的证据也够了。”   杜英豪一笑:“不够的,那只是单方面的,我要的是进一步的证据,那全在德荣的家里,那间秘书房中,这个地方平时警戒之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所以我才要耍上这一手,使素华能够进去,然后我再突然现身,把他给唬出来,谡素华能够在里面动手!”   这才是杜英豪的真正目的,使人无法不佩服,水青青忙问道:“素华得手了没有?”   “没问题,那个地方她去过两次,所有的秘密机关在那儿,她郗知道了,只要能单独在里面片刻,必可得手。”   玉佳道:“侯爷准备把那些证据交给官家?”   “是的!我叫素华一得手,立刻就进宫,呈给皇帝,宫中有宝亲王打好了底,可以见到皇帝的,至于皇帝该怎么办,就不是我的事了。”   “侯爷,你不是答应德荣两不帮忙的吗?怎么背信了呢?”   杜英豪笑道:“这种承诺算不得数的,正如他说以后不再找我麻烦,那又有几分可靠呢?我是他的眼中钉,他会放得过我吗?”   玉佳默然,杜英豪道:“对有信有义的江湖朋友,我一定信守诺言,但是对有些人,我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正因为有这种方寸,我才没被那些牛鬼蛇神整倒下去,对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就是我成功的唯一秘诀。”   刚坚没等送回京师,在路上就被人暗杀掉了。但他的案子却牵连很广,有两位尚书、四位总督及两位将军被革了职,九门提督德荣贝勒下狱赐药。   皇帝这次可是下了决心整顿朝纲,主其事的是宝亲王,但支持最力的还是忠勇侯杜英豪。没有他的帮忙,即便是朝廷,也没这么大的魄力一下子办这么多人,若非杜侯爷的精心策划以及动用到他的江湖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许多握有实力的方面大员同时制服。   杜英豪建了这么大的功劳,却革了爵,那是他自己的请求,也可以说是他提出的交换条件。   反正一个侯爵也增加不了他的光采,倒不如还他自由来得轻松些,何况,他现在可以逍遥天下,纵横七海,还有谁敢去惹他呢?   这位绝妙英雄的一生经历与成就是江湖人的梦幻。   只可惜世间只有一个杜英豪,之前不曾有过,之后也极少有可能产生第二个了。   (完)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