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一章      长江浪花如雪,波涛翻涌,轻轻冲击着江岸,散发着哗啦哗啦的声响。微风拂过岸边的垂柳,摇曳的柳梢子,东风夜里,摇摆着在水里晃动,波波涟漪回旋而去……   青柳碧绿如玉,细枝摇曳生姿,此刻,在那柳枝下,凝立着一个修长而健硕的人影。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双目寒凛的望着滚滚江水,半晌,自那紧抿的唇角里吐出—声深长的叹息,顺手摘了片绿叶,掷向江水里。那片嫩叶在空中旋转着落入水里,很快的随着水浪而去,浮沉间,他的心也如那片嫩叶般愈沉愈深……   江水东流,那溜转的思绪如江水般在他脑海里旋荡激奔,他紧抿着宽厚适中的唇角,茫茫地望着江中流水,浩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五年,真不算短的日子,我东方独孤忍辱负重的忍耐了五年,为了兄弟的惨死,五年来我从不敢懈怠,磨练自己,苦修剑术,为的就是要将那些凶手一个个揪出来,如今那段苦日子总算过去了……”   他想起五年前的夜里,自己也是站在这里,含泪的将那些死难者,大龙堂的生死兄弟,用密封的石棺,将他们送进江底。那是多么艰辛和痛苦的一刻,个个死者都抹上了桐油,浇上石灰,嘴里含着风火珠,为的就是要保存尸体的完整,和永久不腐蚀。那痛苦和悲愤的一刻,刻骨铭心的永远在心版上……他曾记得自己在寒啸中挥下了眼泪。他哭了,他的兄弟也哭了,他们发誓,饮着兄弟的血,握着兄弟的手,挥着杀人的剑,要替他们报仇。只要大龙堂的兄弟一息尚存,这股恨,这股仇,永远会报……   东方独孤意念流闪间,他的手触及了腰际冰冷的剑柄,也触及了大龙堂的表征——铁牛角,那薄薄弯曲的锋刃,两头尖尖的如蝙蝠的薄翼,四周锋锐的令人寒悸。他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一丝酷厉的笑意,他知道,凭借着这两桩利器,无情的报复,和过激的行动就要在眼前展开了……   蓦然之间,一种久经训练的基本反应告诉他,有人已向他渐渐接近,他如老树盘根似的稳立着没有移动丝毫。耳际已响起步履声,那沉稳有力的步伐,踩在地上的声响,实在的说明,来人有着极深的功夫和修为,此刻,来人的步履声愈来愈近,东方独孤正要回头,耳际已听到有人高唱道:   “人道长江好凄凉,我说长江最断肠。   凄凉长江断肠水,我恨他爹也恨娘。   大龙堂上好风光,长江恨水仇更长……”   歌声好宏好亮,东方独孤那紧抿的唇角忽然浮现出那么一抹令人清爽的笑意。他一回头,只见一个赤着双足,头戴斗笠,扛着一根鱼竿的健壮汉子,横跨着大步朝这里疾行而来,地上随着那疾健的步子,留有一行深深的足印,深有两寸许……   东方独孤淡雅的道:   “施老六……”   那汉子蓦地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停了半刻,那身子忽然一个疾转,手中的鱼竿已横在胸前,动作之快,干净利落,他目光炯炯地瞪着东方独孤,忽地在脸上显现一丝欢愉的笑容,道:   “我的主,真是你,大龙堂的大掌柜……”   他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握住了东方独孤的手道:   “大掌柜,五年了,真想煞兄弟了。”   浩浩江水也掩不住这条血性汉子的激情,疾疾风啸也遮不住他那份浩然义气,握着东方独孤的手,全身泛起了颤抖,那真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五年的光阴,在嘴间不过是弹指而过,想想看,近两千多个日子里,日子可真难熬呀……   东方独孤握着施老六的手,叹息一声道:   “施浪,别激动,咱们不是又见面了。”   施浪苦涩的道:   “是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可是在这漫长的五年当中,我们活的有多艰辛,有多痛苦。活着的兄弟,一天一天的煎熬着,铭骨椎心的痛苦,最易啃啮着人心……”   嗯,东方独孤眉宇皱了一下,道:   “日子是不好过,可是总得过下去。”   他缓缓解下了悬挂在腰际的铁牛角,那个曾令无数江湖同道闻名丧胆的铁牛角,能盘旋空中,连续七十二个转弯,杀人瞬间的铁牛角,交给了施浪手中,道:   “挂上去,咱们要它再重见天日……”   那是大龙堂的表征,象征着威武勇猛的无数个兄弟的铁牛角,捧在施浪的手里,他好激动,眸子里闪露着晶莹的泪影,盯着那枚令他永生难忘的铁牛角,颤声道:   “大掌柜,大龙堂又要重见天日了。”   是的,蛰伏五年的大龙堂终于又重新踏入江湖,在那段隐姓埋名的日子里,他们度日如年的自江湖中消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隐退了,江湖上没有一丝讯息,而唯有这枝铁牛角犹常挂在人的嘴边……   施浪霍地拔起了身形,在空中一个翻腾,已将那枝弯弯如月,细细如条,薄辫如纸的铁牛角高挂在江边的巨树上,风吹在尖尖的角棱上,有种长嚎的声浪在呼啸着……   东方独孤望着那只铁牛角,喃喃地道:   “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血要染遍它的角间……”   他抚昔过往的烈恨,也追怀昔日的浓仇,那森森的目刃里勾起了无尽的仇意,他叹息道:   “施浪,兄弟伙都好?”   施浪哈哈两声道:   “没死的老兄弟全来了。”   随着他的话声,呜咽的长江水里,已飘然的浮现出六叶舟子,每个舟子上都坐着一个劲装的威猛汉子,他们俱头顶笠子,端坐舟上,威风的逆风而来。舟子离江边尚有数丈之遥,那六个汉子几乎在同时跃向这里。他们身形有若疾矢,瞬间而落,六个血净净的汉子已全跪在他们的老板东方独孤的面前。这六条汉子俱三十余岁,个个精光闪耀,都有一身硬朗的好功夫。显然事过五年余,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几许的苍痕,可是依然掩不住那份沉稳和健硕,而他们更成熟更健壮了……   东方独孤激动的道:   “燕南山、仇血虹、铁雄、哈赤、包铁头、云龙,好兄弟,咱们又要生死与共了。起来,咱们还要办正事,面对长江水,我们发誓,兄弟的仇一定要洗雪……”   这一群热血腾耀的汉子,霍地分散开来,面对着江水,站在铁牛角下,他们全部面色凝重的紧闭住自己的唇角,合掌默立片刻,施浪凝重的道:   “起棺。”   八炷神香燃起,只见江中的舟子上,此刻有六个操舟的舟子,已将六叶扁舟拴在一起,他们一身水套,在施浪的挥手下,这六个舟子已跃身江中,仅眨眼功夫,已没入水里。这些水夫俱是长江里的蛟龙,水性之好不亚于水里的巨鲨,行动之快,殊出预料之外……   没多久,六条翻腾的人影,已浮出水面,一只庞大的箱子自江里露出头来。那只桧木箱子,四周钉着手环,这六个汉子各握着一只铁环,便将这些巨大的箱子拖上岸边。此刻风声呼啸,天气阴晦,那只平整的箱子平放在地上,有一股阴湿和神秘的感觉,东方独孤领着他的兄弟将信香插在箱子前头,各自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开棺。”   施浪猛地打了一哆嗦,道:   “我的主,合适么?”   长吸口气,东方独孤道:   “不管这五年的变化多大,不管他们的尸体是否还完整如昔,我们一定要见见咱们的兄弟,我们必须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铁雄咽了一下口水,道:   “大掌柜的,咱们曾经面对那些敌人……”   点点头,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不错,那是在断魂谷里锁魂坡上,敌人藏在密树林里,在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咱们只知道被人埋伏,被人攻击,死去的兄弟有七十八个,而咱们能见着的也仅棺里金宝和、桑八爷和冯涛三个,那还是他们跌在山涧里,敌人没有搜寻到,所以才留下了全尸……”   说到这里,这位曾咤叱风云,显赫一时的大龙堂正主,目中已润湿了—片,莹莹的泪珠,若隐若现,谁都看得出这位龙头大阿哥,心里是何等悲怆和难过……   声音有点呜咽,哈赤已泣道:   “兄弟,自那档子事过后,我曾跑遍了断魂谷,总想查出点蛛丝马迹,可是锁魂坡上已成一片灰烬,敌人不但烧了那个林子,连兄弟的尸体也火化了……”   云龙一跺脚,一拳击在江石上,恨声道:   “他们毁尸灭迹,让我们永远无从查起,这就是他们歹毒的地方,借着黑夜,密林,蒙着头,施计偷袭我们,他们决想不到咱们还能活到现在……”   施浪抹抹目中的泪,道:   “江湖上传说,有一批人为寻找大当家的铁牛角,曾在断魂谷搜寻了近半个月,当时咱们兄弟已奉当家令谕各自暂时隐退,否则,咱们还是能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东方独孤拍拍施浪的肩头,道:   “上天待我们不薄,毕竟他们还给咱们兄弟留下三个全尸,苗神医为了保存尸体的完整。曾化了五天五夜的时间,将他们浸在药缸里,在十年八年中,他们尸体决不会有变化,我们在他们身上一定能追寻出—点线索……”   包铁头拿下了斗笠,露出—个大光头,他摸了那颗浑圆的大光头,嘿嘿的道:   “如果箱子进了水,当家的,这怎么办?”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放心,这口箱子全是桐油桧木做的,我请了巧手木匠特别订制的,不但不会浸水,还有防腐作用,况且我还在他们嘴里每人放了颗风火珠。天地八宝之一的风火珠能保存尸体不腐,永不发生变化……”   燕南山拱手道:   “当家的,你对兄弟真设想周到……”   风火珠是东方世家的祖传之宝,世间也仅有这么三颗,代表着风、雷、雨,东方独孤居然能毫不藏私的将祖上之物送给三位死去的兄弟,这份隆情厚谊,足慰死者在天之灵了。   一抬手,阻止燕南飞再说下去,东方独孤道:   “开棺吧,我们也要祭祭咱们的兄弟……”   棺上有双重暗锁,两道明锁,东方独孤将锁匙交给了施浪,他很小心的遵照东方独孤的指示,启开了那口棺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自箱子里喷出来,只见并排三具尸首,犹若昨日才死般的挺在那里,除了他们那身带血的衣衫已变了颜色外,那扭曲的脸形,瞪大的嘴唇,及灰白的伤处,已说明他们当时正是这般模样死的……   金宝和的头骨已全碎了,那是被一种重击敲碎的,桑八爷的脖子上有道剑口,那剑仅有拇指般粗,锋刃薄的如一层纸,冯涛身上有好几处伤,但都不明显,无法立刻看出是伤在什么兵刃上,云龙已哭出来了,他歪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燕南山席地坐在棺木的旁边,东方独孤看的很仔细,他双目瞄了冯涛的尸身一眼,道:   “施浪,拿下他耳边那根针……”   施浪也发现那根针尖了,他用两指轻轻拔下了那根针,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眼,用一条白巾将那根针包好,揣进怀里,挥挥手,东方独孤道:   “盖上吧,将他们送回江里……”   献香、献花、献果,典礼虽然很简单,但却很隆重,每个人的脸都如结上了一层寒霜,一片肃默,东方独孤在那六个水夫将棺木再抬回江里之时,大声的道;   “兄弟,我东方独孤代表大龙掌向你们的幽魂保证,你们不会白死,自今日起,我们会把那些杀害你们的人揪出来,解了这五年之恨……”   朗朗话声,和着风啸,沿着江岸向外传去,那悲壮苍凉的话声,字字句句透着愤怒和悲凉,随声没入水中的棺木。那六个水夫已潜进水浪之中,但,当东方独孤的话声刚自江边消逝,远处已传来一声大叫道:   “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随着这声大叫,十几道人影已如空际的陨星似的,向这里扑来。领头的是个蓝袍老人,他隆鼻大嘴,双目深陷,一身蓝袍,上面绣着日月两幅图案,人影一落,那十几个全身劲装的汉子,已将这里困了起来。这蓝袍老人目光在东方独孤身上略略那么一瞄,嘿嘿地道: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居然在我们的窑口上聚合,也不打听打听江合会是个什么样的组合,岂容你们在长江里随便捞取东西……”   包铁头双目一瞪,道:   “秋恨生,你这是跟谁在说话,我们大掌柜的在这里,识相的,立刻滚出这里,否则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   秋恨生那身蓝袍一抖,此刻他才看清楚说话的是令江湖上头疼的大胆包铁头,此人已有数年未现江湖,今日突然在此出现,的确令他吓了一跳……   他心中一惊,道:   “老包,大掌柜的是谁?江湖上能令包铁头服的人不多,你这位大掌柜一定不是普通人物……”   包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也不看秋恨生一眼。   秋恨生的目光缓缓往那棵大树上瞄去,他的脸色随着目光而惨变,因为他看见挂在树上的铁牛角,那独特造形,锋利的利刃,森寒的杀气,实在令秋恨生胆寒,他声音略有抖颤的道:   “铁牛角……”   这三个字有如晴天霹雳般的传进每个人的心里,他们虽没有见过铁牛角,但,却听过这个令江湖同道丧胆的厉器,数十道目光全落在那只斜挂在半空的铁牛角上。青茫茫的寒光,似要噬吞每个人的神魂,薄刃如黑蝙蝠的蝉翼,状要吸干每人鲜红的血液,那形状令人颤悸。   秋恨生咽了一口唾液,道:   “妈的,凭—只铁牛角就能吓住江合会……”   虽然那只铁牛角代表的意义得特殊,但,他对组合的信心更坚强,更踏实,嘴角一撇,面上刹时展露出一丝狠厉的神色。   在他身后的一个汉子,怒声道:   “秋史,铁牛角的主儿早在五年前已丧命在断魂谷里,姓包的,以为凭只铁牛角就能吓着了我们兄弟,嘿嘿,江合会如果遇事就退,往后长江水路上,还会有咱们兄弟混的么?”   说话的人一身黑袍,一副狠角色的模样,他站在秋恨生身后,那只手已握上了剑柄,那种沉稳的样子,一看就知是个颇有功夫的高手。   秋恨生嘿地一声道:   “对,巴东海,咱们差点给他们吓了过去。”   淡淡洒洒地一笑,东方独孤雅然的道:   “有人怀疑铁牛角的主人……”   施浪冷冷的道:   “大掌柜的,今天兄弟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如果有人怀疑大掌柜的身份,那只有给他一点证明——”   东方独孤目光寒厉的一闪,道:   “施浪,江湖上可曾有对大龙堂不敬的人……”   摇摇头,施浪坚定的道:   “没有,过去没有,今后更不会有……”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很好,江合会不过是长江水域的一个水上帮会,干的杀人越货买卖,居然硬要惹上我们,嗯哼,那好,咱们就喂喂铁牛角吧,它已五年不知鲜血的味道了。”   他那只右掌在空中斜斜一举,斜挂在半空的铁牛角带起一道寒光,蓦地落在东方独孤手里,他朝秋恨生淡雅的一笑,道:   “如果你想保住那条命,现在,你就带着你的兄弟,立刻滚出这里,否则,你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巴东海呸了一声道:   “妈的,这简直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他的手在刹那间弹了出来,那冷森的剑刃,如奔雷疾电般的向东方独孤射去,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果然不凡,出手之快,全场中的人俱是一震。施浪移身想出手,但,东方独孤的速度更快,铁牛角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弧,带着嗡嗡的破空声,仅是那么一个旋闪,穿过巴东海的剑影,锋锐的尖角已勾穿在巴东海的脖子上,留下一个三寸深的血洞;然后在旋转中,它又落在东方独孤手中,他仿佛没事一般,手又负在背后,仰望着江边的浪涛。   巴东海身上喷洒着鲜血,那剑犹在空中,身子倒下去,连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瞪着那双厉怖的目刃躺在地上。   秋恨生一颤,道:   “你……”   耳际,已响起东方独孤那幽幽如梦的话语,道:   “这只是教训,如果有谁还不服气,明日的长江会多了几具喂鱼的尸体……”   铁牛角的威烈,杀人的快速,早已将江合会的人吓破了胆,但是,江合会是长江沿岸水道的枭雄,势力庞大,人才雄厚,如果因为巴东海惨死在铁牛角下,而要他们就此罢手,嘿嘿,往后他们还能在江上混日子么?   秋恨生愤怒的道:   “大龙堂的人听着,江合会不会和你们善了。”   立刻,有人吼道:   “妈的,兄弟,上,干他们……”   这十几个江合会的汉子在一片暴响中,纷纷挥起了刀刃在秋恨生的指挥下,向大龙堂的人冲杀过来。   东方独孤淡淡的道:   “施浪,我讨厌这些人,最好别让我看到他们……”   施浪大笑道:   “大掌柜,他们不会再看见明日的太阳,这里交给我们兄弟了。”   但见七道掠起的人影,恍如七道旋转的风般照了上去,哈赤是远自西域来的高手,他个子魁壮,摊开双手嘿地一声,抓起头一个扑来的汉子,那么一抽一拉,那汉子在惨叫声中,一条手臂已被哈赤硬生生的扯下来,然后一腿,将他踢进江里。   包铁头真不愧是铁头,他那个大光头坚硬如铁,只几下子,已撞的两个围过来的汉子脑壳进裂,惨叫声中,两个江合会的汉子已躺在地上。   燕南山的剑像他的姓那么灵巧,剑光在闪颤中撂倒了一个,穿在对方的喉结之处,洒落下,一大片的血,然后,他跃起身来,双手握剑又插进另一个汉子的心窝里。   秋恨生胆寒的道:   “兄弟,扯活……”   那是退的意思,他知道今日遇上了最难缠的煞星,仅一照面,自己兄弟已死了好几个,但,施浪却在他欲退的刹那已打了他一拳,打得他满嘴鲜血,大门牙掉了两颗,那两片嘴唇都撞得厚厚的,他迅快的往后退,其余的更是亡命的拔腿而逃。   铁雄吼道:   “有种别走!”   但,谁不怕死,眨眼之间,这些人已跑的没有人影,云龙恨恨的地道:   “娘的,我还没有出手呢。”   仇血虹一脚踢在—个走不及汉子心口窝上,道:   “我还不错,踢死一个。”   那汉子心口窝又挨了—脚,张口喷出—道血箭,瞪着一双厉怖的眼珠子,翻了翻白眼,蹬蹬腿,完了。   施浪哈哈地道:   “大掌柜的,咱们的兄弟的功夫还没忘了。”   嗯,东方独孤儒雅的道:   “五年的生聚教训,你们当然要有进步,咱们目的不是为了对付这些无名之徒,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才是我们辣手的强敌,施浪,那根针,和兄弟身上的剑痕,都会给我们追寻的线索,我要元凶的血,元凶的人头……”   点点头,施浪道:   “我明白,主儿,咱们……”   东方独孤双目幽远的道:   “咱们要寻根,追踪源头,断魂谷锁魂坡的惨痛教训,实在说明我们内部有了问题,咱们的行动,敌人了如掌指,咱们虽然势力庞大,却禁不起埋伏暗袭,最可怕的是敌人缜密的计划,天衣无缝的设计,能让我们中了埋伏,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施浪沉思道:   “依主儿的意思?”   东方独孤沉思道:   “经过这几年的深思研究,我终于想通了一点,咱们先要找出绣花郎这个人……”   绣花郎——穿针引线之意。   仇血虹冷冷地道:   “大掌柜,你的意思是咱们兄弟中间有穿线人……”   他的口音永远是这么冷酷,说话像冰渣子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情感,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论对谁,都是这副德性,永远是冰冷的样子。   点头,嗯了一声,东方独孤道:   “不错。”   那会是谁呢,每个人心口窝里像插把刀一样的难过,大龙堂上百的兄弟中,如今只剩下这六七位的好兄弟,如果这里面再出了穿线人,那痛心的滋味,真令人难熬呀。   云龙大叫道:   “大掌柜的,你说,是谁?”   所有目光全落在东方独孤身上,他淡淡地道:   “先别急,我们要想知道是谁卖了我们,最好先去见雪娘,她也许能给我们一点蛛丝马迹……”   云龙一呆道:   “大掌柜的,你莫非……”   雪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是个最懂男人的女人,大龙堂上下都知道雪娘是大掌柜的人,可是自从断魂谷一役,这女人失了踪,江湖上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了。   东方独孤面上一冷,道:   “不管是谁,只要卖了我们的人,我们都必须讨回来,哪怕是我的老婆……”   他并没有老婆,这只是说明他遇事的果断和决心,谁都不能出卖朋友,出卖朋友的后果必然遭到报复——   包铁头一摸光秃秃的大脑袋,道:   “大掌柜,咱们并不知道雪娘在哪里?”   东方独孤淡淡的一笑,道:   “她在洪家大院……”   蝉儿在炎热的夏日里唱着夏之歌,空中没有风,只有蒸腾的热气,树梢子倦怠地摇曳着,洪家大院在夏日里,静荡荡地。凉棚下,一个全身雪白衣衫的婀娜少妇,斜躺在摇床上。那女人长的好俏,一双黑白的眸珠透着一股令人溶化的眼神。还有她那白洁的脸靥,玉葱般的手指,的确是位不多见的美人。   两个绿衫女婢轮流摇着羽扇,她好会享受生活,另一个丫鬟剥着西域的翠玉葡萄,慢慢送进她那张鲜明的小嘴里,微微垂上双眸,任轻风徐来,好潇洒的日子……   夏日里,人都有些懒散,懒散的都不想动一下,而这一位人中极品,更懂得生活情趣。炎日下,有人侍候着,神仙也不过是如此。她伸了个懒腰,低语道:   “如果这时候再来点音乐,那会更好……”   站在她身边的婢女,停下了打扇,道:   “夫人,我去拿琵琶……”   她很会侍候人,尤其侍候这样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那位美艳的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空中突然响起一缕哀怨幽伤的箫声。这箫声苍凉悲怆,炎夏里,这萧声居然能令人泛起一阵寒心。那夫人脸靥惨然一变,道:   “死亡曲。”   这曲子她太熟悉了,不仅曲子熟悉,那吹箫之人她更熟悉,她面靥苍白的自床上坐起来,喃喃地道:   “不可能,不可能——”   那女婢诧异的道:   “夫人,你怎么啦……”   她立刻挥手道:   “别说话……”   她凝神倾耳去听这缕缕如诉的箫声,有着杀伐残厉的悲嗥,有着血液横流的悲壮,她全身泛起了抖颤,苍白的嘴唇,颤声道:   “小梅,快给我梳妆……”   女人爱美与生俱来,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忘不了给自己添点艳丽,那女婢哦了一声,立刻胭脂粉的替这位夫人上妆。她真是艳丽极了,虽然脸上掩不住些许的惊悸,但,还是透着香艳秀丽之容,然后她吩咐道:   “烹茶。”   小梅是个善于茶道的侍女,烹茶是她最拿手的绝活。她很快的生起了炭炉,一壶茶在她手里冲泡起来。   那箫声也在这时一敛,那夫人缓缓地又斜靠在摇床上。只见院子里人影一闪,东方独孤手里拿着玉箫,由施浪陪伴着含笑走了进来,他在空中闻了闻,道:   “好香的冻顶……”   那夫人淡雅的道:   “煮茶待客,我知道你大掌柜的来了。”   东方独孤面上一寒,道:   “可惜我心在滴血,没有心情品茶了。”   那夫人惨声道:   “大掌柜的,咱们五年未晤,你就是这样对待雪娘?小梅在茶艺方面有独特的造诣,也许,你尝过她的茶道后,能降低你心中之火……”   摇摇头,东方独孤婉拒了小梅的奉茶,道:   “我心如苦汁,愈喝愈苦,雪娘,你应该明白我来这里的意思。”   —震,雪娘颤声道:   “我不懂。”   东方独孤望着远处的云天,低沉的道:   “你懂,你比我更明白。”   嘿嘿地一笑,雪娘叱道:   “大掌柜的,别这样冷冷冰冰的,雪娘可没对不住你的地方,何必摆出这种冷酷的面孔。”   她真会撒娇,虽然有种责备的意味,但听进人的耳里,犹有种银铃般的清脆,听来好不悦耳,饶是铁铮铮汉子遇上这种女人,也会为她的柔情所化,言语所动……   但是,东方独孤虽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但对这女人了解的太多了,只要她要得到的男人,几句话,就能勾住男人的心,几句话就能让这个男人为她卖命,她的手段,是柔是情,也是男人无法拂拒的东西。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雪娘,别再玩那套老把戏,你那套不灵了,告诉我,断魂谷之夜,你是如何脱离队伍,又如何知道那里已伏下了暗桩,如果你不说清楚,今日你很难再混下去了。”   雪娘一昂头,眸中含着泪水,道:   “天晓得,原来你大掌柜的怀疑我与敌人私通,有意害大龙堂的兄弟,东方独孤,如果你的眼睛没瞎,你不会说出这种话。”   嘴唇一抿,东方独孤冷哂道:   “你这女人太狡猾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别人永远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有个人我想你一定不想见到……”   他轻轻击了一下掌,道:   “云龙,带进来。”   那是一个农夫,他有五十多岁年纪,一身庄稼人的打扮,看来忠厚老实,雪娘一见此人,神情在瞬间有了几种变化,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快的又恢复了原先的镇静,淡淡地道:   “他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那农夫自怀里拿出一块粉红色的罗帕,恭敬的道:   “姑娘,这是你的……”   雪娘的艳能让人看直了眼,她的美更能令人失魂落魄,虽然事隔五年,雪娘还记得站在田边看直了眼的这个农夫,那是断魂谷之役的次日,她站着山道向北驰,遇上这农夫傻直了眼偷看她,她一得意,将这罗帕掷给了他,那农夫瞪直了眼,握着罗帕望着她离去……   雪娘摇头道:   “你留着吧,我不希罕……”   东方独孤嘿地一声道:   “这位大叔曾看见你和一个剑手联袂而去,雪娘,我想请问,那位朋友是谁?”   雪娘变色道:   “没有……”   农夫斩钉截铁的道:   “姑娘,我不会撒谎,你的确……”   雪娘怒叱道:   “住嘴。”   那农夫吓得抖索不已,急得直摇手。   云龙立刻扶了那农夫,道:   “老乡,走吧。”   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   “雪娘,实话实说吧,别让我对你动手。”   雪娘,眸中闪过一抹恨意,道:   “你舍得动我……”   东方独孤寒声道;   “那要看你肯不肯合作。”   雪娘哼声道:   “不合作,大掌柜的,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东方独孤痛苦的一皱眉,许多年来,他不曾为任何人痛苦过,只为那些随着他,爱着他的兄弟之死,难过了好一段日子,当他从痛苦中挣扎过来后,他知道要对得起那些死难兄弟,只有展开这一连串的行动,第一站,他选择了雪娘,他曾喜欢过她,她也曾付予他,但,两人却不是那条线上的情人,而当七十几个兄弟栽在断魂谷时,所有生还的兄弟曾再聚合在一起,独独雪娘没有踪影,她神秘的失了踪,任何人都会怀疑她,她也的确让人怀疑——   东方独孤喟叹了一声道;   “施浪,交给你。”   施浪嗯了一声道:   “是。”   他的身手太快了,快的有如箭架在弦上,仅让嘴里的字音在舌尖打了一个转,人已向雪娘射了过去,挥手一掌劈向这女人。   雪娘的动作更快,在一晃间,已闪向一边,玉掌斜翻,已挡开施浪那一击,她厉声道:   “施浪,你敢动我!”   施浪哼声道:   “我只听大掌柜的,大掌柜怎么吩咐,我怎么做……”   这条忠心耿耿的血性汉子,普天下只听命东方独孤,虽然他并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人,尤其是雪娘,可是,上命难违,况且大掌柜的这是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手段再激再烈,那也是方式之一,他根本不给雪娘有喘息和休歇的机会,一只手已握住了雪娘的右臂。   仅那么一拧,雪娘已惨叫道:   “痛死我了。”   这位面似桃花的女人已痛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施浪的手法好独特,能痛得你钻心刺骨,椎心吐血,雪娘哪吃过这种痛苦,她突然觉得东方独孤撕裂了她的心,哇啦哇啦的哭了起来,那几个婢女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大叫……   东方独孤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道:   “说吧,否则你会更痛苦……”   雪娘惨声道:   “好狠毒的心,对付一个曾跟你睡过的女人……”   东方独孤厉声道:   “住嘴,当我知道你用上天赋于你的美色接近我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要进入大龙堂的核心,你如愿了,那一夜的风流,使我们断了翼、折了翅,经过五年的思痛,我觉得恶心,雪娘,你的美正代表你那颗歹毒的心……”   这字眼如巨锤般的逼进了雪娘的心坎,她痛苦的鸣地一声,舒蜷的发丝根根流泻下来,咬了咬嘴唇,一丝血痕沿着唇角流下来。   唰地一声,一根绳索自空中飞了过来,那是仇血虹独特的手法,仅眨眼功夫已将雪娘捆了起来,然后将她吊在树上。   东方独孤洒脱的往摇床上一靠,道:   “雪娘,别找罪受,吊久了你会七孔流血……”   雪娘这一生中被男人捧着爱着疼着,何尝受过这种委屈,她愤愤地大叫,道:   “我会杀了你,不管那是什么方法……”   仇血虹手里突然多了柄锋利的小刀,冷冷地道:   “你这张脸会迷惑男人,不如我割了它,往后你再也没有迷人的本钱了,婊子,那么一张漂亮的脸如果被划成一道道的疤痕,我相信,你再也迷不住人了……”   雪娘听得全身大颤,她是个最爱惜自己的人,一听仇血虹要划了她的脸,那真比要了她命还难过,满眸厉怖地望着仇血虹手里的刀,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章      而那柄森寒冷厉的小刀已贴近了她那张白皙的脸靥,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如果给小刀划了几下,连雪娘自己都不会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女人爱美,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爱美。   额际与鼻梁上都沁出了汗水,雪娘终于妥协了,她一昂头,狠狠地瞪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我的小祖宗,你放了我……”   东方独孤吞了一颗翠玉葡萄,道:   “你肯招了?”   点点头,雪娘没有吭声,东方独孤一施眼色,施浪已松了绑,雪娘长吁了口气,一扭一摆的走到洪家大院的后院里,在一块木桩下站住,道:   “挖开它。”   东方独孤一怔道:   “埋了谁?”   雪娘没说话,她只是低着头流泪,仇血虹运起剑来很快的挖开了,一阵尸臭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大钢锤,施浪一震,道:   “老麦——”   这是大龙堂兄弟老麦的随身兵器,一对钢锤也曾威风八面,在大龙堂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东方独孤眉头深锁,冷冷地道:   “那一夜是老麦和你逃离断魂谷……”   嗯了一声,雪娘泣道:   “我没办法,单凭我一个女人,在那样的环境里,一定要有个人帮助我,于是我选上了老麦,他人憨厚,耿直,对我来说正合适……”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老麦是条汉子,是大龙堂的中坚,要勾引他叛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他木纳,又不善于言语……”   雪娘面上闪出一丝得意之色道:   “别忘了我是个女人,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我只要勾他上床,他便乖乖的听我的了,老麦虽然木纳,他也有情欲,也有爱情,在这种情形下,他只有听我的……”   东方独孤恨声道:   “祸水——”   女之为祸,古之皆有,东方独孤听在耳里,心中的确如锥在心,他知这女人手段狠辣,连自己都上了她的当,他双目杀机一涌,已知道老麦已死在这女人手中。   施浪大吼道:   “你利用完了再杀他,对不对?”   点点头,雪娘苦涩的道:   “我没有选择,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秘密,况且当他知道是我卖了你们之后,他居然逼我非这样做不可——”   啪地一掌挥在雪娘脸上,东方独孤道:   “说,谁主使你……”   那一掌还真重,雪白的脸靥上立刻有了五条隆起的手印,肿的半天高,雪娘眼冒金星,颤声道:   “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负责与我联络的是孙琴一—”   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她很明白眼前的形势,利用过去的一份情感已无法勾起东方独孤对她的关爱,没辙,她只有招,只有照实说出来。   又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艳难缠的女人,孙琴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有女强梁之称,江湖上的大姐头,独霸一方。提起孙大姐,无不敬而远之,谁也不敢惹上。十年前,此女已叱咤江湖,领着一批兄弟,横行各处。东方独孤没会过此人,但却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施浪大怒道:   “好呀,连孙琴也看上咱们大龙堂了,这样看来,嘿嘿,大掌柜,咱们的敌手不是单独的某一帮派……”   东方独孤杀机毕露的道:   “不管是谁,她必须付出代价……”   蓦地——   有一个宏壮的话声道:   “谁在这里欺负我的女人……”   自后院里一下子拥进了二十余个劲装汉子,这些人拥簇着一个面容冷厉的白净汉子,这人一身鲜丽,绵袍缎带,走起路来有一股富甲一方的意味,当他刚跨进院子里,一眼便看见雪娘那副凄惨之状,顿时又怒声道:   “雪娘,谁干的……”   他眼里似是只有雪娘一个人,哪顾得有这么多人在场,移身将雪娘搂在怀里,检视她脸上的伤痕,愤怒的瞪着东方独孤,道:   “说,谁动的手?”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   这白脸汉子厉声道:   “很好,关飞,将他的双手剁下来。”   随着他的话声,在那一群汉子里走出一个双眉浓舒,肩大目圆的配剑汉子,他恭声道:   “是,萧三公子。”   无情剑箫三公子,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家大业大,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怪不得雪娘会投身箫家呢,她不但捧上了金饭碗,还可仗着箫家之势出入江湖,女人真聪明,聪明的选择最有利的靠山。   关飞的剑如水样的洒出,招式快的像奔雷。他有快剑之名,是箫三公子手下的悍将,也是个极冷的杀手,出手没有征象,一剑疾劈而来,攻的果然是东方独孤的双手。   东方独孤没有动,他知道对付关飞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果然,仇血虹的动作更快,一道冷艳如空隙的殒星,已将关飞那一剑挡开了,关飞根本没机会变招,仇血虹的剑已进了他的小腹,哎呀一声惨叫,关飞的肚子已被挑开,血和肠子全流了出来,死得好磊落。   箫三公子全身一震,道:   “好快的剑——”   仇血虹的剑已归进了鞘中,仿佛根本没发生任何事。   雪娘颤声道:   “箫三,别惹他们——”   箫三公子冷笑道:   “笑话,天下还有我箫三惹不起的人么?”   雪娘关注的道:   “有,东方独孤你惹不起……”   箫三公子的心有若被一拳撞进了心坎里,好像挨了一耳光一样,东方独孤的大名他是久闻了,五年前的江湖,谁不知道大掌柜的是什么样的角色,他愣了一愣,道:   “你不是说他死了?”   雪娘苦笑道:   “谁又想到他又活过来了。”   东方独孤的目光更寒厉了,这女人不但供给敌人自己的行踪,还很肯定的断定自己已死,他实在不能原谅这个令他心寒的女人,更不能不替死去的老麦和兄弟复仇……   忖念间,箫三公子已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道:   “雪娘,东方独孤又怎么样,凭箫家,我们怕了谁?又寒了谁?他打了你,侮了你,这口气难咽,也咽不下,再说,他又杀了关飞,箫家的人被杀,不闻不问,我箫三没办法向箫老爷子交待……”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他带来的人俱愤怒的等待他的命令,他只要一句话,这群箫家的死士都会为他卖命。   无情剑已撤在手中,箫三冷冷地道:   “东方独孤,你不过是五六个人……”   东方独孤正眼也没瞧他一眼,那只铁牛角已抓在手中。他淡淡散散地道:   “虽五六人,却胜过数十人数百人,箫三,你只要敢动一下,立刻,你会知道铁牛角下的后果是什么!”   箫三嘿地一声道:   “杀吧,兄弟,箫家的人从不怕死。”   铁牛角在空中闪颤的飞旋了出去,划起一道玄妙的弦弧,当那些箫家高手才动的时刻,它已旋转了一大圈;在惨叫声里,已有七八个被那激荡钓铁牛角割断了他们的颈子,在那漫天血影中,那七八个人全死的不知不觉,铁牛角又悠悠晃晃地自东方独孤手中掷出,那种特殊的手法,令人不知道它在攻击谁,看着它向自己飞来,又突然的戳向自己的同伴,箫三寒声道:   “这是什么功夫?”   无情剑如芒般的射向东方独孤。   铁牛角已闪颤而至,直逼箫三的胸前,箫三全身大颤,挥剑击向铁牛角,当地—声,铁牛角又飘了出去。   仇血虹的剑更利,连着劈倒两个汉子,施浪早已阻止了另一个汉子的抢攻,云龙和包铁头更不容情,冲进人群里厮杀,个个都是狠厉的角色,出手立刻伤人。   燕南山和铁雄却守在远处,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当敌人并不难应付的时候,他们并不需要全部出手,仅监视着全场,不容敌人有一个能逃脱出去。   哈赤站在大门口,防止外面的人冲进来。   刹那间,箫三带来的人已死了大半。   惨烈的杀伐令箫家的兄弟寒了心,他们从未遇上这么威猛的高手,个个都是杀人的高手,全是行家的手法,只要一出手,就有人应声而倒。   箫三恨极了东方独孤,吼道:   “我跟你拼了。”   自出江湖,箫三人前人后,都被人捧的高高在上,何曾受过别人的窝囊气,更没有像今日这样惨败过,他像猛虎般的冲了过去,无情剑已攻出了七招。   铁牛角已闪颤过他的剑招中,当地一声,无情剑已被击飞出去,而箫三的一条手臂已随着旋转的铁牛角断了下来。   箫三痛的一声惨叫,雪娘已扑向箫三的身上,挡在无情剑的身上,惨叫道:   “大掌柜,你连我也杀了吧。”   这种威势早将那些喘息的汉子吓愣了,个个都如木塑石雕站在那里,望着潇洒俊逸的东方独孤,无人敢再轻易出手,而他——东方独孤恍如没事样的站在原地,那只铁牛角已握在背后。   淡淡地,东方独孤道:   “雪娘,如果你想死,那就自尽吧。”   雪娘满面泪痕的泣道:   “好,大掌柜的要我死,我不敢不死,雪娘对不住大龙堂,就拿这条命来抵那些兄弟的死——”   她也是个性烈的女人,抓起地上一把剑,就往自己心口窝上戳去,施浪却飞起一腿将她手里的剑踢飞了。   雪娘一呆道:   “施浪,你……”   施浪冷冷地道:   “念在你已嫁了箫三,大掌柜的如果真要你的命,他就不会只毁箫三的一只臂,你应该明白,铁牛角下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回去告诉箫家,别跟大龙堂为敌,否则箫家会得到惨烈的报应……”   东方独孤再也没有瞧雪娘一眼,带着那一身潇洒,淡雅的飘逸而去。   施浪和云龙几个人随在他的身后,他们来的像阵风,去的像朵云,世间仿佛没有一件事难住他们。雪娘居然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她自忖必死,因为背叛大龙堂的后果就是这样,可是大龙堂却饶了她。最后,她了解了,东方独孤虽然其性冷厉,却仁义无改,他为了那份兄弟的义气,宽恕了她,她感激的掉下了泪……   幸运不会永远跟着她,当她扶起箫三,正要离去的时候,她已看见了一辆篷车向这里奔进来,不但冲进了洪家大院,还冲到她的面前。   她讶异的道:   “箫三,这是……”   箫三并不认识篷车上的女人,那是一个穿红袄的女子,她挥起了鞭,没说一句话,已缠住了雪娘的手。雪娘想挣扎,那红衣女子已叫道:   “别跟我挣扎,孙大姐要见你——”   雪娘的脸色苍白了,她知道孙大姐是谁,更知道孙大姐的手段。箫三想去拉那个红衣女子,人左手方动,那红衣女子已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   雪娘居然不再反抗,跟着红衣女子上了篷车。   带起一阵黄尘,在吆喝中,篷车已如飞驰去。   孙琴是个漂亮的女人,一身白皙的肌肤,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有一头乌亮的头发,她不但长的俏,还有一张不饶人的嘴。只是今天孙琴那张脸很难看,在明艳中透着—股怒气,坐在那长椅子上,铁青着脸,不说一句话。   雪娘站在那里,吓得不敢说半句。   半晌,孙琴才略生气的道:   “你出卖了大姐……”   全身一颤,雪娘道:   “大姐,你知道,在那种情形下,我不得不说,大掌柜的手段你也很清楚,落在他于里,就由不得自己了。”   孙琴哼了一声道:   “那不是理由,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曾经和他上过床,总还有点交情,如果你利用你天赋的本钱,我相信他还是奈何不了你。”   摇摇头,雪娘泣道:   “没有用,东方独孤不会因为和我上过床而放过我。”   孙琴哼声道:   “你是婊子货,烂女人,见了男人叉开腿,当你说出我孙琴之前,你应该晓得这后果很严重,组合里最忌惮的就是出卖朋友,出卖你结义的孙大姐——”   抹抹眼泪,雪娘道:   “我错了。”   孙琴怒声道:   “错了就能解决问题?江湖上谁都知道大龙堂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惹上他,就等于跟阎王下了帖,你不但给我惹了麻烦,还给我的老板惹上了事端——”   摇摇头,雪娘苦涩的道:   “大姐,我不是愿意的……”   孙琴的脸寒的像蒙上一层冷霜,道:   “现在我必须阻止东方独孤追查下去,否则,连我都活不下去,你惹了麻烦,我来收尾巴,这不公平,所以我要将你送给色魔,唯有他才能克住东方独孤——”   色魔苟夫子在武林的恶名早已传遍每个人的耳中,只要是女的,谈起色魔无不闻之色变,雪娘是江湖中人,对这老色魔知道的太多了,任何一个女的,落在色魔苟夫子手里,如不脱层皮也要掉了半条命,她吓的全身一颤,神色惨变,道:   “大姐,你让我死,我也不跟那个色魔……”   摇摇头,孙琴冷冷地道:   “由不得你,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能请得动这老色鬼,我孙琴做事一向很有把握,决定的事永远不会更改……”   她面色一冷,转头道:   “红娃——”   那个红衣裤的少女闻声移了过来,她手里拿了一根绳子,动作很快,出手就将雪娘的双手捆了起来,雪娘大叫道:   “你这是……”   那红衣女子根本不理她,硬生生地吊在半空中,然后,红娃手里又多了根鞭子,只听孙琴冷冷地道:   “苟夫子喜欢血淋淋的女人,他认为愈受虐待的女人愈够味,床上才会哼哼哈哈,为了讨他欢心,你只有先挨顿鞭子……”   唰地一声,一道鞭影已抽在雪娘的身上,她惨叫一声,背上的衣衫已裂成一条,那殷红的鞭痕刹时呈露出来,在惨叫声中,雪娘已连挨了十几鞭,全身都在血痕中,那美好的肌肤已被鞭梢子铭上了线痕,没多久,她已晕了过去。   朦胧中,耳际仿佛听见孙琴那冷厉的话声,道:   “苟夫子,这女人可对你的胃口……”   苟夫子是色中之魔,他双目似喷火般的在雪娘身上溜转,那双手不停的在她身上轻轻抚摸着,他啧啧地道:   “好女人……”   孙琴嘿嘿地道:   “这女人,不但长的好,功夫更好。”   苟夫子一双眼眯成一条线,一副迫不及待的色相,他嘿嘿一声大笑,道:   “怪不得江湖上都说孙大姐没有办不到的事,尤其是女人,嘿嘿,这娘们颇合老夫胃口,孙大姐,炮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你不会白白送我女人,有什么条件你说吧,我姓苟的等着你开价……”   孙琴嗯了一声道;   “爽快,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只要替我杀个人……”   苟夫子眼珠子一转,嘿嘿地道:   “杀人不是难事,难就难在你孙大姐要杀的人,决不是个普通的人……”   点点头,孙琴冷冷的道:   “随便杀个人,我就不找你了,当然要费番手脚——”   苟夫子双目一直落在雪娘那娇艳的身上,道:   “说吧,我认了。”   眼前放了个细嫩白皙的女人不玩,那比杀了他还难过,俗语说色胆包天,苟夫子忍不住的啧啧地两声,在雪娘身上亲了一下。   孙琴哼了声道:   “你听清楚了,这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嘿地一声,苟夫子冷冷地道:   “说,他是谁?”   孙琴沉思道:   “大龙堂的东方独孤……”   这几个字如巨雷似的敲进苟夫子的心坎里,他全身一震,那燃烧的欲火登时凉了一半,道:   “妈的,怎么会是这个爷……”   孙琴哈哈地道:   “怎么,怕了?”   哼地一声,苟夫子冷冷地道:   “笑话,江湖上还没有我苟夫子怕的人……”   孙琴竖起大拇指,道:   “好,这才像条汉子,三天后,你取东方独孤的头来见我,这女人也会在三天之后交给你……”   苟夫子双眼一瞪,道:   “怎么,现在还不让我夫子先玩玩她?”   孙琴哼了一声道:   “你玩了之后,如果又反悔了呢?”   苟夫子嘿嘿地道:   “我夫子天生色胆,一天不玩女人,浑身都会不舒服,嘿嘿,你要我三天才尝这个鲜,孙大姐,你还不如拿刀子把我那根切了它……”   孙琴冷冷地道:   “憋三天吧,雪娘不是普通女人,我保证你玩了之后还想再玩,一直到你脱阳而死……”   孙琴人艳如花,但那张嘴是荤素全来,江湖上谁都知道孙大姐的嘴很臭,什么话到她嘴里都会绕个弯,非让你面红耳赤不可。   苟夫子对孙琴是了解的很透彻,他知道这女人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更改,他摸了摸雪娘那细致的身子,道:   “好,三天就三天,这女人暂交给你保管,如果她跑了,嘿嘿,孙琴,那你就要陪我玩玩了。”   孙琴仅是抿嘴神秘的一笑,那抚媚的微笑,看的色魔苟夫子心里一荡,暗叹一声,此女更是绝色之人……   呼啸的山风吹动着翻白的芦花,那苍茫的花絮在风浪下摇曳,蜿蜒的山道上,有着些许的崎岖,芦草里,此刻有着些许的飘动,在草丛里,此刻已隐伏了上百的黑衣汉子。他们各自据守着自己的岗位,弯弓拉月,剑在手上,刀在肩上,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条来路。   秋恨生似是这里的指挥,他将人分配好后,然后他站在山道上,似乎是很恭谨的在守候着他们的主——   大风沙忽然自空中扬起,缕缕尘雾弥漫空际,数道人影自沙雾中行来,当中那个紫袍的汉子是这里的头头,稳坐江合会的第一把交椅的马魁。一手的无影剑纵横长江水面,素无敌手。左边是他的副手一—颜老三,一脸紫黑,浓眉大眼。再过来是钱八爷,是军师也是高手,个子虽小,主意却多,马魁视他为智囊,任何事都向他请教。   秋恨生恭敬道:   “瓢把子,兄弟们已恭候多时……”   马魁瞄了一眼藏在芦花里的那些兄弟,嗯了一声道:   “全准备好了?”   点点头,秋恨生道:   “全照钱爷的吩咐,将人如数的隐藏在芦花里,大龙堂的人只要经过这里,咱们兄弟便会出奇不意的杀过去,让他们措手不及……”   鼻子里哼了一声,钱八爷冷冷地道:   “别想的那么如意,大龙堂的人可不是江湖上的一般小混混,每个角都是脚跺四海颤的人物,咱们若要赢取此役,兄弟们必须尽力……”   秋恨生连声道:   “钱爷说的是,兄弟们打从跟着瓢把子,个个都能拼死用命,若不是东方独孤,咱们也不会栽这个斤斗,今天,小兄弟已摆明了,不给大龙堂颜色,势不回江合会——”   嗯,马魁欣慰的道:   “很好。”   颜老三嘿嘿地道:   “他们只要经过这里,我相信咱们定能给他们重创,虽然他们还算是个人物,在咱们眼里,他们并不算什么……”   凝重的一笑,马魁道:   “兄弟,铁牛角的威力咱们都闻名已久,它是否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也许今日咱们便能领教……”   颜老三嘿声道:   “别信那个邪,瓢把子,我们兄弟不是弱者……”   马魁淡淡地道:   “我明白……”   他的目光忽然在远处一瞄,立刻施了个手势,江合会兄弟立刻隐进芦花之中。这批人都是久经训练,动作迅速,刹那间,芦花摇曳,风沙吹拂,大地染上一层苍茫。那云天连接着天边,远处看来,此处没有半丝人影——   笃笃……的蹄声自黄土路面上传来,东方独孤依旧是那身长袍,跨在马背上,带着那些兄弟,风尘仆仆地向这里行来。   他们只有一个心念,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要找寻出五年前那档子事的凶手。目前他们的目标在孙琴身上,他们笃定了太和庄,那里是孙琴经常落脚的地方,他们相信,在那里一定会有孙琴的消息和踪迹……   离太和庄最近的路就是这条满道芦花的山路。   突然——   铁雄咦了一声,双目紧紧落在路旁的芦花上,他看的很仔细,面色随着他的观察而愈来愈凝重,道:   “大掌柜的,有点不对……”   东方独孤头也没回,依然跨马而行,低声道:   “我已闻到敌人的血腥……”   哈赤哼地一声道:   “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来惹我们……”   他们真是久历沙场的老将,仅这几句话的功夫,已各自散了开来,他们将自己的坐骑缓慢的与自己人拉开,这就是历经无数次战役的经验,他们都是战中老手,知道如何减少本身的危险性……   施浪双目平直的望着满野的芦花,道:   “他们要攻击,一定是藏在芦花里……”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那是自认为最隐密的地力,他们忽略了,最隐密的地方,也就是最能让人注意的地方……”   包铁头嘿嘿地道:   “大掌柜的,咱们逼他出来—一”   东方独孤道:   “好。”   蓦然之间——   一缕旋荡的光影,自他那飘起的背影中闪了出去,只见在激漩的风沙中,唰地一片芦花杆子向空际扬去。带着慑人的呼啸,大片的芦花飞溅,只听几声惨呼之后,已有十几条人影从芦丛中跃了起来,挥动着兵刃向这里冲了过来。   三个满身是血的黑衣人已摇晃的倒在芦杆上,而东方独孤依旧是那么洒脱的跨在马上,面上有一丝厉酷的笑意。冷漠的望着那些隐藏不住的黑衣人。   哈赤跃腾而来,道:   “妈的,原来是靠水过活的朋友……”   在一声长笑中,马魁终于自路边一角转了出来,他在兄弟的拥簇下,面上有种冷厉的杀意,斜睨着东方独孤道:   “大龙堂当家的可是阁下?”   淡淡洒洒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不错,你……”   马魁拱手道:   “江合会马魁……”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看你还是个人物,你—向在江里做买卖,今天怎么舍本求末跑到陆地上营生,马帮主,你不觉得……”   嘿嘿两声,马魁冷沉的道:   “东方朋友,江合会和大龙堂可说是边不沾边,角不碰角,你阁下,犯不着在江边耍狠,耍了我兄弟好几条的命……”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你知道,咱们这一号人物都不愿意去招惹是非,而你的兄弟,犯我在先,逼得我们不得不给点教训……”   面上十分难看,马魁哼声道:   “在我那一亩三分地,你们大龙堂办什么事我可以不过问,但是,你们大龙堂总该向本帮知会一声……”   包铁头闻声大笑道:   “江合会是个什么东西,大龙堂办事还要知会他一声?呸,他妈的,你们也不洒泡尿照照镜子……”   颜老三怒吼道:   “住嘴,在马大帮主面前,哪有你张狂的地方?”   包铁头呸了一声道:   “姓颜的,别人不认识你,我老包可清楚的很,铁枪庙里淫人妻女,杀人灭口,再夺人财物,这些事我相信贵帮马帮主可不知道吧?”   包铁头的话像空际闪起的巨雷似的震的他愣在地上,他自认这件事干的天人不知,无人知晓,哪想到这个姓包的居然一口说了出来,颜老三在水上还是个硬里子角色,此刻他神色一变,怒叱道:   “你说什么?”   包铁头冷冷地道:   “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挑明了,颜老三,在马帮主之前,我相信你也不愿意透露太多,那样会损毁了你的形象……”   他说来不疾不徐,字正腔圆,但每句话都那么扣人心弦,颜老三的那张脸已随着老包的话声而愈来愈难看,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事人鬼不知,那想到包铁头却一语给吼了出来。   他长吸口气道:   “妈的,你名叫包铁头,老子要打得你成包破头,今天,我要不敲碎你的头,姓颜的就不在长江混……”   半晌,马魁终于说话了,他冷冷地道:   “严老三,别激动,不论你干了什么绝事,咱们也留在堂口里说,眼前,咱们要顾全大局,不是你激动发狠的时候,那样无济于事……”   他不愧是一方霸主,三言两语,已将颜老三给拦了下来,此人能领袖长江流域三十六寨,的确有其超人的智慧和稳重,虽然包铁头挑明了颜老三的私行,他还是能沉住了气,先稳住了阵脚。   颜老三连声道:   “是,帮主。”   马魁深深吸口气,道:   “东方朋友,江合会与贵堂的事,的确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了,江湖上,人要脸,树要皮,我姓马的,只要你大掌柜的一句话……”   “道歉——”   东方独孤摇摇头,苦笑道:   “马当家的,那太难了,大龙堂的兄弟不会答应,而我本身更没有这个习惯,事情过了,你能了,就了,不能,大龙堂从来不勉强……”   马魁神情一变,道:   “你这是逼上梁山——”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我,不得已,我知道,双方动下手来,至少要死伤很多,我们大龙堂很可能会损两个兄弟,不过,哼,贵帮少说要去掉大部分……”   那倒不是夸大之辞,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东方独孤很明白自己的兄弟,全是历经百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个个都有一身绝顶功夫和经验,敌对下来,他相信江合会决讨不了便宜。   马魁脸上一动,嘿嘿地道:   “我明白,大掌柜的——”   点头,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能看出其中的形势,说明你不是个普通人,如何取舍,全看你自己决定了……”   刷烈的抽动了一下,马魁狠声道:   “大掌柜的,我明知道这是刀口油锅,我还是要往下跳,你明白,三十六寨的兄弟全指望我替他们撑着,今天,如果我姓马的没有向兄弟交待,你明白,那日子会很难过……”   东方独孤点头道:   “我明白你的立场……”   马魁吸口气,道:   “为了面子,我想和大掌柜的单打独斗。”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好主意。”   一怔,马魁不解的道:   “大掌柜的何以会有此语?”   东方独孤雅淡的道,   “至少你已为你兄弟留下了一条活路……”   马魁嘿嘿地道:   “大掌柜的,我要领教一下你的绝刃——铁牛角……”   摇摇头,东方独孤苦笑道:   “你应该和我比比剑术——”   马魁的心剧烈的颤了颤,道:   “剑术,东方兄,你没弄错吧,天下哪个不知道你的铁牛角夺命丧魂,取人生命易如反掌,而你舍本求末,嘿嘿你好狂呀。”   东方独孤不置可否的道:   “我的剑应该是更霸气——”   马魁是水面上的霸主,一向自视武功极高,东方独孤舍铁牛角不用,而要以剑与其较量,在他来说,这无异是种侮辱,他愈想愈气,愤愤地道:   “好,咱们动手吧。”   随着话声,一道冷艳已自马魁的手上展现出来,此人是剑道高手,剑势一出,嗡地一声,剑光已如舌信子似的指着东方独孤。   东方独孤淡逸的一笑,手里已多了一柄金光灿烂的短剑,那柄剑较一般的剑刃短上一截,可是锋刃却较普通的剑刃为薄,剑柄是金的,剑鞘是金的,行家只要一瞄,立刻就知道这柄剑价值不菲。   马魁一呆道:   “好剑——”   淡淡地,东方独孤道:   “此剑叫夫人,跟着我很多年,虽然短了些,威力却很大,马帮主,你要小心了。”   一挥剑,马魁哼了一声道:   “谢谢,我会留意。”   一挫身,马魁的剑在空中挽起三个剑花,迅快无比的向东方独孤的身上劈了过去,出手之快不愧是水上的枭雄。   但东方独孤的身子更快,仅晃了晃肩,他人已在剑光下,失了踪影,那柄短剑已幻起一缕寒影,向马魁的身上点去。   双方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动作之快,居然分不清谁是谁。只见两道人影起伏交错,很难看出如何交手。   颜老三双目忽然一冷,向钱八爷移去,道:   “钱八,咱们还等在这里干什么?大龙堂的畜牲若不收拾,往后,江合会还能混么?”   钱八爷一怔道:   “你的意思?”   颜老三嘿嘿地道:   “咱们的把子缠住了东方小子,他的铁牛角就无法施展,如果咱们发动咱们的人,嘿嘿,先干掉那些王八蛋,那时候再联手对付东方独孤……”   钱八爷精神一振,道:   “好。”   秋恨生立刻得到钱八爷的指示,他领着十几个兄弟悄悄地向这里掩去,施浪在环视现场中的一刹那,立刻了然于胸的道:   “兄弟,注意了,他们想动手。”   铁雄目光一寒,道:   “管他妈的是谁,他们只要敢动手,咱们就给他们点教训,要他们知道惹上大龙堂的后果……”   此刻秋恨生已领着人向这里包抄过来,哈赤距离人们最近,人站在黄土路上,挥着手道:   “你们敢再过来,我就要你们好看。”   秋恨生双目一寒,道:   “去你妈的——”   刹那间,江合会的兄弟如潮水似的向哈赤冲杀过来,哈赤哈哈一声大笑,长剑已迅快的闪了过去。   云龙和包铁头双双扑过来,出手已撂倒了三个,他们俱是一流高手,出手狠辣,动作快速,看的秋恨生目眦欲裂,他颤声道:   “兄弟,杀呀。”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三章      翻白的芦花在空中摇曳,风声呼啸的响起了尖锐声响,江合会有上百之人,这—冲杀出去,的确惊天动地。施浪面上罩着—层寒意,道:   “老燕,你应付颜老三,我对付钱老八。这里他们俩个算是硬里子,其他的由他们去应付——”   燕南山跃身而起,道:   “好。”   他的身子有若掠起的大鹰,在空中一个盘旋,一缕剑光已无情的向颜老三罩去,颜老三嘿嘿地道:   “你找死。”   此人素以狠辣出名.双手向上—翻,数点寒星向燕南山射去,燕南山没有料到这人这么阴狠,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发出暗器,他疾忙一刹身子,运剑挡了过去,叮叮声响中,他已觉右臂一麻,道:   “你……”   颜老三嘿嘿地道:   “妈的,你已中了我的‘绝情沙’,三个时辰后,你就会化为一滩血水,姓燕的,你活不长了。”   燕南山吼道:   “我宰了你。”   他作势要扑过去,却被铁雄一只手给按住了,只听铁雄在他耳际轻轻地道:   “别动气,‘绝情沙’很毒,妄用真力只会起更大的恶化,姓颜的交给我,他跑不了。”   铁雄的身子像一缕风,随着那淡洒的话声,人已如箭镞般的向颜老三扑下,出手好快,几招下,已使颜老三没有还手之力。   钱八爷居然奈何不了施浪,但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暂落下风,施浪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蓦地——   空中人影一分,东方独孤含笑而立,马魁却已面色灰枯的以剑拄地,步履一个踉跄,左手臂已断了一截,惨声一笑,道:   “好剑法。”   冷漠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姓马的,这就是你的兄弟——”   马魁是条汉子,他一怔,一看场中,怒吼道:   “谁叫你们动手的……”   虽然他的吼声猛烈,可是此刻已无法约束住那些人了,双方都狠厉的交着手,江合会的兄弟至少已有三十余个躺在那里,死伤很惨。   钱八爷叫道:   “帮主,咱们只有干了。”   马魁只觉身子一阵摇晃,那条断臂的血已无法止住,他斜倚在一棵树旁,面若死灰的望着东方独孤,道:   “这些人已不听我的了,颜老三和钱八早已不将我这个帮主放在眼里,东方兄,你自己看着办吧。”   东方独孤目中寒光一闪,道:   “很好,我来替你处理。”   人的身子仅是那么虚晃的一闪,银虹如电般的闪起,空中响起数十声的惨嗥,威力无比的铁牛角那么无情和凶厉的攻向那些人。   秋恨生啊了一声道:   “铁牛角——”   他忽略了眼前的哈赤,就在秋恨生的头仰起看铁牛角的刹那间,哈赤的剑已穿进他的腹中,他惨叫一声,满身鲜血的翻倒地上,瞪着一双死鱼眼,望着哈赤道:   “你——”   哈赤哈哈大笑道:   “这就是后果,你应得的后果……”   在铁牛角的攻杀下,已有数十个江合会的兄弟拔腿奔向芦草里,他们已被那夺命的铁牛角吓破了胆,眼见着自己兄弟一个个倒下,谁又敢再和那无情的锋刃硬碰硬。   钱八爷颤声道:   “老三,咱们走……”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已站在他的面前,道:   “你还想走……”   钱八爷恐厉的道:   “大掌柜的,你不会赶尽杀绝吧?”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那很难说,我出手一向不容情……”   钱八爷嘿嘿地道:   “我们帮主的一条臂已毁了,兄弟也死了几十个,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人不能太过份,我和老三,也不过是做人手下……”   鼻子里哼了一声,东方独孤道:   “你们眼里还有你们帮主?姓钱的,本来你们帮主和我单独解决这件事情,想不到你们把事情弄砸了,不但让你帮主的威信尽失,连你们的兄弟的命都丢了不少。钱八,你和颜老三要陷马帮主于不义,这种居心,明眼人一看就知……”   颜老三吼道:   “妈的,你挑拨我们和帮主的情感——”   此刻马魁忍着断臂的痛苦,萎萎地站起来道:   “老三,你的心态我太明白了,背着兄弟,你和钱八私自在外面做买卖,这些事我早知道了,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我只好装作不知道,但咱们江合会只管做买卖,决不干昧赞良心的买卖,你杀掳劫抢,样样都来,江合会不会容许你这样的人存在,今天,你们故意将我弄的进退不能,这其中,你们的用心……”   颜老三嘿嘿地道:   “帮主,既然挑明了,我兄弟想独立门户……”   马魁一呆道:   “你们叛帮……”   颜老三哼声道:   “那太难听了,只是江合会的庙小,已容不下大爷,嘿嘿,姓马的,你不会不答应吧?”   刹那间,马魁给气的浑身抖颤,他恨的直跺脚,道:   “我要用帮规惩处你俩一一”   颜老三哈哈大笑道:   “你能么?”   的确不能,马魁的手臂已断了一只,他功夫再好再高,此刻他已没有能力应付这两大高手,马魁登时语结于当场,愤愤地直发抖。   这时,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别忘了,这里还有我……”   钱八一愣,道,   “你想干什么?”   冰冷而冷漠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对付没有江湖道义,存心叛帮的逆徒,我从来不会留情,老马和我没有交情,但是,站在江湖仅存的那点义气上,你俩很难活过今夜——”   颜老三大吼道:   “别忘了,我们也有朋友……”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我明白,你们那位朋友早已来了多时,他藏在芦草里已老半天,可惜,他始终没有露面……”   此语一出,不但颜老三和钱八心里一惊,连他的手下施浪诸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自信都是绝顶高手,但始终没发现有人暗藏于此,铁雄怒声道:   “哪个龟儿子藏在那里……”   随着话声,芦草里已站起一个面容清瘦的老儿,他双目冷厉的凝视了全场一眼,蓦地射了过来,手微扬,一拳猛地捶在铁雄的小肚子上,道:   “这是对老夫不敬的结果……”   那—拳快的令人防不胜防,铁雄啊地一声,整个人已趴在地上,张口吐出—口鲜血,他吼道:   “妈的……”   哈赤吼叫道:   “宰了他……”   摇摇手,东方独孤冷煞的道:   “别激动,他会付出更高的代价。”   那老儿嘿嘿地道:   “听你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你就是老夫要找的人……”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如果我料的不错,由你出手的手法上,你就是那个好色成性,有色魔之称的苟夫子……”   真是人的影,树的名,色魔苟夫子的名字的确令人心惊胆颤,颜老三和钱八爷可神气活现了,他俩恭敬的站在苟夫子两旁,苟夫子嘿嘿地道:   “很好,你还能认得老夫……”   此人有色魔之名,不但不以为忌,却挺得意自己的恶名。东方独孤的是何等人物,五年前已是令人丧胆的高手,他一生嫉恶如仇,尤其是淫徒邪恶,一向不会容情。此刻他已面涌杀机,双目如冰,瞪着色魔苟夫子,道:   “你很不幸,居然硬要送死。”   嘿嘿两声,苟夫子道:   “那你昏了。有个女人,她很不想让你活着,因为你活着对她是种威胁,所以她委托老夫将你毙死——”   想了想,东方独孤淡雅的道:   “甭说,一定是孙琴——”   色魔苟夫子嗯了一声道:   “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知。不错,孙大姐在道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你们大龙堂得罪这个女人,并不是很聪明的事,她决不容许有不利的事和物,存在她的眼前——”   施浪不屑的道:   “孙琴能请你动手,那一定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苟夫子嘿嘿地道:   “当然,她投老夫所好,给了我一个女人……”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一个女人就能让你拼命——”   点点头,苟夫子得意的道:   “这女人不同……”   仇血虹冷冷地道:   “女人就是女人有何不同——”   哼,色魔苟夫子阴沉的道:   “她不同,她叫雪娘……”   东方独孤闻言一震,那个令他伤情的女人,居然会投靠了一个玩遍女人的色魔怀里,他忽然想到了孙琴,她是个最会玩弄手段的女人,她一定知道自己和雪娘有一层微妙的关系,故意用这法子对付自己,此女真毒,毒的会让人气疯了,但东方独孤毕竟是个不凡的人,他仅是长吸了一口气,道:   “雪娘的确很值得你为她拼命……”   苟夫子神色一冷,道:   “可惜老夫在喝别人的洗脚水……”   凝重跨出了一大步,东方独孤冷煞的道:   “一个女人的圣洁不容许你这个只知摧残女人的人羞辱,姓苟的老混蛋,你今日不会有机会活着……”   苟夫子大吼道:   “呸,我还想剥你的皮呢。”   此人年纪虽然不小,火气还真不小,粗噪的嗓音一响,庞大的身影已飞冲的扑了过来,仅是大袖一挥,一道掌影已拍了过来。   “好。”   旋身一移,东方独孤已变了个方位,右手在闪动中,运功向苟夫子的背后,两人都是以快制快,交手间,已交换了十余掌。   东方独孤年纪虽轻,功力却绝不含糊,居然进退自如,苟夫子虽然功力深厚,—时还讨不了好处。   在旋荡的掌影中,砰砰两声,两个一分即合,又互相交错在一起,突然,苟夫子蓦地往后一退,道:   “慢着。”   略略一怔,东方独孤道:   “干什么?”   苟夫子嘿嘿地道:   “久闻铁牛角天下最厉,老夫要见识见识。”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那样你会死的更快……”   苟夫子手里忽然多了一根银箫,嘿嘿地道:   “试试看吧,也许它不如我的夺命箫呢——”   随着扬起的银箫,空中响起一缕颤闪的音符,那七孔银箫竟然在抖擞中发出一种慑人心魄的怪音。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真想不到一个大色魔还是玩箫的大行家——”   寒利的锋刃一展,铁牛角已握在手中,那浑圆的锋刃,闪颤出慑入的光芒,薄薄的弧度,立刻令苟夫了全身都纠结起来,好一个怪异而厉毒的兵刃。   苟夫子突然凝重起来,在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嬉皮笑脸之色,他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什么的凶狠利器,只要进入他的眼里,人就知道此器可否易与,心里一沉,那枝银箫已闪了起来。   半晌,他冷涩的道:   “你注意了,我的银箫也不好惹——”   的确,七孔银箫不是善与之物,当他握着银箫斜斜举起之际,那七孔之中,居然会笃地一声,在弹簧声中,那枝箫孔中,忽然冲出七根尖刃,箫孔中藏了利刃,这种兵器在江湖上根本是少之又少,见不多见。   东方独孤心里忽然一阵振奋,他与人交手已不下百余次,会过的兵器可说是各具形式,但却没见过这样怪异的武器,他嗯了一声道:   “好怪的箫……”   苟夫子嘿嘿地道:   “我让你开了眼界,它威力更大……”   一缕银闪的亮光倏地划了过来,在冷凛的风声中,东方独孤只觉寒芒射体,无比的杀气,随着那闪颤的箫影攻了过来。   东方独孤顿时知道眼前的苟夫子是个可怕的敌人,他不但有一身令人震颤的武功,还有一枝能杀人的利器,七个箫孔,七只寒刃,江湖上这种兵器并不多见。   铁牛角在光晕抖动中挥了过去,两种兵刃在疾速中碰在一块,砰地一声,铁牛角已被震了回来,东方独孤的手臂一阵发麻,道:   “好功力!”   苟夫子的面上有阵死灰的难看,他自认自己武功天下无敌,可是遇上东方独孤,居然硬将自己的攻势给封了回去,心里一震,箫影幻化成数十道银光,瞧着东方独孤连着攻出一十七招。   这十七招全是致命的杀手,那七道锋刃像魔鬼的利齿,那么凌厉无情的攻向东方独孤,两大高手各具优劣,动起手来,只见两道旋转的影了,起落间互不相让。   蓦地——   一道光影穿进了箫影之中,那是铁牛角划起的一道大弧,苟夫子挥箫疾退,但,胸前一大片血肉已被铁牛角划了下来,鲜血如雨般抛下……   苟夫子惨声道;   “妈的,你好狠——”   他的话声一落,空中响起叮然一声,七道刃光由那银箫中弹出,像七颗闪烁的星星,自七个不同的方位忽然射向东方独孤的身上。   施浪大叫道:   “小心。”   东方孤独哼了声,铁牛角握在手中忽然一个大旋转,身子在飞舞中,铁牛角像磁铁般的将那七只小刃全吸在铁牛角上。   他猛地大叫一声,道:   “滚!”   那七只小剑贴在铁牛角上忽然脱空射去,苟夫子还没来得及退身,已惨叫一声,七柄锋刃已全部射进他的身上,他连滚带爬的翻倒在地上,死状当真好惨。   自己的暗刃射穿了自己,苟夫子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种下场,颜老三看的心神俱丧,拔腿就跑,道:   “老钱,快退——”   他跑的还真快,几句话间,人已在数丈之外,钱八爷的行动也不慢,颜老三的话声一出,他也跃起身子迅快的退后着,那绝顶的武功,玄妙的招式,实在令这两个自认功夫不错的人,心寒胆颤,他们知道凭借两人之力,决不是东方独孤的对手,何况,他手下那么多高手尚未出手呢。   东方独孤冷厉的道:   “跑,你俩跑得了么?”   铁牛角在空中那么一个闪颤,带起一道弧光,已深深的嵌进颜老三那奔驰的身上,在他背脊上留下一个大窟窿,惨叫一声,人已仆倒。   钱八爷只觉眼前一花,颜老三已命丧当场,就在他面前仆倒,他寒惧的一刹那间,道:   “老三。”   当那刚刹住的身子还没有翻激下来,铁牛角已带着啸声自斜侧里旋飞而来,他大叫一声,运起双掌猛拍出去,那是在无可闪的情形下,强力劈出,在惨叫声中,他那两只手掌已被削了下来,而铁牛角已鸣地—声,已飞回到东方独孤的手里。   他缓缓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揩拭着铁牛角锋刃上的血渍,那稳定而飘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钱八爷颤声道:   “你好狠——”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武林能延续数百年,能维系这份精神的原动力,就是江湖上那份义气,它是无形的,却有着稳定的精神维系着武林的道统,你和颜老三都是江合会的佼佼,原本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领导者,尔今,你们妄想推翻这个道统,破坏江湖间的义气,仅这点,你们就该死……”   钱八爷挥舞着两只断臂,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马帮主与你并不是朋友——”   点点头,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不错,我们不但不是朋友,还是敌对双方,可是江湖间的义气却留存在每个江湖人的心中,谁都不能破坏它,更不能不尊敬它——”   钱八爷惨笑道:   “你是谁呀,武林正义的维护者……”   说着人已在惨笑声中,踉跄的往外跌爬着——   马魁激动的道:   “大掌柜的,谢谢你。”   挥挥手,东方独孤道:   “算了,我只是尽一份武林人物的力量,咱们再狠再厉,决不能忘了江湖上那份人人该尊敬的义气……”   一席话说的每个人都心情激荡,仿佛在刹那间,天地间充塞着一股浩然之气,的确,人若失了义气,整个江湖的秩序会荡然无存,天地间哪会有真理……   茫茫天地间,抹上一片苍茫之色,大龙堂的兄弟在东方独孤的率领下,踏着沙沙的步声往前出发……   马魁挥着手,含着泪,道:   “东方兄,有朝—日,我会报答你……”   挥挥手,双方的距离愈拉愈远,远处仅有那飘渺的影了,和空际拂过来的风啸,又是一天过去……   还是那棵老树,有数人环抱的古柏,依旧插天入云的耸立在那里,远远的,那粗壮纠结的枝臂在空中摇曳,苍劲的树干有种稳定的结实感,它象征着强壮和粗迈,也表征着它的古龄和成熟……   东方独孤心里忽然有股子近乡情怯的畏缩,他很清楚的记得,小时候自己便是围绕着这棵古柏玩耍、捉迷藏、抓蝉儿,或是树底下乘凉听故事,虽然那些都是很久远很久远的老故事,依然还是那么清晰的在他耳际回绕,他抚望着古柏的树皮,道:   “五年没回来过了。”   施浪站在他身后,低声道:   “大掌柜的,咱们到府上拜会老夫人……”   东方独孤叹息道:   “我真有点不敢回家……”   一怔,施浪道:   “为什么?”   苦涩的咽了一下口水,有若苦汁那样酸涩,东方独孤道:   “我娘养子我这么多年,为人子女没有尽一份孝道,而让她老人家每日担惊受怕的,唉,我真不孝啊……”   施浪也叹了口气道:   “大掌柜的,你比起我们这些人还是强多了,至少你还有个家可回,而我,唉,终年在江湖上打滚,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说来真辛酸……”   拍拍他,东方独孤道:   “别难过,先到我家坐坐,我娘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她老人家见了你们一定很高兴……”   云龙不愿触及这份伤感,道:   “兄弟们去呀,咱们拜会老夫人去……”   斜阳辉照下,那一对石狮子虽然历经年代的剥蚀,还是那么威武的雄踞在大门两旁,高耸的门楼上,写着“永福楼”三个大字,苍劲有力,这就是珠宝世家东方家的祖厢。两扇大门,各有着两个粗约人臂的铜环,四周静荡荡的,连一条人影也没有一—   东方独孤望着自己的家门,心里忽然涌过一阵酸楚,日日在江湖上奔波,已有五年没有回过家门了,虽然环境依旧,儿时的种种记忆尚在眼前飞闪,可是终究还是有丝陌生感……   哈赤上前道:   “我去叫门……”   他用手在铁环上敲了几下,咚咚地响了起来,东方触孤心里一沉,昔日的车水马龙,客来客往的情景已不复见,尔今冷清清的,连守门的家丁都不见一个,人世间的变换,当真是时事多变化,岁月不饶人……   敲了半天门,始终不见人出来,过了半晌,那两扇大门缓缓的拉开,只见一个黑衫的老家丁,佝楼的身子,老迈的探下头来。他一眼看见门外站着六七个威猛的汉子,吓得急忙要关上门,东方独孤已跨过去,道:   “阿火伯,你不认识我了?”   那老汉阿火伯全身泛起一连串抖颤,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的望了望东方独孤,敌意慢慢地减少了,高声道:   “是少爷,是你,少爷……”   他显的相当激动,目光里浮掠着一丝泪影,握着他少主人的手,朝屋子里拉扯着,道:   “进来,少爷,回家呀……”   东方独孤难过的道:   “阿火,这是怎么回事……”   他跨进大院中,只见满园的花树已没有昔日的旧观,枯叶飞闪,花木俱枯,那院子显然已很久没有打扫了。阿火抹抹眼中的泪水,道,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五年了,五年来老夫人已哭瞎了眼睛。她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天天敲着木鱼,念着佛经,日夜盼望你快回来……”   这些话像空中的闷雷,一句句的敲进东方独孤的心里,他心如刀割的叹了口气,道:   “娘……”   他握着阿火伯的手,惨声道:   “快带我去见娘……”   他们跨过大厅,沿着厅后的长廊,转进那间书房,轻碎的木鱼声,已清晰的传了过来,东方独孤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推开那道门冲了进去。在香烟袅袅中,他看见母亲灰白的背影,左手敲着木鱼,右手翻着佛经,念念有词的唱着佛音。她一身的灰蓝褂子,跪在佛堂前,聚精会神的诵经礼佛,对身后那声大响,居然不理不问。   半晌,她才缓缓地道:   “阿火,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开门那么大声……”   东方独孤激动的道:   “娘,我是独儿……”   那老夫人似乎没有听清楚,挥手道:   “阿火,我不见任何人,请他们出去……”   东方独孤没想到日思夜念的母亲会变的这么苍老,连发丝都有了过半的白发,他跪上前去,跪在地上,道:   “娘,是我……”   那老夫人的身子一阵颤抖,缓缓回过头来,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东方独孤,颤声道:   “孩子,是你?”   点点头,东方独孤目中含泪,道:   “娘,是我。”   那老夫叹了口气,道:   “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已忘了娘,忘了这个家——”   心口窝像被捣了一拳,东方独孤苦涩的道:   “娘,孩儿不孝……”   那老夫人叹息道:   “你是不孝,五年的日子,你没回过家门,没看望我这个老母亲。孩子,你可晓得一个做母亲的如何思念自己的儿子?我每天诵经礼佛,就是要万佛佑助我兵,别妄开杀戒,别被人杀伤……”   在双眸里,已滚动着晶莹的泪珠,那慈祥的脸上,流露的是真挚的关爱和亲情,东方独孤跪在母亲面前,握着母亲的手,伤感的道:   “娘,请愿谅儿子不孝……”   淡涩的一笑,东方老夫人苦笑道:   “天下的母亲,没有不原谅自己儿子的,你是我儿子,娘虽然嘴里爱嘀咕,心里却早原谅你了……”   “谢谢你,娘。”   老夫人将东方独孤拉进怀里搂首轻声问道:   “这几年你可好?”   东方独孤道:   “我很好,娘,妹子小雪呢?”   小雪,小雪,那是东方世家的掌上明珠,提起东方雪,近百里内哪个不知道她是个绝世的美人,明艳处能逼人心神,亮丽时,就如沐春风,那女孩子风靡了多少公子少爷,风醉了多少江湖豪士……   东方老夫人的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她那欢愉的神情,刹那间抹上了一层悲伤的痛苦颤声道:   “她……”   心神剧烈的一颤,东方独孤道:   “娘,她怎么啦?”   半晌,东方老夫人惨声道:   “阿火,带小雪出来……”   阿火伯为难的道:   “老夫人,这……”   东方老夫人怒声道:   “独儿是她哥呀,难道你也不让他们兄妹见见面……”   阿火伯摇手道:   “不,我只是怕……”   东方独孤心底一凉,道:   “我妹子到底怎么啦?”   阿火伯似乎不敢再说什么,摇摇头,低叹了一声,蹒跚的退出佛堂。东方宅声人眸子里尚闪着泪水,忽然发现站在东方独孤身后尚有七八个汉子,她知道那些都是和她儿子同生共死的兄弟,挥挥手,道:   “你们都坐——”   几乎是同时,施浪等同声道:   “老夫人好。”   然后,他们各自找了个位子,轻声蹑足的坐了下去,此刻他们不适合说任何客套话,每个人心里都像压一块重铅,沉甸甸的,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远处响来细碎的步履声,还有一阵轻柔而苍凉的歌声,随着那歌声,房门被推开了,只见阿火伯带着一个全身灰布衣衫的姑娘走了进来。这少女长发披肩,双眸呆滞望着屋顶,嘴里唱着不大清楚的歌,东方独孤浑身一颤,脱口道:   “小雪……”   她望着满屋子的人,吓得要退出去,阿火伯已握着她的手,颤声道:   “别怕,小雪,他们都是你哥哥的朋友……”   小雪茫然的道:   “我哥哥……”   东方独孤吼道:   “娘,她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夫人眸中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抽搐的道:   “她命好苦,得了失心疯……”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不会,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得失心疯,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雪指着东方独孤傻傻地道:   “你好凶,和西门一雄一样的凶……”   全场的人似乎都是一震,西门世家的百胜客西门一雄,在江湖上可是久享盛名的绝顶高手,小雪居然将她哥哥比作西门一雄,可见她一定受过西门一雄的怒气——   阿火伯叱道:   “小雪,别乱讲……”   小雪畏惧的道:   “是,是,西门大人,我下次不敢了……”   东方独孤面上罩着一层寒霜,道:   “娘,快告诉我,西门家和咱们东方家都是以珠宝业起家,虽然都是同行,但却少有往来,小雪怎会和西门家的儿子扯上关系……”   老夫人沉痛的道:   “咱们‘永福楼’和西门的‘永宝斋’是江湖上两大珠宝世家,凡天下真宝异物大多由咱两家经手。三年前,咱家进了一批翡翠玉马,有八匹之多,却因为你不在家而失落了。娘是个女人,遇上这麻烦的事解决不了,西门一雄便自告奋勇的替咱家出面,与那些胡子谈判,而将这件事摆平了。这本是件好事,谁知西门一雄却看上小雪,非要小雪不可……”   东方独孤耸然动容,道:   “天下还有逼婚的……”   施浪心念一动,道:   “大掌柜的,百胜客在咱们出事之后,替老夫人出面,难道他知道咱们大龙堂的兄弟全出了事……”   一怔,东方独孤沉思道:   “有道理……”   老夫人抹抹脸上泪痕,道:   “小雪不答应这门亲事,西门一雄便派人来抢,说明小雪就是解决翡翠马的代价。我一方面不愿意得罪西门世家,另一方面,你失了踪,咱们东方家已没有能和西门世家相抗衡的力量,只有任他们娶走小雪——”   双拳在空中一挥,东方独孤道:   “百胜客,太过份了。”   老夫人黯然的道:   “小雪在西门家过了半年,变成了这个样子被送了回来,西门一雄什么话也没说,只说她疯了……”   霍地站了起来,东方独孤道:   “他好大胆,居然这样对付咱们家……”   铁雄叫声道:   “大掌柜的,咱们找那龟儿子算帐……”   仇血虹面上铁青,道:   “此人该杀呀。”   东方独孤沉思道:   “小雪是我的妹子,她受了委屈,我这个老哥当然要替他找回来,但是,咱们必须要查明真象……”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四章      老夫人苦笑道:   “儿子,别惹事,西门世家财大气粗,目前的东方家已斗不过他们,咱们永福楼的生意已三年不做了……”   哈赤搂背道:   “老夫人别怕,我们大龙堂的兄弟不会含糊他们……”   此刻小雪又在那里唱着古怪的歌曲,她仿如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那神态看的场中诸人俱是一阵心酸,只觉天地间,对这么一个美丽的少女那样的命运,实在有点太大公平了……   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小雪毕竟已进了西门家,她生为西门媳妇,死为西门家的鬼,虽然他们将她弄成这个样子,但是生米已煮成熟饭……”   这是中国文化古老传统的息事宁人想法,东方老夫人有着传统的妇德,她不想将事情更恶化下去,所以她很想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   云龙恭声道:   “老夫人这种想法并没有错,可是西门家应该将小雪姑娘接回西门世家,否则他们就有失厚道了。”   摇摇头,老夫人热泪涟涟的道:   “他们已休了她……”   这是一种侮辱,莫大的耻辱,堂堂东方世家的女儿居然被人休掉,东方独孤的肺几乎被气炸了,他猛地跃身跳了起来,吼道:   “什么?休掉,娘,小雪犯了何罪?是七出,还是对公婆不敬?除非西门一雄说出个道理来,否则,咱们就要和西门家兵刃相见了……”   老夫人颤声道:   “他们说小雪带病嫁给他们家,是咱们骗了他们……”   东方独孤恨声道:   “他妈的,他们是故意陷害咱们,娘,这已经很明白了,西门世家有意要羞辱咱们,咱们已不能坐视了。”   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但在这种情形下,他也忍耐不了心中的激动,不觉得骂了出来。施浪跟随他多年,从没见过自己的主这样生气过,他拍拍东方独孤的肩,道:   “大掌柜的,咱们必须扳回这个面子,可是咱们却不能冲动去办这件事,往后,咱们得想出一套法了……”   东方独孤咽了一口气,道:   “我明白。”   忽然,小雪瞪大了眼睛,望着屋里的这些人,雪白的小手指着他们每个人,喃喃地道:   “你们别欺负我,我哥哥回来会找你们算帐……”   忽然间,她又像很惊恐一样,畏惧的藏在佛桌之下,高声的叫着,道:   “别打我,别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种愁苦和惊惶的神情,使所有的人都几乎掉下泪来,东方独孤伸手握住小雪的手,和缓的道:   “别怕别怕,小雪,我是哥哥……”   摇摇头,小雪颤声道:   “不,西门一雄说我哥哥已经死在断魂谷,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哥哥死了,没有人能救我了……”   所有的人全被这句话给震愣了,虽然小雪的神智已经不清楚,可是那“断魂谷”三个字却那么清楚的说出来,施浪神色一变,道:   “兄弟,西门世家怎会知道这件事……”   不错,断魂谷锁魂坡的惨事,江湖上除了主事者知道外,就是他们这批未蒙死神召唤的兄弟知道了。幕后主事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不会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而参与攻伐的那些高手,断定东方独孤没有遭伏的结果后,为了个人的安危,更不敢说,因为他们怕报复……   刹时,大伙静默下来,东方独孤自言自语道:   “难道这件事跟西门世家有关系?”   半晌,施浪道:   “有可能,江湖上都知道咱们大龙堂的幕后老板是‘永福楼’,永福楼的买卖珠宝生意是金字招牌,西门世家在生意上永远不是东方世家的对手,也许,在生意上……”   东方独孤仰首道:   “他们敢这样对付咱们,哼,咱们会还以更厉害的颜色,施浪,我要出这口气,眼下咱们先弄清楚西门世家的生意有哪些地方……”   施浪沉思道:   “最大的本铺就是‘永宝斋’,其次是‘河兰居’——”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好,咱们就从‘河兰居’下手。”   铁雄大声道:   “去砸他们的铺子,这事我最会干——”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对付西门世家不能蛮干,咱们必须用点智慧,施浪,你擅于易容,明天,你把我化装成一个老头,要很有气派和称头,我要去‘河兰居’玩上一手……”   想了想,施浪道:   “我就将大掌柜的化装成‘富贵钱庄’的金三爷,他是我叔叔,是岭南数一数二的大富,如今已过世二年,但江湖没有人知道他的去世,你装成他,嘿嘿,我保证河兰居的生意眼再锐利也看不出来…””   东方独孤转头道:   “娘,咱们那两颗‘阴阳莲珠’呢……”   老夫人一怔道:   “你要那个干什么?那是你爹留下的东西,江湖上没人知道这一对珠子落在咱们家……”   凝重而愤愤地,东方独孤道:   “娘,不拿出点真品宝货,很难扳倒西门家——”   老夫人有点拗不过他,叹道:   “你这孩子……”   她在供桌上的佛像莲座下,轻轻一按,哑簧咚地一声,自供桌上启开了一道小门,里面放着一个红绒布的锦盒,老夫人拿出来交给了东方独孤,道:   “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如果你认为用得着就拿去吧,记住,这东西是千年难觅,只有缘法的人才能得之。”   嗯,东方独孤启开了锦盒,并排两颗浑圆明亮的翡翠宝珠呈现出来,闪闪的辉光,呈着绿油之色,有如浓浓的醇酒那么迷人和可爱—一   施浪脱口道:   “好贵重的珠子……”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娘,还有两颗呢……”   老夫人一愣,道:   “你要那两颗干什么?那是膺品呀,当初你爹为了这两颗珠子怕给别人夺去,才请了天下珠宝行家刘佬仿造了两颗假的,难道你要……”   点点头,东方独孤正色的道:   “没有那两颗膺品,这对‘阴阳莲珠’根本派不上用场,娘,请一并给我吧。”   老夫叹了口气道:   “老娘真不明白,你到底在玩什么鬼主意。”   说着打开抽屉,从别一个锦盒里,又拿出两颗与“阴阳莲珠”同样大小,同样色泽的珠子,若非是东方独孤事前说明,任何人都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铁雄瞄了好几眼,道:   “简直一摸一样,如果不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施浪诧异的道:   “大掌柜的,你要……”   长长的吸了口气,东方独孤沉思道:   “这手段虽然有点诈,但要对付百胜客西门一雄这样的人,这法子最好,他再狠再毒,决不会将他们家的招牌轻易砸掉……”   施浪大声道:   “好,大掌柜的,咱们先缓一缓找孙琴,就在这里斗斗西门一雄,明日,我将你化装成金三爷,保证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日头已上了三竿,大街上行人来往,客来客往的还真热闹,“河兰居”是大东河的名店,大东河并不是条河,而是一条镇,这里是专做批发卖布匹的地方,镇上百货店林立,生意兴隆,而“河兰居”在这里已有五十年的老字号,凡细软银器珠宝,莫不以此店最有名……   天下第一家——永宝斋分店“河兰居”的金字招牌高高挂在“河兰居”的店首,过往的行人,经过店门口,仅敢向里面望望,那是名店,没有富甲一方的财富,很难进得了店门——   看起来这家店的生意是清淡的,有人说干珠宝这一行的除非不开市,开市吃三年,虽然生意是清淡的,但一笔生意就是万把两银子,一般人当然进不了这家店……   街道上往来一阵马车声,那是一辆黑辕镶金边的篷车,两匹浑身雪白驹昂首吐气的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河兰居”直驰而来,路人行人俱投过诧异的目光,望着这辆很有气派的篷车,俱揣测着来人的身份和地位,而篷车上端坐着两个赶车的车夫,俱是一身的锦袍,腰里插着短剑,挺胸昂首好威风的场面。   篷车在“河兰居”门前停下来,那两个锦袍车夫立刻恭立车边,小心的启开车门,从里面缓缓走下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这人油光粉面,双目如珠,手上带着翡翠戒子,腰里系着金边软带,仅这行头,就知道是个很难得一见的大亨富贵。   那中年人伸手拿出一张帖子,道:   “去告诉风掌柜的,就说我姓金,专程拜访他……”   一个锦袍汉子双手接过那张红花帖子,大列列地跨进店里,河兰居的伙计眼是雪亮的,他们在这一行干了太多年,经验告诉他们,今日可来了大主顾,谁也不敢怠慢,刹那间,已有五六个伙计迎了出来。   “河兰居”里传来一阵朗朗的大笑,那是生意人惯有的笑声,只见一个蓝袍威猛的老头提着大烟袋快步的迎了出来,拱手道:   “老夫单云,在‘河兰居’忝为二管事,不知道是岭南富豪金三爷驾临,有失远迎,尚请见谅……”   金三爷在锦袍车夫的扶持下缓缓走了下来,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哼了一声,瞄了单云一眼,道:   “老风呢?他是行家呀。”   单云立刻恭身道:   “已去请风爷了,您老先进去奉茶——”   吓,“河兰居”的气派的确是能令人心旷神逸,满室的名人字画,几盆名兰贵菊,两排大理国的锦交椅,还有远白天竺国运来的红毛地毯,自店门直铺到店内,但店里决看不到一丝珠光宝气,而显得淡雅有气派……   有人已奉上了茶水,银质茶盅,上雕五爪龙形,淡红的茶汁扑过来一阵清香,金三爷闻了闻,道:   “紫玉竹的毛尖茶,单云,你们倒有心呀……”   单云急忙道:   “哪里,那里,只怕难入您老的口……”   金三爷嗯了一声道:   “‘河兰居’这一行的老字号,而西门世家更是这一行的佼佼者,风掌柜的一双慧眼更是远近闻名,我世居岭南,很少来这里,这次来……”   单云急忙道:   “金爷您要选点什么货色……”   摇摇头,金三爷道:   “我是请风爷来鉴定一点小玩意……”   单云略略有点失望的道:   “可以,凡经过风爷的眼八九不会太离谱,只不知道您老要鉴定什么东西……”   金三爷淡淡地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好奇而已,唉,还是等风爷来吧,他的一句话也许能解我心中之惑……”   说着说着风掌柜的已随着伙计走了过来,这个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但一双目光却像老鹰般的犀利。他未语先笑,道:   “三爷,有劳久等……”   金三爷挥手道:   “坐,坐,咱们坐下好说话。”   风掌柜的小心的坐在金三爷的对面,道:   “三爷,您老是岭南大富,能来小号是敝店的荣幸,听说三爷是要小号鉴定……”   金三爷淡淡地道:   “没什么,只是两颗珠子……”   说着一使眼色,他随身带来的一个车夫已自双手上托出一个锦盒,很小心的放在圆桌上。金三爷缓缓将小锦盒的盖子打开,一缕流滟的光华自盒子里泛射出来,所有的目光全落在盒子里那两颗珠子上面——   风掌柜的咽了一口口水,诧异的道:   “莲珠,性属阴阳,我的三爷,世上只有传闻,没人见过,有一颗已是天大福缘,而您老却有一对,这价值可不薄呀——”   金三爷恍如没事一样,道:   “你看看能值多少……”   长吸了口气,风掌柜的道:   “三爷,我估不出来……”   金三爷很大方的道:   “那就留在这里,请你们西门当家估估看,有了谱后,就请贵当家的知会一声,我随时听回音。”   慎重而窒息般的长喘了口气,风掌柜的道:   “您老要留在这里……”   金三爷面色一凝,道:   “怎么?‘河兰居’摆不下两颗珠子……”   风掌柜的吓得连忙摇手,道:   “不,不,只是这东西太贵重,我怕三爷不放心……”   嘿嘿一笑,金三爷冷冷地道:   “没什么不放心的,凭‘河兰居’三个字也吞不了我这两颗珠子,况且,你们字号的信用,有谁不知——”   风掌柜的连忙道:   “那好,我们暂时留在这里,让当家的过目后,立刻通知三爷,如果三爷有意割爱,我们当家的拼了命也会将买主找来——”   说着向单云一施眼色,道:   “老单,打押据给三爷——”   摇摇手,金三爷道:   “不用了,我会连你们都信不过……”   风掌柜的正色道:   “不,这是咱们这行的规矩……”.  金三爷也不勉强了,将那锦盒一合,缓缓推到风掌柜的面前,站起身来,道:   “好,这交给你了。”   风掌柜的将锦盒一收,捧在手里,道:   “没问题,没问题。”   金三爷回头笑道:   “你还是再看看,免得有了闪失,说我没提醒你。”   风掌柜在珠宝这一行里是见多识广,他终究这一生绝还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老实说他还真有点不放心,轻轻启开盒子一角,莹光流闪,疾快合上,道:   “我真想多看几眼,它太迷人了。”   单云递过写好的签押,金三爷伸手接过,道:   “那你就慢慢看吧,它真是不多见……”   说完话,带着那两个锦袍车夫出了大门,跨上蓬车已扬长而去,车后扬起了滚滚黄尘,风掌柜和单云一直送出了大门,风掌柜的连声道:   “用飞鸽传信,快通知当家的……”   单云一怔,道:   “有这么严重——”   风掌柜的凝重的道:   “宝物难寻呀,你没听过‘异宝通志’上记载,莲珠现世,珠宝无色,天下所有的珠子都会变得没有颜色……”   单云激动的道:   “我看看。”   那一份好奇和激动,连风掌柜的都禁不住想多看几眼,风掌柜已挥退了所有的伙计,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启开,当那流滟的光艳闪颤之时,他的脸色大变,颤声道:   “这……”   单云一愣,道:   “怎么啦?”   风掌柜的张口咋舌,望着盒里的两颗珠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半晌,他额际淌汗,才喃喃地道:   “好像不太对劲”…”   单云也是鉴定珠宝的大行家,他以锐利的双目盯着珠子看了半天,哑然的叹道:   “如果这两颗珠子是假的,那这膺品做的也太像了,能做出这样的珠子,此人必是咱们这行的大行家……”   风掌柜长吸口气,道:   “金三爷以偷天换日的手法将真的又掉走了。”   单云面如死灰的道:   “老风,那怎么办?”   风掌柜的沉思道:   “敢在咱们‘河兰居’玩手法的人,江湖上还不多见,单云,咱们必须等当家的来了之后研究出个方法,再和姓金的周旋……”   他将盒子合上,脑子里含头流闪,但,他心头是沉重的,像块大石头压得透不过气来。以他在这行的经验,他居然看走了眼,让金三爷给玩的胡说八道,这筋斗栽的可不轻呀。   是栽的不轻,“河兰居”栽了,“永宝斋”栽了,西门世家也栽了,当西门一雄听完了风掌柜的诉说完了整个经过之后,他那原本很开朗的脸上,忽然浮现着从未有过的沉重。他知道来人如果不是手法高明,以风掌柜的阅历和经验,决不易被人调了包,他当机立断的道:   “别急,先查金三爷的底细,再追寻真正‘阴阳莲珠’的藏处,然后咱们和姓金的谈这档子生意,我相信他的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此人年岁不大,长得相当俊俏,做事干净利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理由个头绪,将应付这件事的步骤全部拟好了。他有百胜客之称,做任何事都有相当的果断,目中凶光一闪,突然又喃喃地道:   “还有一个斧底抽薪的办法。”   风掌柜的比了个手势道:   “杀——”   百胜客西门一雄,道:   “杀了灭口,夺回押签,再抢‘莲珠’……”   单云大叫道:   “那好呀,咱们只要查出他的落脚处,办起来就容易了……”   夜已深了,繁星满天,在空中闪闪的眨着眼睛,金三爷忽然自床上坐了起来,吹熄了灯,一双目光有如两盏灯光似的,在黑暗中望着窗外。咚地一声轻响,三道人影如幽灵般的向窗前扑来,他们动作快速,身形如风,很熟悉的扑进屋子里。   瞄了各处一眼,三柄利刃迅快的劈向床上,那隆起的被褥在撕裂声中,却是空无一物。这三个人似是已警觉到床上并没有人,咦了一声,三个人同时往窗外扑去。但金三爷的身法更快,仅是那么一晃,已挡在窗口。   那个黑衣人似乎没有想到岭南首富金三爷会是武学的大行家。他们俱是一流的杀手,在这种情形下,三个人互相望了一眼,三柄利刃自三个不同的方位,狠厉的向金三爷全身七十二处大穴攻去。   金三爷冷涩的道:   “你们找死……”   金三爷的武功超出这三个杀手的想像之外,他们的攻势才发动,金三爷的腿影已挥了过来,仅那么一点,已踢中最先扑来的那个汉子胸上。咚地一声,那汉子已被踢在墙壁上,砰然声中,屋子外面已传来施浪的话声道:   “大掌柜的,你没事吧。”   大门顿时被推开了,施浪带了大龙堂的兄弟已冲了进来,这三个黑衣杀手哪料到金三爷的身边有这么多高手。他们突然靠在一起,厉怖的望着金三爷。   金三爷冷冷地道:   “说,谁派你们来的……”   当中那个像是这批杀手的头儿,他哼了一声道:   “没什么好说的,行动失败是我们的疏忽,你想由我们嘴里说出点什么。嘿嘿,朋友,你在作梦……”   说完,只见这三个黑衣人忽然各自挥剑往自己小腹刺去,三个杀手毫不犹疑的挥剑自尽,云龙脱口道:   “他们是蝙蝠……”   金三爷一愣,道:   “蝙蝠,杀手蝙蝠!西门一雄的行动好快,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请来蝙蝠暗杀我,可见他正如咱们的预料,要夺回那张押条。他把我当成普通的江湖人物,以为找几个蝙蝠就能解决了我们。假如他知道这件事是我们来主持,我相信他不会这样轻举妄动……”   铁雄沉思道:   “大掌柜的,我认为西门一雄派三个杀手来只是试探性的,他要看看我们的实力如何。江湖上都知道蝙蝠杀手是由血羽蝙蝠所领导的杀手组合,他们只要接下这档子买卖,血羽蝙蝠便会派出这些蝙蝠完成任务。如果派出的蝙蝠不能达成使命,依照他们这行的规矩就要当场自尽,决不留下一丝线索。西门一雄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不惜花重金找他们动手……”   施浪沉思道:   “现在咱们要研究百胜客西门一雄下一步行动……”   金三爷淡淡地道:   “很简单,他会找咱们谈判,他要尽全力维护‘河兰居’的信用,否则他在这一行就很难混下去了。”   施浪睛珠一转,道:   “大掌柜的,你还是以金三爷的身份与其周旋……”   点点头,东方独孤反问道:   “难道还有更好的身份么?”   的确没有,施浪没有再说话,目前最好的应付办法就是等,等百胜客西门一雄自动上门解决这件事情。   三天后——   果然有人投帖了,那是西门一雄的拜帖。百胜客西门一雄果然是个人物,一身蓝袍,腰插摺扇,英俊潇洒的领着风掌柜和单云。三个人俱显得轻松潇洒,看不出一点紧张之色。   金三爷在大厅里接见他们,风掌柜的先介绍百胜客西门一雄和金三爷见面,然后嘿嘿地道;   “三爷,先恭喜你……”   金三爷淡淡地道:   “喜从何来……”   百胜客西门一雄呵呵地道:   “三爷,‘阴阳莲珠’天下绝宝,在下过目后,立刻有了买主,如果三爷有意割爱,嘿嘿,兄弟保证会有个合理的价钱——”   此人当真好厉害,形迹不露的绝口不提莲珠被掉包之事,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先探口风,再做谋算,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淡淡一笑,金三爷道,   “那是祖传之品,老夫再不肖也没有割爱之意,此次送交宝号,只是想知道它真正的价值……”   百胜客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那真令人失望,物归识家,这票生意很难做了。”   金三爷双眉一皱道:   “只怕西门兄要失望了。”   此语一出风掌柜的满脸焦急之色,他毕竟还不够老练,一想到两颗珠子变成膺品,他便慌张起来,道:   “这不太好吧。”   一怔,金三爷脸一沉,道:   “怎么?还有强卖强买的事么?”   风掌柜的连连摇手道: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有人愿以千颗火眼珠与三爷交换那两伙莲珠,这行里的消息,买主……”   一摇手,金三爷道:   “别说了,火眼珍珠固然价值不菲,但,绝比不上我那两颗莲珠,风兄,请将东西还给在下……”   风掌柜的像给人打了一闷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胜客西门一雄冷冷地道:   “金三爷既然坚持要珠子,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朋友,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讹诈我的‘河兰居’?你这种手法不是普通人玩得出来的,假如我料的不错,你也是这一行的行家……”   金三爷不屑的道:   “怎么?西门兄要耍赖了,居然说我讹诈贵宝号,还是贵宝号要吃下这两颗珠子,押条在我手上,你不讲理,嘿嘿,江湖上总有人会讲理……”   百胜客西门一雄面色微变,道:   “朋友,明眼里揉不进沙子,我的人已查过岭南金家,金三爷去逝已经两年多了,你冒用其名,显然路数不正,有意和我西门家过不去,不错,那两颗珠子此刻落在谁手里咱们是瞎子吃汤团,各人肚子里有数,‘河兰居’目前是暂落下风,因为我们有张收据在你手里。朋友,说吧,有什么条件你开出来,西门世家还能挺得起……”   金三爷微微地笑道:   “很好,百胜客果然高明,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查出我的底细,既然你这么干脆,我的条件很简单,关掉‘永宝斋’和‘河兰居’永不准开市——”   风掌柜和单云同时脸色大变,想不到对方是要逼西门世家收手不干,这一招够狠够毒。西门一雄毫不动色,他双目一寒,道:   “朋友,这是存心砸西门世家的台脚,我想请问朋友,西门世家和你有何深仇大恨……”   金三爷冷冷地道:   “你应该比我明白——”   一怔,百胜客西门一雄,道:   “我不明白,还请阁下撂下话来。”   金三爷忽然一击掌,道:   “有个人你会认识,也许他能让你想起一些事情。”   清脆的掌声一落,铁雄和哈赤已推进一个面容枯瘦的矮老头,这老头一落百胜客西门一雄的眼里,脱口道:   “偷王李三——”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貌不出众的矮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偷王李三,此人偷遍了南七北六各省,任何珍奇玩品决逃不过他那双手,风掌柜的诧声道:   “你……”   偷王李三苦涩的道:   “西门大老板的,我身不由己,已落在他们手里,几年前的那档子事只好抖出来了……”   西门一雄果然厉害,道: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话!”   他来个死不认帐,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铁雄面上掠过一声冷笑,道:   “李三,说。”   偷王李三吸口气道:   “三年前,东方家进了一批玉马,西门大爷叫人找上我,要我施展小手法,将那批玉马偷到手,然后西门大爷便派了胡子们和东方老夫人谈判……”   百胜客西门一雄叱道:   “那并不能证明什么,李三的话证明不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瞪着金三爷又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替东方家出面管这档子事?”   金三爷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我不该管么?”   百胜客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你知道会惹火上身,我只要点个头,虽然你也许会点武功,但,凭西门世家的财富,能让天下的人与你为敌……”   金三爷目光寒光大露,道:   “你也许能办得到,但,江湖上毕竟还有些不怕死的人,西门一雄,除了你设计对付东方家外,还有一件更令人不齿的事情,你逼得我不得不杀你。”   一愣,西门一雄讶异的道:   “哪有什么事情?你说。”   金三爷面上寒意愈来愈浓,道:   “你羞辱东方家的人,逼小雪嫁你,再逼疯她,再将她休掉,西门一雄,仅这件事你就该死——”   百胜客西门一雄愤愤地道:   “这是我和东方家的事,你管不着。”   金三爷沉声道:   “我管不着的话,谁管的着——”   他忽然在自己的面上用手一抹,易容术登时卸了下来,露出东方独孤本来的面目。西门一雄的神情大变,额际上渗出了汗珠。东方独孤和他有过数面之缘,那容貌太令他熟悉了,他颤声道:   “原来是你。”   东方独孤哼声道:   “没想到我还活着吧,东方家的人不会全死光,也不会任你羞辱,先说,我妹子小雪是怎么疯的——”   百胜客西门一雄冷冷地道:   “她是失心疯,与生俱来的……”   东方独孤怒叱道:   “你胡说八道!”   一招手,施浪领着一个全身绿衣的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一进来突然跪在地上,向西门一雄泣道:   “姑爷,我是百荷,东方家陪嫁的丫头,你把我推进深谷,侥幸没有摔死,这次东方少爷找着我,我已把事情真象全告诉东方少爷了。”   百胜客西门一雄蓦地一脚踢出,吼道:   “你该死!”   百荷哪料到西门一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突施杀手,连躲都没有躲,已被他一脚踢中胸口窝,百荷惨叫一声,在地翻了个滚,满嘴鲜血的躺在地上。   全厅里的人都没有想到百胜客西门一雄会是这样的人,在防不胜防的情形下施杀手,东方独孤怒声道:   “你只会欺侮女人,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   西门一雄面上杀机一涌,道:   “还能杀你,东方独孤,我早料到今天会有很尴尬的场面,事先我略略地布置了一下,你这宅子四周,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大龙堂是个什么样的组合,百胜客,我相信你心里比我明白,今日你就以你的财富看看能否占到便宜……”   话声甫落,远处已传来一声长笑,随着这阵笑声,只见一个红袍长发的怪人向大厅冲来,仇血虹和云龙双双去拦他,居然拦截不住,而被这红袍怪人打得连着翻了几个筋斗。   施浪怒叱道:   “血羽蝙蝠,你好大胆—一”   蝙蝠的首领——血羽蝙蝠亲自出马了,这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一双手比刀子还利,出手就将仇血虹和云龙劈得狼狈不堪,其功力之深,果然不是普通的杀手。   血羽蝙蝠嘿嘿地道:   “先慢点动手,咱们要讨价还价。”   百胜客西门一雄哈哈两声道:   “老蝙蝠,你果然是个信人……”   血羽蝙蝠一摆手,道:   “慢着,咱们在商言商,西门当家的人,蝙蝠杀人,向来只杀不留,铁牛角的主人可是个响当当的角色,要杀东方独孤非我亲自出马不可……”   百胜客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日你只要将这里的人杀的一个不留,我愿加二成……”   血羽蝙蝠嘿地一声道:   “好。”   仰天一声长啸,大厅外随着这声长啸,传来相互呼应的叫声,只见自墙角四处涌现出数十个黑衣杀手,这些杀手全是血羽蝙蝠布置在外面的高手,一听号令立刻冲杀进来,个个都是那么拼命的强行抢攻。   施浪大叫道:   “堵住他们……”   大龙堂的兄弟毕竟都是经过风浪的人,虽然蝙蝠杀手人数相当多,但,他们并未显得慌乱,各自守住大厅进出之处,尽量不让他们冲出来。   杀机一涌,东方独孤已冷叱道:   “血羽,你这是找死。”   肩头晃动下,铁牛角已带起一道大弧,如锥子般的向血羽蝙蝠的肩头撞去,快速得炫人耳目。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五章      剑是冷的,血是热的,血羽蝙蝠的心更是激烈的,他久闻东方独孤的铁牛角天下无敌,江湖上只要是沾上边的江湖人物,无不闻角色变。他早想见识见识这位惊动武林的一代高手,更想领略一下铁牛角凌厉的风味,一见铁牛角虚渺飘忽的闪闪而来,他脸上忽然凝结了一层霜气,哼地一声道:   “杀——”   血羽蝙蝠能领袖杀手组合,在江湖上独树一股势力,自非泛泛之辈,其功力之深,自非常人所能比拟。他身子瞬快的旋转而起,随着铁牛角的势子而转,而他那只杀手的剑在电光石火间,劈向疾旋而来的铁牛角。谁知铁牛角的射出弧度是玄奥而不可捉摸的,在他的剑刃方要触及那飞刃的刹那,突然一个摆荡,已自上而下,毕直的落向血羽蝙蝠的头上。   百胜客西门一雄看的心里一寒,道:   “好霸道的铁牛角。”   但血羽蝙蝠也不是善与之徒,他似乎是能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头一缩,人已滚向大厅,而那只铁牛角已贴着他的身子飞了过去,强劲的利刃已划破了他的衫袍。   他涌出了一身汗,剑势一转,猛地向东方独孤的身上射来,东方独孤冷冷地一笑,那旋飞的铁牛角已握在手里,迅快的向血羽蝙蝠挥来的剑刃击去。   “当”——   在电光飞闪的溅影里,两个人的身子同时一退,双双又扑在一起,人起人落,一片剑影,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风掌柜的一叹道:   “东家,东方独孤的武功太高了,今日咱们如果毁不了他,往后的‘永宝斋’就永远甭在江湖上混了。”   单云悄声道:   “东家,咱们何不联手干掉他。”   百胜客眼珠子一转,道:   “上,老风,你先上。”   在这方面百胜客的确沉稳极了,他了解风掌柜的功夫,更了解风掌柜的阴沉。此老属武当的外家弟子,一身硬功夫鲜有敌手,他相信血羽蝙蝠加上风掌柜的,东方独孤要讨便宜只怕不容易。   风掌柜的早已耐不住这种激烈的场面,他闷声不响的点了点头,一拳笔直的捣了过去,那威烈的拳劲,有开山裂石之势。   东方独孤和血羽蝙蝠尚难分胜负之际,忽觉身后劲风剧烈,心里一震,面上杀机泛露,铁牛角很快的砸向面前的血羽蝙蝠,而身子却往后弹去,一缕光影蓦然间袭向挥拳而来的风掌柜。   一柄寒光闪烁的剑已穿进风掌柜的胸口,这的确令百胜客吓了一跳,他绝未想到东方独孤旋出铁牛角逼退血羽蝙蝠之后,而又能拔剑反杀风掌柜的,这种两种武器同时施展的快速手法,江湖上找不出几个人。   风掌柜的惨叫声中,捂着胸口倒仆在血泊中。   百胜客已在飘闪中,突然隐闪而去,他已知道此刻的形势,东方独孤那令他震憾的功夫,使他有先行离去的意念,单云也悄悄地随后而去。   血羽蝙蝠蓬头散发的避开着铁牛角的攻势,在恐惧和无奈中,他长吼道:   “兄弟,撤——”   那群杀手号称蝙蝠,当他们遭遇到坚强的反击之后,他们晓得大龙堂的兄弟太难缠难斗了。蝙蝠杀手在江湖上独树一格,有凶恶之狠,死神杀手之称,但他们遇上施浪、铁雄、云龙、仇血虹、哈赤……这几个大龙堂的硬角色,他们算栽了。蝙蝠兄弟死伤了十几个,这对这个组合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和羞愧,虽然他们个个愤怒和难耐,但他们行动和动作是快速的,他们的头头一声令下,他们各自选择有利的位置向厅外扑闪,迅速的撤离……   血羽蝙蝠的轻身功夫更是高绝,随着那沉凝的话声,他人已跃闪的快速而去,而铁牛角虽然仍有余威,但东方独孤已收回手中。   铁雄叫道:   “兄弟,别放走他们……”   淡淡散散地,东方独孤道:   “已够他们受了,我相信蝙蝠没胆再来了。”   施浪立刻检视各处,道:   “他们没讨了便宜……”   东方独孤环视各处,道:   “看看有没有活口?”   大厅内外躺着十几个蝙蝠尸体,施浪瞄了各死者的伤势后,他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道:   “大掌柜的,这个组合好厉酷,居然连自己人都不留活口,他们在撤离之时,已将所有无法离开的兄弟,全干掉了……”   东方独孤双目一寒,道:   “杀手是利益结合的组合,只要是自己的事情,他们绝对要完全毁灭,蝙蝠怕露了自己的行踪,不得不杀自己人,免落我们手中……”   施浪哼地一声道:   “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依旧能找着他,大掌柜的,百胜客也跑了,下一步,咱们要采取什么行动?”   沉思片刻,东方独孤道:   “百胜客西门一雄有家有业,他跑不了,我怀疑百胜客和孙琴有某种程度的勾结……”   施浪大眼一翻道:   “抓孙琴——”   点点头,东方独孤想了想,道:   “孙琴是个很有心机的人,要设计她并不是件易事,老施,速查孙琴这女人的行踪,我要立刻见她……”   施浪恭身道:   “请放心,三天内定有消息……”   蝉儿鸣,鸟儿叫,夏日炎炎,暑意正浓。在这样炎热的夏日里,如果能喝上一碗冰冻绿豆汤,那真是消署的好饮料。梅山的酸梅汤,老冯的冰冻绿豆汤都是有名的暑日解渴的好冷饮。   老冯——那个最会熬绿豆,煮绿豆汤的老头子,白发皤皤的坐在店里。他年已七十,人已古稀,但精神奕奕,捏着髯须,望着店里的客人,面上浮掠着一股得意又傲然的神情。   此刻,店里客人已有九成,伙计忙着招呼客人,而冯老头望着那来来去去的座上客,仿佛他是在欣赏一幅画一样,不停的点头微笑。突然,他的眼光凝住在一个全身灰布衣衫的老太婆身上,这老太婆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束束鲜艳的花朵。她老迈的身子缓慢的移动着,蹒跚的跨进店中,她向每张桌子推销她的鲜花,可惜这些人要的不是这种花,俱是摇摇头,挥挥手将她打发了。她很有耐心的只是笑笑,慢吞吞的移到老冯的面前,道;   “老大爷,买朵花吧。”   老冯眯了一下眼,望着篮子里的朵朵鲜花,道:   “嗯,我屋里有瓶花,已凋谢了好几天,你进去替我换上—瓶鲜花,我给你五钱银子……”   那老太婆施礼,道:   “谢谢老太爷,你的心还真好。”   老冯佝偻的身子将她引进了后屋,他瞄了瞄身后,将房门的布帘一放,忽然,老冯的脸沉冷的寒着,像抹上一层寒霜一样,他冷冷地道:   “谁叫你来的?我不是说过,没事别来找我,这样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身份……”   那老太婆低声道:   “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是,断魂谷那档子事已瞒不住了,东方独孤像个孤魂野鬼的缠上了我,他派上人盯住我了……”   老冯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江湖上有谁敢盯上你孙大姐,芝麻大的事能解决就解决了,你要晓得咱们的主人最不喜欢轻举妄动……”   孙琴苦涩的道:   “老冯,你是我的顶头,有了事我自然得先向上报告,东方独孤这个人我惹不起,万一我落在他手里,你晓得那后果很难预料。”   老冯冷冷地道:   “难道你还会招出来?”   孙琴冷声道:   “很难说,虽然孙琴也是个狠角色,但,在别人的整治下,很难会守口如瓶。今天,我来这里只希望你能阻止这件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否则……”   老冯沉思片刻,道:   “你要我杀东方独孤……”   孙琴嗯了一声:   “那是斩草除根的最好办法,可是东方这个人太厉害了,要干掉他可不容易……”   老冯双目忽然一冷,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   孙琴大声道:   “请主人设法,他会有办法的……”   摇摇头,老冯冷声道: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孙琴一怔,道:   “什么办法?”   老冯嘿嘿一笑,道:   “杀了你,所有线索全在你身上,除了你,东方那小子永远也查不出什么了……”   孙琴听在耳朵里,全身悚然的一震,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的顶头忽然有这样的念头跟想法,身子迅快的退了两步,道:   “你好狠——”   老冯那龙钟老态的身子忽然直了起来,原本佝偻的身子笔直的像根竹竿,脸上意气飞扬,凶厉的令人寒惧,他冷嗄嗄地一笑,道:   “这不是狠,是咱们主人的工作原则,当事情有危害本身安全的时候,我们便会将这条线切除——”   话语间,右掌已闪电的飞了起来,一蓬红蒙蒙的光晕自他掌心中吐散出来,紧接着是那股窒人欲死的酷热——   孙琴变色道:   “火焰掌,你是火焰神君……”   她这才明白自己的顶头原来是名闻武林的火焰神君,化身老冯,以冰冻绿豆汤享誉的老冯,居然是那个以掌闻名的火焰尊者。   她迅快的闪身,疾切的脱出对方的掌劲之外。   然后,她猛地抽出了一柄匕首,在对方的掌劲再落,尚未变幼下招之前,她手中匕首,已斜侧直刺的向老冯的右臂划去。   孙琴以一个女流之徒能在武林中闯出一个不小的局面,自也不是寻常泛泛之辈,武功之高,是可与老冯相抗衡,那一刀划去,居然逼退了老冯。   但,老冯却发出了一声怪啸,这啸声一落,门口忽然跃出两个店里的伙计,他俩已将那道门活活的堵死了。孙琴明白,火焰神君已将她的退路封死了。   孙琴没有选择,吼道:   “老冯,咱们拼了。”   当一个人在绝望中而没有选择的时候,只有孤注一掷了。孙琴是个人,是个厉害的女人,她很清楚目前的处境,唯有拼命才能博取那一线生机。   匕刃在空中划过数道白虹,带着那锐利的寒芒,瞧着老冯的肋下划过去。老冯的双掌在刹那的空隙里闪起,孙琴惨叫一声,胸前已中了一掌,一股焦热的风过后,她已躺在地上,而那柄匕首也划破了老冯的肋骨之处,鲜红的血从他身上流下来。   他恨声道:   “好厉害的女人……”   缓缓而带着怒火的笑意,走到孙琴的眼前,拉开孙琴那张化装过的脸,老冯双目忽然睁大了。虽然他和孙琴相识了那么多年,他却从未看过孙琴真正的面目,此刻他撕开了孙琴的人皮面具,才发现孙琴那张动人的脸是那么美艳而动人,他站在那里愣愣地道:   “想不到你这么漂亮……”   那两个伙计眼看孙琴中了掌,向老冯请示了一下,两个人已悄悄的掩上门,退了出去。孙琴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森冷的道:   “你想干什么?”   老冯嘿嘿地道:   “孙琴,真没想到你的脸会这么动人,如果你光了身子,一定能令男人神魂颠倒。可惜,我老冯发现的太晚了,好在现在发现也并不迟……”   恨的咬了一咬牙,孙琴道:   “你别想动我……”   淫邪的一笑,老冯哈哈地道:   “我要的女人,没有不到手的。你是送上门来,如果我老冯不尝点鲜,嘿嘿,江湖上只怕会笑我是木头,性无能……”   说着已撕开了孙琴的衣服,老冯的手好快,一伸手已把孙琴的上衣剥了下来。孙琴不但长的美,还有一身好皮肤,雪白的如细脂般的光滑,可惜,胸前印了一个大红的掌印……   孙琴叱厉的道:   “老冯,他妈的死东西,老娘喜欢的男人会自动的叉开腿,而你,呸,老娘看了就呕心,你想用强的,门都没有……”   此刻她挨了那一掌不轻,虽然想挣扎抵抗,无奈全身泛力,虽然难掩胸中那口怨气,但却没有力气抗拒……   老冯哼声道:   “别跟我装他妈的圣女,你那个破洞不知有多少人玩过,老子不过是想宣泄一下那股骚火。孙琴,乖乖地,让老子过足了瘾,嘿嘿,也许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你的命,然后,嘿嘿,咱们再设法毁了东方独孤……”   孙琴目中精光一闪,道:   “你当你妈是孩子,几句话就他妈的信了你?老冯,虽然主人的手段厉酷无比,但是,你们要杀我灭口,哼,只要姑奶奶不死,一定不跟你罢休……”   老冯此刻欲火攻心,已被她那丰润的身子迷惑住了,对她的叫骂,只当是女人叫床,反觉得刺激兴奋,嘿地一笑,已点了孙琴的穴道,道:   “骚蹄子,你骂吧,看我不把你骑烂了……”   孙琴厉呼道:   “你他妈的……”   老冯哈哈地道:   “你叫吧,我看谁能救你……”   他已无法忍耐那肌肤的触接,老冯几乎要疯了,人唯有在欲念冲激的情形下才会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平日应有的警觉性,而正在这紧张的一刻,那扇门忽然被推了开来,一道人影已疾矢般的向老冯扑去。   一道掌影如山的压了下来。   老冯惊诧的道:   “谁?”   他迅快的向旁边翻去,但来人的手法太快了,几乎在他惊觉的刹那,已点了他的穴道。那不是火焰神君的功力不好,而是欲念冲昏了他的神智。   那位攻击的黑衣人,点了火焰神君的穴道之后,迅快的从床上抽下了白布床单,将孙琴用白布单罩住,全身卷的密不透风,孙琴耳际只听到有人喝道:   “兄弟,接住。”   她的身子如飘在半空的浮球,砰地一声已落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她只觉得那个抱着她身子的人强劲有力,一股子男人特有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飘进她鼻吻之中。   那个人抱着她像腾云驾雾似的,一路跑着,耳际呼呼生风,这个人的脚程快的令她暗中吃惊。   老冯的穴道受制,眼望着来人将孙琴劫走,心里懊恼愤怒,但,空有那份怒火,却任来人离去……   那低迷的灯光散发着细柔的光晕,铁雄将肋下的白床单裹着的人往地上一扔,摔的孙琴闷哼了一声,施浪向东方独孤一揖,道:   “大掌柜的,咱们要找的孙姑娘就在床单里……”   东方独孤一怔道;   “这是怎么回事?”   施浪哈哈两声道:   “孙姑娘色勇双全,正和她的朋友干那苟且之事,兄弟们本不要破坏人家的那种好事,可是这女人太狡猾了,连着换了几种身份,使我们兄弟白跑了好多路,为了逮她,只有权宜的将她包回来……”   淡雅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点醒她。”   施浪伸手拍开了白床单里的孙琴穴道,踢了一脚,道:   “喂,孙大姐,醒醒吧。”   孙琴根本不知道掳自己的是哪些人,穴道一解,屁股上已挨了一脚,痛的她哇地大叫,她揭开单子,露出头来,破口道:   “他妈的,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打你姑奶奶。”   当她看清了屋里的人之后,她似乎已了解自己已落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望着东方独孤那张酷冷的面庞,她寒悚的颤抖了。   施浪冷冷地道:   “孙琴,别逞口舌之能,这里可由不得你耍狠……”   孙琴哼哈的道:   “你们抓老娘来干什么?”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孙琴,道上的朋友都说你人艳色美,唯有那张嘴却既臭且毒,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可惜,这次你有嘴不能骂,有武不能动……”   孙琴哈哈地道:   “我孙琴天生就是这个命,看了不顺眼的事,不顺眼的人,爱骂就骂,爱说就说,谁也管不了老娘……”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在我面前,你骂不出口……”   一怔,孙琴道:   “为什么?”   东方独孤哼声道:   “我会割了你的舌头,大龙堂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说出的话比宝通的银票还铁,决定会兑现……”   孙琴一寒,颤了颤道:   “看样子,在你大掌柜面前,我孙琴只有将这张嘴闭起来了。”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识相的人不会吃亏,孙琴,先告诉我,谁是残害大龙堂的凶手?断魂谷事件有哪些人参与……”   孙琴面色苍白,将白床单拉紧了裹在身上,唯恐那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她双眸睁得好圆好大,道:   “我不能说。”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为什么?”   孙琴颤声道:   “你知道,那样会没命……”   东方独孤哼声道:   “你不说也会没命……”   孙琴低下头去,道:   “那不同,在你面前,如果我不说出来,顶多你毁了我,但,如果我说出来,不但我自己没命,连我那些姐妹也会没命,还有我儿子更会没命,他们的手段是酷历的。而你们不同,你们讲究的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累及无辜,而他们,却是不择手段……”   孙琴有儿子倒是鲜人听过,但她说的理由倒是事实,她衡其轻重,选择最有利的一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   东方独孤忽然叹了口气,道:   “孙琴,你这么有把握,难道我东方独孤就不会狠起心肠找你的姐妹跟儿子下手……”   惨厉的一笑,孙琴哈哈地道:   “你不会,否则你就不是东方独孤,江湖上虽然都传说你的冷酷和无情,但,你绝对讲理,绝对讲义气,这一点别人一定比不上你……”   东方独孤暗暗叹了口气,道:   “唉,盛名之累……”   了望着远处的山影,断然的道:   “孙琴,你走吧……”   孙琴一愣,道:   “我走……”   施浪闻言一呆,道:   “大掌柜的,咱们好不容易才……”   东方独孤长叹道:   “她有儿子,有姐妹,想想看,那个孩子若没有娘,谁去养他育他。咱们兄弟的仇要报,但,她绝不是主凶,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小角色。对付这样的人,你我都下不了手,毕竟我们不是大邪大恶的人……”   施浪和铁雄诸人刹时沉默无语,但被东方独孤这一席话弄得内心激荡不已。谁说大掌柜的无情,他才是个真正的汉子,虽然手段烈了点,但,他人在江湖,有时候是情非得已……   孙琴眸子里含着泪,道:   “大掌柜的,你是个英雄,你是个人龙,我卖了你们,你还为我的儿子着想,这份情……”   她抹了抹眸中泪水,又道:   “从我十三岁在江湖上流浪开始,没有人能让我掉过泪,哪怕是饿上七天七夜,被一群地痞无赖强奸羞辱,我都没掉过泪,唯独今天,我掉了泪,为你大掌柜的掉了泪,那是你那份侠义感动了我。大掌柜的,孙琴虽然不是好女人,历尽沧桑和破碎的身子,但,你也要受我一拜——”   她忘了自己是藏在白床单里,站起身来,那赤裸的身子登时全露出来,此刻东方独孤急忙转过身去,道:   “千万别——”   孙琴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在这尴尬的场面下,她已顾不得自己袒露着身子,盈盈地拜了一拜,然后她洋溢着坦然的神色,重新将白床单罩在身上,当她目光环扫全场的时候,她发现大龙堂的每个人都将身子转了过去,他们似乎根本没看见什么?   这就是君子与小人不同之处,君子坦荡荡,小人优戚戚。包铁头兴冲冲地从外面奔进来,拿了一套女人的衣衫扔给子孙琴,道:   “穿上。”   孙琴还真有点感动,平常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哪个不想趁机会摸她一把或捏她一下,俱露着淫邪的眼神,恨不能看穿她身上每一部份,而这群男人却不同,个个都是正气盎然的不窥不视。她感激的望了包铁头一眼,道:   “谢谢你,大哥——”   包铁头讪讪一笑,指了指左边,道:   “那里有间房间,去换上吧。”   孙琴忙罩着白床单,拿着那套衣服奔去,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的确是个能令男人为她疯狂的女人……   叭搭一声轻响,东方独孤的双目忽然一亮,用嘴指了指门外,站在远处的燕南山沉声道:   “谁?”   门外有人叫道:   “朋友——”   东方独孤施了个眼色,各人立刻惊觉起来,他一挥手,道:   “开门。”   大门轻启而开,只见三个灰衫汉子并排站在门口,当中那个蓬发散肩,双目如铃,一股酒气远远都能闻到,他一张口便嘿嘿地道:   “大龙堂朋友,在下江小痴,这是铁手吴汉,那位是破刃李浩,我兄弟今夜是向大当家的讨个道理……”   东方独孤双目一冷,道:   “原来是北地三怪,咱们大龙堂和三位朋友素昧平生,可说是毫无瓜葛,今日来此,为的什么?”   北地三怪,听声即响,三个人可说是北地三雄,俱是脚跺四海头的绝顶人物,大龙堂兄弟是久闻三人之名,凭三人之名,足能令人丧胆。   江小痴嘿嘿地道:   “东方兄,我来找我老婆……”   一愣,东方独孤诧异的道:   “你老婆?你老婆是谁?怎会在我这里?”   江小痴大笑道:   “孙琴呀,她是我老婆……”   摇摇头,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倒没听过孙琴的汉子是你江兄,不过……”   江小痴大叫道:   “我只问你,她在不在这里?”   东方独孤皱眉道:   “在——”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孙琴已穿着那身绿衫走丁出来,她一看见北地三怪,脸色已是一变,道:   “你们……”   江小痴嘿嘿地道:   “老婆,你汉子来接你啦。”   孙琴怒声道:   “不要脸的死东西,你居然来找我……”   江小痴冷声道,   “老婆跑了,我当然要抓她回来,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江小痴要的女人,她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来。”   孙琴叱道:   “满嘴狗牙的东西,老娘养汉子千百个也轮不到你这个脏鬼……”   江小痴踏前一步,道:   “没关系,我只要逮到你,不怕你跑掉……”   他手法好快,仅是那么一晃,已抓住了孙琴的手,此人果然不是普通人物,出手之快,居然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   但他的手忽然又缩了回来,指尖上已流下了鲜血,他脸上一变,道:   “你——”   孙琴笑了,她手腕上的黄金镯子上有刺,一种细微的几乎连肉眼都看不出来的小刺,那是她的秘密武器。男人若要抓她的手腕,碰到金镯子一定会被刺到,江小痴就是吃了这种亏。   孙琴哈哈两声道:   “要抓孙琴可没那么容易——”   吴汉猛地扑了过来,道:   “我铁手吴汉的手能在油锅里炸油条,能以手挡剑,孙琴,你那点鬼门道,在我眼里不算什么!”   果然,他右手已随着他的话声向孙琴抓去,铁手就是铁手,居然故意往孙琴的手镯上抓去。孙琴也有意要试试他的铁手,看看是否真是人如其名。双方的动作都快,叭地一声,双方已接触在一起,孙琴痛得哇地一声,人已半跪在地上。铁手吴汉果然不负虚名,不但抓住了孙琴,连她手上的镯子都捏扁了。孙琴怒声道:   “放手。”   她的右掌已快速的劈了出去,劈向铁手吴汉的小腹之处,谁知吴汉略略一移身子,手上已加足了力,捏的孙琴那一掌不但发不出,还痛的掉下了眼泪。   江小疾沉声道:   “带走——”   孙琴叱声道:   “姓江的,你最好叫他放了我,否则,你会在三个时辰里没命,那时候,你才晓得祖奶奶的厉害。”   江小痴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脸色不禁大变,只见那只被刺的手掌已红红的肿起来;一缕黑线在掌背上浮现出来,他怒吼道:   “妈的,你那针上有毒……”   孙琴冷笑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孙琴是个女人,处身在那么多野男人的世界,如果不防着点,哼哼,岂不天天被你剥光了身子,爱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江小痴沉声道:   “老吴,将她带过来。”   铁手吴汉的身子才动,耳际已响起东方独孤那冷酷无情的话声,道:   “识相点,放了她。”   大龙堂当家的是何等响当当的人物,虽然铁手吴汉在北地一隅称雄道霸,但比起人家毕竟还差了半截,他激灵灵的一颤,吴汉瞪眼,道:   “怎么,东方兄要插手此事?”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吴汉,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我说的话绝对算数,孙琴虽不是我的朋友,但,她踏在我的地盘里,你要带人走,哼,最好先问问我……”   铁手吴汉冷冷地道:   “大当家的,北地三怪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你若买帐,咱们还能留点交情,往后碰面还能叙叙旧,假若你硬要插一脚,北地三绝定不饶你。”   寒着脸,东方独孤森寒的道:   “别跟我玩狠的,如果你再不松了孙琴的手,哼,我要你的铁手变成没有手,北地那点气候还吓不倒我们大龙堂……”   铁手吴汉骂道:   “妈的,你狂。”   骂声也不过刚刚甫落,蓦然间一道光影暴闪而来,像划过空际的闪电,那么快速,那么犀利的向铁手吴汉的铁手切来。   喳地一声——   那利刃仅是在闪颤中闪过来,铁手吴汉对自己的铁手太有信心了,居然要硬接这一剑,自信心强的人,往往就毁在那份自信心上,铁手固然练的不畏刀剑,但那也要看刀剑在何人手中,他小看东方独孤,更没想到东方独孤的剑是柄千古难见的宝刃。哇地惨叫一声,吴汉的铁手已与他的手臂分了家,刹时断为两截,血淋淋的挂在孙琴的手臂上。孙琴运劲一抖,那只手掌已掉落在地上。   吴汉惨叫道:   “我的手。”   冷冷地,有如九幽吹过来的寒风,东方独孤道:   “江湖上有很多冤死的,都是那些不信邪的人,你不信邪,才会毁了你的手,这就是告诉你,凡事要三思……”   铁手吴汉脸色惨白,痛的已蹲在地上,破剑李浩急忙将他扶起来,北地三怪纵横北地,何曾有这种惨败的教训,他们只知东方独孤的铁牛角天下无敌,哪想到此人的剑法更是堪称一绝,随随便便的一剑,已断了铁手吴汉的手,江小痴沉声道:   “东方朋友,这个帐北地三怪定会讨回来——”   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大龙堂的兄弟在乎过谁?又怕过谁?”   不错,大龙堂当家的享誉江湖不是凭着两张嘴叫响的,江湖上能让这位当家的怕过或寒过,至今还没有这号人物,他确实狂,确实傲,也确实有那份可以傲的真本领……   北地三怪是三大狂人,但遇上这位狂的祖宗,那气势的确矮了半截,他们知道自己还差那么一截,破剑李浩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完整者,他掂了掂自己的分量,还是硬生生的咽下了那口气。   忽然,江小痴喝道:   “孙琴,告诉我,你那手毒叫什么名字?”   孙琴哈哈两声道:   “怎么,发作了?”   的确是发作了,江小痴的半条手臂已呈现出一片黑紫之色,他觉得—股隐隐的麻痹慢慢浸向自己的身体,而呼吸更是愈来愈困难,他在北地称雄,也算是用毒的行家,可是,当他暗暗试着将这身毒气逼出体外的时候,他发现以他深厚的内劲,居然发生不了作用,顿时,使这位不可一世的高手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江小痴嗯了一声道:   “你说是不说?”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六章      孙琴对这一手毒功似乎相当的得意,那花样的脸上刹时浮掠出一股醉人的笑意,道:   “姓江的,你不是要当我老公么?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嗯,想要解药,可以,先给老娘跪着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祖奶奶,我便把沙漠之蝎的解药给你。”   沙漠之蝎这四个字甫落各人耳际,全场的人已为之耸动不已。沙漠之蝎,形红,两头尖尖,一张利嘴其小如针,但,毒却点滴能致人死。虽不会一下子要人命,但发作后,能活命者绝无仅有,除非能适时服下解药……   江小痴颤了颤,道:   “你好狠——”   孙琴冷冷地道:   “天下最毒妇人心,我是个妇人,毒上一点也不为过,你要命,就照老娘的话干,不然,哼,两个时辰内,你准备挺尸吧……”   江小痴脸色苍白,全身抖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在北地有枭雄之名,但要他为了活命,向一个妇人低声下气,他的确做不出来。   破剑浩叹了口气,道:   “孙大姐,得人饶处且饶人,我大哥已栽的鼻青脸肿,你又何必逼人太甚?念在武林一脉的份上,嘿嘿,何不将解药赐下……”   孙琴大眼一瞪,叱道:   “放你妈的七十二个转弯屁,你那些屁语有哪句是个人话?现在你们求老娘赐解药了,呸,当初你们是何等威风,何等嚣张!若不是大掌柜的施援手,此刻我必然落在你们手里,我请问,你们会饶了我么?说难听点,也许你们早剥光了老娘的衣服,恣情的羞侮,或者发泄你们的情欲,那时候,你们又会饶了谁?”   一席话,说的破剑李浩哑口无言,他们北地枭雄,快意恩仇惯了,更是随心所欲,孙琴若真的落在他们手中,嘿嘿,那后果还真难以想像……孙琴天生一张利嘴,语珠如串,字字有理,连大龙堂兄弟都暗暗赞许……   铁手吴汉咬着牙,道:   “兄弟,别求她,咱们走——”   孙琴冷嗤道:   “走,没那么容易——”   江小痴吼道:   “妈的,你还想赶尽杀绝——”   孙琴冷冷地道:   “脓包必有头,北地之怪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我孙琴,大掌柜的,甭说,这三块料一定是奉了老冯的命令来追杀我,他怕我泄了底,给大龙堂送消息……”   东方独孤双目一寒,道:   “也许,那位冯朋友早到了……”   随着他的话声,夜空里传来一阵磔磔的怪笑声,满屋子的人都警觉出这屋子四周有一股浓郁的杀气和危机,大龙堂的兄弟应变的能力好快,他们已在屋子四周分散开来,将各处角落守的死死的,剑刃已随着那快速的动作而亮了出来,寒刃闪动中,一股杀气已弥满开来。   施浪低声道:   “大掌柜的,来人有三十多个……”   点点头,东方独孤立刻下达命令,道:   “硬闯者格杀勿论……”   屋外已传来老冯那独特的笑声,叫道:   “大龙堂的朋友听着,我火焰神君已将这里重重围住,朋友只要放出孙琴那贱货和我那三位朋友,嘿嘿,咱们的事情便从此了结——”   铁雄站在窗口,道:   “老冯,你何不进来说话?”   只听老冯骂道:   “他妈的,你这是哄孩子,把我老冯看成杂碎!老子要是进到里面,好任由你们宰割。我话已挑明,该怎么做全由你们决定……”   施浪看了一下东方独孤,两人已瞬快的交换了一下眼色,施浪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是他们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仅从眼神中,已很快的交换了意见。施浪大声叫道:   “朋友,别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人五人六的。孙琴是大龙堂的朋友,她只要在大龙堂一亩三分地里,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至于你那三个废料朋友,嘿嘿,只怕要你们派人接他们出去了。”   屋外的老冯听得心神一凛,道:   “老江,你怎么啦?”   江小痴出口的道:   “我中毒啦——”   屋外立刻沉默了半晌,他们似乎没有料到北地三怪会有这么凄惨的局面,凭他们三怪的苗头,居然会败得连退出的机会都没有,这对老冯来说,几乎是不敢想像的事,刹那间,老冯开始重新估计大龙堂的实力了。   老冯讶异的道:   “另两位呢?”   江小痴唉地一声道:   “甭提了,除了李浩还是个好人外,吴汉已毁了一只手,老冯,北地三怪可真栽到家了。”   老冯吼道:   “妈的,血债血还,老子替你们讨回来……”   他似乎十分愤怒,那沉重的吼叫在黑夜里听来更加令人惊恐。只听他在夜影里一阵嘀咕,随着衣袂声沙沙响起,这屋子四周已渐渐现出跃闪的人影。   燕南山大声道:   “原来是红衫队的朋友……”   红衫是红衫队独有的标帜,他们个个穿着红衫,踏着红靴,在江湖上自成一格,是个最没有道义的组合。他们不以杀手自居,却专干一些杀人越货的买卖。他们的霸子叫一点红,那手剑法有见血封喉的威力,所以江湖上叫他一点红。此人个子不高,以狠阴出名,与人交手,素以快速的剑法博取人命。老冯能在极抉的时间内,将以狠毒著称的红家队调来,可说是相当的不简单。   屋外的老冯嘿嘿地道:   “一点红咱们是攻……”   一点红已大声道:   “红毛攻左边,黑毛攻右边,白毛由正面攻入,我和冯兄自后面闯进去……”   红衫队的红、黑、白三毛也是响当当的角色,每人手下十余位红衫队高手,个个神勇善战,在江湖上是很令人头痛的一个组合。   空中传来数声夜鸟之声,人已自四面八方朝这里攻来,那冷讽的剑刃声,已破空嗄嗄传来。   包铁头抓起一根大铁棍,吼道:   “兔崽子你们来吧,我倒要看看谁能闯进来。”   他的话声甫落,窗户已叭地一声被刀刃击破了,一个人影已在窗前出现,包铁头握着铁棍却不动,等那人影的刚挺进来,他已一棍挥下,一颗斗大的脑袋已碎裂开来,夜影里传出一声惨烈的长嚎……   随着那个死去的高手身后,四五个红衫汉子已同时拥了进来,包铁头大喝一声,铁棍挥处,已和那几个红衫队的高手激战在一起。   最难支持的是铁雄和云龙,两个人守着大门,那扇门在一声巨响之后,已被十几个红衫队高手冲了进来,两人虽然奋勇善战,毕竟有些慌乱,铁云两人联手并肩的冲杀着,但,还是挡不住敌人攻势。   哈赤愤怒的道:   “妈巴子,我就不信这个邪。”   此人性格激烈,凶猛狠厉,挥起剑来,连着杀伤两个,可是自己肩上也挂了彩,但却无丝毫怯退之意,依照挥剑冲杀。   渐渐的,窗门上已现老冯和一点红那种得意不屑的嘴脸,他俩仿佛在期待最后的胜利似的,目光落在全场,看看每一处攻势。   施浪阻挡攻来的敌人,道:   “大掌柜的,咱们该怎么办?”   孙琴冲上去,道:   “施大哥,我助你。”   这女人看来弱不禁风,可是出手却狠辣异常,仅几个照面,已杀了三个红衫剑手,她那威凛的手法,连东方独孤都为之耸容不已。   破剑李浩暗暗抽出长剑,道:   “大哥,我们助红衫险一把——”   江小痴冷冷地道:   “别妄动,东方朋友还没出手呢——”   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了,—看东方独孤那种沉稳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好深的定力,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稳住形势,此时破剑李浩出手,稳死无疑。   屋里形势大乱,剑刃飞扬,死伤不少,大龙堂兄弟个个拼命,红衫队虽然名噪一时,遇上这些不畏死的高手,却占不到丝毫便宜。   面色一寒,东方独孤沉声道:   “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有若晴天霹雳般的震得屋里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被震得心弦一颤,个个自动停下来。   老冯啊了一声道:   “好厉害的狮子吼……”   东方独孤冷涩的道:   “你是火焰神君……”   老冯嘿嘿地道:   “不错。”   东方独孤杀机一涌,道:   “大龙堂兄弟与你何怨何恨?你居然动用了红衫队的朋友来对付我们兄弟,今夜,你必须说出个道理,否则我要你火焰神君变成落水屁君……”   老冯脸色剧烈的变了变,道:   “东方先生息怒,咱们可能有点误会……”   哼,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何谓误会?你带着一点红的手下,向我兄弟下手,这误会两字只怕解释不开了,老冯,大龙堂的名字不是吹响的,今日若不有个相当的交待,只怕你老冯想活着离开这里……”   一点红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呸声道:   “朋友,别吹胡子瞪眼的,大龙堂虽然有那么点名气,但是,我们红衫队也没含糊过谁!冯兄纵然做错了,也有我们红衫队顶着……”   略略抿了一下嘴唇,东方独孤道:   “一点红,你可知道你是跟谁在说话。”   一点红嘿嘿一笑,道:   “我明白,是东方掌柜的……”   东方独孤寒厉的道:   “既然知道我东方之名,你说话可得留点神了,话多能闪了舌头,强出头会丧了命,你是聪明人,凭红衫队那几个人熊,哼,只怕还不够我消遣的——”   怒喝一声,一点红大声道;   “东方独孤,别尽他妈的装好样的,谁也不会含糊谁!我们冯老大,要那个孙的姑娘,你识相,就把人交出来,不然……”   踏前半步,东方独孤道;   “怎么样?要动蛮……”   一点红哼声道:   “那各凭本事,谁怕谁!”   随着他的话声,红衫队的兄弟跃跃欲动。   孙琴愤愤地道:   “老冯,你千方百计的要找你姑奶奶,是不是要玩你的老把戏——杀人灭口……”   老冯神色一变,道:   “孙琴,别胡说,主人是不会宽恕你的……”   孙琴哼声道:   “别他娘的在姑奶奶面前装人样,你那点心眼又瞒得过谁,骗得过谁!先派北地三怪来抓我,现在北地三怪都栽在大掌柜的手里,你又请了红衫队的来。呸,我孙琴横着也是死,竖着也是死,干脆,我跟大掌柜的挑明了,把事情都抖开……”   老冯一急道:   “孙琴,你不敢——”   孙琴哼哼两声道:   “我怕什么,姓孙的不要命了还再怕谁?”   老冯怒声道:   “那你非死不可。”   一缕剑光已穿射过来,那是一点红的剑,他的出手太快了,但孙琴的身子也不慢,在剑光一闪的刹那,孙琴已拔起了身子朝后移去。既是如此,孙琴的一缕发丝还是随风飘散开来,落落满地。   孙琴脸色苍白的道:   “妈的,一点红,亏你还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偷袭老娘……”   一点红冷冷地道:   “那一剑本来就要了你的命,念在你是女流之徒,所以出手才慢了一点,不信你再试我一剑,不毁了你,我一点红拍拍屁股就走……”   说着,他已如翔飘在空中的兀鹰,疾射的身子在空中一转,手中的冷剑已满室毫芒的自四处散发开来,居然看不出那一剑从何处射来。   孙琴正变色道:   “妈呀,你还玩真的……”   此刻她已了解一点红的剑如夺命的符,不发则已,发出就无人能敌。她也是武学的大行家,处在剑影中已知道面临生死边缘,一拔身子欲向旁边闪去。   但,那样未必能闪开这凶猛的一剑,孙琴心一横索性闭住了双眸,双掌用劲挥去,孤注一掷想来个两败俱伤,硬干硬拼了。   蓦然间——   自她的头顶传来一股冷霜般的寒悸,只听当地一声,缕缕火光进射出来,孙琴只觉有人在她手臂上一拉,她仿佛自鬼门关上被拉了回来了一样。抬眼看见东方独孤轻松潇洒的挡在她前面,对着一点红冷冷的发笑。   淡雅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在我这里,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孙琴激动的道:   “大掌柜的,又是你救了我……”   一点红急忙低头审视自己那柄随他半生的冷剑,剑刃上浮现出一个拇指般大的缺口,他心神剧烈的一颤,仿佛被人捣了一拳似的。那柄剑随他闯荡江湖已有十余年,凭这只剑他会过了多少名家高手,杀过多少敌人,却从没像今夜这样被人毁了刃口,他怒嚎般的叫道:   “好身手呀,大掌柜的,管闲事落是非,今夜咱俩是一根绳子拴两条虫——不死不休……   他左手已紧紧的握着铁牛角,那锐利的锋刃在空中闪颤着慑人的冷焰,仿佛要慑人魂魄,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注定的死约会,你想跑也跑不了。”   他胸中热血沸腾,只觉一股莫名的亢奋在心底里跃动,五年多的日子里,他已没有碰上这样扎手的货色,一个真正令人佩服的剑手。—点红虽然是邪道中的枭霸,但由剑法里东方独孤已了解此人不是背负盛名之徒,他的确有着令人不敢轻侮的功力,仅凭那份功力,已足轰动武林了,怪不得红衫队在江湖上的名声那么响亮呢……   一点红顿时收敛适才的轻敌和狂傲,长吸了口气,长剑已斜斜驭起,很和缓的道:   “请吧,我会让你尝到流血的滋味……”   此人的确有名家的剑道修养,虽然还在愤怒中,在面临大敌之前,他在极快的时间内,瞬快的让自己的气血平静下来,不再激动和有火气,反而变得极端冷静。这正是一个剑手的忍气功夫,修练到家的表征。一般的高手很难有这份定力。   东方独孤依旧背负着双手,道:   “兄弟,别客气,尽管出手。”   一点红缓缓吐了口气,道:   “大掌柜的,咱们动手定论生死,你是我生平遭遇的高手,对你,我决不会客气……”   话语疾疾而落,而他的剑已缓缓驭起。此人果是剑道高手,剑虽然斜斜的平放空中,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所使的角度,唯有高手才能选择的方位。在那个方位出剑,能令敌方脱不出他的剑幕之外。   东方独孤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他的手始终背负在身后,右手却将铁牛角抓的稳稳地。   数十道目光全集中在两人身上,连一向自傲的老冯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知道一点红的剑是无情的,东方独孤的铁牛角更是武林硕果仅有的一种武器,两大敌手交手,任何一方倒下去,必然会发生惨烈的后果。当然,老冯多么盼望一点红能赢了这一局,因为这一局的胜负是决定孙琴往后的命运……   红衫队所有高手全停了下来,凝注在当场,他们虽然跟了一点红这么多年,但,大小仗阵中,一点红亲自出手的机会毕竟太少了,他们也想见识见识他们的龙头到底有多高的功夫……   大龙堂在施浪的领导下,的确稳当多了,他们似乎有着一股不可抹灭的信心,那是自他们跟随东方独孤闯荡江湖所得来的磨练和能耐。他们相信东方独孤这一战必赢,因为他们太信赖他们的大掌柜的……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略显紧张的站住了每个方位,严密监视场中每个人的动态,唯恐有人趁火打劫,暗中偷袭他们的大掌柜……   剑光如空中的浮游似的一闪,连人影都没有看见,一点红的剑已挥劈出一十三剑,剑剑如浪般的厉狠,朝东方独孤的全身十三处死穴无情的戮下。   身子虚晃而起,如在影里的幽浮,那么飘渺的在十三剑中闪移着,他的姿式是那么美,那么潇洒的闪过对方的攻势。   只听东方独孤淡淡的道:   “好剑法。”   东方独孤处在受攻击的地位,依然洒脱的赞美着对方的剑法,了解东方独孤的人都知道,他不轻易赞美一个人,能赞美敌手的剑法,一点红足可堪慰了。   话虽不停,铁牛角却如旋转的殒石般迅速的降落在那飘闪的剑刃上,当地一声,铁牛角居然在一弹间,猛地向一点红的小腹送去。   这一招,太快,也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一点红急切用来剑封住下腹,将铁牛角格开了。   但是——   东方独孤的身子已跨了过去,一缕剑光已射在一点红的面门,一点红纵然是一流的身手,也避闪不开对方的剑,氏叫一声道:   “罢了。”   他居然不闪避这致命的一剑,索性将双目紧紧的闭了起来,但,东方独孤的剑却一闪而逝,剑刃已穿进鞘中,仿佛没事般的收回铁牛角。   一剑一角,在他来说,真是收取自如。   一点红睁开眼,道:   “你……”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没什么?咱们扯平……”   这话令一点红激动了,他原本可一剑杀了自己,还那么客气的替自己留住了颜面,一点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响,一点红声音略颤的道:   “大掌柜,为什么?你本可一剑杀了我……”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不错,我是可以杀了你,可是,这一招虽然我赢了,但,我却偷了巧,因为你只注意到铁牛角,忽略了我腰中的剑,如果咱们重新再来,这一招对你来说,绝不管用,也许你还能占上风——”   一点红叫道:   “大掌柜的,别替我留面子,双方交手,各出绝招,只要能杀了对方,何种招数都能用。我认输,不论怎么说,你都是赢了!”   东方独孤拱手道:   “我只能说承让……”   一点红嘿地一声道:   “不管你怎么说,一点红这条命是你送的。大掌柜,咱们不说客气话,说,你为何不杀我,我一点红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话不说明白,连觉都睡不着……”   半晌,东方独孤沉思片刻,道: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那身功夫练得不易,江湖上虽然高手无数,但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人不多。朋友,下面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   一点红肃然的道:   “好,大掌柜的,我欠你这条命……”   他忽然一招手,回头道:   “兄弟,给大掌柜的行礼,咱们红衫队的兄弟自今日起,全听大龙堂的,我一点红是你们的头头,头头的命是大掌柜赐的,咱们自今日后,全部加入大龙堂——”   立刻,红衫队兄弟应诺一声,同声行礼,道:   “大掌柜,好。”   东方独孤摇手道:   “这使不得——”   一点红把眼一瞪,道:   “大掌柜,这有什么使不得?一点红说话算话,你如果不接受我们兄弟加入大龙堂,那就是看不起我一点红,一点红干脆举剑自尽,不欠你这个情……”   此人还真直爽,做事干脆,施浪唯恐东方独孤推让,连忙打圆场,道:   “大掌柜,咱们正需兄弟的时候,有一点红这帮子兄弟加入,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伸手道:   “欢迎各位兄弟——”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红衫队的人在一点红的率领下,立刻跑过来向大龙堂兄弟握手。他们在欢愉的气氛中,老冯却含着一股愤怒而怨毒的目光悄悄地溜了。孙琴首先发现老冯不见了,她大声道:   “姓冯的跑了。”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让他走吧,我相信他去通风报信了。”   施浪一指北地三怪,道:   “这三位朋友……”   东方独孤望了孙琴一眼,道:   “解药给江小痴,谅他们也不敢再惹我们——”   在极端无奈中,孙琴将解药扔给了江小痴,他们似乎不愿意说什么,瞄了东方独孤一眼,缓缓离去……   夜很深,风显得特别的冷。   暮鼓晨钟,当当的钟声自大凉寺里飘传过来,那是作晚课的时候,晚风徐徐吹来,斜阳泛射着金色余威,抹过在山头上,归鸦阵阵,驮着余碎的阳焰,向山顶飞去。   此刻,山道上人影已稀,风声清啸,两个小沙弥在寺前打扫着枯黄的落叶,他们望着山下的炊烟,稀落的田庄,知道一天又将过去……   忽然,那沿阶而上的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个面如白玉,身着锦服的中年文士,他那华丽的服饰立刻引起这两个小沙弥的注意,只听左边那个小和尚道:   “西门施主……”   西门一雄淡淡地道:   “我爹呢?”   那小和尚恭身道:   “老爷子正在作晚课……”   西门一雄道:   “请他老人家出来,我要见我爹……”   那小和尚面上虽然有为难之色,但,这间庙宇是西门家出资建造的,西门老爷子是这里的主持,他俩虽有为难之色,但也不敢违拗,立刻有人奔进寺里。   当——   那钟声缭绕飞扬,在清凉的空中显得特别雄壮,西门一雄站在风里,只觉满身舒畅,有种神智清新的感觉,长吁了口气,不觉的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爹爹喜欢大凉寺呢,在这里休养身心,的确能令人俗念俱消,有种出尘超俗的快意……”   不多时,一个清瘦的老人在那个小和尚的带领下,自寺里缓缓行来。这老人虽然稍嫌瘦弱了一点,可是那种精神却神采奕奕,有股逼人的威势,他虽年已半白,但步履稳健,一看就知此人很是健朗,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凛。   西门一雄拱手道:   “爹……”   那老人嘿嘿两声,挥挥手,那站立一边的两个小和尚立刻悄悄的退了回去。他望了望山下的袅袅炊烟,双手背负在后,道:   “你找我有事?”   西门一雄急忙恭身道:   “孩儿来探望您老人家……”   那老人鼻子里响起一声冷哼,道:   “雄儿,别跟爹玩这一套把戏,你是个什么样的个性,爹还会不清楚你?以西门世家的财富,你无须跑来这里看我,我这里不愁吃不愁穿,而你享尽天下美人美食,哪有多余的时间往山上跑……”   百胜客西门一雄面上一红,道:   “爹,孩子不孝……”   那老人冷冷地道:   “别跟老爹虚情假意,‘永宝斋’、‘河兰居’两大产业我已全部交给了你,那是为父一生心血的结晶,你能继承父业最好,不能,嘿嘿,那只能说你无能……”   西门一雄咽了一口口水,道:   “爹,孩儿遇上麻烦……”   那老人一怔,道:   “麻烦,以西门世家的财富应当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应当知道天下的事没有解决不了的……”   点点头,西门一雄道:   “孩儿对金钱的运用也颇有心得,在爹的教诲下也知道如何去运用财富,可是爹应该晓得,西门家虽已富可敌国,但,有个人却用钱买不通,因为……”   那老人嘿嘿地道:   “天下还有谁不爱钱的……”   西门一雄苦涩的道:   “东方家……”   那老人一震,道:   “雄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东方世家是咱们西门世家唯一的对手,当年爹和那个东方老头争地盘抢生意的时候,曾耗尽多少心血和他较劲,但,咱们西门家并未占上便宜……”   西门一雄苦笑道:   “爹,我明白。”   那老人长吸口气,道:   “你能明白,最好,东方老头是个老狐狸,他儿子东方独孤也不是善类。当初你娶东方老头的女儿,我就曾告诉过你,娶那个女人最大的目的,是让东方家不再和咱们争生意,没想到你却将她逼疯了。疯了也罢,你竟将她休了,儿子,这个仇恨很难化解……”   百胜客嗯了一声道:   “爹,这后果我也考虑过,所以才设法狙杀大龙堂的人于断魂谷,哪想到东方独孤竟然没死,目前他千方百计的要追查幕后人。爹,孩儿本不想打扰您,但是为了咱们家的盛衰,我只好上山找您了。”   那老人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了,他沉思道:   “你可设法毁掉他……”   点点头,百胜客西门一雄道:   “孩儿已动用了不少人,但却没有成功……”   那老人双眉一动,道:   “原因何在?”   百胜客西门一雄道:   “他武功太好了,谁也不晓得他那身功夫是怎么练的,目前江湖上的杀手,居然都杀不了他……”   老人灰袍抖动,道:   “你可曾和他交过手?”   百胜客西门一雄道:   “孩儿虽没正式和他动过手,但是却看过他的身手,爹,孩儿自问没有把握胜过他……”   那老人叹了口气,道:   “我辛辛苦苦创出的一番基业,满以为你可承接一切,谁想到你遇着个东方独孤就难住你。儿子,他毕竟是个人,是人就有人的弱点,多想想,总有办法将他毁了……”   百胜客西门一雄摇了头道:   “爹,若不是很难,孩儿不会来见你……”   那老人把眼一瞪道:   “难道你还要为父出马……”   百胜客西门一雄吓得急忙摇手,道:   “不,爹,孩儿哪敢再惊动您老,此次上山见您,不过是想请您老人家给孩儿点建议……”   老人想了想,道:   “你真要置他于死地?”   西门一雄面上杀机一露,道:   “爹,还能留下他么?有他,孩儿便没得混的,他也不会容许孩儿过的安稳。孩儿没混头倒无所谓,只怕西门世家所有基业全要毁于此人之手……”   那老人闻言色变,道:   “留他不得。”   西门一雄面上立时闪出阴沉的笑意,道:   “爹,你同意了?”   点点头,那老人道:   “为了咱们的基业,咱们只有不择手段了。”   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爹,你看该怎么下手?”   沉思片刻,老人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道:   “这块玉佩你认识吧?”   西门一雄全身一震,道:   “那是方伯伯的佩……”   嗯,那老人仿佛沉思起什么事情似的,道:   “老方看了这块佩,他定会替你办妥这件事,不过我告诉你,老方认佩不认人,他杀了东方独孤,这块佩便归他所有,爹永远不能再指挥他了。”   西门一雄一震,道:   “爹,方伯伯到底是谁?”   老人凝重的道:   “杀魔老方……”   这几个字一落进百胜客西门一雄的耳中,他浑身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剧烈的颤了颤。四十年前的杀魔老方是个人见人怕的魔头,连三岁的娃儿听了他的名字,都吓得不敢哭出来。杀魔老方杀人无数,碰在他手里的,有几个能活着的……   他仿佛握住了生命的绳缰,紧紧的握着那块玉佩,他知道凭着这块玉佩,便能达到自己的理想,有杀魔老方出手,他相信东方独孤的命已捏在自己手里……   山风自山谷里吹来,梧桐叶在空中旋转,这是个秋的季节,秋日里,大地抹上一片萧然的凉意……   老方在种花,他种的是菊花,黄的,白的,还有粉红的,那花圃很大,一排排的花架整齐的排列着。他长得很有样子,一股忠厚老实的样子,一头的白发,穿着一身大蓝布褂子,提着水桶,在花圃里洒着水。他也抽烟,含着一个竹子雕成的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一缕缕烟雾从他那微撇的嘴里喷出来,很洒脱,也很有味道。但是他身子却佝偻着,很难令人相信,这样一个老人会是令人丧胆的凶神恶煞……   当他将那一桶水全浇在花上时,他忽然瞪起了一双锋锐的眼睛,朝远处的林树里道:   “你已站了很久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树叶里响起一声长笑,百胜客西门一雄已站了出来,拱手道:   “方伯伯好听力……”   老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谁是你方伯伯,少套近乎……”   西门一雄一怔,急忙道:   “方伯伯,在下西门……”   一摇手,老方冷冷地道:   “别跟我介绍你自己,我姓方的有姓方的规矩,我不管你是谁,东西带来了没有,有,拿出来,没有,滚出这善人谷……”   西门一雄一愣,他小时候曾见过此人一面,印象很模糊,哪里想到此人居然如此不通情理,他急忙掏出父亲交给他的那块玉佩,道:   “这佩——”   老方伸手接过来,道:   “果然是它……”   西门一雄虽不知道这块玉佩有何特殊价值,却知道它对杀魔老方来说,一定有着一份特殊的意义。老方紧紧握着那块玉佩,在手里翻来翻去的凝视着,目眶中渐渐润出了泪光。他仿佛沉缅在昔日的往事里,久久没有说话,可是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令人有种心酸的同情……   良久——   他忽然一抹眼中的泪水,沉声道:   “说,要杀谁?”   西门一雄一震,道:   “你不问问我要杀人的理由?”   老方哼地一声道:   “杀人还要什么理由,喜欢杀就杀,我为什么要知道理由……”   西门一雄语结的道:   “我爹说……”   老方一摇头道:   “我不认识你爹,我也不管他是谁,只要能拿出这块佩的人,我便帮他杀一个人……”   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好,你就帮我杀人吧。”   老方面上一冷,道:   “什么人?”   西门一雄冷冷地道:   “大龙堂的东方独孤……”   老方挥手道:   “滚吧,七日内我会杀了那个人……”   西门一雄是老江湖了,可是从没碰上这样怪的一个人,他虽然对老方的态度十分不满,但绝不敢表现出来,一拱手,道:   “我等你消息……”   说着转身拱手,很识趣的走了。   杀魔老方等西门一雄的影子消逝,忽然握着那块玉佩捂着脸哭了。他哭得十分伤心,身子一个踉跄,歪倒在一排花架上,将那一排盛开的花全打翻在地上。此刻他似乎顾不得跌碎的花盆,抱着那块玉佩,不停的叫道:   “捷,捷,我终于要回它了……”   他的哭声还真不小,唔唔地传出老远,那伤痛的哭声居然惊起了林中的鸟儿,啪啪地振翅飞了起来。   蓦地一一   半空里传来一声大叫,一道绿色的人影疾快的向这里奔来,她身形如矢般的向老方扑去,人在半空,已叫道:   “伯伯,伯伯,你哭什么?”   老方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婉儿已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一身翠的衫裤,脚上穿着一对小绿花鞋,扎着一个大发髻,留着流海,两只鲜明的大眼睛,长得楚楚动人,老方急忙拭干了泪水,道:   “婉儿,你怎么来了?”   婉儿嫣然一笑道:   “我娘说要我看看你这里缺不缺什么……”   老方长吸口气,道:   “谢谢夫人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婉儿睁大了双眸,道:   “伯伯,你为什么哭……”   老方摇摇头,道:   “没什么,婉儿,我要出去几天,这里要麻烦她替我照顾一下,别忘了要给花浇水,不然会枯死……”   婉儿睁大了眼睛,道:   “伯伯,你又要杀人……”   老方面上浮现出一种痛苦难过之色,他脸上泪痕未干,望了望云天中的浮云,很沉痛的道:   “这是伯伯最后一次杀人……”   婉儿的心仿佛被戳了一下,大叫道:   “伯伯,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不再杀人了么?你也曾告诉我,在梦里,你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那鲜红的血还染上你的身上,伯伯,噩梦如魇,日日夜夜跟随着你,你难道都忘了?”   老方蓦地脸上一冷,道:   “婉儿,这是最后一次……”   婉儿摇头道:   “伯伯,你骗我,每个人都会说是最后一次,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杀了下去,伯伯,请别再做了……”   老方将手中玉佩扬了扬,道:   “为了它,我必须要杀人……”   婉儿大声叫道:   “一块玉佩有什么魔力能让你去杀人,伯伯,扔了它,忘了它,不然,你会永远被它利用……”   老方厉声道:   “胡说,你知道这块玉佩对我有多么重要么?”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常的喝叱婉儿,心里的确有些过意不去;而婉儿从和老方认识以来,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的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她竟然被吓的愣在那里。   半晌,婉儿颤声道:   “伯伯,你好吓人。”   老方咽了一口气,道:   “婉儿,伯伯不是有意的,来,坐下,伯伯讲故事给你听……”   他忽然变得慈爱异常,扶着婉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望着碧蓝长空,道:   “伯伯一生杀人无数,被人称着杀魔,有血手魔,杀人魔之称,江湖上不论黑白道上,见了伯伯都避之三分,伯伯一生从没听过人的话,任性惯了,但,只有一个人是伯伯的克星,言听计从,我从没违背堵塞她……”   婉儿睁大了眼睛,道;   “那一定是个很伟大的人……”   老方嗯了一声道:   “她是个女人,是个令人尊敬的女人……”   婉儿一愣,道:   “是不是方伯母……”   老方点点头,伤感的道:   “不错,她为人随和娴淑,自跟了我后,我便不再杀人,她为了让伯伯离开江湖,极力反对我再涉身江湖中事。我也知道满身血腥,杀人也有杀厌的时候,我带着你方伯母远走北方,而这时候你方伯母正是身怀六甲……”   婉儿啊了一声道:   “天寒地冻,你们远走北方,方伯母又有身孕在身,哪能耐得了高寒,伯伯,你这害死伯母……”   老方全身一震,道:   “果然,你伯母在严寒之下得了风寒,一连七天都在高烧中,伯伯寻遍各处,居然没有一个肯治伯母的病……   婉儿不解的道:   “为什么?”   老方叹了口气道:   “当这里郎中知道伯伯就是杀魔的时候,他们不是吓昏了就是跑了,全部郎中都躲得远远的……”   婉儿急声道:   “那怎么办?伯母,她……”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七章      老方仿佛沉醉在昔日的凄凉景象里,眼眶子里一片空茫,望着远处的山峰,凄然的道:   “伯母熬不过病魔的纠缠,眼看要死了,正在这时有一个人自告奋勇的替方伯母治病,他虽然尽力医治,可是还是挽救不了她的生命……”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又道:   “那人虽救不了你伯母,却保住了孩子的命,伯伯为了感激他,曾送他这块玉佩,并答应见佩办事……”   婉儿啊了一声道:   “那孩子呢?伯伯……”   老方颤声道:   “孩子,孩子……”   他望着婉儿,嘴唇颤动,却半句话说不出来,但在眼神里却有着无限的柔和关怜,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他却说不出来……   婉儿讶异的道:   “伯伯,你怎么啦?”   老方自失神中醒了过来,道:   “没什么,婉儿,伯伯的故事说完了。”   婉儿哦了一声,道:   “伯伯,那个人是谁?我去求他,别让你再杀人……”   摇摇头,老方道:   “欠债好还,欠情难偿,婉儿,伯伯一生中从不失信于人,虽然杀人是件坏事,可是伯伯若不偿还这个人情,往后……”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摇摇头,站起身来。突然,大袖一拂,右手屈指一伸,一股浩瀚的力量蓦然间如雷声般响了起来,一股大力冲向右侧那块石板上。石板砰地一声落向一边,一柄雪亮的长刀斜插在石板下,老方跃起身来将长刀拔了出来,颤抖的大叫道:   “刀呀,刀呀……”   刀在风声中颤啸,嗡嗡地直响,那寒凛的冷芒有如吞人的恶魔,那么狰狞和厉怖。婉儿寒惧了,她仿佛是个被伤害的小鹿,颤声道:   “伯伯,别动它,别再用它……”   但是,一个终其一生玩刀的高手,一旦握紧了自己心爱的刀刃,心里是何等的激荡和亢奋,他像抓住了生命的浮萍,唯一能给予他倚恃的权柄。他望着这柄伴他一生的刀,那锋刃是沾满了鲜艳的血,多少的生命从他刀下丧失,他曾为这柄刀疯狂过,也曾自豪过,而这柄雪亮的刀,像个精灵样的引诱他、吸引他……   可是,眼前他又浮现出那对令他不曾忘怀的大眼睛,那双目光曾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请他放下那柄刀,远离那柄刀——那柄杀人的魔刀……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用它……”   婉儿用力的摇着他,乞求道:   “伯伯,别这样……”   老方已似着魔般的长笑一声,挥舞着那柄有如生命的刀,人已随着笑声拔起,直往山下奔去。   婉儿大叫道:   “伯伯,伯伯。”   唉——   空中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在泪影中,婉儿看见她的娘悄悄站在花棚下。她已是个半白的老妇人,虽然粗布粗褂,依旧掩不住那绰约的风姿和秀丽。婉儿奔上前去,扶在母亲的肩上,泣道:   “娘,伯伯又杀人了。”   那妇人叹息道:   “老方的事,谁又能改变的了。”   婉儿黯然的道:   “他明明知道杀人是件坏事,为什么?”   那妇人摇摇头道:   “‘杀魔’两个字是怎么来的?他就是爱杀人,唉,孩子,上苍会有安排,你别难过了……”   摇摇头婉儿泣道:   “不,娘,伯伯从小看我长大,我不能让他再杀人了,娘,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阻止他……”   苦涩的一笑,那妇人道:   “没有人能阻止他,除非是你娘……”   婉儿浑身一颤,大声道:   “娘,你说什么?谁是我娘……”   那妇人似乎已惊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   “没什么,没什么。”   婉儿面上神情忽然一冷,很奇特的道:   “娘,别瞒我,我早看出我和伯伯的关系不寻常,虽然他把我当孩子看待,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他像是……”   那妇人急忙捂住她的嘴,道:   “婉儿,别问了,你日子过得很好……”   婉儿泪流满面的道:   “我必须要知道,你说,他是不是我爹……”   那妇人想不到婉儿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呆了呆,见婉儿那股伤心和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道:   “他的确是你爹……”   婉儿大叫道:   “我就是那个婴儿,那个死去的女人就是我娘……”   她忽然像发疯了一样,突然拔足狂奔起来。   那妇人叫道:   “婉儿,你去哪里?”   婉儿喊道:   “我要阻我爹再杀人,我娘死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爹……”   那妇人急叫道:   “婉儿,回来,回来,别做傻事……”   但婉儿早已听不进去,她根本不理会那妇人的叫喊,一路奔跑着,那山峰愈来愈远,人影已愈走愈淡……   风在吼,叶在抖,一股股寒风自远处吹来,在那风啸中,一个斗大的酒字风灯在半空中摇晃,一缕烧刀子,随着寒风溢散开来。路上,孤零的旅客已停在那路边的酒棚里,喝着浓烈的烧刀子,啃着卤肉猪脚,逍遥的谈谈路上轶事趣闻,各自诉说着……   此刻,天空阴霾,风刮的很大。远处,缓缓行来两个人影,这两人一出现在酒棚前,所有目光全落在他俩身上。男的英挺潇洒,女的如花争艳,以这两人的打扮骤然出现在这一个场合,令人有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那年轻汉子瞥了酒棚里的人一眼,道:   “孙姑娘,你是说这里……”   孙琴嗯了一声道:   “这里的烧刀子很有名,红烧猪脚更是有名,大掌柜的,你可没有和一个女人坐在风底下喝烈酒啃猪脚的经验吧……”   东方独孤淡淡一笑道:   “的确没这种经验……”   孙琴哈哈一笑道:   “那你就试试吧,我保证这是一次难忘的经验,尤其有个懂得男人心理的女人陪你,那更有风味……”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可惜,我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只怕有负你那片心意……”   孙琴脸色微红,道:   “能跟你聊聊天也是好的,况且咱们是在谈事情。”   他俩走进铁棚里,随意点了一壶烧刀子,一盘猪脚。   酒入肠内,有股灼热的舒畅,美味的猪蹄子更是风味绝佳,两个人连着干了好几杯。   东方独孤酒量好,孙琴也不含糊,这两人真是将遇良材,棋逢对手,东方独孤虽然满腹心事,也不禁被孙琴这风情万种的女人勾起了无限的豪情……   棚里的酒客都被这一对目中无人的男女给吸引住了,更被他们那种潇洒的风范给迷住,毕竟男的英俊,女的潇洒,若非孙琴的酒量震住他们,他们还真不敢相信一个女人会有那么豪迈的酒量。   酒能醉人,更能迷人,那孙琴却更艳丽了。   半晌,东方独孤道:   “孙琴,说,你要告诉我什么?”   孙琴似乎更大胆了,嫣然笑道:   “如果能在你耳边说,不是更有味道……”   酒能壮胆,此言果然不虚。   摇摇头,东方独孤笑道:   “可惜咱们没有缘份,不然倒可配成对。”   孙琴大眼一瞪,道:   “什么叫缘份,你肯娶,我肯嫁,那就是缘份,可惜,我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东方大掌柜的……”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咱们不谈这个,我只想知道……”   孙琴望了四周一眼,道:   “大掌柜的,当心隔墙有耳,你大掌柜的不要命,我孙琴还想多活几天,你要知道,那个主要知道我孙琴卖了他,他决不会让我活过明天……”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这讯息只怕早就被老冯传了出去,我敢保证,你只要走出这个酒棚,定会遇上你不想见的朋友……”   孙琴似乎也感觉出什么不对劲,因为此刻正有一双眼珠子在瞪着他们,那个人长的一副讨厌相,那双眼珠子像要凸出来一样的令人不安。   孙琴喝了酒,回头那么一望,道:   “妈的,你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个人似乎想避开孙琴的目光,可是双方都看清楚了对方,孙琴立刻叫道:   “尤贵,你这个卖了祖宗的王八蛋……”   那汉子忽然露齿一笑,道:   “孙大姑奶奶,别那么凶悍,尤贵路过这里,可不是有意要和你碰上,嘿嘿,好歹我们认识一场,来,我敬你一杯——”   他一下将眼前一杯酒仰头干了,孙琴却呸了一声,骂道:   “你有什么消息,说来给老娘听听。”   尤贵果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连正眼也不瞧东方独孤一眼,朝孙琴邪恶的一笑,道:   “有人打赌说你活不过今天……”   孙琴眯了眼,道:   “哪个人要你传话给我……”   点点头,尤贵嘿嘿地道:   “我不过是赚点跑路钱,孙姑奶奶,你也赏一点吧,至少我这也是通风报信……”   孙琴面上一冷,道:   “说,那人是谁?”   尤贵想了想,道:   “棺材板……”   这三个字一落进孙琴的耳朵里,她的酒意顿时全消了,铁沽山的棺材板——要命勾子,专索人命的黑道枭雄,孙琴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她知道她惹不起这个人,惹不起这个专要命的勾子。   孙琴神情惨变,道:   “尤贵,老冯也来了么?”   尤贵嘿嘿地道:   “勾要命、老冯收尸,这两个人向来搭配的很好。”   孙琴瞄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大掌柜的,有人要我命啦……”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仰头喝了一口酒,道:   “那表示你的命还很值钱,孙琴,那位冯朋友可不敢轻意碰上我,别认为勾子能要人命,也有人会要他的命……”   尤贵骇人的道:   “妈呀,原来你是……”   他的话没说完,两颗眼珠子已瞪的铜铃般大,因为他看见了勾子,也看风了老冯,他俩像两个幽灵般的站在酒棚外,一股寒冷的杀机将这酒棚罩住了,所有的酒客似乎都被这两个怪异的汉子吓愣了,纷纷悄悄地溜了,连酒棚的伙计都躲得远远地……   老冯远远看见了东方独孤,他轻轻推推那个面若白粉的汉子,低声道:   “勾,那娘们的身边……”   勾子嘿嘿地道:   “甭介绍,那位爷我认识,五年前,我们还交过手,不过是人太多了,大伙只是互相换了一招……”   东方独孤面上冷的似寒霜,不屑又冷漠的瞄了要命勾子,有棺材板之称的勾子,冷冷地道:   “照你这么说,咱俩是老朋友了。”   要命勾子露出两颗像棺材板的大龅牙,笑道:   “至少见过一次。”   东方独孤双目盯着他,道:   “断魂谷的惨事也有你一份……”   要命勾子大声道:   “适逢其会,那天晚上我略略的表现了一下,要了你们大龙堂二三个兄弟的命,但是,我勾子始终觉得很遗憾,与你这位大掌柜的始终没有正式交过手。”   站了起来,东方独孤道:   “你还有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   要命勾子一摇手,道:   “不,今天我勾子是来找这位女人……”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她是我的朋友,今天谁也别想动她,除非你和老冯自信有能力先摆平我……”   老冯哼地一声道:   “朋友,让你并不是怕你,我老冯是替人跑腿,有人不愿看见孙琴活着,发出了指令,务取其命……”   孙琴面色苍白道:   “你是指大老板……”   老冯冷冷地道:   “我们还有第二个老板么?孙琴,你明白,老板要人死,谁又敢不死?我要是你,乖乖的跟我走,免得累及了你那一大群姐妹……”   孙琴想了想道:   “他人在哪里?”   老冯冷冷地道:   “我会带你去见他……”   孙琴坚定的道:   “很好,我跟你走……”   老冯哈哈大笑道: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东方独孤急声道:   “孙琴,别傻——”   孙琴面上有股凄冷之色,道:   “大掌柜的,是福是祸都躲不过,我就去见见大老板,孙琴不是怕死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老冯一挥手道:   “孙琴,咱们上路吧。”   东方独孤脸色一沉,道:   “火焰神君的火焰掌是武林—绝,咱俩虽然两度会面,始终没有交过手,老冯,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老冯尴尬的道:   “在下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法奉陪,待上复主人后,专程候教——”   面色倏地一沉,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想走,留下你的双掌……”   老冯变色道;   “你逼人太甚——”   他耸然动容,但,他却不敢动手,东方独孤的身手他早见识过了,凭铁牛角的神勇,以他老冯的身手,他知道决不是对手。   要命勾子嘿嘿地道:   “怎么咱们难道怕了他……”   棺材板要命勾子一向自傲,虽然大龙堂的掌舵名声盖过他那么少许,但要他就此憋下这口气,哈哈,老实说,他难平缓心中那股子激动。   老冯一呆,结结巴巴的道:   “这……”   勾子吼道:   “妈的,人家指名道姓的硬挑了,难道你我要做缩头乌龟?老冯,我白交了你一场,想想看,当年你一句话,我这勾子大老远的跑到断魂谷锁魂坡,妈的,那还不是冲着你的面子……”   老冯面若死灰的道:   “你不知道……”   勾子冷冷地道:   “我不知道?呸,今日我兄弟把命扔在这里,也得挺个硬尸,你他妈的装蒜,别人就能放过我们啦?”   老冯一咬牙,道:   “好,咱们就斗斗他……”   淡雅的一笑,东方独孤竖起大拇指,道:   “勾子,你还像个人样……”   勾子哼地一声道:   “别套近乎,我下手不会容情……”   说完话,他解下身后的两块板,那两块板乌黑的发亮,棺材板之名便是由这两块乌木石板得来的。他将两块板叭地一敲,一只手握着一块。   晃了一下,两块板在他手里居然威力十足,比那刀还要来得威风。   