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门徙 彩灯高悬   是一个清朗的晚上,碧空如洗,澄静的苍穹,缀满了闪烁如钻石的繁星。微风轻吹,树影婆娑。   该是有一个甜梦的花月良宵。   不错,在一幢巍峨的屋宇内,不正是张灯桔彩,人声喧哗,时而传出一片笑语之声么?   看,门口那大红的喜联,鞭炮的余烬,好似正在进行着一件莫大的喜事呢!   对了,今夜正是滇北怒江派掌门人,九天神龙华明轩嫁女的月子。那幢气势不凡的高大屋宇,便是他的宅居。   院门之内,此刻正传出阵阵哄笑,下人们端酒送菜,往来不息,每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片喜色。   当然,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到了如此众多的武林中成名露脸的好汉。况且,新姑爷又是黔省巨富侯百万的公子,老爷的得意门生。   室内,笑语之声更浓,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一切都是显得无比的美满与融洽。   但是,在一片浓密树荫之后,正悄立着一个身材削瘦的青年。   他,默然的向大厅内望着。   只见他双手紧扯耆自己的头发,尚不时传来一阵哽咽之声。   假如你是聪明人,你便会听出这呜咽的声音,含着绝大的痛苦,又是在极端的压制下透出。   彷佛这年青人那颗赤心,正在绞扭着!撕裂着!   蓦然,年青人将头微微仰了起来。   借着厅内明亮的灯光,我们可以清晰的瞧见这年轻人的面孔。   但是,他令我们吃惊了,因为,这不是一张清秀挺逸的面容,而是一付可以称得上“丑恶”二字的脸孔。   只见他面容上,布满了高低不平的疤痕,尚生有不少的黑点,最使人不能直视的,抑是那恐怖而青紫的肤色。   此刻,他痛苦的,凝视看大厅内辉煌的灯火、喧哗的人声。   他那对与整个面容极不调和的大眼睛,竟充满了闪烁的泪光。   他喃喃的自语道:“这就是人生的真谛?这就是期冀的结果?”   他嘴角,自嘲的扭曲了一下,悲哀的想着:“师妹,你……你难道毫不晓得我对你真挚的感情?你难道从来不明白我对你的爱心?但,你平时又为何一直对我这么好?如此关注我的一切!你在玩弄我?抑是在怜悯我呢?”   一张娇艳如花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浮起,那倩影是如此美丽绝俗,神韵是如此温柔高雅。   灯光的反射下,年青人突然在身前的一湾溪水中,看见自己浮在水面上的脸孔。   他,痛苦的呜咽一声,双手蒙着脸,嘴中继续呢喃道:“是了,我是如此丑,怎配得上娇美如仙女般的师妹?怎及得上翩翩浊世的师弟?”   “他们,一个是清丽如花,一个是秀逸不群。对的!他们才是一双,他们才是门当户对……”   年青人双手放开,那对清澈的大眼中,又倏然射出一股怨恨的光芒,他默默想道:“但是,我虽配不上师妹,师父却不该不顾门规,不叫我与师弟比试所学,却独做主张,将下代掌门人大位,当众宣布传于师弟……他这么做,难道是对的么?我虽长得丑陋,难道就不能接掌怒江派么?丑陋的人,必是永在人下么?”   他痛苦极了,也怨恨极了,双手指甲,已深探的陷入肉内。   突然,大厅内又何出一阵哄笑之声,一个清瞿仓老的口音响道:“阿福,快去寻找江少爷,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怎的他却不来陪客!”   只见一个身材矮胖的下人,已匆匆自内走出。   那人四面张望了一会,又向这丛林前走来。   那青年人暗一咬牙,忖道:“罢了!我便出去……也好叫我现现眼,衬出今天的新姑爷是多么英俊!”   心念一转,年青人已缓步而出。   那矮胖下人急急上前道:“少爷!老爷叫我找你呢……!”   他一见自己寻找之人,面上泪痕犹自未干,不由心中恍然。   他叹了口气,说道:“少爷!你也别难过了,事已至此文有什么办法呢?天下美丽女子正多,以后还怕找不到对象吗?”   年青人寂然一笑,说道:“阿福,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别说了,我配得上人家么?”   他说罢,黯然低头,急步向厅内行去。   那矮胖下人,也轻轻摇头,一声叹息……   年青人行至厅门,强烈的灯光混着热烘烘的酒菜香,使得他微微一窒。   在人声嘈杂中,他一低头便想找个阴暗的位子坐下去……   陡然,一个苍劲的声音唤道:“青儿!到为师这边来!”   他一听口音,便知师父在叫唤,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默默走去。   厅中人声忽然静了下来,千百双眼光像千百支利箭似的紧盯着他,窃窃私语之声,四处可闻。   他强忍着一股愤怒与自卑揉合的怨气,来到一个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白发老人面前。   那老人,正是当今怒江派掌门人,名震黔滇的九天神龙华明轩。   只见他双目向年青人面上一扫,又向四座众人一抱拳道:“列位高朋好友,这位便是老朽不成器的大徒弟──江青!”   年青人赧然落座,眼光一扫,却发现自己这桌上正有四、五位俏丽的少女,正厌恶的瞧着他!及至与他目光一对,又齐齐不屑的移转一旁。   这名叫江青的青年,心中一阵绞痛,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他正待借离去,蓦然,一阵热烈的掌声扬起,尚夹着众人的欢呼:“新人来了!新人来了……”   跟着,就是一片夸耀、赞美的声音。   江青心中一酸,这与他适才进厅时,是两个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这世界上,原来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人人都喜欢锦上添花,恶于雪中送炭……”   他耳内,忽然听到同桌少女的断续低语声:“唷!这封新人多漂亮哟!你看侯师兄今天字的衣服,蓝缎子长袍……套雪白的绸衫……多英俊,哼!那似咱们面前这个人见人厌的丑鬼。”   江青面上泛起了一阵痛苦的抽搐。此刻,新姑爷侯英,挽着娇美艳丽的新娘,也是九天神龙华明轩的掌珠——华小燕,正向众人拱手敬酒,脸上一片喜气洋洋。   江青心中又是一阵绞痛,他双目一扫,只见师父——华明轩正手捋长须,满面老怀弥慰之色。   他正得意的,对身旁一位老人说道:“沈功兄,这一对小儿女还不错吧!可惜亲家未能及时赶来,却送了一大笔聘礼……哈哈……”   江青心头一阵难过,他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不受人重视,谁会记得他呢?   他,望着这喧哗的大厅,又望望自己孤寂的身影,他再也坐不住了,悄然起身走了。   背后,尚传来九天神龙华明轩的声音:“英儿我平素就喜欢他……所以,这怒江一派掌门人……不传他传又谁呢?”   厅中,起了一阵恭喜之声,又淹没在一片狂热的掌声里。   ------------------    邪神门徙--古洞怪客 古洞怪客   夜深了,带着丝丝寒意,这幢巍峨的大厦中,此刻灯火全熄,已是酒阑人散,众人想已进入了甜蜜的睡乡……   冷寂中又带点儿凄清。   忽然,墙头上闪出一条黑影。只见他,四处略一张望,又极为矫健的跃身而下,轻悄得没有一丝声息此时,周遭沉寂异常,只有单调的更鼓声,衬和着远处几声凄凉的狗吠……静!出奇的静,静得有些怕人!   那黑影站在地下。凄然的望着这沉沉的巨宅,他伫立了一刻,始缓缓转过身来,向无尽的夜幕中走去他,正是那饱受人间歧视的江青。   他一面漫无目的的疾走,一面在脑中盘旋的想道:“我现在到那里去呢?唉!我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夜风袭来,有着丝丝寒意,江青双手紧扯着领口,又想道:“此时,自己正在荒凉的山野中行走……但,师妹与师弟必已在那温暖的绣房之中交头而卧,享受人间无比的绮丽,他们会记得我吗?他们能了解我的苦楚吗?”   一股深深的妒意,升上心头,如毒蛇啃啮着他……   他恨自己,也恨极了天下的人。   江青仰首向天,发出一阵高吭凄厉的啸声,啸声一住,他一连几声惨然狂笑,人已向崎岖的山路中,疯狂的急跃而去。   他一路狂奔,不辨方向,也不看天色,只是一口气的急奔,好似要把多日来所受的冤气,在这剧烈的奔驰中排泄出来一般。   天边已露曙光,旭阳逐渐东升。此刻,江青奔跑了一夜,早已气虚力乏,双眼有些发黑。   他眼见前面一排树林之下,有一条清澈的溪水,江青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蹒跚的行至那条清溪之旁,俯身下去,尽情的喝了个饱。   抬起头来,溪水中又映出一张丑陋的面孔,他惊叫一声,双手蒙着面孔,肩头不停的抽搐。他痛苦得直想毁了自己。   林端叽喳的鸟语声,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非常悦耳好转。   陡然,江青却听到一声呼喊“救命”的声音,语韵尖脆,好似自一个少女口中发出!   江青全身一震,一种天生的正义感,使得他倏然的跳了起来,仔细一听,声息又复寂然。   他太息了一双,懒散的颓然坐下,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疲劳过度,加以心神受创,而生出的错觉?”   正当他自思自忖之际,一声更清晰更尖锐的“救命”之声,又随风传来。   江青这回可听清楚了,他霍然站起,正待举步——忽而,那溪水中反映出的丑陋面孔,又现入他眼帘。   他默默浩叹,想道:“我这付丑像,若给人看去,恐怕必较那强盗更使人惊恐,罢了!我还管什么闲事呢?”   他脚步一缩。但那呼救的声音,却像利刃一样,紧扎着他的脑际。江青矛盾的徘徊在去与不去的边缘上。   良久,他倏然一跺脚,喃喃道:“也罢!拼着再受嘲弄,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顺手一提身旁包里,自那发声之处如飞跃去。   几个起落,他已转至树林边缘,一片绝顶之上。   江青双目掠处,不觉热血沸腾,怒火中烧。眼前,正是一付令人永远不能忘怀的景像。   只见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三具尸体,皆是吃人拦腰斩断,内腑五脏流的遍地皆是。   三株巨木之上,却绑着一男二女。   那男的年约六旬,白髯拂拂,另一个中年女子,看样子好似那老人的妻子。   两人正双目怒睁,满面急怒之色,哀痛的瞧着另一株巨木上,所捆绑的一个及并少女。   那少女美艳的面容,已成为青白之色。此刻,全身半裸,一身丝色袄裤,已被扯成稀烂,露出里面粉红色的亵衣,肌肤如雪,滑腻晶莹。   三人身旁,赫然立着两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   其中一人狂笑道:“嘿嘿!这妞儿一身细皮嫩肉,看得大爷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肚去!”   他的那位伙伴,也看得口涎直流,接声道:“莫老大,咱们俩抽签决定先后,谁也不能先拔头筹!”   那被称为莫老大的汉子,正在色迷心窍的当儿,闻言嘿嘿的笑道:“也罢!咱们便叫这两个老不死的,亲眼瞧着他们那独生女儿,与咱哥俩风流快活一番。”   说罢,便待伸手向那少女的胸前摸去,那老者已是目毗皆裂的狂骂道:“无耻狗贼,你……你们如此的伤天害理,当心遭天报应啊……”   那位中年妇人亦开口哭骂道:“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奴才,你们要杀就杀罢……我家大闺女又何时得罪了你们……”   那莫老大闻言,冷笑一声,扬掌就给了老人两个耳光,并开口大骂道:“妈的,你这老狗还啰嗦什么?当年我狼山双友尚未成名之际,只为拿了别人十两银子,你这老狗杀才的,便送我哥俩进官,一顿拷打之余,还坐了两年牢!嘿嘿,老天有眼,今日便是你这老狗全家遭报的时候。”   说罢!斜目一眇,又伸手往那少女白玉似的脸庞上摸了一把。   可怜!那姑娘惊吓过度,全身颤抖,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老人,并且急得面如噀血,无助的望着女儿那祈求的双眸。   就在那莫老大手掌再度触及少女面上的剎那,陡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条银虹已疾射而至。   莫老大吃惊之下,身形急掠而退,那道银虹,如娇龙般一闪,又向狼山双友的老二刺来。   剑势急速无匹,这汉子在猝不及防之下,已闪躲不及。   他面上突罩凶厉之气,身形一偏,双掌竟猛劈来人胸前。   同时,他心中忖道:“哼!你若是不撤剑退后,我虽不免一死,你也活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碎”声巨响起处,跟着一声惨叫,两条人影已霎然分开。   一旁的四人,三个被绑的及莫老大急急一看,只见场中已多出了一位面貌丑陋的持剑少年,他此刻左臂软软的垂下,似已受伤。   再看那狼山双友的老二,却是吃他一剑!穿胸膛,正满身鲜血的软软倒下……   原来这现身的少年,正是江青。   他适才以一招怒江派谪传剑法中之“七步溅血”疾射敌人时,陡见对方身形微偏,抖掌猛击而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术。   他震悚之下,身形快速绝伦的一转,险极的让开前胸要害,剑势却自胁下穿出,透入敌胸。   但是,他自己也吃对方一掌击实伤及肩骨。   一旁的莫老大一见自己兄弟,与来人一个照面便已毙命,不由大吃一惊,但细看来人也是左臂下垂,似亦受伤。   暗喜之下,不由喝道:“老二慢走,看大哥为你报仇了!”说罢,翻臂一抽,只见那一条通体银光闪闪,顶端宛似蛇头的兵刃,已握在手中。   他缓步向江青逼去,口中冷然道:“狼山双友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大爷二弟谢飞,既已蒙你成全,我莫蛟这条命,小子,你也慈悲一下吧!”   说罢,手中蛇形兵器急展,一招“天外飞鸿”已劈向江青顶门,左掌挥处,亦已拍出两掌。   江青身为怒江派后辈中,武功最强的弟子,人虽生得丑陋,但却聪慧无比,又肯用心学武,功力亦已不弱。此刻乍遇强敌,自己虽已受伤,却仍坦然不惧。   只见他大喝一声,手中剑挽起一道寒光,恍似经天长虹,迅速无比的刺向敌人。   一上手,便展开怒江派中以镇山的“狂涛剑法”。   但见瞬息之间,二人已交手了五十余招,狼山双友老大莫蛟的功力虽较江青逊上一筹,但,江青因左臂受伤,转动不灵,好些精妙招术不能使出,以致逐渐落了下风。   被绑在树上的三位遭难之人,正焦虑而盼切的望着场中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骇得大气却不敢透一下。   他们心中多么希望这位面容丑陋的青年人能战胜贼人,救他们一家生命。   此刻,场中又是二十招过去了,二人腾跃之间,已不知不觉的逐渐并近悬崖边缘。   江青但觉敌人招出如风,式式指向自己命门要害。   他中气已逐渐混浊,功力不济之下,身手也自然的迟滞下来。   看情形,江青失手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江青望着敌人那狰狞中带有得色的面孔,心中闪电也似的掠过一个念头。   他想道:“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什么指望,有什么人会使我留懋呢?会有什么人永远再怀念我呢?”   