东方独孤见对方这两块木心石板像私熟里老师打学生的板子,顿时知道要命勾子在这板上一定有很独特的地方,一伸手,道:   “别客气,勾子,动手吧。”   老冯早已将全身劲力透贯在双掌上,他有火焰神君之称,掌上功夫自是非同小可,只见掌心通红,有若烧红的木炭,发出一缕流滟的气丝。最令人骇惧的是四周忽然燥热起来,仿佛在烤火一样。   互相施了个眼色,两个人的身形蓦然分了开来,勾子的板子在空中一晃,倏地向东方独孤当面拍了过来。别看这只是一块板,但能敲能拍,也能戮,更能扫。在东方独孤在长笑中拔起身子,穿过攻来的两块板,手中已多了铁牛角。   “杀!”   老冯看准了他的落势,双掌一并,合掌向他身上推了过去,激荡的掌劲夹着灼热的风浪,硬将东方独孤罩在自己的掌影里。   孙琴大叫道:   “妈的,老娘拼了,两打一——”   她此刻似乎已不顾自身的生命,一看东方独孤被网在板子和掌影之间,根本不顾生命的安危,跃身向老冯扑了过去。   “哇——”   她只知道拼命,却忘了老冯的火焰掌有何等凌厉。虽然逼退了老冯,可是自己却硬接了这凶厉的一掌,在惨叫声中,人已摔了出去。   东方独孤急声道:   “孙琴——”   他的眉宇舒卷起来,面上的寒凝有如要将这世间整个给凝结起来。铁牛角喳地砸向要命勾子,而人却已斜掠而下,一只掌已按在老冯的顶门上。   老冯想闪,又想推掌硬拼,就在这一犹疑的刹那,斗大的头颅已被东方独孤劈开了,脑浆和着鲜血,像柿子、蕃茄,放在石板上被一掌劈开了一样,红的,腥的……   惨叫一声,老冯揪着那裂开的脑袋,朝前奔去几步,一头栽在地上,人虽死了,脚还在乱蹬着……   铁牛角似旋转的风轮,逼得勾子拼命闪移,然后,那只杀人的利角又飞落在东方独孤的手里。   要命勾子的脸色苍白,苍白的有点青惨惨的,他望着老冯那惨死的样子,心里不禁直哆嗦,此刻他忽然晓得老冯为什么不愿动手的原因了……   要命勾子狠厉喝道:   “朋友,手段太绝了。”   东方独孤望着地上的孙琴,只见她嘴唇发紫,胸口一片焦黑,嘴角上已溢出了血丝,胸前起伏,不停的喘息……   他猛然收回目光,冷冷地道:   “勾子,这女人何尝不是受着惨厉的攻击,如果这一掌挨在你我身上,一样的会挺在那里,这就是贵友的手段,我不喜欢玩狠的,但是,对付这种人只有以暴制暴,你是他的朋友,可以说我手段太绝,如果我落在你手里,你又会如何的仁慈……”   勾子双目一翻,道:   “我会更狠厉的对付你。”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你虽然是个坏人,却有一桩可爱的地方,那就是还会说实话,念在这句话的份上,你立刻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勾子面上肌肉抽动,道:   “我要为朋友报仇……”   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要谈报仇,勾子,那是我该说的话,断魂谷里,你也是主凶之一,我的兄弟有人死在你手里,大龙堂自创立以来,就是—个原则,不畏任何艰险,务将伤我兄弟的敌人扫除……”   要命勾子扬了扬两块板,道:   “朋友,勾子不怕威胁……”   东方独孤将手中的铁牛角一推,道:   “好吧,我就送你上路。”   虽然是轻轻那么一推,铁牛角却嗡嗡地旋转起来,带着一缕尾芒,嗄地射了过来,那威势还真狠,吓得要命勾子一闪身,两块板已敲了出去。   咚——   此时木板敲在铁牛角上居然射出了火花,要命勾子原意是要将铁牛角击落地上,哪知他的手臂居然被震的发麻,还没抽回板子,铁牛角被击之后,突然在那一沉之势中,从地上由下射上要命勾子的面门。   要命勾子一呆道:   “这怎么可能——”   要夺敌人的生命往往就在这不可能的意念间,要命勾子虽然闪的快,退的也快,可是铁牛角飘的更快,一下子,那锋利的光刃已将要命勾子的腹部刮破了,数道血痕之外,还将鼻子给割了下来,那血淋淋的样子,和着要命勾子的惨叫,他扔了两块板,捂着半截的鼻子,颤声道:   “你……”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这是代价,断魂谷的恨可一笔勾销——”   惨厉的一笑,勾子说道:   “记住,这仇我必报……”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你最好留住那条命,别让我失望……”   要命勾子痛的全身抖颤,叫道:   “你记住,你记住,你永远的记住……”   随着他的吼声,他已跃身狂奔而去,一路上,却滴着那鲜红的血迹,如果他不赶快止血,不出半里地,要命勾子那条命还会流尽全身的血而死……   孙琴呻吟了,东方独孤将她抱了起来,见她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那神情在凄艳中又透着几许凄迷,他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却自毁自己的名声……”   他对孙琴过去的种种事迹有些不能谅解,但他却对她有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关怀,这种微妙的心理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摇摇头,道:   “去看宋光——”   宋光,是他交游中认识的好友,离这里不远,一算脚程,仅有半里路,不犹疑,蹬脚跃身拔足而去。   半里路,晃眼而到,那已是张灯时分,他远远看见那栋小茅草屋,不敲门,人已撞了进去。   真不巧,宋光在睡觉,还是光了身子在睡觉,更不巧的,在宋光怀里还有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两人搂在一起,抱的还挺紧的——   那声大响,将宋光和那女人吓得愣了,女人躲进了被,窝里,不敢探出头来,宋光用条毛巾围住了下体,他大叫:道:   “你——”   东方独孤眉头一皱,道:   “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宋光终于定下了神,嘿嘿地道:   “老兄弟是你……”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对不起,我坏了兄弟的好事……”   宋光哈哈两声道:   “还好,不是在紧要关头……”   东方独孤抱着孙琴走了出去,道:   “穿上,我要你救人……”   宋光立刻穿上衣服,穿上衣服就有那么点人的味道了。白文士巾,一身淡蓝的儒服,脸色红润润的,瞄了东方独孤怀里的孙琴一眼,道:   “中了掌——”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很重差点要了她命——”   一把脉,宋光的脸色由轻松变成凝重,半晌,他才缓缓的道:   “剧毒攻心,伤了肺腑,肝火更旺……”   抿了抿嘴唇,东方独孤道:   “有救么?”   宋光想了想,道:   “碰运气——”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没有运气!凭我们两个人的交情,你如果不救好她,我会敲碎你的脑袋,让你永远不能玩女人……”   伸了伸舌头,他啧啧地道:   “好凶的兄弟,瞧,这娘们长的那么好,你晓得,让这么一个漂亮女人死了,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那才像是人话。”   宋光突然点了孙琴的三处穴道,然后喂了三颗药丸子。这个人不是医生,却很邪门的能治怪病,任何疑难杂症,只要经过他的那双手,立刻就能活命——   宋光将孙琴搬进另一间房里,拍拍东方独孤,道:   “守着她,她有一阵痛苦的时间……”   东方独孤坐在床沿上,望着宋光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会在这里守着一个女人,守着一个江湖上最难缠的女人,他唉地一声叹了口气,道:   “人生的际遇真难预料,原先,我恨死这个女人,希望能将她碎尸万段,哪里想到,自己却会关心她的生死,还带她来医治……”   孙琴果然开始痛苦了,她额际上淌下了汗珠,嘴唇干涩的一片苍白,她大呼着:   “热,热——”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八章      她那燥热的神情,仿佛置身在一个热炉子上,汗水已透了她的衣衫,乌黑的发丝上,都渗出了水珠,她要喝水,东方独孤还真有耐心,倒水,给她拿冷毛巾拭汗。这些事对东方家的大少爷来说,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哪里想到今夜他做出了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不但是侍候人,还是伺候一个女人……   劳顿了大半夜,他也有些困了,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他忽然发觉有个人在自己身旁蠕动,心里一震,伸手摸着一个全身光溜溜的身子,两只柔软富有弹性的丰乳那么紧密的贴着他,东方独孤一惊,道:   “你……”   孙琴眯了眼,道,   “我太热了,热的我没办法不脱光自己的衣服,而你又太诱惑我了,让我情不自禁的想抱着你……”   东方独孤是个男人,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最正常的男人,他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唇喉间也开始干涩起来,他急声道:   “孙琴,这不行……”   孙琴嗯了一声道:   “有什么不行,老娘这是奉送,又不要你负什么责任。再说,老娘这个身早已被人玩过,我虽然低贱,但还不至于有求必应。有的男人想玩老娘,老娘还不愿意呢。大掌柜的,别那么俗气,老娘不敢说我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至少是个不赖的女人,我不相信你会不动心。”   东方独孤的确是动心了,他只觉得全身血脉贲张,原始的需要令他难以自制。但是,理智始终不允许超越所有的范围,他长吸气,道:   “孙琴,我俩不适合……”   孙琴哼声道:   “你是嫌我老,还是嫌我贱,大掌柜的,老娘不是自甘下贱,你应该晓得我们女人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身子,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也不会随便脱裤子。但对她仰慕的男人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为他生为他死,更可以献上自己的身体,你就是我仰慕的这种人……”   东方独孤叹息一声道:   “孙琴,谢谢你这样瞧得起我,你不值,我虽然出身富家,却是江湖上的浪子,这样做对双方都不好……”   孙琴伸出手臂将他搂在怀里,道:   “那太好了,你是浪子,我是荡女,谁也不吃亏,今夜咱们就来个干柴烈火,让我们溶化在一起……”   一缕幽美的香气喷进东方独孤的鼻息里,让他感受到异性的热情,再加上孙琴是个如火的女人,在她想像中,任何男人都脱不了她的凌厉攻势,她相信,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她就能掳获他,占有他……   的确,她的确称得上欲海奇葩,每一个动作都富有挑逗性,每个转动的姿势都能让男人为她疯狂,但,她苦心白废了,东方独孤始终没有动她的意思,那不是东方独孤自命清高,或是真正的柳下惠,而他是个君子,是个真正的君子,他也有性欲,也有爱怜,但,他认为纵然和孙琴干那种事,也不能在这种情形下办,至少孙琴目前还在受伤的情况下。君子不欺暗室,他只有压抑着那股燃烧的欲火,很理智的抗拒着……   良久,东方独孤道:   “孙琴,穿上衣服……”   孙琴的脸色苍白,眼里竟然噙着泪水,她从来没有这样困窘和丢脸过,送上门的大餐,人家居然不屑一顾,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很难堪的事,她颤声道:   “你不喜欢我……”   摇摇头,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那倒不是,只是场地不适合……”   孙琴冷笑道:   “想不到你还真懂情调……”   东方独孤只有露出一丝苦笑,那扇门此刻忽然被推开了,孙琴也正好套上衣服,宋光含着笑走了进来,拍拍东方独孤的肩,道:   “兄弟,你还真有定力……”   东方独孤变色道:   “你在偷看——”   宋光哈哈大笑,道:   “我老宋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虽然风流惯了,但还不致于干那种下三滥的事。这位孙姑娘中的火毒,体内的毒可毁了她的五腑六脏,那股火毒经我下药之后,疏导它会化为情欲,虽然欲火中烧,决不可发泄,泄后必死……”   东方独孤怒声道:   “你这老小子事先知道,也不关照一声……”   宋光嘿嘿地道:   “那怎么能说,我要是你,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在身边,打死我也不离开这屋子一步……”   孙琴讶异的道:   “你救了我……”   宋光哼地一声道:   “要不是这小子送你来,天塌了我都不会救你,姑娘,你可晓得他抱着你来的时候,便从窗子里闯进来,那时候,我宋光正和我的女人在睡觉……”   孙琴眼珠子一翻,道:   “那一定坏了你们的好事……”   宋光大笑道:   “何止是好事,那简直是败了我的性趣……”   孙琴拱手一礼,道:   “那真抱歉了,我们大掌柜的为了我的生命,竟然叨扰了贵夫妇的性事,孙琴这里陪礼了……”   宋光插手道:   “别说这个,目前虽然治了你的掌伤,但你还必须在这里休养,决不可妄动真力……”   孙琴点头道:   “多谢。”   宋光突然跃了过来,蓦然伸手点了孙琴的穴道,东方独孤讶异的道:   “宋光,你干什么?”   宋光凝重的道:   “我这是救她的命,你知道,她的伤虽然好了,三数日内,决不可轻妄动用内力,唯有先点了她的穴道,才能谈咱们的事情……”   一怔,东方独孤不解的道:   “我俩的事……”   宋光忽然推开了床前的窗子,道:   “你看看外面……”   东方独孤凝神自窗口望去,只见在这栋房舍之前,一个枯瘦的老人双目垂闭,盘膝坐在地上,而在垂落的手臂里,抱着一柄雪亮的刀。   他一怔,皱眉道:   “宋光,他是谁?”   宋光摇摇头道:   “不认识,不过咱们可以从他那柄刀上揣摸出他的来历,我不明白他为何坐在我的门前,而且不言不语,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东方独孤摇摇头道:   “我没这个朋友……”   宋光面上一紧,低声道:   “兄弟,我总觉得这个人杀气很重,咱们站的这么远,都能感受出逼人的刀煞……”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那种沉稳的姿态,是有名家的功力,只是他不犯我,我们也不必去招惹他,江湖上的怪人很多……”   宋光苦涩的一笑,道:   “这事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咱们虽然不想惹麻烦,但是,人家却未必会放过我们,你瞧,他已睁开了眼瞪着我们……”   果然,那个捧刀的人已坐直了身子,一双目光冷得像挂在半空中的寒星,那么无情和冷厉,他望着窗子里的宋光和东方独孤,眨都不眨一下眼睛。   但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那么瞪着……   宋光忍不住道:   “我去问问他……”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别去,那是刀客……”   宋光怒声道:   “我不信邪,如其这样耗着,不如开门见山,大家说个明白,免得这样干耗着……”   说完话,已一跃而去,掠身穿出窗外,他的身形还真快,一下子便站在那捧刀人的面前。   刀是亮的,更是冷的,那人还是没有说话。   宋光叫道:   “喂,你……”   他的话还没有落,但刀却扬了起来,在空中那么一闪,宋光的头像西瓜样的滚落下来,鲜血喷的老远,好快的刀法,好厉的招式。   而他却像没事一样,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巾拭揩着刀刃上的血滴,那潇脱的神情令人看了寒颤,令人畏惧……   东方独孤也真沉的住气,朋友被对方杀了,他却没有动一下,此刻,他显得极度的冷静,超乎异常的沉冷,因为自出道以来,他初次碰上这样冷漠的刀客,那目中的冷光,利落的刀法,还有那无情的残酷,这就是一个刀客的条件,一个真正杀手的本色。   对付这样的一个人,他唯有比对方更沉冷,更留意对方,才能赢取这一仗的胜利。   宋光死的惨,他一定要替他报仇,报仇的唯一方法,就是要能杀死对方,杀死对方的办法唯有保持极端的冷静。   那刀客似乎也惊觉对方的沉稳了,他脸上有着些许的变化,他面对的敌人太多了,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在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他急忙打断那个老的念头,那是刀客最忌惮的想法,一晃头,将那种思绪甩掉,而东方独孤却在他摇头的刹那,推开了门,向外行去。   那稳重的步履,平衡的肩胛,实在说明这个年轻人有更高的修为和耐力,他选的时间和步伐,都拿准的最好时刻。   那刀客站直了身子,刀还是抱在胸前。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好刀法。”   刀客没有立刻回答,半晌道:   “你也不错,还稳的住。”   东方独孤一抿嘴唇,道:   “对付你这样的高手,我不稳住就会死在你刀下。”   刀客点点头道:   “那还是免不了一死,不管你怎么冷静。”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那要经过交手才能知道结果,人都免不了生死,在生命的意义中,那结果并不重要,我只是要知道我朋友宋光和你有何仇恨?而你却一刀杀了他……”   那人冷冷地一笑道:   “我跟他没有仇……”   东方独孤闻言一愣,怒声道:   “没有仇,朋友,对一个没有仇的人,你一刀杀了他,天下像你这样的人,只怕找不出第二个……”   那人哼了一声道:   “你应该先了解我是谁?”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只不过是个刀客而已。”   那人嘿嘿地笑道:   “我这个刀客与别的不同,我叫杀魔老方……”   这几个字立刻令东方独孤惊惧了,杀魔老方在三十年前就是有名的杀人之王了,他没想到失踪武林的杀魔老方会在这里出现,他略现讶异的道:   “怪不得有那么高的刀法。”   老方冷涩的道:   “你怕了?”   东方独孤仰头大笑道:   “自我踏进武林以来,我从不知道‘怕’为何物!”   杀魔老方大拇指一竖,道:   “果然是个人物……”   东方独孤一笑道:   “杀伐是件残酷的事,但英雄拼斗是寻求拼斗的真理和意义,你杀了宋光,已无道理可言,姓方的,莫非你是针对着我来的……”   杀魔老方点头道:   “我已寻了你好几天……”   东方独孤哼声道:   “你是三十年前的巨头,与在下可说是风马不相干,我不明白前辈化数日的时间寻找在下为的什么。”   长吸口气,老方道:   “要你的命……”   东方独孤眉宇一锁,道:   “前辈言下之意,是要置我于死地,口中之言,心中有恨,我想明白,在下何处开罪你了。”   老方忽然一笑,道:   “没有。”   东方独孤冷涩的道:   “杀人总有个理由吧?”   老方想了想道:   “有。”   东方独孤哼声道:   “说出来。”   杀魔老方一扬刀,道:   “为了一块玉佩——”   一怔,东方独孤不解的道:   “前辈说的太玄了,世上之玉随处可见,为了一块佩你便任意杀人,这理由太牵强了。”   老方道:   “因为有人要收回玉佩的恩情,所以要我杀你,而我也是为了报答对方,才将这个买卖接下来。”   东方独孤几乎要气炸了,道:   “那个人是谁?”   老方一摇头道:   “行有行规,这个人不能说。”   东方独孤忽露不屑之意,道:   “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前辈,你可曾想到杀人者人衡杀之,也许前辈也有失手的一日……”   老方大笑道:   “我老方杀人,从没失过手,不信你可问问知道我的人,杀魔老方的大名,在江湖上可不是吹出来的……”   缓缓的移了移身子,东方独孤道:   “动手吧,我知道你想早点回去复命……”   老方嗯了一声道:   “老实说,我还真不愿意和你动手。”   讶异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为什么?”   老方得意的道:   “从我出道到现在,江湖上能站在我面前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见了我都会吓的发抖,在气势上已输了半截,而你不同,自始至终都很稳的住,想不到我临老还能遇上你这样的人……”   淡淡的,双唇一紧,东方独孤道:   “那只能说你遇上的都是些草包……”   老方大怒道:   “你说我只会杀些不如我的人……”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不错。”   老方愤愤地道:   “好小子,你在临死之前还敢这么嘴硬,好,我立刻就会让你知道狂妄自大的结果是什么。可惜你学了多年的武功,却在一刀之下送死。”   刀已展现出来,森寒的刀影有股逼人的戾气。   紧紧地,东方独孤已握住了那决不离身的铁牛角,那弧形的锐角一露出来,杀魔老方面上不觉的抽动了一下,他双目寒厉的道:   “这是什么兵器?”   东方独孤将铁牛角托在掌上,道:   “铁牛角!”   老方摇摇头道:   “没听过……”   东方独孤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你立刻就会知道了,铁牛角的威力可说是天下无人能敌,你那柄刀在它的威势下将无所发挥……”   老方颇感兴趣的道:   “你和别人说的话一样,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许多人在临死前都是这副调调儿,结果,倒下去的都是些爱说大话的人……”   说着,那抱在怀里的长刀,突然微微的往上一举,虽然仅是那么一举,但,一缕刀影已随着他那微举的势子,破空砍了过来。   一个运刀大行家的手法的确有其不凡的威力,那一举之势,居然显现出十六道刀花,如层浪般的推切而来。   每一个切浪里都隐藏万千种令人惊颤的杀机。   在推进的刀花里,随时都有变化和危机。   强劲的刀风,使四周的空气都凝结成一股寒气。   东方独孤面上罩上一片寒气,从那凝重的表情上,可看出他与人交手,还是很少有这种表情,他大喝了一声,铁牛角迎着对方过去。   平缓的推进,铁牛角的锋刃在抖颤中响起了啸吟,那凶厉的声浪居然掩没了对方的刀啸和攻势。   当——   在交接的刹那,两样兵刃已颤出了火星,双双的身子都在抖动,也双双旋转的游走着,四只眼睛互相凝注着,却没有人抢先出来。   虽然仅交换了一招,双方却已知道敌方的功力俱是生平所仅见的高手,出手已更加慎重,没有绝对有利的角度和机会,他们宁可期许下一个机会。   蓦地——   铁牛角在弹跃中,自左而右斜侧里飘来,所攻来的方位却是令人无法捉摸的下方角度,杀魔老方面上有种奇特的表情,他咦了一声道:   “你这是……”   底下的话根本不容许他再说下去,铁牛角已戮向他的腰眼之处,他的刀快速的切下来,端是好刀法,仅那一切,已避开正锋,而人已旋了半圈,反砍而下。   东方独孤大叫道:   “果然高手。”   在那喝声中,他拔起了身子,自对方的刀缘上滑过,铁牛角已旋空荡出半尺,嗄地向对方斩去。   老方嘿然声中,大刀连劈三次——   陡地——   有一声惨锐的呼叫从远处传了过来,一道人影随着这尖锐的叫声,已自那灰淡的黄土路上向这里奔来。   老方的攻势随着这声呼叫而显的略缓,但依然杀机不减的挡开了东方独孤的铁牛角,而玄妙的刀刃已劈向东方独孤的肩上。   铁牛角又疾飞而至,却是一个半弧——   只听有人叫道:   “住手——”   她那疾烈的呼叫却俱隔不了两个疾斗的人影,杀魔老方的胸前已溅出了血影,虽然铁牛角的弧刃穿破了他的胸口,可是他的杀气依旧如昔,刀刃依旧滑落。   刀已点在东方独孤的肩上,衣衫已被削起——   血已开始溅出,虽是仅是划了一下,那股子伤还是不轻,东方独孤咬着牙,狠厉的又挥出了铁牛角——   而对方的刀又再次斩出——   快速的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惊叫——   咚地一声——   远处的人却如冬瓜落地般地撞向杀魔老方,老方被撞的身子一歪,伸手扶住了那个人,那是一个满腹泪痕,一头乌发的少女,她紧紧地抱着老方,颤道:   “别打了,别打了。”   老方一呆,道:   “婉儿,婉儿,你怎么来了?”   婉儿惊悸的抬起头来,抱住老方的手臂,近乎哀求的道:   “爹,别再杀人……”   老方乍闻婉儿叫他“爹”,他突然愣在地上,手里的冷刀当地一声跌落在地上,适才的凶戾在这一刹那居然云消烟散,露出一种即惊愕又慈祥之色……   他声音有些抖颤的道:   “你……婉儿,你叫我什么?”   婉儿一抹泪痕,道:   “爹……”   老方颤声道:   “谁告诉你的……”   婉儿泣道:   “爹,我怀疑了,除了自己的父亲,谁会对我那么好,爹,婉儿这一生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爹不再杀人,不再玩那柄刀……”   老方黯然的道:   “孩子,爹早就不玩了。”   婉儿道:   “那爹为什么又要杀人……”   老方痛苦的道:   “孩子,每个刀客心里却有一把刀,一把能杀人的刀,爹自从有了你后,心里的刀早就毁了,想想过去,爹杀的人太多了,每日夜里,我都梦见手里淌着血,心里流着泪,那日子不好过呀……”   婉儿点点头道:   “我明白你心里的痛苦……”   摇摇头,老方道:   “你不会了解——”   婉儿眼中泪光莹润,道:   “我了解,有一次,爹在小屋子里睡午觉,我经过屋前,听见爹在喊叫,由于心里好奇,我进小屋子,看见爹在做梦,梦里狂烈的叫着:‘我不敢了,不杀了……’自那次以后,我发誓要阻止你再玩刀,再杀人,唯有心里产生恐惧的人,他才会做噩梦,才会呐喊,爹,女儿真正了解一个杀人者的痛苦,所以……”   她忽然看见东方独孤沉默的站在那里,肩头上还有伤痕,殷红的鲜血,一滴滴的流下来,忙站起来,道:   “这位大哥,你受伤了?”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没什么,—点皮伤……”   婉儿睁大了眼睛,道:   “是我爹伤了你?”   东方独孤苦笑道:   “双方交手难免会有伤亡,我能留下这条命已经很幸运了,我的朋友宋光,却没有我这样幸运……”   婉儿望见了宋光的尸体,颤声道:   “爹,你杀的……”   老方痛苦的道:   “刀客出手,不死即亡……”   婉儿颤声道:   “我又来晚了—步……”   老方摇摇头道:   “你来了也阻止不了。”   婉儿一颤,道:   “爹,你……”   老方长吸口气,道:   “我必须实践我的承诺……”   他缓缓地又抓起了地上的刀,刀在他手里,泛射着一道道流滟的冷光,丝丝冷气,仿佛要生咽人身之血……   婉儿叫道:   “爹,扔了它……”   老方双手在抖颤,道:   “最后用刀……”   婉儿哀求的道:   “刀落人亡,爹,别再用刀呀……”   老方双目望着云空,长吁道:   “爹不能做个没有信用的人,我答应西门公子的要求,如果无法办到,我向人家交待不了……”   婉儿哭道:   “爹,那个拿玉佩的人是西门公子……”   东方独孤一震,脱口道:   “百胜客……”   老方抬起头来,冷哂的道:   “他要你的命……”   沉思一刻,东方独孤道:   “我终于明白了,大龙堂五年前遭遇断魂谷的惨事,有那么多杀手围攻我们,我当时就在想,一定有一个有力的人在领导。西门世家家富敌国,他只要妥当的运用他的财富,是可以毁我大龙堂……”   老方讶异的道:   “你是大龙堂之主……”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不错。”   老方叹了口气,道:   “西门世家给我出的题目太难了,多年前我已听过你的名声,江湖上公推你是年青中的顶尖人物,今日你能在刀下活命,果然有很独到之处。”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也很侥幸——”   老方双目一寒,道:   “我还是要杀你,你应当知道,江湖中人最重信诺,我答应了西门世家,就必须做到我的信誓。少年人,你准备吧,我俩非有决定性的一搏不可。”   东方独孤面有怒色的道:   “很好,我也为我的朋友不平……”   婉儿大叫道:   “爹,你们……”   老方满面杀机的道:   “退一边去。”   婉儿如泄了气的球一样,颓然的倒坐在地上,颤声道:   “爹,你伤了我的心……”   一怔,老方慈祥的道:   “孩子,爹答应你不再杀人,但,必须将这件事办完,因为爹已答应了人家,答应了别人的事,永远不能反悔,否则,便会名誉扫地……”   婉儿苦涩的道:   “爹,我想死……”   一震,也是一骇,老方惊声道:   “胡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不能有那种念头……”   婉儿摇摇头道:   “我爹是凶手,一个以杀人为业的凶手,他每天只知道杀人,从没关心女儿心里的感受,请问你,我有这样的父亲,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老方怒声道:   “那也用不着死……”   婉儿厉声道:   “我要去找我娘,她会疼我的,而你,除了杀人,没有给女儿一点亲情,我有一个以杀人为业的父亲,活着的日子远比死了还痛苦……”   老方坚定的道: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婉儿哭着说道:   “你杀吧,我愿意代这位大哥一死……”   她端坐在地上,双她端坐在地上,双目忽然垂了下来,挡在东方独孤的身前,老方的刀就在她眼前的明晃的闪亮着,她宁愿自己挨一刀,也不愿自己的父亲再动刀杀人。   老方微怒道:   “你不听爹的话。”   东方独孤叹息道:   “真想不到一个杀人王却有这样的女儿……”   老方忽然将刀一掷,道:   “婉儿,起来。”   婉儿大喜,道:   “爹,你想通了。”   老方长叹道:   “我一生中哪听过别人的话,终日杀人为乐,除了你娘能说我几句,任何人都不敢犯着我。孩子,我不能让没有娘的女儿再伤心,咱们回家吧。”   婉儿上前牵着老方的手,道:   “爹,别再碰那柄刀,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虽然成不了佛,至少会减轻你的罪孽……”   老方忽然伸出一脚,将地上那柄随他有数十年的凶刀,一脚踩断了,喀刺声中,沾满血腥的刀已分成两半,那是他的悔悟、决心的表征。   他朝东方独孤一拱手,道:   “年轻人,我对贵友的死很抱歉,咱们后会有期,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放过老夫对宋光的仇恨……”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你真能放下你的刀,足见你已存心悔过,上苍有好生之德,愿你……”   老方挽着婉儿的手,缓缓向前行去,在苍茫的景色里,大地抹上一片凄凉之色,婉儿如断了翅的燕子,偎在父亲的身旁,虽然泪水未干,却有种满足的笑意……   他俩的身影在淡影中,却透着一种亲情的关怀……   蓦然间——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九章      苍茫的云色里,一个庞大的人影如幽灵样的自左侧的树林里跃了出来。他身子有如弹起的石丸,那么犀利而快速的拦在老方的面前,停下了身子。   这个人全身被黑衣罩住,脸上也蒙着一个头巾,仅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神里尽是不满和怨恨,瞪着老方,冷冷地道:   “站住。”   老方微愣的道:   “朋友有何指教?”   那蒙面人冷冷地道:   “你不守信用。”   老方一呆,道:   “你是,你是……”   那人哼地一声道:   “我是谁,你应该明白。杀魔老方,说话当放屁,你居然没有守住你的诺言,你就该死……”   点点头,老方道:   “我是该死。”   那人哈地道:   “那你就死吧。”   一柄雪亮的匕首已斜插在地上,就落在老方的面前,婉儿惊悸的望了这黑衣人一眼,她颤声道:   “你要我爹死……”   黑衣人冷冷地道:   “你爹曾欠我一命,这是他该偿还的时候,江湖上最痛恨没有信用的小人,他死了并不可惜……”   婉儿冷声道:   “是我不准我爹杀人……”   黑衣人哼地一声道:   “一个刀客的命运,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小女人,这是江湖中事,你给我滚一边去。”   老方怒声道:   “别对我女儿无礼。”   黑衣人嘿嘿地道:   “去死,我要你立刻死。”   老方大叫道:   “如果我不死呢?”   那人蓦地一声长笑,道:   “你会死,我亲自出手的事决不会有差错。老方,你那点功夫我清楚的很,有多少斤两全在我掌握之中……”   老方叹道:   “你动手吧,谁叫我欠你的……”   那人哼声道:   “匕首在地上,你自尽吧。”   老方真的去拿那柄匕首,但,婉儿的动作比他还快,一伸手已将匕首夺在手里,她冷寒的瞪着那个黑衣人,徐徐地道:   “我代我爹死……”   老方一呆道:   “婉儿,你……”   婉儿眼里又淌下了泪水,凄惨的道:   “爹,你虽然是个杀人的凶手,可是在女儿心目中,你是个最好的父亲,父债子还,你欠人家的,女儿代你还他,我死并不可惜,只要你不再杀人……”   说着,那锋利的匕首已往胸前戳去。   老方还没来得及出手,站在远处的东方独孤已跃了过来,他伸手将婉儿手中的匕首拍弹了,道:   “婉儿,你死了也救不了你爹……”   婉儿早像个泪人了,她颤声道:   “为什么,我替我爹死……”   东方独孤望着那黑衣人,道:   “他的目的是要杀你爹,杀你爹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尽,那样他会不费吹灰之力达成他的目的……”   黑衣人瞪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你就是东方老头的儿子……”   东方独孤眉宇一锁,道:   “听你口音,我已知道你年岁不小,由你刚才的轻身功夫上,可知你功夫很高,但你用黑巾蒙住自己的脸,可见你是不敢见人,不敢见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怕别人认出你来……”   那人心里似乎遭受极大的震荡,没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么厉害,仅几句话间,已说出他的弱处,他嘿嘿地道:   “你果然不是个普通的人物……”   东方独孤淡然一笑道:   “你更不简单,居然隐藏到现在才出面,在我想像中,唯有在最后的胜负里,你才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那人心弦直颤,道:   “你知道我是谁?”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差不多,至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人沉思片刻,道:   “你说,我是谁?”   东方独孤双目一寒,道:   “听你口音,我知道你是东方家的故人,我曾听过你的声音,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虽然我没见过你的人,可是我还是能认出你的声音来。”   那人仿佛非常震骇,道:   “怪不得你被江湖上视为最可怕的敌人呢,连十八年前我和你老子在东方家书房中谈话的声音你都能记得,小子,看来你是我家的劲敌中最难斗的了……”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怕了?”   那人哈哈两声道:   “天下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怕的,小子,今日你运气不好,偏偏落在我手里,如果我能将你除掉,大龙堂再也没机会在江湖上混了。”   东方独孤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我已知道我的敌人是谁了,如果我侥幸不死,西门老爷子,大龙堂会踏平西门世家所有的基业……”   那人身上忽然泛起一阵剧烈的颤抖,道:   “你果然观察敏锐,一猜便知道我是谁。”   东方独孤冷笑道:   “自从断魂谷的事后,我已知道幕后一定有个庞大的势力在支持那批人,因为唯有相当财富的人才能调动那么多高手,江湖上能有这种力量的人不多,细数之下只有西门世家最有可能……”   那蒙面人哦了一声道:   “你倒料的很准……”   东方独孤脸上洋溢着一股杀气,道:   “我只是不明白,你那个宝贝儿子为何要娶我妹子,又为何要将她逼疯,又为何要设计断魂谷那档子事,我们东方家又何处开罪你们……”   那蒙面人在对方一连串的为何之下,几乎答不出来,良久,他才长吁口气嘿嘿地道:   “你要明白真正的原因?”   东方独孤怒声道:   “当然。”   蒙面人声音忽然一冷,道:   “好,我告诉你。”   他眼里闪烁着一片迷茫之色,沉思了很久,这个老人才徐徐地又道:   “咱们两家是世袭的珠宝业大亨,自祖父辈起两家便有业务上的竞争,一南一北,雄踞武林,但是每一桩大买卖,都是你家占上风,令尊在这方面尤是高手,往往将我家逼得无路可走……”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所以你们想尽办法要杀掉我们,不惜娶我妹子,设计断魂谷的事,可惜,皇天有眼,我侥幸的活下来,兄弟们的仇不会白白放掉……”   那蒙面人大笑道:   “小子,你的机会不多……”   东方独孤冷涩的道:   “那要动手才知道,天下事没有绝对的,虽然你有很高的身手,我也不是弱者,胜负三分,要等交手之后才能决定……”   他向婉儿一施眼色,立刻道:   “婉儿,带着你爹走吧。”   婉儿一喜道:   “谢谢公子。”   她拉着杀魔老方的手道:   “爹,这位公子要我们走啦……”   摇摇头,杀魔老方苦涩的道:   “走不了,我只要离开这里五十步,必然要被杀死,婉儿,你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的武功……”   那是在暗示着什么,东方独孤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听出弦外之音,他知道,一个人能对这蒙面人怕成这个样子,蒙面人的功夫一定高出老方太多,否则,以杀魔老方的功夫决不会怕成这个样子。   蒙面人嘿嘿地道:   “老方,你还很有自知之明……”   婉儿大声道:   “爹,别怕,那位公子会挡上一挡。”   老方想了想,道:   “好,为了我女儿,东方公子,请多照顾了。”   说完话,一拱手,和婉儿大步向前行去。   蒙面人双目在闪烁着阴冷的寒光,嘴里发出一阵冷笑,那笑声虽然很低,但却苍劲有力,一直飘出老远。当老方父女走出约二十步的时候,突然自空中浮现出一个黑影,那是一只黑鹰,它在空中一声长鸣,蓦然间向老方扑去,那一扑之势居然如电光石火……   老方哪想到一头扁毛畜牲会突然攻向自己,当他发觉情形有异的时候,那头黑鹰已扑向他的面门,呱地一声,那锋锐的利爪已无情的抓了下来。   婉儿尖叫道:   “爹——”   老方蓦遭攻击,心中一寒,他唯恐婉儿被这只黑鹰伤了,急切间将婉儿一拉,向旁闪去。但那黑鹰的利爪太利害了,哇地一声,已将老方的左眼给抓了下来,老方痛的大叫一声,连着挥出三掌,而黑鹰却在空中连翻两翻,已浮旋在半空中。   婉儿惨叫道:   “爹,爹……”   老方捂着那被抓出的眼珠子,颤道:   “孩子,这是爹的报应呀……”   那黑鹰在空中连叫三声,突然笔直而下,停在蒙面人的肩头上,蒙面人哈哈大笑,道:   “小黑,干的好……”   那黑鹰仿佛听的懂人语,露着两只红眼睛,居然还点了点头,一副很得意的神情。   婉儿忍不住叱道:   “你算不算英雄,用这头畜牲伤人,别以为你的功夫好就可任意伤人,我爹的眼睛瞎了,你还有什么手段不要对付我爹,对付我好了。”   蒙面人冷冷地道:   “丫头,我的鹰是不认人的,如果我要它在你那张脸上抓几抓,嘿嘿,你恐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婉儿厉声道:   “抓吧,我不会向你屈服……”   蒙面人不屑的道:   “那好,别怪我不念情份了。”   那只鹰在他的手势下,果然一缩身子,倏展双翅,朝着婉儿的面门扑去,婉儿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既不会闪,也不会避,干脆仰着脸,闭着眼,让那头畜牲向自己脸上扑来。   眼看黑鹰的两只利爪已扑向了婉儿那张吹弹可破的脸靥……   蓦然间——   一缕寒光自半空中闪起,仅是那么乍闪,片片黑毛散落空中,那只黑鹰已被劈成两半,那是东方独孤的冷剑,做的无声无息,却准确无比。   蒙面人颤声道:   “你……”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用一头畜牲,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西门老爷子,你也未免老而不尊,令人瞧不起……”   蒙面人怒声道:   “别以为你会那几手破剑法,就可目空一切,谁伤了我的爱鹰,谁就得偿命……”   说着,自腰里拔出一柄长剑,剑色呈青紫色,有股蒙蒙的寒气,剑声如铃,果然是柄好剑。   东方独孤鄙夷的道:   “你儿子邪的紧,你这老子更邪的坏,剑上抹毒,哼,西门老爷子,今日我不会对你客气……”   那蒙面人冷冷地道:   “施出你的铁牛角,我要见识见识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东方独孤怒声道:   “我的剑上功夫决不逊于铁牛角,老爷子,你只要在剑技上赢了我,铁牛角自然会出手——”   蒙面人沉声道:   “好狂的小子,老夫倒不信这个邪—一”   休看蒙面人那庞大的身子有些笨重,运起剑来还真不含糊,一挫身子,人似弹丸的直射过来,快速的一抖剑浪,居然舞起一个巨大的剑幕,硬将东方独孤罩在那层层剑幕之中。   东方独孤面色凝重的道:   “星宿剑法。”   在对方出手的刹那,他已认出这个老人的剑式缘自星宿海,这是武林中很玄机的一派,剑法怪异辛辣厉毒,招招都是绝命攻势。   蒙面人似乎对东方独孤超人的见识也略感惊异,他抢攻上下丝毫不停,连着变换七式,让东方独孤摸不清他每个变化在哪里。   只听他嘿嘿地道:   “有见识———”   东方独孤在对方连绵不断的攻展下,忽然有若老僧入定般的将剑抱在胸前,任对方的剑式在身旁溜转,始见未曾出手,但,站在旁边的人却感觉出他的剑上有股浩强的大力源源不断的向四周扩散,任蒙面人的剑招如何利落,也无法攻进来。   老方大惊道:   “好厉害的无为剑法……”   婉儿惊声道:   “爹,别说话,你的伤……”   老方长叹道:   “爹一生浪迹江湖,自认刀下无人能敌,哪里想到东方公子的剑法才是武学的大家,别看他抱着剑没动,此刻只怕连只鸟也飞不进他的身边……”   果然,蒙面人连换了十几招,都没找出可攻的破绽,他似乎愤怒起来,长啸一声,道:   “我不信。”   剑刃倏地一转,斜划而至,此老果然是个剑道的大行家,在极快的攻势里,已悟出东方独孤的剑法的奥妙,立刻寻找出它的唯一弱点。   但,东方独孤的剑已随着他的剑式而动了,居然破空在蒙面人的头上一点,那黑巾立刻随着散落的发丝飘洒在空中,丝丝散落——   蒙面人一颤道:   “你……”   他似乎唯恐别人看清他的面貌,在长呼中已拔起身子向外电射而去,那快速的身势,如射出去的箭镞,那么疾快和迅速。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老爷子,慢走——”   空中响起那蒙面人的吼声,道:   “东方小子,咱们不死不休……”   那兀长的叫声愈拖愈远,一直到消逝为止还是余音袅袅,而人影也愈来愈淡,终至不见……   婉儿望着东方独孤,泣道:   “公子,谢你……”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回去吧,别让你爹再杀人了。”   老方惨笑道:   “放心吧,老方不会再玩那玩意了。”在挥手中,婉儿扶着老方,跚跚的向前行去,那踏出的步履,虽然有些沉重,但却有种重生般的轻松……   掘了个洞,烧了—堆钱纸,献上三炷香,这就是英雄最后的路。宋光死了,死的很惨,东方独孤伤感的望着那拱起的坟,心里的确难过极了,他在墓前枯坐了很久,脑海尽是那回旋的过去影了,他想起大龙堂过去辉煌的日子,也想起这几年的惨痛变化,更想起自己妹妹不幸的遭遇,最令他伤感的是家道中落,东方世家的过去,已烟消云散,如今只落的自己浪迹江湖,遍寻仇人的影子……   在沉思中,他忽然想起孙琴还在受伤中,急急拔起身来向屋子里扑去,床上是空的,孙琴居然不见了。他遍寻之下,没有她的影子,却在桌上看见一张信笺:   “你已惹上武林最不愿惹的西门世家,由西门世家身上,你将发现大龙堂的仇敌有多少,我不愿意拖累你,愿你能珍重……”   虽是短短数语,却道尽了关怀之意,东方独孤望着那雪白的信笺,心里忽然有种失落的感觉,在这短短数日间,孙琴的活性,豪迈朗爽的个性,竟然留给他深刻的印象,他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但愿她能有个归宿……”   忽然——   有阵急促的敲门声,东方独孤的忆思居然被这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站在门口,惶急的道:   “请问大叔,宋……”   东方独孤呵了一声道:   “小朋友,你找谁?”   那孩子惶悚的道:   “我找宋叔叔……”   东方独孤心里一阵难过,道:   “宋光,他……”   那孩子急急地道:   “他出去了是不是,大叔,那怎么办?我娘……”   东方独孤实在不愿让这孩子太失望,轻声道:   “你宋大叔出远门了,小朋友,我是宋大叔的好朋友,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叔叔,叔叔也许能帮上忙……”   那孩子眨了一大眼睛,道:   “叔叔,你会不会武功……”   东方独孤一怔,道:   “我会那么一点点……”   那孩子似乎有点失望的道:   “那惨了,我娘……”   东方独孤—下子想起了和宋光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他沉思了片刻,道:   “你娘怎么啦?小朋友……”   那孩子眨着眼,道:   “我娘给坏人拿住了,那坏人要宋叔叔把一位孙姑姑送给他们交换我娘,否则,他们要杀我娘……”   孙琴,对方目的是要交换孙琴。   东方独孤哦了一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不要怕,叔叔陪你去……”   那孩子迷惑的道:   “我叫小牛,叔叔,那坏人好凶……”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不要紧,叔叔不怕。”   小牛似乎胆气壮了,伸出小手牵住了东方独孤的手,拉着他往外直跑,两人一下子奔进半里外的一个小庄子里,一间孤零零的房舍依稀的座落在那里。   小牛指了指那屋子,道:   “叔叔,我娘在里面……”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小牛,你去敲门。”   小牛刚踏出两步,那门扉已自动启开了,只见两个黑衣汉了立在屋中一角,一个灰布中年女妇被吊在半空中,她蓬头散发,衣衫不整,脸上虽然愤怒的瞪着那两个汉子,但却没有什么痛苦之色。   小牛叫道:   “娘……”   那妇人厉声道:   “宋光呢……”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大嫂别急,宋光虽然没有来,在下却能替他作一半的主,这两位朋友既然是冲着孙琴来的,有话跟我说也是一样……”   左边那个汉子嘿嘿地道;   “朋友,别那么狂的口气,我哥俩是冲着孙琴来的,这婊子得罪了我兄弟,今日知道她在宋光那里疗伤,嘿嘿,我兄弟便将宋光的姘头弄来,互相交换一下……”   略略有点愤怒,东方独孤道:   “这种手段有欠光明,朋友,先放了那女人……”   那汉子又笑道:   “我半边天敖一洪可不是三岁的娃儿,凭你一句话就能放人,除了孙琴送上来外,其他免谈……”   哦,东方独孤眉头一皱,道:   “半边天敖一洪也是道上的朋友,另一位一定是闪魂手顾文杰了,与二位在一块的还有一位白衣娘子戴英,怎么不见人影呢?”   敖一洪和闪魂手顾文杰互相瞄了那么—眼,他俩心里同时一震,没想到东方独孤对他们兄弟那么清楚,闪魂手顾文杰哈哈大笑道:   “想不到大掌柜的对我兄弟这么清楚……”   东方独孤面上杀机一涌,道:   “你们一定是受了西门一雄的指使,要拿孙琴的命,朋友,其实我这条命比孙琴值钱多了,如果各位能将在下砍了,我保证西门家会给你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半边天敖一洪冷声道:   “那要大掌柜的成全了。”   说着,他的刀已指向吊在半空的妇人身上。   小牛尖叫道:   “叔叔,我娘……”   东方独孤笑道:   “放心,他们伤不了你娘……”   半边天敖一洪嘿嘿地道:   “那可不一定,如果大掌柜的自恃武功高人一等,我兄弟只有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的……”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那你就试试吧。”   他身子在话语间弹射而起,一拳劈向半边天敖一洪的身上,大脚随着凌空踢向闪魂手顾文杰,这一招两式,攻的凌厉至极,敖一洪陆地将力往前送去,砍的正是东方独孤的左侧。   而闪魂手顾文杰借机一矮身,双掌如命的拍去——   东方独孤面临两大高手的攻击,身在空中旋转一匝,伸手去解吊在半空的妇人绳索,他虽然一手解那绳索,但身却恰如其份的避过两人的攻击。   那绳索一解,妇人的身子已往下落去——   那妇人在一坠之下,忽然一掌劈了出来,正好敲在东方独孤的左肩上,这一着太出人意外了,东方独孤只觉身子一坠,肩胛处痛的直入心脾,他一呆,道:   “你……”   那妇人畅声大笑起来,道:   “想不到吧,大掌柜的,我就是那个白衣娘子戴英,假如我们不玩一套把戏,要伤你大掌柜的,嘿嘿,只怕比登天还难……”   半边天敖一洪和闪魂手顾文杰可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两人如乳燕投林般的双双向东方独孤扑去,登时给了东方独孤一个重创。   闪魂手顾文杰一掌又拍了过去,正好拍在东方独孤刚才的伤处,那剧烈的刺痛,差点令人晕过去,而半边天敖一洪的刀也划伤了他的背脊。   额际上淌下了汗珠,东方独孤居然没有回手之力,刹那间,三个强大的高手已将东方独孤困在中间,白衣娘子戴英厉声一笑,道:   “大掌柜的,你的威风到哪里去了。”   东方独孤脸上逸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   “真是好样的,三位,今日加诸在东方独孤身上的这笔血债,将来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白衣娘子戴英阴阴的一笑,道:   “我相信你有那个能耐,可是大掌柜的,时不我予,自今日起,你能否活着,连我们都不敢预料……”   东方独孤嘿嘿地道:   “我有九条命,这点伤死不了的……”   小牛瞪大了眼睛,上前道:   “叔叔,你好可怜……”   东方独孤抚着伤,道:   “小牛,这不算什么,那么点伤要不了命的……”   小牛瞪着大眼睛,走上前走,用那只小手在东方独孤的伤处轻轻推摩,啧啧地道:   “伤的好重……”   东方独孤嘴唇一抿,道:   “小兄弟,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居然还骗起叔叔来了,叔叔难过的不是这点作品,而是难过你这么小,也跟着骗人……”   小牛眨着眼睛,一副天真的样子,道:   “老哥哥,这是赚钱的方法呀,他们给我银子,我就帮他们骗骗你,两蒙其利,何乐不为……”   他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更妙的由叔叔改为老哥哥,东方独孤心里真是难过极了,这么一个丁点大的稚童,竟然为了一点私利,做出这么令人灰心的事情,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番话会出自一个童子之口……   他叹息道:   “小兄弟,你将来比他们还更可怕……”   小牛那只小手按在他伤口处,格格地笑了起来,突然间,小手在伤口处—按,东方独孤更觉一阵尖痛直入心肺,他微震的道:   “你……”   小牛稚的脸上闪出了笑意,道:   “老哥,疼么?你还会更疼,不但肉疼,心会更疼,因为你的伤口上已插上一根针,那是一根很毒的针,能令你用不上真力,全身无劲……”   果然,—根青紫的小针插在东方独孤的肩上,若不是仔细去瞧,还挺难发现的,东方独孤蓦然一震,他瞪了眼睛,望着这个可怕的孩子。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章      小牛像干了一件很满意的事情一样,稚气未褪的小脸,居然洋溢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一看东方独孤那种惊愕的神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你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小牛点点头,道:   “不错,能让大龙堂的掌柜的上我的当,的确是件令人爽心悦目的事情,想当年,有人动员了百来位武林高手都没杀了你,而我,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个孩子,就能把你骗的团团转,嘿嘿,那还不得意么?”   点点头,东方独孤轻笑道:   “是该得意,不过,小兄弟,我愈来愈觉得你已经不是个孩子,那份心机和机智比一个老江湖还老到……”   小牛大笑道:   “我没说我是孩子呀,老哥哥,这只能怪你看走了眼,把我当个孩子罢了,如果你知道我讨了老婆,嘿嘿,你就不会把我看的那么小了。”   东方独孤大懔,道:   “你讨了老婆……”   小牛大声道:   “不相信?那你太没见识了,我老婆眼下就在我的身边,江湖上称她白衣娘子,就是吊在空中等你上钩的那个女人,她就是我老婆……”   白衣娘子上前看了小牛一下,道:   “我老公是谁?你应该想的到……”   东方独孤恍然的啊了一声道:   “玉面童郭灰灰……”   江湖上早有玉面童这号人物,此人天生一张娃娃脸,年岁虽已不小,但却稚气十足,扮起孩童来无人能看的出破绽,江湖上真不知有多少人物栽在这玉面童的手上,东方独孤虽是老江湖了,还是免不了上了他的当……   玉面童得意的道:   “大掌柜的,你总算想起我了。”   东方独孤眉头一皱,道:   “栽的好,这辈子我又学了一招,经验都是从教训中得来的,玉面童,我不怪你,我还佩服你。”   玉面童呵呵地道:   “能让东方大掌柜的佩服,我玉面童是可自豪了,大掌柜,老实说,我如果不是受别人所托,嘿嘿,我还真愿意跟你交个朋友,可惜,咱们认识的太晚了。”   东方独孤豪气干云的笑道:   “没关系,咱们来生还可以再交……”   玉面童大笑道: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他一轻头,道:   “老婆,给东方大哥倒杯酒……”   别看白衣娘子长的挺有人样的,对她的老公,那是百依百顺,立刻自怀里拿出两个杯子,倒于两杯酒,一杯交给玉面童,另一杯端到东方独孤面前,道:   “东方大哥,请用酒。”   东方独孤此刻全身功力有如散去一样,那毒针所戳之处更是痛苦异常,他知道今日再也无法动手了,伸手将那杯酒接过,一口喝光了,道:   “好酒。”   玉面童也一干而尽,道:   “兄弟,咱们订下辈子的交情。”   半边天敖一洪嘿嘿地道:   “我的兄弟,别演戏了,这小子可不是普通人物,如果让他给跑了,嘿嘿,那咱们大伙可全得死光了。”   白衣娘子冷冷地道:   “你也太小看我老公的毒针……”   闪魂手顾文杰嘿嘿地道:   “慢点,慢点。”   半天边敖一洪一怔道:   “兄弟,你又有什么点子。”   闪魂手顾文杰面上忽然一冷,道:   “他妈的,这小子已张狂了太多年,有他在道上挡着我们,咱们兄弟哪个不寒着点,闪着点,仿佛天下全是他妈大龙堂的……”   敖一洪呸一声道:   “他妈的,这股气早憋了好多年,我半天边早咽不下这口气……”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兄弟,你想折磨老子尽管动手,我虽然没法子收拾你们,哼,你们那点狗手段,我不在乎……”   啪一声——   那一巴掌拍在东方独孤的脸上,登时五道手印已浮现出来,打得东方独孤的嘴唇都裂开了……   狠狠又是一脚,那是敖一洪踢出的,东方独狐虽然脸已肿了,但,那抹一丝不变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闪魂手顾文杰嘿嘿地道:   “小子,狠呀,你凶呀……”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一章      玉面童那一针将东方独孤万丈豪情、英雄气概全戳光了,在半边天和闪魂手的姿意羞辱下,他只有逆来顺受的任他们折腾。老顾的一拳几乎打掉了他的牙,而半边天那要命的一脚,几乎让他憋过气去,但东方独孤能领袖大龙堂的众家儿郎,自然有过人的耐力和胆魄,他脸上始终挂着那一抹看了令人生气的笑容,对半边天和闪魂手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杂碎始终没当一回事。他用舌头舐了舐鼻子里流出来的鲜血,酸酸涩涩的,呵呵地道:   “兄弟,这就是你们对付江湖同道的手段,如果你们是靠了这点道行,要想在江湖上成名立万,哼哼,我不是小看两位,那还差得远呢……”   半边天嘿嘿地道:   “大掌柜,你嘴硬吧,半边天别的长处没有,就是会给朋友点罪受。今天反正闲着没事,我半边天就这样跟你干耗着,看看你的气粗,还是我的拳头大……”   话语一落,又是一拳戳过去,那一拳还真够劲,居然将东方独孤打得身子一颠,但,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那舒卷的浓眉略略往上挑了一下,在他那双眼珠子里却已燃出了愤怒的焰火,瞪着半边天。半边天虽然心黑手辣,但,被东方独孤那灼热的目光一瞪,居然寒了半天,只觉这人的目光好冷厉,冷厉的让他全身泛起了寒意。   半边天速收口气,道:   “妈的,你眼珠子再瞪,老子就给你挖掉……”   玉面童的老婆白衣娘子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将玉面童伸手抱在怀里,格格地道:   “老公,大掌柜的如果瞎了眼,哈哈,你想想看,那光景有多新鲜,堂堂大龙堂的主变成了独眼龙,江湖上不再叫他们大龙堂,大伙得改口叫他们独龙堂了……”   她仿佛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抱着玉面童格格笑个不停,玉面童在她怀里偎依着,真像个孩子抱在母亲怀里,哪像是一对夫妻。玉面童倒好像十分满足的道:   “老婆,你认为那是件好玩的事,咱们就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你看看一个没有眼珠子的人有多好看。”   白衣娘子伸了伸舌头,道:   “妈呀,你可别吓唬我,我的胆子可小的很。不过,老公呀,咱们挖出他的眼珠子后,凭大龙堂三个字也能换上两文。喏,你难道忘了,人家西门一雄可出了好价码,谁要能砍了东方独孤一条腿,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会送到面前。嘿嘿,老娘正盘算,这小子身上到底能换上多小银子。”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西门当家的不是个小气鬼,你们只要把我往他面前一送,我保证他不会让你们失望……”   啧啧,白衣娘子啧啧地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值几文的……”   蓦然间,半空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铜铃之声,随着那串细碎而轻脆的铃声,一行十三骑自远远的路上浩浩荡荡而来。这批人俱是黑衣黑裤,身上背剑,跨在座鞍上,个个精神抖擞,意态飞扬,而当先的却是一个绿衣女子。她长得秀丽绝伦,明艳透媚,一匹黄骠马更是雄伟健硕。虽然他们是缓慢而行,但也震得地上尘土飞扬……   铃声便是自那绿衣女的坐骑上发出来,细碎而轻盈。听进入的耳中,当真有舒心轻松的感觉。   金铃子——黄铃。   精武门的九姑娘黄铃,是江湖上很难缠的高手,手下十二剑士,个个都是精武门的高手,他们迅骑快手,遇有敌踪,个个奋战不懈,江湖上惹得起这个女人的人不多。   玉面童神情略异,道:   “怎么会是她?”   白衣娘子将他往地上一放,道:   “你少给我瞅那个女人,别看人家长的漂亮,你就瞪着那双贼眼瞧个不停,告诉你,老娘最看不惯男人色迷迷的瞧着女人……”   玉面童苦笑道:   “老婆,你吃哪门子醋,人家精武门的九姑娘,咱们惹不起,如果她看见东方独孤在咱们手里,嘿嘿,只怕咱们的发财梦要醒了。”   半边天冷笑道:   “含糊个鸟,咱们兄弟和精武门素无瓜葛,她犯不着惹我们兄弟。如果他们是冲着他来的,嘿嘿,兄弟,咱们就给他个迎头硬干,看看他能奈何咱们兄弟的锤子……”   闪魂手老顾凝重的道:   “兄弟,她会不会是这龟儿子的朋友……”   这句话立刻使他们哥几个几乎跳起来。是呀,如果精武门九姑娘黄玲是东方独孤的朋友,今日这个场面就会很尴尬了。黄玲也是武林一方的霸才,她能容许她的朋友任自己这几个人折腾,而袖手而去么?   玉面童嘿嘿地道:   “大掌柜,你那口子好朋友来啦?”   他人小鬼大,那心口眼可真转的快,一开口,试探性的说。人说矮子矮一肚子拐,愈矮的人愈难斗,东方独孤是狐狸中的狐狸,他哪会不懂玉面童的意思。心念一转间,哈哈地道:   “小兄弟,你也怕了?”   玉面童鼻子里哼了声道:   “是你朋友又怎么样?难道我会在乎?嘿嘿,大掌柜的,你最好老实一点,待会儿,没叫你说话,你最好少开口,省得兄弟的刀剑无眼……”   此刻,黄玲和他的手下已向这里渐渐接近,玉面童向各人施了个眼色,人已轻移到东方独孤的身后,跟他一样的坐在地上,右手已暗暗抵在东方独孤的腰眼上,轻声的在东方独孤耳边,道:   “最好让他们离开这里,我手里有一根针,针上之毒能毒死一百条牛,我只要稍稍用力,那根针就会戳进你的腰眼里,后果怎么样,你我都很清楚。你是聪明人,有许多话,我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淡淡散散的一笑,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如果不说话,她会更怀疑……”   玉面童一呆,想了想,:道:   “说话要有分寸,别让我兄弟太操心……”   那冷冷的针尖已碰到东方独孤的腰眼上,东方独孤只觉玉面童的手里像掌握了他的生死,此刻他只要那么略略一推,那根针便会全数戳进腰子里……   东方独孤双目一闭,道:   “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绿衣女子黄玲在轻骑中已来到眼前,她看见路边上,四五个人呆在那里,面上略现诧异之色。等她看见东方独孤闭着眼睛坐在地上,而面童子又坐在东方独孤的身后,更是惊讶异常,咦了一声,道:   “好奇怪的组合……”   的确是很怪的组合,半边天和闪魂手各自戒备的站在那里,白衣娘子却含着敌意的瞅着她,而东方独孤和玉面童那种姿势,确实有些不协调。她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但,那一行十三骑还在维持着一定的速度,继续朝前行进……   眼看着他们的骑队就要打他们眼前通过,玉面童那紧绷的心方始缓缓松下,只听金铃子黄玲忽然叫道:   “停——”   那个“停”字的余音尚在她舌尖口打转,身后的十二个人已同一步调的刹住了去势,俱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   黄玲瞄瞄东方独孤一眼,道:   “瞧呀,那可是咱们想念的大掌柜,天下可真小呀,别了几年,咱们在这里又碰上了。咦,怎么啦,那半边脸也给人敲肿了,啧啧,这下手的人还真狠,居然连大掌柜的鼻子给敲扁了……”   她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然后又继续道:   “我倒想见识见识,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大掌柜的身上留下那么多纪念……”   随着她的语声,精武门的十二个高手全将目光落在这组合的身上。那冷飒的目刃立刻让白衣娘子首先忍受不了,她几乎要跳起来,道:   “看,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生孩子,男人抱老婆,大惊小怪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她这一嚷嚷可将玉面童给弄急了,他暗暗叫一声苦,已叱声道:   “老婆,别惹事……”   精武门的高手被白衣娘子一阵乱吼,俱将目光移向白衣娘子身上。这些人还真有修养,居然没人吭气,可是数十道的眼神,就那么目不转睛的望着白衣娘子,倒让白衣娘子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脸色有点红润,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怒声道:   “喂,你们没见过女人呀,盯着老娘看是什么意思?告诉你们,你们想吃老娘豆腐,门都没有……”   黄玲眉头一皱,冷冷地道:   “哪里有这么嘴碎的女人,在这里噜哩八嗦的。安子,对付女人你有一套,让她给我闭嘴……”   黄安子是精武门的年轻辈高手中,较为出色的一个,长得潇洒英俊,颇有男子气概。他一身健壮的肌肉,魁武有力,剑上功夫尤其厉害,在精武门是很讨女人欢喜的一个。   黄安子闻声应道:   “九姑娘不喜欢她噜嗦,咱们就叫她闭嘴……”   蓦然间,自那十二骑中飞出一道索影,在电光石火间,倏地往白衣娘子的身上飘来。速度之快,根本不给白衣娘子有喘息的机会,仅在须臾间,已将白衣娘子身子套住,一个拉扯,白衣娘子整个人已平空飞了起来。满空的衫影,随着她那庞大的身子,在尖叫声中已落在黄安子的怀里。   黄安子冷笑道:   “你会叫,我要你当哑巴……”   白衣娘子尖叫道:   “老公,快救我——”   在那撕裂般的尖叫中,黄安子已点了她的穴道,她突然寂静的躺在黄安子的怀里。此刻她虽然无法开口,但突然间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一颗心居然砰砰的跳动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她那跃动的心坎里流散出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忽然间,她发觉自己的丈夫那么弱小,与自己间,有种母亲待孩子间,那种保护的感觉,从没有被丈夫抱过。每次她都是把他抱在怀里,这种微妙的心理令她颤栗,斗然之间,她觉得一个强壮健硕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来说有那么大的差别感受……   玉面童见自己老婆落在黄安子手里,当真是魂魄飞散。他一向很依赖自己的妻子,日常生活和应对事务,全由自己老婆负责。如今这娘们落在别人手里不说,还让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他实在有点受不了,叫道:   “喂,姓黄的,把我老婆放下来。”   黄安子嘿嘿地道:   “待我家九姑娘办完事,自然会放了她。”   玉面童虽然在极端愤怒和生气中,但,理智尚很清醒,他不敢稍有松弛,始终将自己的手顶在东方独孤的腰上。他知道,东方独孤只要一开口说话,眼看到手的财路就会飞走。   黄玲格格地一笑道:   “喂,大掌柜,你怎么啦?怎么见了老朋友连个招呼都不打?难道几年不见,连咱们的交情都忘了……”   东方独孤此刻是如瞎子吃汤圆肚子里有数,精武门九姑娘黄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清楚的很。七年前的一场误会,使两个人都有了戒心,精武门在江湖上声势显赫,但遇上大龙堂的兄弟,他们便显得略逊一筹。这几年精武门厉精图治,更非昔日可比,虽然东方独孤和黄玲有那么一段不大不小的交情,毕竟东方独孤是个令他们敬佩的角色,在言辞应对间,精武门所有的弟子都对大掌柜的有所敬畏。   东方独孤苦涩的一睁眼,道:   “玲子小姐,在这种情形下我可不愿意和你见面,你瞧瞧,我这副窘相可不怎么好看,落在你玲子眼里,只怕会让你笑掉了牙齿……”   黄玲嗯了一声,道:   “脸都变了样,说话也不够宏亮,是跟以往不太一样。大掌柜,怎么啦?是不是这些人将你整得要剥了层皮才甘心,凭他们这几块料,难道还会困住你老人家……”   东方独孤刚要开口,玉面童已低声道:   “好好应付她,别想歪点子。”   东方独孤暗暗好笑,道:   “黄玲,咱们已没话好说,你领着贵门兄弟去吧。”   黄玲看了半边天和闪魂手一眼,道: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东方独孤哈哈大笑道:   “朋友,当然是朋友,还是好朋友呢,你没看见他们怎么样的照顾我这个朋友……”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腰眼处已传来一阵剧痛,令他不得不停下话来,但在眼神里已流闪出一股愤怒之色……   黄玲的眸梢子有多凌锐,仅在那一瞄之间,已啊了一声道:   “你中毒了。”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没什么。”   黄玲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别逞强了,你那种毒虽然要不了你的命,但却能让你酸酸麻麻的浑身没有劲,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倒愿意帮你解了这种毒……”   要知精武门九姑娘金玲子,本名黄玲的她,不但武技高强,那一手毒功更是无出其右。传说此女曾单独硬闯四川唐门,硬要较量天下最有名的毒门专家。事后,虽然不曾与唐门的主掌唐老爷谈论双方的胜负,但,黄玲能安好的离开唐门,可见她在这果然有相当的功力。   摇摇头,东方独孤苦笑道:   “谢啦,不敢麻烦你了……”   黄玲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咱们就告别了。”   她一转头,低声道,   “走。”   那十个精武门的兄弟,随着黄玲的身后,缓缓往前行去。   玉面童大叫道:   “喂,姓黄的,把我老婆放下来。”   黄玲突然一回头,又停下来,道:   “我倒忘了,这里还有个女人在我们手里。”   玉面童冷冷地道:   “那是我老婆……”   黄玲瞄了白衣娘子一眼,道:   “你这老婆胖呼呼的,看起来很有福相,可惜你老兄倒像个武大郎一样,你们两个人配在一块还真像奶妈抱儿子,早晚是人家的……”   前两句还很好听,后面的话实在不怎么样,玉面童当真气炸了肺。他自从讨了白衣娘子之后,这种窝囊气还真不知受了多少,但却没有像今天这样那么令人难看,他双目一寒,满脸杀气的道:   “黄玲,这梁子咱们结定了。”   黄玲不屑的道:   “你不配。”   她环眼瞄了东方独孤一眼,寒着脸,又道:   “玉面童,咱们谈个条件……”   玉面童一愣,道:   “咱们有什么条件可谈?”   黄玲冷冷地道:   “虽然你装扮的很好,但,要瞒过我黄玲这双眼,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你手里有根毒针,顶在我朋友的腰上,现在我要你放人,交换你老婆……”   玉面童大骇,想不到这女人的眼睛这么尖,能在刹那间,瞧穿了自己的杀手,他神情在瞬息之间惨变,道:   “黄玲,咱们可跟你没什么过不去。”   黄玲冷冷地道:   “你擒下了我的朋友,还敢说跟我没什么过不去?玉面童,你以为那手毒功很了不起,来,跟我玩玩,看看谁的毒功厉害……”   玉面童可识货的很,黄玲玩毒的手法可说是天下一绝,真玩起来,他知道在这方面差的很多。此人城府可深的很,随着面色一变之后,立刻哈哈大笑道:   “行,黄玲,我跟你换人了。”   闪魂手老顾哼地一声道:   “妈的,玉面童,咱们好不容易才将他扳倒,如果咱们为了一个娘们就这样把人交给了精武门,嘿嘿,兄弟,往后,咱们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玉面童叱道:   “妈的,老顾,那是我老婆,你当然无所谓了……”   半边天冷涩的道:   “精武门也太欺负人了。”   黄玲不屑的道:   “有谁不服气尽管过来。”   仅这句话的功夫,那马上的十二个剑手已伸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黄玲统驭的十二名高手,都是精武门年轻辈的好手,这十二个人如果同时出手,半边天和闪魂手肚里明白的很,他们能将自己剁成了肉酱;况且,黄玲如果再出手,今日他们决讨不了好去。   玉面童霍地站起来,道:   “黄玲,换人吧。”   黄安子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一跃身,抱着白衣娘子走过来,伸手拍开了她的穴道,道:   “喏,我把你的女人还给你啦。”   白衣娘子一离开黄安子的怀里,那惨白的脸靥上已浮掠着一股愤怒的神情,她怒吼道:   “老公,你老婆给别人占尽便宜啦,你还在那里发愣,难道你一点醋味都没有?好,你这没心肝的汉子,总有一天,老娘偷个汉子,给你戴顶绿帽子……”   这真是恶婆娘先告状,其实她心里还挺受用的,能躺在这样健硕的汉子怀里,的确是种从未有过的享受。那有力的臂膀,特有的男人气味,让她有种意醉神迷的感受,但此刻她不能不先发制人,那是维持女人那份尊严唯一的方法……   玉面童叱声道:   “婆娘,你能不能给我少说两句……”   其实他心里的愤怒早如燃烧在眉睫的烈火,自己的女人让别人抱着,这股气,这层恨,他永生不会忘记。于是,他怒视着黄安子,那个男人碰过他老婆的身子,他必须要争回这个面子……   黄玲早已落在东方独孤的面前,道:   “这是解药,先服下……”   这女人的语音有种命令般的气味,她不由东方独孤有说话的机会,已将手里的药丸送进他的嘴里。只觉有股甜兮兮的感觉顺喉而下,紧接着连着放了几个屁,东方独孤霍地跃了起来,拱手道:   “黄玲,谢啦!”   黄玲一摇手道:   “先别谢我,咱们也有条件。”   东方独孤散淡的一笑道:   “我明白,黄玲何时白白伸手管过闲事,不管你的条件何等苛刻,我还是要谢谢你……”   他那舒畅的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处,只觉一阵抽痛,顿时,使他想起了半边天和闪魂手所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和难过。他缓缓将铁牛角和剑刃自玉面童的手里拿回来,嘴角上漾起一丝冷厉的笑意,道:   “黄玲,咱们的事先放一边,我要和这几位照顾我、爱护我的朋友叙叙旧,他们刚才那股子狠劲,真恨不能让我咽了那口气……”   黄玲淡淡地道:   “我知道,那股子气你已憋了半天……”   半边天和闪魂手的神色变了,他们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后果。此刻他们才了解东方独孤一日恢复了武功,那会是何等可怕的局面。他们有点恨玉面童了,恨他为了个婆娘放了这么个可怕的敌人……   半边天吼道:   “娃子,这后果你想过么?”   玉面童有个外号叫娃子,是指孩子的意思,他陡地一震,昂起头来,嘿嘿地道:   “兄弟,咱们还会怕他,别忘了,咱们也曾放倒过他,他如果要自取其辱,再受那么一次,那也只能怪他自不量力……”   东方独孤闻言畅声的大笑,他在笑声中道:   “小兄弟,前车之鉴是个令人省思的问题,我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斤斗要栽,你们给我听着,在你们尚未出手之前,你们可以尽量的跑,跑的愈远远好,别让我追上……”   闪魂手呸地一声道:   “跑,我姓顾的自踏入江湖以来,还没碰过让我跑的场面,大掌柜的,你太小看我兄弟了。”   那份自傲与信心,给了闪魂手老顾极大的自信和狂妄,他身子略略那么一矮,那凶烈的拳影已如蒜锤子般的往东方独孤捣去。   他有闪魂手之称,那是指他的拳式如电闪般的快速,每每在与敌人触击的刹那,先敌人而至,他一拳蓄足了劲,自认足可碎石裂碑。   但他忽略了眼前的敌人不是他想像中那么脓包,大龙堂当家的主岂是任人欺负的人。先前的无奈和无助是因为受了他们暗中的毒手,此刻,毒已解,那浑厚的功力已恢复了九成,岂容闪魂手再嚣张狂妄——   面上的杀机自东方独孤那红肿的脸上闪掠出来,他仅是那么一晃肩,冷笑道:   “姓顾的,你找死呀。”   他的拳虽然是后发的,但却较闪魂手出拳的势子更快更激,闪魂手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那如铁锤般的拳头已落在他的脸上,沉重的一击——   啪地一声大响一—   那张长形的脸,此刻仿佛是只红透了的柿子被人活活的拍摔在地上,血红的汁浆如血般的喷出来,他那颗斗大的头颅硬生生的敲碎了。可怜闪魂手先前的狂妄和雄心全如烟云般的散掉了,连仅有的哀号都来不及发出来,便躺在地上了。   血红的脸连鼻子眼睛都看不见了,像是被人用刀刃平整的将那张脸活生生的给削掉一样,他那双腿还在地上蹬着,显然他的肢体犹有那钻心的痛苦感觉。   半边天一震,道:   “妈的,你……”   淡散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我说过,修理我的人总要付出几分代价。”   半边天双目通红,吼道:   “娃子,难道咱们的人都死光了?”   玉面童面若死灰的道:   “老顾跟了咱们许多年,这个血仇是要报的……”   半边天一挥剑,道:   “那就上呀,光在那里磨蹭有个鸟用……”   玉面童似乎已了解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个什么样子,他立刻解下了腰中的一柄缅铁打造成的软剑,向老婆白衣娘子瞄了一眼,道:   “好,大伙做了他。”   白衣娘子那肥胖的身子有些颤栗,她懒散的道:   “动手过招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可不想动手。”   半边天听了怒火中烧,似喷泉般发出吼声道:   “鬼娘们,现在可不是撒娇偷懒的时候,咱们兄弟老顾已挺了尸,给人摆平了,咱们一向是铊不离锤,如今,这是咱们唯一报仇的机会……”   白衣娘子忽地拔出一柄剑来,道:   “干就干嘛,谁还在乎谁?”   这女人倒很干脆,那肥胖的身子在空中一摔,一缕剑光已斜着穿了过来,她的身子才动,玉面童的矮个子已如狐狸般的钻了过来。   娃子的软剑如迎风飘来的柳絮,那闪颤的剑刃配合着白衣娘子的攻势,当真是天衣无缝,将东方独孤伫立的身子四周空隙全都封死了,这是他们夫妇暗中密练的杀手,是针对超级强敌所设计的。   而半边天更是不饶人,吼道;   “好呀,干掉他——”   他那柄宽厚的剑刃已无情的推了出去。   这猛烈的攻势,令精武门十二位剑手都变了色,他们似乎没有想到玉面童夫妇和半边天有这么凌厉的剑法。黄玲神情微变,道:   “好剑法……”   在一阵朗朗的长笑声中,像沙漠中卷起的大龙卷,似无边无岸的狂裂尘烟,那么突然的自地上拔起,人似旋荡在空中的陀螺般一直旋转的窜向空中。   那激烈的剑刃自他脚底下擦过,而在这间不容发间的刹那,铁牛角有若旋空的流影,那么迅快而无声的陡然飘了过去。   它旋转的弧度够宽够大,看似是攻向首先扑来的白衣娘子身上,却在嗡然声中猛地下坠,居然将玉面童那矮乎乎的肉身子劈开了两半。   血如泉水般的喷洒着,溅得四处草丛都是红斑点点,而玉面童那身子如切开的甘薯,已血肉模糊的倒向两边。半边天如惊惶失措的夜鸟,在惨呼中已急刹那扑前的身子,霍地一转身,拔足奔向后侧……   白衣娘子惨呼道:   “老公,老公!”   眸子里已流出了泪水,随着那惨厉的呼叫,她的剑已刺向曳落的东方独孤。他鼻子里仅是那么一哼,一脚已踢在白衣娘子的胸脯,然后,铁牛角如穿射的箭镞,急往欲逃走的半边天身后。   砰地——声————   白衣娘子已被踢落在地上,痛的她尖声惨叫—一   半边天听见身后的风啸,哪容得他多作思考,一回头,铁牛角如魔鬼的符咒,如影随形的旋转着。那锋利的锐角,似要撕裂的布帛,那么凶厉的追踪着半边天。   在没有选择的情形下,半边天只有挥剑敲向那旋空的铁牛角,当地一声中,半边天的手臂几乎麻痹了。他自认能将铁牛角震落地上,哪想到铁牛角是往地上坠去,但,一触地面,激起一蓬迷眼的尘雾,蓦地又弹射而去。   半边天颤声道:   “这……”   当他瞥见一团碎光射向自己之时,他是魂魄俱散,方移身逃避,那锋锐的厉角已射进他的腹部,在惨叫声中,肠肚全出来了,身子在缓缓中倒下去。   —铁牛角的角尖已滴光了血,又落在东方独孤手中,那么潇洒,那么无所谓的收回手里,仅以一种不屑的目光望着连滚带爬的白衣娘子。她是那么可怜的闪避着,畏惧而带企盼的瞅着那位要命的主。这一刻,她忽然发现生命是那么样的可贵,但也令她感觉到生命又是何等的卑贱,仅在刹那间,生命就在重创下而毁灭;毁灭的无声无息……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站起来。”   那声低吼比起皇帝的玉旨还有效,她吓得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泡尿再也憋不住,当着那许多人的面前洒下来,沿着她的裤管流下来。此刻,数十道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她忘了自己的窘态,而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会笑出来,因为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历经一场杀伐,产生那厉怖的光景下,谁都会和她一样的产生那种不由自主的恐惧。   白衣娘子喘声道:   “我是个女流,你不会杀我吧?”   “嗯。”虽然仅是那么一个字,但听在白衣娘子耳朵里,无异获得了赦死令,她的心神已略略的定了定,耳边已传来那个要命主的话声道:   “依你设计残害我的手段,应该活不成。但,毕竟你是个女人,也不是个真正的坏女人,饶了你,可以,不过,别学你老公那个‘坏’,他就是坏在心眼太多……”   点点头,白衣娘子颤声道:   “是,是。”   黄玲看了心里一酸,道:   “你不想替你老公报仇?”   白衣娘子的头像走货郎鼓,猛烈的摇着,在那苍白无色的脸上,居然寻找不出一丝要为夫报仇的恨意。黄玲是个女人,基于那份女人应有的同情,看了白衣娘子那副只为生存而显现的惊恐,心里不禁有丝不屑产生。她暗暗叹了口气,道:   “那你走吧,大掌柜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白衣娘子连声道:   “谢谢,谢谢。”   带着一份生命重新获得的倦意,她蹒跚的走了。这时,她那双腿似乎已不听使唤,举足无力,她恨不得能生了四条腿,赶快离开这块令她永生难忘的恐怖地方……   黄玲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叹道:   “可怜的人性……”   嘴角上抹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东方独孤叹道:   “一个懂得活下去的人是不讲尊严的,黄玲,别看这个女人此刻的痛楚之相,当她捏住你脖子的时候,她不会想到别人的生死与她有多大的关系……”   黄玲淡淡地道:   “大掌柜的,你知道黄玲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东方独孤懒散的道:   “我明白,你是有条件的……”   黄玲点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请你帮个人手。你晓得精武门在江湖上并不输给任何一家,但,眼前我们精武门却真的遇上了难题……”   东方独孤仰头畅声狂笑起来,道:   “精武门弟子上千,实力之大,已被江湖上公认为最具实力的一派,有什么事能难住你们?如果这件事连你们都摆不平,哼,只怕连我也不行……”   黄玲的眉头一皱,道:   “你没有选择……”   点头,那浓浓眉毛一卷,东方独孤嗯嗯低声道:   “我也不想选择,毕竟我欠了你黄玲的情,虽然咱们的交情只是那么丁点儿,但是念在咱们认识相交的份上,你——黄玲只要开了口,我不会让你失望……”   黄玲似乎有点感动,眸子里神光闪动,道:   “好,果然是条令人佩服的汉子,我精武门千百汉子都会感激你兄长的恩赐,容黄玲一拜……”   说着盈盈下拜,却被东方独孤伸手拦起。   沉思一刻,东方独孤道:   “说吧,对方是谁?”   黄玲面色有点黯然的道:   “撇子、拐子、锥子——左家之子,我相信你听过……”   东方独孤心弦剧烈的一颤,脱口道:   “左三怪,左撇子、左拐子、左锥子。黄玲,天下人人都能招惹,唯有左三怪惹不得。精武门虽然财大气粗,但要惹上这三个煞神,只怕还不够那块料……”   在言辞上他也不再留情,很不容情的将左三怪的厉害给道了出来。精武门全部兄弟都变了颜色,江湖上能这样数说精武门的不多,而能正面批评精武门的,除东方独孤外,连他们也找不出第二个……   黄玲神情微变,道:   “连你都怕他们……”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怕倒未必,不过一个成名的组合,能不惹上撇子他们就尽量别惹,因为这三个人熊,不仅有相当的能耐,还有相当的智慧,真要闹开来,未必能讨了好去。”   黄玲苦涩的道:   “精武门已惹上了……”   东方独孤沉思道:   “这三个主的厉害,谅你们比我还清楚,黄玲,先说个因果,如果这件事值得,当然另当别论,若是不值,黄玲,还是忍忍那口气……”   黄玲低下头去,道:   “他们为了我……”   一震,东方独孤有些不信的道:   “你,黄玲,你没弄错吧?”   摇摇头,黄玲面上一阵哀伤的道:   “大当家的,黄玲遇上你,没有必要瞒你什么。左三怪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见不得漂亮女人,黄玲虽然淡不上潇洒,但也不会太难看,左锥子居然看上了我。你是知道的,自小我和表哥辛达订了亲,虽然还没有明媒正娶,但两家已是儿女亲家……”   东方独孤道:   “北杰辛老爷子的儿子辛达,应是虎父虎子,与你相配倒也相当,这与左三怪没牵扯……”   黄玲哼地一声道:   “左三怪掳了辛达,逼我去换人……”   东方独孤愤怒的道:   “左三怪就太欺负人了。”   黄玲黯然的道:   “我带着精武门兄弟三十六骑远上左家堡,连闯了七天七夜,死去二十余位兄弟,如今只剩下这十来个兄弟,居然连左家堡都摸不进去,要救辛达,那就难了。”   东方独孤双眉一轩,道:   “于是你们想到了我……”   黄玲急忙摇头道:   “在无路可走下,我们碰上了你,在无计可施下,我们选上了你。我们知道你的铁牛角和怀中之剑都是令左三怪头痛的武器,有了你,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东方独孤苦笑道:   “你们是要送我去死……”   黄玲不好意思的道:   “东方大哥,小妹是很难启口……”   东方独孤想了想,道:   “我还有选择么?”   摇摇头,黄玲苦涩的道;   “你没有机会选择,因为辛达的命只有三天……”   东方独孤紧握着双手,他忽然摸到了铁牛角,那冷寒的武器给了他很多的自信和骄傲,他长吸口气道:   “走吧。”   蹄声随着响起,尘土飞扬中,黄玲已带领着她的兄弟向左家堡前进,而东方独孤也随着他们投向一个未知的明天……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二章      鹅毛般的雪在空中飘舞着,沿路都是皑皑白雪,路上,哪有半丝人影。左家堡在白雪覆盖下,显得更加冷飒,那拱起的堡门,早已密密的封闭起来,而堡楼子里,两个守望的汉子已被风雪吹的躲在楼子里喝着烈酒。那呼啸的寒风像刀刮着肉般的冷唆,在这样的风雪下,他们相信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寒天里混进堡中。   “近堡则死。”   那四个鲜明的血红大字便是竖立在堡前五十余公尺处,雪花已将那四个字遮的有些不明显。但,四周的过往行旅都晓得左三怪的威名,若非得已,决不会往这条路上行走,就是一般武林人物,大多也绕道而行。   左撇子,善用那只左手,出手之狠,江湖上能接下那一击的人不多;左拐子,更是拐出人亡,有袖里拐之称的左拐子,令多少英雄人物尽丧拐子之手;左锥子——黄蜂尾上针,其毒无比,逢敌准死。兄弟三个就是凭了左家的这块牌子在道上闯出左三怪之名,扬名立万下,能与左三子为敌的人物不多,而堪与其敌者惟大龙堂之主了。   左家堡里女人很多。这是江湖上的传说,三怪个个见色如命,只要好看的女人。他们总想染指,堡内尽是他们的女人。于是,这附近百里内,几乎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偷偷的跑了。所以左家堡又名女人窝。   此刻,白雪飘飘,片片雪花在飘舞中,使大地蒙上一层寒气,在这样的天气里,路上渺无人迹,仅有几个路客行旅。   风啸中,在这样的寒天里,却有一顶轿子冒着寒风疾雪向左家堡缓缓而行,四个扛轿的夫子虽在严寒下,依然额上透着汗珠,而跟在轿子后的十几个汉子个个披着蓬套,紧随着轿子之后,缓缓而行。   这一行旅,很快让堡楼上的汉子发现了,当当的响起了锣声,左家堡果然有一股令人无法疏忽的力量,刹那间,堡楼四周立时站满了人手,个个站在寒风雪花里,望着这一行人。   缓缓地行进,堡楼上已有一个汉子叫道:   “来者何人?”   那汉子体型健壮,威猛有神,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下,他仅着一身单衫,敞开着前胸,露出丛丛黑毛,那就是锥子,是左家的老三,他双目如铃,鼻嘴间冒着丝丝白气,站在那里,威武雄猛。   在近堡门之前,轿子倏地停了下来,立刻有人喝道:   “开门。”   左锥子闻言哈哈大笑道:   “又是精武门那些杂碎……”   轿帘子陡然一开,黄玲坐在轿子里,与东方独孤并肩而坐,她杏目一瞪,大声道:   “锥子,你不是要姑娘嫁给你么?”   左锥子瞄了东方独孤一眼,哈哈大笑道:   “敢情带来了帮手,嘿嘿,黄玲,除非你答应我,否则你就命令你那些杂碎攻进来,不然我不会开门……”   黄玲冷冷地道:   “你放了辛达,我就嫁给你。”   左锥子嘿嘿地道:   “真好……”   黄玲嗯了—声道:   “不过我要先问问辛达,如果他愿意自动退婚,本姑娘就进你们左家门……”   左锥子得意的道:   “那不是问题,辛公子在我这里是如鱼得水,和我那个九姨太正火热着呢,他早告诉我了,不是他爹逼着他,他才不会娶一个女江湖呢……”   此语落在黄玲耳中,那颗心真如被刺穿了一样,只觉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她千辛万苦,拉着弟兄出生入死的硬闯左家堡,为的就是要救出那个未见面的丈夫。几次硬闯,折损了数十条人命,没想到他却在左家堡和些不正经的女人厮混。她心里一痛,呸声道:   “你胡说,哪有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的道理。”   在锥子哼声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那个九姨太天生的骚货,夜夜需要男人侍候,我锥子早已玩够了,辛达看上她,她也喜欢辛公子,嘿嘿,我和他就来个交换……”   黄玲不屑的道;   “无耻。”   锥子眉头一皱,道:   “我们兄弟虽然好色,却从不占别人便宜,任何女人只要进了本堡,她原先的丈夫和情人,我兄弟一定会送他们一个女人,两不吃亏,一个换一个,辛公子很同意这种做法……”   黄玲全身颤抖的道:   “我不信,让我问问他……”   东方独孤坐在她身旁,已感觉出她在发抖,那表示她已愤怒到了极点,他轻轻拍拍她的手,道:   “别激动,也许那是锥子的诡计……”   摇摇头,黄玲愤愤地道:   “你不知道,我早听说辛达也是个渔色之徒,他的种种,有许多人传给我了,但是,我还没想到他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东方独孤沉思道:   “咱们要设法进入堡中,才能解决这件事……”   黄玲一定神道:   “好。”   她大声叫道:   “锥子,开门吧,本姑娘要问问清楚……”   锥子嘿嘿地道:   “黄玲,进来容易,出去难,我虽然喜欢女人,但讨你进门后,决不会亏待你,精武门往后有任何事情,左家堡决不会置身事外……”   黄玲冷声一笑道:   “那是以后的事,先给我把辛达找来……”   锥子一挥手,道:   “开门。”   在雪花飘舞中,那两扇厚厚的大门在吱呀声中启开了,但见大门两旁站立着数十个劲装持刀汉子,俱怀有戒意的凝注在这些人身上。那四个轿夫将轿子抬进堡里,一直抬到石阶前,沿着石阶通往左家的堡的大堂。   蓦地里——   黄玲突然一声叱喝道:   “杀——”   那跟进来的精武门兄弟似乎早有默契,剑刃自黑袍里闪出来,动作真是快极了,寒颤的长剑已如电光般的向两旁的汉子砍杀过去。   血光顿时崩现,鲜血点点洒出——   左家堡的兄弟面临这突起的变化,似乎尚能沉稳的住,虽然他们的兄弟已躺下了十几个,但他们应变的能力的确够强,立刻有人围困上来,将精武门的兄弟给拦了下来,而凌厉的攻势令精武门高手难跨一步。   锥子吼道:   “通通住手。”   对精武门弟子一出手就伤害了他的手下,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清楚黄玲下手的原因,因为精武门几番攻击中,曾伤亡了不少弟兄,所以黄玲会在进堡当口,发泄一下那积怨。   左家堡兄弟听见三当家的吼声,立刻撤剑疾退,虽然他们眼见自己兄弟躺下了那么多,但是他们对自己的主的话是绝对的服从和尊敬,不管他们心中何等的愤怒,他们还是忍住了。   左锥子嘿嘿地道:   “黄玲,这就是你给老公的见面礼……”   黄玲面色铁青道:   “你可知道我兄弟死了多少?”   左锥子想了想道:   “不多,二十几个……”   黄玲怒声道:   “我不杀你,很难向精武门交待……”   左锥子冷冷地道:   “黄玲,凭你精武门那点道行决进不了左家堡,左家堡敢放你进来,必然有相当的把握,今夜我锥子娶定了你,识相的,叫你的手下放下剑来,大伙喝一杯……”   黄玲不屑的道:   “你作梦……”   忽然间,那大堂里传来一声朗笑,道:   “老三,朋友进了堡,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左锥子立刻道:   “是。”他朝黄玲一拱手,道:   “我大哥有请黄姑娘……”   黄玲略一沉思,已斜睨了东方独孤一眼,他还真沉的住气,斜靠在轿子里略略垂闭着双目,先前的杀伐和攻击,似乎全跟他没有关系。此刻黄玲的目光才移过来,他已懒散的道:   “咱们先会会撇子——”   黄玲嗯了一声,向那些跟随着的兄弟略略施了一个眼色,依着东方独孤向大厅里行去,那沿石阶拾级而上。大堂里一阵辉煌的灯光照耀着,两边各站着四个劲装配剑汉子;而在那张太师椅上斜靠着一个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中年人;而在他的身旁则站着一个绿衣美妇,手里捧着一杯热茗,脸上挂着一抹醉人的笑意。   左撇子目光如炬,在黄玲和东方独孤身上那么一瞄,突然满面惊异的啊了一声,道:   “真没想到精武门请来了高人。”   那是指东方独孤,他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黄玲却哼哼地道:   “你就是左三怪之首的撇子?”   嗯,撇子淡淡地道:   “不错,黄姑娘,我要恭喜你。”   黄玲一怔道:   “这是什么意思?”   撇子冷冷地道:   “能嫁进左家之门的女人,哪个不心满意足的过着豪华舒适的日子,我们左家在方圆千里之内,可说是家大业大,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也是雄霸一方……”   黄玲不屑的道:   “精武门的黄玲并不比你们差……”   撇子点头道:   “那是门当户对……”   黄玲气的一阵抖颤,道:   “姓左的,你太抬举自己了,贵兄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在一般人来说应该是心满意足了,而你却到处找漂亮的女人,难道你不怕上天谴责么?”   撇子大笑道:   “那是我们得天独厚,我们有本钱有能力,多娶几个老婆又算得了什么?黄玲,老三看上了你,是给黄家面子,今日你送进门来,我看你就认命吧。”   黄玲呸声道:   “可惜黄玲不是轻易认命的人……”   撇子嗯声道:   “我明白,你是念着辛达……”   黄玲冷冷地道:   “我总要见着他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撇子忽然凝重的道:   “黄玲,我劝你别见他……”   一愣,黄玲道:   “为什么?”   撇子摇摇头道:   “他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美好,说句不客气的话,辛公子比我们兄弟还好色,此人自进了左家堡后,好死不死的居然看上老三锥子的九姨太,嘿嘿,他已同意将你送给老三,为的换取那个老九……”   黄玲的心陡然一震,道:   “我不信。”   锥子上前道:   “大哥,让她见见吧,不然她不会死心的……”   一击掌,撇子高声道:   “传辛公子。”   在一阵轻声笑语中,自大堂后缓缓行来一个艳光四射的美妇,她肤色细白,柳眉小嘴,一副媚妩多情的长相,而在她身边紧紧贴着一个面色略白的汉子,两个人似乎亲密的已不知这世间还有别人存在。他轻轻扶着那艳妇,目中无人般的嘻笑而来。   黄玲心弦一震,那是辛达,是她即将入门的丈夫,两个人虽不认识,但是,她曾经在双方家长文定之后,偷偷去看了一次,而辛达却不知自己的妻子早已偷看过他,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子。   那艳妇格格一笑道:   “锥子,我和辛公子还在下棋呢,你传我们来干什么?反正我已是辛公子的人了,你可不能……”   辛达握着辛夫人的手笑道:   “我正要谢谢左三爷,他赐了我这么一个最懂男人心意的女人。哈哈,我爹永远不会了解我,居然给我找个像野男人的女人……”   黄玲气怒的道:   “你……”   辛达并不知黄玲是谁,一见她怒视着自己,道:   “姑娘,你瞪着我干什么?”   九夫人却满面笑道:   “别跟那种女人一般见识,看她那个样子,像要杀人一样,哼,在左家堡可由不得你撒野……”   黄玲突然上前,道:   “辛达,你知道我是谁么?”   摇摇头,辛达冷冷地道:   “我管你是谁?天下的女人太多了,我哪能一个个都认识……”   黄玲此刻已不再生气了,嗯了一声道:   “我叫黄玲……”   这两个字一落进辛达耳中,辛达这才如梦清醒般的愣了一下,他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会突然在此出现,一呆之下道:   “你……”   黄玲将头一甩,道:   “自今而后,咱们两家一刀两断……”   辛达满面羞红的道:   “黄玲,一个男人在外面偶而……”   黄玲听他这种论调,叱道:   “无耻!”   她再也不瞧辛达一眼,那种男人不再值得她去留恋,不再对她重要,虽然,那是父母给她订下的婚事,她也决定要将这桩婚姻推翻,并决心反抗到底……   左锥子哈哈地道;   “黄玲,这头没希望了,你还是嫁给我吧。”   黄玲恨声道:   “休想!”   锥子瞪起眼来,叫道: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黄玲,你如果不答应,今日我要你和你所带来的人,全都死在这里……”   左撇子坐在那里,嘿嘿地道:   “老三,把大门掩上。”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精武门的兄弟登时各自将手按在剑柄上,他们久经训练,已有相当的默契,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知道一场无情的杀伐即将开始。   左家堡的汉子已将这间大厅团团的困住,左撇子不愧是三怪之首,他很有原则的调派着他的人手,将他们围困在密密的剑阵里。   黄玲神色变了,道:   “大掌柜,我们……”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黄玲,咱们只有一个机会……”   黄玲一怔道:   “什么机会?”   面上凝注着一股沉冷,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   “杀光他们……”   他已看清了眼前的情势,凭左家堡的实力,的确有足够的力量将他们蚕食掉,左三怪的实力够强也够狠,今日他们根本没有放他们逃生的机会。   嘿嘿,左撇子冷涩的道:   “这位朋友好狂妄的口气……”   苦涩的一笑,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那不是狂妄,而是实力……”   锥子嘿嘿地道:   “朋友,你总该有个名姓吧,牛皮不是吹的,先在那里吹是吓不住人的,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黄玲只要答应做我老婆,咱们……”   黄玲吼道:   “没什么考虑的,杀……”   就在她那吼声里,她已抽出了剑,挥起了剑刃向四周的左家堡汉子冲去,于是十几条人影,像冲杀出去的野兽般,那么凶猛而激烈的杀将过去。   而撇子也同时叫道:   “兄弟,别放走一个,尤其那个黄玲和那个狂妄的小子,这两个人左家要分子他们尸……”   左三怪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使武林中谈起三怪而色变,那就是左三怪的那股子狠劲,他们将那些手下个个训练成狠烈而无情的杀手,在左撇子的指挥下,他们的剑刃并不比精武门的兄弟出手慢,刹那间,两方人手已接触在一起……   血光和剑光浑合在那挥动中,惨叫随之而起……   黄玲杀红了眼,叫道:   “大掌柜,干吧。”   铁牛角如似旋转在空中的幽灵,那么快速而不可捉摸的在空中飞闪,每当那锋利的锐角疾飘的刹那,就会有人在惨叫声中仰面倒地……   左撇子面色一变,道:   “‘铁牛角’,你是大龙堂的主……”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总算认出我来了。”   左撇子急快的飞身过来,道:   “妈的,东方独孤,咱们姓左的和你大龙堂不沾亲不带故,你他妈的硬要插进这一脚,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熊?你可知道,得罪了我兄弟,那后果决不是大龙堂所能负责的……”   他的左手如空中闪过的疾电,已将挡在面前的一个精武门兄弟一拳捣死在地上,那威烈的拳劲,果然如其名般的厉害。   东方独孤伸手将铁牛角抓在手中,道:   “当家的,咱们不是磨嘴皮子的,我知道你们三怪是个人物,但,你不该惹上我朋友,朋友有难,我不能袖手,那就是逼得咱们非用杀伐来解决的原因。”   左撇子嘿地道:   “容不得你了,左家不能栽在你手里……”   此人果真是一代枭雄,当他明白眼前的确是超强的狠家伙时,他那股狠厉凶性顿时发了出来。一抬手,立刻有人送过来一根大铁棍,那铁棍有人臂般粗,重约七八十公斤,抓在手里,当地一声往地上一拄,砰然声中,地上溅起了火星……   然后,他沉声道:   “朋友,出手吧,咱们是死约会,不死不休……”   一缕棍影如泰山压顶般的朝着东方独孤当头挥来。   东方独孤霍地一移开,道:   “黄玲,你要撑下去。”   黄玲厉叫道:   “锥子,我们拼了。”   精武门的兄弟仅余三四个人还能支撑着,黄玲虽然功力不错,但和锥子相较,就有点手脚忙乱,此刻是一股怒火支撑着她,尚能勉强应付。   铁牛角在闪颤中向左撇子攻去,左撇子面对这种怪异而凶厉的武器,也是有些紧张,他一见铁牛角向自己如电射来,急切间,将大铁棍一挥,迫向铁牛角……   东方独孤脸上泛起一丝诡秘的笑意,道:   “当家的,你上当了。”   当铁牛角那一得之际,威烈的疾射而下,对方铁棍迎上的刹那,东方诉剑蓦然出手,他怀里的短剑真如狂风烈雨样的闪射出去,快的令人目眩神移——   啊地一声低叫,左撇子似乎没有想到东方独孤尚有这一着快速的杀手,蓦见寒刃射至,在大叫声中,他倏地暴退,伸手扯过站在旁边的一个汉子,将那汉子推向那强射而来的剑刃。   惨叫声中,那汉子已被长剑穿了个血窟隆,这个替死鬼虽然救了左撇子,但,那锋利的剑刃还是划破了左撇子的手臂,一道鲜红的血口……   但,左撇子虽然侥幸过了那致命的一剑,却忘了那旋飞的铁牛角犹在空中盘旋,他身子尚在疾退中,铁牛角已往他身后射去。   锥子睚眦欲裂,吼道:   “大哥,快闪……”   但,那铁牛角如勾魂的使者,在嘎然声中,猛地嵌进左撇子的背后,他惨痛的叫了一声,人已摇摇晃晃,锥子疾奔过去,只见那铁牛角在旋转中又落进东方独孤手中,在拔出的瞬间,一块血肉跟着落在地上。   左撇子颤声道:   “老三,通知老二……”   左锥子急忙扶住他老哥,道:   “哥,怎么样?”   喘了一口气,左锥子痛苦的咬着牙,道:   “虽然死不了,但也去了半条命……”   “当——当——当——”   在雪花飘舞中,左家堡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那疾切的钟声令大厅上的人全变了脸色,那是保中示警的钟声。十余年来,那钟声从未响过,没有重大的事故,任何人都不可敲那钟。如今,大厅里已血染成河,而堡外又传来了钟声,所有左家堡的汉子全变了颜色。   令他们最不安的是厅里那要命的高手,虽然他们仅来了十几个人,但,东方独孤的大名,已震慑住他们的心神,无情的铁牛角连他们的大当家都受了重创。   左锥子叫道:   “大哥,咱们还有外敌……”   左撇子喘声道:   “命堡中弟子堵住外敌,里面这些龟儿子决不放走一个,尤其大龙堂的主,万万饶他不过……”   黄玲精神一振,道:   “大掌柜,援手来了。”   东方独孤面上浮现着一丝笑容,道:   “我兄弟赶来了。”   左锥子恨声道:   “好呀,你们居然还有援手!”   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他已将命令传送出去,而堂上的兄弟更是丝毫不放,在狠厉的攻势下,精武门除了黄玲尚能支持外,十二个兄弟居然全躺下了,此刻他们将东方独孤和黄玲捆了起来。   左撇子终于熬不住,已斜躺在那椅子上,他虽然受了很重的背伤,可是他却毫不畏缩自己的生命,忍着痛,咬着牙,那么仇视的瞪着东方独孤。   左锥子自背后扯出了剑,那柄剑较一般剑刃细了许多,薄薄的刃上,散发着一股蓝光,他很会控制时间,他知道攻堡的强敌一定来了不少,否则钟声不会响的那么急促,他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出去援助守堡的兄弟,因此,他命堂上的弟兄尽量攻击被困的两人。   当第一层剑手如海浪般的向东方独孤和黄玲推进的时候,黄玲双手几乎已柔弱的抬不起来,她颤声道:   “大掌柜,我支持不住了。”   东方独孤看着十余道挥来的剑刃,铁牛角疾快的划出,然后左手扶住了黄玲,将她拉近身边,他那稳重有力的大手捏住了黄玲的手,使黄玲全身忽然泛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抖颤。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被异性抓过自己的手,那种感觉令她有些慌乱,也令她振奋,她忽然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力量自心底里产生,双颊红润润的,她紧紧的抓住东方独孤的手,说正格的还真不愿意松掉对方的手。   只听他那有力的话声道:   “坚持下去,我们的人已到了。”   在旋飞曳荡的人影下,那铁牛角如夺命的使者,连着削掉了五个汉子的头颅,穿透了两人的胸膛。那威烈的杀伐令场中的诸人都寒了心,那种令人无法捉摸的飘空旋转,使每个攻击者都得注意它的落向。而东方独孤却操纵自如的挥动着它,近可直攻,远可旋飘。这种神秘幻奇的武器使所有面对他的敌人,产生了空前的畏惧……   左锥子的薄剑已斜空里射了过来,此人剑法怪异,每招都怪异透顶,东方独孤面对这样一位剑道高手,竟然始终无法下手,更怪的是此人仿佛已了解铁牛角的性能,每每在铁牛角攻向他的刹那,他都能适时的避开它的锋锐,而使铁牛角落空。   凝重的哼了一声,东方独孤道:   “好剑法……”   他突然将铁牛角收了起来,双手空空的,令左锥子大惑不解,要知道一个久负盛名的江湖高手,突然舍弃了他赖以成名的武器不用,这在武者来说是件很违反常理的事情,在一愣之间,左锥子的剑又挥了过来,道:   “你疯了。”   他忘了东方独孤还有一枝剑,那才是一枝要命的剑,东方独孤能维持住在武林中的形象,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当他晓得铁牛角已无法施展它的威力时,他必须要用另一种武器制敌。左锥子是剑道名家,那挥洒的剑法,颇有名家之风,东方独孤决心要与这位剑道的大行家周旋周旋。   他的剑如穿云的烈日般射将出来,带着一道弧光,在耀眼中将左锥子的剑逼了回去,而在回剑的刹那,将站在左锥子身边的一个汉子顺势砍了一剑。仅那么一刹那,那汉子的眼珠子与半边脸俱被削破了,那汉子痛的在地上惨叫,不停的打滚……   左锥子神情一变,道:   “想不到你的剑法也那么高明……”   东方独孤满面冷冰的道:   “左三怪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如果你识相,立刻开门送客,否则左三怪的这些基业,今日就要泡汤了。”   话语方落,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汉子握着一根大铁拐冲进大厅来,那受伤颇重的左撇子高声道:   “老二,怎么样了?”   那汉子扬着大铁拐,吼道:   “娘个屁,大龙堂的人居然摸进来了……”   远处,已传来施浪那浑厚的话声道:   “当家的,兄弟们全来啦……”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好,你们干的好。”   仅这几句话中间,左家堡已有十几个汉子退向大厅之外,他们显的慌乱而失措,原来的威风和张狂全化为乌有,而随着他们身后追赶的正是施浪和铁雄等人。   左撇子恨声的吼了一声道:   “住手。”   他果有一派宗主之风,在惨伤之下,犹能狮于吼般的震住了全场,左家堡的汉子俱停下了手来,愣愣地望着他们龙头大哥。   左撇子叹声道:   “真想不到姓左的三兄弟会栽在大龙堂之手。”   淡淡散散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那是侥幸,也是你们大意,你们只知道黄玲会领着精武门的人偷袭,没想到我们大龙堂也插上一脚,再加上你们长久以来的偏安心理,自认为天下没有几人能奈何你们,撇子,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原因……”   左撇子冷冷地道:   “大掌柜,目前你虽然小胜,但左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扳倒的,我们兄弟虽然不争气,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蓦然间一声大响传了过来,只见一道人影射了过来,仅那么一吐拳,站在门旁的大龙堂兄弟仇血虹已被对方这一拳震飞了出去,他哇地一声惨叫,人已吐了口鲜血倒地而死。   包铁头吼道:   “他妈的,你是……”   那个出手偷袭的汉子一招得手,人已站立在地上,他一脸铁青之色、双目有如狼般的凶厉,人一站定,面上已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仇血虹死的很惨,那苍白的脸庞上居然蒙上一层青紫之色,一看便知他除了挨了一掌之外还中了很重的毒。此人当真是绝顶的高手,仅能一招,便劈死了身手不凡的仇血虹。老仇在大龙堂里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自踏进江湖,便投入大龙堂,在东方独孤的手里,一向很得人缘。这次偷袭左家堡,不幸挨掌而死,对大龙堂所有的兄弟来说,都是很令人伤心的事情。   施浪、铁雄、燕南山、哈赤、包铁头,还有云龙,面上俱露出怀恨而难过的神情,他们个个紧握兵刃俱激动的怒视着那个出手杀人的凶手。   包铁头大吼道:   “大掌柜,老仇死了。”   东方独孤面上露伤情的道:   “我知道。”   铁雄叫道:   “干掉他,替老仇报仇……”   死了老仇,东方独孤心里的愤怒如滚滚的河流,无边无休的冲激着,但他此刻却保持极端的冷静和耐心,因为自从那个汉子出手迄今,他发现对方才是左家堡的真正高手,仅那挥洒的一拳,就能要了仇血虹的命,他自信自己决没有这份功力,他是谁?在他心里始终盘旋着这个问题。   左锥于上前道:   “师叔……”   那人嗯了一声,瞄了左撇子一眼,道:   “他伤的不轻,待会儿你奶奶会来给你疗伤……”   左三怪的师叔,东方独孤心里如电光一闪,一个念头随之闪上脑海,他脱口道:   “青面狼……”   江湖上专嗜女人鲜血的青面狼!传说此人自幼随野狼长大,幼秉狼性,最爱吸食女孩子的鲜血。三十年来,各门各派都在追查此人,务必除去此人,而他已残害了不知有多少女人的生命,真没想到,这个兽性人身的枭霸居然躲在左家堡。   青面狼阴沉的道:   “不错,我是青面狼,江湖上极欲找我的青面狼。今日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左家堡,免得各路人马知道我的藏身处……”   他的话音方落,门外已传来一声磔磔的怪笑,道,   “老二,谁也跑不了。”   只见一个全身黑衣,满头银发的老太婆,在两个黑衣汉子的陪同下,已悄然的站在大厅门口。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三章      这身打扮,那特有的黑衫上,绣着一个古字,那如银丝的白发,还有那独特的眼神,全场大龙堂的兄弟是神色大变,江湖上有谚:宁见阎王不碰蝎子,这老太婆就是四十年前的蝎子,一个从不留活口的毒蝎子。   左拐子颤声道:   “奶奶。”   那老太婆嗯了一声道:   “你们真丢人,连这几个人都应付不了。”   这老太婆虽然满面的皱纹,一副苍老之像,可是精光闪烁,满目的杀机,她踏进大厅之后,立刻吩咐跟在她旁边的两个汉子,道:   “给我守住这个门,我不准有一个跑掉……”   那两个汉子应诺了一声,各持着长剑守住了大门。厅中的形势立刻改观,单单一个青面狼已令他们惊心动魄了,再加上这只毒蝎子,还有左三怪及他的手下,大龙堂兄弟和黄玲诸人,顿时陷入极端的困境中。   左撇子叫道:   “奶奶,给我报仇……”   毒蝎子嘿嘿地道:   “在奶奶手里有谁能活着……”   那不是无风起浪,毒蝎子的一生就是这么狠,与她交过手的人,能活着的毕竟不多,江湖上提起此女,无不霍然色变,遇上她,那条命就等于挂在半空中,想活,门都没有。   青面狼嘿嘿地道:   “老姊,这些人交给我吧。”   青蝎子冷冷地道:   “动手呀,光站在那里放屁,有个鸟用……”   青面狼目光突然转在黄玲的脸上,道:   “老三。”   左锥子恭声道:   “叔叔。”   青面狼嘿嘿地道:   “这女人既然不愿意给你做老婆,那就算了吧。叔叔很久没尝女人的血味了,这女娃子就让给叔叔,解解我的馋,你认为如何?”   左撇子低声道:   “好呀,叔叔,我就送给你……”   青面狼嗯了一声,转身大步往黄玲行去。黄玲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但,遇上青面狼,心里就凉了半截。她畏缩的往东方独孤身边靠去,道:   “大掌柜……”   施浪吼道:   “兄弟,干他……”   大龙堂的兄弟早已忍耐了很久,他们恨他杀了仇血虹,复仇的烈火在他们心里燃烧。此刻,他们已忘了青面狼的阴狠和毒辣,在施浪的叫喝中,铁雄、包铁头和哈赤,配合着施浪的出手,数道人影已向青面狼扑去。   青面狼吼道:   “来吧。”   他真是神勇极了,虽然在这数名高手的抢攻下,凭着那一双掌,翻飞飘洒中,居然丝毫不见示弱,依然逼的这几个人近不了身。   忽然,哈赤吼道:   “兄弟,拼了。”   他一向以勇猛著称,在仇恨的烈焰下,已忘却了自己的安危,倏地在地上一个翻滚,乘青面狼追杀施浪的空间,双手突然抱住了青面狼的双脚,硬将他拖倒在地上。包铁头的头向倒地的青面狼胸前撞去,施浪的剑也斜穿了过去。   而铁雄左边又踢上一脚,这凌厉的攻势是他们出道以来头一次这么多人攻击一个人,而又是他们初次这样与敌人拼命。   青面狼的神色大变,一掌往哈赤的头拍去。   左拐子朝前跃去,道:   “叔,我帮你。”   但他却忽略了一个人,东方独孤的剑比左拐子的长拐还要快速,他人还在空中,东方独孤未容他身子曳落,一缕剑光已射了出去。   惨叫一声,左拐子居然没有避开利剑,那鲜艳的血随着他那凄厉的叫声而洒落下来,他人如一个冬瓜般的自空中摔了下来,一伸脚登时气绝而死。   锥子睚眦欲裂,吼道:   “你……”   底下的话根本还没吐出来,场中已发生了另一个变化,哈赤的头已被青面狼敲碎,在痛哼中,他搂紧了青面狼的腿,死也不放,施浪的剑如切菜刀般的穿进了青面狼的肚子中,那狠命的一剑使青面狼在嗥叫中闭了气,紧接着是铁雄的刀也砍在他的腿上,双足齐根而断,包铁头的头砰地撞个正着,青面狼有十条命也抵不住这些被仇恨烧红了心的汉子的拼命,他就这样惨死在拳剑之下。   铁雄叫道:   “老仇,我们给你报仇了。”   毒蝎子颤声道:   “弟弟——”   她的身子真是像风般的快速,仅见一条黑烟似的影子在空中那么一晃,人已抢了过来,一脚将施浪踢翻在地上,伸手抓起包铁头往外掷去,然后,她抱起了青面狼。可惜,他的腿断了,小腹口挨了一剑,纵是大罗神仙也难使这个恶贯满盈的青面狼起死回生。   哈赤的脑袋已碎,在惨叫声叫,随着仇血虹之后,也咽了气。真没想到大龙堂的兄弟在左家堡居然死两员大将,这是他们当初所料不及的。   黄玲难过的掉下了泪,颤声道:   “大掌柜的,为了我,你死了两名兄弟……”   东方独孤苦涩的叹了口气,道:   “他们都跟了我许多年,我们之间,情同手足,出生入死,已不知有多少回了,想不到,这次……唉,黄玲,你也不必难过了,一个真正的英雄哪个不都是阵上亡魂,好在咱们还能替他们报仇……”   虽然他嘴里说的那么轻松,在心底里他却比任何人都要哀伤。那些兄弟毕竟和他生活的太久了,他们彼此关怀,彼此爱护,互相敬重,互相爱顾,谁知道,在一日之间,他们居然去了两位。这对一个领袖他们的霸子来说,的确是件很难受的事……   黄玲凄然的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为了我……”   拍拍她的肩,东方独孤叹道:   “先别谈这个,目前咱们还有更困难的路要走……”   毒蝎子将青面狼的尸体往地上一放,厉声道:   “我老弟的命要你们十倍偿还……”   左锥子厉叫道:   “奶奶,还有老二已死了。”   毒蝎子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东方独孤的身上,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大龙堂的东方……”   毒蝎子嗯地一声道:   “你就是那个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事非只因多—口,你居然敢帮助精武门的上门欺负人……”   黄玲冷冷地道:   “老太婆,你为什么不说你那几个徒孙徒子硬要别人当他们的老婆,你纵容他们胡作非为,大掌柜的是看不顺眼,路见不平——”   “住口!”   毒蝎子一声厉吼道:   “黄毛丫头,你别教训我老婆子,江湖上敢教训我的人不多。你是个惹祸精、狐狸精、骚娘们,如果不是你,我弟弟不会死,不是你,我孙子也不会伤的伤,完的完,如果论起罪魁祸首,你是罪有应得……”   黄玲哼地一声道:   “别依老卖老,我黄玲不在乎你。”   毒蝎子嘿嘿地道:   “死丫头,嘴硬——”   她两只衣袖忽然飞舞起来,一股旋转的强劲,无边无际的向黄玲当头罩去。黄玲直觉一股大力吸来,登时摇身扬掌,迎着那股吸力拍去。当她的掌劲和那股吸力一触的刹那,那股力道嗖地变为反震的强力,砰然声中,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只见她胸前起伏,脸色苍白,嘴唇不停的颤抖。   她颤声道:   “你……”   毒蝎子嘿嘿地道:   “要跟老娘玩花样,你还早的很呢。”   黄玲全身泛起了一阵抖颤,仿佛非常的寒冷,她急忙伸手自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那抖颤的嘴唇略见好转。   东方独孤关心的道:   “黄玲,你怎么样?”   黄玲颤声道:   “她是个难缠的强敌。”   毒蝎子伤了黄玲之后,双目如利刃般的瞪着施浪和包铁头及铁雄,她目中杀机毕露的道:   “你们给我出来。”   施浪紧握着剑,道:   “你要怎么样?”   毒蝎子冷笑道:   “我要你们的命,给我弟弟报仇……”   铁雄踏上前去,道:   “来吧,死老太婆,谁怕了你。”   东方独孤沉声道:   “铁雄,退下。”   铁雄对他们的霸子一向尊敬有加,闻言立刻退下。   毒蝎子不屑的道:   “别认为你有几手破剑法,就能救得了他们……”   蓦然间—一   一道红影自厅外向这里射了进来,守在门外的那两个黑衣汉子竟然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无法拦阻对方的抢入,他俩的剑刃才举,已被那一点红影给击退了。   好快的身手,更快的剑法。   红影乍闪,已向毒蝎子连着劈出三剑,不愧是剑道的高手,仅是三招,也让毒蝎子有点慌乱,她挥出两掌将那红影逼退,叱道:   “你是谁?”   红影倏地一落,道:   “一点红,大龙堂的兄弟,也是蝙蝠兄弟……”   杀手—点红,蝙蝠组合的霸主,毒蝎子虽然武功盖世也不禁暗暗心惊,她没想到大龙堂的势力如此庞大,连江湖上隐密的蝙蝠组合都听命于大龙堂。   左锥子啊了一声道:   “一点红,左三怪与你们素无瓜葛,你参与这件事,难道不怕日后替你组合招惹麻烦……”   一点红嘿地一声道:   “左锥子,我告诉你,怕事者不来,来的决不怕事,我的龙头大哥是东方大掌柜的,谁要惹上大龙堂的兄弟,谁就是我一点红的仇敌,哪怕是我自己的亲兄弟,我也翻脸不认人……”   一席话,说的豪气干云,义薄云天,大龙堂在场的诸位兄弟,莫不心情激昂,耸然动容。那是一股热血,一股能将他们的心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力量,也是江湖上能维系命脉的代代相传的义气,义之所趋,薪火相传,这就是江湖生涯,何以能留传至今的原因……   施浪激动的道:   “一点红,好兄弟。”   一点红将剑一扬,道:   “大掌柜的待我如兄弟,我敬他为兄长,左家堡将我们兄弟哈赤和仇血虹撂倒,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此人虽为蝙蝠,杀手组合的佼佼者,但,那份凌云驾月的义气,的确令人感动,仅这份气势已将场中左家堡的弟子震慑住了。   云龙厉吼道:   “杀,替咱们兄弟报仇……”   这一起哄,大龙堂兄弟的杀气顿时如云飞泉涌,他们个个如出栅的厉虎,凶猛威武的各自挥舞着兵刃,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剑伤,朝着周列的左家堡弟子冲杀过去。   施浪恨左锥子出言无状,跃将过去,道:   “这个交给我……”   施浪在大龙堂里素以二当家的自居,除了那份机智一等外,就是那身足可挤身江湖一流的不凡身手。他也是使剑,与左锥子正是同一流派,刹时剑光如电,两道剑影纠缠在一起。   锥子连挥数剑,吼道:   “拼了,左家和他们拼了。”   云龙和铁雄更不落后,连着伤了四个,包铁头一眼看见撇子还在那里指挥,一股怒火登时涌了上来,跃了过去,叱道:   “撇子,你还在作怪。”   左撇子伤的不轻,但还不足要他的命,一见包铁头冲了过来,立刻挥动着左掌,道:   “来吧,看我如何修理你这头熊……”   砰地一声,包铁头连人带头全撞在左撇子身上,他惨哼一声,一掌劈在包铁头的头上,咚地一声,包铁头只是摸了一下头,又用头撞去。   毒蝎子眼见这个人的杀伤力那么雄浑,心里虽然焦急,但是,她却不敢随意出手,因为一点红和东方独孤那么凌厉的监视着她,她双掌一飞,道:   “谁先上。”   一点红的剑如贴在水面上的蜉蝣,劲疾而平贴的将剑推了出去,那种剑式是针对毒蝎子的双掌,逼得毒蝎子双手在翻飞中不能不倏然收手。   嗖——   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铁牛角如旋空的星光,幽冥中的勾魂手般旋飞了过去,它如野兽的利齿,似要啃噬着生命的握柄,狠厉的朝毒蝎子射去。   而一点红的剑更是玄妙的直穿而入。   两般不同的兵刃将毒蝎子困在预定的死角里,她慌乱的想避开一点红那致命的一剑——   但是,铁牛角如脱弦的箭镞,嘎地一声将她的头骨削开了,那喷洒的脑汁和血液,居然溅了一点红一身,斑斑的血渍,散扬出一股血腥味……   哇地一声,一代凶狠毒蝎子就是这样的送掉了自己的生命,她作梦也没想到,素以凶狠成名的毒蝎子,竟然死在比他更狠的两个年轻人手里。   左锥子大骇,叫道:   “奶奶。”   高手相搏,不能有一丝疏神,毒蝎子突然惨死,左锥子一分神的刹那,施浪的剑哪容他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迅快的一跃身,剑刃如飘舞的雪絮般向左锥子点去。   —连七个点,点点戳在左锥子的胸前。   七个血指般大的剑洞,即将左锥子的那条命硬给这快速的剑刃给杀了,他在惨叫声中萎缩在地上。   满地的尸首,满地的血迹,满地负伤的人,左家堡那仅余的几个汉子,已不敢稍有留恋的拔腿狂奔,急速的奔出堡外,虽然外面雪花飘扬,他们跑的却如丧家之犬。   黄玲忽然想到辛达,喘声道:   “辛达呢?”   辛达早已和那个女人失了踪影,他俩似乎已预知今日的后果,乘乱跑了。   东方独孤苦笑道:   “那个窝囊废,你找他干什么?”   黄玲恨声道:   “祸由他引起的,他总要负责任……”   淡淡散散的一笑,东方独孤叹气道:   “杀了他又能怎么样?他不过是个性好渔色的浪子,这种人,你能早看透了他的真面目,岂不是你的运气……”   黄玲凄然的道:   “这件事我如何向我爹说……”   东方独孤沉声道:   “你不必说什么,只要说出事实就好。”   摇摇头,黄玲苦涩的道:   “没那么简单,辛家不是那么好说话,辛老爷子在江湖上是个脚跺四海颤的人,他是得理不饶人……”   施浪闻言道:   “辛老爷子是北地粮秸世家,南船北马,他的粮运生意直通南北,手下俱是高梁杆子,剽悍威猛,提起辛家江湖上莫不坚起大拇指,辛老爷子能得江湖道上敬重,当然还是条汉子,也是个讲理的人……”   黄玲摇摇头道:   “辛老爷子如果真的讲道理,这件事情当然好办,如果他一味护短,这事就麻烦了。”   东方独孤想了想道:   “姑娘何不请令尊出面……”   面上一寒,黄玲道:   “我爹是个专横跋扈的人,他将我许配给辛家,决不会反悔,如果我提出这件事,他一定叫我认命……”   认命,中国传统的女人就是秉承古有的道统而认命,造成了多少女人的不幸和无奈,黄玲是个江湖侠女,思想和看法俱超乎常人,她不甘这样认命,她不愿这样糊里糊涂过这一生,所以她决心反抗……   施浪叹息道:   “黄老太爷如果这样认定,黄姑娘的事就难办了。”   黄玲坚决的道:   “我去辛家见辛老爷子。”   只见黄玲脸上流露着一股坚强而冷静的神态,她做事果敢而强悍,对她终身之事,她不愿轻易低头默认,她要为自己的终身寻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东方独孤关怀的道:   “你可要我们陪你……”   摇摇头,黄玲道: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东方独孤点头道:   “好,我祝福你……”   黄玲眸子里忽然闪出一丝晶莹的泪水,她只觉有一腔的热话想和东方独孤倾诉,但是,此刻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以往,黄玲素以骄傲倔强著称,一向有女强人之誉,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变的柔软无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东方独孤被她那近半乞怜的眸光一扫,心弦忽然一震,他几乎不敢接触她那火热的目光,偏过头去,道:   “老施,老仇和哈赤的后事……”   施浪恭身道:   “兄弟们已为他办了,咱们就将他俩埋在左家堡,他们的热血没有白洒,咱们已替他们报了仇,左家那些龟儿子死的死,逃的逃……”   东方独孤点头道:   “对精武门兄弟也要一视同仁,务须一起厚葬……”   “是……”   黄玲感激的道:   “谢谢你,大掌柜……”   东方独孤道:   “还有,施浪,左家堡的死者,咱们也要将他们埋了,毒蝎子、青面狼,—生作恶多端,毕竟是武林的前辈,对他们的武功,咱们还是应该敬佩,他们付出的心力和精神,是我们后辈应当学习的……”   点点头,施浪道:   “大掌柜的放心,我通通安排好了。”   在一片哀伤中,他们埋葬了他们的兄弟,朋友,还有和他们作殊死战的敌人,江湖本来就是个残酷的漩涡,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昨日的王,也许今日就会毁灭,代之而起的是新一代胜者,生生息息,代代想续,形成了杀伐,毁灭,如水流般的流下去……   挥别中,黄玲带着仅有的黄安子上了路。   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她那颗坚定的心催动着她去面对自己的未来,她决心为那未知的生命,奋斗下去。   雪已停了,路上,泥泞的水渍一波一波的流动着,辘辘的车轮声在雪地里传来,一辆辆四轮大车,驮着包包的米粮,赶着健马一路上吆喝着,他们精神抖擞,跨在马上,人高马大,端是好威风。   此刻,寒风劲凉,在风雪刚停,路上滑泞的天气里,两个人一歪一扭的朝这里奔来。这一男一女浑身都是泥雪,那女的每走一步,都是哎哟哎哟的叫着,男的满脸惶悚而焦急的道:   “女人,走慢了给黄玲追上,咱俩都没命了。”   那狐媚的女人格格地道:   “你怕什么,凭辛家的威风,还在乎那个女人?你老爹只要一句话,哈哈,黄家那丫头还不乖乖就范……”   辛达犹疑的道:   “你叫我休了她……”   那女人一瞪眼,道:   “怎么?你有了老娘,还想再弄一个……”   辛达苦笑道:   “我爹不会答应我们的事。”   那女人呸了一声道:   “我不管,大老远的,我跟你跑来这里,图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和你过个好日子,眼巴巴的想进辛家门……”   辛达暴躁的道:   “你别跟我唠叨这个,眼前咱们的难关还没过……”   那女人一瞪眼道:   “你这小没良心的,跟我泡腻了,居然凶起我来了……”   话未说完,一眼看见前面的车队,车顶上悬挂着那面杏黄的旗帜,上面绣了个“辛”字,脱口道:   “喂,那是你家的车队……”   辛达在惶恐无助的情形下,骤然瞧见自家的车队,登时一振,他举目望去,只见刘二哥跨在马上领队而行,迫不及待的叫道:   “刘二哥……”   那马上浓眉汉子蓦听风啸里有人唤他,立刻双腿一夹,策马而来,走近一看,疾忙飘身下马,道:   “少主,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辛达苦笑道:   “一言难尽,刘二哥,我要见我爹……”   刘二哥一怔道:   “老爷子说你在左家堡做客,也有人说你被左锥子掳去,老爷子就派人送信给黄玲,要她救你回来……”   辛达恨声道:   “别说了,那丫头,刘二哥,给我一匹马,我要立刻见我爹,晚了,那丫头告我一状……”   那女人一呆道:   “那我呢?”   辛达冷冷地道:   “我暂时把你交给刘二哥,他会安置你,等我见了我爹后,再设法安排我俩的事……”   那女的惶恐的道:   “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刘二哥笑道:   “你放心,我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辛达看看天色,道:   “二哥,我爹……”   刘二哥想了想道:   “夏二姨那儿……”   辛达有了马,急忙跨上坐骑,一挥鞭子,那健壮的马匹踏着泥泞,朝苍茫的天色里,疾奔而去……   暖烘烘,热乎乎的被窝里,身边再偎依着一个热腾腾的女人,那是一种享受、一种精神奋发,软玉送香的温馨,有侠义大哥之称的辛源义此刻搂着他那个夏二姨,嘴里嚼着软糖,一只手紧紧捏着夏二姨的那只细嫩的小手,他还真不想起床,大冷天,喝点酒,睡个午觉,这对一般人说,都是一种精气爽神的事情,辛老爷了最懂得享受的,他爱好此道,在工作之余,他就喜欢到夏二姨这里磨菇上半天。当然,夏二姨侍候男人的手段,是颇有技巧的,她能令每个男人舒舒服服享受这片刻的温馨,能令人有足够的回味去思念她……   辛老爷子有的是银子,他能让她过豪华的日子,于是,她便死心塌地的跟了他,只不过,偶而她也会承受心中那份撩人的寂寞,辛老爷子毕竟是年岁高了,往往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那种感觉令她遗憾……   推了推眯着眼的辛源义,夏二姨道:   “老爷子起床了,那汉子已来了半天了。”   辛老爷子嗯了一声道:   “让他等等,这么毛躁躁的跑来找我,一定是捅了漏子,他有乐的地方,决不会来找我这个老爹……”   夏二姨妩媚的一笑,道:   “这叫虎父无犬子。”   辛老爷虽然想赖着不起来,拗不过这女人的督促,整理了一下衣衫,呷了口茶,斜靠在那张椅子上,夏二姨立刻给老爷子点上了他那不离手的旱烟袋。贵州玉竹杆子,白玉嘴子,再加上硕大的铁斗子,这根大烟斗就很够份量了,夏二姨将辛老爷子侍候完备,道:   “春香,请辛公子进来吧。”   房外应了一声,辛达在允许下由丫头春香领着走了进来,他全身像个沿街乞讨的乞儿,辛老爷子一见他那副德性,眉头不禁皱了皱,慢声道: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辛达苦笑道:   “爹,一言难尽……”   辛老爷子能领袖北地高梁杆子各路汉子,自有一套办事的能力,他从辛达的身上已约略的猜到了怎么回事,双目一寒,道:   “左家堡里受了委屈,你偷跑回来的……”   辛达抹抹脸上的灰沙,道:   “爹,左锥子待我不错,将我请去了,倒没有为难我,也许爹的威名令他们有所顾忌……”   辛老爷子抽了一口烟,将烟缓缓吐出,道:   “那很好呀,黄玲不是带了人去救你……”   辛达愤愤地道:   “爹,别提她,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一怔,辛老爷子不悦的道:   “我不明白,黄玲不会是这样的人……”   辛达哼声道:   “爹,你不知道,她带着精武门的人攻打左家堡,居然还带了大龙堂的人来,最可恨的,她明明是我的未婚老婆,却和那个叫大掌柜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辛老爷子神情一变,道:   “有这种事。”   辛达大声道:   “我亲眼看见,这种女人不知羞耻,爹,我不要了。”   夏二姨被他说的面上变了颜色,道:   “公子爷,你这样不是连我也给骂上了。”   辛达冷冷地道:   “那倒不敢……”   要知辛达的娘还很健朗,辛老爷子在外面包了夏二姨,整日徘徊在这女人这里,早已无法令辛达谅解。若非有事,他还真不愿意来这里与这个女人见面。夏二姨也知道这孩子对自己不满意,肚子里也是挺不舒服。   辛老爷子一摆手,道:   “别说了,达儿,再说清楚点……”   辛达吸了口气,道:   “爹,儿子给东方小子欺负死了,黄玲还没进门,便给儿子戴上了绿帽子,这口气儿子咽不下……”   辛老爷子听辛达这一诉说,一股火冒了上来。他年纪虽然不小,火气却相当激烈,他霍然色变,道:   “大龙堂才出江湖,就这样惹上辛家……”   辛达点头道:   “姓东方根本没将咱们辛家放在眼里……”   辛老爷子叱道:   “他敢……”   辛达哼地一声道:   “爹,他有什么不敢,如果他真对咱们辛家有所敬畏,他决不会去招惹黄玲。勾引我未婚妻子,爹,那就是给咱们辛家难看。”   辛老爷子立刻道:   “传巴婆……”   巴婆是辛老爷子贴身的护卫,在辛家有其相当的份量,是个善用机智,也有相当功力的高手,重要事情辛老爷子大多交给他去处理。   巴婆是个短小精悍的人,他在北方英豪中有很大的影响力,春香很快的通知他。他随时跟随在辛老爷子身边,辛老爷子和夏二姨睡午觉,他就在前屋和仆人们玩花牌,一听辛老爷子传唤,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赶来了。   巴婆进来一施礼,道:   “老爷子有何吩咐?”   辛老爷子面上怒意隐现,冷冷地道:   “我要你立刻查出大龙堂的人此刻的行踪在哪里.你给我将弟兄们找来,那个大掌柜的必须要教训……”   巴婆低声道:   “老爷子,东方独孤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和咱们一向河水不犯井水,老爷子要对付大龙堂,最好是……”   一瞪眼,辛老爷了嘿嘿地道:   “咱们难道怕了他?”   巴婆摇头道:   “怕倒未必,不过,辛家是作生意买卖的,咱们的货通东西南北,惹上这号人物,嘿嘿,老爷子,那会有相当不利的后果……”   辛达哼地一声道:   “老巴,你做事就是这样畏首畏尾……”   巴婆正色的道:   “我是为辛家久远打算……”   辛老爷子想了想,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辛家在江湖上也称的上有头有脸,如果让大龙堂继续嚣张下去,人家会说咱们怕了他们,巴婆,别顾虑了,给我办去……”   巴婆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瞄了辛达脸上那股子愤怒之色,他将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下去,道:   “是。”   当巴婆离去后,辛达也不便久留,立刻告辞出去,但,辛老爷子还没抽完那一袋烟的光景,春香已进来禀道:   “老爷子,有位姑娘要见你。”   辛老爷子一怔道:   “姑娘……”   夏二姨面上霍然变了颜色,道:   “女人,好呀,老爷子,有我一个还不够,你还想再弄第二个,当心,那身老骨头散了。”   辛老爷子叱道:   “别胡说,春香,请她进来。”   进来的是黄玲,辛老爷子一看是自己的儿媳,脸色登时有点难看。但,他是个老江湖了,虽然心里不痛快,脸上依然能挂着那一丝勉强的笑容,他啊了一声道:   “是小玲。”   小玲是黄玲的俗名,她的父母这样叫她,长辈们也是这样称呼她,她微微一礼:   “参见老爷子。”   辛老爷子嘿嘿地道:   “别客气,小玲,有话直说。”   黄玲长吸口气,道:   “老爷子,玲儿说出来你别生气。”   辛老爷子嘿嘿地道:   “说吧,我就是生气也不会跟晚辈计较……”   黄玲面色苍白的道:   “老爷子,我在左家堡和令郎见过面……”   辛老爷子点点头道:   “我听说了。”   黄玲沉思片刻道:   “老爷子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令郎和我个性不合,志趣不投,我要解除这门婚事……”   辛老爷子沉思着说道:   “你爹知道这件事么?”   黄玲昂首道: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并未秉告他老人家……”   辛老爷子面如死灰的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能改变的了的。”   黄玲长吸口气道:   “为了终生,我愿意做个不孝的女儿。”   辛老爷子哼了一声道:   “你要明白,辛家要讨门媳妇并不是件难事。”   黄玲同意的道:   “那当然,辛达年轻貌美,加上家大业大,哪个姑娘家不争先恐后的进辛家门,我……黄玲只能说命薄了。”   辛老爷子呵呵地道:   “小玲,这事如果让你爹知道了,辛黄两家多年的交情就会完了,我劝你再考虑一下……”   真是个狐狸,话语间已给自己留了后路。   黄玲淡淡地道:   “我做的事我负责,爹爹那里,我会请罪……”   夏二姨不屑的道:   “黄姑娘,退婚的原因有很多,但咱们乡下可不时兴这个,这件事对你的名声也不会太好听,我听人说,姑娘和什么大掌柜的很要好……”   黄玲神色一变道:   “这话从何说起……”   夏二姨满面鄙夷的道:   “姑娘家,无风不起浪……”   黄玲气愤难当的道:   “辛公子落进左家堡,老爷子通知我去接他出来,精武门兄弟死了近三十余人,辛家却不伤一兵一卒,我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请大龙堂伸手援助,大龙堂兄弟个个义不容辞,为了辛达,还死了两个好兄弟,东方掌柜的更是义薄云天,舍命相搏,谁知辛达却在左家堡尽情享乐……”   夏二姨哼声道:   “年轻人在外面玩玩女人有什么大不了……”   黄玲冷哼道:   “天下女人如果个个像你这样,咱们女人的脸也就全丢光……”   夏二姨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黄玲敢对她出言不逊。她仗恃着辛老爷子的威风,在辛家一亩三分地里,谁都得卖她的帐,没想到黄玲却不管这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主要是黄玲在江湖上跑久了,对这女人的出身来历都太清楚,她打心眼没瞧得上她……   夏二姨变色叱道:   “大胆,这是什么地方,由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黄玲不屑的道:   “清者自清,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夏二姨满脸怨毒之色,道:   “黄玲,你也许不知道我和辛老爷子的关系。”   黄玲淡淡地道:   “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在这里和辛老爷子说话。”   夏二姨鼻子里透了一声轻喝,道:   “老爷子,瞧瞧,人家当着你的面都敢欺负我,将来,如果你不在了,在辛家,我还能待的下么?”   辛老爷子哦了一声道:   “小玲,不可对二姨无礼……”   黄玲大声道:   “老爷子,我可没这种二姨,黄家也不会要这种女人进门,今日,我是来谈退婚的,成与不成,全看你老爷子一句话。”   辛老爷子虽相当的震怒,但对黄玲这份胆识也是佩服不已,以一个女人有勇气提出这样一个严重的问题,在当时的社会风气里的确是件惊世骇俗的事,她有勇气担当,有勇气退婚,这已经不是个普通女人能办到的。   夏二姨寒着脸,始终没再说话。   辛老爷子沉思道:   “你不后悔……”   黄玲昂声道:   “但问胸中无愧,行事之后,决不后悔……”   辛老爷子一点头道:   “好,退婚是你提出的,辛家不会少个媳妇,不过,这毕竟是件没面子的事,黄玲,辛家会找东方朋友谈谈……”   黄玲一愣道: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一一”   夏二姨可逮到机会了,冷冷地道:   “怎么没有关系,不是那个东方独孤,你不会要辛家退婚,罪魁祸首还是那个人,辛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这样白吃白咽……”   黄玲瞪了那女人一眼,叹道:   “随你吧,但凭心中无愧……”   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夏二姨脸上泛起一股冷厉的笑意,她暗中冷笑着,心里却有了主意。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四章      凉凉的秋,有一股砭人肤肌的寒意,摇曳的凤尾草在空中散播着秋的讯息,北方的天入秋后,偶而也会下一场雪,雪花虽小,却更增加了寒意。   枫林后,苍苍茫茫的寒瑟,颤抖的树叶,已随着寒风往下飘落,黄土路面上铺满了枯黄的叶子,那就告诉行旅一—秋来了。   巴婆坐在那渡口的酒铺子里,慢慢的饮着那壶烧刀子,双目不瞬的盯着左前方的黄土路上,他在这里已坐了将近三个时辰,眼巴巴的望着一列列的行旅过去,就是没有他要等的人……他心里有点焦虑,却很笃定,他相信他要等的人一定会经过这里,也一定要和他会面。   笃笃……蹄声已清楚的传来了,巴婆的精神一振,仰起头来,只见一匹浑身棕色的健骑向着这里奔来,马上,是个一身黄袍的中年人,留着两撇胡子,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人在马上,如驭风而行,腰间,一柄长剑闪闪耀眼,鲜红的剑穗随风而扬。   金胡子年獒——北国游客年獒,在北地行走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此人的大名,也没有人不知道他跟辛家的关系,辛家的粮秸在北方任何个地方,有这位金胡子年獒罩着,不管哪个地盘上的兄弟,都得给金胡子一个面子,否则,金胡子年獒必还以颜色。   而金胡子对辛老爷子更是敬畏有加,只要辛老爷子点个头,年獒无不唯命是从,江湖上都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人打听出来。   巴波立刻迎上去,道:   “年爷——”   金胡子年獒一跃而落,去进酒铺子抖了抖身上的风沙,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仰起头来,将那满满的一壶酒直往嘴里灌,他过足了酒瘾,抹抹嘴唇上的酒渍,道:   “老巴,老爷子有何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我亲自赶来,难道还真遇上了扎手的人物……”   巴婆嗯了一声道:   “这事没有你老爷出面,只怕摆不平……”   金胡子年獒一摸嘴边的胡子,道:   “有这么严重?”   巴婆伸手入怀拿出一封密笺,双手递上,道:   “年爷请过目。”   金胡子年獒忽然觉得事情严重了,因为从他认识辛老爷子开始,还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慎重,除了派人传来口信外,还用密笺相召,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大事,他匆匆的拆开那封信笺,仅看了几眼,脸色已一变,道:   “怎么会惹上这位爷……”   巴婆慎重的道:   “辛老爷子丢不起人,一定要这个面子。”   金胡子年獒半天没说话,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无法回绝辛老爷子,要替辛老爷子讨回这个面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将来所面对的是个真正的高手,是一个连他都不愿意惹的人,东方大掌柜的大名他们是久闻了,北地英豪,南地汉子,谁都知道大龙堂的主,是个什么样的英雄。   他沉思了半天,道:   “很难办呀。”   巴婆点头道;   “的确难办,不过老爷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更改,咱们…….”   金胡子年獒嗯了一声道:   “要老爷子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巴婆,在来这里之前已约了两个生死朋友,他们来了之后,咱们再商量……”   话音方落,只见酒铺子里的伙计端了一壶酒送了上来,巴婆一怔,他并没有叫送酒,这伙计何以会自动送上来一壶。   巴婆一怔道:   “我没叫你送……”   那伙计露齿一笑道:   “不是送给你的,是给这位年爷的……”   金胡子年獒一抬头,啊了一声道:   “黑蛇……”   巴婆全身一震,名震北疆的独行客,居然是这身打扮,黑蛇素以狠辣著称,出手从不留活口,北疆汉子,个子挺壮,虽然一身伙计打扮,还是显的那么突出,黑蛇嘿嘿一笑道:   “老年,这壶酒是罚你迟到了。”   金胡子年獒仰头对着壶嘴就吸,没一会,那一壶酒点滴不剩,他哈哈两声道:   “还有小拜呢……”   铁青子拜爷,又是一个名震寰宇的北地英雄,一根扁担走天下,多少草莽汉子就是败在他那根扁担上,巴婆可清楚的很,金胡子年獒、黑蛇老花、铁青子老拜是北方豪雄中的枭霸,号称北地铁三角,三个人平日虽不在一块儿,有了事,三个人联手,江湖上能惹得他们的不多。   黑蛇嘿嘿地道:   “急什么,那不是来了。”   铁青子拜爷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他蓝布大褂,黑筒长靴,脸上挂着森冷的笑意,肩上扛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扁担,他将扁担往桌上一放,道:   “酒。”   黑蛇一拦道:   “先别喝酒,年大爷还有事要说。”   金胡子年獒将密笺往他俩面前一推道:   “就是这件事……”   铁青子拜爷略略一看,道:   “大龙堂的主,老兄,咱犯得着么?”   金胡子年獒面色一沉道:   “辛老爷子的事就是我姓年的事……”   铁肩担道义,金胡子年獒可真是个人龙,硬是把辛老爷子的事拦在自己肩上,这就是江湖上那一份道义,一份绵远流长的义气,谁知铁青子拜爷一听年獒这样说,抓起桌上的酒杯一捏而碎,道:   “好,老年的事就是我的事。”   又一条血性汉子,有事不落人后,这才是江湖道的朋友,混世面的兄弟,说出的话绝不转弯。   黑蛇老花嘿嘿地道:   “没话说,咱们干——”   呜地一声响箭朝着这边射了过来,巴婆伸手接过,略略激动的道:   “我的人也到了。”   金胡子年獒一怔,道:   “你把人约在这里,难道他们……”   巴婆点头道:   “咱们要会的朋友正是朝这里来,辛老爷子要我约年爷在这里见,就是要在这里动手……”   黑蛇将身上的毛巾往肩上一搭,道:   “好,看我的……”   空中的风声愈来愈大,云空中的云絮堆集的像黑圈,一股股冷浪向这边吹来,酒铺子里的人独自喝着闷酒,望着这大冷天,莫可奈何的苦笑,渐渐地,有着一阵密集的蹄声向这里传来,酒铺子里的人俱讶异的望着路上,在枫林渡,过往的行旅虽多,但似这么多的骑客,毕竟很少出现过,这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那队人马还真快,六七道黑影很快的跃了过来,东方独孤面上永远挂着那一丝冷漠的神情,就朝这酒铺子里略略那么一瞄,仿佛没有停留的意思。   铁雄在后面叫道:   “掌柜的,大冷天里,先喝两盅润润喉咙……”   施浪也上前道:   “让他们歇歇吧,这样赶下去,人受的了,马却受不了……”   一挥手,停,大伙立刻跃下马来,将马拴在树林子里,拍拍身上的灰尘,一伙兄弟进了酒铺子。   黑蛇摇着毛巾,上前道:   “客官,喝酒……”   云龙嗯了一声道:   “给兄弟们来上一壶烧刀子,两盘牛肉,再来几个馒头包子,咱们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黑蛇嘿嘿地道:   “行,立刻,来。”   在黑蛇的招呼下,每一桌上都上了酒菜,大伙刚将酒倒在碗里,施浪已旋风似的在每一桌前,道:   “我没说开动,不准开动……”   包铁头大叫道:   “哪来那么多的臭规矩。”   他伸手将那碗拿起来,还没入口,已在施浪的眼神里明了了什么,他哈哈一笑,那碗酒已进了嘴里,但是当他转身之际,酒已全进了他的衣袖里,点滴未入口,然后,他故意一个晃身,叫道:   “妈巴子,才喝一碗头就晕了。”   施浪向黑蛇招了招手,道:   “伙计……”   黑蛇哼哈地道:   “爷们,什么事?”   施浪淡淡地道:   “你真是伙计……”   黑蛇神色一变,道:   “我不是伙计,难道还是公子……”   施浪摇摇头道:   “你不像,我一进门就知道你不像……”   黑蛇冷冷地道:   “我哪里不像……”   施浪冷冷地道:   “你的手,干伙计的那双手不会那么细,最令我不解的,你手背上那个标记,那条会啃人的小蛇……”   黑蛇顿时如泄了气般的暗暗一叹,他自认自己装扮的天衣无缝,却疏忽了手背上那个刺青,那个他的标记,行走东北道上的朋友,没有人不知他那条小蛇的。   黑蛇鼻子里微哼道:   “那你说我是谁?”   施浪哈哈地道:   “能在手臂上绣这种东西的,只有北地的黑蛇……”   黑蛇蓦地哈哈一笑,道:   “大龙堂的施老六果然不凡,仅凭一点的蛛丝马迹就能认出在下,嘿嘿,好,果然都是道上的顶尖人物,兄弟在这里恭候各位多时了……”   包铁头一跃而起道:   “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大龙堂又惹着你哪里了?”   黑蛇哼地一声道:   “是你们那位当家的得罪了兄弟……”   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他捏了捏细软的馒头,抬头道:   “这位兄弟,在下何处开罪阁下……”   黑蛇嘿嘿地道:   “你得罪了我们辛老爷子……”   东方独孤一怔道:   “辛老爷子?这话从何说起。”   铁雄猛地站了起来,道:   “他妈的,这是存心找碴,咱们大龙堂早巳树敌满天下;再加上一个姓辛的也不算多,朋友,你想怎么样,划出道来,大龙堂的会含糊你……”   黑蛇身子一退,道:   “那好,咱们走着瞧……”   铁雄身子刷地飘了出去,一伸手,道:   “别走了,朋友,咱们现在就瞧瞧。”   他那一掌又沉又重,哪知黑蛇仅是一晃身已避了开去,一抖身子,一点黑影向铁雄疾射而来。   铁雄挥手劈去,道:   “去你的!”   谁知那道黑影在铁雄的手掌中一晃,铁雄只觉自己抓了一个又软又滑的东西,他心里一惊,挥手甩去,只听叭地一声,一只绿色的小蛇,在地上翻了个身,昂着头,瞪着铁雄,铁雄忽觉手掌一麻,只见在自己的右掌中指之处,被这条绿色小蛇咬了一个小口。   南蛮绿青子,在江湖上走动的汉子大多数都听过这种绝毒的小蛇,体小,精灵,最毒,中者没有不死的,铁雄神情一变,道:   “你玩这东西……”   黑蛇哈哈一笑道:   “人叫黑蛇,不玩蛇玩什么?”   刷地一剑,那条绿色小蛇,已被那幻化的一剑斩为两截,一点红的剑法真快直疾,杀了小蛇之后,他在哈哈大笑声中,将那条小蛇的苦胆挖了出来,将桌上的酒碗端了过来,苦胆扔进碗里,酒是毒的,胆是苦的,两桩东西一合,那酒变了颜色,胆也变了更黑,一点红哈哈地笑道:   “果不出我所料,酒里放了天沙水,中的人会如死猪般的昏睡不醒,但,蛇胆如果浸了天沙水,嘿嘿,那就是解毒的圣品了,老铁,吞了这苦胆,蛇毒可立解……”   铁雄犹疑的道:   “真的行么?”   虽然那么小小的一口,铁雄的指掌已肿的很大,不但是红红的,还有—道青紫之色,他已感觉出这蛇毒的厉害,仅这刹那。他已有火烫的感觉。   一点红哈哈地道:   “错不了,老铁,我在南荒待了十年,那里什么样的毒物我都见过,连怎么解都清楚的很,如果这位黑蛇兄不下天沙水,嘿嘿,老实说,你那条手非剁下来不可……”   铁雄不再犹疑,一口吞了那小小的苦胆。   黑蛇脸色一变,道:   “想不到在这里倒遇上行家了。”   一点红冷冷地道:   “行家倒是不敢,不过是位杀蛇好手而已。”   此语一出,黑蛇的脸被气的变了颜色,他行道北乡,所会之人,皆是一方英豪,有谁敢在他面前这般张狂,如今一点红出言不逊,登时引起了他的杀机。   他的手已往剑柄上抓去——   蓦地里—一   一个冷冷的话声,道:   “老黑,别冲动,咱们的朋友跑不掉的……”   说话的是金胡子年獒,他端坐在最里面那张桌子上,这里的情形他是看的一清二楚,巴婆已站起来了,铁青子拜爷伸手抓起了他那只形影不离的铁扁担,分站在年獒的两旁,向这边行了过来。   真正的主终于出现了,黑蛇不过是个陪衬的。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老六,请那位有金胡子之称的年爷这边坐。”   那是告诉他的弟兄,对方的身份来历,也是通知他们这一伙人可不是易与的,北国的三角,今日联袂来了,显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施浪哈哈地道:   “这边请,我们大掌柜的恭候了。”   金胡子年獒的脸上始终挂着那一丝令人猜不透的笑意,他在忍的功夫上的确有相当的修养,不疾不徐的走到东方独孤的面前,很斯文的道:   “大掌柜,久仰的。”   淡淡散散的一笑,东方独孤更是稳的很,道:   “年兄一定在这里久等了。”   金胡子年獒哈哈地道:   “我不过比各位来早一步……”   东方独孤略一点头道:   “在进这个酒铺子之前,我兄弟已发现在那片林子里有一帮子伙计,畏畏缩缩地藏在那里,经过我们的判断后,我们知道那是辛家的兄弟哥儿们……”   巴婆嘿地道:   “不错,那是辛家粮行的弟兄……”   东方独孤哦了一声道:   “辛家劳师动众,广邀北方的好手,将我兄弟拦在这里,我不明白,大龙堂一不劫舍,二不犯官,辛家凭什么在这里挡人……”   巴婆哼地声道:   “那要问你自己。”   东方独孤面色一凝,冷冷地道:   “辛家干的是粮秸生意,我干我的买卖,河水不犯井水,难道贵上存心跟我大龙堂过不去……”   巴婆嘿嘿地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大掌柜,你认了吧。”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我认什么?认命,是认栽?朋友,在台面上,你根本不是块料,说话别闪了舌头,江湖上有江湖的规矩,如果你是按江湖的礼数来和我谈,你就得懂规矩……”   巴婆一愣,想不到大掌柜的确是好口舌,每一句话都不失份,不失礼,仅这点就不是别人能学到的。   金胡子年獒哈哈两声道:   “好,果然是人中之龙,仅凭东方兄这几句话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物,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汉子,那咱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   东方独孤笑道:   “豪爽……”   金胡子年獒想了想,道:   “东方兄,我们辛老爷子有个儿子叫辛达,他有个未婚妻叫黄玲,我相信东方兄一定都认识……”   云龙满脸不屑的道:   “辛达那小子,哼哈,不说也罢。”   金胡子年獒一怔道:   “怎么?辛达他……”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年兄,请说下去。”   金胡子年獒正色道:   “我听说黄玲和东方兄很要好,所以黄玲向辛家退婚,如果其中真是东方兄在作梗,嘿嘿,那就……”   哪知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年朋友,你相信么?”   金胡子年獒想不到东方独孤反将他一军,道:   “这个……”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咱们都是道上混的,我的为人怎么样,你多少有个耳闻,如果这事是由辛达背地里传给你的,你最好亲自问问他,黄玲为什么要退婚……”   铁雄不屑的道:   “只怕他说不出来。”   咬咬牙,金胡子年獒道:   “是辛老爷子这样交待的……”   东方独孤满面鄙夷的道:   “儿子是杂碎,老子更糊涂,辛家的气数尽了。”   这话在别人听来没有什么,但在金胡子年獒耳朵里,那真比杀了他还难过,他和辛老爷子的关系太密切了,辛老爷子对他的礼遇,那是他永远报答不了的,他霍然色变,冷冷地道;   “东方朋友,说话得留神点……”   云龙在旁边听了怒声道:   “妈的,什么玩意,你还敢教训我的大掌柜——”   铁青子拜爷一展铁扁担,吼道:   “娘的屁,这里哪有你们发狠的地方——”   那一扁担还真沉重,对着云龙拦腰劈了过来,云龙猝不及防,居然被逼得一退,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燕南山已一脚踢向铁青子拜爷的屁股,他这一脚发的太快,铁青子拜爷竟被踢的倒翻了出去。   燕南山冷冷地道:   “别随便动手。”   此人有个不爱说话的毛病,但动起手来,那真是比谁都要狠,那一脚可将铁青子拜爷的杀气逼出手了,他横行北乡,何曾挨过别人拳脚,哪想到今日遇上大龙堂的兄弟,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挨上一脚。   他厉吼道:   “妈的,我不敲死你,我不姓拜——”   抡起大扁担,一连几个攻式,式式都能致人于死,可是燕南山更不含糊,剑刃如电的闪了出来,避汗对方的厉招之后,连着三剑劈出,已将铁青子的攻势封住。   巴婆叫道:   “年爷,咱们干——”   从他手里抖出—溜蓝色的手箭,带着一声锐啸,奔空射去,那蓝蓝的焰火泛射着条条余尾。   远远的林子里,响起一连串衣袂飘动声,数十个彪悍的汉子各挥动着剑刃、刀斧冲杀出来,这辛家的北方汉子,个个都是人高马大,雄伟健壮,杀气腾腾的向大龙堂兄弟围困而来。   东方独孤霍地喝道:   “兄弟,将那些人拦下,这里由我应付,今日看来不会善罢,手下不必留情,大龙堂何曾怕过事……”   话音一落,一点红的剑真快,他只不过是一晃身,剑刃已迅快的闪了出去,将当先扑来的六个汉子毁于剑下,他不愧是杀手出身,施用的剑招俱是杀人的招式,又快又狠,又准又酷,瞬息间,那满地的鲜血,和凄厉的惨状,令辛家的汉子几乎是丧了胆。   铁雄一挥剑,道:   “—点红,我助你……”   几十个北方大汉还没遇过这样狠厉的高手,那先前奔出的威势登时减了一半,但北方英雄个个善战,不畏生死,虽然兄弟们躺下了七八个,他们还是抢攻不去,只见二十余人围着他俩久战不退。   当然,躺下的人还是辛家的人,因为一点红的剑法太高明了,只要剑刃一动,必能死人。   金胡子年獒的神情变了,杀机陡涌,道:   “好,东方朋友,我来领教。”   他对辛家的兄弟生死并没全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巴婆一定已有安排,眼前他所要对付的是最难对付的人,于是,他抽出了剑,很慎重的挥洒出去。   名家出手的确不凡,那剑势里包含着八个不同的变化,八个能令敌手无从选择的方位,每个空门上都隐含着无边的杀机。 ’   东方独孤点头道:   “好剑法。”   他的铁牛角如电般的飘了出去,快的带着尖锐的啸声,很准确而又凌厉的将金胡子年獒的八个空门全挡回去了,不但封死了对方的来剑,而铁牛角更是迅快的向金胡子的下身射去。   金胡子年獒吓得疾旋而退,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绝没想到名传江湖的铁牛角这么厉害。   铁青子老拜的扁担一挥,道:   “年兄,咱们毁了他……”   北乡铁三角——黑蛇、铁青子再加金胡子,在北地各主一方,素有铁三角的称号,铁青子的铁扁担曾打遍北方无敌手,一根扁担有横扫千军之威,他一加入,金胡子年獒的精神一振,道:   “招呼老黑,铁三角要联合出手……”   黑蛇早留意这边的动静了,他跃身而至,道:   “我来了。”   三个人立刻各占了一个方位,黑蛇手里,一柄怪异的黑色铁剑,扁担加上二枚剑,这威力太大了,三桩兵刃有如万马奔腾般的杀伐而来,那威势的确不是普通人所能应付的。   但,东方独孤面色不变,目中的杀意已告诉对方这是场生死之斗,是免不了死亡的拼斗。   施浪晃身移了过来,道:   “云龙,你对付姓巴的,我助大掌柜——”   巴婆领着五个汉子围住了施浪,他今日打定主意要以多胜少,哪知他们所面临的敌手太强太狂了,一交手,自己的人已死了十余个,这在辛家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见施浪要去助他们的主,厉声道:   “别让他跑,剁了他……”   犀锐的剑如破云日出般的冲来,操剑先斩了两个,一举剑,直往巴婆的头上劈去,吓得巴婆直缩头,抽身疾退——而其余的七个汉子疾快地同时操动武器迎上。   施浪一见机不可失,在巴婆刚退身的刹那,他猛地踏上前去,一道剑影已指在巴婆的心口窝上,道:   “别动。”   冷寒的剑气已令巴婆全身抖颤,他在这种情形下,当真是尿了裤子,手中的剑—松,咚地—声,连动都不敢动。而施浪的剑已贴近了他的心口上,他颤声道:   “你……”   施浪冷冷地道:   “叫他们通通住手。”   巴婆颤亩道:   “你这是要我死……”   施浪哼声道:   “你说不说?”   在畏惧下,巴婆沉声道:   “住手。”   那群拼死的北地豪杰全愣住了,他们拼死拼活的已死了将近二十个,而他们的头头巴婆却叫他们住手,他们全是辛家的忠仆,具有北方的血性义气,他们是停下了手,个个带着怒火似的眼睛瞪着巴婆。   巴婆吼道:   “全不要再动。”   那群汉子里猛地站出一个健硕的大汉,道:   “巴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辛老爷子交待的事就这样—句话算了……”   巴婆吼道:   “你没看见我的命捏在人家手里……”   那汉子冷笑道:   “那又怎么样?咱们兄弟就这样白死了?巴婆,我和这帮子兄弟不甘心这样放手,我们必须为辛家尽最后一份力……”   巴婆怒声道:   “佟三,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佟三不屑的道:   “你这副德行我不屑和你为伍……”   他转头大叫道:   “兄弟,咱们干,就是全死在这里也认了……”   在他的指使下,他们那群热血沸腾的汉子,具舍身围向一点红、铁雄、云龙,连大龙堂这些铁血汉子,都暗暗的佩服这群北方汉子。   施浪剑刃一抽,道:   “姓巴的,你滚吧。”   巴婆的威势尽失,先前的威风和德性全没了,他知道兄弟们的想法,自己身为辛老爷子的总管,在那些兄弟心里是个人物,尔今,自己已将他们心中的形象破坏了……   他面若死灰的急急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施浪沉声道:   “朋友,别再送死,我们大龙堂也敬重你们是条汉子,但,不是你们能阻止的……”   佟三吼道;   “辛老爷子待我们不薄,我们……”   一点红狠声道:   “那就上吧,谁上谁先死……”   那不是吹的,他的剑法的确是令这些人寒惧,但这些北方汉子还是冲上来,他不再客气,剑剑如电挥出——   在惨叫声中又倒了几个,这些汉子的士气瓦解了。   东方独孤面对这三大高手,他知道已不容许他容情了,对方舍弃别人而不顾,全面的对付他,那已经表明他们务必要将他除去。   铁牛角凌厉的攻势的确锐不可挡,铁青子拜爷的扁担居然一挥落空,而铁牛角却在一旋之间,骤急的电射而去,看起来铁牛角的飞向是直射的,但当它滑落半空之际,倏地旋转成弧形斜旋而去。   黑蛇变色道:   “老拜,小心——”   铁青子老拜想侧过去,但已来不及了,嘶地一声,铁牛角已钉进他的胸前,连肉带皮,深见骨的刮了下来,他啊地一声在惨叫一声中,人已仰倒,铁牛角去势不停,一触及铁青子老拜的胸膛,又刷地自空而下,砍进了铁青子老拜的脑袋上,将他一劈为二,头骨尽碎。   而一缕剑光已如电的穿向黑蛇,那是东方独孤的剑,他扔出铁牛角后,根本身势不停,怀中之剑如石火样的划展空中,直刺黑蛇的胸腹。   “哇——”   黑蛇没想到对方还有一枝剑,一枝能致人于死的剑,当黑蛇那抢进的身子没有办法停歇下来的刹那,对方的剑已冷激的穿射而来,眼见已近了身子……   他骇颤的道:   “年大哥,救我……”   金胡子年獒的身子并没有歇着,在东方独孤斩杀铁青子老拜的时候,他已抢攻了三次,东方独孤的身子太玄太快了,居然没有一定的方位能让他抓着,黑蛇那惨厉的呼救,令他不安的道:   “我来了。”   他的剑刃迅快的追击东方独孤的背后,妄想阻止东方独孤那追击的身子,但,东方独孤的皇后仿佛有眼睛一样,去势未变,铁牛角已后甩,电闪般的,飞向他面前。   而黑蛇手中的黑剑在无奈中拦向对方的来剑,妄想将那疾射而至的剑刃挡住,但,东方独不会给他这种机会,先他一步的刺中对方的咽喉,血光崩现中,黑蛇瞪大了眼睛,连吭都没吭出来,已惨倒而去。   而东方独孤连看都没看一下,人已一个大旋转,蓦地面对着失措的金胡子年獒,自他踏入江湖以来,东方独孤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与敌交手,决不留情,凡和你动手的人,一定是要置你于死地,你客气,他不仁,所以,东方独孤一动手,决不会留下情份,否则,他干脆不动手,这是他的经验,也是他不变的法则——   金胡子年獒终于避过了那狠厉的一击,铁牛角适时的落在东方独孤手里,他冷冷地道:   “年朋友,还要动手么?”   金胡子年獒颤了颤,道:   “那当然,不过不是现在……”   他看见他的好友惨死在对方的剑刃下,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子悔意,若非他硬邀这两个好友助拳,他们也许不会死,年獒难过的瞪着东方独孤,眼中燃烧着浓烈的恨意。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这下场你应该预料的到,贵友在踏来这里之前,已注定要惨败,很可惜,你们太有自信了。”   点点头,金胡子年獒道:   “我同意,不过这并不是结束……”   另一边早结束了,那些北方汉子在云龙、铁雄和一点红的威势下,早已停了手,他们只希望年獒能讨回个面子,然而,他们彻底的失望了……   嗯,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明白,辛老爷子不会放过我们大龙堂,那口气他总要出的,年朋友,回去告诉他,最好三思而后行……”   说完话,他已挥挥手,大龙堂的兄弟各自跨上马去,在长笑声中,他们已奔向枫林渡的那一头,留下傻愣愣的金胡子年獒,站在那里欲哭而无泪——   风啸,马嘶,他们那雄健的影子愈去愈淡……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五章      闪颤的灯火在跳跃着,跳跃的光影令人有股子火气,辛老爷子坐在那舒坦的斜背椅上猛烈的抽着他的大烟袋,一口口的浓烟如雾般的喷出来,弄的满屋子都是那烟屑味,夏二姨是最懂得侍候这位老爷子,他生气了,她不惹他,只用那只细柔的双手,轻轻在辛老爷子的双肩摸捏着,给他舒坦,让他轻松,用女人天生的本领,让他感受她的温柔,这就是女人获取男人欢心的本领,夏二姨这方面的功夫是用到了家。   但,辛老爷子现在已体会不出女人的温情,那躁烈的火气令他无法平静下来,他像只猛兽般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巴婆,那个忠心的总管巴婆,这—刻已如只喘个不停的老狗般,趴在那里连一句话也吭不出来,他能吭什么么?在他的老板最需要人的时候,他却贪生怕死的向对手讨饶,这在辛家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而金胡子年獒站在那里更是吭不得声,大老远,辛老爷子自北方召他过来,指望他能争口气,想不到,自家人却折损了几十个,辛老爷子丢不起这个人,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不信辛家斗不过一个大龙堂。   半晌,辛老爷子哼地一声道:   “说,这事怎么办?”   金胡子年獒沉思道:   “老爷子,别生气,谁也没有想到大龙堂虽然只有几个人,却有那么强大的一股力量,铁青子老拜、黑蛇是我生死兄弟,连他们都毁在对方手里,你想想,凭咱们几个根本撂不倒他……”   辛老爷子冷地道:   “那怎么办?难道算了?”   金胡子年獒长吸口气道:   “咱们必须等机会……”   巴婆额际上汗珠滚滚的道:   “老爷子,我有个建议……”   辛老爷子鼻子里传来一声重哼,道:   “你会有什么好主意?”   巴婆跪在那里抹抹额头上的汗珠,道:   “听说百胜客西门一雄和东方独孤是死对头……”   辛老爷子双目一转,道:   “你的意思是要跟他联手?”   巴婆的头像货郎鼓似的猛点,道:   “咱们辛家的力量不薄,再加上百胜客的力量,老爷子,您想想,大龙堂再有本事也熬不过去……”   金胡子年獒点头道:   “老爷子,这办法不错呀……”   辛老爷想了想道:   “谁去联络呢……”   巴婆嘿嘿地道:   “自然是由属下负责,不过,老爷子,听说百胜客西门一雄是个很厉害的人,咱们和他联手……”   辛老爷子哼声道:   “只要能毁了大龙堂,我是不计代价的……”   话音方落,春香敲门了,她畏畏缩缩的道:   “有位黄山要见老爷子……”   黄山,精武门的副门主,辛老爷子眉头一皱,道:   “他来干什么?”   随闻一阵朗朗的笑声传了进来,一个满面红光的中年汉子随着这阵笑声踏了进来,他进门后一拱手道:   “老爷子,年兄,哦,还有巴兄……”   巴婆尴尬的急忙爬起来,一脸讪讪的样子,辛老爷子对黄山不敢太待慢,精武门的第一条好汉,他不能轻视,连忙站起来嘿嘿地道:   “黄老弟请坐——”   夏二姨急忙亲自端张椅子给黄山坐下,黄山连忙道:   “谢谢。”   辛老爷子呵呵地道:   “老弟,有事么?”   黄山淡淡地道:   “事倒没有,我是来找我妹妹……”   辛老爷子面色一冷道:   “老弟,令妹是来过,她要求辛家退婚……”   黄山几乎跳起来了,道:   “有这种事?”   辛老爷子冷笑道:   “你何不问问令妹……”   巴婆上前道:   “令妹和东方独孤勾搭在一块,硬要退回这门亲事,我们老爷子为了这件事还和东方小子发生冲突……”   黄山脸色气的苍白,道:   “我不信会有这种事,老爷子,在下立刻寻找舍妹,务必将这件事查清楚,并给老爷子—个交待……”   辛老爷子一挥手,道:   “不必了,我已答应和令妹退婚,你不必给我什么交待,我也不想再谈这件事……”   黄山觉得很没面子,匆匆的告别,他一怒之下,跨上坐骑直奔前镇,那是精武门的一个分馆,设在前镇的大街上,他快马疾驰,—路而行,很快的进了镇上,精武门三个大字耀眼夺目,他愤怒的冲进大堂里,精武门的兄弟全诧异的望着他们的副门主,没有人敢上前答话。   黄山沉声道:   “靳三绝呢……”   立刻有人道:   “靳爷在后面……”   靳三绝早已得了消息,立刻快步奔了出来,道:   “门主……”   黄山面如铁灰的道:   “立刻召集人手,我们去追大龙堂的人……”   靳三绝一呆,道:   “黄副门主,这不对吧,据兄弟传报,精武门攻击左家堡时,大龙堂的朋友曾助我们很大的力量……”   黄山鼻子里哼地一声道:   “那是狗屁,我必须去教训那个东方独孤,这个披着人皮的东西,居然敢做出这种违背善良风俗,有背江湖道义的事情……”   靳三绝愣愣地道:   “黄副门主,你没搞错吧,东方独孤在江湖上虽然手段狠厉了点,但那也是对那些罪该万死之人,说老实话,江湖上对他的风评不错,此人历经断魂谷一役,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近五年之久,此次再出江湖,纯为寻找当年杀他们兄弟之人,是个复仇心念极强的人,又怎会做出有背江湖道义之事……”   黄山哼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一肚子坏水,三绝,立刻将兄弟召集,我们去枫林渡追他们……”   靳三绝犹疑的道:   “你不考虑……”   黄山怒哼道:   “有什么好考虑,宰了这贼子再说。”   靳三绝哪敢再吭声,黄副门主是精武门二当家的,他在精武门有生杀大权,闻言之后,立刻转身,召集所有兄弟,集合在院子里。   他们行动如风,很快的备好马匹,二十余人都是精武门的精英,个个剑刃配身,在黄山的发号施令下,二十几个人已穿过街道,向南滚滚而去。   这边的人一走,黄山的妹子已孤零零的进了分馆,守馆的仅留下两个家丁,黄玲一进馆内,已浑身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若大一个分馆,居然没有一人,这在精武门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而大厅上,那个脚已跛了的阿财,是精武门的老人,当年给人在脚上劈了一刀,所以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派在分馆做些杂役之事,他一抬头,啊了一声,放下扫帚,上前道:   “小姐,你来晚了一步……”   黄玲皱眉道:   “怎么回事?”   阿财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道,黄副门主来后立刻召集所有的分馆的人手,说去拦截大龙堂的人……”   黄玲一震,道:   “大龙堂,阿财,你没有记错?”   阿财摇摇头,道:   “小姐,我阿财虽然脚跛了,但耳朵没聋,黄副门主说的话我听的很清楚,他确实要去找大龙堂……”   黄玲回身就走,道:   “那谢谢啦……”   阿财急声道:   “小姐,你要干什么?”   黄玲焦急道:   “我必须去阻止他们……”   她早已等不及了,那一身淡黄的衣衫在空中飘舞着,人已跃在马上,一声吆喝,那匹淡灰的健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飞的向前奔去,响起一连得得之声……   天际一片灰黯,云层压的低低的,那股子郁闷压的人心情闷闷的,凉凉的天里,是个喝酒的天气,包铁头早已摇摇摆摆的,手里握住那壶女儿红,他边走边喝着,头已有点晕陶陶地,眼看着就要回到今夜的住宿处,忽然,一个人影一闪,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定睛一瞧,道:   “朋友,闪开。”   那人哈哈一笑道:   “铁头兄,咱们当家的要请你过去一会儿……”   包铁头酒醒了一半,道:   “你们当家的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那人嘿嘿地道:   “一回生,二回熟,你见着了马上就认识了。”   也许酒能壮胆,也许包铁头本来就是个有种的汉子,他仰头又喝了口女儿红,嘿嘿地道:   “好吧,咱们就见见面吧。”   当他跟那个人一走进前面那道土堆后面,他忽然觉得不对了,二十几条汉子,都面无表情的瞪着他,每人嘴角上都噙着一抹令人寒厉的笑意,他蓦地往后退了一半,冷冷的道:   “好小子,这里有这么多好兄弟等着我……”   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包铁头并没有一丝畏惧之意,他历经的风浪太多了,这种场面还吓不着他,那些人似乎没有人理会他说什么,但,那圈子已渐渐缩小了,将他慢慢的困起来,包铁头了无惧色的道:   “你们的主是哪位……”   “我——”   黄山终于走过来了,他冷冷地道:   “我——黄山,精武门的副当家……”   包铁头哈哈地道:   “精武门,那可不是外人,黄姑娘和我们大龙堂可熟的很,我们还曾并肩作过战,黄朋友,别逗了,这种仗阵欢迎自己人,就太说不过去了。”   黄山冷冷地道:   “谁跟你是自己人,更不要提我妹子的事。”   包铁头一呆道:   “翻脸啦,精武门和大龙堂翻脸了……”   黄山不屑的道:   “精武门和大龙堂有什么交情,你们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铁头,告诉我。你们那个主躲在哪个女人肚子上拆身子……”   包铁头愤怒的吼道:   “他妈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大龙堂为了黄玲,栽了两位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我们当家的没有怨,没有恨,只因为那是江湖道义,朋友有难拔刀相助,没想到你们不但不心存感激,竟还要诋毁我们当家的形象,这就是我们换来的报应……”   黄山怒叱道:   “住嘴!”   包铁头冷笑道:   “怎么?怕我抖出精武门的不仁不义……”   黄山恨声道:   “拿下。”   靳三绝站在包铁头的后面,他伸手将包铁头的穴道点了,包铁头因为酒喝的太多了,反应比平常差了太多,他只觉身子一震,人已定在那里。   他人虽动不了,嘴却灵活的很,道:   “姓黄的,干嘛,玩真的……”   黄山冷冷地道:   “三绝,掌嘴……”   靳三绝一呆道:   “副门主,这……”   黄山嘿嘿地道:   “我要东方独孤知道精武门的事情他管不了,也要让他知道,破坏别人姻缘的后果在哪里。”他面色一寒,道:   “打——”   靳三绝心里虽然不太愿意,但精武门二当家的命令他不能不听,扬起手来,一连七八个大耳刮子,那沉重的掌劲,火辣辣的感觉,使包铁头的脸肿的有馒头般高,他的双唇已几乎合在一起,鼓的圆凸凸的,但,他绝不屈服的厉吼道:   “黄山,你要付出代价。”   黄山嘿嘿地道:   “告诉我,你们的主在哪里脱条……”   包铁头呸声道:   “休想,老子死了也不会说……”   黄山嗯了一声道:   “你想死,朋友,没那么容易,如果我先断了你的双手,再毁了你那两只腿子,嘿嘿,你还能熬得住么?”   包铁头哈哈大笑道:   “你就剑插进了我的心,我也不会说……”   黄山以欣赏的眼光,道:   “嗯,大龙堂的朋友还真嘴硬,我倒要看看,你那几根贱骨头是不是和你那张嘴一样的硬……”   一施眼色,身旁一个汉子已跃了出来,手里拿了一把杀牛尖刀,寒寒生光,照着包铁头的面前晃了晃。   靳三绝长叹道:   “铁头,我这位兄弟是杀牛的,出刀的手法干净利落,你还是说了吧,免得双手给他废了。”   包铁头双目一寒,吼道:   “妈的,来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再说,大龙堂睚眦必报,我死了,我兄弟不会放过你们。”   黄山点头道:   “好一条汉子,你等你兄弟报仇吧,现在,我那位兄弟要先拆了你双手再说……”   他一点头,那个杀牛的凶汉的刀已扬了起来,双目凶厉的瞪着包铁头,然后,那柄杀牛尖刀已一泻而下——   刀光颤闪,那一刀瞄准了老包的左肩切下——   蓦地里——   空中响起了一连串冰冰冷冷,能令人全身泛起一阵阵抖颤而又慑魂丧魄的话声,道:   “我的弟兄哪能由你们这样随意摆布——”   但见那位杀牛的仁兄一个跟斗栽了下去,手中那柄杀牛尖刀已当然落地,只见一蓬鲜血挥洒出来,那汉子的前胸已穿了一个窟隆,鲜血就是从那血洞里流出来的。   随见四周晃动了七八个人影,黄山的心忽地一沉,以他精武门的所学,居然不知道对方是用何种武器,何种手法,将他那个兄弟置于死地的,他的脸色惨变,此刻他才晓得大龙堂的威名果然不是虚传……   东方独孤如神出鬼没的幽灵般,很快的能找到他们的兄弟,黄山定了定神,沉声道:   “何人出手杀我兄弟……”   在—阵长笑声中.东方独孤缓缓行来,道:   “我如果不出手,我那位兄弟的手还能留的住么?”   黄山怒声道:   “你就是大龙堂的当家的……”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不错。”   黄山嘿嘿地道:   “很好,东方朋友的大名,在下是久仰了,但,对你的为人,在下是不敢恭维……”   东方独孤一怔道:   “这话怎讲?”   包铁头愤愤地道:   “大掌柜,听们是瞎了眼,油蒙了心,咱他妈的撇了两位好兄弟,换来的是他们对咱们的侮辱和不齿,兄弟们,你们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么?他妈的,他们是精武门的杂碎,黄玲的同门……”   他想起仇血虹和哈赤两位亲如手足的兄弟,为了帮助精武门而死在左家堡,心里顿时觉得委屈起来,也愤怒起来,他们死的怨,死的不值,于是,他激动的吼了起来,心中想说的话顿时发泄了出来。   东主独孤一呆道:   “精武门……”   一点红嘿嘿地道:   “错不了,那位是黄山……”   黄山也啊了一声道:   “一点红,蝙蝠的大当家……”   一点红怒叱道:   “别叫我,你惹了大龙堂就是和我一点红过不去。”   黄山对一点红的武功是太熟悉了,他可没有料到堂堂蝙蝠的祖宗会归入大龙堂里,心里一震之下,立刻知道今日之事可惹大了。   东方独孤双眉紧紧的皱着,道:   “黄山,说,我大掌柜有何对不起贵门的……”   黄山哼地一声道:   “朋友,明人不说暗话,你勾引我妹子,使我妹子和辛家退了婚,这桩事,江湖上不容,礼俗也不允,仅这桩事,你已犯了武林的大忌……”   这话从何说起,东方独孤被弄的满头雾水,他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般的愣在那里了,黄玲和辛达退了婚,这对他来说,早应预料的,因为大龙堂的兄弟全看见辛达那副德行,那的确不配做黄玲的丈夫,但,这决不是他的责任,他自问自己没有插手这件事。   他长吸口气,道:   “黄山,这就是你的理由?”   黄山嘿嘿地道:   “还不够么?”   东方独孤缓缓走到包铁头的身边,伸手解了他受制的穴道,伸手摸了摸包铁头红肿的脸,道:   “我兄弟给你们打成这个样子,还数说我们的不是,黄山,这笔帐我要找你算……”   他拍伯包铁头的肩,又继续道:   “铁头,哪个人打你的,兄弟们会加倍奉还……”   靳三绝站出来,道:   “是我……”   包铁头摸摸脸,道:   “不错,是你打我的,但是我不怨你……”   靳三绝一愣道:   “你不恨我……”   包铁头冷冷地道:   “恨你,值得么,你只不过是黄山的走狗,他要你咬谁,你就咬谁?我要恨,恨黄山……”   靳三绝一颤道:   “你……”   黄山吼道:   “三绝,光凭一张利嘴解决不了问题,咱们精武门要展现实力,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今日大伙手下不必留情,给我杀,杀绝了这些龟儿子……”   二十余条精武门的汉子,个个刀在手,血在沸腾,他们知道杀伐即将开始,血液将混合着惨嗥,在这片旷原上发生,将有多少生命葬送在这片土地里。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六章      双方已剑拔弓张,已在渐渐的接近。   刀啸已迎空响起,杀声渐渐增强。   一点红剑挥出去,道:   “妈的,黄山,你过来……”   铁雄和云龙已等不及东方独孤的命令,双双挥斩着手中利刃,向那群围过来的人冲去。   施浪大声道:   “大掌柜,这点场面由兄弟来吧。”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别留情,他们是自取灭亡……”   在惨厉的喊叫声中,双方已有了接触,大龙堂的绪人是久经仗阵的老手,这点阵仗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出手下,精武门已躺下了六七个。   靳三绝厉吼道:   “兄弟,拼了。”   斩出的刀影中,包铁头已如疯狂般向靳三绝扑去,他已受了太多的怨气,那股子恨意全发泄出来,靳三绝是个高手,但包铁头在拼命,仅几招功夫,靳三绝已被包铁头打的吐了好几口血——   忽然——   远处响起一连串快蹄之声,那是黄玲,她如风驰电闪般的向这里扑来,在那些杀伐的人群中跃过,只听她撕裂的喊道:   “住手,通通住手。”   东方独孤一呆道:   “黄玲——”   黄玲颤声道:   “大掌柜,只有你能让他们停下手来,我求你,别再这样杀下去,那后果好可怕……”   东方独孤嘴唇一抿,道:   “这是令兄的主意……”   点点头,黄玲叫道:   “我知道,这里面有误会……”   她的发丝披散,一脸的泪痕,双眸企求般的望着东方独孤,近乎乞怜般的凝视这个钢铁般的男人,那种神色,谁看了都会不忍,东方独孤纵是铁石心肠,他也不禁软了下来,沉声道:   “罢了,黄玲,这是看你的面子……”   黄玲感激的,怯生生的道:   “谢谢你,大掌柜……”   转身一声大叫,东方独孤道:   “住手。”   那沉重的叫声如震空的巨雷般,震的每个人耳朵里嗡嗡直响,大龙堂的兄弟进退自如,在他们当家的话声一落的刹那,他们已全部退了回来,与他们的主并排而立,每人剑上还沾着滴滴鲜血。   黄山吼道:   “为什么住手,兄弟,冲……杀……”   黄玲厉声道:   “哥,不准杀了……”   黄山怒声道:   “妹子,你已给精武门带来了不幸,为什么要阻挡老哥出口鸟气,别忘了,你也是精武门的人……”   黄玲冷冷地道:   “你为什么和大龙堂的人过不去?