他嘴角浮起一丝凄然的苦笑,他又继续的想道:“若是我为了这跟前危难中的人而死,他们离不见得会喜欢我,但是,至少他们会有一个长久的时间记忆着我……”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际,莫蛟已大喝一声,手中奇形兵器“银元厥”己向他腹下扎来。   江青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他本能的一闪,血光涌处,对方那“银光厥”已插入他大腿三寸之深。   他倏然引吭大叫道:“老人家,你们快逃吧!”   手臂一拋一翻,掌中剑急飞而出,他已奇快的一把将敌人的颈项抱住,用力一滚,与莫蛟双双翻向崖下。   就在他身形滚落这千丈绝崖的剎那间,他已看到自己拋出的利剑,正将那老者的绳索斩断-更使他永不能忘的是那老少三人,那充满了焦急、悲哀与感怀的眼光。尤其是位美丽的少女双眸中,更现出一片关切的神色。   他满足了,身躯如殒石般落下去……他脑中清晰异常,丝毫没有恐怖。   他想着的,尽是那股关切的眼神,以及那另一个丝毫没有痛苦的世界……   几经翻腾,两个身体在空中分开了。江青但见高耸的山壁,急速的向上移去,他,血液急奔,呼吸窒息,只闻耳旁呼啸风声。   陡的,一阵刺骨的巨震,跟着传入体内的,便是无比的痛苦。   他双眸逐渐迷蒙……脑中一阵昏晕。他想:“要去了……要去了……要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青突觉身上一阵凉冰冰的,他疲惫的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风声如涛。   他模糊的想道:“这莫非便是幽冥地府?啊!这另一个世界竟是如此黑暗,又这么寒冷……”   四周寂静如死,他一转脸,“咦!怎么上面有着满天繁星?啊!眼前不是那陡削的石壁么?”   江青迷惑了,他不知自己是否已死?他突然用牙齿一咬舌尖,“嗳呀!”   一阵尖锐的疼痛,使得他的神志慢慢的清醒过来。   他详细一看,自己仰卧的地方,赫然是陡壁如削,中间一株覆盖如札的松树之顶。江青慢慢的运气一试,全身蓦然一阵剧痛,四肢百骸都好似散裂了一般。   他失望的叹了口气,仰望苍天,默默无语。   一会儿,江青觉得山风如削,全身寒冷异常,起了阵阵鸡栗。他又是惊喜,又是悲哀:惊喜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死;悲哀的是自己为何不死。   但,他此时动也不能动,更别说想别的办法了!   忽然,江青听到一种丝丝的吐气之声,他急忙四处一瞧,哇!在他头顶不远的山壁上,竟蜿蜒爬下一条,粗如儿臂,腹大尾小的怪蛇。   这蛇摆着那张丑恶无比的三角形怪头,利齿屹屹,其中竟满是红群鲜的物事,看来令人作呕已极。   那怪蛇嘴中作响,红信吞吐中已缓缓向江青头上游来。   只见那怪物已越来越近,距江青头顶,不及一丈,此时他却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浩叹一声道:“想不到我江青时乖运蹇至此,今日虽然跌不死,也会丧命在这毒物口中……”   眼见那怪蛇,愈来愈近了,阵阵中人欲呕的腥气,扑鼻而来。   江青心神疲惫,无力抗拒,只是双目闭上,待怪蛇毒牙咬下……   突然,一阵风声飒然从他耳边掠过,按着就听“嗡”的一声怪响。   江青急急睁眼一瞧,那条距他已不足五尺的巨腹怪蛇,已吃一根枯枝,活活自七寸之处穿过,牢牢的钉在坚壁之上。   这枯枝射来的角度极为怪异,江青苦于身体转动不灵,也瞧不见枯枝射来之处。   他暗惊此人功力之高绝,直是骇人听闻,不由哑声开口道:“不知是那幕前辈高人?拯救在下,此恩此德江青感激不尽……”   他一语未了,便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来道:“没出息的东西,区区一条‘腹带锦蛇’,便将你吓得半死不活,呸!真是丢人现眼。”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一阵面红耳赤,他羞愧的答道:“前……前辈,在下江青,因自绝崖之顶失足坠下,身受重伤,故而无能抗拒那怪蛇袭击,晚虽然无能,却也全不至于畏死若此。”   黑沉沉的四周,沉寂了一阵,那苍老低沉的声音又响道:“娃娃,你说说看,为何会自‘阴阳崖’顶坠下?”   江青答应一声,便躺在古松之上,将坠崖的经过,详细的敛述了一遍。   。那低沉的声音叹道:“娃娃,你真是命大,须知这‘阴阳崖’高达一百二十丈,崖底尽是尖锐岩石,与无底泥沼,便是老夫下去,也不敢说有把握生还。那什么狼山双友,此刻恐怕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那未现身的老人,似乎在考虑着一件重大之事似的,一时又沉寂了下来。   寒风呼啸中,江青存身的那株老松,又在轻轻摇曳,因而使得他不得不拼出全力,紧紧把着两根树枝,以免失手坠落下去。   忽然,那苍老的口音又响道:“娃娃,我早年便已立誓,今生永远不再与任何生人见面,但……我却好象与你特别有缘,虽然我看不到你,我却知道你是一个含蕴丰富感情,却又视死如归的青年。”   稍停了一会,那声音又说道:“也罢,老夫六十年来,未与生人说过话,今番为了你这孩子,便破例一次吧!”   江青正待回答,只听见“活”的一声轻响,暗中黑影一闪,一条乌黑细纫的绳索,已将江青的身上捆了个结实。   他一声惊呼尚未及出口,但觉身体一紧,人已凌空而起,他暗一咬牙,默不出声。江青身体,此刻忽又如殒石般往下坠落,但才沉下丈许,那奇长的乌绳索,竟出奇的自中间一弯,江青只觉得一股绝大的绵绵功力翻卷处,自己身躯,已“呼”的一声被带落至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之内。   他身躯着地时,那人却极有分寸,毫未使他身上创伤受到痛苦。   江青在地下略略喘息了一刻,一打量这山洞的形势,不由暗暗惊愕不止。   原来这山洞凹入之处,正是这如削绝壁的中间,不上不下,便是飞鸟也难得进来。   他吃惊之下,双目已缓缓转向洞内瞧去。这一瞧,更将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只见这古洞之内,毫无装饰,仅在洞壁深处,一座石磴之上,盘坐着一位全身枯黑干扁的怪人。   这怪人一头雪白的长发,长长的披到脚跟,面目却被那杂乱如草丛似的长眉浓髯遮住了大半。   只见他混身赤裸,仅在下身围了一块破布,这怪人虽然肤色漆黑,两只手却莹白如玉。   他右手小指上,扣了一只乌黑色的小环,那条捆住自己的绳索,便连在那双小环之上。   江青心中暗自惊道:“莫非适才我偌大的身体,被他凌空以内力拖入洞内,怪人就便全凭着他那只小指头么!”   他正在呆楞的想着,那怪人已沉声道:“娃娃,你是否便叫江青?”江青应了一声,是。   那怪人又道:“你师父是谁?属于那一派?”   江青艰苦的向前移了五步,哑声道:“家师怒江派第七代掌门人,人称九天神龙华明轩便是。”   那怪人仰首沉思了一刻,又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怒江派有个小娃娃我倒记得,他叫什么……双笔飞梭商南屏……”   江青悚然震惊道:“那是晚辈师祖……敝派第六代掌门人。”   同时心中暗忖道:“这怪人不知有多大年纪,竟喊自己师祖为娃娃?”   怪客落寞的一笑,当然,这微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为他的髯须太浓密了。   他又道:“老夫今年恰满一百二十岁。娃娃,你大概还不足二十吧?唉,指屈算来,已有一甲子未与世人晤谈了。”   江青凝目仔细的望着怪老人,蓦地,他全身震了一下,只见这老人双目翻白,茫然的注视着洞顶,原来,他双眼已经全瞎了!   怪老人彷佛能看清江青的一举一动,他深沉的说道:“小孩子,你看出老夫双目全瞽了么?”   他凄然叹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未睹天日了,这世界上不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江青此时,已倚坐在地上,他缓声道:“这世界上痛苦太多,看到的也尽是令人伤心之事,倒不如全然的不见来得干净。”   怪老人须眉颤动,低声的说道:“年青人,莫非你也有一段伤心之事么?”   江青虽然无语,怪老人却好象有极大的兴趣般,一个劲的催促着江青说出来。   江青无奈之下,叹道:“老前辈,你何苦定要晚辈再撕裂一次那痛苦的回忆疤痕呢?”   怪老人似是深受感动,他低声的说道:“傻孩子,心中有着痛苦的事,能够尽情吐露发泄出来,不是比深藏在内心痛快轻松的多吗!而且,你知道面前倾听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江青两眼大睁,茫然摇了摇头,怪老人又催促道:“你快讲吧!待你讲完了,老夫也说个故事给你听。”   江青低首默想了一阵,但要将自己的惨痛回忆,做一次有系统的整理。   他开口了,从自己是一个孤儿,蒙九天神龙华明轩收容起,一直到他如何的失去了所爱的师妹,及继承怒江派第八代掌门人的机会……   最后,他语声愤怒激动的说出,自己因面容丑陋,而受尽别人的冷落、歧视。   怪老人双目空洞洞的凝视着前方,挡在他杂乱长髯后面的面孔,好似正在微微抖动。   江青在沉痛中,结束了自己的语声,怪老人微微叹息道:“孩子,你不要太灰心,该振作起来,这世界上该做的事还很多,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开手去干。”   江青闻言,索然道:“前辈训示极是,江青又何尝不想有所作为,轰轰烈烈的干他一番事业?但是,晚辈今天才知道,自己平日所学竟是如此肤浅,与那狼山双友一场激斗,便几乎性命不保。”   他稍停又道:“唉!如此还谈什么作为?”   怪老人那双全是白仁的眼睛,倏然怒睁,他大喝道:“胡说,为了自己丑陋,为了一个不值一顾的女子,为了区区怒江派掌门之位,便值得你如此去轻视自己,如此轻弃一生作为么?”   江青闻言,如中雷殛,背脊上冒起一阵寒气,他默默不作一言。   怪老人微吁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孩子,你或者认为老夫语气过于严峻,不了解你的心理。但是,一个昂藏七尺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了区区挫折,便畏缩不前。”   怪老人须眉皆张,大声的说道:“娃娃,今日咱们相见,也是一扬缘法,也罢,老夫便成全于你。”   他说到此处,面上显出一阵激动。江青双目含泪,凝视着老人,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怪老人眼皮慢慢阖上,脸上一片迷茫及凄色,缓缓道:“孩子你知我是谁?”   江青摇头道:“晚辈尚未请教前辈大名!”   怪老人一笑道:“老夫厉勿邪,六十年前,江湖中人还称我为‘邪神’……”   江青一阵惊栗,张口结舌道:“啊!前……前辈便……便是一甲子前,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中的邪神?”   怪老人哈哈一笑,面上神光湛湛,这往日使江湖人士闻名丧胆的名气,今晚说出,不由又激发他一股豪迈之气。   他双目张开了,虽然他着不见什么,但江青却可从他脸上追忆的神色中,可知他正在憧憬往日那叱咤风云的旧事。   过了一刻,怪老人又浩叹一声道:“往事如烟,何堪回首,唉!这又与一场恶梦,又有什么分别?”   江青开口道:“老前辈,据老一辈的武林人物传言,说前辈威名正盛之际,不但四海臣服,黑白两道的武林人物更是闻名丧胆,望风披靡。但据晚辈看来,你老人家不但毫无凶戾之气,却反而如此慈祥……”   江青早就听师父九天神龙华明轩说过,当年这武功高绝的邪神,那一股奇诡曲折脍炙人口的往事。   原来,这邪神厉勿邪,人与其名恰巧相反,他不但邪,而且邪得使天下武林中人,莫不问名丧胆,谈虎双色。   他,不但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凡是与他动手过招的武林高手,更是别想逃出活命。   这邪神更有一宗怪癖,便是喜爱穿着极为耀目惹眼的红色衣衫,若是有人多看一眼,则不论此人是谁,必被其剜去双目。   武林黑白两道高手,死在他手下的,真是不知其数。   他当年最脍炙人口,迄今仍流传不绝的一件大事,便是一甲子前,武林黑白两道,因忍受不住他如此跋扈嚣张的行为,白道发出英雄帖,黑道急传绿林箭,聚集了当时两道顶尖高手七十多人,围杀邪神厉勿邪于湘鄂交界的潇水。   那一场激战下来,真是天黑双色,鬼哭神嚎,参与潇水之战的两道高手,竟然无一生还!   后经各帮各派遣人查寻的结果,在潇水之滨,七十多具死状至惨的尸骸中,竟未发现邪神厉勿邪的遗尸。   武林中人闻讯之下,莫不惊惧自危,草木皆兵。   正当天下大乱,人心惴惴之际,那厉勿邪却竟然神秘的失踪,再也未现身江湖。   江青此刻目视这眼前衰老枯瘦的老人,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昔年天下万邪之尊,人人闻名丧胆的邪神。   怪老人寂然一笑道:“傻孩子,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能折磨人?”   江青摇摇头。   老人道:“这两者都是一个答案,那就是‘爱情与时间’。”   老人沉寂的道:“六十年悠长的岁月,使我当年的脾气全然改变,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欣慰,因为,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与我毫无牵连,可谓‘恩仇了了’……”   “我每天看见的,尽是茫茫无际的黑暗,听见的,全是呼啸不绝的山风……”   “多寂寞啊!这无边的黑暗,潮湿的石壁……唉!谁能记得我呢?谁来安慰我呢?我对世上之人只有憎恨,因此,发誓不与任何一个生人再谈话……”   江青默然的听着怪老人的自诉——凄迷而激动,他,不觉深深的同情这衰老的怪老人了。   江青能深切的了解怪老人的心绪,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他有眼睛,但,看到的却尽是冷寞的世情、虚伪的阿谀。   他有一对明澈而清朗的眼睛,但,他能看见的,除了丑恶!虚伪!还有什么呢?   他激动的说道:“老前辈,我愿在这里陪你一辈子,这个世界,我恨透了……”   老人一笑道:“又来子,傻孩子,老夫是行将就木,去日无多之人,你可还有多少大好的青春年华呢!”   江青默默低下头来,此刻,腹中忽然“咕噜噜”的一响,他这才想起,自己已有一整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老人早已听见,他大笑道:“小娃娃,想你早就饿了,来,我石床之侧,有一堆山精首乌,你可食些暂时充饥,此物我在后洞外,自行种植了不少,你如渴了,后面有一道山泉,方可就着饮用。”   江青答应一声,便待起身取食,陡然,他身难移动之时,全身不由得一阵刺骨般的剧痛,骨骼好似全欲散裂一般。   他闷哼一声,怪老人已悚然惊觉道:“啊!老夫真胡涂了,竟忘了你己身负重伤了呢!”   他赶忙又接着道:“娃娃,快过来,待老夫为你瞧瞧伤势!”   说罢,那只其白如玉的手掌,微微向前一抓,江青骤觉一股绝大吸力相引,自己己身不自主的,飞向怪老人的面前。   怪老人在他肩头、背脊等处仔细一摸,说道:“还算好,伤得不重,骨质未裂……”   突然,他又惊道:“啊!想不到你这小子这身骨骼,真是百年难逢的练武奇材!”   怪老人重新盘膝坐好,心口合一,倏然伸手在江青周身三十六人穴拍了一遍,然后单掌抵在江青背后,默然行功。   江青但觉一股阳和温暖之气,缓缓透入体内,混身痛苦霎时全消,舒泰已极,瞬息间,已循体流转三周天。   怪老人一面行功,一面竟能开口说话道:“娃娃,老夫!有意成全于你。唉!想我迄今一身武功,倘末有传人,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么?”   江青此刻,因怪老人运功助他疗伤行血,故而不能开口说话。   怪老人之言,他却听得很清楚,虽然,他心中极愿拜在怪老人门下,但是,自己已在十年前,就列入怒江一派门墙,更是掌门人九天神龙华明轩的大弟子。   虽然,师父偏袒师弟,但,凭心而论,对自己总有十余年教养之恩。江湖之上,最忌的就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   故而他虽有心,却也不能违犯这叛师大罪。   于是江青极艰难的摇了摇头。   老人好似眼见一般,不禁愕然一怔,随即领悟的说道:“啊!对了,老夫已忘了你早已列入华明轩门下了。”   他仰首,默默的思索了一会,老人心中,实爱极了面前这位根骨心性俱都极佳的青年人。   忽然,怪老人大叫道:“有了,小子,你可愿意拜我当义父,做我的义子吗?”   这个办法,果然高明之至,两全齐美。   江青大喜之下,不由得忙不及待的连连点头,老人宛似见了亲人般,大声笑道:“乖孩子,老夫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来,我这假老子便送你点见面礼。”   说罢,但见老人面色,倏转肃穆,内身骨节一阵连声密响,长长的须眉,竟自无风飘起。   老人此时,混身一阵急颤,头上根根乱发,已倏然竖立起来。   江青但觉体内那股和暖之气,倏而转为奇热无比,在他全身的经脉穴道之中,极快速的循流起来。   那一股奇热之气,竟炙得他如身在沸腾的滚水中一般,又似在毫无掩盖的大沙漠上,被毒热的太阳炙烤着。   黄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额际滴下,但,他那坚毅倔强的性格,却使他紧咬牙根,默不出声。   约有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如烈火熏炙的奇热,倏然自体内消失。跟着而起的,却是一股刺人的寒气。   江青彷佛自酷热的烈阳下,忽被摔入北极的冰窟中一般,是那么冷,冷得刺骨。他那满口三十二颗牙齿,不由“得得”的抖战起来。   陡然,一股热气,又自老人掌中透入体内,冷热交流,汇成一股奇大的劲力,直冲生死玄关,一冲天地之桥。   江青但觉得体内,恍如万蚁钻咬,痛苦非凡,那股冷热互合之气,呼呼循流,好似要突破天灵,自顶门冲出一般。   过了一刻,江青觉得体内一轻,冷热之气,已经全然消失,他此刻,感到周身舒泰已极,飘飘欲起。   不多时,江青轻轻张开双眼,目光扫处,这原是冷暗异常的山洞,此刻看来,却是清晰无比,恍如白昼。   他眼光一转,吓得他骤然的跳了起来,原来,那老人此刻面上恍如槁木,脸色灰白毫无血色。   江青大惊之下,正待扑上前去,却见老人胸口微微起伏,双目紧闭。   他这才想到,原来是老人适才为他运气疗伤,而致大耗真元之故,这时想他正在静坐调息。   江青这时只觉得伤患之处,虽然是痛苦全消,但身体却是疲累无比,极待休息。   他,悄悄的走到石床旁边,取了些粗长而略带甜味的山精食下,食毕,便倒卧老人脚下,呼呼睡去……   江青一觉醒来,洞中已微有天光透入,他急忙起身一看,怪老人早已坐在石床之上,向着自己颔首微笑。   江青不由一咕碌的爬了起来,他已丝毫不觉身体疼痛或疲困。   他急对老人躬身道:“你早,老前辈!啊!不,义父,您昨晚为青儿疗伤,大耗真元,孩儿心中极感不安。”   他虽然认了这邪神厉勿邪为义父,但言谈之间,仍旧十分恭谨有礼,毫不苟且。   老人大笑道:“傻孩子,若只为了治你那区区创伤,也值得老父如此大费周章?”   江青愕然的问道:“义父,你昨夜不是调运买力为青儿疗伤么?孩儿现在已痊愈如初……难道义父还施用了别的手法?”   老人面容一整,正色说道:“不错,为父适才固然以一口真气,为你治愈创伤。但稍后,却用我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离火玄冰真气’,为你打通了全身七经八脉,贯通天地之桥,又行穿了你的任督两脉。”   江青闻言,不由全身一颤,喜极而道:“什么?义父已为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啊!我师父尚未打通这两处穴脉呢!”   老人一笑道:“你师父的一身武功,固然亦算不错,但是,在为父的眼中看来,哼哼!却还不值一顾!”   江青一想,此言出自这当年名震遐迩的邪神厉勿邪口中,果然不无道理。   但,他仍道:“师父的武功,名震滇黔,较义父固然相差太远。但比起其它武林人物,却也不在人下了!”   老人一笑道:“好孩子,难得你不记旧嫌,但华明轩真是糟蹋了你这块浑金璜玉……对了,我见面礼已给过了,你却尚未正式行礼呢!”   江青答应了一声,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的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老人只手一扶,大笑道:“乖孩子,起来吧!”   双手距江青身躯尚有三寸,但见丝丝白气涌出,江青己身不由主的,被那股白气扯了起来。   他一眼望见了老人那双莹若白玉般的手掌,不由奇道:“义父,你这双手真是细致洁白……”   老人哈哈笑道:“哈哈!好眼力,老实说,为父的一身功力,倒有一半在这双手掌之上,以后,更要依靠它了,因为那“离火玄冰真气”为你施用后,耗我真元太多,非再有十年苦练,不能恢复。”   江青一听,惶然道:“青儿该死,竟劳累义父至此。”   老人一摆手,肃然说道:“你我已是父子,这些小事不要记在心中,哦!现在还是谈谈我这双手掌吧!”   老人略略一停,又道:“为父当年成名江湖,除了一身武功堪称天下无敌外,尤其是一手‘天佛掌’法更是无人可当,未逢敌手,这天佛掌施出之时,全然是以一股先天至刚至柔真气,循环运用,不能稍息。此掌法共有八招,每招四式,可称得上博大精微,运出时,暗含天罡地支之数,有着一股天地间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   “此掌法乃自上古万佛之国,流传下来,为自古以来有数秘传奇技之一。”   “相传很久以前,佛学正值发扬光大之际,那是极西万佛古国之中,有一位得道高僧,法名叫做摩迦罗汉。一日他睡梦迷蒙中,忽见佛祖如来金身亲现,传其一套八招天佛掌法,嘱其以此掌法护教传法,自此由摩迦罗汉留传下来,每代仅单传一人,后因种种变迁,经已失传,为父却在一偶然机遇中,自一西方高僧手中,习得此一绝传秘技。”   老人面上神采奕奕,他又道:“若是习炼之人,‘任督’二脉已通,一口真气循环体内,上达天庭,下至涌泉,畅通无阻,则施出时,更有使日月黯然无色,声震寰宇之势。”   江青听得热血沸腾,神情激动,急忙的问道:“义父当年,是否以此掌法打遍天下武林高手?”   老人领首道:“偶而施之,却不尽然,因为此掌法一经使出,便如万佛齐降,神威凛凛,出手便即伤人,故而不到遭遇强敌大仇之际,为父也不肯轻易用出。”   老人说罢,双目一翻,又道:“为父已下决心,要将此套掌法,及全身功艺尽数传授于你。”   江青栗然道:“青儿必诚心矢意,不负义父期望。”   这时,江青忽然想到一件事倩,他疑然问道:“义父,青儿自入洞迄今,为何总未见老人家下地行走呢?”   老人闻言之下,沉默了一阵,始凄然说道:“唉!说来话长,这是六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为父昔年遭一仇家所陷,趁我阳尽力脱之际,以内家重手法,点中我‘归来’要穴,致使为父元阳泄尽,行血还攻,而致下肢摊痪麻木。唉!老夫虽以本身一口至高真气循行疏通,却也力不能逮,未能奏功。”   江青急问道:“义父,你那仇家莫非是女人?”   老人黯然点头,说道:“你可听过六十年前,震慑天下武林中,无人不知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名?”   江青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老人又道:“老夫那时便是那一邪……”   他双目空洞洞的,又凝视者壁顶,续道:“自六十年前,武林中黑白两道高手,与我在潇水一战后,我当时虽然亦身受重伤,但他们却无一生还!事后,我带伤离去,却遇着那号称双飞之一的无定飞环李琰玉,那时,我虽与她素无仇怨,但,对她仍然刻意提防……但她却对为父软语低频,体贴入微,并且代我治愈创伤。”   江青倾耳聆听,老人又道:“那时,我虽年已六旬,却尚未成家,因我内力深厚,超越常人,故而瞧来也不过像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无定飞环李琰玉虽已年逾不惑,因她驻颜有术,外貌观之,倘似一花信少女。”   “她与我朝夕相处,对我无微不至,久而久之,逐渐发生了感情,有一天,她求我带她远走高飞,择一人烟绝迹,鸟兽难渡之处,永远厮守不分……”   江青问道:“结果义父答应了她?”   老人点头道:“是的,我答应了她,我费尽这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地方,便是眼前这处陡壁如削的石壁。”   江青奇道:“这不是很好吗?义父与她皆是声名盖世,正是一对神仙眷侣。”   老人苦笑道:“能这样下去,当然很好,但想不到,她却早已被武林人物收买,平日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全然是矫柔做作,她的目的不过是想骗去我的一身武功后,再出我不意的想将我杀掉。”   老人突然双目惊睁,颤声说道:“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百般调逗于我,唉!我那时虽然声名赫赫,因自来不沾女色,却仍是童身,在她引诱之下,一时不克自己,便与她发生了合体之缘。那知,正当我体疲力惫,元精已泄之际,她却突以内家重手法点了我的“归来”要穴。同时,洞外一声狂笑,又跳进一位年约五旬的老人,一照面,便聚全身功力,抖掌向我击来……”   “自他掌势来路中,我已看出,他正是三绝掌之中,那号称摧山掌的冉商隐。”   “那时我血气逆攻内腑,下身已完全麻木,活动不灵,我一面切齿痛恨李琰玉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一面还要急急还招应敌……”   江青此时紧张无比,双拳紧握的问道:“结果如何?义父,他们都逃了么?尤其那李琰玉?”   老人豁然大笑道:“他们逃得掉么?可恨这李琰玉早为武林人物收买,想暗算于我,她与摧出掌冉商隐早就约好时机,在老夫合欢之后,心神虚浮之时,乘机除去老夫。哼!他们想得太好了,当时,我虽功力骤失近半,却仍然不是这般阴险奸诈之徒,所能欺侮得了的。”   老人此刻意气轩昂,他长笑道:“‘双飞三绝掌’之名,果然不愧与老夫并称,但是,这二人虽然厉害,却在老夫的天佛掌下,全然被我击出洞外,埋骨在这万丈深渊之下。那次,施出此掌法时,我已拚出全身之力,威力之大,更胜往昔,在我心力交疲之际,掌法威力至此,冥冥中,宛如万佛相助……”   他,又黯然道:“因我当时血气逆转,经脉交错,在施出这全以内力为主的掌法之后,双目竟然在逆血回攻之下,全然失明……”   江青关切之色溢于言表,他急道:“义父,你老人家身体残疾,是否尚有方法可能救得?”   老人默思片刻,摇头说道:“虽有一法,却是渺茫艰难之极,唉!寂寞的日子已经惯了,便是再这样过下去,也不会再有多少光阴了……”   说罢,惨然一叹,意态索然肃煞。   江青急问道:“义父,还有什么方法,请立刻示知青儿,不论是什么龙潭虎穴、刀山剑林,青儿决定倾全力取求,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江青言词之间,神色异常诚挚,毫无做作之态,句句话都是出自肺腑。   老人情感甚是欣慰激动,他默默的考虑了好一会,始说出一段令人惊骇不止的蕴藏奇宝之处。   原来老人所居的这座古洞,名曰“绝缘洞”,此洞处于千丈绝壁之中,此洞绝壁阴深潮湿,险峻无伦,宛如刀削一般,端的飞鸟难渡,禽兽绝迹。   邪神厉勿邪当年,寻到此洞时,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以他那一身超凡入圣的轻功之术,好不容易才渡了上来。   他寻找此洞时,即已发现这绝壁之底,一处险恶的泥沼之旁,有着一座形势怪异的巨石,此石宛如龙形,首尾清晰可见。邪神厉勿邪不但一身武功盖世无敌,更是阅历之博,见识之深也是无可比拟的。   他仔细辨认之下,便已识出这正是一座极为难得的“紫龙之穴”,据此巨石所就的形状看来,实为一处极为难得的上佳风水之地。   邪神厉勿邪在详细的查勘之,知道此穴属于龙脉,五百年始得开合一次,每次开合的时间,约为一个更次,且此穴之内,必有举世难觅的果实奇珍。他早日自奇书中得知,晓得这紫龙秘穴之中会有一种或多种极为难见的异宝及一对奇物。   这对奇物,可治百病,有起死回生,袪病延年之效,但是,凡是异宝奇珍所在之地,亦必有着凶恶的毒物守护。   他自己此时身体不能移动,且不及一月,便是那紫龙秘穴五百年来开启之日,仅那凶恶毒物,就难以抵挡了,便是如有其它江湖高手窥伺劫夺,这紫龙秘穴便算灵气全失,不再有用。   目前江青武功虽有根底,但却不是那守穴毒物的对手,尤其要提防的,却是还怕有其它武林高手,闻风前来,强取豪夺。   万一,如有一个不慎,过了紫龙秘穴开启的时间,更有终身不得复出之虑。   因为,有如此多的危险及顾虑,故而邪神厉勿邪认为,由江青独自步险,实是困难之极,成功希望极微小。   ------------------    邪神门徙--紫龙之穴 紫龙之穴   江青听完了老人这一番叙述之后,那疤痕累累的脸上,瞬忽间,露出了一股庄严而坚毅湛湛的光彩,这是一个人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后,面上所特有的一种神光。   虽然,说不定他决定的这件事,乃与他的生命有着极大的关连。   只见江青慢慢的仰起头来,缓缓说道:“义父,你对青儿的慈爱,使得我恋惜生命,但,为了义父,青儿也值得拋弃生命,义父,不要劝我,不要惜我,青儿决心为你到紫龙秘穴去一趟,那怕是此去有死无生。”   老人闻言,须眉激动如浪,颤声说道:“好!好孩子,你……你太好了,为了义父这一条迟暮的生命,却拿你无限青春去冒险,这……”   真情的激动,使这昔日叱□风云的老人,瞬息间变得如此的脆弱。   江青仍决然说道:“义父,请莫多说,青儿就是死了,也认为值得!”   老人双目翻白,豆大的泪珠,已汩汨的顺腮而下,这威名盖世的老魔头,多少惊心动魂的血战,未能令他动容,人生无数的离合悲欢永未能使他心酸过,但,他却在这寂寞无告的悠悠岁月折磨中,在这坦诚无欺的赤子丹心下,默默的,流出了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激的泪珠。   只有一个人,愿以生命的代价,去换取另一个人的生命时,才是令人感动的,永远不能忘怀的。   老人在江青诚挚的央求下,将一个月之后,月圆之时,那紫龙秘穴的开启时间,及有关的一切,皆详尽不余的告诉了江青。、时光,在有心的人看来,似乎觉得特别快,又好似特别的慢。这一月之中,江青除了陪着老人天南地北的闲谈外,老人便将他昔日成名江湖的“天佛掌”法,尽心倾力的传授给他。   江青人虽丑陋,但头脑却聪慧无伦,闻一知十,有着极惊人的理解力但,他虽然全心尽力,集中全部精神去学习。可是,这“天佛掌”法也太为精深博大。这一个月以还,江青仅习得“天佛掌”法的前两招……“佛光初现”“金顶佛灯”。   日子很快,瞬息之间,已到紫龙秘穴开启的日子了。   这天傍晚,老人将江青唤到面前,肃然道:“孩子!今晚你去了……成功与否,全凭天意,你可千万不能太过冒险,如若力所不逮,便从速知机而退……”   他说到此,略略一停,又继续道:“为父传你的两招天佛掌法,一般的江湖高手,已经接它不下,若未遇见功力奇高的人物,想单凭这两招,已可支撑不败。