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为我们精武门付出了多少代价……”   黄山怒哼道:   “那全是为了你……”   黄玲一怔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黄山愤愤地道:   “你说,你是不是为了他才和辛家解除了婚约……”   黄玲一听辛家这两个字,心里那股火当真是冒了出来,她怒笑道:   “你说辛达是吧?好吧,既然你连老妹子的话都不相信,我就说说辛达这个人吧,他自被左家堡掳去后,我带了兄弟三番两次去救他,这次亏了东方掌柜的帮助,才进了左家堡,哥,你知道我进左家堡第一眼看见的是什么?是辛达抱了左锥子的姨太太,根本没将咱们黄家放在眼里,他不但占了左锥子的妾小,还将我送给左锥子,做为交换那个姨太太的条件……”   黄山一呆道:   “有这种事……”   黄玲冷冷地道:   “这里有大龙堂的兄弟作证,他们都是亲目所睹,辛达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跟这种人过一辈子,我比谁都清楚……”   黄山闻言心里大震,脱口道:   “辛老爷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黄玲怒声道:   “他怎么说?”   黄山哼哼地道:   “他说东方独孤勾引你,你才要求辛家退婚……”   黄玲啊地一声道:   “哥哥,你只有我这么个妹子,连自己妹妹的话都不信,而去相信那个老狐狸的话,唉,我真失望,疼我爱我的哥哥,不但不替我抱屈,还帮助外人欺侮我,更可怜的是硬将恩人当仇人……”   黄山脸色通红的道:   “妹妹,辛老爷子德高望重,他不会……”   黄玲黯然的摇摇头,道:   “他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夏二姨迷昏了他的头,所以他不反对辛达玩女人,可惜,黄玲最恨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宁可不嫁,也不会嫁给这种人……”   黄山急声道:   “退婚是极不体面的事……”   黄玲哼声道:   “你只为了体面,有没有想到你妹妹要和一个狂赌滥嫖的人过一辈子,那种痛苦,你又能了解多少……”   黄山摇头道: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传统下的教规,谁也改变不了,你已是辛家的人了,死也要做辛家鬼……”   黄玲冷冷地道:   “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女人,辛达不仁在先,怪不了我不义,哥,这件事与东方大哥扯不上边,你必须向人家道歉,否则一切后果要你负……”   黄山愣愣地道:   “有什么后果……”   黄玲冷冷地道:   “已有数批江湖人物向这里来了,如果我料的不错,他们的目的是大龙堂,而主事者正是辛老爷子……”   黄山冷冷地道:   “那干我什么事?”   黄玲恨声道:   “你以为辛老爷子会放过你么?别做梦了,他已恨透了咱们黄家,如果他的实力超出咱们很多,我相信他一定也不会放过你……”   黄山厉声道:   “他敢……”   黄玲叹了口气,道:   “哥,他有什么不敢的,当初他向咱们黄家提这门亲事,为的就是要壮大辛家的实力,辛黄两家合婚,江湖上有谁还敢动辛家的念头……”   话声方落,站在远处的铁雄忽然伏在地上,单耳贴在地面上,凝神的听了一会儿,大声道:   “当家的,东北方已有四五十骑向这里奔来,全是一流的好手,那马跑的声音不一样,显然都是久经训练的高手……”   此人当真不简单,只凭了地面上传来的蹄声就能判断出来大约人数和身手,可见铁雄是位了不起的追踪高手。   当机立断,东方独孤道:   “咱们立刻退……”   一点红大叫道:   “我的大掌柜,咱们大龙堂的兄弟可不是孬种,还没干就撤退跑,往后,咱们凭什么跟人家扬名立万……”   东方独孤举目一望,道:   “我不是要大伙逃,我要大伙退向那片苇草堆里……”   那摇曳的苇草有人身般高,密密麻麻一片,大龙堂的兄弟登时了解东方独孤的意思,各自晃身扑向那片苇草堆里。   黄玲叫道:   “哥,你难道还站在这里发愣……”   黄山叫道:   “他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黄玲冷冷地道:   “不管他们是冲着谁来的,精武门还是防着点,再说咱们和大龙堂差点结成仇家,在这一刻咱们必须帮助大龙堂的朋友应付这一关……”   黄山望着地上死去的七八个兄弟,道:   “呸,难道我们的人白死了……”   黄玲恨声道:   “那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她斜睨了那些精武门的高手一眼,又道:   “愿意跟我我共同作战的兄弟,跟我来……”   那些精武门的汉子一向对黄玲的印象不错,再加上黄玲待他们如兄如弟般的呵护,她这一召集,立刻全跟了过去,连靳三绝都毫不犹疑的和众家兄弟在一起。   他们很快的将身子隐藏起来,黄山在那里愣了半天,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苍山云絮,长叹道:   “我难道错了?”   靳三绝低声道:   “黄副门主,他们来了,你快过来。”   黄山虽然心里极端的不愿意,但想到来人尚不知是谁的情形下,一跃身和自家兄弟藏身在一起。   那高及人身的大片苇草,在风啸中嗦嗦而响,而蹄声已渐渐可闻,只见远处如卷起的黑烟般,数十道骑影向着这里疾奔而来。   马上俱是穿着黑衣的佩剑高手,这些人身高马大,个个体健如牛,一看便知是辛家的手下。   当先的是个灰脸汉子,他在各处环目一扫,挥挥手,这些人立刻散了开来,似乎在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果然,他们发现了地上的血迹,还有那些死去的精武门高手。   那汉子嘿嘿地道:   “精武门果然跟他们干上了,金胡子年獒果然料事如神,我们快追上他们,乘他们疲惫之时,给他们痛击……”   另一个汉子在地上看了片刻道:   “他们并没有离开这附近,你看地上的脚印,虽然凌乱,却没有离去的迹痕,大虎哥,咱们……”   那被叫大虎哥的汉子嘿嘿地道:   “咱们在这里等,年獒和百胜客的人就快到了……”   话语间,远处又响起了蹄声——   这阵蹄声密集而快速,眨眼之间,已有七八道骑影向这里奔来,只见金胡子年獒陪伴着七个银衣汉子疾驰而来,迅快的飘落在地上。   年獒嘿嘿地道:   “这几位是西门大爷派来的雪雁七煞……”   那雪雁七煞乃是西北横行的七大高手,老大洪流、老二洪品,接下去是洪善、洪旋、洪烟、洪灰、洪土,这西北七大高手对北国汉子来说,并不陌生,他们兄弟七个一向是同进同出,出手狠辣,便得雪雁七煞之名。   只听洪流嘿嘿地道:   “年兄,咱们搜……”   此刻天色已灰黯的有些朦胧,草摇风吼,这些人俱是北地的汉子,在洪流的吆喝下,他们已自各处搜起来。   藏身在苇草里的大龙堂兄弟,俱已等待这—刻的来临,当知道这样如猎鹰般的高手在搜寻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刀已对准了敌人的咽喉,瞄着他们的对手,他们知道放过一只狼,狼会引来一群狼,所以,他们知道,唯有拼命博杀才是自救之道。   金胡子年獒生冷的道:   “洪兄,他们会不会跑了?”   洪流嘿嘿地道:   “我不明白,精武门和大龙堂既然交上火,一定有一方是败者,也一定有一方要退走,可是,从这打斗的场面上看,两方都没有走,难道他们长了翅膀不成……”   “管他妈的,哪个让咱们碰上,咱们就捅他两刀子。”   在那些搜寻的高手中,已有几个向草业里摸去,他们愈去愈远,而整个人都进入草堆里,只听几声闷哼,再也没有动静了。   黄玲的手在抖颤,她不是畏惧这场杀伐,而是他看见辛家这群高手,使她想起辛达的无情,辛家的无赖,她双眸散发着一片杀机,手里握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剑,但她并不急于立刻出手,她必须等待大龙堂东方独孤的讯息,他们要一鼓作气的给予对方一次痛击,一次能令对方很难立刻恢复无气的杀伐……   空中静的可怕,有种山雨欲来的凄怆。   数十位辛家高手已各自散开,金胡子年獒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他的两只眼像狐狸样的在搜寻着各处,以他那惯有的经验,他知道就在这附近,一定有他需要寻找的人,只是他还无法判定他们藏于哪个方位。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中,大声道:   “洪兄,咱们放把火将这里烧了。”   洪流哈哈大笑道:   “着呀,咱们来个火烧山猪,那些龟儿子不给烧的屁股生毛,他们是不会出来的……”   洪晶哈哈大笑道:   “放火我最在行,当年北大荒的怪物惹上我们雪雁七煞,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寒子,屠了他们大大小小的九十六口,那次呀,杀的真过瘾……”   话音一落,他的眼珠子一下子定住了,只见进入草丛里的十几个汉子,居然没有一丝动静,无声无息的失了踪影,他一呆道:   “草里的兄弟呢一一”   在那声大叫里,忽然自四周的草堆里涌出二十余道黑影,逢人便杀,这群人的身手好快好疾,猝不及防下,他们的手下已倒下了十几个。   五十余人的人手,居然折损了将近二十余人,这对雪雁七煞来说,的确是体寒心的事情。   洪流吼道:   “何方鼠辈,先报上名来。”   黄玲首先叫道:   “精武门黄山黄玲兄妹在此……”   金胡子年獒眼珠子一转,立刻哈哈地道:   “误会,误会,这是咱家人……”   他这样一说,那些辛家汉子立刻停下手来,可是精武门的兄弟早已得到黄玲的暗示,辛家汉子的剑刃一松,他们却毫不念情的借机冲杀,一下子倒伤了好几个。   年獒大怒叱道:   “黄玲,你这是什么意思?”   洪灰吼道:   “妈的,这算哪门子自己人……”   黄玲冷冷地道:   “别跟我装样了,你们在镇上是怎么说的,逢人就杀,不管是大龙堂还是精武门,有机会一个不留……”   洪流面上杀机一涌,道:   “好个丫头,居然敢偷听我们说话。”   他愤愤的挥手劈倒一个精武门的汉子,人已如风的扑向黄玲,他以为黄玲是这儿的主,出手根本不念情份,哪知他的攻势才发,草丛里冒出个人来,道:   “洪老兄,留点力气吧。”   一股暗劲无情的向他推来,他急急刹住势子,回身一掌迎去,砰然声中,他的身子一震,一阵气血翻涌,稳住了身子,定眼一望,啊了一声道:   “云龙……”   云龙面上一冷,道:   “洪家七煞,居然找上我们大龙堂,哼哼,老洪,你那条命不想要了,尽管放胆过来,我云龙先宰了你。”   洪流嘿嘿地道:   “拿人钱财,予人消灾,云朋友,这情非得已……”   一点红缓缓走了出来,道:   “杀手的日子不好过,洪朋友,刀头舐血的事我干多了,这一行,你们差的远呢……”   洪灰嘿地一声道:   “蝙蝠的大头头,嘿嘿,老哥呀,想不到在这里遇上咱们的同行,咱们洪家兄弟可要向人家多学学。”   洪流双目一寒,道:   “你就是一点红……”   一点红嗯了一声道:   “不错,如假包换的一点红就是我,杀人这一行,我有千百种手法,你们想在这方面下功夫,我可以教你们三天三夜,包你们学不完,吃不完……”   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洪流冷冷地道:   “杀手这一行,也许你早我们兄弟出道几年,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朋友,别倚老卖老……”   一点红双目一瞪,道:   “你们来了多少人……”   洪流嘿嘿地道:   “足够你们大龙堂呛的,我兄弟七个今日是为人卖命,不能空手而回,先将那位东方朋友归位……”   一点红哈哈两声道:   “别吹了,兄弟,看我的——”   他的身子有若惊鸿一闪,一只剑更如江河倾泻般的疾快点出,冲进那些汉子身前,剑起人落,连着刺穿了四个闪避不及的汉子,在惨叫声中,血光崩现,那四个汉子顿时翻了白眼,翘了蛋去。   他这一出手,剑快人亡,出手之辣,连洪氏七兄弟都不禁暗自咋舌,他们七人自认是绝高的剑手,但和这位蝙蝠的大当家相比,又觉差了半截。   金胡子年獒怒声道:   “他妈的,一点红,你找咱们辛家的人出气——”   洪流嘿嘿地道:   “年兄,别生气,咱们今日要让他们跑了一个,辛老爷子和百胜客那边,咱们也甭想回去交待了。”   雪雁七煞能被百胜客请来对付太龙堂,自非泛泛之辈,他们不仅有超绝的功力,还有那深沉的智慧,眼下他们已很明白的看出,在人数上,他们占尽了优势,如果他们集中所有力量,以金胡子年獒和他们七兄弟的能力,硬拼之下,当会给大龙堂和精武门一个严重的痛击。   年獒叹息一声道:   “这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大龙堂东方当家的,的确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东方独孤站在那里,冷眼的道:   “年兄,今日只怕你不会有上次那种运气了,我一向有个坏脾气,头一次饶了你,不会再饶你第二次……”   金胡子年獒不愧是北国第一高手,当他和东方独孤二度相遇之时,他一直保持着极端的冷静,他知道再一次杀戮,决定各人生命留存的时候,是需要耐力和沉着,固然大龙堂和精武门在人手上是少了点,但,高手较技有时候众多的人手未必就是决胜的要件,他认清了这桩事实,所以他尽量去平复心中的不平衡。   他的心蓄集了胸中所有的杀机,面上那股浓烈的寒意令人畏惧,缓缓的,他朝前跨了一步,道:   “大掌柜,我向你二次请教……”   洪流嘿嘿地道:   “年兄,这个人应该让给我们七兄弟,你是知道的,我们奉了西门当家的令谕,务必取下他的头颅,此人听说武功很高,许多人都毁在他手里,我倒不认为他这样,那只能说他的运气比较好,遇上我兄弟,嘿嘿,那就要看临场经验了。”   此刻双方虽然剑拔弩张,但,双方都不急于动手,他们已清楚的了解,只要双方一接上手,就是要横尸的场面,那种肃杀的气氛早已深植人心。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洪朋友,你的那些大话要比你的武功强的多工,大龙堂能历经千变而屹立不摇,那证明我们兄弟的确有着超人的艺业和功夫,决不是凭空得来的一点虚名……”   洪流冷笑道:   “好,好,好,大掌柜,咱们兄弟就和你这个嘴硬的东西拼一拼,看看你行在哪里。”   洪灰和洪烟似乎早已企待这一刻了,他俩双双自两边跃了出来,各握着一柄锋利的剑刃,阴冷而沉着的瞪着东方独孤,洪烟沙哑的道:   “我兄弟俩是双胞胎,一同学艺,一同应敌,几十年来从未分开过,不怕你笑,我们连讨老婆都同一天举行,今天,我兄弟俩要同时向你讨教一番……”   施浪不屑的道:   “两打一已经不要脸了,还编那么多理由……”   洪灰怒声道:   “那你也可以上来——”   施浪早想给这群豺狼一点教训,闻言移身行去,却给一点红一把拉了回来,道:   “老施,大掌柜的不喜欢有人插手。”   果然,东方独孤很闲散的走出来,道:   “洪流,你们七兄弟何不一起上……”   洪灰叱道:   “大胆,江湖上还没有我七兄弟同时出手的人,那种人我也不信世间上会有,小子,你上吧。”   东方独孤哼声道;   “好,我不打得你们七个混帐满地找牙,跪地求饶,实枉我这身功夫了。”   他说的很平淡,仿佛在自言自语一样,洪灰和洪烟哪能听得进这种话,他们兄弟在西北一带自成一派,所见所闻,自认高人一等,江湖上,各路英雄豪杰谁不巴结他们,在气焰上自是高人一等,东方独孤那种渺视他们的言语,他们认为是毕生之辱,双双大吼一声,两个人自两个交叉的方位挥剑扑向东方独孤。   洪流对这对双生兄弟一向很有信心,在兄弟中,他俩聪慧超人,功夫进境最快,再加上两人心心相通,洪烟一个动作,洪灰能立刻测知他的下一个动作,在西北,道上不少好手,全栽在这对兄弟手上。   两道人影如空中划过的流星,快速而劲疾——   剑刃在闪颤中,透出了无比的杀机,而速度之快,果然较一般人狠厉,一点红是剑道的高手,看了两人的出手,暗中也不禁一叹。   但,洪灰和洪烟也太小看东方独孤了,他能领袖大龙堂那么多的菁英,岂是一般省油的灯,在长笑声中,人如箭镞的射出,穿过那两道剑影,然后旋身疾飘,沿着他那扭转成弧形状的身子,铁牛角如一抹流闪的光影,淡淡幽幽的射了出去。   尚留着光影的余尾,铁牛角已在冷啸声中,射进洪灰的左肩胛骨上,带着一声脆响,夹着洪灰的惨叫,那一条膀子全给卸了下来,他如锯断的巨木般在地上翻滚,惊恐的瞪着大眼睛,颤抖的呻吟着——   铁牛角有如勾魂慑魄的幽灵之手,在削断洪灰的肩胛之后,夹着那内震之势,又快捷的扫向洪烟迅快劈来的长剑,叮地一声,那柄剑已被震断为二截,铁牛角不知何时已握在东方独孤之手,朝前那么一送,真快,铁牛角的尖牙已戳进洪烟的肚子里——   洪烟惨叫道:   “呀,我……”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了,仅在眨眼之间,场中人影纷飞,洪家的兄弟全往场中奔去。他们怒叱暴喝中,已顾不得去攻击他们的敌手,而纷纷去抢救地上的洪烟和洪灰,洪烟已仅余那一口气,瞪着他们大哥洪流,目中已浮现出一片泪影,颤声道:   “大哥……”   洪流强忍着眼里的泪珠,惨声道:   “别怕,这笔帐一定要讨回来。”   洪烟似乎熬不过穿肠破肚的痛苦,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肚子,流出来的血水和肠子几乎要掉出来,若不是紧紧的捂住,只怕早沾了上泥沙和草屑。   洪流迅快的解下身上的外套,给洪烟紧紧的缠住了肚子,然后回头问道:   “洪品,洪灰熬的过么……”   洪品扶起了洪灰,双眉紧紧的皱着,道:   “命是稳住了,那条手可毁了……”   说着已将洪灰扶在旁边坐下休息,然后他们兄弟全站出来了,个个手里握着剑,怒愤的望着他们的仇家,每个人眼里都燃烧着愤慨仇焰,此刻,他们只等他们的大哥洪流的一句话,他们决心要毁掉东方独孤。   洪流缓缓站起来,沉重的道:   “洪家兄弟没有栽过这么惨,更没有让我兄弟丧命的记录,今日,眼看洪烟完了,咱们洪家兄弟的仇恨从不留过明天,今日借的,咱们当天索还,兄弟,别被那狗娘养的吓着了,咱们活剥了他的皮……”   洪善含着泪道:   “大哥,你说,咱们怎么个宰那狗养的……”   洪流望了金胡子年獒一眼,道:   “老年,你可准备好了。”   金胡子年獒点头道:   “你们尽量攻那个小子,我带来辛家的兄弟负责宰杀别的汉子……”   他的手已挥出,辛家高手俱已握剑等着,等着最后的冲杀命令,精武门的兄弟在黄山和黄玲的指挥下,已圈成一个半圆,他们企望得到大龙堂主最后扣的决定。   洪流大吼道:   “好,咱们开杀,杀他个屁地尿流——”   洪家兄弟早已恨的咬着牙,咧着嘴,他们巴不得洪流早点说这句话,在怒吼中,在暴喝中,他们洪家的兄弟全冲着东方独孤冲去,他们恨透了东方独孤。   大龙堂的兄弟并不急着立刻出手,在应变方面,这些江湖铁铮铮的汉子,全是经验老到的熟手,他们知道何时是最佳的出手时机,何时能让敌人彻底摧毁,敌人在悲愤中,在暴怒下,最容易疏忽自己的弱点,暴露出致命的短处,洪家兄弟似乎忘了这一点,他们一味的被仇恨蒙昧了心智,目标全放在东方独孤的身上,而忘了在他们的身后所隐藏的更大危机。   黄山大吼道:   “兄弟,杀吧。”   他原本对大龙堂没有特殊的好感,但,当他知道辛家和洪家兄弟将他们也列入追杀的对象后,他知道已没有选择,先干了辛家的手下再说。   二十余名精武门兄弟在靳三绝的率领下已没命的向四周辛家高手冲去,他们已铁了心,在大龙堂恁多高手之前不能丢人现眼,务须给精武门争口气。   金胡子年獒更不敢待慢,他不想和大龙堂的人接触,心里那股子气却尽往精武门兄弟身上渲泄,一出手就放倒了两个好兄弟。   黄山睚眦欲裂的吼道:   “妈的,姓年的我跟你周旋周旋——”   两个人都是绝代身手的人,甫一交手,各施绝招,互不相让,尽量往对方的致命处下手。   最惨的还是洪家兄弟,他们在丧失应有的理智下,妄想在极短的时间内讨回那笔血债,人尚未沾到对方的边,斜刺里的云龙和铁雄,还有包铁头已拦下了洪品、洪土和洪善,而一点红更是快招如电,将洪旋逼在一边。   洪流面对着东方独孤,登时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虽然他的剑法凌厉,攻势浑厚,但,心里头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恐惧,因为对手的铁牛角令他寒了心。   杀伐之声此起彼落,使这荒凉之地染上了厉怖——   血斑点点的喷洒草梗上,叶茎间,仿佛是图画中的喷彩,那么炫迷和凄厉,而人命如蝼蚁,在此刻,那锋利刀刃穿进对方的身体里,似割裂的布帛,那么脆弱和无奈,在追扑拼杀当中,谁又想到父母的扶养,妻女的哀啼,只有血红的眼里,喷射着那么令人寒悸的杀意——   一点红的剑最是无情,他是杀手起家,对杀人如家常便饭般那么容易,他先逗的洪旋暴跳如雷,然后,如猫玩死老鼠似的,一刀切进了洪旋的肚子上,然后,剑刃在洪旋的肚子上一转,洪旋在惨叫声中伸了腿,连那举起的剑都来不及劈出已歇止了呼吸。   东方独孤面对着洪流的攻势,嘴角上满是不屑之色,他连着避开对方的九招,然后冷冷地道:   “洪流,你如果再不知进退,你们七兄弟全要躺在这块荒凉之地……”   洪流厉声道:   “我们兄弟,死也死在一起,活也活的像个人……”   果然是条汉子,虽屈于低势下,依然还有一股逼人的傲气,他的剑旋转的杀出,全是拼命的招式,东方独孤一抖铁牛角,硬碰硬的挥过去,在接触的瞬那时间里,洪流如负伤的野兽,惨叫声中,他的手腕已被铁牛角切了下来,手掌依然抓着剑,连着剑柄,只是,剑和手掌同时落向草丛之中。   洪流忽然双目一垂,忍着折手之痛,道:   “杀了我吧。”   东方独孤一敛身形,道:   “我不杀不还手的人……”   洪流瞪大了眼珠子,道:   “你要知道,留下洪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给你留下祸根,我们洪家子弟最有仇恨心,如果你不后悔,就留着我这条命……”   洪土在一栽之下,背上已挨了铁雄一剑,整个背脊都在裂口中,他如丧家之犬般,一直往前奔跑着,嘴里不知在叫些什么,只听见一连串呀咿之声。   包铁头吼道:   “龟儿子,别跑……”   洪善跃身疾奔,叫道:   “不跑是孙子……”   洪流目睹自己兄弟全非大龙堂兄弟的对手,心里如被万蛇钻心般的痛苦,他没想到名震北大荒的洪氏兄弟居然在人眼里,如条狗般的被追赶着,黯然的一叹道:   “大掌柜,饶了我兄弟吧。”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可以,那是因为你还像条汉子——”   他一转头,高声叫道:   “放了他们吧,兄弟,咱们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杀戮像凝结的空气一样,立刻休止了下来,大龙堂兄弟对这位当家的吩咐唯命是从,他们虽然是雄霸武林各方英雄所汇集的一股力量,但,他们重义气,讲信守,长幼有分,严格遵守着一定的规范,龙头主的一句话,他们都是严密的奉行着,于是,他们都停下了手。   而洪家兄弟在悲凉中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他们伤的沉重,死的悲惨,血水合着仇,已让他们兄弟尝受着生死离别的痛苦,失败的沉痛打击,在北大荒,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栽过——   精武门今日遇上了—场硬仗,他们人数本来与辛家汉子有悬殊之比,在大龙堂的神威下,他们不甘落后或示弱,狠命的追杀对手,虽然他们拼了,杀了,但自家兄弟也折损了十几个,辛家并不比他们强多少,二十余条汉子就这样躺下了。   黄山和金胡子年獒尚未歇止,在气势上,黄山是落了下风,可是黄玲也加入了,年獒固然功力超群,但和他们兄妹硬拼,他却占不了便宜,因为黄玲的剑怪,从不按常理出剑,而黄山的剑狠,招招都令他心寒——   三个人尚纠结在一起,剑刃如洒落的花雨,年獒的衣衫被黄玲划破,而黄玲的发丝也披散在肩上,她恨透了辛家,金胡子年獒却代表了辛家,她拼命就是要给辛家一个狠命的回报,所以,她没有停手的意思。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年獒,你还不给我停手。”   金胡子年獒有过上次的切身经验,对这位大掌柜还真有点含糊,他真怕东方独孤突然出手,运剑逼退了黄玲和黄山,吼道:   “咱们别打了。”   黄山怒声道:   “你怕了?”   金胡子年獒哼地一声道:   “我不是怕你,但,东方当家的有了交待……”   在此刻,他忽然觉得东方独孤才是个令人信服的英雄,虽然双方是在敌对的状态下,在私心里,他还是敬重这条血铮铮的铁汉。   东主独孤冷冷地道:   “回去告诉辛老爷子,如果他再仗着辛家那点势力,妄想再搬弄是非,哼,那就别怪大龙堂的人不客气……”   金胡子年獒点头道:   “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挥挥手,东方独孤道:   “带着你的人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年獒长叹一声道:   “东方兄,年某人愧对辛老爷子,这一生已无颜在江湖上混了,待我将辛家的儿郎送回去,立刻……”   他底下的话没有说完,声音已有点呜咽,一副落寞的样子,他是个剑客,是个武人,但历经两次的杀伐,使他突然觉得自己竟然那么无用,连一次博取胜利的机会都没有,他所面对的都是超功夫的杀手,人人都不是弱者,在他心底里暗暗的自问着:   “我是不是老了……”   他移动着蹒跚的步子,带着那群负伤的兄弟,在云层下,显的那么无助,谁又知道这一战已将北国的勇士的士气全击溃了。   洪流淌着泪,背着死去的洪烟,鼻息间全是血渍,他望着七个惨状悲凉的兄弟,暗自淌下了泪水,那劈断的手腕已永远不能用剑了,但,复仇的意念并没有幻灭,他相信洪家还有余力讨回今日的血债,在怨愤中,他沙哑的喘着气,道:   “兄弟,别留下,咱们走……”   七个残缺的兄弟,七个负伤的高手,在云絮底下,他们茫然的踏着步子,那移动的身子,显露出过多的创伤,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已不知该说什么……   天已渐渐暗下来,远处已闪起了灯火,袅袅炊烟徐徐而升,黄玲眸中含了一种难舍的目光,道:   “大掌柜,精武门欢迎你来玩玩……”   施浪哈哈两声道:   “只欢迎我们大掌柜,难道就不欢迎我们兄弟……”   黄山连忙讪讪地道:   “哪里,哪里,精武门随时欢迎各位,至于大掌柜,我先前的误会尚请愿谅,黄山未明真象,妄自得罪……”   摇摇手,东方独孤道:   “别说这些,了解会更增进朋友间的情谊……”   仅几句话,已道尽了英雄间磊落心怀,东方独孤似乎有着无限的心事和忧急,向精武门的朋友挥手,他们急于赶路。   黄玲伤情的道:   “你去哪里……”   跃上马,东方独孤叹道:   “为兄弟的仇恨奔波,你知道,大龙堂栽在五年前,许多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这么死了,我必须去证明几件事,然后展开追杀仇人的行动……”   黄玲关切的道:   “我能帮上忙么?”   摇摇头,东方独孤叹道:   “谁也帮不上忙,这要靠全体兄弟的努力……”   黄玲幽幽地道:   “大掌柜,别小看了精武门,我们也有一股不容忽视的人手,虽然在功夫上也许差那么一点,但是,黄家也有数条不能为外人道的伏线,如果你需要,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   点点头,东方独孤笑道:   “先谢谢,当我们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精武门的好意,我们会永远铭记在心里……”   黄玲眸子里闪烁的柔情令东方独孤不敢逼视,在她的眼神里似乎有许多的爱情故事幻化着,她幽柔风骚,多少柔情,尽在那一瞥之间,东方独孤挥起了鞭子,道:   “走——”   他不敢再久留下去,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可是,任他铜骨铁皮,他也禁不住黄玲那柔情的一瞥,在挥舞的鞭梢子里,将那股爱慕之意埋在心底里。   那翻动的蹄影在滚滚黄雾中消逝,六七道驰影如雾中的幽灵,疾速而去。   半响,黄山叹了口气,道:   “你喜欢上他了……”   黄玲面色苍白的道:   “这样的汉子你难道不喜欢么?”   在叹息声中,黄山暗暗的摇头,对这个妹妹,他还能苛责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生的令他措手不及,唯有企待上苍赋予两人的安排了。   铁铺子。   神手老张打铁铺子。   淡淡的炉火在燃烧着,老张胸前围了一块白布,聚精会神的望着那燃烧的烈焰,他用力的敲着铁锤,将烧红的块铁敲成铁饼,又敲成铁条,额际上汗珠子滚滚的流下来,他根本不理滴落的汗珠,任汗水掉在那烧红的铁上,嗤地一声,冒出了一蓬白烟,而老张熟练的敲着那块铁,在他的手艺下,一柄剑的雏形已呈现出来,他面上泛起一丝笑意,将那柄已逐渐打造好的剑刃放在一个铁桶里,那铁桶盛着半桶的鸡血,剑刃一插进去,一蓬烟雾随着一股腥膻的异味冲出来……   以血喂剑,那张铁匠打造的是柄杀人的剑,不但是把杀人的剑,还是柄有凶性的嗜血利剑。   远远的,一个背负着双手的青年,以一种欣赏的目光凝视着老张的每一个动作,他似是不愿惊动这位铁匠的工作,静默的连移动一下身子都不愿意,唯恐些微声响都会纷扰了老张的工作。   而老张的态度是认真的,他聚精会神的打磨着这柄剑每一个细微的地方,从头到尾,都不放过任何一点缺憾,进炉出炉,敲击锻磨,然后又喂血。   半晌,老张总算忙完了,他拿出一块大毛巾揩拭着额际上的汗珠,忽然一转头,冷冷地道:   “你已看了半天了,难道你是来买剑的……”   淡淡一笑,那年轻人嗯了一声道:   “我是来向你请教……”   老张一抬头,啊了一声道:   “大掌柜,是你。”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没想到吧,我是专诚拜访……”   铁匠老张一边拭手一边走过来,道:   “有何贵干,大掌柜,六七年不见啦。”   东方独孤沉思道:   “铸剑定暗器,非老张莫属,江湖上都知道老张的剑最利,所以寻常剑手莫不以拥有老张的剑为荣,而我也是个剑手,却没有你造的剑,不过,有一桩还是出自你老张的手……”   老张一瞪眼,道:   “铁牛角……”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你的功细,琢磨的棱角分明,如非你的巧手,铁牛角决不会那么完美,老张,我真的谢谢你。”   老张嘿嘿地道:   “别跟我客气,你那丰厚的酬金到现在我还没有用完,江湖上有这种手笔的人不多,大掌柜,我是服了你。”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自身上拿出一叠银票,道:   “别放在心上,这个先给你。”   一愣,老张诧异的道:   “这是干什么?你就是要订几把剑也用不着这么多……”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我不是来订剑的,我是来向你讨教……”   老张将银票塞还给东方独孤。道:   “别跟我玩这个,有话直说。”   东方独孤又塞回他的手中,道:   “老张,有样东西请你鉴定一下……”   说着,自怀里掏出—个油包,里面放着三只七寸有余的小剑,那是他们兄弟在长江水中,启开兄弟的棺枢所发现的,那细致的工,锋锐的利刃,不是普通铁匠所能做成的,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老张面色—变,道:   “杀利剑——”   这名字还是头一次听到,东方独孤看老张的表情已知道这种稀有的剑器不是普通的暗器,老张在手里掂一掂份量,叹道:   “还好,重了—分……”   一怔,东方独孤怔怔的道:   “什么意思?”   老张淡淡地道:   “铸造这种细小暗器的人,虽然有铸造上的常识,却不是个真正懂武功的人,这小剑如果再轻一分,在剑柄上打一个月牙的缺口,发出后,不但更快更疾,还会随着施放暗器之人的心意而转折,大掌柜,想想看,暗器能转弯追踪,是不是又厉害了几分……”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你是说会和铁牛角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张道:   “不错。”   他随手将那三柄小剑往旁边的一块大长木板上射去。   叮叮叮三响,三剑俱射入木板之中,不但射进去了,还贯穿了木板,东方独孤暗中一震,脱口道:   “老张,你还是武学的行家——”   淡淡的一笑,老张哈哈地道:   “咱们是靠这一行吃饭,每样玩意要会一点,否则给人做好了,能不能用,那就大有问题了……”   东方独孤沉思道:   “我想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铸造出这种暗器……”   老张想了想,道:   “醉鬼李……”   说着双目朝斜对角的另一家铺子瞄去,一个大长木招牌挂在半空,上面有个半大的“李”字,但,炉子里没有火,架子上没有刀剑,这是哪门子生意,唯有一个褴褛的汉子手里尚握着一瓶酒,瓶子里的酒已经空了,人也歪了,趴在那里,嘴里还咕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   东方独孤叹息一声道:   “有那么高超的手艺,却每天醉成这个样子……”   老张摇摇头道:   “我们是同门学艺,师父就收了我们两个徒弟,他是天天醉,而我,唉,每月还要供给他喝酒……”   东方独孤苦笑道:   “我本来想问问他……”   老张笑道:  —   “有时候他也很清醒,不过要他清醒,只有一个办法……”   东方独孤脱口道:   “酒……”   点点头,老张只笑不语。   老李嗜酒,有酒必醉,醉了必睡,睡了不醒。   唯一能让他醒的办法,就是用酒,尤其是好酒,几里外的酒香他都能闻到,而不辞辛苦的去弄一点喝。   酒已摆满了老张的长桌上,都是特选的烧刀子,三缸子十年烧刀子,东方独孤轻轻启开了缸盖,一股辛辣的酒香随风而散。   倒满了两大碗酒,还加上两盘卤牛肉,老张和东方独孤慢条斯理的饮了起来,酒香、肉香,连街坊的老黄狗都耐不住那股香气,汪汪的跑来了,一直的摇着尾巴。   冲鼻子的酒香,令老李抬起了头,睡眼朦胧的睁着血红的双眼,向老张的铺子里望着。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七章      酒能使人醉,也能使人醒,老李一看他的师兄和一个银衣潇洒的年轻人在畅饮烧刀子,不禁舐了舐嘴唇,揉了揉血丝密布的眼睛,一摇一摇的向老张的铺子里晃来,他在那里站了一刻,讪讪地道:   “好酒好肉……”   他也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老张自顾自的喝着,然后,翻开了那双大白眼,冷冷地道:   “谁请你坐在这里的……”   老李把眼一瞪,道:   “师哥,别那么凶嘛,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你老哥请这么体面的朋友喝酒,嘿嘿,我这个小师弟当然沾点光啦……”   老张哼地一声道:   “这酒肉可不是我买的,我可做不了主……”   老李一呆,斜睨了东方独孤一眼,忽然仰天笑了起来,抹抹嘴巴,道:   “从前我也有这么体面的朋友,可惜……”   东主独孤淡淡地道:   “李兄要喝酒,尽管喝……”   老张伸手一拦,道:   “不行,他不喝不醉,一喝就醉……”   老李早已敌不住酒虫子的勾引了,他嗜酒如命,只要有酒喝,叫他叫爷爷他都干,老张伸手一拦,那股火顿时自心底里冒出来,他指着老张骂道:   “他奶奶的,咱们兄弟同门学艺,同样开铁铺子,你他妈的专门抢我的生意,使我门坷罗雀,没有人上门,现在你有酒有肉,就把我这个师弟扔在一边,你……”   东方独孤一摇手,道:   “老李,别吵,酒是有的喝,不过,在你喝酒前,我有点事想先问问你……”   老李咽了一口口水,道:   “只给我酒,你问什么都可以……”   老张一摊手掌,掌心里摊着三柄小剑,道:   “这玩意你还记得吧……”   老李唯恐自己看不清楚,揉了揉眼睛,当他一看老张手中的三只小剑之时,剑色突然大变,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栗,他睁着那双瞪大的眼珠子,颤声道:   “我……我不知道……”   老张冷冷地道:   “你知道,只是不敢说。”   老李回身就跑,道:   “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老张嘿嘿地道:   “你不喝酒了。”   老李颤声道:   “不喝酒不会死,说出来就没命……”   老张一摊手,道:   “好吧,我们自己喝……”   那喷鼻的酒香,散溢在半空中,老李是个酒鬼,是个遇酒不能走的人,他熬不过酒虫子的勾引,刚转过身又缩了回来,道:   “先给我一碗酒……”   东方独孤将那—大碗烧刀子推到他的面前,老李早已耐不住了,双手抖颤的揣起来,猛烈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迫不及待的将那一碗酒全灌了进去。   终于解了馋,他抹抹嘴皮子,道:   “这三只剑是我打的……”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想知道是谁叫你造的……”   老李面上浮现出一种痛苦之色,道:   “这……”   老张冷冷地道:   “大掌柜的在这里,没有人能奈何你……”   长吸了口气,老李自己又倒了一碗酒,道:   “你知道,我说出来会没命……”   蓦地里——   有一个话音冰冰冷冷的道:   “你不说还是要死——”   但见一道人影朝这里缓缓而来,这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黑呢帽,那黑色的衫袍上,绣着一个很大的蜈蚣,那耀眼的蜈蚣仿佛欲噬人般的那么厉怖,酒鬼老李一见此人出现,吓得全身颤抖,双目惊恐的道:   “你……你……”   那黑衣人嘿嘿地道:   “蜈蚣神教的事,谁敢在外面乱说。”   只见他右手在空中一扬,一道黄影如电般的飞射而来,对着酒鬼老李的面门射来,老李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连移动脚的手力量都没有。   跟着那点黄影就要射在老李的身上,陡地嗡地一声,东方独孤手中大碗如旋转的陀螺般不停的转去,倏地将那点黄影接在碗中,而那口大碗又如飞的落在他们喝酒的长桌上。   白酒中,一条七寸余长的蜈蚣尚在碗里游动,老张往碗里一望,失色的道:   “蜈蚣,毒蜈蚣……”   那黑衣人的双目忽然一睁,冷冷地道:   “想不到这里还有高人……”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朋友一出手就是这么毒的东西,这手法太激了。”   黑衣人哼地一声道:   “朋友,你管的事太多了,蜈蚣教的事谁都不敢插手,告诉你,你已惹火上身了……”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蜈蚣教是什么东西?凭几只蜈蚣就能横行天下了?朋友,你那只手太残了,举手就想杀人,可见你这个人是个坏心肠的人……”   老张的神色大变,道:   “别招惹他们,大掌柜,蜈蚣教的人惹不起……”   东方独孤笑道;   “老张,他要杀老李,他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别怕他,小小的蜈蚣教还没放在我眼里……”   那黑衣人嘿地一声道:   “狂徒,你还不知道我们蜈蚣教的厉害……”   蜈蚣教是个披着神秘色彩的教派,他们行踪诡秘,善用毒物,许多民间乡愚受其蛊惑,东方独孤虽然早有耳闻,却未见过,此刻为了追查五年前那段梁子,在这里居然遇上蜈蚣教徒。   这位黑衣人的行动还真快,话声中,人已疾射而至,一伸掌,五指并齐,照着东方独孤胸的前抓来。   在掌心里有一种闪闪的光,只要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凭着听到的见闻,一定知道他掌心有毒,东方独孤坐在那里连动部没动一下,伸指照着那汉子的腕上点去。   只听那汉子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而退,他那—指正好点在那汉子的腕上,那汉子颤声道:   “果然有两下子。”   嗯了一声,东方独孤冷漠的道:   “你差得远呢,还是叫你们当家的来吧。”   那汉子狠厉的瞄了东方独孤一眼,悻悻的掉头而去,酒鬼老李如梦初醒似的叫道:   “妈呀,咱们惹祸了。”   老张哼一声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那么怕死。”   老李颤声道:   “你不懂,蜈蚣教的人杀人是是无孔不入……”   东方独孤淡淡一笑道:   “老李,说吧,那三柄小剑是谁命你打造的,说出来也许还有希望,否则,咱们全都得防着点——”   老李脸色苍白道:   “我知道,反正我这条命已丢了半条……”   他似乎已绝望到极点,仰起头来,对着酒缸子猛灌了几口,点点滴滴的酒渍洒在脖子上,嘴角间,还有衣襟上,此刻除了酒,他似乎已没有可依赖的朋友……   酒喝足了,他惨声道:   “七年前,有一个叫谢三雄的男子来找我,叫我参拜蜈蚣教祖,我是个铁匠,不懂武功,也不信教,就拒绝了,谢三雄自此后绝口不再提这件事,天天陪我喝酒,几乎是每天都给我送酒来,两个月后,谢三雄突然失踪了,我当时也不以为意,哪里晓得,酒虫子上来了非喝酒不可,自己去买了二锅头回来,酒一入口,味道不对了,如水一样的清淡,然后浑身就发抖,呕吐,流鼻水……”   老张啊了一声道:   “他给你下了药……”   老李惨声道:   “不错,我在痛苦中终于找到谢三雄,他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已有了毒瘾,非喝他调制的那种酒不可……”   东方独孤哼声道:   “这种手法在老祖宗时代就有了……”   老李叹声道:   “在我哀求中,他带我去见一个蜈蚣教的大头目常春,他答应给我解毒,但必须给他制造三十六把这种杀利剑,于是,我只有听命于他……”   东方独孤喃喃地道:   “常春,这名字好熟,嗯,他有个兄弟叫梦见鬼,两人同是黄河一带的巨擘,好,老李,我知道了,这几天,你先躲一躲,我会去处理这件事。”   那三柄小剑的来历终于有了线索,东方独孤的心情忽然开朗起来,他仰头干了碗里的酒,将酒缸子推给了老李,李酒鬼的身子已开始摇晃了,愈晃的厉害,他愈是要喝,嘴里喃喃地道:   “醉,吧,醉能解千愁,最好一醉到黄泉……”   咕噜咕噜又喝了好几口,老张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山是黑的,石头也是黑的,而空中的雾气更是蒙蒙的一片黑,在这黑压压的一片黑里,数十把火油火炬高举在空中,那弥漫的烟雾,再加上红红的炬光,使这座山蒙上一层神秘的厉怖。   唔唔唔——满座山谷里都传来这种怪异的叫声,上百的黑衣汉子持着火炬,背着长剑,分立在谷中两旁,而在谷中央,一个覆盖着大红巾的祭台,两根大蜡烛燃着焰火,一束清香在空中袅袅而升,一柄剑,一把刀,斜插在横在地上的一头已死的猪身上。   “蜈蚣祭——”   在谷的两旁,有些农夫村妇很恭谨的手捻清香,站在那里,俱双目紧垂,默默的连动都不敢动,嘴里随着那唔唔之声,而喃喃自语。   此刻,在一阵敲击的笙乐中,一绣着红魅的大蜈蚣旗帜缓缓升起来,紧接着是一个身着大黄斗篷的汉子,在七八个黑袍汉子簇拥下登上了祭台。   立刻有人叫道:   “教主圣明,教主康泰……”   那些农夫村妇立刻喔了一声,纷纷跪在在地上,迎接他们心目中的神——蜈蚣教教主天蚣老祖,只听有人高声叫道:   “献酒——”   立刻有两个汉子用托盘托了三杯酒,送到祭台上,那天蚣老祖端起一杯酒向空中洒去,散射在空中的酒,蓦地里喷幻着一道道火焰,向各自射去,随着这道焰火,空中洒落出一片片纸笺,向谷中的农夫村妇洒落。那些村妇立刻狂热的去抢这些洒落的纸笺,然后在炬光下,翻看着上面写的字迹。   刹那间,有些人已高呼道:   “我是献金——”   “献牛——”   “献羊——”   在一片惊呼中,只有一个村妇忽然抢天呼地的哭了起来,她约有四十余岁,薄有姿色,花布衣衫,头罩头巾,所有的农夫和村妇都投以同情的眼神和无奈,那妇人颤声叫着:   “神哪,你为什么要选中我的女儿……”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大神看上你的女儿是你家的光荣,把她献给大神,荣宗光祖,蜈蚣教会照顾你一辈子,你还不快叩谢教主一—”   那少妇惨叫道: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已订了亲……”   话在叫着中说出来,已闪闪缩缩的将身后的一个女孩子藏在身后,那女孩子大约十七八岁,脸色早已吓的苍白,她紧紧抓住她母亲的衣襟,颤声道:   “娘,别把我献给教主……”   此刻已有四个黑衣汉子走了过来,伸手将那个女孩子从她母亲手中将她抓了过来,虽然那女孩子在惨叫,在哀豪,但,那都无济于事,除了她娘死命的在抢女儿外,其余的村夫村妇,仿佛各扫门前雪似的,谁也没有出来出面阻止这件事情。   那妇人在死命的拉扯中,被那些汉子一掌劈倒在地上,她声嘶力竭的在哭叫,在哀求,却徒然呼天抢地……   那少女在惨泣中,忽然静止了哭泣,她像中了邪一样,忽然自动的将身上衣衫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所有的人俱在唔唔声中闭上了眼睛,像中了邪符一样,嘴里喃喃的念着咒语,并开始缓慢的跳跃着……   少女的衣衫已全褪了下来,光溜溜地赤裸着身子,然后,有两个人抬了一张大床过来,那少女便静静的躺在床上,四个汉子将那床抬起来送到蜈蚣教教主的面前。   在火光的闪耀下,那天蚣教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秘而邪异的笑意,他手里倏地多了柄剑,在空中飞舞,在空中跳跃,然后,他望着半空,道:   “大神已降福给你们,他今夜有了处女献礼,一年中,你们都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福祉……”   那些村妇村夫俱欢声雷动的在高呼“万岁”“感谢大神的恩典”而唯有那个做娘的却哭的有如泪人似的……   蜈蚣教天蚣老祖的目光诡异,手里那把剑高举在空中,嘴里喃喃有辞的绕着那个赤裸的少女游走,那少女如人在虚脱之中,睁大了眼睛,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蓦地里——   山谷间响起了一声呼啸,蜈蚣教教徒俱惊惶的散隐各处,只见蜈蚣教主天蚣老祖嘴角上一丝冷笑,沉声道:   “常春——”   立刻有个魁武的汉子应声而来,道:   “教主……”   天蚣老祖嘿嘿地道:   “有人私闯神坛,你这个大护法可真尽了职……”   常春恭身道:   “教主放心,敌人只要进入谷中,决逃不出本教的搜索,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我相信梦见鬼和谢三雄定会将他们挖出来。”   天蚣老祖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哪晓得他鼻子里哼声方逝,倏地一抬头,向谷底的一块巨石上凝目一望,用剑指着那块巨石之后,喝道:   “朋友,好本事,能混到这里来。”   随着他的话声,只听半空里响起东方独孤那朗爽的笑声,声若穿云裂石,震得场中嗡嗡直鸣,天蚣老祖面上禁不住现出惊骇之色,他是个识货的人,从对方的长笑声中,他知道这个人可不是普通的高手,而那份内力只怕蜈蚣教中鲜有敌手。   在人影闪动中,东方独孤自空中冉冉而落,他那飘逸的身形,轻盈而潇洒,令那些村夫村妇以为是仙狐下凡,俱诧异的望着这个莫测高深的人。   常春怒吼道:   “朋友,什么地方你不闯,偏偏往本教祭坛上闯,你应该晓得,在蜈蚣教祭坛上胡来,只有一条路——”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常朋友,我明白,那就是死……”   常春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办了,还不向我们教主磕头赔罪。”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常春,你可知道是跟谁在说话,蜈蚣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邪教,愚弄这些乡民村妇,用点邪法让他们献金献羊的,更可恶的是你们这个狗屎教主,利用神的魅力要他们将自己女儿送给他做淫邪之事……”   天蚣老祖沉喝道:   “住嘴,你可知太神的力量。”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那只有唬唬这些愚妇,你所谓的太神,只不过是你敛财骗色的工具,朋友,这般好时光快要过去了……”   常春向前踏出一步,伸手抓向东方独孤的手道:   “给我跪下。”   常春一向自视很高,虽然东方独孤在笑声里已表现出极厚的功力,但常春不信这个邪,他不信以自己一身所学,拿不下这个年轻后辈,此人虽然自信心很强,他却有足够让他狂让他傲的地方,出手之快,手法之准,还真不是普通人办的到的。   伸手下已抓住了东方独孤的手腕,并运指捏住了东方独孤腕脉上的虎口,那一捏他用了七成力道,寻常人早已跪下了,但,常春遇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大龙堂的主,那个全武林人物头疼的主,东方独孤连动都没动一下,脸上只有那么淡逸的一笑道:   “凭你这点功夫,就想要人下跪么?”   暗中一运劲,一股反震之力随着他的心意而发,常春像喝醉了酒似的,人往前一栽,连滚带爬的朝前翻去,勉强的刹住了身子,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   他颤声道,   “你到底是谁?”   天蚣老祖哈哈大笑道:   “能有这种功夫的除了大龙堂的当家的,江湖上还能找出几个……”   东方独孤道:   “你还能认得我……”   常春那灰土狼藉的脸上尽是骇异之色,道:   “东方独孤,你是东方独孤……”   他本来还觉得很难过很恼火,栽的太没面子,现在他忽然知道自己是栽在大龙堂的主手里,心里顿时舒畅多了,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输在东方独孤手里,那还不算是栽的丢脸。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不错,东方独孤正是在下……”   天蚣老祖愤愤地道:   “东方朋友,蜈蚣教和大龙堂河水不犯井水,你来此与本教过不去,是不是仗着你是大龙堂的主,有几分真功夫,就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东方独孤冷声道:   “本来你干你的骗人买卖,我做我的生意,可是,贵教有人先对不起本堂,在下身为大龙堂的主,这些陈年老帐,不能不算一算……”   天蚣老祖一怔,道:   “你说什么?”   东方独孤哼声道: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难道你耳背了?”   常春怒声道:   “东方朋友,别仗着有点本领就可目空一切,我们虽然在行事上有点怪异,但,自信还没有和贵门有啥过节,你今日跑来这里,存心跟本派过不去……”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有样东西,我想你们一定很不想见到……”   天蚣老祖一怔道:   “拿出来看看。”   三枝小剑冷利的在东方独孤掌心之中,最吃惊的是常春,他认得这三枝小剑,那是……他不敢往下想,脱口道:   “杀利剑——”   天蚣老祖全身一震,道: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正要请教既是贵门之物,何以流落到外面……”   天蚣老祖愤声道,   “大掌柜,这玩意是我这里的,不过,七年来,我并未动用过,此剑何以会在你手里,请立刻说明……”   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   “五年前,我兄弟在断魂谷遭受一群蒙面人的突袭,那一次,我大龙堂几十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这样败在这群人的手里……”   常春厉声道:   “这跟我们蜈蚣教有何关系?”   东方独孤冷哼道:   “这几枝剑就是在我兄弟身上发现的……”   常春一呆道:   “教主,这……”   蜈蚣教教主天蚣老祖怒叱道:   “不准说。”   常春吓的一哆嗦,果然不敢再吭了一声,但,东方独孤面上杀机一涌,森冷无比的道:   “我兄弟几十条人命不是白丢的,朋友,眼睛放亮点,兄弟们都是道上跑的,今日蜈蚣教不给我一个交待,哼,我要这里血流遍野,要你们付出数十倍代价。”   他想起自己那一帮子亲如手足,情同兄长的弟兄,不明不白的惨死在那荒山野地,心里那股子浓烈的杀机就如烟雾一样的弥漫开来,再也无法遏阻那股难压的杀意。   只听有人大吼一声道:   “他妈的,蜈蚣教重地,有谁敢在这里撒野——”   随着这阵话声,只见一个黑衣汉子带着十余个手持剑刃的汉子向这里疾跃而来,不由分说,照着东方独孤疾冲而至。   尚未近身,已一剑向东方独孤劈来。   东方独孤怒叱道:   “找死!”   那右掌疾切的探了出去,手法真快,猛地抓住那人挥剑的手腕,往空中一抛,居然扔出去二丈多高。   半空中有人叫道:   “大掌柜,交给我——”   那汉子尚在半空,一缕剑光自上而下,只见空中洒出一片血雨,惨叫一声,那汉子的人头已滚落下来,而一点红自空中已随着击出的一剑而落。   一点红一落地叫道:   “大掌柜,兄弟早已等不及了。”   那杀人手法,那下落的身法,登时将场中恁多的蜈蚣教高手震慑住了,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一把手,但还没看过像一点红这样的杀人手法,那超绝的武功,几乎是很少人能办的到。   天蚣老祖愤愤地道:   “东方朋友,你今夜到底带了多少人来这里?”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教主,今夜大龙堂的兄弟全来了,如果教主不将用小剑之人出来,哼,只怕教主的位子坐不长了。”   天蚣教主嘿嘿地道:   “你真当本教会寒了你,怕了你,今夜不管你来多少人,我教弟子必会和你周旋到底……”   一点红嘿嘿地道:   “狂夫,你他妈的还敢唬人……”   他是个独自作战惯了的人,一向对自己那手杀人的手法有很高的自视,今日大龙堂是为寻仇而来,一点红并不想留情,话声一落已冲向天蚣教主,挥剑斩去。   常春和十余个汉子急忙跃去,纷纷仗剑保护他们的教主,常春是教主的大护法,一见他们教主急危,沉喝一声,道:   “保护教主!”   他自己当先扑了过去,一点红是存心给蜈蚣教一点颜色瞧瞧,出手之狠,剑剑伤人,常春虽然武功很不错,但在一点红凌厉的攻击下,还是无法近对方的身边,而一点红却如溜闪的泥鳅似的,左一剑,右一剑,乘机又宰了两个汉子。   蓦然间,天蚣教主喝道:   “闪开!”   常春和那些黑衣汉子一听教主的喝声,立刻各自跃开,但他们还是紧紧握着剑,严密的戒备着,而一点红却借这空隙间,人已往天蚣教主冲去,一剑劈下。   突然,天蚣教主一声大喝道:   “滚——”   那沉重的喝声有如晴天巨雷似的,震得一点红耳中嗡嗡作响,而天蚣教主随着这声沉喝,口中蓦地喷出一道青烟,喷得一点红一脸都是,一点红身子一个踉跄,人已翻滚出数步之外,摇摇晃晃的……   一震,东方独孤喝道:   “一点红,你怎么样?”   一点红晕眩的几乎要仆倒地上,道:   “这老鬼玩邪法……”   天蚣老祖哼声道:   “他已中了本教的蜈蚣烟毒,三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死,东方独孤,你要救他么?很简单,立刻叫你的人加入本教,本教有你们这样身手的人入教,嘿嘿,将会独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蜈蚣的神威……”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当然要救他,但不一定要加入贵教……”   一点红此刻似乎已没有刚才那么晕眩,一听此言,剑刃在空中一划,仰天一声大笑,道:   “他妈的,你当老子是个怕死的人么?中这么一点毒算得了什么,告诉你,在我临死之前,我要干掉你这个龟儿子,至少要宰你们几十个该死的东西……”   他素以狠辣著称,一生都在刀光舐血中过日子,大小之战,已不下数百役,有杀人,也有被杀的经历,他都在笑怒中度过,今日中了点毒,对他来说,那不过是博斗中的一点点缀,算不得什么,道上的,混世面的,从不会把自己的生死当成一回事,他是中了毒,但他不在乎,他要在临死之前捞个够本。   剑依然那么狠厉,先砍了旁边的一个汉子,一点红又朝天蚣老祖跃去,挥开剑刃,身子一蹬,一溜剑光已如空中浮游的萤火,那么快速而寒厉的攻过去。   天蚣老祖一生也以狠辣为手段,但,他却没碰上有这么凶悍的人,中了剧毒之后,不但不速作调息御毒,居然犹能杀人反扑,他心里一震,道:   “好汉子。”   一点红能在蝙蝠中称雄,自有一套不凡的杀人手法,剑已挥出,一排寒星顺着他那挥洒的衣袖射了出去,谁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暗器功夫,连东方独孤都大出意外,啊了一声,天蚣老祖既要闪开剑刃,又要隐避这批寒星般的暗器,身子在空中疾拔,紧接着一拧,斜侧里飘向一边,剑刃却快的出乎他的想像,在他平臂上划了一道血口,虽然他受了点伤,侥幸的避过那无情的暗器。   他是避过于那寒厉的一击,可是,那疾射的暗器却忽然朝站立在两旁的汉子射去,在惨叫声中,已有七八个黑衣汉子的眉心上,各自钉了一根子午钉,那夺命的子午钉,钉在那些人的眉心上,仅露出一点钉尾,他们俱死的有些厉怖,脸上都有股子哀怨之色,因为这种死毕竟来的太突然了。   常春悲怒道:   “一点红,你手段好残酷——”   一点红冷冷地道:   “你们呢,狼跟虎在比,谁也别说谁……”   天蚣老祖愤怒的吼道:   “兄弟,拿下这两个人……”   四周的蜈蚣教徒在教主的狂呼中,已向这里扑来,可是在他身子才动的刹那,山谷上忽然扔下一排椭圆的巨石,那些石块如雨而下,砸得这些人顿时慌乱起来,而走避不及的已有十余个惨死在巨石下。   只听有人喝道:   “大龙堂兄弟在此,要命的立刻滚出这鬼谷——”   那群村夫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的拔腿而逃,纷纷寻路而走,那个村妇壮了胆子,将她那个赤裸的女儿拉起来,随便寻了件衣服给她套上,死命的拉着女儿逃命。大龙堂兄弟也很有分寸,石块决不向这些村妇村夫攻击,尽量射向那些黑衣汉子。   天蚣老祖眼见那些手下不是被石头砸死,就是被一点红和东方独孤的剑杀死,心里一急,吼道:   “梦见鬼呢?谢三雄……”   常春闪避石块的袭击,道:   “他俩巡查到现在还没回来……”   空中传来一声大笑,道:   “你们的朋友在这里……”   常春和天蚣老祖转头一望,只见空中吊着两个黑衣汉子,两人手脚被绑,吊在一棵树丫上,一摇一晃的,而在那斜插在半空的大树下,铁雄站在半山上,手里握着—柄利刀,畅声的大笑,望着谷下的那些人又道:   “我的刀一划,这两个龟儿子就要跌死……”   谢三雄人在空中,厉声道:   “教主,救我……”   梦见鬼和谢三雄平日在蜈蚣教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教中上下无不畏惧三分,哪知今日落在大龙堂兄弟手里,却像是个麻袋一样,在半空中瞎晃荡——   天蚣老祖叹了口气,道:   “东方朋友,咱们双方停手如何……”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兄弟的血仇仅凭你一句话就能解决了么?”   常春怒声道:   “别逼人太甚,我们教主不过是替人背锅——”   东方独孤一怔,道:   “背黑锅,这是什么意思?”   天蚣老祖黯然的道:   “东方老弟,你应该看的出,我们这批人并不是真正的会家子,虽然有点武功,但与你们大龙堂相较,的确差了很多……”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也看出这—点,所以没有命我的兄弟下来冲杀你们,否则你的人将死的更多……”   他—挥手,空中的落石戛然而止,谷底已一片凌乱,许多死者已被踩踏的血肉模糊,而受伤的人更是惨吟不止,这一战虽不是正式交手,死伤之多,却不亚于—场屠杀。   常春悲伤的道:   “教主,咱们兄弟毁了不少……”   天蚣老祖感伤的道:   “再不停手,大伙只怕无一幸存——”   —点红嘿嘿地道:   “我还没过瘾呢,大掌柜,咱们这是报仇,不是善堂,跟他们这种人……”   摇摇手,东方独孤道: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略略—怔,一点红说道:   “证物都有了,他们也承认了,还有什么问题……”   微一沉思,东方独孤道:   “我觉得他们不够格,那一夜我曾在场,以我的武功居然没讨了便宜,你想想,蜈蚣教中有谁有这种功夫……”   说的有理,放眼蜈蚣教,真是没有能和东主独孤为敌之人,一点红虽未参与当年的之事,也觉得有问题了。   天蚣老祖一叹道:   “好思维,好眼力,大掌柜,你果非常人……”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教主,今日你不说清楚,我兄弟只怕很难饶了你。”   此刻一点红脸色已呈现出一片青蒙蒙的灰黯,他自己虽不觉得,东方独孤已看出来了,他移身一扶一点红,低声问道:   “你怎么样?”   一点红豪迈的道:   “死不了。”   天蚣老祖冷冷地道:   “别逞强了,蜈蚣之毒烈可致命,你放了谢三雄和梦见鬼,我立刻给他解毒,并谈谈关于那三枝小剑之事。”   东方独孤点点头,道:   “我不怕你玩花样。”   挥手下,吊在半空中的两人果然被放了下来,谢三雄和梦见鬼只觉颜面无光,灰头灰脸的闷不吭声,站在常春身旁,两个人都不愿开口,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栽的太惨了,栽的太令人难堪了。   天蚣老祖在祭桌上端起一杯水来,在酒杯上吹了口气,递给了一点红,道:   “喝下去。”   一点红见他像在变戏法似的,随便拈了点纸灰扔进了酒杯里,吹那么口气,叫他喝下去,他虽有点不信邪,但又不能不相信,仰起头喝进了肚子里。   酒一入口,脑子已清爽了不少,那证明有效。   天蚣老祖长吸口气,道:   “东方当家的,杀害你兄弟的三枝小剑是本教谢护法找一位老李铁匠打制的,但,这东西却非本教中人所使用……”   讶异的一怔,东方独孤不解的道:   “谢三雄千方百计的要老李打制这种暗器,而章非贵教所用,教主,难道贵教还有……”   天蚣老祖道:   “不瞒你说,本教看来很有规模,实际上,本教主只不过是个供人使唤的狗一样,我身不由主,全教都在别人控制下,我愚弄乡民,骗金骗银,诱骗少女,全不是我要的,金银要献给人家,少女也是为别人干的……”   这些话由天蚣教主嘴里说出来,的确是令人震撼的一件事,常春和谢三雄诸人一听教主说出这种话来,都神色大变,他们面上一片黯然,仿佛有很大的难言之隐,望着他们的教主,都愣愣呆在那里。   一点红激动的道:   “说,是谁逼你们干的……”   天蚣教主黯然的道:   “大掌柜的,陷我蜈蚣教于万劫不复之地者是我老婆,控制我蜈蚣教的是令狐梦……”   一颤,东方独孤惊异的道:   “你老婆?令狐梦?那个自命貌似潘安,嗜女色如命的令狐梦?江湖上传说他早已死了,怎么会藏在这里,又怎么跟你老婆扯在一块……”   天蚣老祖叹气道,   “这本是家丑,不足为外人道,但,我蜈蚣教存亡已是刻不容缓,既然大掌柜找上门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晓得,老夫少妻本是件可悲的事情,再加上自己的老婆又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这问题就这样产生了,令狐梦挟其锋利的口辞,讨人欢喜的容貌,很容易的将我老婆骗到手,然后,我老婆就死命的跟着他,令狐梦就很容易的控制了本教,为所欲为的压榨愚民……”   一点红怒道:   “你不会杀了你老婆和令狐梦——”   摇摇头,天蚣老祖惨声道:   “难啦,令狐梦的武功倾全蜈蚣教的全力也对付不了他,再说我老婆也是武功的高手,两人合起来,那真是天下无敌,还有令狐梦手下还有几个相当身手的人……”   东方独孤不解的道:   “令狐梦既然有了你老婆,为何还要你替他搜罗少女,难道你老婆不介意……”   说到这里,天蚣老祖愤愤地道:   “那个贱人,被令狐梦迷昏了头,她唯恐令狐梦甩了她,容许令狐梦玩别的女人,令狐梦天生淫棍,夜夜风流,只要是个女人,他都想玩一玩……”   一点红冷冷地道:   “你这老乌龟,竟然咽得下这口气——”   天蚣老祖苦笑道:   “只要是男人,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你看看我这把年纪,还有几年好活,再说,本教仰赖我活命的人太多了,为了一个女人,置这么多老兄弟于不顾,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我只有委屈求全……”   东方独孤沉思道:   “令狐梦在什么地方?”   天蚣老祖指了指山谷后,道:   “本教仙坛里……”   一点红一挥剑,道:   “走,咱们杀过去。”   天蚣老祖摇手道:   “千万去不得……”   略略一怔,一点红不悦的道:   “为什么?”   天蚣老祖叹息道:   “那仙坛是本教重地,要进去只有一条路可行,令狐梦是个很有智慧的人,没有入坛许可,任何人也进不去,你们只要一踏进那条路,守路的暗桩就会发现……”   东方独孤皱眉道:   “那要怎么办?”   天蚣老祖想了想,道:   “只有一个法子——”   一点红性烈如火,立刻暴喝道:   “什么法子?有屁快放,别闷死人了……”   天蚣老祖沉思道:   “今晚要给令狐梦送女人过去,就是今日祭坛的女人,送这女人须由四个汉子抬着上仙坛,由常春负责押送,如果大龙堂的人扮四个轿夫,那就容易多了……”   东方独孤沉思道:   “行,这件事就由我们大龙堂来办……”   一点红面上杀机一涌,道:   “大掌柜,这件事可少不了我……”   东方独孤沉思道:   “立刻召集兄弟,咱们研究一下,放心,一点红,杀人你最在行,少了你,这台戏就唱不出来了。”   一点红闻言哈哈大笑,人已斜跃而去。   常春拱手道:   “大掌柜,有事招呼一声,兄弟随时候传……”   嗯,东方独孤点头道:   “会的,常兄弟,今夜还要偏劳你了。”   夜已深了,那满眼的火炬在空中闪耀,蜈蚣教的人已在清理现场,而大龙堂兄弟已自山谷上向这里集中。   一场凶残的杀伐已在渐渐揭开。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八章      风在山顶上呼啸,林梢子簌簌作响,夜影掩遮了大地,云絮堆集的密密麻麻,星月全失去了光芒,隐藏在那云堆之后,那迤逦的山道,此刻黝黑一片,两旁的石壁将这里耸直一线,山路崎岖难行,形势之险,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此刻,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那闪颤的火炬在山道上摇晃,一行五六个人,扛着一顶软床,床上躺着一个少女,常春领着这些人,很熟悉的踏进了石道,山沟两旁,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们看见常春是给他们的主子送女人,俱会意的一笑,立刻有人自石缝里伸出头来,道:   “常大爷,今晚又送娘们来了?”   常春苦笑道:   “是,是。”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   “常大爷,我们的头儿日日尝新鲜,而我们这些老兄弟却他妈的连洗脚水都喝不到,嘿嘿,虽然我们喝不到洗脚水,也尝不到鲜味,可是兄弟,可先睹为快,这小娘们可得让我们这群小兄弟先瞧瞧……”   随着话声,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和三个黑衫汉子自一块石后转了出来,常春连忙道:   “许爷,别跟小弟开玩笑,这可是令上要的女人,如果这事给令上知道了,你晓得,嘿嘿,后果会很糟……”   许姓汉子嘿嘿地道:   “这事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由我兄弟把关,我们只不过想瞧瞧这娘们长的到底是什么模样,我们早听说过蜈蚣教的祭坛少女,都是赤裸着身子,嘿嘿,那还真够味,常兄弟,这事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嘴里说着话,眼珠子已瞄向那顶软轿上,谁知软床上,—条大棉巾将那少女覆盖的一点气都不透,他们除了能看到床上的女人躯体外,春光是丝毫也没看到。   愈是看不到的愈想看,何况,那娘们蜷伏在软床上,紧紧地蒙着头,愈发让人心痒痒的,有那么种—睹真面貌的冲动……   常春摇摇头道:   “许兄弟,你这是给兄弟为难,敝教主曾再三叮咛,贵上要的人务须在三更天前送到,如有闪失,嘿嘿,兄弟,你是知道的,那杀头的罪谁也担不起……”   许姓汉子冷冷地道:   “常兄弟,别给脸不要脸,兄弟在这里职司入仙坛重责,谁要进进出出,兄弟都要查个清楚,虽然你是熟人,专程给敝上送女人来的,但,依惯例,我是非查不可——”   常春神色一变,道:   “许兄弟,这会让兄弟为难……”   许姓汉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不许兄弟过目,那才会让兄弟为难一—”   常春正觉难以取舍之间,蓦地里,在他身后的东方独孤话音冰冷的道:   “让他看。”   许姓汉子一震,这话声好冷好冰,他不觉向常春身后扶着杆杠的生面汉子瞄了一眼,谁知道东方独孤此刻也正好瞪着他,他只觉心底发麻,一股凉意透进心底,不知怎的,只觉此人有股子说不出的杀意,令人寒惧不已。   他向常春一撇嘴,道:   “这位是谁?”   常春连忙道:   “是教里的一位兄弟,这次负责跟着我出来历练历练,也好给许兄弟引见引见,下回,也许是他来给贵上送娘儿们……”   许姓汉子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他似乎放心了,转头向软床的少女望去,只见一头乌黑的发丝露在被褥之外,而整个身子和脸全罩在床罩之下,此人色胆如斗,不见见庐山真面目决不甘心,他朝身后的跟随汉子挥挥手,道:   “闪开,闪开,待兄弟看看。”   他身后那些兄弟虽然不愿意,但,头儿吩咐下的话,他们不能不遵命,虽然各自退了几步,但,个个都把头伸的直直的,眼珠子已似要凸出来的似的凝望着床上的人——   许姓汉子伸手去掀床罩,他只觉眼前一花,那床罩倏地合上,而老许却已僵立在地上,双目发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春立刻道:   “许兄弟,看够了吧,兄弟,走—一”   一伙在常春的率领下,立刻起身向前行去,而许姓汉子站在那里张口瞪目,望着他们行去,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他身后那些汉子催促道:   “许头,那娘儿们长的到底怎么样?真有那么美呀,你怎么看了一眼后,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惜,他们许头此刻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任这群人往仙坛行去。   这一路上并无阻隔,暗伏在隐处的汉子一见把守头关的许头放了人,他们也不再过问,因为他们很清楚,凡能通过许头盘查的人,来人一定是自己人,这是他们历年来的经验,但,往往凭着经验而铸下了大错。   仙坛笔直而上,那是一道斜耸的石壁,一个壁呈乳白色的石洞遥遥的盘踞在那里,站在洞上的是四个蓝袍佩剑汉子,他们一看是常春,左边立刻闪出个汉子,道:   “常春,送来的可是祭坛少女……”   常春呵呵地道:   “多少年来,蜈蚣可曾换过人……”   那汉子淡淡地道:   “谅他们也不敢……”他先看了看扛床的四个汉子一眼,挥挥手道:   “进去吧,咱们的主已催促几次了。”   常春哪敢停留,立刻招呼身后的汉子,道:   “快。”   他们踏入府洞之后,只觉眼前一亮,那洞里在一片耀眼的光华闪耀下,只见有数个身穿蝉翼般薄纱的少女,正在婆娑起舞般的围绕着一个斜坐在长椅上的汉子身边跳跃,而一个妖艳的中年妇人剥着大理国的紫玉葡萄,缓缓送进那中年汉子嘴里,他长的一脸白净,身穿淡黄长袍,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眉目间,透露着一股能讨人喜欢的秀气,他——令狐梦,那个能令天下少女为其卖命的色中恶鬼令狐梦,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一张讨人欢心的面庞,尤甚者,是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黑中带白,颜色分明,尚透着一丝柔顺的光辉,端是个奇突的美男子,只是斜飞的眉宇上,抹着一股淡淡的邪气—一   妖艳的美妇长得也的确够甜够圆,洁白的肌肤中,有着白脂样的油光,她未语先笑,予人一种亲切和蔼之感,可是噙在她嘴角上的那抹笑意,又显的既狐又媚,多少男人汉子,都承受不了她那勾魂蚀骨的一笑。   她终于开口了,道:   “常春,给我丈夫送女人来了?”   她自认令狐梦是她丈夫,常春却丝毫不以为然,面上毫无表情的道:   “教主夫人,你好。”   他对这个女人了解的太多了,教中多少兄弟都禁不住这女人的勾引,而犯下了教中的严规,弄得人头落地,身败名裂,而她,却并不觉得那是可耻而不仁之举,反而与令狐梦勾上了,招引了蜈蚣教有生以来最大的忧患。   美妇嗯了一声道: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教主夫人哪,我看,你们把我当成蛇蜴,淫妇,常春,虽然你嘴里不说出来,心里却绝不会说我是个好女人……”   常春长吸口气,道:   “教主夫人,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那美妇杏眼一瞪,道:   “假话听起来没意思,你还是说说真话吧。”   常春嗯了一声道:   “那好,教主夫人,老实说,你在我们眼里连个淫妇都不如,我们只觉得得你是个泄欲的工具……”   此言一出,那美艳妇人登时神情一变,在她预料中,常春一定会碍着教主的面子,不敢说出很难听的话,谁知道蜈蚣教自教主而下,每个人都对这个夫人起了反感,虽不敢当着教主的面骂她淫妇荡妇,但,背着无不恨之切齿,口语上也就不再留情。   那妇人颤声道:   “常春,你……”   随着她的颤抖声,空中扬起一连串击掌声,只见令狐梦恍如十分开心般的击起掌来,笑道:   “常春,说的好!”   那美妇一呆,眸子泪水盈盈的道:   “我的亲亲,别人骂我,你还鼓掌,你要知道,我虽然背于丈夫和你在一起,但,除了你,谁也别想占老娘—点便宜……”   令狐梦嘿嘿地道:   “别说的那么好听,别人不了解你,我可清楚的很。   美妇满面羞红的道:   “我寻的是快乐,当然爱你……”   令狐梦大笑道:   “你是欲海奇葩,我是欲海不老仙,干柴烈火,这辈子你就认了吧,嘿嘿,来,看看今晚陪我的女人……”   他双目一瞪,道:   “常春,你们可以走了……”   常春嗯了一声道:   “我们教主有话要我传告你。”   令狐梦目光瞅在床上的人影,道:   “他有什么屁要放……”   常春长吸口气道:   “往后蜈蚣教不再供应你玩乐的女人了……”   令狐梦蓦地大吼道:   “大胆,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告诉他,每个月要照样给我送两个女人来,不然,我就踏平你们蜈蚣教的老窝……”   常春冷冷地道: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教主……”   令狐梦挥挥手,那意思叫常春滚,常春双目忽然一冷,突然道:   “令狐先生,有几位朋友想见见你。”   令狐梦略略一怔道:   “我没有朋友,也不想见任何人……”   常春嘿嘿地道:   “这个人你非见不可,他已找你很久了,来,我给你引见引见……”   说着,一指东方独孤道:   “这位是大龙堂的大掌柜东方朋友……”   东方独孤一身黑衣,本来是站在常春身后,此刻缓缓走了出来,令狐梦的神情一变,人的名,树的影,大龙堂的主,他是久仰了,他本来是斜靠在那里,此刻,立刻坐直了身子,双目一瞪,道:   “想不到蜈蚣教的人敢私带外人混进来。”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想不到吧,令狐梦,我们兄弟会找上门来。”   令狐梦怒声道:   “你找我干什么?”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有桩事想和你谈谈。”   令狐梦哼地一声道:   “咱们一向是河水不犯井水,你跟我谈什么?”   东方独孤冷冷的道:   “有件东西,是阁下的,我想你一定很有兴趣……”   令狐梦如坠云雾之中,道:   “什么东西?我并没有掉什么东西。”   东方独孤手掌里已托出了那三柄杀人的小剑,此刻一落入令狐梦的眼中,他那白净的面上,立刻幻化出数种不同的变化,冷冷地道:   “你是为它来的……”   点点头,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大龙堂兄弟,没有一日敢忘了这三枚小剑的教训,你应该明白,我们许多兄弟都死在这小剑之下……”   令狐梦嘿嘿地道:   “这能证明什么?证明是我杀的……”   东方独孤面上杀机一涌,道:   “你还想赖么?”   令狐梦哼了一声道:   “我为什么要赖?令狐梦干过的事从来不会否认,不错,这三柄小剑是我特制的暗器,那又怎么样,暗器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杀人在江湖上并不算一回事。”   面上杀机一涌,东方独孤道:   “杀人要选对象,杀我兄弟,哼,那要接受更残厉的报复……”   今狐梦哈哈大笑道:   “妈的,东方独孤,别以为大龙堂在江湖上人模人样的,在我令狐梦眼里,你们只不过是比一群猪强一点,这里是我的窑口,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   他自恃堂口里的兄弟具有不凡的艺业和修养,东方独孤虽然是狠厉的角色,但,在他心里,那不过是靠着运气和人多的侥幸罢了。   软床上的女人在罩单下,此刻忽然一掀单巾,人已疾射出来,好快的身法和剑式,仅一晃间,幻起一道弧朝着令狐梦笔直的射去。   令狐梦怒吼道:   “好呀,蜈蚣教居然敢勾结外人来砸我的窝,常春,回去告诉那个老鬼,我不会饶了他……”   嘴里虽然说着话,但,他的身子却丝毫不停,扮成女人的—点红,剑法快的几乎是水银泻地,蛮以为这一剑能穿了这个贼子,谁知令狐梦的应变能力太快了,剑影大闪,人已斜闪出去,剑刃擦着他的衣角,丝毫没有伤着他。   一点红嘿地一声道:   “好身法。”   令狐梦冷冷地道:   “你大概是一点红吧?”   点点头,一点红道:   “好眼力,居然能一眼认出我来。”   令狐梦冷冷地道:   “从你的出手上,我知道能有这种剑法的人,除了你,江湖上还找不出第二个……”   一点红挥剑劈出,道:   “你知道就好。”   他见自己那迅利的一剑偷袭不成,登时激起他那股争强好胜之心,一怒之下,根本不给对方有缓冲的机会,连着三剑,旋风似的劈了过去。   令狐梦喝道:   “说你剑法好,并不是怕你。”   此人果然不是普通人物,在那样凌厉的剑法下,身子连转三转,已巧妙的避开了一点红的攻势,手掌一抬,—股罡气陡然自掌心中吐了出来,一点红的身子—晃,却被震的倒退两步,面上立刻露出—片骇异之色。   那美妇人晃身,道:   “你敢向我老公动手,呸,老娘陪你玩玩。”   令狐梦一挥手道:   “别急,他们跑不掉。”   只见他在那石壁上一弹,立刻铃声大响起来,整个石洞中传来嗡嗡之声,那是预警之铃,刹那间,自各个洞角中飞跃出十余条人影。   而洞门,也在一阵辘辘声中关闭起来。   常春变色道:   “大掌柜,情况不好。”   淡淡—笑,东方独孤道:   “没事,他能锁住我们,也锁住了他们自己,除非他们能赢我们,否则,他们将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   蓦闻一声哈哈大笑道:   “东方小子,好狂的口气。”   随见一道灰黄的黑影如空中的兀鹰般向这里斜掠而来,身影一落,只见这人头顶透秃,面大耳肥,一双眼珠子似要吐出来一样,东方独孤啊了一声道:   “熊狮——”   这两个字在洞中嗡嗡而响,震的各人耳中呜叫不已,但,令他们惊颤的是熊狮这个人,江湖上都知道这号人物,一个性烈如火,又爱管闲事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会隐身在仙坛之中,尤其是和令狐梦在一块儿。   熊狮大眼一瞪,道:   “你还认得我……”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你这只老狗熊,谁敢忘了你,还记得吧,咱们在黄山顶上比赛脚力,你老让了我半步……”   熊狮嘿嘿地道:   “你就会糗我,好,大掌柜,有我这老狗熊在这里,你总给我这头熊留点面子,带着你的人走吧。”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老狗熊,这次不能给你面子。”   一怔,熊狮吼道:   “你连我的面子都不顾了……”   东方独孤苦涩的道:   “老熊,任何事儿我都会给你面子,唯有这件事不能买你的帐,你应当先明白令狐梦干下了什么事……”   熊狮愤愤地道:   “我明白,他杀了你的兄弟……”   东方独孤沉重的道:   “你晓得,我兄弟与我生死与共,已密不可分的成为手足,我曾在他们的尸首前发誓,一定要追杀伤害他们的人,令狐梦是其中之一……”   熊狮哼声道:   “有老狗熊在,你动不了他……”   执着的叹了口气,东方独孤沉重的道:   “老狗熊,别让我和你翻脸……”   熊狮大叫道:   “翻就翻吧,大掌柜,我狗熊不会袖手不管……”   东方独孤黯然的道:   “你明白,我不希望咱俩成为仇人……”   熊狮冷冷地道:   “只怕免不了了,朋友,别客气,你明白老狗熊的熊脾气,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施浪和诸兄弟此刻俱已忍耐到了极限,他们为了兄弟,含辱受苦的日夜为仇怨而奋发,此刻,他们知道令狐梦就是杀他们兄弟的仇人之一,那愤涨的血脉几乎要暴烈开来,他们目中都燃着血丝,恨厉的怒视着令狐梦,诸兄弟已紧紧握紧了剑,只要他们当家的一句话,他们就会不顾生死的与对方拼命……   铁雄吼道:   “姓熊的,你想横加插手,行,有本事尽量施出来,兄弟们上刀山、下油锅,决不会寒了你。”   熊狮冷冷地道:   “大掌柜,这就是你兄弟。”   东方独孤面上一冷,道:   “我兄弟说的话,与我一样作数……”   熊狮哈哈两声道:   “对于这种莽夫,是需要教训的一一”   铁雄顿觉有股大力向他胸前推来,他是个宁折在不屈的汉子,虽然明知熊狮的功力很深,但铁雄却已不再乎,挺直了身子,暗运劲力,硬接了对方这暗劲,砰地一声,铁雄跌坐在地上,一口血雨喷洒出来。   施浪急声道:   “铁雄—一—”   铁雄抹了抹嘴上的血渍,道:   “别管我,要杀令狐梦,先宰了狗熊——”   他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势有多沉重,在受伤之后,犹握着剑向熊狮扑去,扑的更快又疾一—   一缕剑光如空中的闪光,朝着熊狮射去。   那是一点红的剑,一点红的剑法最快。   熊狮在数道剑光中,身形如旋荡的风,很惊险的闪避着对方的攻击,但,一点红却不是个普通的剑手,他在熊狮略一移挪的空间,忽然,人剑在地上滚去,熊狮没料到—点红会突然向自己下盘下手,等他发觉之时,施浪已和铁雄拼命的挥剑劈下。   “熊老,小心一—”   还是晚了一步,熊狮虽然避过了施浪和铁雄的双剑,可是,一点红的剑却饶不了他,剑刃已削向他的脚,削断了那双黑靴,也削断了的脚筋,熊狮在惨叫声中,人已翻倒在地上。   一点红的剑已往他的喉结穿去,道:   “我要你这条狗熊的命—一—”   突然间,他的剑被人夹住了。只见东方独孤身如幽灵样的飘了过来,运起两指将—点红刺出的剑夹住了。   淡淡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饶了他,狗熊他不是坏人……”   熊狮恨声道:   “别套交情给我,我和你们大龙堂的仇是结定了。”   东方独孤冷声道: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狗熊,仔细想想,令狐梦值得你替他卖命么?”   令狐梦双目一寒,道:   “杀了熊狮并不证明大龙堂已占了上风,在我这里,比熊狮狠的角色太多了,嘿嘿,你不信,来,我要你瞧瞧,那位是卓大妈,那位是番婆,这对女中煞星,我相你们是耳闻已久,还有令人头痛的白眼秃了……”   的确,这三号人物中任何一号都是脚跺四海颤的凶神恶煞,东方独孤向卓大妈那头白发苍苍的脸上一望,只见此女面无表情,木讷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有一双眸珠子死命的盯着东方独孤。   番婆来自苗疆,有苗疆恶婆娘之称,身上挂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套着一身苗装,不伦不类的仿如图画中人,她根本没听过大龙堂的字号,望着大龙堂的兄弟,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   而白眼秃子顶虽然还有几根毛,却也长的不茂盛,稀疏疏的,可是他那张灰白、苍白又无色的脸却令人骇惧,仿佛是全身血液都被吸血鬼吸干了一样,显的特别阴森和厉怖。   云龙大喝道:   “好呀,江湖上几个难得一见的人物全到齐了。”   令狐梦嘿嘿的笑道:   “他们全是我的手下。”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十九章      口气端是狂妄的紧,以这几位江湖上的顶尖人物,岂肯轻易屈就在令狐梦之下,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令狐梦有何道行,居然能将这群桀骜不驯的凶煞镇压的住,东方独孤眉头微微一皱,道:   “很了不起,能请了这几位替你护驾……”   令狐梦面上一冷,道:   “我这几位朋友不会比你们大龙堂的兄弟差,今日你找错了地方,在仙坛你讨不了好,识相点,留下我的小剑,夹着尾巴立刻滚出这里……”   双目中杀气一盈,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   “令狐梦,你这是跟谁说话,大龙堂的兄弟从出道到今天,惧过谁?怕过谁?这里不过是多了几个尸体,凭他们这些人不入,鬼不鬼的东西,又能吓住了谁?”   番婆一向女人男像,一副大男人的样子,她一听眼前的年轻人这般狂傲,居然没将她苗疆的婆子放在眼里,肚子里登时翻涌起—股难熬的怒火,立刻道:   “小子,你说什么?”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说你鬼不像鬼,人不像人,说是四不像倒……”   她是个女人,是个逞强的女人,虽然久居苗疆,依然有着一般女人的傲气,尤其是东方独孤说他是四不像,在苗疆,女人要强壮,要能干,愈强壮的女人愈能吸引男人,而自从她踏入中原之后,这里的男人都对她避之三舍,那审美的观念与苗疆截然不同,使她颓然的泄了气,虽然她的外号叫番婆,那并不表示她老多少,苗疆一地,有多少美男还缠着她不放呢。   而东方独孤不仅藐视了她这位来自苗疆的贵宾,还把她看成人鬼不分的邪恶一般,她岂容别人这样小看她,淡绿的衣袖一抖,道:   “去你的——”   —蓬红雾自袖子里喷出来,如彩烟般的艳丽夺目,在场的人都知道苗疆的毒雾天下无敌,任何人要碰上都会中毒而死,番婆一出手就是狠招,存心要置东方独孤于死地,在任何人想像中东方独孤一定会闪移躲避,哪知东方独孤站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仅仅一翻右掌,一蓬白雾自掌心中吐了出来,顿时与那激射而来的红雾纠结在一起,然后,东方独孤—吐气,道:   “去—一—”   红雾立刻被击散了,纷纷往洞壁上飘落,站在左边的六七个黑衣汉子尚未来的及闪避,已沾上那被逼来的毒雾,在数声惨叫中,他们捂住脸,痛苦的在地上哀嚎。   番婆一呆道:   “你……”   面上冷厉的一笑,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那点毒雾伤不了我……”   番婆嘿嘿地道:   “毒杀不了你,刀可削下你的头颅……”   苗疆的弯月刀,使展的手法与中土的刀法完全不同,番婆的刀其弯如月,其薄如片,抓在手里像个孩童的玩具,但,在行家眼里,那才是一柄杀人的利器,刀薄必锐,挥洒起来,空气阻力必然减少,在速度上绝对快上一分,高手对敌,那—分之快,正是决胜瞬间的先机,大伙都是行家,—看就知道此刀的厉害。   云龙上前道:   “大掌柜,这一阵交给……”   东方独孤看了云龙一眼,道:   “人家是冲着我来的,你上手,只怕她不会答应,而且,我们要为兄弟报仇,争取的是时间。我相信令狐梦迟迟不动手,就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在哪里……”   番婆一刀挥出,道:   “你怕了,就在老娘裤裆下爬过去。”   刀影如闪,快速无情。   东方独孤略移身子,道:   “番婆,这种刀法是伤不了我的。”   番婆面上只有一股子阴笑,身形在空中旋掠,那柄弯刀能够在瞬息间有着七八个变化,但,东方独孤闪移的恰如其分,对方的刀刃始终没法伤到他。   忽然一一   一蓬银光暴闪,那柄弯月刀如碰上了巨雷似的,当地一声中,铁牛角已击在剑刃上,番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似的,也就是说她在期盼铁牛角的阻挡,哪知她面上的笑意未褪,那弯月刀恍如爆炸的火药一样,倏然间,化成十数道星点,自空中疾射而来,全罩向东方独孤的身上——   弯月刀能分裂成数十点暗器,这在武林人物眼里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任何人遇上这种场面都会难以应付,而东方独孤就是东方独孤,他的反应决非常人所能比拟,当那柄弯月刀蓦然散裂成片片暗刃之时,他的铁牛角已如空中惊虹般闪了出来,居然将那些散射过来的刀刃碎片尽数吸挂在铁牛角上,他的动作太快了,当那些刀刃的刃片一经吸擒在铁牛角上,他已大喝道:   “番婆,还给你。”   铁牛角已斜斜的推出去,番婆那晃动的身子尚未停歇,蓦见铁牛角如一道幽光般的向自己砸来,她吓得退身大叫,但。铁牛角已如刺针般的戳进了她的肉里,最令所有人惊骇的是那些附着在铁牛角的刃片,陡然疾射而起,片片射进了番凄的肉里,如刺猬一样的,缕缕血丝自她身上的衣袍上流下来。   更惨的是番婆的双目,也被自己的刀刃戳瞎,她在惨叫声中,已倒卧在血泊之中,这种局面和下场,的确震惊了所有的人,他们绝未料到东方独孤杀人的手段这么厉酷和绝情。   卓大妈暴烈的吼道:   “东方独孤,你好狠,居然将我大妹子砍了……”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的下场不会比她好多少……”   卓大妈可真气愤到了极点,自她出道以来,黑白两道,谁不让她几分,哪晓得东方独孤这个末学后进,眼皮子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口语间既不尊老敬贤,态度上更是傲慢无礼,这对卓大妈来说,这是一种极度的羞辱。   她杏眼一瞪,道:   “别认为杀了番婆,天下就没有人治得了你,小子,老娘跟番婆不一样,出手也不会那么软弱……”   东方独孤一叹道:   “卓大妈,年岁已一大把了,何不安安静静的图个晚年,要知道令狐梦不是善类,帮这种人,不但提高不了自己的声望,还会……”   令狐梦叱道:   “大姊,别听他的,他这是挑拨咱们姊弟间的情感——”   卓大妈哼地一声道: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令狐梦,番婆和熊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啥玩意也没见着就送了命,想想看,也太不值了。”   令狐梦嘿嘿地道:   “大姊放心,百胜客说话一向算话,他说会送来的东西—样也不会少,大伙只要毁了大龙堂,减少往后的祸患,天下武林还不是咱们几位的……”   白眼秃子一翻白眼,道:   “我只要黄金白银,可不稀什么秘本剑笈,百胜客答应,我五万两金子,嘿嘿,至今我还没见过一个蹦子儿,令狐梦,你不是在骗我们吧?”   令狐梦摇手道:   “哪敢,哪敢,百胜客交待的事情,一向很有信用,这次请各位出山,嘿嘿,还不是为了要借重各位的长才,替西门世家尽一份力……”   施浪面上杀机一涌,道:   “大掌柜。听见没有,这伙人全是西门—雄请来的人,咱们这趟蜈蚣教没有白跑,祸根究底,兄弟们栽在断魂崖全是那老小子捣的鬼,有了主,有了影,大掌柜,咱们直接系进那龟蛋的巢,劈了他,撕了他……”   东方独孤点头道:   “我明白,这种人饶不了他,兄弟的仇,兄弟的恨,还有他们的血都不会白流,眼前,这几位都是西门一雄的狗腿子,兄弟,咱们不会放过他们……”   铁雄点头道:   “对,凡要跟大龙堂兄弟为难的人,咱们不必跟他们拉近乎……”   一点红的剑早已抖起来了,道:   “兄弟,咱们杀——”   令狐梦瞄了周围的汉子一眼道:   “所有通路全给我封死,这里的大龙堂分子,有谁敢轻举妄动,你们就给我杀,谁能砍对方一剑,白银千两,杀死—个纹银万两……”   那丰厚的花红令这些黑衣汉子怦然心动,狂热的贪念令他们的眼睛都烧红了,那是多么大的—笔诱惑,一个浪荡在江湖的浪子,为的就是名利,如今只要砍了大龙堂的兄弟一刀,或是侥幸的宰杀一个,那雪白的银子就能让他们挥霍上—段时日,这是多么值得他们一试的事情一—   十几把刀剑,全在空中闪颤,他们如猫见了老鼠般的瞪着大龙堂的兄弟,纷纷向前移去……   当然,番婆的血腥下场令他们有了很大的警惕,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与她同一命运……   “杀——”   空中响起子一连串的“杀”声,晃动的人影已朝这里飘闪过来,冷霜般的剑刃如雪片样的飘落一一   施浪叫道:   “兄弟,干吧。”   