这里,我有两件东西交付与你,你要小心放着。说罢,老人伸出手来,向他身后的一块突出石壁一掀,但闻“啪打”一声轻响,已现出一个尺许见方的凹洞来。   他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之后,拿出了一方血红晶莹的玉牌;及一个银光闪闪的银色长筒来。   老人开口道:“孩子,这块“朱玉寒骨令”,是为父当年行道江湖的信物,乃我昔日得自大内官廷之内,除了它本身晶莹无瑕,价值连城外,更有能避百毒的功效。”   老人又指着圆筒道:“这是我当年所用的独门暗器,名曰‘烈阳神珠’,发出时凶猛无俦,威力极大,具有开石裂碑之能。”……   他将此二物,交付江青,又叮咛道:“你可要小心从事,切莫纵意贪功……唉!我也不再多说了;你……你去吧!。”   江青答应一声,将两件东西放入怀内收好,默默走至洞口,老人“霍”的一声,自手中抖出一条细轫乌黑的长索来,垂向洞外,此索长达三十余丈,平日老人亦时籍此索卷人了不少飞鸟烤食。   他说完话,心中不由一酸,急急探身,沿着这乌黑细长索,缓缓的移了下去,着手处,这坚壁果然阴湿粘滑,陡立如削。   阵阵阴冷而挟着潮气的寒风,扑身而来,四周一片黑黝黝且阴暗……   江青紧握绳索,慢慢的向下溜去。约有两盏热茶时分,他双脚已踏在一块灰黑色的怪石上。   江青陇目一望,但见这片谷底,黑沉沉的好大一片,四处尽是怪石嵯峨,或坐或立,其状怪异无伦,狰狞可怖,在这阴沉黝黑的谷底,仿佛虎虎耽耽,择人欲噬!   他再放目一瞧,只见在一堆堆灰黑的巨石傍,尚不时冒起丝丝白色水气,他暗忖道:“这必是义父所述及的蕴毒泥沼了!”   此刻,左近一片寂然无声,仅有那微带呼啸的山风,及“噗噜”“噗噜”自池沼底下冒起的气泡破裂声,点缀得这谷底里更为阴森、恐怖,使人毛骨悚然。   江青静立了一会,抬头望了望明月,知遁距紫龙秘穴开穴之时尚旱,便默默举目四处探索,寻找那紫龙秘穴之处,在杂乱纷呈的巨石中,找寻一堆奇异的石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首先辨别了一下方向,牢牢的记住了自己此刻的位置,始缓缓向谷中行去。   此时,谷底里更加阴沉幽暗,四周沉寂,一片嗨迷雾气。   江青睹此情景,不由得心底深处,泛起一阵寒意,但,他仍然强自镇定,牢记着邪神厉勿邪告诉他的秘穴方位,向谷中小心行近……:蓦然,他耳中听到一阵“□□”的异响,江青悚然四顾,但见巨石林立,狰狞可怖,如恶鬼厉魂般,张牙舞爪……   他此时,目力奇佳,游目环视中,远近景物,均清晰可见,但,却看不出一宗异处来。   此刻,“□□”怪响更甚,空气中已起了一阵。   江青骇然一惊,他急忙涌身向前跃去,就在他身形始才挪动的霎那,空气中激荡的漩涡劲力涌到。   江青大惊之下,已纵身跃起。但那回旋劲力,罡烈无匹,他身形才起,已被那怪异旋风,卷入其中。   江青此刻,只觉浑然回旋的气体之内,有着一股潮湿的臭气,扑鼻而来,稍稍不慎,吸入一丝,便自头晕目眩,中人欲呕。   江青大惊之下,急忙闭住呼吸,强镇心神,随着那回旋劲风旋转不已。   他此刻体内真气,早已贯通天地之桥,浑为一体,但他却苦于不知如何运用,以致发挥不出所蕴威力饶是如此,他心神之镇定,体力之充沛,已非一般武林高手可比。若是换了别人,吃这“毒沼幽风”一卷,便不立即被那毒气攻心而死,也早就被转得个七荤八素,心神昏迷了。   江青在那强劲奇毒的“毒沼幽风”翻卷之中,已逐渐支持不住。幸而那怪异旋风,已适于此时渐渐消弱下来。   江青发觉劲力渐消之际,蓦然大喝一声,奋力一挣,已然跃出那怪异旋风之外。   他纵身急跃,突觉体外一轻,便知自己挣了出来,但脚下因用力过度,一个踉跄,已踏入一个软绵绵的泥沼之中。   江青但觉脚下一软,不由得又是一惊,急急用力一拔,却是丝毫不能自泥沼中抽出,仿佛池沼底部,有一股绝大吸力般,更将他那只误踏池沼的脚,缓缓向下吸去。   江青大骇之下,只得用手紧拉身旁的一块岩石,定下心神,默然思忖脱身之计。   过了一刻,他仍未想出一个有效的办法,而那只陷入泥沼的脚,竟已缓缓深陷至胫骨以上,在泥沼内的那一部份,亦感到奇热无比,压力甚大,血液运行竟也遭到了阻碍。   江青楝然大惊,极自然的猛吸一口真气,吐气开声,向外用力一拔,但觉一股无匹劲力涌处,脚下骤然一轻,已然完全拔了出来。   江青不由一怔,他细细思忖了一阵,才知道自己因“任督”二脉已通,内力之雄厚,已远非昔日可比,适才无意之间,将一口真气,至精至纯的运于全身,故而一拔之下,便已挣出泥沼。   他大喜欲狂,不由用力一掌,劈向身傍岩石,但闻得“吧吧”一声,碎硝纷飞中;那岩石已被他无比的劲力,震碎了一大片。   江青喃喃自语道:“我若是早些晓得自己已达如此境界,适才也不用在那怪风中,吃那么多苦头!”   他呆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已渐渐升起,他不由悚然一惊,急长身跃起,跳纵如飞,直向谷中重叠的巨石奔去,瞬息间,他已奔驰至一大片巨岩之间。   此刻,一堆乌云飘过,将月亮遮住,大地又是一片黑暗。   江青尽力向前望去,阴沉朦胧中赫然见到一条凶恶狰狞的巨龙,四爪踞地,翩翩若生,轰然伏在一堆乱石之中。   江青一见那巨龙如此模样,虽知乃为紫龙秘穴天生之状,却也不由吓得一哆嗦,背脊之上,只觉冒出一阵冰冷之气,寒森森的。   他强一按心神,悄然向那紫龙秘穴走去,但见这龙形巨石,全呈深紫之色,首尾宛然可辨,龙身尚有片片极似麟甲的闪光石片,嵌于其中。贸然一见,绝似这迷朦阴沉的谷底之中,盘踞着壹条狞狰巨龙。   只见此龙形巨石,仰首向天,像煞欲腾云驾去之状。   江青看得一阵心跳,又抬头望望月色,已知尚有半个更次,只待那月色微一偏西,穴口即会自行封闭这天地灵气所钟之奇,不得不便江青骇然惊愕不已。   他悄然找一块石后,默默坐下,闭目养神。   倏然,他双目刚刚瞌上,已闻得一阵极为细微的衣袂带风之声传来。   要知江青自“任督”二脉通行后,听觉之敏锐,较之往昔,何止精进数倍。   他闻声之下,不由悚然一愕,急忙翻起身来,自那方巨石之后,屏息向外瞧去。   不一刻,但见两条黑影一闪,已似星飞丸泻般,自空中落下两个人来!   江青仔细一打量来人,不由吓了一跳,只见这两人俱是身高八尺,生得又细又长,宛如俩根竹竿。   二人皆是一身黑绸长衫,满头白发披眉,面色惨白如纸,但两双眼睛,却是寒光闪闪,显然二人乃是极有造诣的内家高手。   只见二人中,那有着一对吊丧眼的老人大笑道:“老三我说得不错吧?这紫龙秘穴受极阴之气所制,每五百年始吸取明月精华一次,那时,也是秘穴开启之时。”   另一瘦长怪人,声如破锣的答道:“二哥果然见识渊博,想这紫龙秘穴,乃天地之灵气所钟,为一奇玄之极的藏宝之处,嘿嘿!天下奇珍异宝,唯“能”者“据”之,黔灵三魅便当仁不让了!”   二人说罢俱是得意洋洋,放声大笑,笑声宛如夜鸟啼号,刺耳已极!   江青昔日,亦听师父九天神龙华明轩提过黔灵三魅,据说,这三魅各有一身毒辣奇诡的功夫,平时三人,焦盂不离,同行同止,甚少与其它武林人物交往,行事残毒冷酷,是三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江青尚记得,当时师父提起这三人时,面上犹有惊悸之色,便是此刻,他亦不由手中冷汗直沁。但目前时间迫切,开穴之时即将到来。他若不能再将眼前二人,及时赶走或除去,则秘穴一关,势必让此二人捷足先登。   江青正待想将两人诱开,予以逐个击破。蓦然一声长啸起处,一条高大黑影,又已星飞丸泻般,向谷中急掠而至。   黔灵双魅注视一眼,急向巨石后隐去。   空中人影一阵,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已自空中落下,只见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面色焦黄如腊,双目开阖之间,棱棱有光。   这人略一张望,见周遭沉寂,毫无声息,他大笑一声道:“哈哈!想不到这天藏奇异宝,普天之下,唯有我黄豹老人吴顺和一人知晓,嘿嘿!真是天缘凑合,上天有眼了。”   说罢,他已纵身向那紫龙秘穴之处跃去。   他身形一停,反向各处察看了一阵,便东摸摸,西看看,俨然这穴中秘宝,巳属他有。   当他手指正触及龙爪之中,一个凸出的圆核时,倏然,“呱”的一声凄厉如儿啼的尖叫之声倏起,四周蓝光急闪,已奇快无比的缠向这黄豹老人身上。   黄豹老人猝不及防之下,虽然闪开了两道篮光,却仍然被另两道篮光拦个正着。   但闻他一声惨叫,两手猛挥,电般闪劈而出。   又是“呱呱”两声恐怖已极的尖叫,黄豹老人吴顺和已倒射而回。   月光之下,江青已可看出这黄豹老人髻发散乱,衣衫破裂,左肩处,已有两条深长血痕,肿起寸许高,患处青紫,正汨汨流出污血。   显然的,黄豹老人吴顺和已身负创伤。   江青正自纳罕,这是什么东西,能使这身手不弱的老人,骤然之间受伤。   却见那黄豹老人,双目惊恐的注视着前面龙爪之处,混身颤抖,那张焦黄的面孔,已变了惨白之色。   江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吓的一震,原来,这时那石龙爪下,正缓缓爬出一条,长约七尺,混身长满无数细脚的奇大蜈蚣。   只见这蜈蚣全身灰黑发亮,双眼闪闪发光,黑暗中,有如两盏小灯;那蜈蚣头上,尚生有四条蓝色似带的物体,上面生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钧倒须,尚发出闪闪光芒,看来可怖已极。   黄豹老人吴顺和正强按伤痛,自怀内拿出一柄精光耀眼的奇形匕首来。   这匕首较常人使用者为长,微微弯曲,从它面上的光辉便可看出,是一柄上好利器。   那只奇大蜈蚣,这时已全然爬出龙爪之外,月光下,细脚齐动,蓝芒闪烁,看来更是狞恶无比。   黄豹老人倏然大喝一声,身形掠处,抢向那奇大蜈蚣扑去。   一片银光急闪,如长虹经天,眼看已砍着蜈蚣怪头。   那蜈蚣“呱呱”的一声似儿啼,百足齐划,已极快的闪向一旁,它头上那四根带形之物,又“唰唰”飞起,缠向黄豹老人身上。   黄豹老人狂吼一声,单臂抖处,已拔高两丈,他在空中一偏身,又带着壹片刀光落向那蜈蚣,单臂伸纵间,已刺出三刀。   那蜈蚣顶上的长带急挥,口中不时喷出团团灰色毒雾。细长的身躯,疾然转动间,已与黄豹老人斗在一起。   约莫过有半盏热茶时分,黄豹老人虽将那奇大毒蜈蚣扎了五刀,紫色污血喷溅;但他自己除了肩头上原有的伤势外,却又被这毒物喷了两口毒气。远在数丈以外的江青亦可看出老人气喘吁吁,神疲力竭,显然已是强弩之未了。   江青正在考虑,要不要现身去救那老人。因为,那隐身暗处的黔灵双魅,竟毫无声息,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而这位自称黄豹老人的,又不知是何来路,居心难测。   正当他考虑思忖之际,那边已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声,江青急忙抬头一望,那条庞大蜈蚣头上所生的蓝色钓带,就在这转瞬间,已将黄豹老人紧紧缠住,而黄豹老人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亦深深的连柄插入那蜈蚣怪头之内,阵阵污血,正如涌泉般喷射而出。   江青一时竟惊骇得愕住了。这时,黑豹老人两只铁腕紧叉,死命握住那蜈蚣头下三寸之处,尘土翻飞中,一人一虫在地上翻滚不已。   江青喟然一叹,自知此刻如贸然出手,不但会被黔灵双魅惊觉,而在暗中施以突袭,而那黄豹老人中毒已深,此刻,想也不能救活。   但见场中,又是一阵扑腾惨号,黄豹老人已与那缠身不放的蜈蚣,翻身跌入侧旁的一处泥沼之中。   灰黑色稀泥,“噗噗”作响,两团黑影蠕动一会,已渐渐的沉了下去,终至不见。   周遭一片冷寂,适才吞噬了两条生命的毒沼,仍旧静悄悄的,只有那“波波”直冒的气泡,仍显得若无其事,好象从未发生过什么惨剧似的。   倏忽,黑影一闪,又是两条人影,自暗中掠出,江青仔细一瞧,原来正是那黔灵三魅的老二老三。   二人凝目向那片毒沼中注视了一会,忽然放声狂笑,三魅中朱昆,破锣似的声音说道:“想不到吴顺和这老小子,千里迢迢的赶来;却白费一番心机,到头来还陪上一条老命,真是……”   老二仇忌接着道:“嘿嘿,那老小子来得不错,却替咱们破除了一重障碍。”   江青在石后,眼看这二人如此狠毒,不但不为适才老人死去而哀伤,反倒有幸灾乐祸之心。   他忖道:“秘穴开启时间快到了,我若不乘此时,将这两个包藏祸心的贼子打跑,稍时秘穴一启,就一不容易应付……”江青略一考虑,一声引吭长啸,双臂用力抖处,人已呼声向空中飞去。   他长身一拔时,因用力过度,这一跃,竟窜起了六丈多高。   江青自己亦暗吃一惊,他急忙将真气一沉,一个瘦削的身躯,已经如四两棉花般,轻轻飘落地上。   黔灵双魅不由心中一惊,齐齐涌身急退两丈。   他们不由暗中骇然,惊异仍然有人暗中伺伏而且来人功力之高,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江青脚一沾地,已双手拱道:“来人莫非便是素享盛名的黔灵三魅么?”   他从未出道江湖,此刻硬装着一派老江湖的口吻说话,心中不由忐忑不安。   眼前二人,正是黔灵三魅中之老二仇忌老三朱昆两人,他们大哥因有要事,于日前独自他行,故此不曾与二人同来。   此刻,他俩骤见有人现身。来人目的,不问可知,亦必在这紫笼秘穴的宝物。   两魅同一心意,互瞧一眼,已悄然站开,二魅仇忌寒森森的开口道:“尊驾何人?来此阴阳崖绝涧之下,意欲何为?又如何识得在下兄弟二人?”   他一口气连问了人家三句,却对自己企图一字不提,确实不愧为久走江湖的老手。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怒气上冲,亦冷冷的说道:“小可江青,此阴阳崖绝涧之处,亦非二人所有,二位来得,小可便来不得么?”   他深知今晚如不动手分出胜负,是决不能善罢甘休的,故而,一出口便是针锋相对,不留余地。   果然,黔灵双魅齐齐一声冷笑,二魅仇忌又道:“我道是那一个混帐东西有此狗胆,居然敢在紫龙秘穴奇宝之上横插一手,原来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哼!我黔灵三魅到口的肥肉,别人还想分一杯羹,嘿嘿,待会咱们各凭本事便了!”   他一语说毕,已是默运功力,准备动手。   果然,黔灵双魅一声阴侧恻的冷笑道:“不用待会,现在送你归西,也是一样。”   一言甫毕,两股狂烈如涛的劲风,已汹涌而至。   江青暗惊之下,出手不由稍慢,“砰”然一声,已被这两股劲力震出五步。   他觉得身上一阵酸痛,暗自运气行功一试,却仍然毫无损伤。   他不知自己此刻已有“离火玄冰真气”的根底,却胆气一壮,大喝一声,双掌已猛然推出。   黔灵二魅合力出手,虽将来人震出五步,却见对方非但未曾受伤,反而怒喝连声的反攻而来。   二人暗自惊骇之下,但见狂飕涌处,一股如山崩潮涌的巨大劲风,已疾袭而至。   二魅仇忌暴叱一声,双掌亦自胸前猛推而去。劲风触处,但闻“轰”的一声巨响,江青当场挫退三步,仇忌却踉跄幌出五步。   三魅朱昆大惊之下,怒喝一声,双拿已叫足十成劲力,猛劈江青后脑。   江青蓦觉黑影一闪,一股劲风已袭体而至,他不由急一躬身,一招“回手摘桃”已斜劈来人胸腹。   三魅朱昆冷冷一笑,变掌为抓,已闪电般扣住江青脉门。   江青突觉腕脉一紧,行脉猝然回攻,他大惊之际,自然的用力抵挡;一挣一拉,又呼声将手腕夺了出来。   朱昆手持对方脉门,正待痛下杀手,使敌人逆血回攻内腑,蓦觉着手处,倏然有一股大力反震而回,他一时把待不住,竟被对方挣手而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狂吼一声,身形倏闪,已施出自己成名江湖多年的“百柔鬼爪”,只觉劲风如削,人影翻飞中,剎那间,已将江青罩入一片爪影之下!   侧傍虎视耽耽的二魅仇忌,不由越看越奇,只见这丑少年使的掌法,正是怒江派真传的“凌波掌”,这少年想必是功力不足,在自己三弟朱昆的“百柔鬼爪”下,已然屡见惊险。   但,他每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是倏然毫无章法的来一记怪招,便是拼着硬挨一记,虽则衣衫尽破,而朱昆那抓下手掌,却倏的被他弹开。   仇忌不禁心中纳闷,他正待偷偷掩至一旁,以便猝然偷袭,施展辣手。忽然耳内好似隐约听到丈许外的一方巨石后,有着一丝细微呼吸声。   仇忌不禁疑惑的四周察看了一遍,心中暗忖道:“莫非除了那已丧命毒沼的黄豹老人以及眼前这丑少年之外,难道还有其它的武林人物闻风而来?果是如此,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他一想及此,越发不敢粗心大意,悄然向那巨石旁移动了几步,装做不知情,口中叫道:“老三,加点劲,把这丑小子拾夺下来!”身形却猝然暴起,扑向那灰黑色的巨石之后。   他身形才起,石后已响起哈哈一声长笑,现出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来。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对襟密扣的英雄装,紧紧的绷在身上,显出一块块虬突如粟的肌肉来,体格精壮异常。   他一现身,却不急着逃逸,乌黑的脸上,露出一股若有所恃的得色。   他哈哈一笑道:“仇老二,你忒的不够朋友,有了好买卖,连我们兄弟也不通知一声,便独自跑来了……嘿嘿。”   仇竺见眼前这人,不由双眉一皱,心中骂道:“妈的,真是邪门,旋风双友怎的也闻讯而来?这小旋风余开明虽然尚不放在我眼内,他那大哥大旋风白孤却甚不好招惹,我该怎生想个法子把这小子宰了,却叫那大旋风不致怀疑到我黔灵三魅的头上才好……”   仇忌乃是个颇功心计,深沉狡诈之人,心中虽已暗萌杀机,面上却丝毫未曾显露出来。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一磁牙道:“嘿嘿!我道是谁,原来是旋风双友余开明老弟,怎的老弟也这大兴头,适时而至,真是好极了。”   他细目一转,又道:“咦!为何不见令兄白孤白老大呢?”   这小旋风余开明一身武功,较之他那拜兄,实是相差一大截,只是他拜兄白孤名气极大,故而他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若论他本人的武功机智,却是不甚高明。   只见他对仇忌哈哈一笑遁:“仇老二,少在自家朋友面前来这一套,你们兄弟俩来此为何?我们哥俩何故至此,大家都是‘瞎子吃元宵’心里有数,我大哥因有要事待办,故遣兄弟先来,他随后就到!”   说完之后,面上一片洋洋自得之色,尚不知他最后这一句话,已招至大大的不利。   仇忌闪目一瞧场中,只见三弟朱昆正与那丑少年聚精会神的激斗在一处,尚未注意这边,看目前情形,丑少年又已落在下风,逐渐手忙脚乱。   他面上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狞笑,转头对余开明道:“余老弟,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按说这紫龙秘穴中,奇珍异宝不止一件,我们那能如此贪心,兄弟本想着人通知二位,但二位一直行踪不定,令人难以寻找,加以启穴之日又近在眉睫,故而我们便先来了……嘿嘿……这其中原是误会,尚请老弟谅宥   余开明虽觉得仇忌言词之中,尽透着虚伪浮滑,但对方也不是易与之辈,对自己如此客气,已是极为不易了,况且现在自己拜兄尚未到来,凭自己也实在无法震住二人。他想到这里,只得缓步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道:“好说,好说,仇老兄太抬举我旋风双友!咦!场中那与朱老三对敌的丑小子是谁?怎的从未见过?”   仇忌满面阴笑道:“兄弟也不知道他是谁?这小子却也想横插一……嘿嘿……看我黔灵三魅能否教他如愿?”、余开明是粗人,根本未注意仇忌言语中,那“也”字的含义,仍自极有兴趣的望着场中二人在忘死拼斗。   仇忌一面默察四方,一面却向余开明缓缓靠近。   余开明只道仇忌已畏惧他大哥白狐的威名,他却未想到,在平日黔灵三魅或者不愿招惹旋风双友,但一旦关系到切身的利害关头,则人人都会专为自己打算,至此时,自又当别论了。   仇忌眼见余开明,仍然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中激斗,他又是一阵阴阴冷笑,已悄悄伸手入怀,拿出一个极小的油布包里来。   这包里封装极为严密,内中所藏,是苗疆异人千蛊子所独制的“灭魂香雾”。   此雾色作淡红,撒出后,能笼罩五尺方圆,只要有人吸入一丝,便自头晕目眩,五脏翻腾以至气绝而死。   这“灭魂香雾”端的霸道无比,是一种极为歹毒狠辣的毒气。   仇忌早已想好,若趁此机除去这身傍之人,自己事后可推得一乾二净,将责任完全推卸在苗疆怪杰千蛊子身上。   这时,他已将手中包里之缝线柑断。可笑余开明距他仅只四尺,仍然毫无所觉的瞧着场中战斗,间或抬头,望望那将近中天的皓月。   仇忌满怀杀机,面上却是笑容可掬,他悄然横移一步,手中油布包里,已是随时待发。   只见他笑道:“余老弟,你看这里!。”   余开明一时未悟出他话中含意,便回头向仇忌看来。   但闻“噗”的一声,一团淡红色的烟雾弥漫,带着一阵极为令人晕眩的刺鼻香味,已将余开明罩个正着。   余开明但觉眼前红光一闪,鼻中巳吸入一丝辛辣刺脑的异香。   他心知不好,才只怒喝一声:“仇忌,尔敢……”人已“咕通”一声,栽倒地下。   翻身倒地时,余开明却拼出全身余力,击出一掌。   但,仇忌早在他毒雾出手之际,便已幌身闪开,余开明这一掌,丝毫未伤着他,空将地下击了个深坑仇忌待了一刻,见对方静静的躺在地下,已毫无声息,他仍守候一旁,直侍那“灭魂香雾”消散已尽,始缓缓向前移去。   他用脚将余开明翻了个身,只见那余开明的面孔已扭曲成一种极为惨厉可怖的神色,好似在临死前的剎那间,受了无尽的痛苦似的,七窍中也汨汨流出鲜血。   仇忌嘿嘿一笑,自语道:“妈的,我叫你这小子横,竟敢在虎上持须!”   他意满志躇,不由抬头望月色,忽然大叫道:“老三,快些下手,紫龙秘穴开启的时辰快到了!”   三魅朱昆已看见自己二哥适才那一手杰作,但他自己却正是越打越寒,他万万估不到,这功夫不佳的丑少年,内力却是如此的深厚。   正当他暗自骇然之际,已听到自己二哥呼喊之声。   江青此时,亦已听见二魅仇忌的呼叫,他极快的抬头一望月色的位置,心中亦不由焦急万分。   他虽已打得昏头脑胀,却仍隐约的看到伏尸地下的旋风余开明。   正在此时,三魅朱昆已怒目突出,满面厉色的,加劲猛攻而来。   不出五招,江青已被打得连连遇险,步步后退,好好的一身蓝布劲装,亦被三魅朱昆抓得更是稀烂。   江青大怒之下,猛喝一声,右掌急颤中,已幻成无数掌影,左掌微圈半弧,疾挥而出。   这正是名震武林,失传已久的“天佛掌”法之起手式:“佛光初现”。   但见一阵回旋激荡的劲风起处,已将朱昆全身罩在掌影之中。   朱昆只觉得自己被一片沉重掌山拦住,无论那一个方向均不得冲突而出,周身各处要害穴道,更罩于对方掌风之下,使得朱昆不由魂飞魄散。   蓦闻一声狂嚎骤起,一条人影已被震飞寻丈之外。   二魅仇忌愕然之下,已看清被震飞之人,乃是自己三弟朱昆,欲待救援,已自不及。   他心中一阵绞痛,吼叱连声,身形疾如流星般,一闪之下,已向江青连连劈出六掌,掌掌都含着十分劲力。   江青一掌震飞强敌,正自欣慰的忖道:“天佛掌法果然不同凡响,只一招,就把那像竹竿似的家伙打飞了。”   淬然,江青忽觉狂风压体,一时闪避不及,竟被仇忌掌力打个正着,踉跄连退了七步,一跌在地上。   仇忌端的称得上心狠手辣,一眼见江青被一掌击中,坐倒地上,不由冷笑一声,面色一寒,双脚齐飞,已踹向江青胸前。   江青跌倒在地,身形闪避不易,他不由得钢牙一挫,急惶之中,右掌疾出,颤成千百双掌影,疾击敌人。   又是一阵狂飓激荡,呼啸劲风声中,仇忌亦被震退五步之遥。   这不过是半招“佛光初现”,如江青此时倾全力一击,仇忌便即不死,也得早已身受重伤了。   他被江青一掌震飞后,心中不由一阵骇然,他付道:“这小子真是邪门,不知他从那学来的这二套凶猛奇诡的招朮?”   他那知道,这就是久已失传的“天佛掌法”呢?   仇忌心念转动间,一个鲤鱼打挺,又待翻身扑上。   蓦然,一阵“隆隆”的巨响,骤然震天而起,二人急忙住手,回身惊骇的望着身后不远的紫龙秘穴!   此刻,自那绝大的龙形巨石内,发出一阵“呜呜”的长鸣来。   二人双目圆睁,紧张的凝视着。   只见那庞大的石龙之首,竟对着那浑圆的明月缓缓的移动,月光此时皎洁异常,四周的浮云,亦悠悠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弧。   倏然,一股淡淡的白气,自那石龙之首中,疾然射出。   那双石质的龙目,亦竟突然怒睁,其大如斗,豪光四射。   奇事发生了,这时那伏地不动的四只石龙之爪,竟然轰然在巨响中缓缓立了起来。那张原是紧合的龙嘴,亦徐徐张开。   全作紫色,状似甲磷的片状岩石,此刻,亦更形闪烁,微微波动,映月生辉,一阵云雾,围绕着那紫色石龙四周升起。   风声呼呼而起,宛似那紫色石龙意欲乘风而去,其状惊人已极。   约有一盏热茶时分,风住雾消,石龙全身亦寂然不动,但那石龙之首,却正对着明月,巨口大开。   江青心中一震道:“啊?时候到了,义父说的正是此刻。”   他正在转念间,黔灵三魅的老二仇忌,已狂喝一声:“丑鬼,去你的罢!”一掌挥来,人已向龙首电射而去。   江青大叫一声:“狂徒!你敢。”单掌一封,长身急掠而起,亦跃向那仰首向天的紫龙秘穴。   ------------------    邪神门徙--龙穴之秘 龙穴之秘   一轮皓月,正发出一股奇特的银光,谷地那些嵯峨怪石,被映得分外清楚,灰黑色的石头,或立或坐,形色狞狰,一切显得异样沉静,更增加了无比的恐怖气氛。   那条四爪踞地的石质巨龙,仍然仰首望月,巨吻大张……   黔灵三魅中的老二仇忌,此刻,已飞跃至那石龙颈部,他心急异常,手脚齐施,已似猿猴一般,飞快的揉升上丢,江青虽然尽力追来,但因他功力较之仇忌,相差甚远,虽然邪神昔日曾为他一口真气,行通天地之桥,使他全身血气循环自如,奈何他这时,却仍浑然不知应用,故而,仍然晚了一步,才掠至龙爪之下。   他抬头一看,仇忌已渐渐爬至那龙口边缘。   江青心中不由大急。   他一面揉升而上,一面惊忖道:“这紫龙秘穴如此怪异,那石龙嘴里,却不知又有什么奇毒之物相护……上面那黔灵二魅,身手极是不凡,穴中宝物,万万不得让这人得去。”   他身形急快上升,亦已爬至石龙颈部,手握处,尽是一片片宛如鱼鳞似的紫色发光岩片,入手滑腻十分,不易抓稳。   江青急急抬头一望,只见人影一闪,那二魅仇忌,已经涌身跃人龙嘴之内。   他心中一急,更是手足齐用,加力而施。   剎那间,江青亦已爬到了龙嘴边缘,他伸手向上一攀一拉,身躯也翻了上去。   蓦的,一阵奇异的光华,自龙嘴内射出,江青急忙往侧旁一闪,但他失神之下,一把未及抱牢身旁的一根石笋,重心顿失,人已自那仰起的龙口中落下。   江青身在空中,急忙澄心静气,抱元守一,龙嘴却距地约有六丈之高,他心中不由大急。   眼看已快着地,他倏然双臂奋力一抖,翻了个空心筋斗,双脚已踏实的站在地上。   江青忙闪目四瞧,但见这深长龙嘴之内,好似是这紫龙秘穴的入口处,他现下立脚之处,想必是那石龙颈底。   他微一提气,连忙顺着一条小小甬通,向内掠去。   这石龙腹内,两面石壁不但毫不潮湿,且光滑细腻,紫光闪烁;越往里走光华越盛,紫色的光雾中,带者一缕渗人肌肤的寒意。   江青不顾一切,往里直闯,心里想着的,尽是那穴内秘宝,与义父须靠此宝冶愈的残身之疾,还担心异宝被二魅先行得了手去。   他转过一个折道时,竟未能发觉在阴影处,靠着石壁悄然站着一个瘦长的人影。   只见那人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奸笑,目视着江青的背影,匆匆消失。   他,正是那早先入穴的黔灵二魅仇忌。   江青丝毫不察,向内走了一阵,突然,他止住了脚步,双目疑惑的瞧着,这条紫光闪闪的甬道尽头,是一扇全作血红之色的细致石闸。   石闸之前,有一波混浊而血红的潭水。此潭约有丈许方圆,不时自潭底冒出阵阵暗红色水泡,“波波”作响。   暗紫甬道,加上血红的石阑,颜色显得极为刺目。   江青正在思忖如何过去。背后,忽然一声大响,又有一道血红的石闸落下,将退路全然截断。   他不由大吃一惊,正待返后戒备,那丈许方圆的混浊水潭,“波波”之声更盛,潭水竟向四周缓缓慢延,水面翻腾不已,好似池底有一座火炉,将其烧沸一般。   江青一时竟楞住了,他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中却又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提心吊胆。   不一刻,那潭水已没至他的胫骨;仍然缓缓向上升涨,就仿佛这小小的一潭混水,却有无尽的源头似的。江青惊恐之下,跃身向上飞去,他原想攀住一件东西,也好暂时做为容身之地,免得被这怪异潭水淹死。   当他身形一触壁顶,手摸处,竟然全是一片光滑坚岩,丝毫无可供着力之处,他大叫一声:“不好。”真气一浊,又已坠下。   慌乱中,江青急将双臂一舒,身躯一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竟然像飞鸟一般,在空中连滑了两转。   这正是邪神万匆邪,给他行通“任督”二脉后,一曰真气能浑成一体,上通下达,在将衰未浊之际,循环运用之功。   只是,江青目前功力尚浅,不识运用要诀而已。   但见他身在空中两转后,已“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江青只觉眼前一花,水光涌处,他已渐渐下沉。   他虽略谙水性,却是不甚高明。此刻,只见眼前一片赤红,这水那像是一湾潭水,竟完全似那鲜血一般。   他知道,自己这时已然沉入潭心之处,只有按住急跳的心房,闭住呼吸,缓缓的寻找一处可资落脚之地。   站稳后,他睁着眼向四周一看,奇怪!他觉得自己竟然能在这污浊的红水中入透视出三丈之遥。   由此,亦可看出,此潭是上窄下阔。   江青目光,仍旧慢慢的移动着。蓦然,他全身竟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双目发直、竟惊得怔住了。   只见他眼前不远之处,赫然伏着一个绿森森的怪物,那怪物大如桌面,绿毛茸茸,正缓慢的,向江青立身之处逼进。   江青全身急颤,本想涌身游开,但他双腿,却似生了根一般,越是急,越是拖它不动。   江青好似在做着一场恶梦,眼看那绿毛怪物,已渐渐距他不及一丈……   这怪物生相,狰狞可怖已极,只见它有八条似臂似腿的长爪,爪上利钓森森,据地耸立,身体却缩在那长臂之端,一颗怪头,宛如龟首,一只血红的拳大独眼,居于正中,大嘴开合间,红水不断涌出,端的令人惊窒欲绝。   江青目光直视,一颗心却急得,直欲自口腔中跃出一般。   那八爪怪物,距他已不足七尺,绿毛茸茸的爪臂,随时可樱向江青。   陡的,那八爪怪物巨吻倏张,一股血红水箭,已向江青迎面射来。   水花翻涌中,俩条绿毛长爪,已闪电般,抓向江青双肩而至。   江青突见眼前红光一闪,一股大力,已冲激而至,他不遑多想,本能的右掌急颤,幻成千百掌影,左掌倏划半弧,又淬然自半弧中击出。   这正是“天佛掌”法中起手式“佛光初现”。   但见他掌式一出,周遭池水急旋,竟形成一个个丈许方圆的漩涡。   呼啸的水浪泅涌冲出,已将那八爪怪物震出五尺多远。江青骤施此招,顿觉体内真气上下交流,四处循转,直似呼之欲出,他好似有一身盖世神力,无处发泄一般。   江青心中一喜,豪气顿发,他双脚一蹬,人已如箭般窜至那怪物身前,双掌齐使,又是一招“佛光初现”。   水波激荡如啸,八爪怪物已在血水中,连连被击翻了两次。   江青大喜之下,心神不由一懈,那血红潭水,已向他口鼻灌进。   他骤吃一惊,急急闭住呼吸,就在这剎那之间,眼前绿光骤闪,四只利爪抓向胸前。   江青急怒之下,忙缩身后退,但闻“噗”的一声,他胸前衣衫连着大片皮肉,已吃怪物利爪撕下。鲜血混着红色的潭水,飘幌不已。   