一点红嘿嘿地道:   “他们这是找死,一群不知死活的兄弟——”   大龙堂的兄弟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虽然,对方都如豺狼般的凶猛,但,凭着往日刀头舐血的经验,他们很快的选中了他们的目标,各自凶烈的拼杀着他们的对手,如猎杀野地里的凶类,剑刃在半空里穿戮——   白眼秃子的眼珠子一翻,道:   “令狐兄,你还犹豫什么?”   令狐梦哪里会犹豫,他所期待的就是在混战中争得这份先机,立刻向卓大妈施了个眼色,道:   “宰了他,那个大掌柜的留不得……”   卓大妈的眼珠子里早已愤愤的如烧红了的炭火,她心疼番婆大妹子的惨死,更恨东方独孤那酷厉的手段,此刻,她不愿意让这股恨意再拖延下去,一移身子,道:   “我要用他的血洗刷番婆的死……”   三道人影,几乎在同时间掠起,令狐梦那飘逸的身影,夹着一道锐利的寒光,当先扑落而下。   白眼秃子是三个人中最阴沉和转换不定的阴毒人物,当卓大妈和令狐梦同手的同时,他却选择了东方独孤的背后,往昔拼敌的经验告诉他,敌人的背后是全身反应中最迟缓的,任何人腹背受击之时,都会较前面的反应慢上半拍,他闷声不吭的一掌向东方独孤的背后拍去。   东方独孤面对这三大高手,杀意如空中的云雾似的弥漫开来,在一声长啸声中,喝道:   “我不剥了你们这三块料的皮,你们是不会知道大龙堂主的手段——”   随着这朗朗的话声,铁牛角的锋锐又在颤动中闪起,他首先迎向扑来的令狐梦,那尖锐的利角,迅快的将令狐梦的利剑逼了回去。   他逼退了令狐梦后,身子如弓样的弹起,舍去了卓大妈左侧的扑击,蓦一转身,面对着白眼秃子那悄然的身子,铁牛角已如幽灵的爪子,猛然撞了过去。   卓大妈吼道:   “秃子,小心。”   白眼秃子根本没有料到东方独孤会选中他为首先开刀的对象,当他疾切问要拔身后移,闪避这急射而来的铁牛角之时,更觉背后又响起了一声锐啸—一   他颤声道:   “这……”   一缕剑光如飘闪在半空的雷电,白眼秃子决没料到铁牛角的攻势未歇的情形下,身后突然又袭来一缕剑影,他吓惧的躲闪着铁牛角凌厉的疾射,但,那迅快的一剑如丧命的棒子般,已自他肩上斜劈而落——   惨叫一声,白眼秃子自肩而下,人已被劈开了两半,那是一种惨烈的景象,活活的人劈裂开来,任何人都怕这种残厉的手段。   那一剑是来自一点红的手法,他一生中与人对敌,绝不放弃有任何攻敌的空隙,只要机会一来,他必能抓住机会予敌人一个重创,这就是他能在江湖上混到现在的法则,他宰杀了三个黑衣高手之后,身子正好转到这边,白眼秃子好死不死的正好落在他的手里。   白眼秃子在地上翻滚,厉叫道:   “令狐梦,杀……”   令狐梦寒悸的道:   “妈的,一点红,你这是偷袭——”   一点红呸地一声道:   “娘个屁,你他妈三个鬼围杀我们的主,那又算哪门子好汉,老子劈了他,那是他运气差……”   话语间,东方独孤已硬接了卓大妈一掌,而铁牛角如旋转的坠星似的已击向令狐梦那闪挪的身子。   令狐梦一见那令人闻名丧胆的铁牛角一闪而来,吓的怪叫一声,疾疾往后跳跃,东方独孤正是要借他那一跃之势,道:   “好。”   那个“好”字,谁也不知道意义在何处,可是他的身子在字音方逝的刹那,铁牛角笔直旋飞过去,而未收回的顷刻间,一缕剑光突然自他手中闪耀出来,当头的罩向扑来的卓大妈眼前。   这一着,令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   卓大妈的双掌翻飞,蓦见剑芒如银,颤声道:   “我的妈呀—一—”   底下的话还没吐出来,那犀利的刃角已穿进了卓大妈的胸中,她身子在颤抖中已仆伏在地上,鲜血如泉水般的喷洒出来。   令狐梦骇颤的道:   “卓大妈,卓大妈——”   可惜,卓大妈的耳里虽能听见令狐梦的喊叫,嘴里已发不出声音来,在惨哼中,嘴角里射出了血箭。   铁牛角已如幽灵般的又飞回东方独孤的手里。   令狐梦寒惧的道:   “好霸道的手法。”   此刻他才了解东方独孤不但有一手好的铁牛角攻式,还隐藏着一手好剑法,角中有剑,剑中有角,仅这一手功夫,已注定他们今夜的败北了。   东方独孤的目刃一寒,道:   “令狐梦,你还不束手。”   此时,全场俱已停下手来,那十几个黑衣汉子哪经得起大龙堂兄弟的扑杀,铁雄和云龙的剑是无情的,一点红更是杀人如麻,他们死的多于活着的,人人都被这群杀星震慑住了。   常春一叹道:   “大龙堂能在武林中占有极重要的一席,决非偶然,仅这种拼杀的威势,就非一般的组合能办到……”   令狐梦面若死灰的道:   “东方独孤,别逼人太甚……”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别忘了,我兄弟的仇是非报不可,咱们这帮子弟兄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令狐梦,如果你想减少那一份痛苦,你最好是乖乖地……”   令狐梦呸了一声道:   “笑话,我令狐梦又不是怕死之辈……”   施浪吼道:   “好,令狐梦,我要剥了你的皮……”   那美妇颤声道:   “你们饶了他,我愿付你们无价的宝物……”   冷冷地,不屑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没有妇道的东西,你把大龙堂的弟兄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们是为弟兄之仇而来,不是来讨价还价的,你要还是个人,立刻给我滚回蜈蚣教,安安份份的做个教主夫人,否则,奸夫淫妇,我会一起杀……”   那美妇一呆,道:   “我……我……”   一点红怒叱道:   “还我……我什么?滚……”   那美妇似有不愿的想赖在那里,但,她已见识过这些汉子的杀人手法,虽然她也有一番不俗的功夫,但与他们这群组合的汉子相比,那就没有他们那样老于经验和凶厉。   情比纸薄,此时的她已顾不得生死与共,情若金石了,她虽然舍不得令狐梦,但,生命比爱情高,在爱情和生命两者间,她选择了生命。   情悄悄,意怯怯,她缓缓的溜了。   令狐梦寒惧的道:   “别扔下我……”   他从未害怕过什么事,但,在大龙堂弟兄前,他居然有了惧意,当他隐身在重重围困之中时,他真的怕了,怕宝贵的生命会自此而绝,怕大龙堂的兄弟拆了他那身骨头。   目中散射着那骇厉的冷光,一点红冷涩的道:   “令狐梦,跪下。”   在大龙堂诸兄弟心里,令狐梦虽然已怕了,但毕竟还是条汉子,再孬种也不会孬到那种程度,他居然被一点红那震耳的一吼,吓得果然跪了下来。   如果此刻用吓“破胆”这两个字来形容令狐梦的此刻的狼狈再恰当不过了,他先前的威风和倔傲全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跪在那里连—句话也吭不出来。   包铁头是个直憨的血性汉子,一生中最见不得人家是个软骨头。一见令狐梦跪下了,怒叱道:   “妈的,你真跪下了。”   令狐梦苦涩道:   “你们只要不杀我,叫我干什么都可以……”   东方独孤忽然叹息了一声,只觉这个人已寡廉鲜耻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为武林的汉子悲叹,悲叹一个人只为了要活下去而不知差羞耻为何物,堂堂的令狐梦竟是这一群无耻者的头号人物。   他不想再看这种人一眼,缓缓转过身子,道:   “你们看着办好了。”   施浪冷冷地道:   “别被他那副可怜相所蒙编,兄弟,别忘了,断魂崖上,咱们的弟兄们,有好几个是死在这贼子手里,当初,他在气高飞扬的时候,决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这种下场……”   愤烈的血液里急速的流动着那仇恨的焰火,所有目光全落在令狐梦的身上,燕南山是个很少言语的人,在任何场合,他唯有搏斗时拼命,但绝不轻易开口,这时他火红了双目,吼道:   “宰他,别放过他,我们兄弟的血决不白流——”   一脚将令狐梦踢翻在地上,那枝剑又斜指在令狐梦的胸口前,当锋利的剑刃飘向令狐梦的胸口时,他忽然又将剑撤回来,恨恨的道:   “杀你这种人太丢人了。”   令狐梦颤声道:   “谢谢,谢谢。”   蓦闻铁雄森冷而无情的道:   “我兄弟虽然饶了你一死,但是活罪绝不能少,你应当知道在长江水下,有几位兄弟的尸还挺在那里,令狐梦,你是个色魔,是个淫夫,毁了多少女子的清白,如果让你活着,已违反了天意,我知道,你那根命根子是个祸端,留下它,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要倒霉……”   令狐梦神色惨变道:   “你……”   铁雄的出手太快了,他根本不给令狐梦有闪移的机会,一剑射在令狐梦的裤裆下,一片鲜红的血自裤裆里流下来,在惨叫声中,令狐梦捂住他的下部,张咧着大嘴瞪着双目,惨声不迭的叫道:   “好毒,好毒……”   他知道,这辈子那根令他振奋的命根子,再也无法纵横云游,淫海称雄了,登时,他有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愤恨的瞪着铁雄,那眼神好毒好怨一—   他的乐趣在女人,而唯一能使他快乐的命根子,已齐根而去,这对他来说,无异是晴天霹雳。   一点红恨声道:   “这太便宜这窝囊废了,兄弟,走——”   这群血性汉子俱有种不屑和失望的感觉,他们决没想到世上有这么贪生怕死之徒,远途的跋涉,千山的辛苦,为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值的人。   他们俱转身欲去,连常春都觉得不屑一顾。   忽然——   洞里有一个幽幽冷冷的话声,道:   “梦儿……”   令狐梦全身一震,脱口道:   “爹,我在这里……”   洞里的人似已惊觉到什么,道:   “咦,你怎么口音不对……”   令狐梦颤声道:   “爹,我给人摆了……”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章      洞里的人似乎十分震动,在一声长吟中,一个黑大的身影如兀鹰似的向这里掠来,那快迅的身法眨眼而至,人在半空中,已抢落在令狐梦的身边。   这老人一头白发,灰蓝的衫袍,他瞪着一双老鼠眼,在令狐梦身上略略一瞄,只见令狐梦半跪在那里,双手捂着自己的裤裆,一片血迹尚在他指缝间流落,这老人全身震动,喝道:   “梦儿,你怎么啦?”   令狐梦满面痛苦的道:   “爹,孩儿完了……”   那老人哼地一声道:   “有爹在,怎么啦?哪里受伤了?”   令狐梦惨声道:   “爹,他们断了儿子的那一根……”   那老人仿佛没听清楚,根本也没想到,脱口道:   “你说什么?”   令狐梦苍白的道:   “他们把儿子的鸡鸡削断了……”   那老人悚然一呆,望着令狐梦那满身的鲜血,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个打击对这老人似乎残酷了一点,他满面恨意的瞪了全场每个人一眼,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给他留条命已经是客气了,老先生,你应该晓得令郎干了些什么事,何以会得到这种报应……”   那老人白发抖动,愤愤地道:   “我儿子不过是喜欢玩玩女人,这有什么大恶,你们都是男人,难道你们就从来不近女人么?”   天下父母心,任何一个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子女辩护,找出一大堆理由,这个老人也不例外,他说出的理由,正是每个父母都会说的理由。   一点红冲动的道:   “玩女人,人人都会玩,他玩女人的方式不一样,勾引拐骗,女人愿意上当那是活该倒霉,怨不得人,但是,你儿子不但拐骗引诱,更命蜈蚣教的白白给他搜罗女人,老先生,淫为万恶之首,他不仅淫恶,还偷袭我大龙堂兄弟,今日毁了他的坏根子,那已是够厚道了……”   那老人呸声道:   “你断了我令狐家的后,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朋友,你应当晓得令狐家三代单传,梦儿还没讨老婆,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来……”   施浪哼声道:   “子不教,父之过,你管教不严,不知自我检讨,还要在这里埋怨别人,告诉你,你儿子今日沦落至此,你需负全部责任——”   那老人蓦地—拳扬出,喝道:   “找死,谁敢说我儿子不好。”   他那一拳能碎金裂石,施浪根本没想到这个老人会在愤怒下突然出拳。他虽然退移了半尺,但,这老人的拳劲仿佛突然增强了起来,一拳捣在施浪的面门上,施浪便觉眼冒金星,一股鲜血从鼻子里涌出来,他伸手—抹,惨声道:   “好呀,你这老家伙还会打人……”   东方独孤关怀的道:   “施浪,别冲动,你感觉怎么样?”   施浪大笑道:   “想不到在这里会被人家打了鼻梁骨……”   云龙怒吼道:   “干了他,这老东西更可恶……”   摇摇头,东方独孤叹道:   “算了,咱们敬重他是个长辈,天下的父母没有不呵护自己的子女,咱们为了这一拳而杀人,兄弟,江湖上会把我们当成什么样的人?凶手,还是屠夫……”   那老人嘿嘿地道:   “怎么?伤了我儿子,想撒手就走一一”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老先生,别得理不饶人……”   令狐梦颓然的道:   “爹,算了。”   那老人吼道:   “算了,儿子,咱们令狐家给人欺负了,你一句话就算了,孩子,绝子嗣的事,让爹如何咽下这口气……”   令狐梦惨声道:   “爹,追根究底,孩儿是给人利用了……”   那老人一呆,道:   “你杀了他们的人……”   点点头,令狐梦苦笑道:   “孩子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   一点红嘿嘿地道:   “这几句话还像个汉子……”   向前跨出一步,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令狐梦,你说是给人利用了?”   嗯,令狐梦黯然的道:   “大掌柜,你认为要毁掉大龙堂的会是谁?”   铁雄冷冷地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百胜客……”   令狐梦不屑的道:   “他虽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凭西门世家还惹不起你们大龙堂,真正要毁掉你们的,只怕你大掌柜的做梦也想不到……”   一怔,东方独孤讶异的道:   “谁?”   令狐梦嘿嘿地道: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面上杀气一涌,东方独孤坚定的道:   “只要是凶手,不论是谁,我都要追查到底……”   令狐梦冷声道:   “如果那个人和你情逾手足,亲如兄弟呢……”   东方独孤的心弦剧烈的一颤,这话有如刀刃般的在他心里绞割,他最怕这种问题发生,最怕问题出在自己人的身上,大龙堂遭遇伏袭之后,他曾彻底的检讨过,也曾追思问题的症结在哪里,难道会出在自己人手里?   他沉沉的吸了口气,道:   “就是亲如兄弟,这个结也要解开……”   令狐梦嘿嘿地道:   “只怕你下不了手。”   全场的人都被他们这一席话惊愣了,他们大龙堂兄弟同心协力共创基业,才闯出这一番名声,哪里想到伤害他们,杀害他们的居然出自自己人的设计,全场大龙堂兄弟都颤栗了,这是多么可怖而令人寒惧的事情。   云龙吼声道:   “说,是谁?是我们哪个弟兄出卖了我们……”   施浪恨恨地道:   “令狐梦,你可不能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情感……”   令狐梦冷冷地道:   “我令狐梦虽然天生好色,但决不是随便搬弄是非的人,况且,大龙堂的弟兄也不是轻易能挑拨的……”   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说,那个人是谁?”   令狐梦得意的道:   “你先站好,头一个受不了的就是你。”   东方独孤冷声道:   “我心里已有准备,再大的打击,我也会咬着牙挺住,固然那个人是我最亲近的人……”   令狐梦嘿嘿地道:   “听着,设计断魂崖事件,是你大掌柜的知心好友江浪和张浩,怎么样?你不会想到吧……”   江浪有佛心行侠之称,张浩有真命君子之名,这两个人虽都是武林中人,但,他们却从未涉身江湖中事,他们笑谈江湖,却以清高自居,江湖上将东方独孤、江浪和张浩列为武林三秀,而东方独孤生平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这两位,从大龙堂栽在断魂崖后,他们三个已有一段日子没聚在一块了,偶而,他还真想和他俩再聚聚……   这两个人的名字一落进东方独孤的耳里,有若万剑穿心似的那么痛苦,他只觉自己手脚冰冷,背脊生风,脑子里一片嗡嗡之声,这两位都是他最知心的好朋友,都有十余年交情的生死之交,谁又想到对他最好,对他最亲密的朋友,竟是设计隐害大龙堂的主凶……   包铁头咽了一口口水,诧然的道:   “不会吧,令狐梦,你没弄错吧?”   令狐梦瞪了他一眼,道:   “我有几个脑袋敢惹这两位主,你们也想想,我说出这两个人后,那后果会是个什么样子……”   施浪抹着嘴角上的血渍,道:   “大掌柜,这不会是真的……”   东方独孤的脸色苍白,双目茫然的望着洞顶,顶上嵌着晶莹夺目的钟乳石柱,他双目空洞,失落在那浑厚的情谊和友爱中,他很清楚的记得三个人歃血为盟的那一天,张浩和江浪曾许下重誓,三个人一条心,友谊浓情永不移,虽然,三个人不能常常相会,无法倾诉畅谈,但,那份交情却与日俱增,并不会因时光久远而淡疏,他敬爱他们,他们也呵护着他,何会料到令他深信不疑,友情与血糅和的生死交情,竟是出卖他的主凶。   东方独孤一张口道:   “我……”   一口鲜血喷洒出来,那股郁结的愤怒和伤情,令这个坚强而又冷静的一代豪杰熬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怒火最能伤神,激情最是断肠,他的心碎了。   一点红一震道:   “大掌柜,你怎么了?”   惨白的脸上浮掠着一抹凄迷的苦涩,他惨声道:   “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兄弟间的友爱,夫妻的情感,结义的浩气,而我生平最敬爱的两位兄弟,竟然是杀我兄弟的主凶,你们说,我怎不伤心……”   一点红沉思道:   “大掌柜,事情还没弄清楚前,何须先伤害自己,也许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以江浪和张浩在江湖上的名望,他们会是这样的人么?”   铁雄大声道:   “大掌柜,咱们先查清楚了再商议……”   他一瞪令狐梦,又继续道:   “令狐梦,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在中间捣鬼,那后果,你应该很明白,不但大龙堂的人不会饶了你,连江浪和张浩,他们更不会放过你……”   令狐梦不屑的道:   “我令狐梦并不是傻蛋,惹上你们已经不智了,再加上那两个主,除非我自己不想活了……”   东方独孤摇了摇身子,道:   “令狐梦,他俩怎会和百胜客勾搭在一起……”   令狐梦沉思道:   “那要问他们了,我只知道五年前,我们全集合在断魂谷的山林里,你们在没进入断魂谷之前,我们已说好了,大伙全以黑巾蒙面,杀伐之后,不论成功与失败,各自鸟兽散,回返自己的堂口,绝口不提这件事,因为大家都知道大龙堂决不会那么容易消除掉……”   施浪啊了一声道:   “怪不得那夜动手之人,武功各自不同呢,他们想的真高,不属于各派的高手汇集一起,那样会扰乱了我们的思考,让我们始终想不出对手的身份,大掌柜,他们的设计可说是天衣无缝,可惜,上苍待我们不薄,让我们在摸索中终于探出了头绪……”   云龙凝重的道:“大掌柜,咱们别追查了……”   东方独孤一震,道:“为什么?”   云龙双目含泪道:   “大掌柜,我们跟你情同手足,了解你的本性,你对朋友义重如山,现在,你知道伤害我兄弟的是你的生死好友,在没血刃元凶前,你已伤害了自己,如果再追查下去,只怕你已先毁了自己……”   摇摇头,东方独孤坚定的道:   “他们已经伤害我了,兄弟,别忘了咱们的誓言,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咱们说过,谁伤了我们,我们就血牙血还,纵然是我的亲人,我也不能一念徇私……”   云龙一呆道:“这……”   苦涩的一笑,东方独孤低首的道:“去白陀山,我要会会我的好朋友……”   字音愈拖愈长,那是多么凄冷的口语,他在悲凄中踏出了步履,带着满身的怨恨,往夜色里行去。   诸多的兄弟跟在他后面,却再也没有一点声息,像有块重铅一样,已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白陀山,那里将是个令人断肠的地方……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一章      碧绿的湖水里,植满了翠绿的荷,湖中有荷,荷中的莲花,红艳的莲花散逸着撩人的画意,三三两两的鸳鸯在湖里飘浮着,缓缓的独我遨游,水鸭子也不甘寂寞,呱呱的划着水,昂起精神抖擞的头,追寻着湖中的鱼虾和小虫,这是个颇有诗意的地方,在湖畔两旁,种植了万紫干红,黄的花、白的梅,还有翠绿的垂柳,更有火红的玫瑰穿插在黄白之间,缕缕淡幽沁鼻的清香,随着和缓的风散逸在空中,那醉人的清香,令人有种画中有景,景中有画的感觉,飘逸潇洒的快慰,有似脱俗般的畅快,湖畔左侧,红瓦绿杆的八角小亭,桧木雕镂的四方小桌,配上龙形的四张桧木椅子,再加上一缸陈年女儿红,数碟精致的小菜,这气氛就令人未饮先醉,沉迷在这样的景致下了。   黑边镶玉的白罗衫袍,加上黄锻绿带,再配上手中的摇扇,蓝色方巾,这打扮也够让人瞧了,白陀山高主张浩面如朱玉般的站在湖畔的亭子里,那双黑中带白的眼神里,闪耀着智慧的神采,凝望着湖中的荷莲,遨游的水鸭,结伴的鸳鸯,他在静虑中,不禁自言自语道:   “人道白陀山上好风光,花木水鸭皆有性,独我张浩孤寂中,唉!鸳鸯对对,野鸭结伴,而我,守着白陀山,日日在孤寂中度过,名呀!利呀!太遥远了……”   他望着桌上的美酒佳肴,真想痛痛快快的喝一顿,天色在夜晚中透着和缓的轻风,他望了望天色,仰天一叹,又继续道:   “是来的时候了,算算路程也该到了。”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远处的山径上已浮现出一个淡雅的影子,那一身水蓝袍子下,穿着一双长筒靴子,飘逸中虽有一抹仆仆风尘之意,却掩不住那潇洒俊逸和刚毅之色,他——东方独孤果然在张浩的算计中赶来了,两个人眼中都有着些许的激情,两个分隔东西的好友,又很难得的聚在一块,友情的滋润,交情的深厚,使两个人暂时都抛开了脑子里的不快和愤怒,俱伸出那宽厚的手掌,远远的迎上去,然后,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在掌心里都有股爆热和汗温,然后,四目交接在一起,真似一对历经离乱,别后重逢的喜悦,友谊毕竟能滋润一切的生命……   拍拍东方独孤的肩,张浩哈哈地道:   “兄弟,想死我了。”   将近二千多个日子,五年多的时光,两个情若兄弟的老友,没碰过头,没碰过面,而今,老友重逢,那份欢愉的重逢,的确够振奋两人那颗颤动的心弦。   东方独孤略略有点激动,握着张浩的手,道:   “兄弟,咱们这不是见面了,有话可以慢慢说。”   张浩很满意自己的安排,一指八角亭子,道;   “进来坐,那里有你喜欢的女儿红……”   在哈哈的笑声里,两个多年的好友,手挽着手,肩贴着肩的坐进了亭子,张浩为白陀山之主,斟满了一盅女儿红,双双高高举起了酒盅,微微笑道:   “兄弟,别说话,我敬你……”   双方都是豪迈的血性汉子,在那水酒中道尽了多少的友情和交往,双双目刃中都有着一抹关注和热情,紧接着,两个人已喝光了那缸陈年的女儿红,两个人脸上都有了红润,都喷洒着一股酒气,而桌上的佳肴却没动过一箸,对他们来说,再佳的美馔珍肴,远不如多年的交情来的醇厚,来的芬芒……   湖里,呱呱的鸭声,使两个人都沉缅在过去的忆思里,张浩抓着东方独孤的手,大笑道:   “兄弟,还记得么,六年前,我俩在田沟里,光着身子,打着赤缚去抓野鸭,看看谁抓的多,结果,你比我多了一只,我们两个人整夜耗在田野中吃烤鸭,结果,第二天我们两个猛拉稀屎,拉的我俩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日子好快,眨眨间,六年多了……”   东方独孤畅声一笑道:   “不错,我记得你拉稀拉的屁股都肿了,你发誓这辈子不再吃鸭子了……”   张浩畅声大笑道:   “我虽然不再吃野鸭了,可是我开始养野鸭了,因为每当我看到野鸭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   情深似海,多么令人感动的行为,那深厚的交情全流露在真情之中,上苍待这两人不薄,有那么沉厚的友谊,东方独孤心里一酸,一丝泪影在眸子里溜转,而张浩的每句话,每个字,语调是那么真挚,那么有情,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朋友,竟会是欲将大龙堂连根拔起的罪魁祸首。   东方独孤那颗激情的心弦,有若被千百把利剑,一寸寸,一点点在撕割着,他痛苦的仰起头来,将那杯酒猛烈的灌进了肚子里,醇厚的酒入嘴即化,有种甘醉的美味,可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像一把怒火似的在他腹内燃烧,烧得他有点暴烈开来,他苦涩的道:   “张浩,你还是个朋友……”   张浩仰天大笑道:   “如果张浩不是你的朋友,天下哪还有朋友……”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冲着你这句话,张,我们再喝……”   摇摇头,张浩哈哈地道:   “兄弟,再喝都要醉了……”   东方独孤端着空空的酒杯,扬声道:   “醉吧,最好一醉不要醒,醒了令人伤,兄弟,这味道不好受……”   张浩哈哈地道:   “兄弟,那就不要喝了,我们还是清醒点好。”   东方独孤忽然握住了张浩的手,道:   “兄弟,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   他想起断魂崖那凄惨的一幕,所有大龙堂的兄弟陷在一片苦难之中,锋利的刀刃,毁掉了无数兄弟宝贵的生命,他看见自己那些情若手足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去,一个个送掉了命,那残酷的一夜,使他夜夜在梦中惊醒,每当他午夜梦回,在他耳际,却传来兄弟的呼叫和惨嚎,在那回荡的哀号声里,他天天都在激励着自己,警惕着自己,血要血还,兄弟怎么死的,他要怎么讨回来,在众兄弟的灵前,他会发下重誓,决不放走一个杀人的凶徒……   如今,他面对的是至生好友,是他生死好友,可是这个好朋友却卖了他,处心积虑的设计了大龙堂,仅差那么一点,连他都逃不过那次的劫难,无情的打击,击不倒这个坚强的汉子,友情的变化却击溃了他的精神,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处理这段仇,这段恨,是好友情重,置兄弟的仇于不顾,还是好友翻脸,置朋友于死地?他在慌乱中有些茫然的苦涩,他自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张浩润红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道:   “说,兄弟,咱俩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沉思了片刻,东方独孤道:   “好,既然大家都是痛快的汉子,我们又是多年好友,我也不必再吞吞吐吐了,告诉我,张浩,大龙堂可曾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一震,张浩双手一摊,哈哈大笑道:   “兄弟,这是哪儿话?大龙堂和我真命君子张浩如同一家人,那分过什么彼此,别听人胡说八道,任何人都分散不了我们兄弟的情感……”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可是,兄弟,有许多事是瞒不住的,今天,我来看你,是把我们的友谊放在第一位,等我们那份友情真不可收拾了,兄弟,那场面会使我们都很尴尬……”   张浩面上抽搐了一下,讪讪地道:   “你酒喝多了,兄弟,别说了。”   东方独孤冷涩的道:   “兄弟,我把你当朋友,当兄弟,却没想到你却卖了我,张浩,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这双眼珠子,没认清楚,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惨杀我的兄弟……”   他的声音有些冷,更有些激动,真命君子张浩脸上虽然有些苍白,那抹令人迷惑的笑意依然挂在脸上,他仰天一声大笑,道:   “你真要知道原因?”   东方独孤道:   “当然,否则我给人卖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兄弟,你晓得,那滋味不好受……”   想了想,张浩面上笑容一敛,道:   “我恨你……”   一愣,仅仅这三个字,已使东方独孤僵立在地上,他面上神情在急速的变化着,在痛苦中有些茫然,他待他如手足,他敬他如兄弟,而换来的却是恨字,这话从何说起?打哪边扯起?爱一个人不容易,恨一个人更难,而他日夜思念的朋友,居然是那么的恨他,恨的居然要毁了大龙堂,恨的居然要死了那么多好兄弟……   他愣了半晌,才长吸口气,道:   “说明白点,兄弟让我更明白点……”   张浩嘿嘿地道:   “记得吧,你、我还有江浪,咱们是三个互相仰慕的好朋友,咱们一块玩乐,一块打架,甚至上酒楼茶室都在一块,还记得么,咱们三个人同时喜欢上怡春院的艳秋,结果艳秋独独钟情于你,那是为什么?我和江浪想通了,有你,任何事情都没有我俩的份,你抢尽了我俩的风头,就拿大龙堂来说吧,江湖上都知道大龙堂的主是你老兄,而我和江浪虽也薄有名声,但跟你比起来,气度上就差多了。”   眉头略略一皱,东方独孤苦笑道:   “兄弟,咱们都是好朋友,应该勉励鞭策,而不是嫉妒猜忌,我的成就是你的光荣,这些成就都是虚幻的,不值得夸耀,但是我们的交情,远比金石贵重,我们的血浓于水,彼此间,应照应爱护,友爱敬重……”   闻言后,张浩的眼睛睁的很大,突然长了那张微醉的红脸,紧紧摇憾着东方独孤的双肩,吼道:   “别光说吉祥话,威风你要,场面你摆,人前人后,大伙都捧着你,呵护着你,而我呢?永远是个不被重视的人,永远躲在你的身后,享受冷落和轻视……我曾想过,只要有你就没有我,有我就不能有你,所以,我发誓要干掉你,毁了你,同样的,只要除掉了你,我也一样可以达到你那样的成就,一样被人捧着哄着……”   东方独孤长叹,道:   “兄弟,你这是何苦,只要一句话,这些虚幻的名利,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这位朋友……”   他语音低沉,心在淌血,那幽然的眸光里透着一抹隐隐的泪光,张浩的话语比歹毒的利箭穿过他的心中还要难过,这就是他的好朋友,这就是交友的代价,他以赤诚之心换来的却是如此的回报,可怕的人心,可怕的友情,还有可怕的收获。   交友的下场既是这样的可怕,真情如寒露,经不起风霜磨练,风雪虽疾,犹有寒梅独傲霜雪之中,而友情与义魄,却经不起名利的摧残,是那么淡薄,那么冷酷,这沉重的打击,令他晕眩,令他心碎,他步履有些跄踉的摇晃了一下,沙哑而悲怆的又道:   “兄弟,这件事,你要我如何处理……”   张浩的双眉一扬,畅声的大笑道:   “很简单,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   东方独孤痛苦的道:   “没有别的选择么?”   摇摇头,张浩坚定的道:   “没有,我也曾想过几条路,没有一条比这个更直接,我俩之间,只要除了一个,任何一方都是真正的胜利者,兄弟,我们已没有妥协的余地……”   东方独孤的心已碎,泪自眸眶里流出来,在朦胧的泪眼中,他忽然觉得这位生死与共的好朋友离自己愈来愈远,愈来愈让人不易理解,他们的心已不再连在一起,在友谊的桥梁上,两人之间,已隔上了一道墙……   黝然的一叹,东方独孤已是那么憔悴,仿佛在忽然间,他已苍老了许多,那无情的伤害已使两人陌生了许多,他苦叹道:   “既然你那么恨我,你动手吧。”   张浩嘿嘿地道:   “你不还手?”   东方独孤黯然的道:   “站在友谊的立场,我愿挨你一剑……”   张浩面上杀机一涌,突然厉酷的道:   “别装的像个熊样,我不吃这一套,要杀你,也要像条汉子,拔出你的剑,各凭本事决一生死……”   摇摇头,东方独孤悲怆的道:   “你知道我用的是铁牛角——”   张浩兴奋的哈哈大笑道:   “那更好,我如果在你铁牛角下击败了你,江湖上就不会说我不如你了,东方独孤,动手吧。”   东方独孤面色一寒,道:   “兄弟,我为我们的交情悲……”   说着,手里已多了一柄闪颤的匕首,那是他随身的东西,他从未轻易用过,他记得这柄匕首是张浩送给他的,张浩曾为这柄匕首起了个名字,称它“夫人”,当初张浩曾语重心长的说过,愿“夫人”能随你一生,象征我们的交情,永远不变,如今,交情已无,他拿出了“夫人”,望着这柄价值不菲的匕首,希望张浩能有所感动,可惜张浩心念已决,这柄匕首对他已无意义。   张浩瞄了“夫人”一眼,嘿嘿地道:   “你想干什么?用匕首和我交手,老友,别太自大了,那样你准死无疑……”   东方独孤深长的叹了口气,道:   “这柄匕首象征我们的友谊,现在友谊已不存在了,要它还有何用,但,我们毕竟有那么段好的时光,张浩,我很重视这段感情……”   匕首已扬起了,刷地一声,他已向左手臂戳了下去,只见血光一涌,那匕首已进入肉中,东方独孤眉头都不皱一下,匕首已拔了出来,然后运劲一震,那柄匕首已断了三截,片片碎落在地上。   而鲜血正如泉涌般的滴在地上。   张浩一愣,道:   “你这是干什么?”   东方独孤大声道:   “昔日有割袍断义的创举,我自认比不上古人,只有用你送我的匕首戳自己一刀,了断我们之间的交情,毁掉匕首,是告诉你,我俩已是真正的敌人了……”   张浩闻言大笑,满脸不屑的道:   “那又能证明什么?你就是割下自己的脑袋,我也不会感激你,东方独孤,这样一来,增加了我取胜的信心,我不相信你挨了一刀后,还能赢了我……”   点点头,东方独孤冰冷的道:   “这一刀已将我俩的感情完全割断了,张浩,你我的友情已无,现在,我要为大龙堂那群死难的兄弟,向你讨回他们的血海深仇……”   说完话,他将那颗创伤的心,硬是收了回来,撕开了袍角的一块衣角,将受伤的手臂扎好,然后,铁牛角已冷厉的扯在手里。   那泛射着冷艳寒光的铁牛角,有如是发怒的慑魂幽灵,厉怖的闪颤着锋利角尖,握在东方独孤手里,威懔的似要杀尽天地间的邪恶和不平。   张浩忽然大笑起来,他终于逼得东方独孤扯出了铁牛角,他曾发过誓,一定要击败这个最可怕的敌手,一定要在对方的成名武器下击败他,他蓦地斜跃起来,斜跃向八角亭旁的那棵树上,在那棵树上,一柄古色的斑斓的长剑斜挂在树上,张浩身子腾空,伸手抓住了剑柄,一道耀眼夺目的光华随着他那滑落的身形而颤闪出来。   碧冷的剑芒,有如空中曳过的寒星。   面对着这柄千古的利刃,东方独孤心里是何等的滋味,他还记得自己和江浪在白陀山作客之时,张浩曾特别展示过这柄白陀山的传家宝刃——血冷神剑,那的确是柄难得一见的好剑,不仅锋利的吹毛断铁,尤有镇邪怯恶的神奇功能,剑若龙吟,寒森冷艳,剑依然如故,而剑的主人张浩如今却已判若两人了。   剑在张浩手中抖起了片片寒光,他面上布满了一片杀机,浓烈的令人惊怖,而双目更是透着那略有讶异的冷光,如一道火炬的瞪着东方独孤,那毒邪的神情谁又会想到他俩的有过过命的交情,有过纯厚的友谊……   张浩斜举长剑,挥洒的长剑,已瞄准了东方独孤的眉心,厉声道:   “动手吧,我不会对你客气。”   那柄千古利刃挟着一道冰冷的剑气,有若空隙余光一闪,那么快速而疾射的向东方独孤一穿而来。   铁牛角在急切间抛空而去,颤闪着余芒,已迎向对方这狠厉的一击,双方的兵刃都是在快速的跃动着,接触刹那,又自另一个角度向对方的要命处攻击。   铁牛角在旋荡中如蜜蜂般的向张浩扑杀,张浩似乎早已熟识了铁牛角的旋进弧度,每当铁牛角追击扑杀的顷刻间,他就能把握住瞬间的移动,而避开了那危急间的一击,显然,此人对铁牛角的路数太熟了。   而他的剑法又犀利的令东方独孤有如陷入旋涡之中,每每在避开铁牛角的攻杀之后,紧随着他的剑又穿越着空隙向东主独孤猛劈而来。   蓦然间——   东方独孤冷声道:   “你是摸透了我的路数——”   张浩哈哈大笑道:   “我说过,有我就没有你……”   话语未落,铁牛角蓦然间往地上掷去,叮地一声,地上溅起了一片泥沙和尘雾,张浩似乎没有想到东方独孤会气的将铁牛角砸向地上,正在微怔间,铁牛角如被鞭的蛮牛似的,忽然自地上弹起来,夹着一声风啸,嗖地向张浩疾射而去。   这一着太令张浩意外了,而铁牛角出击的路数与他熟悉的路子完全不一样,其势不但劲疾,更是歪歪斜斜,没有一定的路数,眨眼间,已临近张浩的眼目之中。   张浩颤声道:   “你……这是——”   他的剑迅快的劈过去,当然声中,铁牛角已滑进他的胸前,他骇惧的一声尖叫,移形换位,虽然应变迅速,但,一阵剧痛已刺入人心里,一片血影随风洒起,破碎的衣衫和着血渍在半空中飘舞,显然铁牛角已伤了他的肩骨,他在痛哼中,长剑已叮地落在地上。   苍白的脸色中,带起了无比的恐怖,双目瞪的如铜铃,望着昂立在面前的东方独孤,惨声道:   “我还是不如你……”   倏地——   空中响起一声冷笑,道:   “你是不如他,可是,如果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那就强过他了,张浩,你说对不对?”   暮色中,只见一个全身青衫的青年汉子如玉树临风似的,双手背负于身后,面上挂着那一抹永远让人不解的笑意,张浩精神似乎一振,剧烈的痛苦立刻减轻不少,他急忙抓起了地上的长剑,道:   “江浪,你来了。”   江浪——面上略略一敛笑容,道:   “别忘了,咱们是好兄弟,这么大的盛会,我能不来么?有你就有我,也有东方,三位好朋友,六七年没见了,哈哈,真想不到却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江浪,你真把我当朋友么?”   江浪嘿嘿地道:   “那要看你是什么态度了,如果你按照我和张浩给你安排的计划行事,嘿嘿,咱们还是好朋友,永远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东方独孤心里一阵难过,苦涩的道:   “如果世间有东西代替咱们这份友谊,我真愿意试试,可惜,你俩破坏了咱们之间的交情,摆了大龙堂的道,让我那些患难之友死于非命,死的难以瞑目……”   江浪哼声道:   “若不是你的运气好,那次断魂谷就应该完全了断,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惜我们的计划不够缜密,在攻杀的步略上,有一缕疏忽了,否则,决不会有今日的后果……”   心在痛,身在颤,东方独孤怆然的道:   “真想不到我的好朋友是这样的恨我,恨的居然想杀我,假如我做人真的那么差,真不如一头撞死。”   江浪面上有点羞涩,嘿嘿地道:   “你为人不错,可惜锋芒太露,跟你交朋友,有种永远出不了头,处处不如你的感觉,兄弟,你明白,长久在别人压制下受委屈,不如一刀解决算了,这就是我和张浩要设计你的原因……”   张浩紧紧的抓起了剑,沙哑的道:   “江浪,还跟他噜嗦什么,干了他,啥事都没了。”   江浪眉头一皱,道:   “你这个人就是不会动脑筋,跟大龙堂的主动手,哪需要咱们亲自动手,你所以会受伤,就是太急功近利了,咱们已计划了很久,总不能每次都失败……”   张浩傻愣愣地道:   “我不懂……”   江浪深沉的道:   “待会儿就懂了,眼下有几位朋友早已等不及了,他们恨的不能一口将我们这位大龙堂之主吞进肚子里,有那么多朋友抢着要会会他,哪还需要我们动手……”   东方独孤此刻真是凉到了心底,他猛然醒悟,江浪是个可怕的对手,他表面看起来温顺和善,骨子里却是个真正阴狠毒辣之徒,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张浩固然忘义背友,却比江浪单纯多了,他长吸口气,道:   “江浪,你还叫别人来对付我……”   摇摇头,江浪嘿嘿地道:   “不是我,是我们那位合伙人百胜客怕张浩解决不了你,特别请了唐门五位好汉,务必要将你除去,兄弟,别怪我们不够意思,只怪你锋芒太露了。”   随着他的话语五条健硕的汉子自远处缓缓行来,这些人仿佛胸有成竹,个个悠闲似无事之人,但随身兵刃却隆隆鼓起,每人目光里都散射着一股阴毒和狠厉。   在他们身后,却有七八个汉子推抬着一个大铁笼,里面装着一只大黑熊,朝这里快步而来,张浩望着那只铁笼一怔,道:   “这是干什么?”   江浪哈哈地道:   “这是百胜客为我们大掌柜准备的囚笼,只要将他往笼子里一关,嘿嘿,咱们这位大掌柜就永远在江湖上除名了,张浩,你再看看笼子里有什么?”   张浩朝大铁笼一望,讶异的道:   “铁毛熊——”   那硕壮的黑熊是唐门饲养的巨兽之一,唐家中人都叫它黑爷爷,是个久经训练的天王巨熊,掌爪锐利,血盆巨口,一双黑眼珠更是泛射着噬人的冷光。   唐家的五个汉子已一字排开的站到了眼前,十余道目光全落在东方独孤身上,其中唐标是这群人的首领,唐鹤、唐昭、唐亮、还有唐洪,五位兄弟在唐门负守护唐门之责,今日五兄弟置门于不顾,而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可见百胜客西门一雄可费了不少心血。   唐标全身黑袍曳地,短小精悍,双目一转,目中透出一股子杀意,瞪着东方独孤嘿嘿地道:   “这位就是西门当家最头痛的东方独孤?”   江浪嘿嘿地道:   “不是他会是谁?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东方独孤,唐兄弟,今日如果你们五兄弟将我们的大掌柜给摆了道挺了尸,嘿嘿,唐家在江湖可真露了脸……”   江浪吹捧之下,唐标并没有显的很高兴,他是个城府很深的老江湖了,虽然是很有把握的事,但他却知道今日的对手绝不是普通泛泛之辈,要赢取这一仗,老实说,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冷洒的道:   “露脸不露脸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位东方朋友的兄弟却怎么没一块来,否则,嘿嘿,那可真是一网打尽……”   虽然是老江湖了,毕竟那股傲气冲昏了头,他对唐家兄弟的武功太有信心了,如果他们真的见识到大龙堂那帮子热血沸腾的好兄弟,这句话只怕他说不出来了。   鼻子里重重的一哼,东方独孤道:   “江浪,这就是你安排的人手?”   江浪大声道:   “听听,唐兄弟,别人可没把你们五兄弟放在眼里,大掌柜眼宽手粗,仿佛你们哥儿几个太稀松平常了。”   火上添油,这一着最能激起敌手的火气,唐家五兄弟一向自负惯了,哪能经得起江浪添油加醋,五道人影一分,手中各自多了一块绳网。   唐照暴吼一声道:   “大掌柜,我们要领教领教铁牛角的威力……”   东方独孤心底忽然一沉,那五片用合金穿织成的网子,正是铁牛角的克星,铁牛角靠旋摆射砸伤敌,讲究的是速度和弧角,若遇上五人手中的合金网子,那威力只怕发不出来。   东方独孤紧抿着双唇,目中寒光一盛,道:   “来吧,不怕死尽管上。”   唐标大喝道:   “把铁毛给我放出来。”   原来那只黑熊的全身体毛,已被唐家给漆上一层胶漆,上面覆上沙子,使它的身子变的刀枪不入,那七八个推笼子的汉子一听唐标话,立刻一拉铁栅,那头黑爷爷,双脚一蹬跃出了笼子,张咧着那张可怖的大嘴,挥舞着那两只大手,迅速的向东方独孤扑来。   别看这头名叫黑爷爷的大熊体骼巨大,行动却快速之极,大手掌左右开弓的煽向东方独孤的身上。   东主独孤身子一斜,一脚踹在那头黑熊的背上,哪晓得这头黑熊壮的像座山,纹丝不动的反扑过来,一巴掌敲在东方独孤的背上,痛的他眉头一皱,背后衣衫尽碎,还有五道深陷的爪痕,并流下了道道血痕——   唐标面上笑意一涌,道:   “黑爷爷,干的好。”   那只熊仿佛听得懂人浯似的,一声长鸣,又扑了过来,东方独孤一跃而起,闪向左侧,谁知唐门五兄弟俱同时—声大喝,手中巨网已将四个方向全部挡住,他们的网子居然能连结在一起,四面网子堵住了东南西北,而东方独孤便被这层网子困在当中,而那头熊在网子里更具威力,逼得东方独孤唯有闪避。   蓦地里——   东方独孤的身子猛地一个下沉,伸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照准黑熊的双目洒去,这一着出乎巨熊意料之外,双目顿时闭了起来,手掌不停的揉它的双目,而东方独孤借这瞬间的空隙,铁牛角已电闪般的自手里穿飞出去。   那劲急的去势,带起一声风啸,噗地一声,锐锋的角刃已穿进那头熊的腹中,铁牛角如钻地鼠似插进一半在熊的腹内,大熊惨叫一声,已张牙舞爪的倒在地上,翻滚,喷洒的鲜血如溅起的水珠,向四周喷射。   唐亮手中巨网一收,吼道:   “铁牛角已射在黑爷爷身上,他已没了武器,兄弟,别客气,咱们看看谁先剁下这小子的头颅一一”   唐家五条汉子眼见东方独孤力搏巨熊,运用技巧将黑熊击倒,暗中也十分震骇,但,当铁牛角嵌在巨熊的身上后,他们立刻暗暗欢喜起来,江湖上最能代表大龙堂的就是这只铁牛角,多少英雄汉子都毁在它之下,提起铁牛角的凶威是人人都怕,一个武人若没了趁手的兵刃,无异是瞎子失了拐杖,处处都不方便,此刻东方独孤没了兵器,的确是个难得的下手机会。   五道人影,五件兵器,在这间不容发间,五个人将手中的网子一扔,同时拔出了他们剑刃,如五道飘起的烟雾,迅速而迅猛的向东方独孤劈落。   蓦见冷颤的剑光在空中一阵闪颤,幽灵般的划去——   随着那暴起的剑刃,只听东方独孤喝道:   “找死——”   江浪睚眦欲裂的叫道:   “小心。”   可惜他的话声还是晚了一步,东方独孤的剑已切进唐亮的胸中,在惨叫声中,一大蓬鲜血洒了出来,东方独孤连看都不看一眼,剑刃一抽,又在对方的攻击力尚未到达的瞬间,反剑往旁边一斜,已砍在身形尚未扑落的唐鹤颈子上,深有三寸,肉和血都如开花一样,他在悲痛中大叫一声,已倒卧在一边,整个脑袋都歪在一边,除了尚能喘着气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那双眼睛直翻白眼,眼看是活不成了。   唐标骇的疾然而退,叫道:   “退——”   唐昭和唐诺随着唐标的呼叫而暴退,这真是令他们想不到的事,兄弟五个满以为可以拾个便宜,哪想到对方手里除了铁牛角外,还隐藏了一柄剑,那不仅是柄剑,而更是一枝专门杀人的剑,仅一招间,就毁了他们两兄弟,这种剑式未免太惊人了。   东方独孤的左手臂上已因为刚才的拼斗而又裂了开来,鲜血沿着袖管流下来,他面色略显苍白,冷涩的道:   “别在爷爷面前装孙子,有种再来……”   唐标厉吼道:   “狗养的杂种,你发威吧,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我不信你身上那点血流不干……”   唐洪吼道:   “姓江的,他手里还藏把剑,你怎么没告诉我……”   江浪苦笑道:   “唐兄弟,这不能怪我呀,我这位兄弟那柄剑连我也没看过,江湖上只知道他的铁牛角是天下最寒厉的武器,谁又想到他的剑技并不比铁牛角差……”   他倒没有骗他们,当初他和张浩与东方独孤结交的时候,东方独孤只露过铁牛角给他俩过目,而怀中有剑的事连他们都不甚清楚,如今,张浩和江浪目睹了东方独孤那凌厉的剑术,心底里直透凉意,他们万万想不到东方独孤除了在铁牛角上下过一番苦功外,连剑法都有那么高的造诣,那的确是令他们寒惧了。   张浩喘息道:   “兄弟,千万留他不得——”   江浪凝重的道:   “我明白,今天如果让他跑了,咱们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天下虽大,能让我俩安身立命的地方可不多。”   张浩全身泛起了一阵颤抖,道:   “那你还等什么?”   阴阴沉沉的笑了笑,江浪很有信心的道:   “我在等机会……”   一怔,张浩讶异的道:   “难道现在不是机会……”   摇了头,江浪嘿嘿地道:   “不是,你不看看那狗娘养的还能支持多久,瞧瞧他身上的血,自己捅的那一刀伤口又裂了,还有背上的爪伤,血已染透了背,兄弟,再等一会,我保证他非躺下不可。”   他的话音不小,字字句句都传进东方独孤的耳朵里,东方独孤的心像被吊了起来一样,自他出道江湖,数十战役中,他何曾像今日这般艰困过,铁牛角没入黑熊腹中,左臂一刀深可见骨,而背上的伤痕更是痛入心肺,这还不打紧,最能让他挺尸的是那不歇止的血液,一滴滴的往下直落,他头已开始晕眩,双足疲乏无力,两条腿有千斤之重,他知道自己真的支持不了多久了。   他双目在汗水中有些模糊,望了望那渐晚的天色,暗暗的一叹,自忖道:“想不到我东方独孤奋斗了大半辈子,今日却要死在这些人手里,这……也许就是命吧!”   突然间——   一个意念闪入脑海之中,他精神略略一振,脑子里又疾快的旋转着,暗自道:   “我必需要在没有倒下之前,脱离他们的追杀,虽然逃跑是件很丢脸的事情,说出来会很没有面子,但,要我死在这些人手中,我实在有些不甘心……”   此刻他已顾不得往后是如何的去面对兄弟,意念在飞闪中,手中的剑已斜举而起,看准了唐家三兄弟应是最弱的一环,跃起身来猛然扑了过去。   剑光泛起缕缕青灰的冷光,快的如银光一闪。   唐标劈出一剑,叫道:   “兄弟,注意了,他要拼命——”   他们三兄弟各自一分身子,三件兵刃分自三个不同的方位迎向扑来的东方独孤,出手却是快速的令人目眩,谁知东方独孤只是虚晃一招,疾闪的身子倏地一退,已临近了倒地的大黑熊的身边,手一伸,铁牛角已自熊腹中拔了出来,血淋淋的锋刃,更形厉怖——   唐洪身子疾速刹住,啊了一声道:   “铁牛角——”   那绷起的神经更形紧张了,三兄弟迅快的闪避着,唯恐这件闻名天下的铁牛角如水银泻地的向自己射来,毕竟,这件带着凶名的厉怖兵刃太让他们寒心了。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二章      东方独孤那玄妙的身形根本让他们捉摸不定,他在作势之下,抓着铁牛角跑,人如幽灵一闪的朝暮色里的湖畔旁边的林子里跃去,那疾起的身形让谁看都知道他是要溜了,要溜出他们追击的范围之外。   鲜血自空中滴落,显然,伤口已裂开了,而身形也开始摇晃,这是强弩之末,已不若先前那样神勇了。   唐照大叫道:   “娘的屁,别让他跑了。”   张浩看的兴奋吼道:   “老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咱们这么多人让这狗熊跑了,嘿嘿,咱们干脆一刀抹脖子,别再见人了。”   江浪胸有成竹,嘿嘿地道:   “瞧瞧他那个熊样,一步深一步浅的,还能跑多远,咱们这是瓮中捉鳖,他跑不了多远……”   人影翻飞中,五道人影如电闪般的追逐着,寒厉的刀刃在半空中飞舞着,传来阵阵的刃风……   耳际隐约的听见他们的怒骂和嚣叫,东方独孤奋力的跃进了林子,林子里虽然有点黑暗,但枝丫的隙缝中还是有些光影,他眼皮子略略一瞄,已看见唐照自左边的树底下溜了进来,当头一剑笔直穿射过来。   喘了口气,额际上已淌下了一点豆大的汗水,东方独孤的身子略略一起,铁牛角已竭尽全力的蓦然出手,划起一道光弧,夹着那闪颤的余影,铁牛角如敲在木头上似的,啪地一声,只见唐昭那颗硕大的头掉在树叶间,那样子令人产生寒悸。   在惨叫声中,唐昭的身子寂然不动,整个身子倒在斜伸出的枝丫上,那口气早已断了,而两只脚尚在半空中不停的抖颤。   唐标全身如绷紧的弓弦,颤声道:   “唐昭——”   唐洪自另一个角度闪入,骇惧的道:   “他给那贼子宰了。”   谁都瞧清楚了唐昭死的那副惨状,铁牛角所展现的威力和快速,使这些扑进来的人心里产生了一股子惧意,他们恨不能生咽了东方独孤的肉,却也不敢太接近,殊不知此刻的东方独孤那急速的喘息已隐隐可闻,仅有的一丝余力虽然搏杀了倒霉的唐昭,但,他自己却很明白目前的处境,如果他们再次出击,他知道决支持不了一回合,眼前,也已感觉到失血过多的悲哀,血能散尽了全身的力气,更可怕的是那阵阵的目眩,意识间已开始模糊,眼前已有些昏花,他知道危机已愈来愈近,那死亡的阴影刹时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长吸口气,意念一闪,忖道:   “真想不到堂堂的大龙堂之王,居然会死在自己人之手,当初一点红坚持要跟着来,我还严辞的拒绝他,认为与生死好友间的事,应该由自己来解决……”   时念未了,江浪已如旋风般的过来,在树枝丫间向这里—伸头?阴冷的目刃如毒蛇的寒毒一样,已瞧见东方独孤此刻的虚弱和无助,他嘿嘿地道:   “差不多子,这狗操的已经不行了。”   这话声令所有人的精神忽然一振,他们所等的就是这刻,对付这样一个难缠的高手,唯有等他精力脱尽的时候下手,在毫无反抗的情形下,他们相信他有通天本领再也难逃他们的毒手。   东方独孤的确已没有精力再硬撑在那里,他踉跄的坐下来,斜靠在一棵树背上,剑已平放在地上,就在他的身’边,铁牛角托在双腿间,他勉强的睁开了眼睛,沙哑的道:   “兄弟,怎么还不来动手。”   唐洪厉声道:   “他不行了,大哥,宰呀——”   冷剑斜闪,身子疾射,唐洪似乎已认定眼前的人已没有回手之力,但,唐标却不容他再去冒险,伸手将他扯了回来,怒声道:   “你急什么?他难道还能跑了。”   江浪摇摇晃晃的跨前两步,嘿嘿地道:   “对呀,瞧瞧我们这位好朋友,啧啧,全身都是血,唉,好友,你还逞强干什么?杀了黑爷爷,宰了唐家兄弟好几个,你也够威风了,兄弟,别再挣扎。我保证会给你个痛快,至少咱们还有那份交情……”   东方独孤双眼一翻,淡淡地道:   “过来吧,老朋友,死在你手里并不怨,人家会说江浪呀,你真行,居然亲手杀了你的好朋友……”   江浪可不是傻子,虽然他已断定东方独孤已是油枯灯尽,所余之力已无多少,但他却不愿意贸然一试,他很清楚眼下的东方独孤,如果自己冒然抢进,他会拼尽全身之力搏杀自己,虽然对方未必就能得手,那毕竟是件威胁自己生命的事,他是个很会保护自己的人,对生命有威胁的事,他决不会干……   他面上笑意愈来愈浓,嘿嘿地道:   “不急,不急,兄弟,江湖上都说你是个强人,强人之死,那光景一定很好看,你身上那点血已流的差不多了,我会很有耐心的等待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唐标心恨自家兄弟死在东方独孤之手,复仇之意一直在他心里回转,此刻,他见东方独孤已差不多了,怒吼道:   “妈的,咱们都自认还是条汉子,要在这里等他咽了气,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姓江的,他是你的好朋友,你何不给他—个痛快……”   江浪的双眼一翻,冷冷地道:   “有种你去……”   唐标目中闪着愤怒的焰火,望着唐昭那挺直的尸体,一泡泪水流了下来,指掌间,透出一股汗意,他紧紧的抓住了剑柄,咬了咬牙,向唐洪招呼道:   “唐洪,咱们剁了这贼子——”   唐洪早已耐不住了,吼道:   “好呀,杀——”   两个人自左右两侧,以玄快的身法,分自两个不同的弧度向斜靠在那里的东方独孤拼命的扑杀——   东方独孤似乎尚未警觉眼前已陷入双剑的攻势里,眼见两道剑影已斜刺里双双而至——   蓦然间——   那摄魂夺魄的铁牛角又旋飞了起来,在惨叫声中,唐标已被铁牛角穿破了肚子,手中的剑已随手抛了出去,唐洪那疾速的身子倏然一刹,但,放在东方独孤身边的那柄剑,忽然自地上弹跳起来,疾然的飞射向唐洪,唐洪身子尚在半空中,根本再也扭转不了身子,那柄剑已划地穿进他的喉结之处,硬将脖子给穿透了。   他人砰地一声,如石头坠地一样的跌死在那里。   东方独孤一口气搏杀了两名绝顶高手,而人已力脱的仆倒地上,这份功力着实太惊人了,江浪和张浩见东方独孤在受伤之余,尚能连杀两人,心里着实吃惊,但,他俩俱已看出,东方独孤已是精竭力衰,再也没有力气动手了,眼下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的宰了他。   铁牛角和那柄剑,全跌落在远处,他连称手的兵刃都丢了,还能有什么作为,张浩想起自己的创伤,立刻在愤怒中含着一股子莫名的兴奋,挥舞着剑,道:   “好呀,他再也狠不起来了,江浪,咱们剁了他,撕了他,江湖上再也没有这一号人物了……”   江浪嘿嘿地道:   “过去吧,这家伙只怕连抬手的劲都没有了。”   两个人虽然很有把握的知道东方独孤力脱了,可是他俩还是很小心的向前移着步,四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东方独孤,东方独孤觉得自己全身骨头如同散了一样,除了还有那仅有的一口气外,他此刻连根针都拿不起来,而脑子里也开始混淆不清,晕晕沉沉的,在汗水和血水中,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知能,使他知道自己眼前已陷入了空前的绝境,他知道那两个人已逼近了他身前,虽然他想再挣扎起来,手脚却已不听他使唤,耳边除了那冷清的风声外,就只有他俩沙沙的脚步声了……   在他脑海里,顿时有股意念;   “我不能死,不能就这样倒下去。”   可是,坚强的生命力虽然振起了他再奋斗的欲望,可是他的血流的太多了,此刻,他面色苍白,嘴唇,干涩的连一点颜色都没有,汗水和血水又湿透了他的衣衫,在模模糊糊中,他勉强的将眼睛睁开了一缝,只见灰茫中,张浩和江浪两个人的脸上浮现着一股最后胜利的笑意,他知道,生命的终结已是近在眉梢的事了。   狠狠的一笑,张浩凶厉的道:   “给他一剑——”   他的剑已如射日穿月般的快速,对准东方独孤的心口窝上穿去,但,江浪却奇快的将他拦住了,道:   “慢点。”   张浩愤怒的道:   “干什么?难道你等他恢复体力后再追杀我们……”   江浪满脸不屑的笑道:   “他还有那个能力么?你不瞧瞧他现在那个样子,只怕已挺了一半的尸了,张浩,给他一剑,太便宜他了,想想看,咱们在他的压制下,受尽了委屈和不平,忍辱负重多少年,只见他一个人威风八面,笑傲江湖,而我们呢?你只守白陀山,我躲在奇崖洞,当初咱们说过,只要东方独孤在江湖上一天,咱们就不踏入江湖一天,现在咱们总算熬出头了,总算在江湖上露脸了,这多年的窝囊,多年的气怒,难道一剑宰了他就能解了恨么?……”   愈说愈气愤,愈愤愈生气,一张脸已随着他的语声而变得铁青,心里的恨火和仇视令他有些丧心病狂,他只觉得此刻一剑宰杀了东方独孤,根本解不了他心头隐藏的多年之恨。   张浩寒惧的道:   “你要怎么样才能消了心头之恨?”   江浪眼中火焰一样的恨意一闪,道:   “他是个名人,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大龙堂之主,让他一刀毙命,在江湖上了不起轩起一阵轰动,不久,人们就会忘了这件事,而我要干的却是让人家永远忘不了,只要东方独孤一天不死,人们就不会忘了这件事,那个时候,人人都会知道,江浪和张浩是唯一制服他的人……”   愣了一愣,张浩讶异的道:   “你不要他死……”   江浪阴沉沉的道:   “咱们断了他的手,剁了他的脚,让他生不如死,天天爬着在乞讨那口饭,然后,咱们在他头上脸上,刻着咱们的名字,说是我俩干的,张浩,你说,江湖上的朋友,只要有人看见这小子,是不是立刻会想到我们……”   张浩浑身起了一阵冷颤,只觉自己的头隐隐的发麻,这惨绝的手法,厉酷的惩罚,也唯有江浪这种人想的出来,他渐渐有些不安的道:   “老江,他毕竟跟咱们朋友一场……”   江浪面上一寒,冷冷地道:   “朋友,如果真是咱们的朋友就没有今天这种结果了,别忘了,他自我独霸江湖,逍遥的当起老大,可曾想过咱们是他的朋友,今天,他落在咱们手里了,又讲起朋友的义气来了,呸,别他妈的信那门子邪——”   狼毒之心,虎豹之肠,此人的心境真是冷厉的可以,张浩忽然对这位朋友有所顾虑了,他忽然想到,如果有朝一日,他也用这种方法对付自己,那是多么凄惨的一件事,他像伴在一只狐狸身边一样,永远探不透他的心怀……   张浩叹了口气道:   “随你吧,反正我都听你的……”   他忽然想通了,在这节骨眼上和江浪去争辩已是无益,反正事实业已造成,悔矣恨矣,却已没有用了。   江浪狠声道:   “先剁了他的脚——”   剑已缓缓的举了起来,目光子瞄准了东方独孤的右脚,他很清楚人体的组织和构造,右脚是支撑身体的主干,如果先切了他的右腿,嘿嘿,他再有本事也难发挥了……   猛然间,一双眼珠子睁开了,在那血丝密布的眼珠子里,泛射着一股逼人而令人寒惧的怒光,张浩面对着东方独孤那逼人的眼光,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道:   “你……”   江浪怒叱道:   “怕什么?这不过是油灯将尽的一点余威而已。”   艰涩而沙哑的喝了一声,东方独孤有气无力的道:   “江浪,你是个狼心毒子,见利忘义的贼子,只要我东方独孤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活活剥了你的皮……”   仰天一声长笑,江浪吼道:   “妈的,临死还要嘴硬,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光了,还轮到你来发狠,朋友,滚你娘个蛋吧——”   剑光在空中一闪而没,此锋刃已斜劈而落——   东方独孤双目一垂,他连移动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能避开这迅疾的一剑,那只右腿已面临了剁断之厄……   忽然—一   半空里响起一声尖叫,一缕剑光和着一道身影如穿杨之箭般的劲射而来,当地一声,架开了那急落的剑刃,而一个满衣的少女已扑到东方独孤的身边,厉声道:   “好恶毒的小人——”   “黄玲——”   张浩脱口叫了起来,精武堂的黄玲居然在这个时候赶来了,黄玲挡住了东方独孤,满面寒霜的又道:   “真想不到,你俩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江浪面上露着一股愤愤之色,嘿嘿地道:   “黄玲,这是我们和大龙堂的事,与精武门没有牵扯,你是聪明人,立刻滚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黄玲的脸色苍白,不屑的道:   “披着人皮的畜牲,你们还称兄道弟,把他给折腾成这个样子,东方独孤何处得罪你们了,平时,你们肩贴肩,背靠背,现在翻脸了,连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了。”   江浪嘿嘿地道:   “也好,你教训的极对,黄玲,道上的朋友都说你为了这杂碎和辛公子解除婚约,看来传言不会假了,嘿嘿,你俩既然要做同命鸳鸯,我们就成全你。”   黄玲冷冷地道:   “来吧,看看黄家的人会不会怕你。”   她眼见东方独孤伤的那么沉重,心里真是又怜又疼,而胸中那一团怒火更是愈燃愈盛,此刻,她只觉那股子怒愤难以遏阻,恨不能立刻手刃了这两个人……   张浩轻轻推了一下江浪,低声道:   “兄弟,咱们犯不着和精武门扯上梁子。”   冷酷的面上有一抹阴沉的笑意.江浪淡淡地道:   “你真他妈的猪脑袋,这妞跟咱们那位朋友是穿—条裤子的,你现在就饶了她,精武门也不会感激咱们,眼下咱们似乎不需要和她客气……”   说着,向张浩施了个眼色,又低声道:   “我对付那妞儿,你去宰那杂碎——”   张浩哪能不遵命,他一向听惯了江浪的,闻言后果然挺着剑向躺在地上的东方独孤冲去,黄玲眼见这两大高手向自己逼来,心里的确有些震撼,他晓得对方是存心要置东方独孤于死地,心一横,知道此刻不拼命是不行了,唰地一剑向冲来的张浩劈去。   幻颤的剑刃,居然威劲十足,将张浩逼退了。   江浪睹状不禁怒叱道:   “妈的,这娘们,我逮了你,非把你剥个精光,让那杂碎临死前看看他心里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足尖在地上一点,人如一缕急闪的轻风,斜侧里挥剑洒了出去,张浩也借这空档,挺剑向黄玲的背后划落,黄玲前后受敌,心里顿时慌乱,她武功虽然不错,但要和这两大高手相较,她确实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此刻能勉强支持除了那股精神的力量外,就是在拼命,江浪的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张浩更加火上加油,给了她更大的威胁——   黄玲愤愤的道:   “好,咱们大家都不要活了。”   她很清楚自己决支持不了多久,对张浩背后攻击的一剑根本不予理会,身子只是向前挺了挺,而全心全力的搏杀面前的江浪。   颤烁的剑刃在电光石火间洒了出去,江浪的功夫毕竟较黄玲高出了许多,一刹那急泻的身势,移身避开这致命的一剑,挥起左掌一掌将黄玲手中的剑给拍落了,黄玲啊地一声,身后已响起张浩那破空的剑声,她想闪避,可是心里却在想着:“既然我救不了东方独孤,不如挨上一剑,干脆死了算了,也免得受活罪——”   哪知张浩却突然硬将手中之剑撤了回来,他叹道:   “我下不了手。”   要知张浩天性并不是真正很恶毒之人,他完全受了江浪的蛊惑才昧着良心干下这档子事,此刻要他杀死一个如此美丽聪慧的少女,他当真是举剑难落——   黄玲绝了活念,双眸索性闭了起来,哪知张浩的剑并未落下,江浪却已伸手点子她的穴道,她杏目圆睁,愤愤的瞪着江浪,道:   “你要干什么?”   江浪面上忽然露出一丝狰狞之色,道:   “我要那个杂碎在临死前,看看你这美貌如花的情人全身长的什么样子,这叫作作鬼也风流吧——”   嘴里说着话,伸手已去撕黄玲的衣衫,唰地一声,黄玲那身黄衫已被撕下一大片来,吓得黄玲面色苍白,尖声大叫道:   “姓江的,我死了都不会饶你……”   张浩只觉心底泛起了一阵颤抖,一颗心忐忑跳动起来,他只觉江浪这种手段与自己原先的设想有着极大的距离,这种卑劣的方式令他十分厌恶,他冷冷地道:   “老江,别胡来。”   江浪哼地一声道:   “别跟我噜嗦,先把那杂碎弄醒,让他看看黄玲光着身子的样子,是不是比想像中还要好看。”   这一着还真阴毒,他要在东方独孤的面前羞辱黄玲,这不但能伤了黄玲,更刺伤了东方独孤,多么恶毒的招数,张浩激灵灵的颤了颤,道:   “这过份了……”   黄玲眸中渗出了泪水,颤道:   “你何不杀了我……”   江浪仰天畅笑道:   “杀了你太便宜了,凡和这杂碎在一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留着,要干就斩草除根,永远不留后患……”   黄玲恨声道:   “精武门会替我报仇,我哥哥会宰掉你。”   江浪鼻子里透出一声冷哼,不屑的道:   “放眼江湖,我江浪只怕一个人,那就是东方独孤,如今他已倒下去了,像个死猪一样,就凭精武门那点道行,嘿嘿,还没放在我眼里……”   他见张浩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心里登时有股子莫名的怒火,跨前二步,狠狠的在东方独孤身上蹬了一脚,那沉重的一脚,蹬在东方独孤身上,痛的他闷哼了一声,从晕昏中立刻醒了过来,在朦胧的眼前,只见江浪满面杀气的望着他,他冷冷地道:   “江浪,念在往昔的情份上放了黄玲……”   江浪哈哈大笑道:   “休想,杂碎,你心疼了,看看她那副贱样子,人虽然长的还蛮好看,可是居然在咱们大伙前脱衣服了,嘿嘿,杂碎,这就是你的女人……”   东方独孤闻言大骇,勉强的扭过头去,这才看清黄玲已被按倒在地上,那袭黄衫已被撕了一大片下来,露出鲜红的肚兜,雪白的肌肤,看她那种羞愧欲死的样子,的确令人又怜又痛,东方独孤的心几乎都碎了,他只觉那股子浓烈的怒火自心底升起,吼道:   “江浪,你不是人……”   江浪嘿嘿地道:   “心疼了,杂碎,我要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剥个精光,在你临死之前,让你看个够,免得到了阎王老爷那里喊冤……”   东方独孤恨声道:   “江浪,你恨我、折磨我、羞辱我、砍了我、剁了我,我都不怪你,但,不要侮辱一个纯洁的女子,你要知道,女人的名节比生命还重要,别做的过火了……”   江浪嘿嘿地道:   “少他妈说的那么漂亮,黄玲在我手中,我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种的起来,过来救她呀。”   黄玲泣道:   “东方大哥,别求这畜牲,他总会有报应的……”   江浪跃过去,伸手将黄玲另一半衣衫扯了下来,此刻,黄玲上身几乎全露出来了,除了那件红兜之外,几乎已无物可以掩遮着身体,她真是愧羞的嘴唇颤抖,双眸里抹着绝望和灰白的痛苦,一行泪如串串珠子样的流下来,颤声道:   “你……”   东方独孤的身子动了动,仿佛要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爬起来,可是此刻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份焦虑和愤怒使他仰天大叫道:   “妈的,江浪,我要杀了你……”   他的心已被江浪的兽行片片撕碎,那过去的友情,却换来如此狠毒之心,这就是交朋友的代价,他恨的连嘴唇都咬破了,双手紧紧的握着,暗暗的抓了两把泥土,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向江浪扔去。   那散洒的泥屑在半空中飞扬,江浪决没想到他还有余力作临死前的挣扎,在一愣之下,眼睛里已被那蓬泥沙沾上,他只觉眼睛一痛,只觉眼里有颗沙子在里面,刹那间,眼泪如迸裂的水流般涌出来,痛的他居然无法睁开眼睛,他怒吼道:   “张浩,我眼里进了沙子,快帮我吹吹……”   张浩一震,一柄剑已向东方独孤劈去,他以为东方独孤扔出那把泥沙之后,一定会随着扑来,哪想到东方独孤拼命一掷之后,已寂然不动,这才晓得东方独孤已是拼尽全力,再也没能力动手了。   剑光一颤,那一剑已斜着落下,东方独孤此刻连翻身的力气都投有了,哪还能闪避开这—剑之厄,突然,叮地一声,张浩只觉手臂一振,那击出的剑刃居然被震开了,他心里一震,霍地退了二步,满面惊异的道:   “谁?”   要知张浩功力决非泛泛,而对方仅用一根小树枝将他那七成的力道击歪了,仅这份内力已是令人惊骇了,他这一叫,江浪还在揉着眼睛,闻声立刻一懔,顾不得眼里的沙子,回身斜移,问道:   “怎么啦?”   张浩变色道:   “有人……”   黄玲厉声道:   “大龙堂的兄弟赶来了,我看你俩死定了……”   江浪厉声道:   “来吧,看我宰了他们……”   哪知他的话声未落,耳边已啪地一声,被一片树叶击在面颊上,只痛的他哇地一声,叫道:   “他妈的——”   在他耳际已传来清晰的话声道:   “立刻给我滚,否则我要你死在这里……”   这话声那么威猛和有力,他只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这个能以树叶伤人的高手令他寒惧,而入密传音的至高内劲更是仅止于传闻,他面色惨变,道:   “张浩,走……”   两个人哪敢停留,双双跃身疾去,迅快的跑了。   黄玲忽觉身上的穴道被解开了,她羞急的急忙将地上的衣衫拾起来,遮住那裸露的身子,哪晓得耳际已响起了一个苍老的话声道:   “穿上它——”   一件灰蓝的袍子已送到她的面前,她面色在苍白中透着红晕,急忙接过来将那件蓝袍子穿上,偷偷瞄了一眼递,袍子给自己的人,发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站在自己身旁,她急忙道:   “婆婆,谢谢你。”   那老太婆叹了口气,道:   “孩子,你受委屈了。”   黄玲满面泪痕的道:   “婆婆,我……我不想活了。”   那老太婆面上一冷,道:   “胡说些什么?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女人天生就要受委屈,只要你的心地善良,这区区算得什么?婆婆当年受的羞侮和委屈比你要多多了,七八个男人羞辱我,那种痛苦你永远不会了解——”   她仿佛沉缅在那无限的痛苦回忆中,眼里透着一片冷厉而愤恨之色,黄玲望着这位已六七十岁高龄的老太婆,仿佛已忘了自己刚才的屈辱和悲愤,低声道:   “婆婆,谢谢你……”   那老太婆叹息道:   “一个人在承受痛苦之后,必须要发愤振作,洗刷那些耻辱,婆婆当年就是这样追杀那些侮辱我的人……”   黄玲恨声道:   “我不会饶了江浪……”   老太婆忽然想到了东方独孤,道:   “差点忘了,那小子的伤可不轻……”   东方独孤虚弱的望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那老太婆苍老的脸上显的有点难过,她叹道:   “大掌柜,还认得我老太婆吧?”   东方独孤苦涩的道:   “玉婆婆,久违了,谢谢你救我……”   玉婆婆黯然的道:   “浩儿那孩子是鬼迷心窍了,居然连你这个好朋友都不要了,大掌柜,我是张浩的奶娘,我知道这孩子心地并不坏,只是受了江浪……”   张浩的奶娘,白陀山的老管家玉婆婆,东方独孤每次来白陀山都承这位老婆婆的照顾,张浩自幼承她照顾,严如母子般的照拂他,可惜,张浩并不知道这位奶娘有着高绝的功夫,是个道地的会家子,而东方独孤也没想到她老人家有这么深厚的功夫,心里在惊诧中,有着太多的感触,他真想爬起来谢谢这位大娘,可惜他动不了……   玉婆婆伸手按了他脉搏一下,叹道:   “你流血过多了,已经脱力了,若不及时给你补充内力,只怕你一时半刻也恢复不过来,来,我帮你一点忙……”   在话声中,突然一指点向东方独孤,一道热流迅快的透进东方独孤的脉穴里,他精神一振,人已爬坐在地上,暗中运起劲来,不多时,额际上渗出了汗珠,面色由苍白而转为红润,唇间也润湿起来,玉婆婆缩回手掌,道:   “你已恢复体力了……”   东方独孤睁开双目,拱手道:   “玉婆婆,大恩不言谢……”   玉婆婆挥挥手道:   “你明白,我救你并不是要你感谢我,是咱们有相当程度的条件……”   黄玲一怔,茫然的道:   “还有条件……”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婆婆请说,办得到的一定遵办——”   长叹了口气,玉婆婆道:   “说穿了还不是那点私心作祟,你晓得,我是张浩的乳娘,从小我看他长大,他不是个很坏的孩子,只因为从小没有了母亲,在性格上有些孤僻,白陀山主就这么个儿子,我不愿张家绝了后,所以我老太婆恳求你,原谅那孩子,他毕竟和你朋友一场……”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叹气道:   “我明白,张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江浪的行为令我难过,我会设法去原谅他们……”   黄玲厉声道:   “不行,姓江的让我没脸活下去……”   玉婆婆黯然的道:   “那只是姓江的个人意思……”   黄玲双目寒光大盛,道:   “—个女人让那么多人看了身子,婆婆,你叫我如何去做人,江浪辱了我,张浩见了我,他们两个都该死……”   东方独孤摇摇头道:   “黄玲别激动,我会让你出这口气一—”   黄玲恨的咬牙道:   “我要亲手杀了他……”   玉婆婆苦涩的道:   “黄姑娘,我是女人,了解女人的心理,你的创伤暂时还很难抚平,我不求你什么,只望你能手下稍稍的留情……”   说完了,灰影一闪,人已消逝而去。   黄玲叹了口气,道:   “我也走了……”   东方独孤急声道:   “你去哪里?”   黄玲脸上露闪着一抹痛苦和羞涩之色,她闪避着东方独孤那灼热的目光,低下头道:   “召集精武门兄弟,去追那两个贼子……”   淡淡的一笑,东方独孤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我会解决……”   面上一寒,泪水已在眼眶里盈转,黄玲那凄楚的样子令东方独孤那一抹刚浮起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黄玲掩着面颤声道:   “我还能苟活人世么?那身清白……”   东方独孤一震,道:   “黄玲,羞辱只能更增进你气节的高洁,并不能减少你清高的人格,想开点,人不是只为那点虚名而活着……”   黄玲睁大了眼睛,道:   “你不在乎……”   一愣,东方独孤叹息道:   “在乎,黄玲,那是世俗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该计较这些的,因为那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我而受的羞辱,这份耻辱应由我负责洗刷——”   黄玲闻言激动的道:   “谢谢你,大掌柜,真的谢谢你。”   她激动的几乎泣不成声,睁大了眼睛,在感激中透着浓浓的深情,痴痴的凝望着那个心里的男人。   夜已渐深,风中吹来夜语的呢喃。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三章      风铃在叮咚叮咚的响,夜深如水,那呼啸的风吹的窗栅格格直响,那昏黄的灯影斜映在张浩那张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惶悚和茫然,他忐忑不安的在搓着手,在屋子里不停的走动,他咬了咬牙,喃喃地道:   “若不是那个人,东方独孤此刻早死了,问题是在白陀山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混进来,在自己地盘上,让人给坏了事,这面子可丢尽了……”   他愈想愈气,愤愤的扬空击出一拳,拳风呼烈,那扇门忽然被推开了,玉婆婆轻悄悄的走了进来,道:   “浩儿,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张浩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咱们家门里被人混进来,我们居然没有发现,奶妈,你说,白陀山往后还要在江湖上混么?”   玉婆婆故意讶异的道: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混进白陀山,浩儿,你没弄错吧,天下人哪个不知白陀山进来容易出去难,我相信方圆百里,没有人有这大的胆子……”   张浩面若灰土的道:   “江湖上能飞花摘叶功夫的人不多,除了爹外,我还想不出何人有那么高的功夫,当时我自知不敌,所以我溜了,想想看,咱们地盘里来了这么高强的敌人,是不是件很可怕的事……”   玉婆婆淡淡地道:   “别担心,那个人决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否则凭对方的身手,你只怕溜也溜不掉,再说凭老山主在武林中的威望,也不会有人敢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上撒野,倒是你,做任何事都要三思……”   一震,张浩苦笑道:   “奶妈,你知道些什么?”   玉婆婆微微一笑道:   “我哪知道你的事,不过,朋友要有义气,兄弟要如手足,失了义气的事,当心天谴,这世上毕竟还有天理……”   张浩的心弦一颤,道:   “奶娘,你好像看出我和大掌柜有些问题……”   玉婆婆淡雅的道:   “你是聪明人,有许多话用不着我说清楚……”   张浩茫然的道:   “我必须杀了他……”   玉婆婆摇摇头道:   “你会后悔……”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瞥见江浪领着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走了进来,玉婆婆淡淡的瞄了那汉子一眼,连招呼都没打转身退了出去,江浪嘿嘿地道:   “这位是鬼盗耗子……”   张浩满面惊诧的道:   “耗子之名久著天下,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伸手没有拿不到的,江浪,咱们请他来做什么?”   江浪阴阴沉沉的道:   “咱们来盗白陀山的镇山之宝风雷弓……”   张浩闻言大懔,道:   “什么?你要偷我爹的风雷弓?江浪你别动歪脑筋,如果让我爹知道了,连我是他儿子,都保不了这颗脑袋,你应当晓得我爹的武功,决不是鬼盗能办到……”   江浪嘿嘿地道:   “张浩,你要想清楚了,东方独孤可没有死,有他在一天,咱们随时都有去命的一天,据我了解,大龙堂的兄弟已聚结在白陀山下,如果东方独孤下了追杀命,咱俩只怕连这条命都留不住了。”   张浩摇摇头道:   “不行,我不能背叛我爹……”   面色一冷,江浪哼声道:   “由不得你了,大家都要活命,东方独孤的铁牛角谁也对付不了,唯有风雷弓能破他的铁牛角,张浩!舍不得孩子拴不住狼,此刻你已没有选择……”   张浩怒声道:   “你们偷吧,只要我爹没有发现,你们尽量偷……”   江浪阴阴的笑道:   “那要你帮点忙……”   张浩一愣,道:   “你有鬼盗帮忙,还要我帮什么忙?江浪,我只能装作不知道,而不能帮助你干什么……”   江浪嗯了一声道:   “兄弟,别使小性子,我也是为了大家好,你爹的功夫天下闻名,包括东方独孤在内谁都不是你爹的对手,要在这样身手的人身边偷东西,那比登天还难,鬼盗耗子固然有高超的能力,但决逃不过令尊的耳目,所以我要你帮个小忙才行……”   张浩冷声道:   “我能帮什么忙……”   江浪手里多了一枝红红的小花,淡淡地道:   “你只要将这花插在令尊床前的花瓶就行了,放心,这不是有毒的东西,只是能帮助令尊睡熟一点,咱们杀了东方独孤之后,立刻将风雷弓还给令尊……”   张浩一愣,道:   “这是什么花……”   江浪嘿嘿地道:   “苗疆的苦情花,是种能令人睡觉的花,决不会伤害老爷子分毫,咱俩是好朋友,难道你信不过我……”   张浩苦涩的道:   “我只是怕……”   江浪淡淡的道:   “怕什么?咱们借用几天而已,到时候完璧归还,令尊了不起骂你两句,那时候,大龙堂瓦解,咱们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整个江湖就是我俩出头的日子了……”   张浩终究是拗不过江浪,他早已被江浪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否则他也不会和东方独孤反目了,此人并不是恶汉,只是行事上没有准则,否则江浪就影响不了他了。   夜已深了,江浪看了看天色,将那朵苦情花交给了张浩,张浩虽然不愿意,却拗不过江浪的压迫,他惶悚的往他老爹房里摸去,站在房门口迟疑了半刻,终于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久久没有回音,他推了推门,那扇门应声而启,屋里空无人影,张浩虽不知爹爹去哪儿了,但他知道爹爹—定练功去了,偷偷的将那朵苦情花插在白陀山主床前的一束玫瑰花瓶里,悄悄的退回了自己房间。   江浪紧张的道:   “怎么样?”   张浩冷冷地道:   “已放进我爹的房间,可是我爹不在房内……”   淡淡地一笑,江浪嘿嘿地道:   “快回来了,他是你老爹,你却不知令尊的毛病,你爹不喜欢如厕,每要大解必去野外拉野屎,此刻他只怕已回来了……”   张浩大悚道:   “我爹的嗜好你怎么知道……”   江浪肚子里暗暗冷笑,嘴上却说道:   “我观察了好几次,令尊的习惯也摸透……”   张浩心氏一凉,他这才恍然的省悟,江浪的心机好深好深,能将每个人的细微小节都观察的透透彻彻,他忽然觉得害怕起来,自己有这样一个厉害难缠的朋友,将来他将自己卖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此刻,他猛地醒悟自己真不是普通的笨,这点应该早就发觉了。   他忽然后悔把那朵苦情花放在爹爹的房里了,更后悔自己受了江浪的利用和他最好的朋友东方独孤反目,种下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鬼盗耗子是个不轻易发一言的人,他似乎已准备就绪,算计了一下时光,一掠身,人已如溜钻的老鼠,刹那间失去了踪影,那轻灵的轻身功夫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比拟。时光在一点一点的溜逝中,蓦地里,沉深深的寒夜里传来了一声断喝,那扇紧闭的房门陡地被推开了,只见鬼盗耗子满身血迹的奔了进来,虽然他受伤颇重,那柄黑乌木的风雷弓尚握在手里,江浪冲上去,道:   “耗子,你怎么啦——”   鬼盗耗子连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人已仰翻地上,江浪迅快的拾起那柄大弓,人已飘向窗口,只听江浪道:   “张浩,快走……”   张浩尚未会过意来,玉婆婆已寒着脸追进屋子里,她全身气的不停的颤抖,指着张浩吼道:   “浩儿,你好……”   张浩—震道:   “奶娘,怎么回事?”   玉婆婆愤愤地道:   “你还好意思说,是哪个将那朵苗疆夺魂草摆进你爹房里的,嗯,说,是哪个……”   张浩全身泛起哆嗦,颤声道:   “奶娘,我……”   玉婆婆寒声的厉吼道:   “你爹……你爹……”   她似乎气怒攻心,已说不出话来,在全身泛颤中,一行泪水已沿着那苍老的脸庞流了下来,张浩从有记忆以来,还没见过玉婆婆在他面前流过泪,突然,一丝阴影袭上心头,暗暗焦急的道:   “奶娘,我爹怎么啦……”   玉婆婆泣声道:   “你爹给你这畜牲害死了……”   这无异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张浩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几乎要摔在地上,他摇摇晃晃的向门外扑去,道:   “爹——”   屋子里已乱七八糟,那床上躺着一个全身白衣的老人,七孔已流出了黑血,张浩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爹,白陀山的真正主人,七十余高龄的张老先生,此刻已断了那口气,花瓶里那束苦情花已被扔出了门外,显然这老人中毒之后,很快的找出了那朵毒花,虽然将花扔出去了,人却已没有知觉了……   张浩傻了,他想不到江浪会这般的惨害张家,自始至终设好了圈套,让他一步步的往陷阱里跳,这一刻他完全了解了人心的可怕,为了那把风雷弓,江浪不惜毒杀了他爹,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令张浩清醒了,他惨叫道:   “爹,爹,是孩儿害了你……”   他一直在那里哭泣,扑在他爹的身上许久都没有起来,直到他泪水都哭干了,他才发觉玉婆婆早已在他身后站立了许久,一条毛巾递给张浩,玉婆婆寒声道:   “起来,别光在那里流眼泪,好汉做事好汉当,害你爹的是谁,你心里明白,夺去风雷弓的人是谁,你比我还清楚,我要你立刻率领白陀山的人去追回风雷弓,提着江浪的头来祭你爹……”   咬咬牙,张浩恨声道:   “好。”   玉婆婆哼地一声道:   “路上会遇上大掌柜,你自己去解释吧。”   张浩苦涩的抹干眼泪,道:   “我会的……”   阳焰自云端里穿射了出来,在那阳焰刚露,朝露未褪的晨间,一匹快马穿过田陌,跨过小溪,瞬快的向这里飞驰而来,马上的人似乎经过了长途的跋涉,额际上已渗出了汗渍,那匹马更是吐射着一嘴的白气,嘶嘶声中在那栋大屋前停了下来,那汉子一跃而落,尚未拍门,那扇门已呀地一声推开了,东方独孤上前道:   “铁雄,怎么样?”   铁雄长吸了口气,道:   “大掌柜,果然如你所料,江浪真的和落马牧场的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已派出了许多人手在追踪我们的行踪,眼下只怕他们已知道我们隐身于此……”   点点头,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白陀山方面呢?”   铁雄双眉一轩,道:   “传说张浩领着白陀山的高手也下山了,看样子他们会合在一起,目前,咱们必须早作布置,可能会有一场大杀伐……”   东方独孤笑道:   “进去谈吧,兄弟们早已耐不住久等了……”   他瞬快的将铁雄拉了进来,方掩上门,已压低了声音,向各兄弟,道:   “铁雄已被人跟踪上了,咱们立刻从后门撤出这屋子外,先给对方一点颜色,杀杀他们的锐气……”   铁雄不信的道:   “不会,我一路上都很小心……”   沉思一刻,东方独孤道:   “毛病一定出在那匹马上,落马牧场的高孔明有万里飞狐之称,此人最善于追踪之术,他既然执意跟咱们过不去,一定早已盯上你了……”   说完话,在手势下,各人已迅快的朝后门扑去,很快的将人散开,反而藏于屋外的草林里。   远处,果然有十余条人影向这里闪闪缩缩的奔来,这群人俱是一身黑衣,身手快速,很快的已将这栋屋子包围起来,他们俱是很有经验的行家,在确定屋里的人尚未发觉他们之前,那个浓眉大眼的领头汉子已挥挥手,立刻有人自身上解下了一包包的黑色火药……   远处,一点红已悄声道:   “这是飞狐十二龙,那个领头的是十二龙的龙头铁龙晏斌,是个道地的老江湖,落马牧场高场主视他为左右手,一向精明能干……”   云龙愤愤地道:   “他妈的,他们居然用火药……”   铁雄额际上淌了汗珠,道:   “还好大掌柜的发现的早,否则咱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语间,那十余个汉子在铁龙晏斌的指挥下,已燃起了炸药,他们各守住屋子一角,一声大喝中,十余包的炸药同时向这栋屋子里扔去。   轰轰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响——   但见焰火四射,黑烟浓蔽,那栋屋子刹那间如爆裂的瓦片,碎裂的分散开来,顿时毁于那些炸药之中——   只听有人高声道:   “妈的,看他们还能狠到哪里去?”   铁龙晏斌大叫道:   “别高兴的太早,大龙堂的人不是死人,咱们这样炸了半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难道他们真的全被咱们炸死……”   先前说话的那汉子嘿嘿地道:   “晏老哥,别想太多了,铁雄那小子决不会想到咱们会在马蹄上放了云香,一路上咱们就凭了这香味追踪来此,他们在防不胜防下挨了五雷轰顶,哪还能活的成,你们要是不相信,我金龙蔡包先进去看看——”   金龙蔡包那身功夫是真行,脚尖略略一点,人已跃进残垣断瓦之中,哪知他人在那残破的屋子里略略一停,只觉烟雾火硝弥漫,若大个屋子虽然已炸的破碎支离,但,尚有两间屋子虽被震破,依然是耸立在那里,他小心的往里面一扑,空洞洞地,根本没有一丝人影。   他猛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禁高声道:   “晏大哥,里面……”   话声未落蓦觉有一缕人影向自己扑来,他方要移身跃退,只觉那人功夫太过于高强,对方只一伸手,肋下已被点了一指,登时全身一麻,嘴里再也发不出声来,一缕剑影已在眼前浮动,那锋利的剑刃已指在他的喉头之处。   只听那人冷冷地道:   “要命的照我的话做——”   穴道一松,嘴里已能出声,此刻剑指着他的死处,金龙蔡包虽然说话,却不敢发出警告,他知道自己只要有动静就会当场死于剑下,不禁颤声道:   “你……”   一点红冷冷地道:   “招呼你的朋友进来……”   那锋利的剑指在他的喉头,他知道对方只要略略往前一推,自己这条命就算报销了,金龙蔡包此刻只求保命,哪敢违抗,颤声道:   “兄弟,快来……”   话声一落,眼前已是一黑,那庞大的身子已啪地一声已摔倒地上,一点红的出手太快了,他根本不容许蔡包有犹疑和思考的时间,已点了他的穴道,一脚将他踢在瓦砖中,一点红向藏于暗中的包铁头一挥手,两人已隐藏在断垣之间,只见三道人影如电般的射了过来,他们一眼就发觉金龙蔡包躺在那里,只听有人叫道:   “老蔡——”   一点红和包铁头哪容许他们有机会多说话,两道人影如浮掠的幽灵,在默契良好的情形下,双双向这刚跃进来的三个人扑去,剑光如水银泻地,一点红的剑快的令人目眩,冷利的剑早已穿过当先落下的黑衣人的胸膛,在惨叫声中,鲜血如雨洒出,包铁头更不示弱,他手里的剑一晃,左手抓着一块砖头,无情的将另一个人的脑袋砸开了花,另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跃身而奔,惨叫道:   “中伏了。”   他那凄厉的叫声方逝,一点红已追上去补了一剑,当场倒地而死,里面的惨叫立刻震动了铁龙晏斌,他是飞狐十二龙之首,落马牧场高孔明的左右手,江湖经验是何等老到,一见自己这方连着进去四个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顿时知道遇上埋伏了,他脑子里意念飞闪,当机立断的喝道:   “退——”   字音尚在舌尖上打转,他那飞狐十二龙已迅速的移转身子欲往来路退去,哪知,在他们身后,东方独孤和大龙堂兄弟早已站在那里,俱冷冷地瞪着他们。   铁龙晏一呆,道:   “阁下可是东方大掌柜……”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不错,东方独孤正是在下。”   铁龙晏斌嘿嘿地道:   “很好,我们是落马牧场高场主的兄弟,江湖上号称飞狐十二龙,听道上朋友说阁下从不将江湖朋友放在眼里,视我们如草莽,所以……”   摇摇头,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朋友,以适才十二龙的行径能让人瞧得起么?嗯,偷偷的向大龙堂埋炸药,这种卑劣的手段,连下三滥偷盗之流都不如,如果江湖上都是这种人,它还能被称为江湖么?那不是宵小横行,鸡鸣狗盗……”   铁龙晏斌脸上一冷,道:   “那只能怪你的手段太狠烈了,长江水上兄弟,唐家五条汉子,哪个不被你们大龙堂宰的头破血流,唐门兄弟跟在下有那么点交情,为了朋友之义,我兄弟手段虽然有些欠妥,但却为达目的……”   东方独孤仰天一声大笑道:   “好堂皇的理由,晏斌,落马牧场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小小寨子,仗着高孔明那点势力就想来管闲事了,现在,你们这十二条虫给我听着,立刻给我扔了兵刃乖乖的站在这里,我相信你们的人很快就会到了……”   只听铁龙晏斌身后的一个汉子吼道:   “妈的,这是什么跟什么?凭咱们飞狐十二龙这块牌子,江湖道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凭你一句话就要我兄弟扔了兵器,妈的,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青龙徐少夫就不信这个邪——”   徐少夫是徐儿庄的少庄主,也是飞狐十二龙的三当家,一向很是自负,年少精悍,剑术极高,在飞狐十二龙里有一剑夺命之名,此刻,他那张脸已气的铁青了,一挫腰,人已抢了出去,那雪亮的剑如闪电般的向东方独孤劈去,他知道打蛇打七寸,东方独孤是大龙堂的头头,要干就先干掉这个正主儿。   红袍一闪,一点红的剑比这年轻人那是快了许多,徐少夫身子方动,一点红的剑已拦了过来,照着徐少夫他的胸前刺去,要知一点红自懂得如何杀人之后,日日夜夜都在思索着每种最快最具攻击力的杀人方法,每招洒出都是杀着,都是不容对方有退移的机会,所以他才能成为蝙蝠杀手的大阿哥,此时,他恨透了飞狐十二龙的卑劣手段,出手间,绝不让对方有一丝逃生机会。   徐少夫剑已洒出,尚未掷招之间,自侧旁里闪过一道冷光,他吓得跃身移闪,一点红在一声轻笑声中,那剑已戳进他的左肋之间,他惨叫一声,人已斜倒而下—一   铁龙晏斌暴喝道:   “少夫一一”   他那疾穿的身子如狸猎样的快速,伸手将徐少夫抱住,而人已跃上前方,而他身后那些人已在暴喝着,只听—阵杀声,向一点红冲杀过来。   