江青只觉胸前宛如刀割,再被那红色怪水一浸,更有一种万蚁啃噬的痛苦感觉。   他狂怒之下,已毫不顾忌危险,身形如电,朝那八爪怪物射至。   那八爪怪物血红独眼怒睁,只见它,仅以二爪平衡身躯,六条绿毛怪爪,以快捷无比的速度,抓向江青全身各处要害。   江青好似疯狂一般,逆着水花冲上,他眼见那怪物长爪又已抓下,不由身形一弓,将后背全现了出来,霎眼间,那怪物已有四只利爪,抓在他背上,利钓紧嵌,深陷入肉。   江青咬牙强忍,双掌劈出,势如山崩地裂,但见那撩向他双肩的两只巨爪,已被他无比浑厚的内力,齐腰震断。   八爪怪物正在水中“呜”了一声,抓在江青背上的利爪急提,已将江青向驰口中送去。   江青此刻,但觉胸前背后痛澈心肺,鲜血缕缕涌出,他却闷声不响;双目凸出,怒瞪着那恐怖怪物的森森巨口。   此刻,他蓦觉头顶之上,有一道红光,逼射至他脸上,光芒之鲜艳血红,更在周围红水之上。   江青抬头一看,原来这红光来处,正是那怪物的赤色独目。   他倏然将体内真气逼成两股,分别集于两臂,双臂如鸟翼般,向后一挥一圈,双掌十指微微叉开,有如十柄利剑,幻成无数晶莹白光,淬然刺向怪物独眼而至。   此乃是“天佛掌”法中第二式,“金顶佛灯”。   那怪物“呜”的一声怪叫,抓在江青背上的四只利爪已被他双臂圈合之力全部震断。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嗤”的一声闷响,江青十指已全然深深插入怪物巨目之中。   那八爪怪物,负痛之下,又是“呜”的一声惨叫,目中精红之血,已如赤胶般,喷了江青一头一脸。   怪的是,这股精血彷佛极为粘稠,在血水中,竟然不飘不散。   怪物巨目一盲,满身绿毛,竟丝丝脱落飘散;那泛滥的红血,也急速的消失殆尽。   地下,仍只剩下方才那暗红色的混沌小潭。   潭水已不再冒升水泡,那八爪怪物,却恍如一堆洗净的腐肉一般,白塌塌的,半浮半沉在水中,看来实令人心有余悸。   江青疲困的爬上,一抹头上粘胶也似的精血,却竟然一丝也没有抹下。   他再一看身上,亦是染着胭脂般的一片,他一时也未在意,抬头一瞧,那前后两座血红石闸,已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不见。   他心急开穴时间不多,又恐穴中宝物,被那黔灵二魅仇忌取得,也不顾得混身皮翻肉绽的伤痕,便纵身向内跃去。   面前出现的赫然又是一付奇景,只见眼前仿佛是一座洞府,洞中光华灿然,真是五光十色,闪烁耀目江青游目四顾,原来这些光华全是从一些千奇百怪,形态各异的小石之上发出。   这些石头全然嵌入壁间,各自射出绚丽不同的光芒,千红万紫,晶莹夺目。   江青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些后子,粒粒透明,滑腻细致,想必是一些珍贵宝石之类。   江青志不在此,亦未仔细察看,便待寻路进去。   蓦然,一声凄厉惨叫,自身前不远之处传来。江青不由悚然一惊,身形急闪处,已向惨叫声处扑去。   他向右方转入一个折道,丈许外的一座洞门内,正传出一阵尖锐的叫声。   那尖叫之声,之声,阴森刺耳,使人听来,混身直起鸡皮疙瘩。   江青毫不迟疑,一个箭步,人已跃入,只见这洞门之内,竟是一条宽约丈许的甬道,两旁石壁,尽是碧绿之色,密纹细腻,光可鉴人,竟似全为上好绿玉砌成。   江青穷目寻找那惨叫之声的来处;并欲知晓到底是何物所发振翼之声。   他身体又向前行了数步,始才转了一个弯路,蓦的,就见在前面一片青绿如玉的地面上,有一个身材高瘦,白发披肩的黑衣老者,正在急危异常的与两只巨形怪鸟搏斗着。   江青再仔细一瞧那两只怪乌,不由得又是一怔,只见这两只怪鸟,大如车轮,混身生满密密的黑毛,双眼绿光闪闪,两条翅膀伸展开来,竟有丈许长短,最令人吃惊的,却是那突出的尖长嘴啄,与头顶上一根雪白的独角。   这对怪鸟,正以惊人的速度,围绕着那黑衣老人,上下翻腾飞扑。时以利爪急樱,不时也用独角猛刺,翻飞之间,行动凶猛无比。   那老人胸前起伏,出手缓慢,显然已是筋疲力尽,危在旦夕。   他这时,一个转身,和江青打了个照面,那惨白如纸的面孔上,竟缺少了一只眼睛!留下一个深凹可怖的血窟窿,鲜红的血,已流满了他半边面孔。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贪得无厌,狡诈无比的黔灵三魅……老二仇忌。   他原先早已知道,这紫龙秘穴之内,必有奇物怪兽护宝,故而他虽然先较江青入内,但却隐身阴暗之处,故意让江青抢先一步,先与那护穴怪物拼上一阵,最终再坐收渔人之利,夺得奇宝当能易如反掌。   他的如意算盘原打得很好,奈何天不从人愿;就在仇忌翻过那正在翻涌激荡的红色血池之后,那时,挡路石闸,因有人陷入池中,故已自动隐没,他沾沾自喜的进入这碧绿阴森的甬道时,便遇上了这对独角怪鸟。   他一见眼前这对怪鸟,吃惊之下,便连出重手法猛击而出。   这两只怪鸟,正是守这紫龙秘穴第二道门户的异物。   乃是受天地之间,至阴至毒之气,培养而生,不但全身含蕴奇毒,行动之间更是快速凶猛无比。   仇忌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但在这阴冷而滑溜如镜的甬道中,却不易施展,加以这对怪鸟,实是悍猛无匹,没有多久,仇忌一目,已被其中一怪鸟啄去。   他久战之下,此刻已是心疲力竭,气浊神迷,无意问,偶然跃避转身,独眼中倏见在莹莹绿光不远之处,悄然立着一个满身血红之人,这时,除了空中怪鸟尖厉叫声外,便是他自己吁吁喘气之声,四周仍是静荡荡的,静得使人有些毛骨悚然。   仇忌仅剩下一目,朦胧望出,看得不甚真切,他不由大骇狂厉的叫道:“你……你是谁?是人……还……还是鬼?”   声音恐怖之极,这位名扬江湖的黑道高手,显然在受创之际,又被这阴森、恐怖的气氛所慑,一时心神迷糊了。   江青闻言之下,正待回答,闪目间,那两只独角怪鸟,长喙急伸,已悄没声息的扑至仇忌身后。   江青大喝一声:“小心。”人已扑向前去。   仇忌蓦闻对方一声大喝,他虽然神志已微微迷蒙,但仍然能保持部份清醒,闻言之下,不由急一翻掌,向身后劈去。   他出手虽快,却仍然迟了一步,一掌之下,只将一头怪鸟打开,另一只长喙扎处,已深入仇忌大腿。   但闻仇忌高吭凄厉的长嚎一声,面上更形惨白,一条大腿,已暴缩成一根枯骨!   原来这怪鸟长喙,刺入仇忌大腿内,疾然一吸一吮,仇忌腿上的精血皮肉,已被它吸食精光。   这原是霎那间发生之事。   江青早已忘记,这银发瘦长之人,正是自己对头,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将仇忌救出。   此刻,他一听对方惨厉呼号,心头不由一震,双掌挥处,一招“佛光初现”已击向那怪鸟。   这亘古传留的佛国秘技,果然威力大得惊人,江青在陆地上施出,较之水中,威力倍增。   只见狂风呼啸,山崩地裂,空气激荡中,两壁绿玉纷飞。那只怪乌,已被他震出丈外。   另一只怪鸟尖叫一声,自侧旁疾冲而至,乌黑尖利的长喙,猛向江青背脊啄至。   江青吃惊之下,身形闪电般往一旁翻转,那本已破碎的衣衫,却又吃这鸟细长喙“嘶”的一声,撕破了一大片。   江青行动如电,大转身中,两掌已化出根根指影,仿如利剑般,在怪鸟身上,划了十道深长血槽。   黑毛纷飞中,那只怪鸟,犹如猛扑,怪头一拱,顶端雪白闪亮的独角,已插在江青腿上。   江青陡觉一阵奇痛传来,右掌已倾全身之力,急劈而下。   但听“噗”的一声那怪鸟的一颗头颅,已被江青全力一掌掌,击得粉碎。   江青一举奏功,顾不得腿上伤势,急忙回头查看仇忌伤势,只见他身躯靠在石壁之上,仅以单足,支撑着全身重量,独睛凸出如铃,满怖血丝,脸上,血与汗混流而下,再加上那头散乱的头发,模样显得凄厉可怖之极。   江青心中一阵侧然,他正待举步上前,看看仇忌伤势,忽的,身后一阵尖锐啼叫,一股劲风,已向他背后猝然袭到。   江青急忙横跃三步,向后连连挥出五掌,闪目一看,果然,正是那只先时,被他自空中击退去的怪鸟,想是看着同伴惨死,故而拼命冲来。   江青连环五掌,一掌比一掌来得强劲,那怪乌羽毛纷飞中,又被他震开丈余。   倏然,那只怪鸟扑翼翔空,振声尖锐长叫,身上羽毛倒竖;在空中连旋三转,又向江青俯冲而至。   江青足钉立地上,两眼神光暴射,他大喝一声,一招“佛光初现”又急使而出。   狂风如俦中,那怪鸟倏然一声恐怖得令人毛发悚立的尖啼,身上无数黑毛;竟似千百只黑矢,夹着呼啸锐风,向江青当头射到。   江青不由大感意外,他借手不及之下,只得奋身向侧旁掠去,饶他身形快捷,也晚了一步,已被其中两只坚梗如铁的鸟羽,插在臂上。   他痛的一阵急抖,返身一瞧,只见那只“黑”色怪鸟,仍然在空中盘旋,两只眼睛绿光闪闪,因适才已将身上羽翼射出;此刻,那怪异的身上,只见瘪沥不平的黑褐色肌肤现得丑恶刺目已极。   怪鸟因翼上羽毛尽失,是而双翼急快的振动着,以保持身形不坠,但那一双绿光炯炯的眼睛,却注定了地下的江青,准备随时扑下攫取。   江青双掌,此时正缓缓移向胸前;忽然,他肘臂碰着了怀中一个圆圆的筒形物件。   江青心中急快的一转;已想起他义父勿邪交给他的那筒“烈阳神珠”来。   他一见那怪鸟如此凶形恶状,便知这畜牲,必是要扑下拼命了,目下,他全身伤痕累累;实无把握再应付一次凶猛的攻击。   是以右掌探处,一个银光耀目的圆筒,已拿在手中。   空中的怪鸟,又是一声尖厉哀叫,那车轮似的庞大身躯,已带着强大劲风扑了下来。   江青一声不响,食指往筒底部份的机簧一按,“崩”的一声轻响,一粒红光闪耀的珠子,已疾射而出这“烈阳神珠”一筒六粒,可以逐粒的单独发出,也能一次全部射出,端的历害无比;精妙非凡。   那射出的一粒“烈阳神珠”,在空中竟然“哗”的一声,陡然涨成斗大的一团火球。   那怪鸟竟是知道厉害,双翼一阵急摆,已倏然升高丈许。   但那“烈阳神珠”却适于此时,“轰”的一声大响,裂成一大片熊熊火网,凶猛的火焰,竟将半条绿玉甬道,完全封了进去。   一声尖历啼叫过去,那只怪鸟已落入火中,被烧得尸骨无存。   江青在“烈阳神珠”发出之时,已急急跃退两丈,方始未被波及,他估不到,这银筒暗器竟有如许大的威力。   瞬息间,那灸热烤人的凶猛火焰已经全熄。   江青探目一看,那只怪乌已被烧成灰烬,但,它头顶的一只雪亮独角,却夷然无损,两旁绿色石壁,亦被烧得崎岖不平、溶溶点点。   他正在暗暗咋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颤蚪惊惧的呢哺之声:“啊!烈阳神珠……吸血角鸟……”   江青正待回头探视,忽觉一股劲风已劈至他背后,江青悚然之下,不遑多想,反手就是一招“佛光初现”。   着手处,“砰”的一声,一个身躯已被他震倒地下。   这人一声呻吟,接连啧出了两口鲜血。   江青这时已看清楚,原来偷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适才被自己由怪鸟爪下救出的黔灵三魅老二仇忌他被江青一掌击中要害,加以适才受伤甚重,此刻已是双目翻白,奄奄一息了,这人贪念太重恩将仇报,以至落得如此下场……   江青心中一阵侧然,他默默注视了仇忌一会儿,一个念头淬然自他脑中掠过。   他想道:“自己进来已有一个时辰了,还不赶快进去寻找宝物,却尽在这发什么呆?”   心念转处,顾不得倒地重伤的仇忌,人已如矢般的,向内急掠而去。   他一出了那绿莹莹的深长甬道,前面便是一个黑光闪闪的高大石墩,正好遮住视线,江青情急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平步青云”,人已拔上了那高逾两丈的黑色石墩之顶。   他站在石墩上四处一看,不由眼睛都直了,原来,下面竟是一片方圆盈丈,绿油油的草地。   在这阴沉晦暗的紫龙秘穴之内,能有这么一片生气盎然的草圃,岂不是一件怪事!   在这片草圃正中,有着一个中间凹陷的石臼,石臼深约三尺,其中竟蓄满了莹莹清水。   水中金光灿然,闪闪四射,原来有一对长约数寸的金色之物,正将头伸在水面,仿佛在吸取着什么东西。   江青仔细一打量这对怪物,不由惊得险自石墩之上摔了下来。   只见这对金黄色的怪物,全身生满了斑斑鳞片,头有双角,腹下尚有四爪,首尾宛然,竟绝似一对传闻中的“金龙之珍”!。   江青揉了揉眼睛,再凝目一瞧,这对小小金龙,皆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这时,正仰着首,微闻“嘘嘘”之声自口内发出。   江青顺势一看,这对金龙仰首之处,正对着一个石洞,洞口宽窄约有尺许,一道银白色的月光,自那洞中穿入,恰巧罩在那双金龙容身的石臼上。   原来他已想到,这月光逐渐黯淡,不正是表明月亮已渐行偏西,闭穴时间也即将到临。   他急惶之下,已跃下草地之中,这时,他才看清,这片草圃大异寻常,竟是每只草皆粗约线香,根根独立生长,且都是翠绿油光,清亮无比。   他也无暇多看,心想:“石臼中这对小金龙,必定是这穴内藏宝,也罢,不管对舆不对,只有先取了回去再说,闭穴之时已逼在眉睫,如万一错过,岂不连命都要丢了?”   想罢,双臂一伸,就待往石臼中去捞,正在他手指始才沾到水面之际,突然吱的一声长啸,一团白影巳流星奔电般扑至他脑后。   江青心中一震,危急中,全身陡然倒卧在地上一连两个翻滚,才险险躲过。   他身形还未站起,那条不足两尺的白影,又已闪电般扑了过来。   江青双掌齐挥,狂风起处有如潮涌海啸,始堪堪将那白影逼退回去。   他急忙跃身站好,这时他才看出,向他袭击的白影,原来竟是一头混身雪白,双目金光闪烁,不足两尺的猿形怪物。   这怪物爪腿之间,尚连着一片银白色,薄如蝉翼般的薄膜。   他正自纳罕,这猿形怪物,又是一声尖长怪啸,以不可言喻的快速,飞扑而来。   江青惊骇之下,那招“佛光初现”,已循环不停的施展起来。   只见劲风如俦,澎湃汹涌,呼啸之声,激得空气中,压力骤增,四壁石硝纷飞。   那白色猿形怪物,身形如飞,上下翻腾,爪腿齐施,已与江青展开了激战。   一人一怪,在这方怪异草地之上打了一刻,江青眼看那月色又逐渐黯淡,心中不由急得五内如焚。   他这招“佛光初现”已不知用了几十次,虽然保住自己未受创伤,但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这猿形怪物击退。   他焦急万分,心中倏然想到个主意。   虽然太过于冒险,但,他无奈之下,也只好一试。   这白色怪猿果然一声厉叫,两只是爪奇快的抓向江青双胁而来。   江青陡的一声暴喝,猛一个大转身,右掌又开,已幻成千百指影,如支支利剑,刺向怪猿。   那白色怪猿,“吱”的一叫,长爪一伸,已在江青胁下划了三道深长的血槽。   但它也被江青那招“金顶佛灯”,刮下了一大片皮肉。   怪猿负痛,凄厉长叫,已闪电般跃退出去。   江青一着得势,岂能容它再逃出手下?   右掌疾扬中,一溜红光微闪,那方晶莹夺目的“朱玉寒骨令”,已淬然出手。   一声凄怖的长叫起处,那白色怪猿的头颅,已被那坚硬无比的“朱玉寒骨令”砸得稀烂。   江青暗中松了一口气,顾不得身上疼痛,急急上前,拿回“朱玉寒骨令”牌,又转身往草圃中间的石臼行来。   只见那对小金龙,仍自将头伸出水面,嘘嘘作声,吸收着明月精华,好似根本不知道适才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似的。   江青急急将那搓洗不去的血红色衣衫,撕下一大片,伸手插入石臼之中。   但觉那晶莹清水,竟是寒冽刺骨。   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一条小金龙拿了起来。   只觉那只小金龙,在手中一颤,便被江青置入那片破衣衫之中。   他又伸手一抓,另条小金龙,也被他拿起。   忽地,石臼之中,那满盈的清水,竟于此时,逐渐消失。   但见那石臼之底,竟然露出一截莹白光润的方盒来。   江青福至心匾,急急伸手一抽,竟毫不费力的拉了出来。   原来竟是一个,宽约三寸,长约四尺的纯白玉盒。   他也不及细看,急急将撕下的衣衫包好,背在背后,提起那白色玉盒……   此刻,月光又渐偏西,仅剩下微微一线,仍罩在石臼之上。   那方才仍旧是绿油油的草圃,眨眼间,已全然枯萎凋零。   