施浪双目一寒,道:   “兄弟,干——”   大龙堂兄弟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在施浪的招呼下,剑早已出鞘,各自向这十几个飞狐十二龙的汉子冲去。   血在溅,刃在飞,他们的对手已躺下四个。   远处的铁龙晏斌高呼道:   “扯活——”   刹那间,那仅余的六七个汉子哪还敢停留,早已各自拔起腿来拼命的往外冲去,纷纷夺路而逃。   铁雄吼道:   “有种的别走……”   远处,响起一声大叫道:   “大龙堂的杂碎,有本事过来……”   那是一片林子,那话声便是自那林子里传出来的,燕南山略略一瞄林子,向东方独孤道:   “大掌柜,那林子里有不少人……”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这早在意料中,落马牧场的高场主一定是先命飞狐十二龙跟踪铁雄,再施偷袭,现在,他们眼见偷袭不成,只好跟咱们面对面的标上了……”   云龙嘿嘿地道:   “硬碰硬,咱们杀过去……”   摇摇头,施浪道:   “别那么急,这场杀伐决免不了,问题是他们选上那片林子,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张狂……”   那树林人影晃动,已有人向他们招手,那些飞狐十二龙的人奔进林子里叽叽喳喳的把这里情形细说了一遍,东方独孤沉思道:   “咱们过去……”   施浪急声道:   “大掌柜,敌暗我明,咱们目前只知道林子里藏着凶脸,可是不知道那里藏着哪些人……”   一点红嘿嘿地道:   “除了高孔明那些狐狸外,一定是江浪了,其余的就不足惧了,咱们人手虽少,功夫决不会比他们差,冲杀过去,决不会吃半点亏——”   嘎——   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声响,一点寒光劲疾的射向正在说话的一点红身上,东方独孤神情一变,道:   “快闪一—”   铁牛角有如银光荡漾般的飞了出去,那旋转的角刃在一点红面前一闪,叮地一声,火光溅射,铁牛角居然被那点寒星击的歪向一边,砰然落地——   地上尚嵌着一颗拇指大的铁弹子,一点红暗中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东方独孤适时的出手,此刻他只怕早就躺在地上了,他怒声道:   “妈的,他们用强弓……”   东方独孤心底一沉,自他出道江湖至今,大小仗役不下数十回,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用铁弹子将铁牛角震落在地上,不仅将铁牛角震飞了,铁牛角连旋回的力道都没有了,可见对方的劲道何等巨大,在平时铁牛角旋转飞出后,只要碰上东西,立刻会反震而飞回,此刻好在敌人不在近前,否则敌人立刻借铁牛角落地的刹那而搏杀自己,他想到这里,心里一寒,道:   “谁会有这么高的功力……”   施浪可看出端倪了,他面色沉沉的道:   “大掌柜,敌人很扎手……”   东方独孤面色沉重的道:   “想想看,一个能用铁弹子击飞铁牛角的人,如果不是有超强的臂力,就是有特异的武器……”   施浪沉思道:   “我想不出谁会有那么高的功力,但武器方面,我想只有弓才有那么大的力道……”   东方独孤闻言一震,道:   “风雷弓,白陀山的风雷弓,那是白陀山主的祖传之物,难道张浩偷了他爹的风雷弓来对付我……”   话语一落,东方独孤的身子有如幽灵般的凌空掠起,在那逸淡的身影后,传来他那幽渺的话声道:   “全部散开,分头入林……”   他那快速的身子真比投林的夜鸟还要快速,眨眼间已入了林中,但,当他身子才进入林子里,陡觉有数股疾风向自己全身袭来,东方独孤此刻没有功夫去看是哪些人偷袭他,在那丝毫不停的身影中,铁牛角已如芒针般的飞射出去,只听数声惨叫自他身后传来,他那灵敏的身子如珠着硕石般霍地落在林子中央,在一连串长笑声中,江浪手里握着一柄大弓,在数十个汉子的围绕下,向东方独孤这边逼来。   另一个身穿蓝的老头子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他双目如铃铛般的圆大,一双目光更是寒悚有神,在他身后,六个绿袍汉子紧紧的贴站在他身后。   林外已传来击斗之声,东方独孤知道他的那群不怕死的兄弟业已杀进来了,他瞄了满面恨意的铁龙晏斌一眼,然后向江浪冷冷地道:   “江浪,你真有本事,连白陀山的风雷弓都借来了。”   江浪嘿嘿地道:   “大掌柜,你真不够聪明,如果我是你,决不踏进这林子里一步,你应当晓得,落马牧场的高场主为了你,动员了场里所有的高手,除了飞狐十二龙外,还来了七鹰兄弟,想想看,你的面子真大,居然有这么多朋友大老远跑来这里等着你……”   淡雅的一笑,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那太瞧得起在下了,高场主是位脚跺四海颤的人物,家大业大,有儿有女,似乎犯不着为了姓江的与大龙堂过不去……”   高孔明那沉冷的脸上,肌肉有些抖颤,他双目一睁,一股凶光泛射出来,在东方独孤身上一瞄,嘿嘿地道:   “真想不到你这么个毛头小伙子,几乎要将整个江湖都弄翻了,西门老爷子和我很有交情,你处处要修理他儿子,没将西门家放在眼里,我姓高的看不过去……”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老爷子是要作说客……”   高孔明冷冷地道:   “如果你听我好言相劝,也许咱们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你认为你的武功盖世,手下兄弟骁勇善斗,嘿嘿,今日这里可能就是你的埋骨之处……”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老爷子这是威胁……”   高孔明哼地一声道:   “你不配,我只是把这里情形提醒你而已,大龙堂的兄弟单打独斗,也许个个是块料,但,在我落马牧场和七鹰兄弟联手之下,嘿嘿,大掌柜,你自信有几分胜算……”   东方独孤暗中一咬牙,道:   “老爷子,这后果很坏,也许大龙堂兄弟会全栽在这里,可是你们和那七位自称是鹰的朋友,可能会损伤的更惨……”   站在落马牧场场主高孔明身后的七个绿袍汉子俱神色耸动,面有不豫之色,他们是黑鹰、红鹰、蓝鹰、黄鹰、白鹰、灰鹰、秃鹰,依序排列下来,江湖上只知道这七只鹰一向各居铜山一带,在江湖上是很有声望的一伙兄弟,由于他们从不道姓扬名,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姓什么,只知道七鹰兄弟一定指的是他们,黑鹰是这群鹰的老大,发号施令全由他作主,他说干,鹰兄弟就会不顾生命的硬干到底,他说和,鹰兄弟决不会再出手,在群鹰中他无异代表了威信,此刻黑鹰脸上有些微的变化,他冷冷地道:   “老爷子,此人狂的很……”   高孔明嘿嘿地道:   “狂人自有狂人磨,你们兄弟不也够狂么?”   黑鹰嘿嘿地道:   “我兄弟是够狂够狠,那是因为我们本身有够狂的条件,大龙堂不过是个小小的组合,居然敢目空四海与半个江湖为敌。这份狂妄就很难令人心服了……”   蓦然间——   自一棵树丫上伸出一个头来,朝树底下的七鹰兄弟咧嘴一笑,红影一闪的曳落于地,道:   “黑鹰,等你尝试了苦头之后,你就知道大龙堂兄弟是何等的狂的有理,何等傲的强悍,凭你们七只乌鹰,能站在这里说话,已经给足了面子了……”   那是一点红,他在悄无声息中,早已混进了树林里,仅那份足可傲视天下的轻功,已令这群人吃惊了,但,当他们知道此人的出身来历后,他们愈发的惊惧了……   黑鹰首先讶异的道:   “一点红,蝙蝠的祖宗一点红——”   一点红嘿嘿地道:   “不错,老黑,你还认得我……”   黑鹰满面不解的道:   “一点红,你也是独当一面的一方枭雄,一手快剑能杀人于无形,我不明白,你何以会投入大龙堂,何以会在东方独孤手下当一个跟班的……”   嘴好厉,心更沉,几句话就能撩起人的斗志和雄心,三言两语就能激起对方的不平和愤怒,在黑鹰的含意里,摆明的是要让一点红能萌了退意,退出这场杀伐。   一点红笑笑,他仰天一声大笑道:   “你奇怪么?奇怪我有上百的蝙蝠兄弟不去领导,而偏偏和大龙堂的兄弟混在一起,好,黑鹰我告诉你,大掌柜的人品武功折服了我,他的仁义感动了我,我,我一点红不会服过任何人,包括你们七个鸟兄弟,但对大掌柜,我是心服口服,这辈子,我交定了这个朋友……”   一席话,说的黑鹰目瞪口呆,他不相信这番话会出自一点红的嘴里,江湖上谁不知道一点红那份杀人的手法,上百的黑道杀手全跟着他混,只要接下的买卖,从没有失手过,黑白两道谁不寒他三分,如今,此人心悦诚服的跟定了东方独孤,此人到底有何能耐?   七只鹰面上俱有些动容,黑鹰干涩的道:   “好,一点红,各人心里一块天,你有你的选择,不过,今日我兄弟伸了手,你是否可退出这里……”   一点红冷冷地道:   “别念及交情,七鹰跟大龙堂干上了,就是跟我拼上了,咱们谁也别留情,你也许会明白,杀手出身的汉子,不但剑无情,人更无情,否则,他就没有资格干杀手。”   七道绿影如穿射的虹影般跃了出来,七枝寒颤的冷光在他们手里闪颤,黑鹰斜睨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一点红,给点面子,我们要向这位大掌柜讨教一番,在你嘴里他那么威风,你总不能不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一点红的剑洒出,道:   “我也算上一份——”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四章      自黑鹰开始,红、黄、蓝、白、秃、灰六鹰随着他们的大哥黑鹰而布成了一个圆圈,顿时踏着七星步,暗暗踩着一定的方位,向东方独孤和一点红围去,东方独孤那紧抿的唇角轻轻一绽,道:   “一点红,七鹰指明挑战,那是瞧得起我,也是他们自不量力,你先退下,我要看看传名江湖的鹰类,到底有何高人的艺业,敢这样嚣张……”   一点红一震,道:   “大掌柜,这……”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别忘了,咱们还有更强的敌手在守着我们……”   那是提醒也是告诉他,凶恶的决不是这七只鹰,犹胜过鹰的厉兽尚守候在他们的身旁,一点点红心中一凛,已向四周瞄扫了一眼,他已看见自家兄弟全站在最有利的地位,各个紧张的瞪着全场,东方独孤果然算无遗策,他们所要对付的是他一个人,他只要一现身,会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引过来,唯有这样才会给自己那些兄弟机会模进来,这一着一点红是佩服不已。   江浪目睹东方独孤下场了,他那颗颤动的心更跃动了,手缓缓的握紧了风雷弓,一颗铁弹子已摸在手时他晓得东方独孤要倒下的一刻就快来临了,自己只要找准了时间,暗中发出一弹,准能结束他的命,毕竟,白陀山祖传的风雷弓是天下无敌的神物,他相信东方独孤决承受不了那强劲的一弹,因为他已证明了风雷弓的威力,连铁牛角都挨不起那有贯石的劲力。   七鹰散开的身形全有一定的方位,东方独孤久经战阵,眼珠子略略一瞄,已发觉出这七个凶狠的鹰俱是剑道的好手,各自采剑的方式都有一定的脉络,他知道这一仗很苦,要夺得今日的胜利,势必付出相当的代价。   灰鹰首先喝道:   “大掌柜,你的铁牛角可以亮出来吧。”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你急什么?少不得会让你挨一下子。”   黄鹰呸了一声道:   “妈的少狂——”   七个人有如飘闪在花丛里的蜜蜂一样,专门寻找蜜汁最多的花卉,个个如狼似虎,那么饥渴的想喝尽敌手的血液,七枝杀人夺命的剑,如蜜蜂尾上的毒针,交叉纵横的分自七个不同的方位攻向困在中间的东方独孤身上。   东方独孤叱道:   “好。”   压力陡然增强,他如一缕飘闪在空中的风,在七道剑幕中移跃,始终没有出过一掌或一腿,但,却已闪避了他们七鹰的三波攻势。   红鹰满面悲愤的道:   “他在折辱我们,居然连兵器都不用——”   七大高手连番攻击,对方居然尚未动用武器,这对七鹰来说是件空前的羞辱,江湖上都知道七鹰的剑术高明,所以又有人叫他们鹰剑七雄,哪想到七位兄弟已连发十余剑,居然连对方的边都沾不上,这对他们来说,真比一头撞壁还来的难过。   红鹰似乎不愿意这样拖下去,忘了七兄弟的默契,随着那激动的话声,已剑人和一的向东方独孤冲了过去,顿时七个人的方位有点凌乱了。   黑鹰睹状大懔,一剑劈出,道:   “小红,别乱了阵脚——”   仅这句话的当中,东方独孤已摸准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红鹰的身子移跃的刹那,铁牛角如大海里的波光,在月光下一闪般的射了出去,黑鹰和其余的兄弟立刻设法补位,六枝剑合而为一的向东方独孤砍去。   但,时间还是晚了一步,红鹰的胸膛已开了口子,铁牛角如鬼魅般的砸在他的胸口,他整个人如散了的骨头,在惨厉的呼叫中仆在地上。   黄鹰吼叫道:   “红兄弟——”   他眼见那血液如雨水般的在喷洒着,人不禁僵立在地上傻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七鹰也有栽在别人手里的一天,也有送命的一日——   江浪的风雷弓已举了起来,他更会把准了这混乱的机会,瞄准了东方独孤的背后,拉开了风雷弓,喝道:   “去你的——”   东方独孤击毙了红鹰之后,铁牛角立刻旋风而回,那快速的身子没有一丝停留,因为黑鹰的剑刃闪电的击来,他蓦地将身子拔起来,眼中余波略闪,已发觉那闪颤的白影自空中射来,他蓦地下沉,空中的铁弹子已擦身而过,铁牛角旋空射去,正挡了黑鹰那无情的一剑——   谁知秃鹰却没有发觉此时布满了危机,一见东方独孤的身子下沉,认为机会难再,举剑向东方独孤戳去,咚地一声,他一心一意想杀东方独孤,居然没发觉江浪射来的铁弹子,哎呀一声惨叫中,眉心处穿了一个血洞,那浑圆的铁弹子居然射穿了他的脑壳,整个没入在里面——   脑汁和血液混合着洒落下来——   灰鹰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吼道:   “妈的,他又宰了咱们一个兄弟……”   蓝鹰悲吼道:   “是那个龟儿子射死我兄弟的……”   江浪没想到自己这一弓失了准头,不但没伤着东方独孤,还将自家的人给干掉一个,他心里一跳,讪讪地道:   “我不是有意的……”   黑鹰满面杀机的叱道:   “姓江的,这个仇我兄弟会讨回来——”   他目中几乎淌下了泪水,七鹰行道江湖,何曾如今日般连着失去了两位兄弟,一个被东方独孤活活宰掉,另一个却被误杀铁弹之下,黑鹰肚子里的恨意如沸腾的滚水,他知道七鹰剑阵已溃不成军,在愤烈的怒火中,他大吼道:   “拼了,七鹰今日拼了!”   在他的招呼下,仅余的五个鹰派兄弟已没有章法的挥舞着剑刃,向东方独孤狠厉的拼杀着,东方独孤面对着拼命的敌人,更加的冷静,在闪移中,那旋荡的铁牛角如摄魂的鬼爪,带着长远的呼啸,猛地又砸在白鹰的鼻梁上,白鹰只觉得脑中一阵嗡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上,便已死在当地。   蓝鹰眼里进射出悲痛的泪水,吼道:   “大哥,咱们七鹰完了。”   眼见七鹰黄沙染血,鹰翼已折,高孔明那深沉的脸上有着太多的变化,他想不到东方独孤的武功果然是那么玄秘而不可测,意念飞闪中,喝道:   “住手!”   黑鹰对这位老哥哥的话,二向言听计从,他也知道,仅凭余下的兄弟决折不了东方独孤的那把骨头,在挥出一剑后,立刻道:   “退——”   在悲愤中,剩下的这几只鹰强忍着那股仇火,随着黑鹰的身子而跃退,东方独孤抓着铁牛角,道:   “谢啦!”   黑鹰转身道:   “高场主,咱们难道就放了这贼子……”   高孔明嘿嘿地道:   “老黑,别急,我明白你折了三个兄弟很难过,再拼下去,嘿嘿,少不得又要死上一两个,要对付这样的敌手,咱们必须要运用聚合的力量,大龙堂只要踏进了这林子,就注定要毁灭,老哥哥保证你会收回应有的代价。”   江浪适时的道:   “是呀,咱们要就全部将他们干掉,凭咱们今日的力量,难道还怕他们跑了不成,我相信明天开始,江湖上再也没有大龙堂这三个字了……”   眼下,四周全是落马牧场的汉子,大龙堂兄弟虽都守在各个角落,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目前的比数是十比一,每个人所要对付的都是一大群人,高孔明的确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他知道单打独斗都不是东方独孤的对手,如果发动所有的力量冲杀大龙堂兄弟,那胜算就大的太多了,东方独孤目珠子一转,低声道:   “叫兄弟集中在一起。”   他已看穿高孔明的用意,要个个击破他们,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们要以大龙堂多年的经验和默契赢取了这一场的胜仗,至少他们还有一次拼斗机会,一点红立刻发出一声口哨,大龙堂兄弟立刻明白了大掌柜的意思,在闪移中,他们选了最好的位置,聚合在一块。   风雷弓已举起,瞄准了东方独孤,江浪很聪明,他知道白陀山的风雷弓是唯一能克制住东方独孤的武器,自己只要牵制这位令人头痛的大掌柜的,大龙堂除了一点红尚难应付外,其余的人就不足惧了。   无情的弓,无情的铁弹子,还有那浩巨的劲道,的确给了东方独孤相当的压力,若非江浪施弓的手法尚不够熟练,及他的臂力不够深厚,此刻大龙堂要倒下好几个了。   嘿嘿地一笑,江浪冷洒的道:   “识相点,别乱动,我的风雷弓可不长眼睛……”   一点红哈哈大笑道:   “风雷弓是不长眼睛,可惜人家是一弓三弹,你只能发一弹,对我们来说还构不成威胁,我不信邪,姓江的,你发来试试——”   他的剑如山洞里的蛇兽,快速而迅捷的吐了出去,身子更如一条遨游的巨龙,斜侧里,一个跃升,照着江浪那挺立的身子劈去。   在一声长笑声中,江浪弓已拉满,迎着一点红那翻扑过来的身影一弹射出,强劲的弹劲疾速的飘向一点红的身子,根本不给他有闪移的机会。   一点红想再度拔起身子,但,铁弹子的速度太快了,已挟着一声尖锐的啸叫,射往一点红那下坠的身子。   铁雄双目如铃,叫道:   “兄弟,小心——”   虽然大伙已有惨不忍睹的难过,谁都看的出来,一点红决逃不过这一弹之危,而东方独孤要出手抢救已不容易,忽然间,一缕白光较目力犹快速数倍,疾速的自林顶上射下,当地一声,将江浪射出的那颗铁弹子震射出去,仅仅贴着一点红的衣衫前,端是险上加险,稍迟一步,一点红那条半大不小的一条命就报销了,而他自己却已骇的全身淌汗,人已坠落地上。   江浪变色道:   “哪个王八蛋阻碍大爷的好事……”   举头往林梢子望去,只见在最高的那棵树丫上凝立着一个七十余岁的老太婆,她单脚支立树丫上,宛如临风飘曳,望着地上的江浪不禁哼哼冷笑,道:   “一点红说的没错,风雷弓发射时至少三弹,我家老主人是一弓九弹,弹射不同位置,你这个贼,只会射发一弹,那威力可差远了……”   东方独孤啊地一声道:   “玉婆婆,是你。”   玉婆婆手里也握着一柄大弓,与江浪手里那柄风雷弓一模一样,她面上一片寒,仿佛结了冰一样,移身自空中冉冉而落,双目森冷的凝望着江浪。   高孔明全身有些颤抖的道:   “玉娘子……”   玉婆婆瞪眼道:   “别叫我,当年的玉娘子早死了,姓高的,今天,我是来追姓江的贼种,你要插手也可以,否则立刻领着你的那群杂碎滚出这里……”   高孔明一愣,道:   “玉娘子,江浪和白陀山张少主是好朋友呀……”   玉婆婆哼声道:   “天生的坏种,他娘在肚子里就没把他教养好,卖友丧义,败坏武林风气的坏种,浩儿认识他,那是瞎了眼睛,蒙了心智,错把黑心当人心……”   江浪被骂的鼻青眼肿,他站在那里气的浑身发抖,瞪着玉婆婆怒道:   “老太婆,别骂人不吐脏字,如果不是看你年纪老大,我立刻让你知道姓江的厉害……”   玉婆婆叱道:   “贼种,你还跟老娘发狠,今日我要不剥了你这张贼皮,就枉我老太婆白混了这辈子……”   高孔明诧异的道:   “玉娘子,听你说话的口气,江浪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何不说来听听,让老夫给你们排解一番……”   玉婆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姓高的,你排解的了么?这贼种不但盗走了白陀山的风雷弓,还毒死了白陀山老山主,说,高孔明,你能解决这件事么……”   高孔明闻言全身大震,他领袖落马牧场群雄,一向和白陀山无争无纷,在私心里他一向尊敬白陀山山主的武功,如今一听江浪害死了白陀山山主,顿知这乱子闹大了,白陀山山主张山主的朋友广结天下,如果江浪和白陀山结了冤,往后,将受无止无休的连续追杀……   他呆了呆,道:   “有这种事……”   江浪嘿嘿大笑道:   “老高,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个张山主早死晚死都一样,咱们今日对付的是大龙堂的人,那个死老太婆如果想死,咱们就一并送她上路……”   高孔明是个老狐狸,他故意沉思道:   “这……”   黑鹰闻言厉声道:   “高场主,我兄弟不能白白死在大龙堂手里,今天谁也不能阻碍咱们复仇的行动,如果落马牧场含糊白陀山,我兄弟就自己行动了……”   江浪大笑道:   “好,黑鹰果然是条汉子……”   高孔明的确含糊白陀山的武功,如今,一听白陀山山主已死在江浪之手,心里那股压力顿时一减,虽然玉娘子也不是善与的对手,但,那毕竟仅止于传说,武功到底如何,虽没见过,但决强不过张山主,他心里略一分析,已有了谱,嘿嘿地道:   “行,大龙堂的人别放走一个……”   高孔明一发了话,飞狐十二龙和七鹰兄弟立刻分散开来,各自看准了对象,准备逐一击杀。   落马牧场今日派出了数十个兄弟,人数上占了绝大的优势,大龙堂兄弟个个面无惧色,一股汹涌的热血在他们心中燃烧,他们出生入死,这种仗阵已经历太多了,刀头舐血的日子过多了,他们决不会面对着敌人有所畏缩,个个刀已出鞘,只等他们的主的号令,只要东方独孤一声令下,他们将一路冲杀过去。   夜林里虫声争鸣,似乎奏出那沉冷的哀伤,一股浓浓的杀气如云雾般的弥漫开来,每个人的心弦如拉满了弓,紧紧的被抽拉开来,此刻,夜林里,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只有夜虫在呜叫着,和那冰冷的夜风……   半晌,东方独孤双目泛着一片冷焰,冷冷地道:   “兄弟,杀伐一展开,每位兄弟都要自己照顾自己,人人都没有机会去照顾别人,咱们今夜如果侥幸不死,咱们兄弟好好聚聚,如果不幸哪位兄弟给人撂倒了,咱们就加倍讨回来,死而后已……”   施浪一呆道:   “我的爷,今日你……”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一场血对血的杀戮,活的机会全在勇气……”   从他们的主东方独孤的嘴里,知道今天的对手决不会是省油的灯,他们面临的是死亡的挑战呀,是生与死的分野,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江浪满面杀机的道:   “兄弟,咱们还等什么?”   他那柄风雷弓已拉开了,瞄准了他选择的目标。   那是针对着大龙堂的主东方独孤,大龙堂兄弟最顾忌的就是这柄弓,这柄风雷弓能击溃他们的主,更能毁掉他们兄弟的命,他们俱寒惧它的威力。   玉婆婆的那柄弓也拉起来了,她嘿嘿地道:   “江浪,放下那柄弓……”   江浪眉宇一动,道:   “臭老太婆,风雷弓天下无敌,有它在我手里,我相信包括你在内,今夜全都要死在这柄弓下……”   玉婆婆哼了一声道:   “杂种,你只怕还不知道一件事……”   略略一怔,江浪嘿嘿地道:   “天下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玉婆婆不屑的道:   “风雷弓的秘密我保证你不知道……”   呆了呆,江浪讶异的道:   “风雷弓有什么秘密……”   玉婆婆冷冷地道:   “杂种,我不说你永远蒙在鼓里,老山主早料到有人会动风雷弓的念头,所以仿制了两柄同样的弓……”   江浪闻言大震,道:   “你是说我这柄……”   不屑的一笑,玉婆婆冷冷地道;   “一弓九弹,这才是风雷弓的威力,你那柄弓只是仿制品,只能发几颗普通的铁弹子,哪有风雷之势,姓江的,你尝尝老太婆的威力……”   此刻,正有两个黑衣汉子偷偷向玉婆婆掩去,哪知玉婆婆眼皮真尖,随手一拉弓,嗡地一声,一蓬银光在风雷声中射了出去,忽然呼地一声大响,那两个汉子在惨叫声中,已被炸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玉婆婆冷冷地道:   “看到没有,这才是风雷弓的威力,我只用了子弹,如果用了母弹,嘿嘿我保证你尸骨无存……”   风雷弓的威力在江湖上早已传说纷纷,玉婆婆随手一射,立刻毁掉两条汉子的生命,这份威力和凶戾顿时将场中各路汉子震慑住了,目睹此弓的威力,江浪神色大变,他没想到风雷弓还有真假之分,如果玉婆婆手里的是真品,那自己手中岂不是膺品,他心里一寒,道:   “你骗我……”   玉婆婆还没有答话,高孔明吼道:   “玉娘子,你他妈的杀了我的人……”   玉婆婆哼地一声道:   “你的人又怎么样?这里哪个都可杀,高孔明,立刻撤回你的这些杂碎,否则老太婆认弓不认人……”   高孔明嘿嘿地道:   “玉娘子,你只怕忘了一件事,风雷弓虽然厉害,但,它宜于远攻,不宜近搏,在这林子里先天便受了限制,我只要挥挥手,嘿嘿,你最多伤我几个人,风雷弓便发生不了作用……”   玉婆婆冷冷地道:   “你试试看。”   话声方落,江浪倏地扑了过来,他双目喷着焰火,燃烧着一股凶恶的杀机,悄悄地掩向玉婆婆,玉婆婆何曾料到江浪敢先向她发动攻击,当她回身扬弓的刹那间,高孔明已断喝道:   “上——”   数十道人影已同时发动了攻击,纷纷挥舞着刀刃,向林子里大龙堂兄弟寻觅下手的机会,东方独孤的铁牛角在电光石火间飘了出去,吼道:   “兄弟,开杀——”   一点红哈哈笑道:   “大掌柜,我们已企待这句话很久了……”   要知一点红是个杀手,在他血液里永远有股难以遏止的杀性,一见眼前杀气密布,登时激起他那股子天生的杀意,剑一挥,人已抢先冲向黑鹰那些兄弟。   黑树林里立刻展开了一场厉酷的残杀,飞狐十二龙的骁勇,却禁不住经验丰富的铁雄和云龙、施浪、燕南山……等人有默契的联手,他们穿插出手,不禁防止了对方的攻击,偶而还能追杀敌人,但,落马牧场的汉子太多了,他们风起云涌冲杀过来,还真逼得大龙堂兄弟碍手碍脚难以施展。   血如雨般的喷洒着,东方独孤那玄秘的铁牛角有恶魔的嘴角,每一旋出立刻就会杀人,但高孔明武功不但高绝,还真厉害,那一手剑技更是神出鬼没,东方独孤面临这一强敌,不敢有丝毫大意,在对方凌厉攻势下,还要处处慎防七鹰的攻击,他以一敌十丝毫不惧,铁牛角下依然连杀八九个汉子,令七鹰兄弟和高孔明均暗自惊骇不已,黑鹰拼力击出一剑,吼道:   “干掉他——”   七鹰在黑鹰的领导下个个如亡命之徒,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他们心念自己兄弟的惨死,满心被仇恨所蒙蔽,黑鹰这一断喝,立刻激起他们那股子凶性,纷纷拼命的逼杀东方独孤。   玉婆婆更不轻松了,她虽然有风雷弓在手,可是落马牧场的人手太多了,在江浪的吆喝下,十余个汉子围住她,加上江浪本来就是一个难缠的高手,刹那间,她被逼得有点手忙脚乱,玉婆婆虽有很高的功力,可是已三十余年未与人动手,在这样多高手的围攻下,她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江浪嘿嘿地道:   “妈的,老太婆,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高绝功夫呢……”   他袖子里忽然喷出一股烟雾,向玉婆婆喷射过去,玉婆婆哪料到这阴毒狼子会在黑林子里突然施放毒雾,此物本就无色无味,玉婆婆方感觉不对时,头已开始晕眩,四肢已有无力之感。   玉婆婆颤声道:   “你……”   江浪移身喝道:   “把风雷弓给我……”   他主要目的是尽速能夺回真正的风雷弓,以便对付东方独孤,玉婆婆似乎早料到此人之心,大吼一声,那弓忽然裂为两半,她惨声笑道:   “我毁了它,你永远得不到……”   两截断弓如电般的射了出去,断弓立刻插进两个汉子的心口窝里,江浪看得愤恨暴怒,抽出剑来,一剑往玉婆婆的胸前刺去。   玉婆婆头上发丝根根竖立,在晕眩中,她连接拍出两掌,人已向外扑去,但步履跄踉,江浪在后面吼道:   “别放走她……”   他身形如一只斜掠的巨鹰,照着身形跄踉的玉婆婆背后一剑劈了过去,那凌厉的剑刃有秋风般的冷飒,玉婆婆只觉背后一片凉,她挥出双掌逼开拦阻她的四个汉子,但,江浪的另一剑又迅速而落——   蓦地里——   东方独孤那旋荡的身形如幽灵般的盘旋而落,铁牛角呼啸的射向江浪那穿跃的身子,只听东方独孤喝道:   “姓江的,看招!”   而高孔明却在东方独孤的背后,劈出一剑,道:   “别逃!”   谁知东方独孤在铁牛角之后,根本不看那结果怎样,猛地一个回身,手里已多出了一柄寒颤的冷剑,迎着高孔明击来的长剑击去,两柄快速的剑刃在空中一接触,火星四射,东方独孤的身子连翻两翻,倏地劈向飞扑过来的黑鹰身上,他的剑刃如水,无边无际,黑鹰只觉眼前一花,人迅快的往旁边滚去,那一剑却穿进了随着黑鹰身后的蓝鹰肚子上,蓝鹰惨叫声中,自己肠子随着拔出的剑刃而流了出来,他双腿翻蹬,悲惨的叫嗥着……   红鹰吼道:   “妈的,我们兄弟又躺下了一个……”   那快绝的杀人手法,令黑鹰那颗跃动的心,如掉进了一块巨石,沉重的令他产生了无尽的畏惧,最令他们惊骇的是东方独孤杀了蓝鹰之后,身子丝毫没有停留,那腾移的身子在旋移中,已将射出的铁牛角收了回来,江浪却如滚地西瓜般的翻腾了好几圈,才跃起身子,吼道:   “东方独孤,你这该死的东西一一”   他已没有机会再追杀玉婆婆,反过身来,和高孔明各站一个方位,面对着他们共同的敌人一一东方独孤,而七鹰兄弟更站着每一个可予攻移的位置,此刻,东方独孤所面临的是最强劲的杀手,他知道今日敌方的高手全集中在这里,他那凶厉的目光很明显,决心要将他置之死地。   东方独孤在这些强敌的环峙上,却显得益发的冷静和沉着,他左手握剑,右手持着铁牛角,两种极端不同的武器在同一个人身上使用,在江湖上可说是绝无仅有,高孔明那双眼珠子愈来愈慎重了,他历经的风浪很多,见过不少江湖负有盛名的人物,可是却没有一个高手如东方独孤这么可怕,他不但出手狠辣,更超乎常人般的冷静,每次出手都是那么可怕,几乎他都不会空手而回,高孔明的心与黑鹰一样沉重,他森冷的道:   “江浪,你这位朋友可真狠……”   江浪嗯了一声,嘿嘿地道:   “高场主,祸已惹上了,边也沾上了,今日如果咱们不解决了这个祸根,落马牧场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你高场主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高孔明全神贯注在东方独孤的身上,对身后那些兄弟传来的惨叫和吆喝全都充耳不闻,他知道已没有余力照顾那些拼死的兄弟了。   他咬了牙,沉声道:   “全都上……”   在他想像中,如果自己这伙人同时在一定的时间里拼杀出去,他相信东方独孤一定难抗这么多人的攻杀,在话声中,江浪是最容不得东方独孤再活下去的人,他那锋利的剑刃在幻化中刺了过来,七鹰更是奋不顾身的飞闪,数道冷剑几乎将东方独孤困在那密布的剑雨里。   最狠的还是高孔明,他没有跟随着他们同时出手,此人善于心计,他料准东方独孤在遭受强大的攻击后,必会有所行动,有所闪移,他就是要把握住这刹那的机会,给东方独孤那致命的一击。   面临着强大的杀手,东方独孤沉声道:   “来吧。”   七八道剑光如雨般的颤射过来,面对着闪颤的剑光,东方独孤选择了最弱的一个方位,那就是以黑鹰为首的七鹰兄弟,他知道若以功夫论,无疑他们是最弱的,他身子如穿射的箭镞,在铁牛角飞闪中,那冷颤的剑光,透过对方的剑芒,反射向黑鹰的兄弟,而铁牛角果然将柒很那冲前的身势给阻止住了。   他的剑太快了,一条手臂已随着挥出的剑刃而飞落地上,七鹰又伤了一个,那是白鹰,他还没沾着对方的边,已被砍断了手臂,惨叫声中疾速的退出圈外。   高孔明根本不管谁的死亡和伤害,他瞅准了东方独孤那疾飘身影的余势,蓦然间运起了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起身来,人和着剑,剑带着人,一缕疾风般的冲向正在下坠的东方独孤的身子。   “哼——”鼻子里透出一声冷哼,东方独孤那曳落的身子根本没有盘旋扭转的余地,在剑刃飘身的刹那,眉头上已传来一阵剧痛,血液如雨般的洒落,他的剑在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里,点向高孔明那探出的右臂,嘶地一声,一道血槽随着衣裂声而划开,同样是洒了血,同样受了伤……   高孔明忍着手臂上的痛楚,人的动的道:   “他已挂彩了,兄弟,加把劲,干掉他一一”   虽然东方独孤的肩背上被穿了一个小剑孔,对他那过激武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厉声道:“来吧,看看哪个先躺下……”   江浪心里有着太多的高兴,东方独孤挂了彩,那无异是件令他振奋的事情,他身如旋风般的冲过来,配合着黑鹰的动作,两个人拼尽了全力,围杀着受伤的东方独孤,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决不轻易放过,两道剑影围困着已略有喘息的东方独孤,在受伤之下,东方独孤却咬紧了牙关,狠命的将那令人寒惧的铁牛角掷向黑鹰,手中之剑,恰捏的正是江浪扑击的身影。   黑鹰眼前一花,铁牛角如夺命的幽灵那么古怪刁钻的射来,他对这怪绝的兵刃不敢稍有轻视,略一刹身子,长剑已拍向铁牛角,当地一声,剑刃在颤动中,那铁牛角又滴溜的反旋而至,真是难得一见的古怪凶器,吓得黑鹰缩身吸腹,抱着长剑急翻出去七尺有余。   江浪也被东方独孤那凶狠剑法照应逼得急忙撤身而退。   正在这时,黑鹰的身子还没有站稳的刹那,一点红已舍了眼前的飞狐十二龙,返身向黑鹰的左边吐出一剑,黑鹰似作梦也没想到此时此刻会有人向他偷袭,他还没会过意来,冷森的剑刃已斜斜飘洒过来。   他惶悚的道:“一点红,你——”   一点红冷森的道:“宰了你这个王八蛋——”   那一剑还真狠,准确的朝黑鹰的双目刺去,黑鹰急切间移闪,那迅捷的剑刃已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大口子,满脸的鲜血,已将他视线给糊住了……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五章      浓密的树林里,已被鲜血染红了树丫枝叶,那泥土和怪石上都染遍了血渍,地上躺下了十几个死去的汉子,也有趴在那里呻吟的,一点红扑进战圈中,紧贴着东方独孤的身子,低声道:   “大掌柜,你伤的可重……”   沙哑的一笑,东方独孤目中燃了一片火,道:   “我还撑的住……”   一点红厉声道:   “血债血还,今日咱们就杀个够本……”   两大高手会合在一块,那威势就不一样了,两枝剑再加上那旋飞的铁牛角,立刻将周边的敌人逼得纷纷后退,江浪眼见情势不妙,不禁吼道:   “老高,咱们难道就这样算了?”   高孔明嘿嘿地道:   “杀,拼了命也要干掉他们……”   蓦然间——   空中传来一声大吼,道:   “姓江的,还我爹的命来……”   随着这声大吼,只见林子外面汹涌的扑进一大群汉子,这些汉子俱头戴白巾,手挥剑刃,领头的霍然是白陀山少主张浩,他满面悲戚,一脸愤怒,剑扬处;立刻有人应声而倒,高孔明一呆,道:   “张浩——”   张浩愤烈的吼道:   “不错,我是张浩,姓江的害死我爹,今日白陀山弟子一定手刃这个贼子,凡与我白陀山为敌的,一律格杀勿论……”   林子里突然冒出这许多高手,落马牧场的汉子立刻渐有不支的现象,大龙堂兄弟本来打的非常辛苦,人人都汗流浃背的有些招架不住,此刻压力一缓,他们那股积压的怨气立刻暴发出来,各自奋勇的冲杀—一   铁雄吼道:   “宰他们,一个也别放走——”   施浪抹了抹额上汗渍,喘道:   “好吧,兄弟,干吧。”   这些人有如出柙的厉兽,人人红了眼睛,人类原始的凶性顿时全发作出来,他杀的是些更恶毒的禽兽,出手间,已不再客气,刹那间,飞狐十二龙又躺下了三个。   江浪和高孔明的脸色都变了,他们没有想到张浩会半途杀过来,更没想到白陀山的兄弟会来了那么多,江浪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他一看苗头不对,立刻道:   “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张浩满面恨意的道:   “杀你……”   江浪大声道:   “你疯了,兄弟,咱俩交情可不是一点点,可以说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别为了一点误会伤了兄弟的和气,伯父待我不薄,我哪会害他老人家,再说咱俩共同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东方小子,如今你来的正好,咱们连手先干掉大龙堂的人,然后,我再跟你解释……”   此人善言能道,一番话说的仁至义尽,圆润有理,听起来他还真有模有样,任何人听在耳里都会怦然心动,被其所愚,其实此人心如蛇蝎,在最不利的环境下要创造出最有利的形势,这是他一惯的作风。   张浩冷冷地道:   “任你说烂了嘴,我也不会相信你。”   江浪嘿嘿地道:   “兄弟,咱俩的交情可不是一天建立的,你想想,咱俩给大龙堂的主压的喘不过气来,如今咱俩就快出头了,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理想和计划……”   张浩看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大掌柜,张浩对不起你……”   他眼眶里盈润着泪水,红丝炽满眼珠子,说着就向东方独孤跪了下去,东方独孤连忙上前,扶起他,道:   “张浩,这是干什么?”   张浩恨声道:   “我这一生中只愧疚你一人,凭咱们的情义,我竟然背叛了你,今天,若不是玉婆婆点拨,我还继续被江浪愚弄下去……”   玉婆婆喘声道:   “孩子,你终于了解了……”   张浩回首喝道:   “白陀山弟子听着—一一”   守列在林子内外的白陀山弟子有百人之多,他们少山主—吆喝,立刻回传过来一阵呐喊,张浩面寒如水,很厉酷的道:   “今日这林子里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一步,凡是妄想突围和有不良企图者,一律格杀,尤其是江浪,决不让他跑出去——”   “是——”   那震耳的呐喊直穿林梢,在夜里听来更令人心惊悸寒,落马牧场的人全变了颜色,俱将自光投向他们的主身上,高孔明伤势不轻,此刻他忍着痛苦,厉声道:   “张浩,你这是跟我高孔明过不去。”   张浩冷冷地道:   “落马牧场在这一带虽然还算有头有脸,与白陀山相比还差上一截,你通知你的人站在那里别动,否则,休怪白陀山不留情面了……”   高孔明哼了一声道:   “这吓不住我,凭我落马牧场的人,要杀出这林子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张浩,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白陀山并不是天下第一,论武功家世你还不如西门世家,我们都是百胜客西门一雄的朋友,你这样做如何向百胜客交代,况且,杀大龙堂之事还是你和江浪同时设计好的,如今你反目了,置朋友于不顾,此事传进百胜客耳中,嘿嘿,西门世家不会和你轻易善了。”   张浩恨声道:   “姓江的害了我爹,此仇非报不可……”   高孔明冷冷地道:   “张浩,令尊之事何不暂时搁下,咱们今日联手宰了东方独孤,岂不永绝后患,你要知道放虎归山容易,再要擒住他可就难了。”   张浩哼地道:   “我已对不起大掌柜的了,岂能—错再错,白陀山今日不杀江浪,绝不回山,兄弟们,先把江浪拿下……”   白陀山弟子人人都悲恸山主之死,早已耐不住了,张浩话声甫落,在震天的大喊中,争先恐后的挥舞着剑刃向江浪冲去。   江浪子无惧意,突然大喝——声,道:   “张浩,你不要他们命了。”   张浩一怔道:   “什么意思?”   江浪面上浮掠出一抹阴沉狠毒的笑意,道:   “你还记得白陀山上有口‘神泉’古井吧?”   张浩一怔,道:   “‘神泉’是白陀山的水源,我怎么会不晓得……”   仰天一声大笑,江浪得意的道:   “当我干掉老山主的时候,我已预料到会有这种后果,离开白陀山的时候,我在那口井里略略施了点手脚——”   张浩面色惨变,道:   “你下毒……”   江浪大笑道:   “下毒多难听,我不过是在井里放点‘天蚕红’,那玩意不会要人的命,却会让人发狂,此刻,我只要击击鼓,你们体内的‘天蚕红’就会产生作用,让你们白陀山的弟子人人发狂,而且全部要听我的指挥……”   玉婆婆吼道:   “畜牲,畜牲……”   她在江湖上已数十年了,“天蚕红”是源自苗疆的神秘毒物,与蛊同列三大毒之名,此物最易溶于水中,中者终生藏于体内,施毒者仅敲击特有的夺命鼓,就能让对方体中之毒散发出来,而至疯狂,那时候人人神智紊乱,认鼓不认人,其命运全掌握在施毒之人手里。   江浪大笑道:   “死婆娘,你别狠,连你也逃不过‘天蚕红’的厄运,白陀山的弟子要活命的全听我的,否则……”   张浩吼道:   “杀,先杀了这贼子——”   他见多识广,知道自己和兄弟已全中了毒,此刻决不能让江浪有催动夺命之鼓的机会,号令随着发出,刹那间白陀山弟子随着张浩的身影向江浪冲去。   “咚,咚,咚一一”   半空里倏地响起三声颤动心弦的鼓声,这三声鼓声是江浪手里握着的催命符,张浩只觉心口窝里一阵震荡,那全身气血往上冲撞,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意识间已开始模糊起来,他仿佛看见江浪手里握着一只旗令,意念间,居然告诉他,那就是你的主人,你必须听命于那只旗令,顿时,所有冲杀出来的白陀山弟子全缓了下来。   玉婆婆厉声道:   “贼子,我决不受你利用——”   玉婆婆在神智尚未迷眩的刹那,知道那无形的“天蚕红”能令人意识消逝,而趋至疯狂,心甘情愿的被江浪指挥,她忽然仰掌向自己的天灵盖上拍去——   东方独孤大叫道:   “玉婆婆——”   当他掠起身形抢救玉婆婆的一瞬间,玉婆婆的掌已落在天灵盖上,脑汁溅射,血红一片,玉婆婆已颓然而倒,东方独孤将她抱在怀里,叫道:   “婆婆,你……”   玉婆婆的神智已开始模糊,颤声道:   “救浩儿……救白……陀……”   底下的话她还没说完,人已歪着头咽了最后一口气,东   方独孤面上杀气一涌,瞪着江浪,厉声道:   “姓江的,你好毒……”   江浪阴沉的道:   “此时此刻,你们大龙堂只怕没的混了,在我控制下,白陀山已是我的杀手,连张浩也不会记得自己是谁了,我只要一句话,立刻要你们好看。”   张浩果然已如白痴般的僵立在那里,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而他那些弟子跟他的情况完全一样,俱已如木鸡般的塑立在那里,显然,那冷森的鼓声已催动了“天蚕红”的毒性,在他们体内已产生了作用。   东方独孤心里一阵难过,他想不到江浪手段这般的酷毒,这般阴险,不但借着友谊之名来惨害自己的朋友,更要陷朋友于绝地,他面上一片黯然的道:   “江浪,你的心好恶毒……”   江浪大笑道:   “无毒不丈夫,这只是小场面……”   点点头,东方独孤哼声道:   “凭你邪恶的心术,我决不让你活着……”   他将玉婆婆那逐渐冰冷的身子往一棵大树旁边一放,铁牛角自他的袖子里如一抹余光似的洒了出去,那激荡的锋刃在呼啸中舐吻着热腾腾的鲜血,太惨厉的叫嗥声中,已有八个汉子着了道儿,那薄薄的刀刃很快的剥夺了他们的生命,而东方独孤身子丝毫也不停歇,他根本不在乎铁牛角旋飞出去的战果如何,一柄寒凛的剑光在锐啸中,当头向江浪罩去。   高孔明厉声道:   “妈的,偷袭——”   在这次突袭中,大龙堂兄弟那份沉着和心念似乎是一致的,他们的主只是—句话,却已暗示了动手的时机,在东方独孤尚未掷出铁牛角时,他们已等待这搏杀的一刻,铁牛角的余光尚未消逝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已大喝一声,各自追杀着对手,仅这一刹那,落马牧场的飞狐十二龙几乎无一活口的全躺下了。   黑鹰愤烈的吼道:   “杀呀,他娘的杂种,居然偷袭一一”   江浪的眼神还真灵光,那寒厉的剑芒蓦然而至,他已吓的闪身倒移,此刻,他已了解单凭目前的实力,决毁不了大龙堂的兄弟,念头一转,立刻催动着腰下的那面小鼓,咚咚咚,连续的鼓声似乎唤起白陀山那批汉子的神智,他们俱昂起了头,吊滞着双目,在张浩的领头下,遥望着江浪那远远的身影。   江浪厉声道:   “去杀,杀大龙堂的野种……”   他的话如灵验的符咒,张浩的眼珠子立刻变的血红,如燃烧的火焰,是那么恐怖,他双目如灯炬般的盯着东方独孤那曳落的身子,如厉兽负伤般的怪叫一声,向东方独孤猛然扑去。   东方独孤痛苦的道:   “张浩,是我,大掌柜……”   他真不愿意和这位曾和他共生死,讲义气的兄弟再动手,他们已伤过一次感情,张浩也已表现了无尽的悔意,哪知正在他们相互谅解,而再次恢复昔日的情感之时,他却丧失了神智,东方独孤身形疾闪,飘移间,张浩那一扑落空,此刻,他早已没有意识能力,对大掌柜的呼唤,充耳不闻,人似一具行尸般,没有语言,没有表情,只如饥渴的野兽,追逐着东方独孤猛烈的攻击着。   白陀山弟子俱在“天蚕红”的役使下,如跳跃的僵尸,挥舞着刀刃,在那频频催击的鼓声中,向大龙堂的兄弟一波接一波的攻击不休,大龙堂兄弟知道他们是在无意识下出手,心里着实不忍下手,但,似这样一味闪避,只准挨打而不忍还手的情形下,他们立刻显得有些忙乱……   中了“天蚕红”的人会因为血液加速而更加疯狂,他们如果中毒之后冷静的站着不动,神智还不会那么紊乱,若与人动手,潜隐在体内的毒立刻发生摧化心神的作用,逐渐的,他们已至半疯半狂的地步……   一点红应付了十几个,吼道:   “大掌柜,咱们光在这里挨打,就是不被打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沉思而冷静地嗯了一声道:   “还手吧,咱们总不能一直挨打下去……”   这口令如解了禁般的令人兴奋,一点红早已憋不住了,虽然他极不愿意伤害这些无辜的人,可是这样纠缠下去,何时能了,剑刃随着洒出,立刻伤了三个,这些人一见了血,目中俱染上了血红,他们仿佛对血液的腥味有着特殊的好感,在哇哇大叫声中,居然舍去了眼前的敌人,纷纷往受伤或死去的人扑去。   他们如饿极的野兽,疯狂吸吮着受伤者或尸体上的血液,更残忍的撕裂着伤者的血肉,那凄惨的景象,令所有的人都悸寒的闪避着这群狂人。   东方独孤心里一黯,暗暗地道:   “怪不得玉婆婆知道自己中了‘天蚕红’之后,立刻挥掌击碎自己的天灵盖,她一定知道中了这种毒的后果,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黑鹰颤声道:   “天下哪有这么厉害的毒……”   江浪长吸口气,阴沉的道:   “它还更毒呢,当他们吸饱了血液,就会兴奋的到处狂奔,不管是人是兽,都会被他们活活捏死,如果侥幸不死,嘿嘿,他们的毒就会一路流传下来,只要有人被他们抓破了一点皮肉,那毒就会随着血液而入,如同喝了那种毒一样,一个个传染下去……”   云龙厉吼道:   “姓江的,你真不是人……”   目睹那种惨状,人人都热血沸腾,他们虽然是草莽汉子,终日在血肉中讨日子,但也没见过这么令人厉怖的情景,江浪之毒与兽何异,他们这才了解此人之心是何等的冷狠、毒辣……   铁雄愤愤地道:   “宰了池,别放过这畜牲……”   在他们的吆喝下,他们俱舍了眼前的那些狂人,挥洒兵刃,俱往江浪扑去,高孔明突觉—阵呕心,他和黑鹰俱已负了伤,饬口犹在流着血,那腥膻的血腥味,立刻招引了二十几个白陀山弟子的冲杀,他俩赌状大骇,纷纷移闪,高孔明怒吼道:   “妈的,他们居然敌友不分……”   江浪手里的鼓敲的更响了,他似乎是在催动着那夺命的鼓声,速速给这些人一个了结,一见有人向他扑来,他早已移闪在白陀山张浩的身后,大声道:   “老高,速撤,这些人已疯了,他们会缠着大龙堂的人不死不休,我们等着收尸就行了。”   在喝叫中,他人已急速的奔去,刹那间,落马牧场和七鹰的残余兄弟拔足而奔,东方独孤已被张浩缠住,抽不出身来击杀江浪,他眼见这样人已将自己兄弟全困住了,根本无法脱出这群狂人的围困,长啸一声惨声道:   “兄弟,杀吧,要活命只有忍痛开杀了。”   铁牛角如旋转在半空中的流星,扫射般的将扑向他的六个白陀山弟子击杀在面前,那翻倒的人墙依然制阻不住后面狂跃而来的人潮,东方独孤只觉心里一阵难过,胸中居然翻起了阵阵呕心,那挥杀的剑刃都有种不忍再举的艰辛,这是审他生平所遇最辛苦的一仗,凭功夫,凭智力,相互扑杀,虽死无憾,而眼前的人却个个没有神智,没有恐惧,在药物之下,丧失神智的与自己为敌的,那种不能不杀又不能不杀的痛苦心境,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龙堂兄弟人人都陷在不能自拔的境地,他们的手几乎都软了,可是那层层的人潮始终没办法脱困,白陀山弟子百来个,人人都有种特殊的武功,在拼命的追杀下,仅有数人的大龙堂真有陷泥沼而不能拔的境况。   一点红全身是血,喘声道:   “大掌柜,难道咱们真要把他们通通杀光才能脱身……”   黯然的一叹,东方独孤道:   “咱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四野的击杀声,使这里仿佛是人间地狱,挥洒的血渍已令草木含悲,天地秋凉,大龙堂兄弟已累的快撑不下去了,但,没有一个人能提出除了杀之外,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这样继续杀伐下去,大伙全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全部躺在这里,永远爬不起来了。   蓦然间——   远处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随着风啸及簌簌的树叶抖落声,大龙堂兄弟的心如沉在井底的巨石,愈来愈冷,那连串的脚步声显然向林子里奔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加上外来的敌人,今夜很可能让大龙堂这块金字招牌永沉江湖了。   施浪吼道:   “兄弟,留意,来人有二十几个……”   铁雄脸上沾了一滩鲜血,吼道:   “来吧,大不了咱们全死在这里……”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   这震耳的佛号如金石敲在玉板上,那么铿锵有力,令整个林子嗡嗡而响,每人的心弦如被弹动了一下,震的他们各各身子缓了一缓,随着这声佛号,只见一个全身灰袍袈裟的秃顶和尚领着十几个布衣小和尚向这林子扑来,个个步履稳健,身轻如燕,端是有身好功夫。  ’   东方独孤沉思道:   “大师留步,这些人全疯了……”   当头和尚大袖一挥,道:   “贫僧了因,正是为了他们而来……”   只见他衣袖在空中飞舞,一蓬清香的云雾随着那翻洒的袖袍而洒射出来,这阵清香喷鼻而爽,人人脑中一清,那些白陀山弟子仿佛清醒了似的,那急动的身势立刻缓了下来,只听了因大师喝道:   “还不快动手。”   那十几个和尚闻声之后,人人手中缠了一块白布巾动作迅速的扑向白陀山弟子,他们手法纯熟,动作快速,在那些白陀山弟子的鼻息间一沾,登时,被白毛巾沾鼻的人,立刻定立在地上,刹那间,满场人影翻腾,灰衣和尚个个身子不停,须臾之间,白陀山百来个弟子全僵立在地上。   东方独孤拱手道:   “多谢了因大师出手相救……”   了因大师那清瘦的脸上,露出一股哀伤之情,叹道:   “魔劫,魔劫,贫僧此次率少林子弟下少林,并非专程来救施主的,实因敝寺祖上留下来的‘天蚕红’被宵小所盗,日下贫僧奉方丈之命,专程追寻‘天蚕红’这种毒物,难道……”   东方独孤讶异地道:   “大师,少林乃武林泰斗,最为侠义,贵寺何以会拥有‘天蚕红’这种毒物,难道……”   了因大师合什,道:   “阿弥陀佛,施主应当晓得一滴是良药,百滴即成毒这个道理,‘天蚕红’是绝世良药,能防瘟疫,治百病,少林寺为免于天下为病害所染,年年都施药防害,端赖‘天蚕红’的圣功,谁想到本寺珍藏之物居然让宵小盗去,致本寺不遗余力,四处派人追查此物下落……”   东方独孤叹了口气道:   “大师可有线索……”   了因大师哈哈大笑道:   “这里就是老衲追寻的线索,如果我料的不差,刚才落马牧场的人和一位姓江的朋友,一定与这件事有关……”   东方独孤点头道:   “大师好眼力,那位江浪就是祸因……”   了因合什道:   “他还不是祸首,此人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东方独孤啊了一声道:   “大师莫非知道是谁干的?”   了因大师微微一笑道:   “因由少林起,本寺当然要有点头绪,不过,在没有确切证据前,本寺不敢随便妄下断语,也许,老衲和大掌柜还会再碰面,尚望大掌柜日后多多协助……”   东方独孤拱手道:   “哪里,哪里。”   此刻张浩僵立在那里有如一个死人似的,东方独孤望着他这位多年的好友,心里一阵难过,道:   “大师,我这些朋友俱已中了深毒,‘天蚕红’即源自少林,想必有解救之方,张浩是在下好友,他……”   长叹一声,了因大师苦涩的道:   “‘天蚕红’毒性诡烈,本寺虽有解方,但,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些人中毒时刻已久,要将他们解救过来,还要等本寺佛心大师前来,目前,贫僧只能将他们暂时运往民家,维持着不使毒性发作……”   东方独孤感激的道:   “这样有劳大师了。”   了因口宣佛号,道:   “祸由本寺起,理应由本寺来收拾这个残局,施主请安心,本寺当尽全力救助他们……”   东方独孤点头道:   “那在下放心多了,少林人才济济,相信定有解救之法,在下要追寻江浪那个贼子,暂时告辞了……”   了因连忙道:   “请,施主,老衲只请施主多费心,有‘天蚕红’的消息务,请通知本寺,这事有关本寺声誉……”   东方独孤道:   “好,在下—定办到……”   说完话,大龙堂兄弟已整装完毕,他们个个脸露疲态,刚才那阵厮杀的确太累了,他们看见地上倒下的那些尸体,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恨不速速离开此地……   施浪上前道:   “大掌柜,咱们现在怎么走法?”   东方独孤沉思道:   “今日之事全由江浪引起,此人决不可放过,若让他脱逃掉,日后只怕还有更大的麻烦,包铁头是最善追踪之术,请老包看看他往哪条路线上逃命,我要在天亮之前赶上他……”   包铁头抹抹脸上的汗渍,嘿嘿地道:   “要追他太容易了,我老包只凭这个鼻子就能找出他藏身的地方,刚才我已闻过了,大掌柜,咱们一路往西追去,保证他跑不出这个范围……”   铁雄大笑道:   “老包,你莫不是狗鼻子了……”   包铁头把眼一瞪,道:   “狗鼻子又怎么样?我只要闻闻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那种特有的气味再也忘不了了,我只要循着这股味儿,一定能将他揪出来……”   东方独孤一挥手,道:   “好,上路,咱们别耽误了时光,当心他跑了……”   淡蓝苍穹,抹上一片灰白般苍茫,弯弯弦月已隐进了那堆起的云絮后面,天黑的有些灰黯,四周一片寂静,静的能令人喘不上气来,圆拱的血样灯笼在风中摇曳,照得金宅大院有些昏红,此刻,金宅大院的黑漆大门深深的锁着,墙高门锁,要想进入金宅的人,只有等等金家人开门迎客才能进去。   在这样的夜,这样的血红灯笼下,江浪有若丧家之犬般的奔向金宅的大门,他刻意的整理了一下袍上的灰烬,弹了弹发丝上的沙尘,运起了手掌,在门上连着敲了三下,三响过后,里面还是静悄悄的,他又敲了三下,哪知三声过后,里面呀地一声,半扇门已启开了,全身绿衫,一双眼珠子黑白分明,脸上薄施香粉,满面挂着笑意的一个姑娘家,俏生生的站在门内,低声道:   “找谁?”   江浪只觉眼前恍然一亮,这少女的美立刻吸引住他了,他似乎忘了旅途的劳顿,拼杀的艰辛,逃命的窝囊,直愣愣地盯着这少女,结结巴巴的道:   “我……”   那绿衣少女眸子里有种不屑的轻淡,见他那种痴狂的样子,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伸手要将那扇门掩上,江浪急忙伸手推着门框,道:   “我要见金姑娘……”   绿衣少女满面不屑的道:   “见我们家的大小姐,你懂得规矩么?”   金大小姐的名声绝不下于成名的江湖人物,拿大小姐不是妓女,但,手下却有数十个标致的女人,人人都是国色天香,多少绿林豪杰被她脂粉陷阱所迷惑,有人说大姐一句话能让武林震动,金大姐之名是响了,但,真正见过大姐的人却不多。   江浪急声道:   “我不懂规矩,但,这是我唯一投靠的地方……”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   “你是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江浪知道她指的是谁,他知道这是他们联络的暗号,他立刻点点头,道:   “我是那边的人。”   那绿衣少女想了想,道:   “你在逃命,有人追杀你,而这个人你又惹不起,所以你投靠金大姐,希望大姐能帮助你……”   点点头,江浪道:   “不错。”   绿衣少女招手道:   “进来吧,金大姐已等你多时了。”   江浪这才如释重负似的长吐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只要跨进金宅的园子,就没有人会追来了,心情略略一松,不觉回头望了望身后,绿衣少女将那扇门缓缓关上,踏进了那花团锦簇的美丽花圃,阵阵花香随风飘来,江浪那紧张的情绪略略—松,已随着绿衣少女拾阶而上,直直踏入一间摆设华丽,窗明洁净的厅房,只见三个瓜子脸,杏黄衫裤的美艳少女伴随着一个大红上衫,粉白衣裤的绝色妇人在那里品茗聊天,她们似乎聊的兴头正浓,对江浪进来,连正眼也没瞧上一下。   绿衣少女恭声道:   “金姐……”   那美艳妇人就是名震江湖的金大姐,她仅哦了一声,连头都没回一下,冷冷地道:   “你在逃命……”   江浪见对方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心里不禁憋了股气,但此刻自己正亡命之时,顿时摁下怒火,道:   “不错。”   金大姐淡淡地道:   “是大龙堂的人追的你无处容身……”   略一点头,江浪道:   “不错,我要见百胜客……”   金姐蓦一回头,面色寒冷的道:   “你漏子捅大了,想要百胜客替你收拾残局,当初西门少主曾怎么跟你说的,要利用东方独孤与你、张浩的交情,彻底的干掉他,结果呢,你太没把握,而且,你千不该万不该泄漏了‘天蚕红’的秘密,往后,咱们要再用这种毒,只怕很难了,你应该晓得‘天蚕红’的主人决不会放过施毒之人,当初百胜客一再交待,此毒只可在东方独孤身上施展,让他一个人毁掉,结果呢,你连白陀山的井里都放了药,—举害了百来个白陀山弟子,此事只怕‘天蚕红’的主不会饶了你……”   江浪急声道:   “金姐,西门一雄并没告诉我这此毒的严重性……”   金姐冷涩的道:   “西门少主岂是如你这般鲁莽,如果他真那么单纯,早和东方独孤硬碰硬了,他了解东方独孤的目前状况,在仇恨的煎熬下,大龙堂的士气很旺,决不是硬拼的时候,他在等待时机,时机才是致胜之道,而你却坏了他的大计,他必须又要重新布置……”   江浪眉头一皱,道:   “容我见见西门少主……”   摇摇头,金大姐冷冷地道:   “他不想见你……”   话语间,远处已响起了蹄声,江浪的神情随着一变,他一路奔来,最担心的就是大龙堂那死命不休的追杀,此刻是杯弓蛇影,—听远处的蹄声,立刻就紧张起来,他深沉的问道:   “金姐,我在这里安全么?”   摇摇头,金大姐淡淡地道:   “不安全……”   江浪闻言大怒,道;   “西门少主太过份了,他告诉我你这里定可安身,如今东方独孤死追不休,你却说这里不安全……”   金大姐双眸一寒,冷冷地道:   “你吼什么?最不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瞧瞧你这个胆,跟过街的老鼠差不了多少,姓江的,你也能算是个人物……”   江浪被金大姐抢白了一顿,却不敢再吭声,此时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但,心里却将这女人恨之入骨,金大姐朝绿衣少女,道:   “杏子,带他去化装……”   江浪一呆,道:   “化装……”   金大姐双目一翻,道:   “我这里都是女人,留个男人在这里干什么?唯有把你扮成个女人才不会让人瞧出破绽,你想在这里待下去,你最好是听话,否则我把你往外一推,哼,姓江的,九条命,只怕也抵不上大龙堂一人一剑……”   江浪忍了这口气,道:   “好,我认了。”   绿衣少女杏子面上露出一种神秘的笑意,道:   “跟我来吧,我保证你这个女人谁都认不出来。”   他俩刚刚转到屋后去,大门外已传来那急促的敲门声,金姐颇有先见之明,道:   “金珠,去开门,很可能是人家找上门来了……”   那三个杏黄的少女,一个叫金珠,一个叫自慈,还有个叫念香,金珠应了一声,道:   “金姐,让他们进来么?”   金姐格格大笑道:   “咱们如果不放他们进来,他们冲也会冲进来,你应当明白东方独孤那个主不是普通人物,咱们能不惹上绝不沾边,去吧,我会应付过去……”   金珠转身走了,没多久,东方独孤在金珠的率领下走了进来,金大姐一见大掌柜的,上前哈哈地道:   “我说谁呢,原来是你东方大老板,怎么?几年没见了,还认得我这个令你烦心的女人么?嗯,宝贝……”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淡然的道;   “金大姐风采依旧,愈来愈妩媚了,几年,在江湖上已另树起了一股艳名,今日来此打扰,尚请……”   金大姐亲热的上前拉着东方独孤的手,道:   “我的爷,我这里是名酒美女有的是,如果你在江湖上跑累了,想歇歇腿,哈哈,我可以找几个很像样的姑娘陪陪你,保证你累意全消……”   摇摇头,东方独孤道:   “金大姐,我来不是为了找乐子……”   金大姐眉头一轩,笑道:   “不是找乐子,嘿,小没良心的,难道你是……”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是来找人的,大姐,我相信也瞒不过你,江湖上的事能瞒过你的不多,你知道我的来意。”   金大姐眸珠子幽怨的一闪,道:   “我还是不明白………”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有位江朋友投靠了你,这一路追来,大伙都累了,我们不想再捉迷藏了,希望大姐念在多年交情上,将人给交出来。”   金大姐道:   “大掌柜,我不懂你的意思,你硬说人在我这里,我连谁都不知道,如何交人给你……”   东方独孤面上微现不悦之色,道:   “金大姐,东方独孤一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没有三分三哪敢上你这里撒野,不过我告诉你,这个人我非要不可,否则,休怪老朋友不留情面了……”   金大姐面上也是一冷,道:   “大掌柜,别人怕你大龙堂,我金姐儿可没摆在心上,你走你的江湖路,我干我的烟花院,只要你付的出银子,在这里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如果你硬要拆我这块牌子,嘿嘿,大掌柜,金姐儿也不是好惹的……”   东方独孤冷声道:   “如果我将人找出来呢?”   金大姐得意的道:   “成,大掌柜,你只要能揪出来,我金姐儿立刻将这金家宅子给封了,今日正好是我们姊妹休息的日子,园子里全是坤道,如果你能找出一个男人,我金姐儿这双眼珠子立刻就剜给你……”   东方独孤哼了一声道:   “金大姐,饭可以填满,话可别说满,如果我找出人来,金大姐这双罩子只怕会留不住了……”   金姐儿蛮有把握的道: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大掌柜,如果你找不到人呢,大龙堂是不是立刻解散,从此改名换姓呢?”   东方独孤哼了一声道:   “好,咱们—言为定……”   他转头,叫道:   “老包—一”   刹那间,包铁头和一点红跨进厅里,包铁头道:   “怎么样?”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人家说这里没这个人,并且说如果咱们搜不到人,她可要咱们散了大龙堂……”   包铁头嘿嘿地道:   “赌一赌运气吧,我已闻出那贼子的味道了。”   一点红急声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掌柜说话可是一言九鼎——”   包铁头哼声道:   “传命给外面的兄弟,不准有一个离开这房子,我不信他是只耗子,能躲在洞里不出来……”   金姐不屑的道:   “好,金珠,把咱们这里的姑娘们全叫进这厅里,让他们去搜吧,如果他们搜不出什么来,嘿嘿,咱们吐一口水也能将大龙堂给淹了……”   金珠应了一声,立刻转进后厅里,不多时,二十几个美艳的少女自各处拥进来,金大姐能在江湖上自成一个局面果然有一套别人所没有的本领,居然能搜罗到这么多不凡的美丽少女,环肥燕瘦,个个如花似玉,一进大厅立刻让人眼睛一亮,暗暗佩服金大姐的手段。   包铁头嘿嘿地道:   “全来了么?”   金大姐嘿嘿地道:   “差不多了,你们真搜到了人,就算我输了。”   一点红满面杀气的道:   “进去搜,也许她这里有地洞……”   包铁头嘿嘿地道:   “甭说了,大掌柜,咱们既来了这里,何不找个娘们乐乐,你晓得兄弟们久不弹此调了,难得这儿有这么多美女,何不各自找一个……”   东方独孤面上一寒,道:   “老包,这可不是玩乐的时候……”   包铁头嘿嘿地道:   “这个女人你非玩玩不可……”   一点红一怔,道:   “老包,大掌柜的是人中之龙,普通粉头哪能入他眼中,你他妈的还真会挑个时候,专捡这节骨眼……”   包铁头得意的道:   “不一样,不一样,金大姐这里虽然个个漂亮,但,真正漂亮的却只有一个,待我老包给咱们大掌柜的介绍介绍……”   金大姐讶异的道:   “我这里谁是好货色只有我知道,你从来没来过这里,怎会知道谁最好……”   包铁头得意的道:   “我天生有种本领,什么样的女人最好,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你金大姐是欲海奇葩,看看我说的女人是不是最好的……”   东方独孤不知包铁头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见他正事不办,一味的在瞄那群秀丽绝艳的女人,不禁皱眉道:   “老包,咱们不是来玩姑娘的,你正经点……”   老包嘿嘿地道:   “大掌柜,别的女人不看可以,这个女人你是非见识见识不可,我敢说,天下绝无仅有,也是举世无双的好货色,连金大姐都不知道她的好处在哪里……”   说这话时,那二十几个女人堆中,有人动了一下,那是—身白绫缎子的少女,身材蛮好,头却低的很低,仿佛不好意思见客一样,显得羞涩而温娴……   金大姐冷哼一声道:   “想不到你姓包的还是花中秀才,仅凭察言观色就能分辩出女人的好坏,好,我在粉红色人堆里长大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挑出什么样的女人……”   包铁头在花丛之中转来转去,那一双眼珠子瞄过每个姑娘的脸上,这些姑娘虽然年纪不大,生张熟李早已习惯了,她们似是有意和老包吊膀子,挤眉弄眼,格格直笑,老包恍如是花丛之蝶,穿梭其间,也是哈哈大笑,他不在意的,忽然站在先前那个低头的白绫缎子衣衫的少女前停下了身子,道:   “嗯,这位不赖……”   金大姐神情略异,笑道:   “老包,人家可是新来的嫩货色,还没拉马上场过,对这一行可生疏的紧,你还是选别的吧。”   老包摇摇头道:   “不,我看上她了。”   金大姐嘿嘿地道:   “她还没破过窑,是个道道地地的净生,你要想尝个鲜,嘿嘿,只怕你老包付不起银子……”   老包面上杀机一涌,道:   “金大姐,我不但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命……”   —点红和东方独孤见老包简直是在胡闹,双双皱了皱眉头,但老包态度是认真的,他绕着那少女左看看右望望,脸上的杀气愈来愈坏,手已去握他的剑——   金大姐怒声道:   “老包,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金姐能在江湖上独树一帜,那可不是吹出来的,你要是敢在这里胡闹,别怪我当着你们的主的面给你好看。”   老包不屑的道:   “别在大龙堂面前耍狠,老包不是胡闹撒野的人,这女人交给我们带走啥事没有,否则……”   金大姐朝东方独孤瞪了—眼,道:   “这就是你们大龙堂待友之道么?”   东方独孤哈哈一笑道:   “老包硬要这样干,—定有道理,金姐,留条路,大家都过的去,人,我大龙堂带走了,要有什么问题,大龙堂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金大姐神色大变,道:   “不成,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带走……”   那个姑娘此刻已变了颜色,绿衣少女守在她的面前,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老包却已伸手往那少女抓去。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六章      老包的手快,绿衣少女杏子的动作也不慢,他才沾到那少女的边,杏子的细细玉指已点向他的腕脉之上,那劲激的指风凌厉有劲,居然逼的老包缩手而退。   老包怒声道:   “想不到烟花园子还藏有这么多高人……”   杏子寒着脸,道:   “没有金姐的命令,谁都不能动她……”   老包嘿嘿地道:   “姓江的,你以为你扮成个娘们就没人认出你来了,告诉你,你化成灰我也能找出你来,金宅园子罩不住你,你还是乖乖跟我兄弟上路吧。”   那少女将头上绿巾一扯,面上布满了一层寒霜,怒视了老包一眼,然后朝金大姐吼道:   “金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只要装扮成女人就没人能认出我来了,现在,人家只瞧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说,是不是你出卖了我……”   金大姐怒叱道:   “住嘴,我金大姐也是道上跑的,江湖混的,岂是那种出卖道上朋友的人,这只能说你太丑了,想让你扮凤凰,你偏偏要当鸭……”   江浪愤愤地道:   “我不信人们能一眼认出我来,要不是你们卖了我,哼,大龙堂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金大姐冷冷地道:   “你最好给我闭上你的鸟嘴,乖乖的站在那边,大龙堂要从我手上带走人,那还要看我姓金的答不答应,否则,呸,我就把你送给他们,你死你活跟我何干……”   金大姐看起来是个文娴逸雅的女人,其实她才是个狠角色,当然,凡能在欲海中呼风唤雨的女人,绝不是省油之辈,她要应付各色各样的角色,手腕可不是一眼眼,对付江浪这种人,她自信还不会放在眼里,但对大龙堂的东方独孤,她必须要稍存顾忌,因为她了解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她一下子能撂倒的人,江浪是聪明人,他很清楚目前的处境,金大姐话已撂出,他只好不再吭声。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金姐,这事你最好别管,沾上了脱不了身,再说姓江的狼心狗肺,这一路上已害死了不少人,你和他有了纠缠,会弄的你家破人亡……”   金大姐冷冷道:   “东方兄,我金姐已答应别人要让他在这里躲几天,你也晓得姓金的虽然是个娘们,说话是说一不二,如果你能给小妹一个面子,我会很感激,如果不愿领情,嘿嘿,姓金的只有和你们大龙堂的人周旋周旋了。”   一点红呸声道:   “姓金的,你不过是个窑姐儿的大姊头,干的是皮肉买卖,人肉生意,凭什么管江湖上的事,识相点,别在那里碍手碍脚,否则,你这群姑娘们就会无处栖身了。”   金姐杏眼—翻,道:   “一点红,咱俩也不是初相识,当年你那群蝙蝠兄弟也曾在我这边花天酒地,要酒要人,我哪样不招待的宾至如归,今日你不但不念旧情,还……”   一点红一摇头道:   “填不满的坑,我兄弟的卖命钱全送进你这个肉窟窿,始终填不满你的心,人道是婊子无情,骈子无义,如你这样的女人,谁能和你有交情……”   金大姐气的脸都变了颜色,道:   “好,一点红,别认为你的剑快的能杀人,今天,你们谁能带姓江的走,要先看看我金大姐这一关过的了过不了……”   一副女江湖的嘴脸,发起横来还真挺难受的,金珠和白慈已站在金大姐的身后,她们似乎俱是练家子,个个都冷厉的瞪着一点红一—   —点红嘿嘿地道:   “老包,把姓江的押走,如果有人想阻挡,我一点红这柄剑可不会认人的……”   包铁头一矮身,道:   “姓江的,听见没有,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我押你走呢?”   江浪叹口气道:   “我知道我已跑不掉了,你们别难为金大姐,我跟你们走……”   他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形下他知道凭这些女流决保护不了他,此刻如果要凭借武功争取生机,他知道决难逃过东方独孤和一点红的追杀,况且,屋外还有大龙堂的兄弟,硬拼是最不智的。他乖乖的走了出来,道:   “要剜要杀全由你们……”   最后他还硬充汉子,行了出来还加上那么一句,金大姐却满脸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地道:   “你跟你们走出了这屋子—步,生死跟我便毫无关系。”   江浪冷冷地道:   “在这屋子里你也未必能保护的了我……”   金大姐哼了一声道:   “也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你……”   江浪实在看不起这样的一个女人,他冷冷一笑,随着包铁头向屋外行去,东方独孤拱手道:   “金大姐,打扰了。”   金大姐面上一片霜寒,冷冷地道:   “大掌柜,凭你一句话就把我的人从这里带走,金宅园子被你这一扰乎往后如何在道上混世面。”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凭你金大姐的手段还怕混不出名堂来?”   一转头,向包铁头道:   “先点了他穴道。”   包铁头恨透了这畜牲,一听大掌柜的下了命令,伸手点了江浪的两处穴道,这两指他特别施劲,江浪神色一变,脸色立刻苍白,顿时,他那双手臂垂了下来,包铁头嘿嘿地道:   “妈的,还神气吧,看你还能不能再做怪……”   金大姐嘿地一声道:   “大掌柜,你要带他走,先通过我这一关……”   一点红不屑的道:   “臭娘们,别想凭着金姐这块招牌就可目空四海,大龙堂已够给你脸了,如果你金大姐一定要伸手管这档子事,嘿,我怕你自讨没趣……”   金大姐圆眸吐睁,叱道:   “放肆——”   她那白色衫影一晃,啪地一声,一个耳光已重重的击在一点红的左颊上,这一手好快好疾,居然连堂堂的一点红都没有闪开,一点红自闯道以来,何曾挨过耳刮子,又何曾被一个娘们打过耳光,他简直不相信这种事实,愣了一愣,咧嘴道:   “好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他一向以杀人为业,那股凶性一发不可收拾,震怒之下,眼里那丝令人骇惧的杀机如舒卷的云絮,密密浓浓的展现出来,迅快的剑影如晴空里的急电般,一连七式照着金大姐的身上疯狂的罩下。   金大姐在剑影里如空中旋落的一片叶子,那么虚幻的在剑刃中飘闪,令人惊异的,一点红的剑居然没伤着她一丝衣角,一点红的剑不谓不快,但金大姐的身子更是快速,对那层层的剑幕一丝不惧。   一点红蓦然间一声长啸,长剑忽然吐作一道白光,斜斜的削向金大姐的头上,此刻金大姐身子未停,只觉冷飒由顶上飘来,她心里一寒,粉靥立变,要闪身杀起,但一点红的剑太快了,她只觉头上一凉,哪满头的发丝居然连根飘落在地上,那是一顶假发……   一个光秃秃的和尚头露了出来,金大姐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她绝没想到隐藏多年的秘密会让一点红给一剑削了下来,她居然是个男的,一个男扮女装的和尚。   一点红一呆,道:   “你是和尚……”   金大姐面上杀机毕露,道:   “不错,我是个和尚,我从开设金家园子就把自己隐藏起来,除了我的姐妹没有人知道我是个和尚,一点红,你掀了我的底,今日你们大龙堂的人都别想离开这里了。”   一点红大笑道:   “你有那本事么?”   点点头,金大姐哼声道:   “有,你知道我是谁后,就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相信江湖上的传言也会知道我的一点珠丝马迹……”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   金大姐双目一冷,道:   “我知道瞒不过你,尤其你是珠宝世家,对我这—行更是了如指掌,可是打我开张设铺以来,我可没做过你们东方家一趟买卖……”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我们东方家的珠翠宝玉都是正当买卖,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江湖上都盛传西门世家的买卖有问题,苦于没有证据,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有你这位红衣和尚给他搜罗天下的珍奇异玩,怪不得买卖愈做愈大呢,红衣和尚,你真聪明,开个妓院子,不但眼线布的广,连自己都隐藏起来了,进来玩妓的人大多有身份地位才能踏进你这扇门,他们的祖传宝物,各地出上的东西,任何消息都会传进你的耳里,然后你就下手强取豪夺……”   红衣和尚哈哈大笑道:   “这就是我做生意与众不同的地方,我这儿的女孩儿家都经过精挑细选,然后再经过训练,他们和客人周旋,话题总会有意无意的扯到珠宝之类的话儿上,消息很快会传给我,于是,这生意就会做成了。”   一点红愣愣地道:   “无本生意,你干的比我这一行还狠……”   红衣和尚满脸看不起的神色,道:   “你那种生意我根本瞧不上,玩命还弄不到钱,小鼻小眼的买卖还不在我眼里,要想赚大钱,你一点红还得跟我学学……”   一点红哼地一声道:   “红衣和尚,很可惜,你这独门的生意再也不能干了,江湖上再也不会有你这号人物了,因为……”   红衣和尚厉声道:   “谁要妨碍我的生意,谁就没命,谁泄了我的身份就更别想活下去,你们都知道我是谁了,我决不会容你们挡了我的财路……”   他双目在那群女孩子面前一扫,冷冷地又道:   “白慈,传出讯息了么?”   那个叫白慈的少女点头道:   “已传出去了,他们很快就来了。”   话语间,黑沉沉的夜晚里传来了三长二短的鸟叫声,东方独孤闻声之后,脸色刹那间一寒,他冷冷地道:   “告诉兄弟们,夜鹰来了。”   夜鹰是个神秘组织,是只有在夜晚才出来做案的无情杀手,一点红是蝙蝠的头头,他对夜鹰的来龙去脉一向很清楚,他们来时无声,去时无影?是只适合夜晚生存的杀者,白天,他们会个个成普通百姓般,做着生计,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群杀人者,但杀起人来,眼都不会眨一下。   大龙堂有大龙堂的作息方式,守在屋外的铁雄和云龙诸人各自暗伏在一角,由那凄厉的啸鸣中,他们已知道来的是群很难缠的人物……   果然——   随着四方的鸟鸣,约有二十几道黑影已向这里奔跃而来,他们对金宅大院太熟了,每个人都由自选的方向向这院子摸进来,全是一色的黑袍,人人都用黑巾包着头,在那长袍上绣着一只大鹰,一只探爪吐舌的黑鹰,那白闪闪的鹰羽,血红的鹰睛,那么厉怖和令人惧颤。   红衣和尚嘿嘿地道:   “姓江的,看见没有,这就是我能保护你的理由。”   江浪此刻穴道受制,嘴里已无法言语,红衣和尚的话声字字句句传进耳里,他心里突然萌起了希望,用眼神向红衣和尚显示出自己内心的感激。   东方独孤寒着脸,道:   “怪不得你能干这行的独门买卖呢,原来由夜鹰替你杀人夺货,红衣和尚,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人物,西门家和你勾结在一起,当然是财源滚滚,很好,今日,我大龙堂兄弟就替珠宝界清除你们这些败类,先断了西门家的财源,然后我再找西门一雄做一了断……”   红衣和尚嘿嘿地道:   “没有西门世家就没有我们这一行的存在,所以我们这一行必须维护西门世家的存在,百胜客不敢和你硬碰硬的干,是我们给他的建议,我们不希望他有所闪失……”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们还是会碰面的,他躲不了多久……”   红衣和尚哈哈大笑道:   “金园将是你们的埋骨之处,我的人全进来了,百胜客会感激我替他清除了眼中钉,而江湖上如果没有了大龙堂,我们这一行的兄弟才能大展鸿图……”   红衣和尚的话声一落,那屋里的少女们已纷纷闪开,只见地上倏地升起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地道来,全身黑袍的汉子自地道里走了出来,有十来个,当头的是个中年汉子,虽仅有双目露在头罩外,但由那身材和体形上已可看出是位武功深厚的角色。   东方独孤一怔,忖道:   “这眼神好熟,难道是我的熟人……”   那汉子嘿嘿地道:   “金大姐,你……”   他一眼看见金大姐那满头的乌发散落在地上,又见此刻的金大姐已是光头闪耀,立刻哈哈大笑道:   “真意外,你居然给人掀了顶……”   红衣和尚瞪眼道:   “别糗我,我和尚的底给人掀了,你们也没啥好日子过。你是夜鹰的老大,今夜你要把眼前的这些人全清除掉,否则,咱们的大东家只怕不会饶了你……”   那汉子嘿嘿地道:   “久闻大龙堂兄弟个个都是狠角色,始终没机会碰上,今日,夜鹰兄弟要拼拼大龙堂,看看到底谁狠——”   那个狠字在他舌尖尚在打转,随在他身后的那十来个汉子的剑刃已喳地一声同时拔了出来,这些人的确与众不同,剑在他们手上那么熟练和纯熟,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显然,他们都是经过磨练的真正杀手。   红衣和尚高声道:   “记住,那个姓江的可是咱们大东主的合伙人,无论如何别伤了他,不然咱们很难向大东主交待………”   那汉子嘿嘿地道:   “放心,我们会有分寸的下手。”   在他的指挥下,那群手下已向东方独孤和一点红逼去,东方独孤目光一闪,朝夜鹰的老大一瞪眼,道:   “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   那汉子一愣,道:   “你知道我是谁?”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是了因大师……”   那汉子全身一震,他的目光里有着太多的惊诧,黑巾罩头,长袍覆身,仅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而东方独孤却能从自己的眼神里认出了自己,他实在太惊震了,他像是被看穿了一样的仰天大笑,道:   “了因,了因,我是了因……”   东方独孤哼声道:   “别掩饰了,我由红衣和尚身上想到了你,了因,现在我才明白,你们都是从少林寺出来的和尚,白天,你们是群墨守成规的少林和尚,夜里,你们又是杀人如麻的夜鹰,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派,怎会容许你们做这种事。”   那汉子吼道:   “妈的,我们是来自少林,这事可不能由你宣扬出去,不错,我们是由少林被赶出来的,少林早已不承认我们的是寺里的弟子,但,我们要活下去,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要杀人,杀人才能赚钱……”   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原来你们都是少林的叛徒,是群不守清规的和尚,了因,先告诉我,白陀山那些中了‘天蚕红’的人怎么样了……”   了因将脸上的黑巾一扯,露出那了阴沉的脸来,道:   “杀了——”   东方独孤全身血脉贲张,吼道:   “什么?杀了,张浩呢……”   了因大叫道:   “我们能不杀么?‘天蚕红’是少林的东西,我们偷出来却被姓江的乱用,如果传进少林的耳中,少林会放过我们么?哼,我我们不但杀了他们,还要毁尸灭迹,大掌柜,你那位姓张的兄弟,当然更不能留了。”   东方独孤知道那位生死好友已被这群少林叛逆杀死之后,心里如滴血般的痛苦,他目中隐含着一股泪水,层层怨恨的目光如水样的洒出来,暗暗吐了口气,紧紧咬了一下嘴唇,沙哑的道:   “一点红,杀吧,这群少林和尚已害死了太多的人了,少林既然不出面追杀他们,我们就替少林清理门户……”   一点红大叫道:   “大掌柜,我早等不及了。”   此人性烈如火,在大掌柜的肯首下,那森冷的剑刃早已劈向身边的红衣和尚,出手之快,使红衣和尚措手不及的被削了一块衣角。   一蓬灰灰蒙蒙的光影自东方独孤的衣袖间闪了出去,那慑魂夺魄的铁牛角如空中电闪的奔雷,迅快无比的向了因和尚的胸前砸去。   了因和尚在少林弟子中是年轻辈中的佼佼者,自被逐出门墙后,日夜与血腥为伍,早已没有出家人那种逸淡和磊落的胸襟,一见闻名天下,令人丧胆的铁牛角有如疾星陨石般的向自己射来,他可不敢丝毫大意,沉喝一声,那只剑已迎着铁牛角点去,而他的身子却在挥剑的刹那间已向左边侧去,哪知当他的剑刃方触及疾射而来的铁牛角时,那只颇有灵性的铁牛角,突然自动追射着了因和尚那侧移的身子,较前更加快速,了因和尚暗中一寒,绝未料到这只古怪的兵器有这么神秘的功能,居然能追寻敌方的身势,他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在地上翻了过去。   当他身子在翻转的刹那,站在他身后的三个汉子已拼命的向东方独孤挥剑而来,久经合作所磨练出来的默契,已使他们知道如何支援自己的人,了因和尚一受攻击,他们立刻分出人手支援了因和尚。   东方独孤怒声道:   “找死!”   那只铁牛角有如通灵的精灵,嗤地一声,自地面上弹射起来,刷地旋飞而去,只听在哇地惨叫声中,一个和尚的头已被铁牛角削掉了一大块,另一个的胸口上,深深嵌着铁牛角的余影,血水如喷泉似的洒了出来,在刹那间,东方独孤连杀了两个和尚,这对夜鹰兄弟来说,几乎是没有过的事,哪有自己人才出手就死了两个,虽说对方是大龙堂的主,但似这种情形是他们少林兄弟从未有过的事情,夜鹰是他们的代号,是在红衣和尚主持下的杀人组织,负责劫夺财宝,暗暗售给西门世家,在互有需求的情形下,使他们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红衣和尚如疯狂似的吼道:   “娘的,他居然宰了元悟、元昌,了因杀了他,咱们师兄弟可不能白白死在这贼子手里……”   了因和红衣是同辈师兄弟,两人一向交情最厚,此刻,一见自己带出来的小师弟们死在东方独孤中,那股子恨意如火烧草原般的蔓延开来,两个人顿时合在一起,两只剑已交叠在一起。   东方独孤一震,道:   “罗汉剑——”   少林寺本掌接天下武技之大成,自创寺以来,在历代师祖的努力经营下,少林武功早已名闻天下,其中罗汉拳,罗汉棍、罗汉剑俱已闻名天下,其中罗汉剑更是博大精奥,浑厚有力,在武林中颇有狠名。   了因阴沉的一笑道:   “你还真有眼光,一眼就看出爷爷的罗汉剑,这种剑法讲究的是狠和浑沉,大掌柜,你注意。”   东方独孤猛地将铁牛角一收,道:   “好,了因,面对天下至高剑法,我还真有点心动,在下也有一套剑法,倒要看看谁的剑法好。”   此刻一点红和包铁头已和其余那些夜鹰汉子拼杀的晕头转向,这些少林弟子个个有很厚的武功底子,剑法更是凌厉,一点红是剑术的高手,但他以一敌七,还是有些吃力,好在此人出手很快,依然伤了两个,包铁头就没有他那么幸运了,在四五道剑影的围攻下,已有些手忙脚乱。   屋外的打斗声似乎更激烈,不时传来惨叫声——   东方独孤全神都凝注在了因和红衣两人身上,手中已扯出了他那柄轻易不愿出鞘的剑,青蒙蒙的剑气使了因和红衣眼里布满了惊诧之色,他俩想不到东方独孤会舍弃了铁牛角的威力而改用剑刃来对付他俩,红衣和尚嘿嘿地道:   “他妈的,你这是找死。”   在他俩眼里东方独孤有点本末倒置,心理上,他俩顿时松缓了不少,在他们直觉中,铁牛角才是真正具有威力的武器。   但见两柄雪晃晃的剑光随空布起,一股无形的杀气随着缭绕的剑气散放出来,了因和红衣两个少林高手的剑术果然非同小可,双剑合攻,森森剑气如雾般喷洒,东方独孤面对这两大剑道高手,面上神情沉凝如水,手中之剑已如一溜闪过空中的星烟,射向了因和红衣的眼前。   那种特殊的剑法顿时使了因玫红衣大骇,两人疾快的一分身形,双剑已如奔雷般的射将过来。   突然,屋外有人惨哼一声,随见施浪满身血迹的奔进来,铁雄和云龙紧随在他身后,各自挥洒着长剑护守在施浪的身后,在他们三个后面,十几个凶狠的夜鹰兄弟一路追杀着他们。   施浪颤声道:   “大掌柜,我……”   他似是失血过多,人已仰头往地上栽去,铁雄急忙上前去扶他,云龙挥洒着剑刃,将身后的那些汉子逼回门外,尽量不让他们冲进来。   东方独孤眼梢子一瞄施浪已砰然倒地,心里只觉一黯,他知道目前已不容许自己再拖延下去,否则,施浪那条命就完了,他长啸一声,人已如飘浮在半空的幽灵,锐利凶猛的剑刃如空中冷电般的洒落,罗汉剑法虽然沉浑有力,但,了因和红衣毕竟还没有融会贯通,蓦见东方独孤的剑由数个不同的方位向自己罩来,各自心里一寒,红衣和尚大叫道:   “快闪……”   但,冷芒已急切的劈落,了因只觉手臂一麻,那挥出的长刃已被削断,他吓得移身暴闪,可是东方独孤已上前半步,一剑在他的大腿上划过。   鲜红的血光如雨点般的喷洒,了因和尚一个踉跄,在惨痛中坐倒地上,厉声道:   “我挂彩了。”   红衣和尚拼命的挥出两剑,不容东方独孤再有进击的机会,东方独孤蓦然一移,剑光和铁牛角同时盘旋的飞向围在铁雄和云龙身边的十余个汉子,只听惨声不断,已有四个汉子被铁牛角砸中,东方独孤借这瞬间的空隙,已扑落在施浪的身边,道:   “怎么样?”   云龙目中噙着泪水,颤声道:   “他伤的好重……”   一点红冲过来,吼道:   “杀,一个不留……”   果然,施浪的脸色在苍白中透着黄蜡般的死相,大龙堂兄弟驰傲江湖多年,兄弟间已融为一体,那份浓浓的情感使他们密不可分,此刻一见他们多年的兄弟伤的奄奄一息,那股悲愤和忧伤,令他们激起了无边的怒火和杀机,包铁头撕裂般的怒吼着道:   “宰呀,他们全部的人也抵不过老施一个人……”   他平常和施浪最合得来,一见他伤成那个样子,一颗心顿时碎裂开来,两颗眼珠子被那浓烈的杀意燃烧的通红,挥洒着长剑,再也不顾自己的生死,迎着眼前的敌人,拼命的杀将过去,眨眼已砍倒了两个汉子。   了因和尚痛声道:   “红衣,咱们退……”   红衣和尚怒声道:   “退,怎么退?咱们辛苦多年才建立起来的一点基础,难道就这么放手,金园是我们的地盘,在地盘上让人宰割,了因,我不甘心……”   了因那条腿已几乎被废了,他强忍着钻心椎骨的痛苦,勉强的站起来,用剑拄着地,吼道:   “师弟,舍不得又怎么样?难道咱们要全死在这里。”   一点红挥剑而至,厉声道:   “不错,你们别想跑掉一个……”   冷飒的剑刃照着红衣和尚当胸刺去,红衣和尚恨透了一点红,不但不闪避对方的长剑,挥剑也迎了上去,两人同时闷哼了一声,红衣和尚的胸口已洒出了红艳的鲜血,他瞪大了眼睛,咋舌的颤道:   “了……我……”   一点红毕竟是玩剑的高手,在速度上还是快了一步,他杀人有特殊的方式,那只剑穿过红衣的肉躯,运起内劲使剑刃一扭,红衣和尚的伤口顿时裂了开来,鲜血疾涌,他立刻躺了下去。   全身一颤,了因大叫道:   “师弟——”   黯然的摇摇头,红衣颤声道:   “师……哥……回……少林……”   底下的话已无法清楚的说出来,气息已渐如游丝,双目开始翻白眼,了因双目渗出了泪水,忍着那沉重的创伤,扑倒在红衣和尚的身上,吼道:   “别咽气,师弟,咱们可是同门学艺,共同修练,我要带你回少林,向师父叩罪……”   红衣似乎已听不见他的呼唤,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蜡黄般的干枯,一连串不停的抖嗦过后,他终于摆脱了这虚有的躯壳,带着一身的遗恨,脱离了这个虚世……   了因连忙合什道: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一宣,夜鹰兄弟立刻全停下手,二十余个弟兄中已毁了近一半的弟子,他们望着红衣和尚的尸体,猛然醒悟自己还是个和尚,刹那间,大厅上佛号震天,一股祥和的籁音仿佛远自西方远远传来,那暴戾的杀气顿时逸荡而逝……   一点红震声道:   “大掌柜,我们替老施报仇……”   摇摇头,东方独孤叹道:   “他们已付出了代价,那些死者已为他们所做所为偿还了自己的罪孽,他们毕竟是群苦修的和尚,只因为走入了魔道,才有今日的下场……”   了因一抬头,满面悲苦的道:   “红衣师弟,这都是师哥的误导才使你荣登极乐,现在我们师兄弟要为你超渡,望你早日登上仙极……”   顿时,一片肃默的金刚经声随着他的话声而唱起,这群少林叛逆此刻凶性尽失,全在合什肃穆的念起经来,先前那种凶戾之气已随着经声而淡逝……。   施浪痛苦的动了动身子,道:   “大掌柜,别放过姓江的……”   江浪还定在那里,虽然这群少林和尚为了他付出了很重的伤亡,但,包铁头那独特的点穴手法,少林和尚始终没有机会救的了他,那些无辜的少女此刻已自惊吓中醒了过来,她们畏缩的从角落里走出来,茫然而无助的站在那里,她们都不知道金大姐是个和尚,更不知道红衣和尚会是她们的鸨儿,这种拼命场面对她们来说是很少见过,每个人都自惊惧中颤醒过来。   她们纷纷的收拾东西,偷偷的走了。   包铁头背起了施浪,道;   “大掌柜,咱们必须要救他……”   点点头,东方独孤沉思道:   “当然,我在想,这附近可有大夫……”   铁雄啊了一声道:   “药王韩玉……”   但见施浪那满身的血迹,条条剑痕,他的确已伤的太重了,普通的金创药虽能暂时止住他的血,但决救不了他的命,东方独孤心念这条铁铮铮的汉子安危,已无从选择了,韩玉虽有药王之名,但却轻易不施援手,此人视财如命,唯有……   沉思片刻,东方独孤道:   “好,咱们去找他……”   立刻动手,包铁头背起这位好友拔腿往黑暗中奔去,此时他恨不得能生了四条腿,巴不得一头撞进韩玉的家,顿时马嘶蹄声在黑暗中响起,一行人走的真快。   可是他们这里的人刚向夜里奔去,一条人影已如一片落叶般的自屋顶飘落下来,金大姐手下的金珠、白慈和念香三个姑娘已向园子里的黑衣人行去,金珠恭声道:   “主人,婢子参见……”   那人一挥手,冷冷地道:   “详细情形都不必说了,大致上我都了解了,我只想知道大龙堂的人的去向,他们这样匆忙的赶是去哪里……”   金珠低声道:   “西门少主,他们的人受了伤,此刻去……”   西门一雄哼声道:   “去找韩玉……”   嗯了一声,金珠道:   “好像是的……”   西门一雄仰头哈哈一笑,道:   “好呀,那就让他们瞧瞧韩玉的手段吧……”   说完话,他已如风般的飘起来,只一眨眼,人已如疾矢般的向黑夜里射去,空中只响起他那连串的长笑。