江青一见洞中光线更暗,急急提气纵身,人已向外飞跃而出。   在他经过那绿色甬道之时,顺手将那被“烈阳神珠”烧毙的怪乌独角拾起,另外一只,因尚连在那怪鸟头上,他已来不及再拿了。   就在他身形掠入那早先入门的血池之傍时,他已觉得四壁“轰轰”作响,摇幌不停,灰烟沙尘,四处迷漫。   江青不由急得血脉愤张,他倾出全身之力奔跃。   瞬息间,已来至那龙口之下。   这时,“轰隆”之声更剧,石壁已纷纷倒坍向下沉陷。   他凝目一瞧,更是骇得心战神摇。   原来,那庞大的石龙之嘴,已徐徐闭合。   他此刻立脚之处,与那龙嘴尚有六丈之高,自忖凭现下功力,决难一跃而上,他心中万分焦虑,脑额经脉愤张,双目如火。   顿时,义父那翻白的瞽目,慈祥的叮咛,都似闪电般在脑海中旋转翻腾。   江青蓦然大叫一声:“我不能死……为了义父……为了要替自己争一口气,我决不能死!”   只见他双臂猛抖,身躯已似电疾般急射而上,千钧一发间,已自那关闭仅剩尺许的龙口中穿出。他身躯才一跃出,那石龙巨嘴;已“吧”的一响,密密的封闭起来。   他在空中,神志未昏,极自然的,腿臂斜斜伸开,这正是他在紫龙秘穴之内,斗那血池物时,所用的身法。   此刻他一施出,那急坠的身形,竟陡然一缓,有如棉絮般,在空中迥旋,极轻柔的徐徐飘落地上。   他试一运气,只觉体内真气循流自如,浑成一体,虽然外伤累累,却未受到什么严重影响。   他正暗自呼侥幸,陡然,一阵“轰轰”的震天巨响骤起,整个山谷都在摇幌震动,好似这世界就要毁灭一般。   江青不由大吃一惊,身形急掠,已射出五丈之外。   他一连两个起落,人已掠至一块巨石之后。   满天沙石中,他急急伏身卧倒,除了巨响地震外,又起了阵阵回旋狂风,飞沙走石,天云变色。   江青吓得急忙低下头去,伏身紧倚着巨石岩隙。   忽然又是“轰隆隆”“哗啦啦”的一连串震天巨响,跟着就是一阵奇大的波动,绝似大地将沉沦一般灰沙迷漫,天愁地惨。   江青悄悄伸头一看,老天!原来那座庞大的石龙,已全然倒坍,更慢慢的沉入地底。   不多时,一切恢复平静,云开月出,大地又是一片清幽,西边银白色的月光,仍然安祥的斜射在谷底。   江青望了望满身粘满血迹灰尘的衣襟,悄悄立起身来,他凝目四顾,怪了!适才那紫龙秘穴之处,此刻竟荡然无物,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广大的黑色泥沼。   江青看罢,心中不由一阵骇然,忖道:“若是适才自己未能及时逃出这紫龙秘穴之外,便有十条命,怕也早完了。”   他暗自愕了一会,又悚然惊醒,想起背后的两条金龙,这正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所换来的代价,他急急伸手一摸,还好!。仍然在衣衫包里之内,尚在蠕蠕而动。   那方晶莹玉盒,及怪乌独角,亦均未遗失。   他将此二物,又用那破碎的衣衫包在一起,与那对金龙,交叉的背在背后。   一切都弄妥当。   但是,却发现了一件令他非常气恼的事,便是身上在那血池之中,所染的红水,任他如何搓擦,也擦它不去,仿佛粘胶般,紧附肤肌,无奈之下,只得暂且不去管它。   此时江青举目向四周略一审视,感觉一身轻松,遂意足志满的,跳出石岩外,纵身向谷外跃出。   ------------------    邪神门徙--坚毅不屈 坚毅不屈   天色渐明,东方微透曙光,阴阳谷底还是阴沉晦迷,轻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一个黑影,在雾中蠕动着,他行走得极慢,好似在寻找着什么。是的!他-正是江青,在寻找着那垂于壁端,用以引他回“绝缘洞”的那根乌细长索。   江青头、脸、全身都是一片血红,看起来好不吓人,只见他衣衫破碎,褴褛不堪,混身皮肉翻卷,伤痕累累,加上他那粘满全身,擦抹不去的血,更显得狰狞丑恶,有如厉鬼。   吁了一口气,他乏力的坐在地上,双掌轻揉着自己那疲累的双腿。   原来,因为晨雾迷漫,他又满身伤痕,故而,不但未找着那来时垂他落下的绳索,甚至连自已的行动,都受到极大的牵制与不便。   江青痴呆的,瞧看自己血红的肌肤。   他下意识的又用力去搓揉,但,仍然是徒劳无功。   他双手又摸在自己脸上,手触处,尽是突凹不平的疤痕与粗糙的皮肤。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回恐怕脸上的肤色,不是青紫,而是鲜红了。”   他自嘲的一笑。   是的;江青面孔上口鼻宛然,轮廓未变外,已完全被一层厚厚的血红赤胶罩满,颜色却较他身体各部,更为鲜艳。   因为,这正是那龙穴之内,八爪怪兽的独目之血。   他双眸迷茫的,瞪视着飘忽的薄雾,是那么轻柔,像棉絮,又更似白云。   他心中暗想:“还是等待雾消了,再去找那绳索吧!现在,正可借此机会,休息一阵,一夜的惊骇激斗,也实在够累了。”   他正要倒头大睡,却好似听到,一丝细微得几不可辨的呼吸声。   江青急急跳起。   在他身后不及三尺的地方,竟赫然立着一个身材硕长,白衣飘拂的中年书生。   他那俊秀挺逸的面孔上,正含着一丝,令人莫测高深的微笑。   江青愕住了。   他知道,自已在“任督”二脉行通后,凭目前的功力,三丈以内,飞花落叶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但,这位白衣文士,却能欺身至他身后三尺,自己才能发觉。   那白衣文士微微一笑,全然不见丝毫移动,好似藉看微风的吹送一般,已飘至他身前站定。   江青不禁退后一步,双目瞪看这位中年书生。   沉默了一会,那书生,缓缓开口道:“小兄弟,你可是从紫龙秘穴中出来的么?”   江青望着他嘴角奇怪的微笑,戒备的点了点头。   中年书生又道:“那么……穴中的一对“金龙之子”及一方晶雪玉盒,你已得到了?”   江青见这白衣书生说话时,除了面上那令人有些惊惧的微笑外,毫无丝毫情感,语声也平淡之极,没有一点喜怒之色,就好象是天塌下来,也惊动不着他似的。   他摸不透,这白衣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他在穴中所得的秘宝,都背在身上,想赖也赖不掉,只得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白衣人缓缓辏头,瞧了一下四周飘忽的雾气,仍然淡淡的问道:“你准备将这两宗宝物,带到那里去呢?你可知道这宝物的用处?”   江青见这白衣人,果然是越问越深,不由得微含怒意的答道:“这些,都无庸阁下担心,在下自能处置。”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有胆气,小伙子,我已有二十年,没听见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讲话了。”   江青冷冷一哂,挺胸道:“尊驾如果没有其它的指教,在下可要失陪了。”   说罢,举步向前走去。   尚未行及十步,后面已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道:“回来!”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含有无比的威严,彷佛含有一种极为慑人的力量在内。   江青不由自主的转身过来,冷冷问道:“尊驾有何见教?须知在下虽然愚鴃X,却非好欺之辈。”   白衣人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说道:“小伙子,凭你敢孤身赴紫龙秘穴的勇气,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胆识的青年……”   他双目凝视看江青脸上,又道:“老实说,我远道来此,也是为了这穴中奇宝。”   江青悚然退后一步,双掌护胸,已暗暗提神戒备。   白衣人淡然一笑道:“你别紧张,我素来不喜强人所难,若是我伸手硬夺,哼!你就是有十件宝物,也早多没有了。”   江青被白衣人,不愠不火的损了几句,不由十分恼怒,他大声道:“你待怎的?”   白衣人回道:“你冒着万险,自紫龙秘穴之内取得奇宝,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拿走,这样吧!你将背后那对“金龙之子”给我,而我传你一夺绝妙掌法,以为交换。”   江青闻言怒道:“你想得倒好,天下岂有这等便宜之事!哼!谁希罕你传什么掌法。”   江青以为,说出这几句话后,一定会激怒对方,是而一语出口即默运功力,凝神待敌。   那知,白衣人仍然不急不怒,平静的说道:“小伙子,我非常欣赏你的胆识,但是,你可知道,我要传给你的掌法,乃是别人梦寐难求的“七旋斩”?其实咱们这样双方都不吃亏。我只是因为要事所羁,中途延误一阵,因而来晚一步,否则,穴中奇宝,你恐怕连一件都得不到呢!”   说罢双目倏张,两道精芒,如电般射在江青脸上。   他又道:“你可斟量一下,我本来可以用强力硬夺,如今,非但我为你留下一件宝物,且再传你一套绝世掌法,这样,已够你一生受用不尽了。”   江青被他那超乎异常的眼光一瞪,心中不由一颤,本能的又退了两步。   他略一定神,大踏步的走上前来,大声说道:“我知道阁下武功高强,只是如此要胁于我,在下却是歉难从命!”   这白衣人,平日正是一呼百诺,前呼后拥,武林中任谁提起他来,也是闻名变色,退避三舍。   他平时讲话,说一不二,谁不对他唯命是从,恭谨异常。   别人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偏偏面前这全身血红的丑少年,却竟恁的顶撞于他。   白衣人那付永远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上,只是徽微的抽搐了一下,仍然毫不发怒的道:“小伙子,今天我给你讲了这么多话,已是十分破例了,我“长离一枭”出口之言,几时曾更改过?”   江青一听“长离一枭”四字,幌似晴空霹雳般,骤然将他震得全身抖簌了一下,胸前的双手,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这四个字对他的影响,可说是太大了,自他有记忆以来,便知道长离一枭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顶尖人物他那冷漠而残酷的手段,令人震悚的武功,都好象火烙似的在他心扉之上,留下深深的痕印。   江青听别人提述的太多了,他还记得,当别人提起“长离一枭”时,面孔惊悸的表情,就好象述及神话中的魔王,是那么法力无边,不可匹敌,故而,在江青心中,自然的升起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念头。   白衣人的嘴角,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得色,他平静的开口道:“如何?我便再给你一个便宜,除了授你那“七旋斩”外,我更负责送你到要去的地方,也免得再为其它江湖人物,窥伺劫夺。”   江青此时,脑中紊乱如麻,眼前这长离一枭,那令人惊惧的名望与武功,已将他镇住了……   陡的,厉勿邪那枯瘦衰老的身形,又在他脑海中浮起,说不定,他的一身残疾,便寄望在这叫什么“金龙之子”的一对奇物上。   江青眼中,倏忽现出一股威武不屈的湛湛神光,他朗声道:“原来尊驾便是扬名江湖的长离一枭!卫老前辈。前辈威名,在下早已久仰。前辈若有其它吩咐,晚辈敢不如命。唯独此事,乃关系义父一生,恕晚辈无法遵从。”   言来不亢不卑,极有分寸,听得长离一枭心头,丝毫发不起火来。   他冷冷的一笑道:“小伙子,你如此倔强,莫非还想和我走上两招么?”   江青星目放光,他想到对方虽是名震江湖的有数高手,但自己为了义父残疾,便豁出性命也得全力一战,虽然有败无胜,亦将不愧于心。   想到此处,他不由精神一振,豪气干云的朗声道:“前辈既如此相逼,晚辈也只有舍命相陪。”   长离一枭心中,对这面貌丑陋而满身血红的怪异青年,竟无形中起了一丝好感。   武林中,原就是尊敬轻生死、重仁义的好汉啊!   他淡然道:“这样吧!你如能接下我卫西十招,不但这对“金龙之子”我可以罢手,甚至我那不传之秘的“七旋斩”也可传授于你!”   言下之意,若是江青接不下十招,那就不客气了。   江青闻言之下,心中一阵突突急跳,他知道,长离一枭卫西虽是轻描淡写的说出,但他这十招下来,必是极为奇诡精异的绝学,自己一个弄不好,可能连三招也接他不住。   其实,江青把他自已估得太高了,若非那一代异人厉勿邪以本身一口先天真气,为他行通天地之桥,贯行任督二脤,他只怕连长离一枭一招也经受不起。   江青正在心中打鼓,忽的,那两招厉勿邪所传的“天佛掌”法,又在他脑中浮起。   他顿时胆气一壮,大声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法,晚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想道:“单是凭着那两招“天佛掌”,虽则不能战胜那长离一枭,但,至少也能搪他几招。”   长离一枭卫西,见江青骤闻自已要他接下十招之言,眼中便露出一股踌躇犹疑之色,但一刻后,又忽然神光湛湛,他不由心中十分疑惑。   暗忖:“这小子不要有什么邪门……也罢,我就不信,凭他也能接下老夫十招!”   江青已退后三步,沉马立桩,双目注视看长离一枭卫西。   卫西淡然一笑,说声:“小伙子,你注意了。”   一掌已轻飘飘的,拍向江青胁下,掌势看来轻柔飘浮,却是快速无伦,卫西掌势一伸,已触着江青衣衫。   江青心头一震,身形急侧,已极快的向一旁翻去,虽让过了一招,却躲得甚是狼狈。   卫西轻轻的一笑,说道:“这是第一招!”   说罢,左掌一抖,已化成无数纵横掌影,漫天匝地的罩将下来。   江青一见对方掌势之下,已将自己退路封死,且每一指都点向自己上盘一十二处大穴而来,端的凌厉已极。   他大喝一声,怒江派的“凌波掌”法中,救命双绝招,“浮波掣影”“波涛如涌”,已电劈而去,同时,一个大旋身,人已抢出五步。   他因全身真气,已融合一体,故而这凌波掌法的救命双绝招施出,亦是如浪涌山崩,劲气罡烈无比。   卫西似是出乎意料,他微“噫”了一声,掌势吐得快,收得更快。   只见他单掌一接一引,江青攻来的强风劲气,已被他化解得无形无影。   长离一枭卫西朗声说道:“第二招了!”   双拳同时倏圈急吐,一股沉如山岳般的无形潜力,已将江青围在正中。   他掌心微微向下一压,江青顿觉循流的血液,倏忽已往下半身降去。   只见那卫西双掌,又往上一提,江青蓦觉得脑际嗡然一震,体内血液,反冲向顶门。   江青在满脸涨红,呼吸窒息之下,不知不觉中,已双掌齐使,风雷声响,罡气呼啸声中,一招“佛光初现”已急施而出。只见空气激荡,有若排山倒海。   长离一枭卫西倏然一声大喝,双掌自胸前,如电光石火般推出,一股浩荡如江河般的绵绵劲力,亦急涌而至。   两股劲气一触,“轰”然一声巨响,江青已被震出寻丈之外!   长离一枭的身形,亦是连幌不已。   卫西那毫无喜怒的清俊面容上,浮起一个惊异的表情,一时竟怔住了,他仰首向天,好似在寻思一件奇事。   江青虽被对方,那强猛无比的劲力震飞,但却赖这一招“天佛掌”法的绝妙招术,未受重伤。   他在地下一个翻滚,又跃身而起,口中大叫道:“卫老前辈,已经四招了。”   卫西如醉如痴,毫不理睬,仍自抬头向天,苦苦思忖。   他在想,这个临敌经验甚差的丑孩子,为何却有如此的功力,而且,竟能施出一记妙绝天下的奇招,敌住自已已有四十余年修为的“混元真气”?   江青倒地后,并不曾受伤,又急急的跃出,这些动作他却早已看在眼内,只是,这更增加了他的惊异与疑惑。   江青跃身站起后,见那武功惊人的长离一枭,正一言不发的在苦苦思索,他奇怪之下,亦呆呆的立在一旁,望看长离一枭发怔。   倏然,长离一枭大喝一声,右掌撮若鸡心,急推而出,左掌却抓向江青右肩。   一时,江青胸前、肘、臂间的“天门”“巨骨”“臂膈”“玉里”“肘胶””云门”“府台”等七大要穴,已全笼罩于卫西掌风之下。   