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七章      韩玉始终没吭过一句话,那张看似很红润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示,他只是用那—丝冰冷的目光瞅住施浪那满身的剑伤,全大龙堂的人都有一丝焦急和不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药王韩玉能够让他们把人抬进来已经是不简单了,韩玉是有名的怪,与人治病全看他的喜好,他高兴了可以举手之劳,不高兴跪着求他也没用,此人唯一缺点就是嗜财如命,凡事都讲究代价,有代价的事都好办,东方独孤就是持着这种心态来见他。   天福楼的银票,是铁票,整整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平整的放在韩玉的面前,他眼梢子仅是那么略略的一瞄,鼻子里尚透着一声淡淡的哼声,仿佛没事样的端坐在那里连动也没动。   包铁头见施浪那殷红的剑伤尚渗流着艳红的血液,而施浪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急吼道:   “你到底是救不救他……”   韩玉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你急什么?”   东方独孤轻叹道:   “韩玉,你要知道,此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不管什么代价,我们大龙堂的人一定要救他……”   韩玉冷冷地道:   “他死不了。”   包铁头激动的道:   “那我先谢谢你。”   说着双手连拱不已,可见他是多么的焦虑和忧急。   韩玉站起身来,道: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进去配点药——”   一转身,人已进了屋后,看也不看施浪一眼。   包铁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恨声道:   “这杂碎慢吞吞的,如果耽误了时间,看我不……”   铁雄淡淡地道:   “你急什么?他自称药王当然有他的办法,我相信凭咱们大龙堂的牌子,他也不敢要了老施的命……”   韩玉的耳朵还真尖,字字句句都听在耳里,他面上泛起了一丝冷漠的笑意,他缓缓走进了他的药屋子里,满屋子的瓶瓶罐罐,里面点着一盏油灯,灯影下,西门一雄早已坐在那里,韩玉上前拱手道:   “少主。”   西门一雄微微一笑道:   “他们来了?”   点点头,韩玉低声道:   “正如少主所料,他们果然将人送来这里。”   西门一雄自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沉甸甸的,然后解开了袋子,一蓬耀眼夺目的光华泛射出来,那是一袋珍珠,有百来颗龙眼大小的珠子,百胜客冷冷地道:   “我要姓施的死,最好能让他们通通死在这里……”   韩玉的眉头一皱,道:   “少主,我有比死更好的方法。”   百胜客西门一雄眼睛一亮,道:   “真的,我在这里等消息……”   韩玉嘿嘿地道:   “少主,你最好把你的人调过来,我的方法虽然歹毒,但却不是人人都能有效,万一我失手了,嘿嘿,你晓得那后果,我可能脱不出大龙堂的毒手……”   百胜客哈哈地道:   “老韩,你别跟我客气,谁不知韩玉有一批僵尸,日夜泡在药缸里,只要你韩玉一声令下,他们立刻会杀人,我相信,你不会怕了大龙堂……”   他将那一袋珍珠递给了韩玉,拍拍韩玉的肩又道:   “这全属于你的,最好全宰了。”   韩玉面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点点头道:   “少主,你不会失望……”   他在屋里那排药罐上选了一个红色药瓶,瞄了一眼,辞别了百胜客,寒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他一语未发,坐在施浪的身边,伸手按了按他的脉博,解开了施浪的上衣,只见一道道血口有三四条,深有寸余,条条见骨,韩玉嗯了一声道:   “好利的剑——”   包铁头吼道:   “妈的,那些少林秃驴……”   韩玉立刻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把吐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启开药罐子,里面散射出一股清香,一股浓浓的药膏慢慢倒在韩玉的手里,他将那药膏一丝丝的抹在施浪的身上,包铁头诧异的道:   “这是金创药——”   韩玉嘿嘿地道:   “真正的好药,立刻就会醒过来。”   果然,那浓浓的药膏在施浪身上抹过之后,施浪的身子已经开始动了,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目光呆滞的瞪着远方,似乎什么也不认识了,包铁头急声道:   “老施,你怎么样?”   施浪蓦地坐了起来,似乎根本不认识老包了,一点红愣了一愣,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独孤急声道:   “韩玉,这是怎么回事?”   韩玉嘿嘿地道:   “他不是好了么?你们要求我治好他,现在……”   他的话声甫落,施浪猛地跃了起来,伸手将包铁头抱住,那怪异的动作令老包一愣,施浪却在老包一愣的刹那,一掌已击在包铁头的身上,包铁头哎呀一声大叫,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他颤声道:   “老施,你疯了!”   老施是疯了,他仿佛是力大无穷,连着三拳,拳拳击在包铁头的身上,打得老包喘不过气来,连着喷了好几口血,云龙上前抱住施浪,诧异的道:   “施浪,你疯了?”   韩玉在房边,冷冷地道:   “他不但疯了,还是个不死的活死人,眼前他不但已不认识你们,还会将你们当成敌人,逢人就会攻击……”   东方独孤怒声道:   “韩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玉哈哈两声道:   “这就是我治人的方法,只负责救活,不管后果,姓施的这条命是救活了,后果却要你们负……”   一点红厉声道:   “韩玉,立刻把他治好,否则你死定了。”   韩玉冷冷地道:   “别说大话,我韩玉可不在乎你们大龙堂。”   铁雄和云龙此刻已将施浪按倒在病床上,老包总算喘过气来了,他挨了施浪三四拳,伤的还真不轻,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气,大龙堂今日可真栽到家了,蛮以为凭韩玉的神技可将施浪从死神手中救活过来,哪晓得却使施浪陷入韩玉的诡毒之中,东方独孤刹那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愤怒的发丝根根竖起,一股浓烈的杀气自眉梢子间透露出来,冷煞的道:   “韩玉,大龙堂跟你没有过节,你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兄弟?你应该清楚,和大龙堂过不去,会给你惹上无穷的麻烦,甚至于赔上了生命……”   韩玉哼地一声道:   “你得罪了我的主,我必须为主卖命……”   东方独孤双目一寒,道:   “说,谁是你的主……”   韩玉冷冷地道:   “西门世家的老爷子是我的活命恩人,他儿子有事,做长辈的不能不拔刀相助,我替他除去了一个施浪,就等于少了一个敌手,大掌柜,你自动送上门来,怎能怪韩玉无情……”   一点红吼道:   “大掌柜,咱们还等什么?先宰了这臭头……”   韩玉哈哈大笑道:   “你们没有机会了,这屋子里有我训练的活死人,他们全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不畏刀剑,不惧拳掌,凭你们这些人,—个也逃不出去……”   说着一击掌,只见数道人影自屋外向这里行来,这些如鬼魅样的人物有道有僧,有俗有丐,还有秀丽的女人,共有八个之多,看他们全是人模人样,可是个个目光呆滞,空茫无神,只是行动如风,行起路来有如高手一样。   铁雄颤声道:   “僵尸——”   韩玉嘿嘿地道:   “他们比僵尸还可怕,僵尸只会跳跃,只会扑人,而这些人却不一样了,他们不但和正常人一样的灵活,更能把本身的功夫发挥出来,他们只要认定了敌人是谁寸一直拼杀到对方死了为止,嘿嘿,东方独孤,你虽然是雄霸一方的枭雄,这样的敌手只怕你一百年也没遇过……”   东方独孤的心弦剧烈的一震,脱口道:   “孙琴——”   那个曾令他难忘的女人——孙琴,居然在这群人当中,她已不认得大龙堂之主,虽然衣衫还是那么华丽,脸上已没有昔日的神采,如一具行尸样的瞪着那双凶厉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东方独孤。   韩玉得意的道:   “好呀,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大掌柜认识的人……”   东方独孤怒声道:   “韩玉,你怎么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韩玉冷冷地道:   “我是个草药郎中,生平都与药草为伍,我拿这些人做实验,他们便成为一具具的行尸,虽然他们脑子里已没有意识,但,行动却与常人无异,绝不会减低原来的武功,我可以告诉你,除了孙琴你认识之外,这里每个人都是武林的名人,看看那个血影堡堡主魏一平,风少东、东天星,哪个人都不是弱者……”   果然,魏一平、风少东、乐天星都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人物,韩玉能将这些人全弄成这个样子,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韩玉,你能害他们,也一定能救治他们,如果你想活命,我劝你立刻设法救人……”   韩玉闻言哈哈大笑道:   “大掌柜,你没弄吧,这些人足够将你毁掉了,你居然还敢替他们求情,嘿嘿,他们都是我最忠实的手下,我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永远都听命于我……”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是不答应了?”   韩玉不屑的道:   “你活都活不成了,还敢威胁我……”   仅这刹那,这十来个活死人已将这里团团困住,云龙和铁雄总算将施浪给制服了,暂时点了地的穴道,他们却被眼前的这些人给震慑住了,因为这群人身上散射着一股奇寒冰冷的霉气,及那股子能令人寒惧的清冷。   一点红吼道:   “妈的,他们那像是人……”   突然,孙琴冷冷地道:   “我们为什么不是人……”   一愣,一点红诧异的道:   “他们还会说话?”   韩玉大笑道:   “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地方,他们不但会说话,还会吃饭穿衣,只是没有思想而已……”   东方独孤望着孙琴,道:   “孙琴,你还记得我么?”   孙琴茫然的摇摇头,冷涩的道: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只知道你是我主人韩先生的仇人,韩先生的仇人就是该杀,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能留,通通要死在这里……”   话音一落,她首先跃身扑了过来,此女素以泼辣著称,功夫又极具功力,那一扑之势,双掌真力进发,威势之强,东方独孤不敢丝毫大意,急忙一挫身子,斜出掌势范围之外,沉声道:   “孙琴,你疯了?”   孙琴不是疯了,是没有意识,已不识得她心里暗恋的人了,她对东方独孤的话是茫然无知,一掌落空,人已冲了过来,孙琴此刻像在拼命一样,根本不顾自己生死,掌影重叠的一招密集一招,令东方独孤苦不能还手,只有刻意的闪避。   魏一平、风少东和乐天星等人一见孙琴动上了手,他们俱默不吭声的向大龙堂兄弟出手,这些人俱是武林中一时的高手,虽无意识,但功夫未灭,出手之狠,顿时使大龙堂的兄弟有难以招架之感。   铁雄吼道:   “妈的,咱们居然被这群活死人困住。”   双方俱是高手,出手之狠,俱往对方的致命处招乎,一点红的剑素来都很辛辣,他连伤了两个之后,遇上风少东,那诡异的剑式居然发挥不出来,风少东更是个剑道的高手,每每能将一点红的剑式压制下来,一点红心里大骇,自出道江湖除了东方独孤他败过外,就数风少东的功力最高了,突然,风少东的嘴唇颤动,一缕微弱如蚊蝇的话声传进一点红的耳中,道:   “一点红,我有话要和大掌柜说,你和我交换敌手……”   一点红一怔道:   “你……”   风少东向他一直在使眼色,又低声道:   “快,我清醒的时间不会太多……”   一点红立刻一撤长剑攻向乐天星,乐天星正在砍杀铁雄,蓦地一缕剑影劈来,他急急的闪身移挪,大吼一声和另两个汉子猛向一点红攻去。   风少东身形疾如流闪,当头向东方独孤扑下,剑刃如雨星般射来,东方独孤双目一寒,铁牛角已戛地飘了出去,但在他的耳际已传来风少东的话声道:   “大掌柜,目下我们这些人全中了‘忘魂丹’的毒,麻痹了我们的意识,韩玉与百胜客有密切的交情,他正在替百胜客训练百具行尸,百胜客已列出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的名单,是各霸一方的高手,韩玉正和百胜客合作让这些人自动送上门来,服他的‘忘魂丹’,将他们变成行尸……”   东方独孤立刻收回了铁牛角,也以密音传语的功夫问道:   “你怎么能很清醒……”   风少东挥剑劈出,急急的道:   “我和老魏、老乐功夫比较深厚,每日都有一段短暂的时光清醒,韩玉并不知道我们有这种现象,此刻,我们全体的生命捏在你的手里,希望你能救我们……”   东方独孤双眉一轩,道:   “说,用什么方法能救你们……”   风少东面上有种焦急之色,道:   “凡服了‘忘魂丹’的人,最怕见强光,一遇上强光,两只眼睛就睁不开,眼前你只要用火,我们便不敢冲过来,你可以擒住韩玉,逼他交出解药……”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这里除了韩玉外,是否还有……”   风少东低哑的道:   “百胜客经常来在这里,也许此刻还没走……”   东方独孤一听西门一雄是这里的常客,精神陡然一振,他身子猛地拔了起来,铁牛角立刻逼退了风少东,大声道:   “老包,你可有火……”   包铁头此刻已被三个汉子逼的喘不过气来,闻声之后,挥剑逼退了眼前的高手,大吼道:   “有——”   字音拖的很长,他已随手扔出一颗火弹,砰地一声,烟硝进射,火光四射,立刻有人惨叫而倒,包铁头借这刹那间,已随手划亮了火摺子,一蓬火光冒了出来,那些行尸遇上火光,突然间,纷纷往后闪避,一点红一愣,道:   “原来他们怕火……”   他反应何等灵敏,掠身扑向墙角,摸出了几只火把,全部点燃了,在焰火的光束下,这些行尸无人敢再攻扑,全退向屋外,虽然乱吼乱叫却不敢再冲过来。   韩玉一愣,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独孤冷静的环视了各角落一眼,道:   “将所有的门户堵住,不要让姓韩的跑了。”   韩玉的神情变了,他决没有想到自己刻意训练的行尸居然会惧怕火苗子,他哪知这些行尸,虽然服了“忘魂丹”,但行动与常人无异,他们每天大多时间都在沉睡中,沉睡久的人蓦见强光当然会产生刺激和畏惧,这层道理韩玉终于很快的明白,但,大龙堂已不给他有逃逸的机会,将那扇门已牢牢的守住。   韩玉显的很镇静,并没有跑的意思,道:   “你虽然暂时将他们逼出屋外,过一会他们只要适应了又会冲杀过来,大掌柜,聪明点,别跟自己过不去,只要服下我的药,你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在他们还没杀过来之前,我要你先倒霉——”   韩玉冷笑道:   “你最好少妄动……”   他太低估大龙堂之主了,东方独孤自踏入江湖以来,就是凭了那份果断和决策,脑中意念一闪,铁牛角已随着他的身形甩了出去,在震耳的风啸中,铁牛角如一道追魂的符令,照着韩玉当胸射去。   韩玉厉声道:   “你居然敢动手!”   韩玉是个草药郎中,但他那身功夫却出人意料的诡秘,身子仅是那么一缩,如柳枝在空中摇曳般的避开了铁牛角的攻击,在他那身黑袍衣袖的抖嗦间,一蓬银光自袖底里闪射出来,居然有百余星点那么密集,将东方独孤整个身子罩在星芒之下。   东方独孤想不到韩玉有这么一身好功夫,能在闪移间,避开了自己那沉重一击不说,还立刻发出一蓬凶厉的暗器,仅凭这超级的应变能力足可入一等高手之列,东方独孤身子如陀螺般的旋转起来,铁牛角已随着他那旋转的身形在空中盘旋,叮叮声响中,那如锋芒的星光陡然全被铁牛角击散在地上,竟是一蓬细如牛毛的歹毒铁针,韩玉随着铁针的散落,忽然发出一声狰狞的笑声道:   “你死定了。”   在那狰厉的长笑声中,韩玉的袍袖迅快的在飞舞,一道道劲气随着他的长袖击发出来,但,这股浩巨的劲力并没劈向东方独孤的身子,而是击向地上的那些铁针,忽然间,那散满地上的铁针被劲力一击之后,铁针顿时满天飞舞,并从针上逸出了股青烟,丝丝缕缕的烟雾刹那间绕着东方独孤飞散,似要将他罩在烟幕中。   东方独孤一愣,脑海里瞬快的忖道:   “这烟雾难道有毒——”   他不敢稍存丝毫大意,急忙闭住了呼吸,挥掌将眼前激射过来的铁针和烟雾劈散,但,一阵晕眩令他有摇晃不支的感觉,手脚顿时不灵活起来。   韩玉嘿嘿地道: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也不过如此……”   一点红守在门边,目睹此情,急声道:   “大掌柜——”   东方独孤已砰地坐在地上,此时此刻他只觉眼皮子沉重的几乎睁不开来,脑子里的意识顿如空白,连一点红叫他,他都觉得仿如隔的相当遥远,耳际已听不真切。   韩玉面上呈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嘿嘿地道:   “百胜客一定会很高兴我将他变成一具僵尸……”   一点红睹状心神俱裂,道:   “大掌柜,你可不能躺下去。”   他身子刚要拔起,陡觉门外有个瘦小的人影向屋子里扑了过来,一点红的剑已向这道人影劈去,但,那道人影如幽灵样的灵活刁钻,沿着他挥出的剑冷刃一闪而过,已进了屋里。   铁雄全身吸了口冷气,道:   “怎么是个女人……”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女人,满头的长发,一双眼珠子瞪的如牛眼似的,人却瘦的连四两肉都秤不出来,那种瘦不是普通的瘦,瘦的只剩下一张皮,一具骨头,一具枯人,她瘦的令人可怕,瘦的使人觉的她不是一个人,但她却是道道地地的女人,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   韩玉一见这个少女来了,全身大颤,道:   “甜儿,你来这里干什么?”   甜儿只有那双大眼睛还算可爱,幽幽地道:   “爹,你又要害人了……”   韩玉眉头一皱,道:   “甜儿,这里没你的事,你快回屋里,别着了凉,看你身子骨,经不起一阵风,听爹的话……”   甜儿苦涩的道:   “爹,女儿这个病,已耗了你一辈子的精力,还是没有办法医好女儿的病,这几天我日夜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不能和别的女儿家一样,活的健康快乐,天天和病痛为伍,这个病已磨的我不想活了……”   韩玉听了心弦一震,道:   “女儿,你可不能往坏处想,爹一定有法子医好你的病,给你一个健康快乐的身子……”   甜儿摇摇头道:   “爹,凭你的医术是可以医好女儿,可是,你有医术却没有医德,女儿的病一直医不好,就是你的缺德,让女儿承受你的罪孽……”   一瞪眼,韩玉喝道:   “住嘴——”   甜儿把头一昂,眼珠子里已滴落出两行清莹的泪水,她哀凄凄,悲切切的泣道:   “爹,女儿今天非说不可,那位大龙堂的主,是玲姊的朋友,你决不可用‘一缕香’害他,如果玲姊的朋友变成了僵尸,玲姊一定会不想活了,玲姊都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女儿这么一位朋友……”   韩玉哼了一声道:   “黄玲跟这件事扯不上关系……”   甜儿黯伤的道:   “她是女儿最要好的朋友,爹,地窖里躺了三四十具行尸,这些人已够惨了,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佛家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现在报应到女儿身上了,你还不歇手么?”   韩玉嘿嘿地道:   “你懂什么?我训练行尸,制造活死人,将来还不是想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如果你老爹能统驭武林,登上武林霸主宝座,嘿嘿,甜儿,往后的日子……”   甜儿大声道:   “怪不得百胜客来的那么勤快呢,原来和爹勾结在一起想征服武林,爹,别做梦了,百胜客可不是善与的,他会让你登上霸主,而敬陪末座,爹,你太天真了……”   仰串一阵狂笑,韩玉嘿嘿地道:   “你老爹何曾没有想到这点,眼前老爹不过是利用西门世家的财力来实现爹的理想,一旦爹训练的行尸没有缺点了,嘿嘿,天下还有谁能不听我的……”   甜儿摇摇头道:   “爹,别妄想了,你只是个草药郎中,活人救命才是你的本份,武林间的事不适合你这种人去混,再说,眼前的大龙堂个个都是天地间的汉子,他们才是草莽英雄,东方大掌柜的威名显赫,爹如果害了他,天下都将以你为敌,爹,饶了他们吧。”   韩玉瞄了昏沉的东方独孤一眼,道:   “他是个人才,也有一份不俗的武功,这正是爹要的副手级人物,我要他一辈子听爹的,嘿嘿,只要大龙堂的人都为我所用,天下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一点红冷涩的道:   “你做梦……”   韩玉冷冷地道:   “你何不过来试试。”   一点红一掠长剑,冷涩的道:   “我早就想宰了你,只是我们大龙堂的主此刻被你施毒尚不知情况如何,姓韩的,有种不要玩阴的……”   韩玉不屑的瞄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你们那位主此时此刻只怕已不认的自己是谁了,他中了老夫的一线香,已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如果你们想要他活命,通通放下武器加入老夫的门下,嘿嘿……”   包铁头厉声道:   “妈的,咱们跟他拼了。”   一点红摇头道:   “现在不是拼的时候,咱们必须确定大掌柜的有没有生命的危险,再决定如何解他身上之毒……”   铁雄哼声道:   “只要擒下那贼子,我不信他不交出解药来。”   韩玉得意的道:   “天下只有老夫能解其毒,如果你们不想他很快的死,我希望你们还是乖乖的站在那里……”   甜儿面上一片寒霜,道:   “爹,女儿也能解他们的毒……”   韩玉心神一震,诧异的道:   “甜儿,你不是在骗爹吧?对于药理医术爹并没有教过你,你怎能解掉爹爹苦心研究的药医技术呢……”   甜儿冷冷地道:   “爹爹别忘了我是你的女儿,从你研究行尸的药物开始,拿我娘做实验品,结果娘被你活活的弄死,而我又天生患怪病,全身如枯骨般,不长一点肉,你天天喂我药物,我自然而然学会了你那一套,药理我已摸透了,你所能做的,我也能够做到……”   韩玉高兴的道:   “好呀,甜儿,爹可有了传人了,往后爹有许多构想,你可以去实验,天下只要有咱们父女在,嘿嘿,咱们便可横行江湖……”   摇摇头,甜儿冷涩的道:   “我可不帮你去害人,我偷学医道是为了悬壶济世,你害人,我救人。唯有这样才能消掉你的罪…”   韩玉摇头道:   “胡说,胡说,爹只是想独霸武林而已,天下唯我韩家独尊,想想看,那种日子有多威风,有多写意,爹虽然出身寒微,可是也有理想抱负,甜儿,你要以爹为荣……”   甜儿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我不要过那种唯我独尊的日子,我只知道我的父亲自从和西门一雄交往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的没有理性,没有亲情,只有那些害人的诡计——”   韩玉怒叱道:   “别在这里胡说,快回房去……”   甜儿摇头道:   “甜儿要爹放人,不然,甜儿就不回去。”   韩玉愤愤地道:   “天下哪有女儿不听父言的……”   甜儿大声道:   “你做的不对,女儿当然要讲你劝你,现在爹回头还来的及,否则,当你后悔的时倏,没有人会再原谅你……”   韩玉双目一寒,道:   “甜儿,别惹我生气,否则,我先给你服颗……”   甜儿猛地伸手出来,手里握了五六颗药丸,道:   “我已准备好了,一颗忘忧丸能使人昏睡三天三夜,五六颗就能让人永远活不过来,你是我爹,我没有办法对你怎么样,我死总可以吧,爹,你不救东方独孤,女儿也不想活了,这五六颗忘忧丸是你淬练的药丸子,当着你的面,我把它服下,然后,你就永远见不着女儿了……”   韩玉气的浑身抖颤,厉声道:   “去死吧,你以为我怕你死,甜儿,爹决不会受你的威胁,爹只要能图霸武林,再大的牺牲也不在乎……”   甜儿在这一刹那,那颗原本天真的心陡然被撕的片片而碎,她发现爹爹变了,变的太可怕了,自从他沉醉在行尸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的不再慈祥,不再仁厚,更不像从前那么疼她了,她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想起了她那仁慈的母亲,一瞬间,她像跌落在万丈深渊,坠落的即将粉身碎骨,她绝望的吐出一口鲜血,一口碎了的心血,颤声道:   “爹,你好狠……”   韩玉心里一阵难过,道:   “甜儿,我不是有意的……”   虎不食子,韩玉虽然被名利之心蒙蔽了,但,甜儿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再狠再毒也不能眼看着爱女死在眼前,话语间,已有了稍许的悔意。   但,甜儿的心已碎了,甜儿的梦已醒了,她本来一直遭受病魔的纠缠,终日都活在痛苦中,本来她还有个疼她的父亲照拂她,她虽在痛苦中,却对人世间还有那份依恋,现在连疼她的爹爹都不再爱她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抹了抹双眸的泪水,颤声道:   “爹,女儿这生不能报答你的恩情只有来生了……”   仰起头,手里的药丸猛地往自己嘴里灌去,韩玉顿时吓愣了,那颗颗药丸都是他亲手调制的,他很清楚那些药丸的性质,一颗能治病,二颗能穿肠,甜儿手里有五六颗,服下去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韩玉傻愣在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救她。   蓦地里一   一缕轻淡的人影如划过空际的流星,快速的自空中斜扑而落,一掌将甜儿举起的手掌击落,颗颗药丸立刻散满在地上,甜儿尖叫一声,道:   “你,大掌柜一—”   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中毒的大掌柜,东方独孤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道:   “甜儿,能和黄玲交朋友的人一定不是坏人,虽然你极其不幸的染有恶疾,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别忘了,你死了,最伤心的会是黄玲……”   韩玉那份惊骇真如五雷击顶,他对自己的药物一向很有自信,那知东方独孤中毒之后,居然仿如没事人一样,这是他行药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他诧异的道:   “你没中毒……”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中了,又解了。”   韩玉摇头道:   “我不信天下有人能解这种毒……”   东方独孤哈哈地道:   “令爱就是解毒的高手……”   韩玉望着甜儿厉声道:   “甜儿,你哪来解药……”   甜儿苦涩的道:   “爹爹制造行尸,我却设法解救行尸,我研究你的药理,采百草练解药,风少东、魏一平和乐天星几位老前辈都曾做我的实验品,他们每日虽然有忘却记忆的时间,但也有清醒的时候……”   韩玉恨声道:   “好呀,甜儿,我前面卖生姜,你后面卖辣子,真想不到,出卖我的会是我的女儿……”   此刻,—点红已将房门启开,只见风少东和乐天星、魏—平三个人已走了进来,风少东瞪了韩玉一眼,道:   “你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应该觉得骄傲,她每日给我们服药,虽然我们的毒不能完全解掉,至少我们已好多了,今日令爱进这屋子之前给我服了一颗新药,我们已觉得大好了,韩玉,你今日只怕要遭到报应了……”   韩玉嘿嘿地道:   “大掌柜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怎么不怕我的毒……”   东方独孤冷笑道:   “你的一线香固然可以令人晕眩,令人丧失神智,可是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那股烟一散出来的刹那我已闭住了气,不使自己中毒太深……”   韩玉哼声道:   “单凭闭了气还是抵不住我的毒烟……”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别忘了我家是做珠宝买卖的,自小,我娘在我胸前就挂了一颗解毒神珠,当我发觉烟中有毒的时候,我已将那颗避毒珠子含在嘴里,我承认那毒气很厉害,当我张口的时候吸进了一点,所以才有那阵子晕眩,当那毒被珠子完全解掉之后,正是令爱要服毒自绝的时候……”   韩玉嘿嘿地道:   “东方朋友,你虽然有解毒珠,我还是能让你再次中毒,凭老韩的医技,我敢说天下无敌……”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第一次中毒是大意,再次上当就不可原谅,韩玉,你试试,保证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的截钉截铁,果断而有力,韩玉还真被这年轻人的气魄给压住了,但,韩玉绝不同于一般人物,他决不会轻易放弃这既有的成果,那股子不信的邪念使他在扬声大笑中,屈指往东方独孤的身上弹去。   弹指里有股无形的东西向东方独孤射去。   陡然间,一蓬银光如晴空里的闪光一样,自东方独孤的袖子里暴闪出来,只听韩玉一声惨叫,那只右掌已被冷剑活活的切了下来。   血掌啪地掉在地上,血液随着洒落——   韩玉颤声道:   “你用剑……”   以韩玉的武功东方独孤绝难一招能砍了他的手,韩玉失了手掌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东方独孤还有一枝剑,更不知道东方独孤的剑法比铁牛角还要犀利,他低估了眼前的敌人,也没摸清楚对方使用的武器中,还有一样他所没有想到的。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想不到我还有一把剑,其实我的剑法应该比铁牛角还厉害,只是,我的剑轻易不出罢了……”   韩玉痛苦的将地上的手掌拾起来,道:   “姓东方的,这仇我非报不可……”   韩玉的身子在原地忽然一个大旋转,随着这旋转的身形,一蓬浓烈的烟雾忽然暴闪开来,大伙以为他又在施毒,纷纷疾跃而闪,只听甜儿厉声道:   “爹,你别走……”   当那层幻化的雾丝散逸之后,韩玉已失去了踪影,他人如何能离开这么多人的视线,几乎是每个人都猜不透,但他毕竟是离开了。   一点红脱口道:   “忍术……”   传闻“忍术”源自东瀛,是扶桑剑客所必修的东洋秘术,韩玉是个郎中,何以会有这种功夫,甜儿颤声道:   “糟了,我爹定去鬼洞了……”   风少东面色凝重的道:   “韩姑娘,鬼洞是怎么回事?”   甜儿颤声道:   “鬼洞是我爹研究行尸,淬练药物的地方,洞里有七个绿毛僵尸,全是武林中的高手,他们虽名僵尸,跟人完全一样,是我爹的好朋友,自从服了我爹的药后,身上长满了绿毛,我爹叫他们绿毛尸,他们因为自己全身长了绿毛,不轻易出黑洞一步,吃喝拉杂全在洞里……”   乐天星满面杀气的道:   “令尊以药害人,已犯了天怒,甜儿,请带路,在令尊还没有做绝坏事之前,我们必须先毁了他……”   甜儿摇摇头道:   “乐叔叔,你们快走吧,绿毛叔叔都已性情大变,嗜杀成性,再加上他们武功高绝,如果我爹放他们出来,你们只怕很难脱出厄运……”   一点红冷冷地道:   “甜儿姑娘别怕,大龙堂兄弟不会怕绿毛僵尸……”   甜儿苦笑道:   “我爹的武功如何?你们都看过了,那七个绿毛怪物可比我爹强大多了,当初,我爹的武功还是跟他们学的,大龙堂虽然都是江湖一时之选,但要和这些人斗下去,只怕占不了多少便宜……”   风少东沉思道:   “甜儿说的不错。”   东方独孤沉思道:   “不行,我兄弟已中了毒,韩玉如果不交出解药,我宁:可死在这里,决不会让我兄弟成为行尸……”   甜儿黯然的道:   “施浪的毒我会解,这里的人我都给他们解了毒,不过你们还是要尽速离开这里,除了我爹那几个兄弟之外,万—西门少主也来,你们就更麻烦了。”   风少东恨声道:   “百胜客如果在这里,老夫先找他拼命……”   这些人全是西门—雄将他们骗来这里,服下了韩玉的毒药才变成了行尸,现在其毒—解,立刻激发起心中那股恨意。刹那间,杀声震天,俱叱骂着西门—雄,甜儿心里十分难过,想不到父亲居然和西门—雄一样成了众人之矢,她形似枯槁,精神体力俱已衰竭,缓缓走到施浪身前,掏出一颗药丸塞进施浪的嘴里,甜儿的药还真灵,服下药后没多久施浪就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讶异的道:   “这是怎么回事……”   包铁头吼道:   “还怎么回事,我差点没被你捏死……”   施浪诚恳的道:   “兄弟,我真不知道……”   老包嘿嘿一笑道:   “我又没有怪你,紧张什么?”   蓦然一—   远处响起一声惨叫,那惊悸的叫声,顿时使甜儿变了颜色,不但甜儿脸变了,连东方独孤心里都那么一震,他只觉这声音好熟悉好熟悉,仿佛是自己所熟悉的人,甜儿惨叫一声道:   “爹,你不能,你不能……”   东方独孤沉声道:   “兄弟,照顾这里,我去看看……”   他有如一缕轻烟,嘎地往惨声之处扑去,几个起落,遥见不远处,—个满头满脸的绿毛汉子,瞪着—双通红的眼珠子正将一个女子捆绑着手脚挂在—棵树上,东方独孤心弦一震,道:   “黄玲一—”   不错,树干上斜吊在半空的正是黄玲,绿毛汉子咧着嘴,伸着舌头,望着跃来的东方独孤嘿嘿地道:   “你是谁?”   黄玲在树上满面惶悚的叫道:   “大掌柜,别过来,他是个僵尸……”   东方独孤哼了一声道:   “黄玲,别怕,这种怪物没什么可怕的……”   绿毛汉子呸地一声道:   “你如果是大龙堂的主,那我就等对人了,假如你不是,嘿嘿,你立刻给我滚去找他来……”   东方独孤没料到这个满身绿毛的东西能这般冷静,而且神智也这样清醒,他的心开始凉了,甜儿说的不错,韩玉的七兄弟虽然都服了药,但,他们的心智和武功却未曾丝毫递减,他眉头一皱,道:   “在下就是东方独孤。”   绿毛汉子嘿嘿地道:   “韩老大果然说的不错。只要拿下那个丫头,你—定会出现,嘿嘿,大掌柜,你是个狠角色,我韩大哥的一只手被你砍下来,这笔血债,你知道该怎么还么?”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朋友,姓韩的药物害人,已有太多江湖道上:朋友深受其害,这种人死有余辜,我不过是砍了他一只手,如果再让我碰上,嘿嘿,那只怕连命都没了……”   绿毛汉子大吼道:   “胡说,我大哥是为了救世人……”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立刻放了黄玲,否则,你就先躺下……”   绿毛汉子哈哈大笑道:   “笑话,我桑巴岂是怕你的人,你也不打听打听姓桑的是何种人物,在岭南一带认识姓巴的不多……”   岭南第—位高手桑巴,居然是韩玉的兄弟,真想不到一个草坊间的郎中能结交这样的一个人物,韩玉果然是位不简单的人物,他的确是有心……   东方独孤哦了一声道:   “好呀,岭南高手桑巴居然变成了绿毛僵尸,桑巴,我真为你悲哀,你如何做人……”   桑巴哈哈大笑道:   “绿毛有什么不好,告诉你,自从服了韩老大的药后,我那满身的毛病全没了,身体比起从前可强多了……”   东方独孤哼声道:   “自我陶醉的东西。”   桑巴厉吼道:   “大掌柜,韩老的大手给你砍了,我是来替他找回场子的,黄玲在我手里,已经给挂上了,现在,你乖乖的给我伸出手来,让我削了你的双掌,否则,那个女孩子就会活不成了。”   东方独孤瞄了树上的黄玲一眼,道:   “你没机会了,有我在这里,你再也没机会出手,你应当晓得我的铁牛角天下无敌,它绝对比你出手快……”   桑巴哈哈大笑道:   “大掌柜,你可真小看了桑巴,桑巴要杀黄玲决不会亲自动手,我只要看住你就够了,瞧瞧树上,那树上还有我老弟桑槐,他的箭已瞄准了黄玲,你的铁牛角只要一动,那锐利的箭镞就会穿透了那女娃儿的心口窝……”   东方独孤手心里渗出了汗珠,他只顾着树上被挂的黄玲,却没注意到在另一棵树上正有个绿毛汉子蹲在枝丫上,一枝锐利的箭镞已指向黄玲,黄玲脸色苍白的望着对面的汉子,满面惶恐的一句话都没说。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说,你有什么条件?”   桑巴嘿嘿地道:   “伸出手来,我也要砍下你的手……”   东方独孤沉思道:   “砍了我的手,你会放了黄玲么?”   桑巴冷冷地道:   “这你放心,韩老大只是要你的命,对那女娃儿不会怎么样,况且,这女娃儿还是甜儿的好朋友……”   东方独孤坚决的道:   “好,你砍吧。”   为了黄玲,他没有选择,桑巴还算个人物,说出的话他不信也得信,他宁可断了只手也不能让黄玲死在桑槐的箭镞下,树上的黄玲闻言却肝肠寸断,她宁可死也不能让东方独孤断了手臂.她知道东方独孤只要失了一臂,背负的血海深仇将永无昭雪之日了。   黄玲颤声道:   “大掌柜,千万不可——”   东方独孤惨笑道:   “黄玲,我还有选择么?—条手哪比得上你的一条命,你放心,断条手只有稍微的不方便,人死了什么都完了,只要能救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黄玲感动的道:   “大掌柜,你……”   东方独孤伸出右手,道:   “桑巴,这只手给你……”   桑巴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条汉子,大掌柜,我佩服你……”   话语未落,背后的一柄鬼头刀已伸手拔了出来,在嘿地一声中,那柄大刀带着冷啸声向东方独孤手上劈来。   黄玲颤声道:   “不要,我愿意死……”   在刀影闪颤下,桑巴的刀还真快,横直的切下,在这千钧—发之际,远处响起数声厉叱,—道人影迅快的冲向切下的刀影里。   那是甜儿,甜儿以身撞刀。   桑巴疾快的收刀,但,刀刃还是落在甜儿的身上,—蓬血影满天飞溅,甜儿在惨叫声中叭地落地——   东方独孤的身子如疾矢般的拔起,铁牛角已随着那跃起的身子扑向半空的黄玲,手里还有那柄耀眼夺目的剑刃,桑槐尚未弄清楚怎么—回事,铁牛角已如夺命的符令射穿在他的胸骨上,他手里的箭镞根本还没有机会射出来,已从树上笔直的摔下来,跌在地上闷哼一声,鲜血已如喷射般的流出来。   挂在半空的黄玲,只觉身子一轻,东方独孤已削断了绳索,抱着黄玲飘然的落了下来。   这刹那间的变化太快了,桑巴人已愣在那里,握着刀,拉着步,却不知该怎么办,眼看着自己砍错了人,眼看着老弟桑槐溅血,这仿佛一场噩梦般那么残酷。   他颤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   黄玲狂扑向甜儿,甜儿肩背上被刀砍的见了骨,那条血疤长有八九寸,两边的肉向外翻着,黄玲手已沾上血,抱着甜儿,泣道:   “甜儿,你这是何苦……”   甜儿那苍白的脸色上绽露出一丝笑容,虽然她受伤很重很重,但,她却有种永不后悔的笑意,颤声道:   “玲姊,我活着比死痛苦,能两眼一闭,还是我的福气,你却不能死,你有大掌柜,而我,永远不会有人喜欢一个全身没有四两肉的女人……”   黄玲摇头道:   “甜儿,别胡说,你心地善良,只要……”   桑巴吼声道:   “甜儿,你……”   甜儿苦笑道:   “桑叔叔,甜儿不怪你……”   桑巴厉声道:   “都是大龙堂惹的祸,大掌柜,你让我伤了韩老大的女儿,使我没法向韩玉交待,现在又杀了我兄弟,这笔血债是永难清了,来,纳命过来。”   扬起了大刀向东方独孤飞扑过来。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找死。”   他尚未出手,远处的一点红长剑已猛地穿了过来,硬将绿毛桑巴的刀给拦了过去,桑巴怒声道:   “你是谁?”   一点红长剑如闪,冷笑道:   “你祖宗—点红老爷爷……”   桑巴可是识货的很,一点红那幻化诡秘的剑法顿时将他逼得连着退了七八步,他心里悚然—震,想不到今日所遇个个都是那么狠厉的高手,他在岭南—向很自负,却没想到所见之人,个个都比自己高明,气的他吼声不断,长刀连番劈去。   黄玲急声道:   “甜儿,你要振作,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你……”   甜儿气若游丝,颤声道:   “别管我了,我爹快来了。”   她对自己的父亲相当了解,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果然,韩玉坐在—顶轿子上,由四个黑衣汉子抬着,浩浩荡荡的朝这里奔来。   东方独孤瞄了一眼,当机立断的:   “兄弟,散开——”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八章      风声如口哨般响起,冷冷的风能使人泛起寒颤,那摇曳的草苇如浪似的在煽动着,韩玉在轿子上远远的指挥着,三十余个手持长矛、背背长刀的汉子已各自散开,围成—个半弧形。分持长矛向这里逼杀过来。   那五个绿毛红眼怪汉更是威武勇猛,各站一个方位,瞪起了目珠将这里的人严密的监视着,大龙堂的兄弟已感觉出那股子浓烈的杀气,由对方的阵势和凶厉看来,这些人已有硬拼硬砸的杀意。   风少东面色一变。道:   “老魏、老乐,看样子韩玉决不会放过咱们,咱们已被这个人害惨了,大伙不如跟大龙堂并肩子干,侥幸的话,咱们还能留条命,就是死了,也比做行尸强的多……”   乐天星恨声道:   “我早就要拼命了,兄弟,咱们跟他们干……”   东方独孤冷厉的环视了各处一眼,道:   “韩玉,你的手断了,还敢纠众……”   韩玉在轿上哈哈大笑道:   “别忘了我是个药王之王,断了的手我照样能接好,而且不妨碍交手,你不信,看看我的手……”   说着将他那断过的手伸出来,行动灵活的在空中摇晃着,虽然腕脉处有个刀疤?但却真真实实的接上了,在场诸人看了无不骇然。   甜儿蓦地抬起头来,颤声道:   “爹—一一”   韩玉陡然瞥见甜儿躺在血泊里,身子突然泛起一阵颤抖,他可没想到甜儿会受那么沉重的伤势,—颤道:   “你……谁你你的……”   正在拼斗中的桑巴闻言似乎相当惧怕,劈出一刀,回头大叫道:   “老大,是我……”   一点红哪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借桑巴一回头的眨眼间,一剑斜着穿了过去,剑及桑巴的胁胸,他啊了一声,刀斜举在半空,站在那里,瞪着一双密布血丝的眼珠子,嘴角里慢慢淌下了血水,终于慢慢躺下去。   桑巴死了,韩玉叫道:   “老桑……”   桑巴已听不见韩玉的呼叫,只有那殷红的血在汩汩流着,韩玉似乎没有料到今日会栽的那么凄惨,自己结义的好兄弟桑氏兄弟全躺在那里不再言语了,他面上浮现着—片愤烈的杀气,仰天长笑道:   “好,大龙堂,今日我要让你们有一个活着离开,姓韩的就—头撞死在你们的面前……”   不屑又冷涩的一笑,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别说的太快,当心闪了舌头……”   韩玉恨声道:   “大掌柜,桑巴桑槐在我兄弟里只能算是小角色,你何不瞪起眼睛看看我这五位兄弟是谁?他们哪个都是脚跺四海颤的人物,大龙堂眼面宽,总认得他们几个吧。”   铁雄嘿地一声道:   “蒜头鼻子曹冷,雉鸡冷欣,马大锤子,雪山狐狸老凌,孤二麻子,呸,就凭这几块料,就想吞了我们大龙堂,韩玉,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话是说的那么不在乎,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像有块重铅压在心底里—样,这几个绿毛汉子,哪个都是雄霸—方的主,哪个都是领袖—方的高手,蒜头鼻子据太湖为主,雉鸡冷欣是长白山的头头,马大锤子是西南巨擘,雪山狐狸老凌在雪山有—圣之称,孤二麻子更是古怪绝酷的冷厉人物,韩玉能以一个草药郎中与这群最难易与的人物为伍,他仗恃的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能耐……   云龙沉凝的道:   “当家的,难斗……”   东方独孤沉思道:   “这姓韩的果然有那么一套,居然能将这么多好手网罗过来,眼前咱们大龙堂真要陷入绝境,甜儿果然说的不错,她爹真不是好惹的……”   魏—平望着孤二麻子,突然大吼道:   “麻子……”   孤二麻子那双寒懔的目光一冷,道:   “你认识我……”   魏一平面上十分激动,目中有层泪光,道:   “我儿媳妇涵涵可是被你藏起来……”   孤二麻子略略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   “那是你媳妇呀,真他妈的是个骚娘们,老夫想不要她都不行,天天磨着老夫,夜夜都要春宵,你要是舍不得,赶明儿领回去,我早他妈的玩腻了……”   魏一平一听,全身血脉贲张,心肺都要被气炸了,他想不到自己的儿媳妇被人骂成一个贱妇,一个淫妇,大吼一声道:   “我跟你拼了!”   双掌交叠,悲愤的冲向孤二麻子,掌劲凶烈,隐含风雷之声,哪知孤二麻子睹状一声长笑道:   “玩真的,你差太远了。”   他蓦地一挫身子,避开掌风激处,并指如戟,猛地往魏一平的双目戳去,此人功夫真凶,那舒展的两指其利如剪,修地戳进魏一平的目珠里,血水往外一进,魏一平已惨叫一声,捂着双目倒退而嚎,一双眼全毁了。   孤二麻子并不停歇,毁了魏一平的眼珠子,一脚蹬在魏—平的肚子上,只见魏一平的肚子像被切开的西瓜一样,肠秽俱流的倒地死去。   他脚靴上缠着一柄利刃,一柄杀人的利器。   此人杀人的手法还真利落,仅是一招二式间就将魏一平解决了,那超绝的身手立刻把在场的人震住了。   孤二麻子满脸不屑的嘿嘿一笑,自腰里拿出一块丝巾,缓慢而珍惜的揩拭着那只沾满血迹的手指,好像清理着一堆东西一样,很仔细的擦拭着他那只血腥的手。   风少东厉声道:   “好狠的东西。”   略略一皱眉头,孤二麻子淡淡地道:   “你姓风?”   风少东哼地一声道:   “不错。”   孤二麻子冷冷地道:   “我听韩老大说起过你,功夫还算不错,就是不太识相。杀人只是一个武者的基本手段,你觉得我手段残忍,如果你杀起老夫来决不会比我仁慈多少……”   风少东恨声道:   “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啃你的骨……”   孤二麻子哈哈大笑道:   “我的肉老了,骨头硬了,只怕你那满口的黄板牙都会崩掉了……”   韩玉一挥手,道:   “冷欣,把我女儿抱过来。”   甜儿似受到惊吓一样,苍白的脸色抹上一层惊恐,她无力的摇摇手,颤声道:   “爹,别管我呀……”   冷欣已应了一声,大步向这里行来。※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勿风OCR※   黄玲拦在甜儿身前,道:   “韩伯伯,你要甜儿干什么?”   韩玉鼻子里透出一声冷哼,道:   “她受了刀伤,血也流的很多,我是她爹,当然要将她治好伤痛,念在你和甜儿那段交情上,别阻碍冷欣行事,如果没有老夫,甜儿会立刻死去……”   甜儿伸手抓住黄玲,颤声道:   “玲姊姊,我不要爹救我,我宁可死……”   黄玲眸眶里流出了泪水,道:   “傻丫头,好死不如赖活着……”   冷欣行动如风,移跃过来,将黄玲往旁边—推,伸手抱起甜儿掠身而去,空中响起甜儿的惨叫道:   “我不要活了。”   韩玉举手扔出—个药瓶,递给了冷欣,道:   “给她服下。”   冷欣动作快速,拿出两颗药丸塞进甜儿的嘴里,韩玉挥挥手,轿子立刻平放在地上,韩玉缓缓走下轿子,将甜儿抱上轿,道:   “送她回洞……”   那是指鬼洞,甜儿服下药后人已昏昏沉沉,只觉耳际风声隐啸,身子在起伏中行进,似乎愈走愈远……   韩玉望着轿子远去,道:   “现在我们没有顾忌了。”   蒜头鼻子曹冷嘿嘿地道:   “老大,咱们可以开杀了。”   韩玉嗯了一声道:   “我要听听老凌的意见。”   曹冷是太湖的土匪头子,除了有一身高绝的武功,就是那身过人的胆气,除了杀就想杀,没有多大心机,雪山狐狸老凌就不同了,不但功夫超绝,机智更胜人一筹,韩玉在这节骨眼向他讨教,可见韩玉还是有点不放心。   雪山狐狸老凌眼一眯,道:   “韩老大,咱们这是猫玩老鼠,瞧瞧大龙堂那些哥子的猴相,个个都像寡妇裤裆里的私生子,见不得大场面,咱们先拿他们玩玩,我保证一个跑不了。”   一点红听在耳里,眼珠子一瞪,道:   “好呀,他妈的,你可把我们给吃定了,怎么,当我们是肉头,那么好吃呀,姓凌的老狐狸,光他妈的摆个谱是吓不住天的,有玩意儿掏出来,大家瞧瞧——”   雪山狐狸嘿地道:   “大龙堂那点人手,数他们大掌柜最难应付,一点红还差那么一截,其他的更不怎么样,韩老大,曹冷和我对付大掌柜,其余的各自找对手,至于咱们那些小弟兄,嘿,够他们手忙脚乱了。”   韩玉大喝道:   “好,咱们就这么办一一”   话语一落,立刻分散开来,向这里逼来。   风少东恨声道:   “大掌柜,我和乐天星会对付那些喽罗,其余的咱们要各自小心了,今日,这场面很难摆平,不下重手很难将他们击溃……”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杀吧,大龙堂可不能栽的让人连根都拔掉——”   黄玲撤出了剑,道:   “我跟着你……”   东方独孤根本来不及说话,曹冷和雪山狐狸老凌已如飞跃的羚羊般向着这里扑来,—点红脸上溢满着凌人的杀气,他已看准了马大锤子,那魁武的马大锤子身形方起,—点红的剑已如芒点般的飘了出去。   铁雄、云龙和包铁头更不怠慢。各自找寻着目标,如出柙的猛虎,瞬快的冲向人群之中,刹那间,整个场子都在—片杀伐中。   孤二麻子是个天生的色鬼,他的眼珠子一直飘落在黄玲身上,此人阴毒诡诈,悄无声息的向黄玲逼去,一脸淫邪之态,嘿嘿声中,伸出手指往黄玲肩上抓去。   黄玲叱道:   “无耻!”   那犀利的剑如雨似的洒出,孤二麻子在淫笑中飘散在那冷飒的剑影中,却一时也找不着机会擒下这个女人。   东方独孤面临着曹冷和老凌这两大高手的围扑,的确有一股相当的压力,曹冷还好对付,老凌就不同了,他被人称为雪山之狐,自然是个很难纠缠的人物,他不正面和东方独孤硬干,却每每在东方独孤和曹冷的交手刹那,乘机挥出一剑,东方独孤面临这种情况,脑海里立刻盘旋出一个快速的意念,忖道:   “我必须先搏杀一个,否则时间—久,我们大龙堂的兄弟就会被这群人吞食掉,要杀其中之—,须……”   意念在他脑子里瞬快的飞闪,手里的铁牛角有如流星般的追逐着雪山狐狸老凌,这正是以阴对阴的打法,老凌哪想到东方独孤目标会是他,一见铁牛角如电的击来,长剑立刻斜转.硬砸上去。   曹冷瞅准了机会,手里的刀刃在东方独孤背后劈去,满以为东方独孤不是闪避就是前移,谁知东方独孤飘出铁牛角后,—个大转身,迎着对方的兵刃,蓦地一道剑光击出,快的令曹冷连眨眼睛的时间都没有,咽喉上,已穿了一个血洞。   曹冷身子—栽,叭地摔在地上。   老凌—呆,道:   “老曹!”   铁牛角和剑刃—触的刹那,铁牛角斜向地上,刷地在击中地上的刹那嗖地又飘了起来,迅快的转来。   而东方独孤击杀曹冷之后,连正眼也没瞧—下,剑刃如水洒出般,罩起—道光幕,疾速的扑向老凌。   老凌全身—颤道:   “好快的剑——”   他是个剑道的行家,但,东方独孤的剑较他想像中快的太多了,在急切间,雪山狐狸老凌没有选择,硬挺起子中的剑拦了过去。   只听东方独孤一声冷笑道:   “你上当了。”   雪山弧狸—生都在算计别人,此刻被东方独孤那锋利的剑刃逼杀的有些慌乱,顿时忘了铁牛角正快速的击向背后一一   当那声锐啸自空中划起时。他已没有选择活命的机会了,铁牛角已嵌进了他的背肉里,而东方独孤那狠厉的剑也戳进了他的胸口——   他颤声道:   “你一一—”   东方独孤缓缓拔出了剑:冷冷地道:   “对付你只有这个法子一—”   可惜雪山狐狸老凌意识已经模糊,念头已无法转动了,当他想清楚怎么死的时候,东方独孤已抓起了铁牛角,一脚将他踹在草堆里,任冷风吹拂——   然后,他看了看场中,一眼看见了孤二麻子。   麻子已将黄玲逼的几乎要疯狂了,他功夫高出黄玲太多了,此人最喜欢调戏女人,尤其是会武功的女人,他更是乐此不疲,所以他存心吃豆腐,伸手抓黄玲一把,捏她一下,直气的黄玲要吐血。   黄玲吼道:   “无耻,下流。”   孤二麻子嘿嘿地道:   “小女子,老夫虽然老了那么一点,功夫可不比年轻人差——”   黄玲气的苍白了脸,狠狠的挥出两剑。   孤二麻子胸有成竹的暴退,又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蓦地里——   东方独孤那冷冰的话声传进孤二麻子的耳中,道:   “你太老了,该休息了。”   孤二麻子的全身像遭电击一样,泛起了一阵抖颤,这声音他很熟,那是大龙堂的主的独特声音,雪山狐狸老凌和曹冷两个人在应付这煞星,怎么,这短命的能在刹那间到了自己身后,他悚然而惊,回身道:   “你说谁?”   东方独孤闲闲散散的道:   “这里除了你之外,我还会说谁?嗯?”   孤二麻子像是绷紧的弦,一张脸拉的长长的,那颗颗如油麻菜子般的麻子更加难看,嘿嘿地道:   “我那两个兄弟呢?东方独孤,难不成你他妈的一路逃到你麻爷爷这里,你以为你麻爷爷是个好吃的肉头……”   东方独孤哈哈大笑道:   “别提你那两个兄弟了,一个回姥姥家去见姥姥了,一个在黄泉路上哀嚎狂叫,等你这个麻子作伴……”   孤二麻了全身一震,道:   “你说什么?老曹和老凌全躺在泥地里……”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待会儿你会跟着他们一同上路,你们兄弟情谊深厚,他俩舍不得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喏,他们不正招手呢。麻子,你就快点吧。”   孤二麻子寒惧了,曹冷和雪山狐狸冷欣的武功他一向很清楚,每个人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东方独孤能在瞬间搏杀两大高手,这份功力就很难令人想像了,他长吸了口气,嘿嘿地道:   “你少他妈的自吹自擂,我麻子不信邪。”   东方独孤点头道:   “有很多人跟你一样,结果——”   孤二麻子陡地踢出一脚,右掌斜着劈了过来,此人掌脚功夫最凌厉,出手之快能令人防不胜防,他自认出手很快,那—脚一掌果然威势十足,但东方独孤的剑出的更快,他的手掌才拍出来,东方独孤已一剑划出。   孤二麻子心底—凉,疾忙缩掌疾退,但东方独孤的剑已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登时血水沿着衫袖流了下来。   他寒声道:   “你……”   东方独孤沉思道:   “听说你很色……”   黄玲怒叱道:   “他真不要脸……”   显然,孤二麻子刚才那一阵调戏令她羞愧气愤,她无法忘却刚才所受之侮辱,人家说女人量小,尤其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女人,黄玲被孤二麻子摸了好几把,令她恨极了这个人,东方独孤一剑伤了麻子,黄玲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孤二麻子面色苍白,狠声道:   “妈的,这女人的奶好我已摸过了……”   他临死还不忘吃豆腐,黄玲被他说的粉靥苍白,全身颤抖,她身子如电的扑过去.吼道:   “我杀了你这个色鬼——”   黄玲的剑又快更狠的甩出去,孤二麻子急切间一闪,陡见东方独孤面如寒冰样的朝他扑来,他吓得转身就跑,大叫道:   “有种跟我来——”   此人嘴还真硬,在—转身的刹那,一蓬星光如颤闪的碎玉对着东方独孤那疾扑的身子射去,剑刃立刻卷起一道光幕,登时将那蓬暗器击散在地上。   黄玲叫道:   “别让这贼子跑了。”   孤二麻子在长笑中疾移身子,但,他脸上笑意尚未消逝,蓦觉背后冷劲疾穿而来,一回头,只见铁牛角如一个索魂的魔掌,那么快速的击来。   孤二麻子大叫道:   “韩老大……”   底下的话声还没吐出来,铁牛角已嵌进了他的小腹,在—阵剧痛中,他人已踉跄的倒摔在地上,而黄玲那疾穿的剑刃已戳进他的咽喉。   黄玲的发丝凌乱,在风里飘扬,她面色苍白,眸中却滚下了泪水,虽然她已杀了孤二麻子,但,那致命的一剑却未能洗刷掉她那个被羞辱的心肠。   黝然的颤了颤身子,黄玲颤声道:   “大掌柜,我……”   东方独孤摇摇头道:   “他已死了,你还觉得不好受么?”   黄玲面色苍白的道:   “—个女人最重视的就是名节,我被他毛手毛脚的羞辱了半天,请问大掌柜,我还有脸活下去么?”   东方独孤摇摇头道:   “黄玲,暂时的屈辱并不能玷污了你那颗圣洁的心,人都有被辱没的时刻,别以为那点能影响什么,我喜欢你那率直的性子,并不在乎你……”   黄玲一呆,激动的道:   “大掌柜,你……”   她想不到东方独孤会那么真切的启导她心底的阴影,眸刃里顿时散射着一股感激而羞愧之意,东方独孤拍拍她道:   “咱们兄弟还在拼命呢……”   包铁头的剑如雷射般的砍杀着,他已宰了十几个敌手,但自己也受了伤,在拼杀中,耳际蓦然听见东方独孤那淡淡幽幽的话声,道:   “老包,你歇歇,这里交给我……”   铁牛角如幽灵的索魂手,在疾啸中连着击中四个汉子的背脊骨,那飞溅的血水喷洒在地上,一片片的令人心悸,一点红和蒜头鼻子的拼斗还分不出胜负,蒜头鼻子是太湖的巨擘,虽然有勇无谋,但,那身功夫绝不容忽视,他功夫深厚,沉稳有劲,一点红的剑始终沾不到他身上,一点红性烈如火,却被气的一点辙都没有。   长白山大挡头冷欣更是厉害,居然打了铁雄二掌,铁雄在狂喷鲜血之时,竟没有还手之力,还好风少东援救的快,不然铁雄非当场毙命不可。   次欣一边攻击风少东,一边叫道:   “韩老大,老凌和老曹怎么样了……”   突然,有人叫道:   “韩玉早跑了。”   韩玉的确是跑了,当他发觉雪山狐狸老凌和曹冷全死在东方独孤之手后,他已有了退意,他知道今日这一仗注定要败在大龙堂之手,此人善工心计,悄悄的,他先溜了,冷欣立刻吼道:   “妈的,他跑了,留下咱们在这里拼命……”   此人尚很有血气,立刻身子一退,向蒜头鼻子招呼一声,立刻拔起身子疾奔而去,其余的汉子哪敢再硬拼下去,纷纷退走。   但蒜头鼻子可没有冷欣那么幸运,在冷欣吼声里他的心神不禁一分,就这么一刹,一点红已借这瞬息之间,一剑拍在他脸上,那颗红红的大鼻子,立刻如被拍碎了的大蒜一样,满脸鲜血的抱着脸,倒在地上打滚,地上居然还掉下了一颗眼珠子。   云龙拭了拭额上汗渍,道:   “铁雄,你怎么样?”   铁雄将嘴角上的血试干,哈哈地道:   “还挺的住……”   嘴里说的挺硬,但身子已在摇摇晃晃,东方独孤上前扶着他,低沉的道:   “别再硬撑了,身子骨是最现实的,行就是行,你和老施都歇着,这里由黄玲负责照应你……”   铁雄恨声道:   “不,我还要和那个姓冷的算帐……”   一点红满面杀机的道:   “大掌柜,姓韩的一定是去了鬼洞,此人虽非巨奸大恶,却也不是善类,咱们是否……”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找他出来,百胜客的藏处只有他知道……”   那浓烈的杀机,自这一方霸主的脸上弥漫开来,挥挥手,大龙堂兄弟在风少东的率领下,往鬼洞摸去。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二十九章      在闪颤的灯光里,韩玉那张脸有些苍白,他似乎已憔悴了许多,在他的调理下,甜儿果然是挽回了生命,伤口很快的复合并止了血,甜儿—直沉睡不醒,灯蕊的火花—爆,屋子更的人影一闪,他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到了,叹息一声,道:   “是少主——”   嗯,西门—雄淡淡地道:   “为了江浪,咱们死了不少人……”   西门—雄果然很有苗头,居然乘大龙堂疏于防守之际,将江浪给偷救了出来,江浪是死里逃生,满以为此次必死无疑,哪想到百胜客西门—雄却偷偷的将他从大龙堂的手里把他给弄出来,江浪的全身穴道已解,又恢复了原先那股子狠劲,他拱手道:   “少主,先谢了。”   百胜客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别谢我,咱们是有难同当……”   韩玉沉思道:   “少主,这里并不安全。”   百胜客西门一雄哈哈大笑道:   “哪里安全?嗯?”   韩玉担心的道:   “大龙堂不是白痴,一定会找到这里,眼前,咱们集合了那么多的高手都没有动摇他们分毫,现在我才知道东方独孤是个可怕的人,他有一批肯为他卖命的死士……”   百胜客冷冷地道:   “咱们也不笨,自从我和大龙堂接触以来,我很明白,要和东方独孤硬拼,除非有绝对把握,否则最好闪着点,要设法和他们玩阴的……”   江浪嘿嘿地道:   “少主,眼前咱们要怎么办?”   百胜客沉思道:   “很简单,等他们自动上门,走进这洞里。”   江浪伸了伸舌头道:   “我的爷,你没弄错吧,眼前就凭咱们三个人要和他们在这鬼洞里硬干,大哥,你没弄错吧?”   百胜客嘿嘿地道:   “我已计划了很久,特别选中这鬼洞,你要晓得这里进得来,却不容易走出去,大龙堂的人只要敢踏进洞里一步,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江浪摇摇头道:   “我还是不懂……”   百胜客嘿嘿地道:   “你不需要懂,只要照我的话做就行了。”   江浪点头道:   “我当然听你的,不过,少主,东方独孤不是普通人,他并不容易上当,再说,咱们三个既不能力敌,也不可硬干,想想看,我真不明白少主的意思。”   要知道江浪可不是笨人,他自从落在大龙堂手里,被锁住穴道,困在一间破屋子里,除了思想之外,什么也不能干,自从他和百胜客西门一雄合作以来,思前思后,总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此刻百胜客始终不肯把话说明白,只觉自己事事都蒙在鼓里,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百胜客面色一冷,道:   “江浪,你弄明白意思在哪里?”   江浪苦涩的道:   “少主,你晓得,张浩和我当初和东方独孤翻脸全是阁下的一句话,现在张浩已死,而我居然连藏身之地都没有,眼下如果没有相当的把握,我宁可……”   百姓客哼声道:   “你想溜……”   江浪黯然的道:   “我并不是怕死,实在咱们人手单薄,如其硬干,倒不如咱们另谋打算,我相信咱们还有机会……”   忽然韩玉冷冷地道:   “咱们已没有机会了。”   江浪神色惨变道:   “怎么?他们来了。”   嗯,韩玉嘿嘿地道:   “风少东和乐天星都来过这里,有他们两个在,很快就会到了这里,姓江的,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要死也要死在这里……”   江浪真的没辙了,他蛮以为百胜客西门一雄救他出来,已从鬼门关拉回了那只已踏进去的腿,没想到,不但没逃出来,连身子都进了一半。   远处,已响起了脚步声,有点杂乱,却走的很急,立刻有人跑进来通报,告诉韩玉有人来了。   韩玉皱眉道:   “少主……”   百胜客面上一片冷厉,道:   “迎客……”   果然,洞口里已浮现出晃动的人影,东方独孤一脸的寒冷,双目沉冷的瞅着洞里的人,当他—眼看见百胜客西门一雄霍然在座,那颗心忽然沸腾起来,大龙堂从南到北为的就是这个人,西门世家的少主人,—个沾满血渍的魔手,他想起数百千个日子里,为这个人奔波,今日总算让他碰上了,顿时,胸中燃起了怒火,想想看,有多少弟兄在断魂崖丧生,有多少人被他弄的家破人亡,那股血仇任谁都没有办法忘却,他要对死去的苦难兄弟交待,他要为那些兄弟讨回这份血债……   西门一雄呵呵地道:   “大掌柜,久违了。”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你,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兄弟们为了你可跑遍了不少地方,连你那些和尚朋友我都拜访过了,西门一雄,你可让兄弟们想的苦……”   西门一雄哈哈大笑道:   “大舅子,咱们可是日头两边照,各分东西,始终碰不上头,听说你兄弟为我这个做妹夫的跑遍了五湖四海,那可抱歉了,我是个生意人,总不能抛下生意不顾,今天,在韩老哥这里,咱俩正好把话说清楚……”   大龙堂兄弟都晓得西门一雄百胜客是东方独孤的妹夫,两个人原本都是珠宝世家,如果西门一雄安于本份,仅凭东方和西门两家的声望和财力,足可独霸江湖,可惜西门一雄谋略深远,想拔除东方世家的实力,不惜安排了各项诡计陷害大龙堂。   东方独孤面上寒凝如冰,道:   “我妹子已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是将她休了么?百胜客,仅凭你对我妹子的行为,你就该死一百次,今天,我们抛开家务事不谈,我只想知道落魂谷断魂崖那档子事可是你干的……”   嘿嘿,西门一雄冷笑道:   “你不是早查清楚了,东方兄,大龙堂栽在断魂崖并不能怪别人,那全是你们自己大意才着了道儿,如果你们很有惊觉心,应该不会损伤那么沉重……”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承认我们有很多疏失的地方,但,那是在有心人安排下才会失手,百胜客,你可知道从那次事件后,我们兄弟内心的感觉么?”   百胜客哈哈大笑道:   “只不过是死了几个人,有何了不得……”   东方独孤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我们除了悲痛我们大龙堂的疏忽和不幸外,我们仿佛听见黄泉下的兄弟在哀嚎,惨叫,他们似乎在责怪我们没有将那个害他们失了生命,断了气的凶手绳之以法,没有给凶徒正当的报复,百胜客,你晓得一个人被仇恨所啃啮的痛苦么……”   他语音低沉,有股不可摇撼的力量在震撼着场中的每一个人,大龙堂兄弟在悲愤中有人呜咽的哭了,那是老包和云龙,他俩都是性情中人,想起从前那帮子好兄弟相互依存的情景,再也克制不了自己,任他是铁打的汉子,他也有真情的一面,铁汉也会掉泪。   一点红吼道:   “哭什么?有仇咱们就报,有血咱们就洗,百胜客这奸邪今日就会遭到报应,就会偿付过去的罪孽……”   铁雄苍白的喘道:   “你不知道,那些兄弟和我们的感情……”   一点红大声道: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都是人,人就有一种浓密的情感,只是,那些仇,那些恨,决不是用泪能洗干净的,咱们要以牙还牙,用血用剑将这股仇讨回来。”   云龙吼道:   “百胜客,纳命来。”   他很激动,只觉血液如沸腾的滚水,如蒸发的水气,使他无法克制住那冲动的思绪,人往前冲,刀在手里,却给东方独孤拦了下来,道:   “兄弟,这不是冲动的事情。”   不错,西门一雄百胜客敢招惹大龙堂,除了那份胆识之外,还有那份绝不在任何人之下的一身功夫,单凭一时的冲动和勇气决毁不了这样的一个人,东方独孤可不愿意一上来就乱了阵脚,立刻阻止了云龙的冲动。   云龙吼道:   “大掌柜,咱们要祭兄弟……”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会的,兄弟们已等了很久,准都想手刃这元凶,不过,百胜客不是普通仇人,咱们必须要绝对冷静……”   西门—雄哈哈大笑道:   “好,东方独孤不愧是—方的霸子,在这方面就比你那帮子兄弟要沉得住气了,我——西门—雄敢在这里久候各位,当然有绝对的把握,想想看,江浪握在你们手里,已是个快死的人,我都能把他救出来,你们就该知道,我决不是那么好易与的……”   铁雄哼了一声道:   “你是头狐狸,故意叫韩玉应付我们,乘机解了姓江的穴,这点事人人都办的到,没什么好吹的……”   西门一雄瞄了铁雄一眼,道:   “大掌柜,你最不聪明的就是进这鬼洞,鬼洞能被称为鬼洞,绝对有被称为鬼洞的理由,这里不但是鬼气森森,更埋葬了不少的生命,韩玉在这里练药,试验活死人,你们来了,那可是老韩试药的好对象……”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老韩训练的绿毛鬼子并不怎么样,活死人也吓不住谁,百胜客,咱们也该了结多年的血债了。”   ♂♂勿风OCR 潇湘书院♀♀   百胜客嘿嘿地道:   “在你动手之前,你最好先考虑考虑那后果——”   一点红听了一肚子的火,吼道:   “去你的,百胜客,你是谁?你除了会玩阴的,还有什么本事?我一点红早就想会会你了。”   百胜客嗯了一声道:   “好,听说你是江湖上头号杀手,也是剑技行家,我已许久没和人动手了,既然你那么想动手,何不过来试试,看看你的嘴快还是剑快……”   一点红嘿嘿地道:   “我的剑是杀人的,你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一点红面上忽然敛起脸上那股笑容,朝前踏出了一步,回手将那把从不离身的杀人之剑抽了出来,这柄剑已跟随他十几年了,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柄剑哪里的锋刃最利最快,更知道那把剑何处拿捏才是最称手,最能发挥它的威力,现在他已握住了剑,一个剑手最让他兴奋的就是用剑,尤其是对一个真正高手,那股子兴奋是令人振奋的,他的剑已平平的伸了出去,遥遥的指着西门一雄。   西门一雄点点头道:   “果然有点架势……”   一点红哼地一声道:   “它不光是好看,更会杀人,西门一雄,你的剑呢?难道你的剑见不得人,还是根本不敢动手?”   西门一雄哈哈地道:   “剑分两种,一种是有形的剑,一种是无形的剑,我是属于无形的剑,剑在我心里,所以又叫心剑,一点红,别客气,你尽管出手,我的剑已出鞘……”   剑手不拔剑,那是一种侮辱,西门一雄也是位剑道高手,却不拔剑,这对一点红来说太小看他了,他气的全身颤了一颤,怒声道:   “你太狂了。”   自出道江湖迄今,一点红还没碰上这样的对手,虽然江湖上都传说着百胜客的武功超绝,可是要如他这样的狂法,只怕是前所未有,一点红不是个信邪的人,他绝不相信西门一雄有那么高的武功,一抖冷剑,一点红的剑如电般的闪了出去。   那一剑看起来轻飘飘,好像软而无力的样子,实际上,那枝剑此刻所具含的爆发力是无可比拟的。   西门一雄是识货的人,一点红的剑才展射,他已迅快的一移,右手疾快的来抓一点红的肩。   出手之快,连一点红都有些失措,他收腕一震,那枝剑突然斜飘上去,哪知百胜客身子略转,一张嘴,口中呼地射出一道白光,疾如电光石火样的射向一点红的胸前,这一着太出人意料了,口中吐剑,这原是剑侠之类的神幻故事,却没想到百胜客西门一雄会有这么一招,一点红在剑术上虽然超绝神化,但,双方距离太近了,当他还来不及应变,那道白光已射到了他的胸中,叮地一声已敲碎了胸骨,一道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点红痛的额上淌了汗珠,叱道:   “好阴毒的剑……”   身子一晃,人已砰地坐在地上。   百胜客哈哈大笑道:   “我事先已警告你。我的剑在心里,你自己武功太差,怎能说我阴毒,一点红,那一剑虽要不了你的命,至少以后你玩不了剑了……”   江浪哈哈大笑道:   “好呀,少主,这一手只怕是天下无敌……”   东方独孤哼地一声道:   “我来领教……”   百胜客西门一雄冷冷地道:   “你最好先考虑清楚,我的剑是不认人的。”   东方独孤手里已抓住了铁牛角,道:   “只要有本事,东方独孤这条命你随时可取……”   百胜客哼地一声道:   “杀你一个人太没意思了,我百胜客要干就干掉你们大龙堂的全部,今日你们居然敢踏进这鬼洞,嘿嘿,大掌柜,你们已离死亡不远了……”   铁雄叱道:   “少他妈的吹大气,老子先劈了你这贼子……”   百胜客冷冷地道:   “别妄动,不然你们大掌柜可要后悔一辈子。”   铁雄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弄愣住了,他不知道百胜客在弄什么玄虚,手虽握紧了剑,却不敢随便出手。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你是不敢动手,还是故弄玄虚……”   百胜客嘿嘿地道:   “为了对付你,我的确费了不少心,你这种人硬的不吃,软的不行,所以我特别请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对你大掌柜决不会陌生,只是,我怕你会心里难过……”   东方独孤心里一震,这世上除了娘之外,他就不知道百胜客还能将谁掳来威胁自己,可是,由百胜客的嘴脸上说来活生活理,可见这个人对自己相当重要,他深思道:   “是什么人?何不请来一见……”   此刻在这鬼洞之中,眼见西门一雄已无法逃出此地,大龙堂兄弟在此刻的确显出了相当的耐性,他们都很有耐心的守在各处,一点红是个狠角色,伸手将胸前那柄细如豆大的剑刃拔出来,他啊了一声道:   “好呀,百胜客,我差点给你骗了,口中飞剑,放你妈的屁,原来是颗假牙,嘿嘿,有种再试试……”   百胜客冷冷地道:   “不错,是颗假牙,但是它一样能杀人,而且是令人防不胜防,我满嘴都是这种暗器……”   一点红吼道:   “妈的,我打掉你这满嘴狗牙,看看你还……”   话声未落,已觉一阵剧痛自伤处传了过来,他眉头那么一皱,痛的他紧紧咬着嘴唇,西门一雄满脸不屑的道:   “本来你还能多活几时,现在,你只怕支持不了三个时辰,我那颗假牙上里面包了毒药,中入之后,只要硬拔那颗假牙,毒液就会立刻从假牙里散发出来……”   一点红壮烈的道:   “这点毒算什么?我还会在乎个人生死……”   东方独孤移身跃了过来,道:   “一点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条命还要留着讨房媳妇,先封住穴道,等咱们解决了这边的事,立刻替你解毒……”   他轻轻的点了一点红的两处穴道,一点红只觉身子一麻,知道大掌柜已先封了自己穴道,他感激的望了大掌柜一眼,立刻暗暗调息起来。   一击掌,百胜客西门—雄面上已浮现出一抹阴沉而得意的神色,随着掌声,两个黑衣汉子扶着一个面若枯槁的老叟缓缓行来。   这位老头子双目已垂了下来,面色如黄蜡般的那么难看,行动上更是极度的不便,仿佛人已即将入木,大龙堂兄弟俱认识此老,唯东方独孤神色惨变,他仿佛受了很大的震撼似的,愣愣地僵立在那里,嘴唇颤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云龙诧异的道:   “大掌柜……”   百胜客哈哈大笑道:   “怎么样?这位老先生你不会不认识吧……”   东方独孤神情—凝,道:   “我师父老人家怎么在你手里?”   他怎会不认识这位老先生,那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司马老人,终日在东方世家教导东方独孤读书练武的老私塾,他太思念这位老师父了,一个让他终生都不能忘怀的老人。   司马先生年逾九十,已行将就木,东方独孤为了感念这位老人家对他的教诲和栽培,将司马先生安养在逸园,那是东方世家的祖业,司马老人在那里过着平静而安详的日子,哪知百胜客居然将这位专人家给掳来了。   百胜客嘿嘿地道:   “大掌柜,令师已至垂暮之年,生命已如油灯枯尽,你是要他安享天年?还是此刻惨死剑下……”   东方独孤怒声道:   “西门一雄,你敢……”   西门一雄大笑道:   “我有什么不敢?西门世家已被你逼的无路可走,有你没有我,狗急了会跳墙,今日我们终须做个了断,有什么事我不敢做的,别说踹死个老人,就是杀个孕妇那又能怎么样?”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要是条汉子就不要难为我师父……”   西门一雄深沉的道: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如果你全依了我的条件,这位老先生我当然不会为难,假如你不从,嘿嘿,我相信你不会眼看着你师父临终还熬受那种痛苦吧。”   司马先生全身都在颤抖,此刻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目,那涣散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慈爱之色,他声音略颤的道:   “独孤儿……”   东方独孤激动的道:   “师父……”   包铁头厉吼道:   “西门一雄,你不是人,老先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来折腾他,人家老先生可没招惹你……”   司马老先生一拂手,道:   “独孤儿,别管我,这条老命早晚都会去,活着也不会有太大意义,西门少主的手段,决不会因为我而稍收敛……”   东方独孤苦涩的道:   “师父,徒儿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西门一雄大笑道:   “太好了,大掌柜,我也不想伤害这位老先生,你只要废了武功,永远退出江湖,并收了大龙堂,我西门一雄念在咱们还有那么点情份的份上,嘿嘿,立刻放了司马先生……”   一点红怒声道:   “大掌柜,这可不能答应呀。”   他已被点了两处穴道,阻止体内之毒蔓延,但,穴道受制,已无法挥剑,可是那暴烈的性子依然不变,恨不能和西门一雄立刻拼个死去活来。   东方独孤惨声道:   “兄弟,我有选择么?”   大龙堂兄弟立刻沉默了,司马先生是大掌柜的师父,为人徒儿岂可见师危难而弃之不顾,兄弟伙对这位主可了解深透,他宁可毁了自己,也不容西门一雄伤了师父,刹那间,这一伙兄弟可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铁雄叹了口气道:   “罢了,大龙堂认栽……”   西门一雄大笑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龙堂兄弟果然上道……”   云龙怒声道:   “西门一雄,大龙堂栽了并不是武功不如人,是栽在你这种卑劣的手段下,我们输的不服气,如果你真是条令人敬佩的汉子,咱们就痛痛快快的干一场……”   西门一雄冷笑道:   “硬拼硬干只不过是个武夫,我西门一雄有头脑、懂谋略,只要略略施那么点小手段,你们就全受不了,嘿嘿,大掌柜,现在看你表现了……”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来吧,废了我武功,你也别想天下第一……”   江浪嘿嘿地道:   “谁说的,只要宰了你,西门少主再无敌手,天下除了西门世家外,还有谁能独霸江湖……”   此人那张嘴还真灵巧,这句可谓马屁拍到节骨眼处,西门—雄顿时露出那一丝得意的笑容,但,站在江浪身后的韩玉却面如死灰般的透着一声冷哼。   西门一雄沉冷冷的道:   “江浪,你说过,这—生当中,你最恨的—个人就是东方小子,现在我给你这个解恨的机会,毁东方独孤武功的事交给你处……”   江浪一颤道:   “我……”   西门一雄一瞪眼,道:“你不敢……” 下一页 小说→柳残阳→杀伐 第三十章      江浪面上瞬快的起了几个不同的变化,说到恨,他真恨透了东方独孤,那是因为东方独孤处处都表现在他之上,自他和张浩与东方独孤交往之后,他发现东方独孤那超绝的一面是与生俱来的。决非他和张浩所能模仿的,恨归恨,内心里还有一股惧,西门一雄要他废了东方独孤的武功,他着实有点不敢出手。   江浪迟疑片刻道:   “少主,他……”   他担心东方独孤会突然出手,犹疑着却不敢贸然而动,因为东方独孤的武功高出他太多太多了。   西门…雄冷冷地道:   “尽管下手,他只要敢还手,我立刻杀了这老头……”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西门一雄,如果你废了我武功,又杀了我师父,我岂不是连搏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当着这些大龙堂兄弟的面,你又提供什么保证给我……”   西门一雄淡淡地道:   “你只有孤注—掷了,西门世家的人说话还不会当屁放,司马老先生除了对你东方大掌柜有点牵制外,别人丝毫没有利用之处,大掌柜,你只得认了。”   点点头,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   “只要不伤害我师父老人家,别说是废了我武功,就是砍了我脑袋,我也不会皱皱眉头,来吧,姓江的,这是你得来不易的机会,快下手吧。”   他豪气干云,如皓日般的那么磊落,大龙堂兄弟只觉热血沸腾,有种义共生死之慨,人人眼里都含了泪水,为他们的主难过,但,他们义薄云天,决不会为了个人生死而置司马先生于不顾,都含泪忍声……   江浪得意了,他大笑道:   “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此人笃定东方独孤不会再出手,暗中一运气,舒指照着东方独孤的“涌泉”“巨阙”两大穴上点去,东方独孤只觉身子一颤,顿时知道这身功夫要废了。   司马先生全身抖动,那斜垂的手略略那么一抬,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抬了一下,但东方独孤却觉的“百汇”穴上被撞了一下,他心里一愣,暗一运气,只觉全身气血如昔,仿佛没事一样。   顿时,他知道他恩师暗中动了手脚。   西门一雄哈哈大笑道:   “老江,怎么样?”   江浪狞笑道:   “放心吧,我已狠狠的点了那两处穴道,少主,你是明白的,这两处穴只要封死了,那身功夫就全毁了,现在的大掌绝经不起你的一指。”   西门一雄道:   “很好,放了那老东西……”   那两个黑衣汉子倒也听话,立刻收剑而退,那老人缓缓行到东方独孤身前,一歪身子,人已向前仆去。   东方独孤一颤道:   “师父……”   司马老先生颤抖的道:   “独孤儿,我已拼尽了最后—口气,好在还能帮上一点忙,为师最不赞成杀戮手段,但看了这些人,我倒觉得江湖上有这群害群之马,的确是江湖的不幸……”   黯然的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师父,你先歇着……”   司马老人的双目缓缓垂下,人已往地上倒去,东方独孤急忙将他一抱,交给了云龙,颤声道:   “兄弟,好好守着师父,我要报仇……”   云龙接过司马老先生的尸体,颤吼道:   “大掌柜,你已没有功夫了……”   东方独孤站在那里,满脸的愤怒和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仰天一声悲亢而壮烈的长笑……   江浪目睹此情,嘿嘿地道:   “老兄弟,光在那里生气有啥用,功都废了,你再也狠不出个名堂,如果不是看你可怜,嘿嘿,我恨不得把你砍了,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铁雄一移身形吼道:   “姓江的,别忘了大龙堂的人还没有死光……”   东方独孤一摆手道:   “铁雄,退下去。”   铁雄对这位主是毕恭毕敬,他强忍着胸中那把燃烧的烈火,瞪了江浪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东方独孤双目寒意一浓,怒声道:   “江浪,你过来,我有话说。”   江浪朝前大步行来,道:   “大掌柜,你还有能力杀我么?”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杀你太容易了,你立刻就知道这个结果……”   一缕剑影如电光的闪了出去,江浪哪料到东方独孤在废掉武功之后还能出剑,他人尚在梦疑中,那缕剑光已穿进他的喉结之处,鲜血如水样的喷洒出来。   惨叫一声,江浪颤道:   “你……”   西门一雄神情疾变,道:   “你……你武功不是废了么?”   点点头,东方独孤道:   “不错,我的武功是废了,江浪点的穴道也没错,可是别忘了我恩师是位武学的大行家,他拼尽了最后一口气,立刻解了我的穴道,这边点,那边解,对我来说,就影响不了什么了。”   西门一雄厉吼道:   “那个老混蛋是怎么出手的……”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这太容易了,我恩师在江浪出手的同时拼尽了最后一口真力解我穴道,你只顾毁了我,疏忽了我师父,别忘了司马老先生毕竟是位行家……”   西门一雄面色苍白道:   “该死的老东西……”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变化,江浪死了活该,他是自做自受,但却坏了他的大事,东方独孤武功未毁,对他整个计划都有了重大的变革,他看韩玉一眼,韩玉此刻画上毫无表情,仿佛是别人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方独孤面色十分难看。恨恨地道:   “我师父因为你而死,百胜客,纳命吧。”   手里那柄剑真是如浪一般的排山来,西门一雄疾忙跃起身来,随手向两个汉子一指,道:   “上—一”   那两个黑衣汉子同时大吼一声,双双挥剑过来,东方独孤今日可真动了真怒,眼梢子根本不瞄一下,铁牛角已如山的砸了过去。   他对铁牛角的去势连看都没看一眼,剑光随着西门—雄的身子追逐,西门一雄奔出数步,道:   “老韩,你替我挡一挡一—”   韩玉忽然冷冷地道:   “我为什么要替你挡……”   西门一雄一愣,道:   “韩玉,你怎么啦?”   韩玉嘿嘿地道:   “鬼洞里永远不能有活人,西门世家,东方世家、江湖上两大世家的传人都在这里,如果你们两家全没有后人,嘿嘿,江湖上就是我韩玉的天下了。”   西门一雄避开了两剑,愤愤地道:   “韩玉,你敢背叛我……”   韩玉哼声道:   “我俩从来也没有成为朋友过,你利用我,我利用你,道理就这么简单,利用完了,当然各行其事。”   西门一雄大吼道:   “好。今日事了,我第—个先杀你。”   韩玉摇摇头道:   “机会不多了,这鬼洞里已埋满了火药,你们这些人全都要葬身于此,除了我知道逃生之路外,别人休想……”   东方独孤—收剑刃,道:   “韩玉,你真是个老狐狸……”   西门一雄嘿嘿地道:   “韩玉,你真狠呀,居然连我也要毁在这鬼洞里,可惜,我早防了你这一招,你何不回头看看你那宝贝女儿……”   韩玉一回头,只见甜儿落在一个汉子手里,此刻剑已架在甜儿的脖子上,韩玉心神大震,吼道:   “放了她……”   西门一雄冷冷地道:   “你送我安全出洞,否则咱们大伙一块死……”   韩玉嘿嘿地道:   “拿甜儿的性命威胁我,西门一雄,你犯了很大的错误,想想看,甜儿那个样子,又能活几天,告诉你,西门一雄,我女儿生死并不重要,她能和你一块死在这里,正是火葬的好地方,嘿嘿,甜儿,别怪爹心狠,实在你也活不了几天了,不如火化掉……”   西门一雄一呆,他自认是个心最黑、最狠的角色,但与韩玉相较,那就差了一大截,双目凶光一闪,道:   “好,韩玉,我就先杀了甜儿,咱们再一块死……”   向身后那个黑衣汉子一点头,那汉子嗯了一声,一柄雪亮的剑刃已刷地闪了起来,黄玲看的急忙扭过头去,垂上双眸,石忍看见那个生命如油灯样的少女就此惨死刀下,只听啊地一声惨叫,甜儿砰然落在地上,那汉子已惨嚎中死去,手上的剑也掉在身旁,只见那只善夺人命的铁牛角,笔直的砸碎了那汉子的脑袋,东方独孤满面不屑的道:   “百胜客,你真无耻,居然用这种手段杀—个病恹恹的女子,亏你还是个江湖人物,连这点道义都没有——”   《勿风OCR 潇湘书院》   西门一雄怒叱道:   “大掌柜,你也太过份了,韩玉要杀的并不是我一个人,连你也包括在内,咱们这是共同利益,我真不明白,你救那个女娃儿的意义在哪里……”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甜儿虽然是个病儿,但她决不该死,你怂恿手下伤害这样一个女孩,天理难容,西门一雄,你太没人性了,如果让你这种人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天理了。”   西门一雄哈哈大笑道:   “我活不了,你也别想生存下去,韩玉在这里已埋下了火药,咱们如果不快点逃出去,大伙都要葬身在这里了,如果你们大龙堂的兄弟还想活下去,咱们就合力把韩玉擒下,逼他带我们出去。”   韩玉在一连串长笑声中,人已突然急跃而去,洞里原本极暗,此刻灯光倏地隐去,登时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黄玲心里一寒,紧紧的贴着东方独孤身边,只觉一股大男人的气味自鼻息间传来,她心里一荡,暗暗捏着自己的衣角,蓦地里——   轰然一声巨响——   西门一雄所立之处登时碎裂开来,只见西门一雄那庞大的身形被震的飞了起来,洞底里更是响声连连,东方独孤立刻吼道:   “速退——”   哪知此洞早已埋满了火药,洞口处已见火光,那震耳的爆裂声已远远传来,大龙堂兄弟俱神色大变,铁雄跃身挡在东方独孤身前,道:   “炸吧,要炸先炸死我……”   忽然一声幽幽的话声道:   “黄姊姊,快请他们过来。”   只见甜儿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之前,一股奇异的力量支持着她那颓弱的身子,她脚下有块厚厚的石板,此刻甜儿奋尽全力正在掀那块板子,东方独孤一怔,道:   “这是地道……”   甜儿嗯了一声,那石板已被掀开一角,东方独孤伸手将石板掀开,立刻有股清凉的空气飘了进来,大伙不再犹疑的鱼贯往地道里奔去,身后已传来轰轰的响声,烟尘漫漫,石屑飞扬,显然整个鬼洞都在裂碎之中。   眼前一亮,已有天光透了过来,居然是这鬼洞的山后,东方独孤长呼口气,道:   “好险——”   哪知当他们甫出洞外不久,只听一阵杀伐之声传来,四十几个汉子各持凶利兵刃朝他们围杀而至。   云雄厉吼道:   “妈的,是哪里来的……”   刹那间,刀刃俱飞,大龙堂兄弟早已耐不住了,红光崩闪,甜儿大叫一声,道:   “爹……”   她满面泪痕,忽然自怀里拿出三根像香一样的棍子,叫黄玲点上,那棍子点上火后,只见青烟随风而散,大伙俱不知点上三根香后有什么作用,但,没多久那三十条黑衣汉子已缓缓的倒了下去,如睡在梦中一样,安静的令人觉得可怖……   黄玲诧然的道:   “甜儿,他们是……”   甜儿颤声道:   “我爹训练的杀手,他们早已中了药毒全没有知觉,这药香是唯一能让他们停下的东西……”   只听远处一声大叫道:   “甜儿,你坏了爹的大事……”   韩玉踏风而至,一脸的杀气,瞪着甜儿眼睛一眨不眨,甜儿早已颤抖的不敢说话,韩玉嘿嘿地道:   “虽然你是我女儿,我也不能原谅你……”   他手里已多了个火药筒,瞄准了东方独孤和黄玲,在那满脸的杀机中,此人已火红了双眼,阴沉的笑意比哭还要难看,手已启开了那火信子——   甜儿尖叫道:   “爹,千万不可——”   她很清楚这火信子的威力,在尖叫声中,人居然笔直的迎了上去,轰地一声大响,那火光如蛇信般的喷了出来,甜儿在惨叫声中,那瘦弱的身子在血肉模糊中碎裂片片,那手脚不知已落向别处,肉雨猩红散落在地上,韩玉似乎没有料到甜儿会不顾生死的扑过来,人已吓呆了,握着火信子的筒子愣愣僵在那里。   黄玲怒声道:   “你这贼子……”   她设想到韩玉居然杀了自己的女儿,甜儿是个何等懂事乖巧的人,却落到如此下场,愤怒下,黄玲的剑迅快的穿了过去,穿进韩玉的肚子里。   韩玉在剧痛下而清醒了过来,但黄玲的剑已无情的在绞割着,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已翻倒在地上……   山顶上已传来连番的巨响,鬼洞已开始爆裂,在滚动的山石,飞散的烟雾中,只见一个满身血渍的人在山坡上爬着地惨嚎着往这里翻滚……   “百胜客——”   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那个西门一雄,他似乎已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人已奄奄一息,骨肉俱碎,先前的凶厉已不复存在,瞪着一双眼珠子企盼的向这些人招手……   东方独孤沉冷的道:   “兄弟,将他带过来。”   一点红性子最烈,怒道:   “好。”   他和云龙双双跃了过去,一把揪起重伤的百胜客,只见此人双腿已残,骨头尽碎,他痛苦的哼了一声,道:   “你们要赶尽杀绝?”   东方独孤鼻子里哼了一声,百胜客已被一点红重重的摔在他们主的面前,百胜客此刻如一滩烂泥样的,昔日的威风尽失,谁又想到一方的霸主会落到今日这种下场。   大掌柜不屑的望了西门一雄一眼,道:   “西门一雄,大龙堂兄弟,为了你,踏遍了千山万水,白山黑水几乎要全翻过来了,今日,你这是作恶多端的下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正向你招手呢……”   西门一雄颤声道:   “大掌柜,你难道不能放过我这个双腿已残的人么?”   摇摇头,东方独孤叹息一声,目中隐含泪水,道:   “断魂谷断肠崖那段血淋淋的往事,使我生死与共,亲朋至友几乎全丧在你的手中,他们沉冤不白,至今难以瞑目,如果不杀你,我何以向那些兄弟交待……”   西门一雄颤声道:   “大掌柜,你给我个痛快……”   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我会的……”   铁牛角已如摄魂的使者扬在空中,场中此刻只有那呼啸的风声,沙沙的尘沙,所有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西门一雄双目紧垂,眼里已渗出了泪水……   嗖地一声呼啸划空而过——   血光顿时飞溅在风沙里……   在全场—声惊呼中,铁牛角已击在东方独孤的左臂上,血肉如片的散洒出来,黄玲颤声道:   “大掌柜,你这是干什么?”   东方独孤忍着断臂之痛,道:   “我能杀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懦夫么?他双足已毁,伤重如此,要我杀一个这样的人?唉,西门一雄,你滚吧,你只要能爬着离开这里,而不流尽鲜血能活着,那就是你的运气,但愿你能痛悔过去,重新做人……”   眼前浮现出那个几乎疯狂的妹子,他无法忘怀他妹妹的凄惨景象,虽然西门一雄是个死有余辜的混种,但,毕竟他是妹妹的丈夫,他不能让妹子怨他一生,恨他一辈子,他只有饶了这个已废的百胜客……   百胜客自死神手里转了一圈,人似在作梦样的啊了—声,强忍着那椎心的苦痛,颤声道:   “谢谢你……”   叹息一声,大龙堂兄弟已在东方独孤的吆喝声中,向远处行去,一阵雄壮的歌声远远传了开来,那过眼如云烟的伤痛和仇恨全随着他们的歌声而淡逝,而远去。   风依然在呼啸,天也依然在日夜循环着……   江湖永远是江湖,历尽百朝,物换星移,始终漂散那股天地间的正气,也洒落着无尽的杀戮和血腥。   ——全书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