江青不由大吃一惊,右掌急颤成千百条掌影,左掌划一圆弧,掌势却淬然在圆弧中劈出,如狂涛猛浪般,又是一招“佛光初现”!   长离一枭嘿然一声,本想仍用那招可以化解敌人劲力的“方圆分光”来拆,但始才接触,便知对方此招劲力之强,彷若狂洋大海,浩浩不绝!   他无奈之下,只得又是双掌急推,一招“兴波助澜”中,暗含着“混元真气”硬封而上。   江青火侯不足,一震之下,又是跌飞。   但卫西却也玉面微红。   本来,凭他在武林中的名望、身份,对付一个后生小辈,却连接使用了两次相同的招式,这已是够丢人了,更没面子的却是重复使用之下,对方却仍未受伤落败。   卫西觉得老大不是味道,羞愧之下,怒火顿升,不待江青自地下爬起,双掌急扬,一股凌厉掌风,已袭向江青而至。   江青两次被震落尘埃,一阵愧然之意,涌起心头,但,他那倔强不服的性格,叉使他忍着混身酸痛,急急爬起身来。   在他始才起身一半之际,一阵猛烈无比的劲风,已疾卷而到。   劲风未临身前,江青已觉呼吸窒息,心脉颤震。   他大叫一声:“这是第七招!”   暗一运功,体内真气,极快的作了一个美满的循环。   江青双掌十指疾伸,带起条条光影,彷佛是十柄锋利短剑,刺向长离一枭而去。   掌指过处,带起突破空气的“嘶嘶”之声,威势好不惊人。   卫西暴喝声中,身形已如闪陀螺般,疾然旋开,就在他连连旋击中,已快如闪电似的,一气向江青攻出七掌,踢出七腿。   二人同一时怒叱,身形已分了开去。   长离一枭倏然又是轻喝一声,整个身躯转得如旋风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围着江青,急急的旋转起来。   每在旋转一圈中,俱皆掌腿齐施,劲气如钢壁铜墙,又是狂涛骇浪,威力大得令人咋舌。   这正是长离一枭的不传之秘,七旋斩。   突然,一声闷哼骤起,一条人影,已斜斜飞了出去,“叭哒”一声,摔落地下,差劲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满身血红的江青。他在长离一枭的绝世神功下,到底因火候还太差,又被卫西一掌震飞。   长离一枭击倒江青后,倏而一声怒叱,身形已如鹰隼般疾掠而起,带看一阵凌厉劲风向江青急扑而下。   江青倒在地下,喉头一甜,接连喷出两口鲜血。   他骤见长离一鸟挟着无可比拟的声势扑来,不由惊得在地上,一连两个翻滚,口中大叫道:“你说话不算么?已经过了十招了。”   身在空中的长离一枭,闻言之下,不禁全身一震,他嘿然一声,将含劲未发的掌力,硬生生的击向两旁。   “劈叭”一声大响,两块磨盘大小的岩石,巳被他震成鏖粉,四散纷飞。   江青已被吓得目瞪口呆,胸前不住起伏,喘息甚剧。   长离一枭卫西,怔怔的站在地下,面上浮起一种极为奇异的表情,是怒!也是悔!更使他迷惘的,却是这丑少年莫测高深的两记怪招。   这两招幌似铜墙铁壁,又如瀚海长江,竟是浩渺无际,无懈可击。   他愣呆呆的注视着周遭已逐渐消失的薄雾,苦苦的思索着。   江青此时,默默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这敌对的二人,一剎那间,竟完全静默下来,一个仰首寻思,面上表情,瞬息万变。一个席地运功,心无旁骛。   这时,丝毫也看不出,刚才二人,还曾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斗。   一刻后,江青调息已毕,微微睁开眼睛。   长离一枭卫西,忽然一声大叫,他语声激动的说道:“小子,你适才使用的两记怪招,可是失传已久的“天佛掌法”?”   江青双目炯然的瞪着他,异常静肃的点点头。   长离一枭又问道:“此掌法是谁传授与你的?可是那“一邪双飞三绝掌”中的一邪?”   江青略一沉吟,征微颔首。   长离一枭仰首向天,呢喃说道:“真是怪了!那邪神若是未死,算来,现在也该百多岁了……唉!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江青沉静的看着长离一枭那奇异的神色,默默不发一语。   卫西感叹了一阵,又忽然低头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看来练气功夫中,最难达到的生死玄关你也行通了?”   江青缓缓的回答道:“晚辈江青,那内家行功,不过略窥皮毛而已。”   长离一枭又道:“邪神果真未死么?”   他面上有一股,使人说不出的奇幻意味,稍停了停,他又感叹说道:“唉!当年邪神厉勿邪的威名,何等响亮,六十年前潇水一战,世人都道他已仙去,那知,如今却仍健在人间。”   江青听他言中之意,好似邪神活在人世,对他是个大大的遗憾一般。   他不由微带不悦的开口道:“卫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晚辈义父活在人世,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前辈如此叹息呢?”   长离一枭闻言不由一怔,惊奇的问道:“什么?邪神便是你义父?真是怪事!”   他又思忖了一下,坦然道:“老实说'六十年前,武林中那“一邪双飞三绝掌”声名赫赫之时,我方才不过是个髻龄童子……但,当我成名之后,他们却早已不在了,我一直不服气这些人,想他们也不过是适逢其会,浪得虚名而已,我长离一枭自恨晚生了二十年,否则,一定要找他们比试一下。”   江青张口欲言,但,一想到对方威名之盛,确也不比当年“一邪双飞三绝掌”输了多少,顿时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长离一枭又道:“唉!我自出道以来,凡近五十余年,可说少逢敌手,自己也认为相当不错了……”   他看了江青一眼,叹道:“那知今日与你一较之下,若不是凭着老夫当年痛下苦心,所练成的一身功夫,恐怕已被你占去优势,你不过才识得“天佛掌”法中的前两招,已是如此厉害,若那邪神亲自来到,我岂是他的敌手?”   江青至此,才恍然大悟,这长离一枭为何骤闻自己义父尚在人间的消息,面色便如此难堪。   他不由暗暗叹息:“世上之人,被沽名钓誉的欲念所牵累的,真不知有多少啊!”   他正在沉思默想,长离一枭面色已转回原先那不带丝毫表情的模样。   他淡然问道:“厉老前辈近来可好?他什么时候收你为义子的?”   言下,仍有几分怀疑之意。   江青暗自一笑,正待将义父身罹残疾,自己因而至秘穴求宝之事说出。   忽然,他转念一想道:“不好,若是我照实说来,这长离一枭为了他横霸天下的念头,说不定,会乘机对义父下那毒手,对了!我且骗他一骗。”   江青人本机伶,他略一思考,已若无其事的答道:“多蒙前辈垂问,义父老人家,近来极为健朗……他收晚辈为义子,乃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江青说罢,为了证明所言不虚,己自怀中将那面晶莹红润的“朱玉寒骨令”取出。   卫西顿然面色肃穆,他默默接过,拿在手中,细细端详,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面晶莹艳红的玉牌上,精工缕着三根枯骨。   卫西摩着,低语道:“不错,这正是邪神当年的信物“朱玉寒骨令”!”   他玩弄了一阵,又交回江青手中,一笑道:“你站起来吧!我答应将我苦心演创的“七旋斩”掌法,传授与你,现下时间不多,咱们就开始……”   江青心中一喜,正待起身,胸腹间,不由一阵闷痛,他眉头不禁紧紧的蹙了起来。   长离一枭见状,一笑道:“啊!我几乎忘了,你适才已伤在我“混元气功”之下。”   江青一听,始才知对方伤他的,竟然是武林中,极为难练的“混元气功”,不禁惊得“啊”了一声。   长离一枭笑道:“不要紧,你这点微伤,我有自制疗伤的灵药,神效无比,你且服下一粒,再行功运十二周天,使药方行开,便可无事了。”   说罢,已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羊脂玉瓶,倾出一粒清香央X溢的黑色丹丸,交给江青服下。   江青服药后,但觉一股清凉之气,顺腹而下,周身顿觉舒泰已极。   他默默调息了一阵,已是痛苦全消,待他睁开眼来,却见那长离一枭正在注目凝视着自己,眼中闪耀着一种犹疑之色,及至与江青目光一对,已然倏忽隐去。   江青却不知道,在他闭目谓思时,却已从鬼门阙打了几个转回来了!   原来,长离一枭在江青运功痒伤时,暗自想道:“这小子如此年纪,已经行通了生死玄关,又有那不可一世的厉老头子为他传授武功,将来成就,必定在我之上,倒不如,现在就乘机将他除了,不但那龙穴秘宝尽属我有,那“七旋斩”也可不用再传授给他……”   但是,一种人类潜在的善性,以及他对江青初时由衷的好感,使他极为喜爱这个丑孩子。   因此他一时之间,未能决定,是否下手。   这时,恰好已值江青运功完毕,长离一枭微微一笑道:“来吧,小伙子,乘现下央四无人,老夫即授你“七旋斩”掌法!”   江青答应一声,来至卫西身旁,看着他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卫西一面演练,一面详尽不满X的解说每一招一式的应用及它的“妙”着。   江青更是聚精楚X神,倾心全力的聆听着卫西传授,更将其中的精妙的招术变化,牢牢记在心头。   这“七旋斩”虽只七个招式,却是繁复无比,变幻万千,再加上身形的奇诡莫测,确是深奥难言,精奇怪异。长离一枭,直演练了两个时辰,才算教完。   此时,他额上已微见汗渍。   江青人极聪慧,长离一枭又是不克自己的细心传授,他一教完,江青已能全然默记心中。   他又在卫西面前,反复的演练了三遍,招式步法,竟是极为正确,丝毫不错。   长离一枭面露喜色,笑道:“好极啦!孩子,难得你有这么聪明,将来必可为武林放一异彩。”   这模样,直似师父在夸奖自己爱徒一般。   他一言甫出,不由心中一怔,忖道:“我今天是怎么啦?不但紫龙秘穴的奇宝未曾得着,又白白传了人家一套看家本领的掌法,现在却又大大的尽夸奖人家……”   他心念转动,面色瞬息之间,已恢复常态。   又对江青道:“小伙子,咱们也该走了。”   江青虽对长离一枭心存好感,却仍深具戒心,怕他知道自已义父隐居之所,而有所不利。   是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二人徐徐的走向谷外。   此刻,笼罩谷底的薄雾,巳消散殆尽,但因这“阴阳崖”绝壁,过于陡峭,故深壑之底,仍是不见阳光,晦暗阴森。   行走中,长离一枭淡淡的问江青道:“小伙子,你怎么满脸遍身,都是一片血红?也不冲洗干净,这样子太难看了!”   江青真是哭笑不得,心想:“我若洗擦得去,还用得着你说么?”   他只得回道:“老前辈有所不知,这乃是晚辈进入紫龙秘穴求宝之时,在一血池中遇险所染。”   他遂将在龙穴血池中,与八爪怪物剧斗的事,详细的叙说了一遍。   长离一枭微一沉思,“啊”了一声道:“无妨,无妨,那血池怪兽,名曰“魔獐”,乃是兼天地阴寒之气所生,实是凶残无比,那血池红水,叫做“脱肌毒胶”,沾上后,却是洗它不下,一年之后,它会自然消退,只是却要脱下一层肌肤。”   江青闻言,不由心中悚然,忖道:“我本已十分丑陋,若再脱去一层皮,更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又想道:“也罢,反正自己本来就够难看了……”   二人谈话之间,又走出数十丈外。   长离一枭虽冷傲,却不知为何,竟然对这面貌极丑的青年,有者一股莫名的好感。他那难得有表情的面孔上,不时舒展一下,好似为了这年青人高兴,却又像要摆脱不少的烦恼似的。   江青正在说话,忽然,长离一枭面色一寒,对他拢摆手,回头对十余丈外的一方巨石发话道:“石后是那一路高人?尚请现身一见!”   一言未已,已听出一声震人耳膜的长笑,笑声中,一条人影冲天飞起,又轻如柳絮般落在地下。   江青见状,不由十分佩服长离一枭的听觉尖锐。   他细一打量来人,暗暗吃惊不已。   只见这人,一身长衫,已褴褛不堪,但却洗刷得甚为整洁,修长的身材上,有着一张方正的面孔,浓眉环眼,举止中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   江青想道:“这人看来,年纪不过央X旬,但他适才显露的一手轻功,却是恁的精纯。”   长离一枭一见此人,面色越寒,不待对方发言,已冷漠的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穷侠葛松!”   那中年汉子闻言,毫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兄弟估不到,在这阴寒荒僻之处,竟能见到卫兄,十年不见,卫兄依旧貌似中年,神釆夺人!”   长离一枭卫西,面上毫无表情,漠然道:“好说!好说!卫某今年六十有八,那及葛兄如此少年有为。”   他一见此人,说话便带着火药味。   那穷侠葛松,似是极力忍让,他正色说道:“卫兄莫非是仍未忘记十余年前那段公案?其实,当年令师弟太也目中无人,并非在下等有意架梁,令师弟虽然折去一臂,但我穷家帮却赔上了三条命……”   卫西面色一寒,冷冷的说道:“你们穷家帮,尽是些贩夫走卒之流,乞食叫化之辈,区区三条贱命,赔得起卫某师弟的一条手臂么?嘿嘿!”   那穷侠葛松闻言之下,亦不由面孔一板,怒声道:“卫兄言词之间,尚请尊重,此事是非曲直,当年已由卧虎堡,金鞭擒鹏掌萧老堡主出面调停,是非自有公论,但却不是我穷家帮畏惧于你。”   长离一枭冷冷一笑道:“我东海长离岛,尚未将你们这些下九流人物,瞧在眼里,昔日若不是看在萧老堡主日后责备,也要教你领教长离岛第一高手的无双绝学。”   穷侠葛松不由气道:“卫兄未免欺人太甚!在下愿与你一决上下。”   长离一枭冷然一哂,讽道:“妙极!妙极,卫某人也早欲拜识阁下身手,能当上穷家帮帮主,到底有什么盖世神功。”   穷侠葛松默不出声,脚下已是不丁不八的一站,静如山岳般,凝神待战。   他心中十分紧张,因为长离一枭,自出道以来,即有未逢敌手的传言。   卫西微微一笑,说道:“葛帮主,卫某有僭了。”身形飘移间,巳奇快无比的拍出一掌。   葛松大喝一声,毫不闪让,双掌循环劈出,硬接硬架,亦迎了一掌。   卫西喝声:“好。”   接着,掌法一变,招式已如江河倒悬般,滔蹈不绝的急攻而上,身形转动间,捷如闪电。   出掌踢足之势,皆带着强劲无匹的劲气,刮得地下砂石飞旋不已。   穷侠葛松也是混身解数,高窜矮跃,双掌翻飞,起落之间,有如轻絮,只见掌影如山,罡风狂风,飞舞回旋中,间或夹杂看一两声沉喝。   这两位一等一的高手,已展开了一场罕见的激战!   江青呆立一旁,双目紧盯着场中二人。   那如流星般幌掠的身形,劲气四散,吹得江青破碎的衣衫,飞舞不已。   只见二人越打越凶,全是出手若电,声如雷鸣,攻守间,招式之精妙,直看得江青如醉如痴……   他同时暗中奇怪道:“瞧这穷侠葛松,年纪不过四十多岁,怎的却功力精深至此?与这闻名天下的长离一枭相较之下,并不见得逊色多少……”   其实,江青还真想对了。这穷侠葛松,年纪虽然不大,但他功力之高,却是武林之中,极为少见的怪杰。   他二十岁时,便因一连击败了江南青蝉帮五堂堂主,而名声大噪,不到三十岁,便已被公推为穷家帮龙头帮主。   他的一手“游鹰掌”,及三十六颗铁莲子,直是打遍大江以南,罕逢敌手。   十年前,穷家帮与东海长离岛之间,为了一件莫须有的误会,以至双方大动干戈。   事后,身为岛主的长离一枭卫西,因他那师弟白骷髅孟化平,为此事而折去一臂,虽然,穷家帮也毁了三名硬手,然而他仍然大为震怒,急欲报复。   正在双方重整旗鼓,准备来一次,武林中空前火并之时,江南侠义道武林领袖,秋山卧虎堡老堡主“金鞭擒鹏掌”萧恕,闻讯之下,念在同为武林一脉,实不宜为些许误楚X而自相残杀,是故挺身出面调停,极力从中斡旋。   穷家帮人手虽多,但武功高强之士却少,若与那素有“海上之尊”的长离一枭等人,真个拼了起来,却是败多胜少。   是而,他们一见名高望重的,卧虎堡萧老堡主出面调停,自是欣然接纳。   长离一枭卫西及其长离岛诸人,虽然不愿,但碍于“金鞭擒鹏掌”萧恕的面子,也只得强忍了下来。   自此以后,双方却宿怨日深,势同水火,故而,今日双方首领人物,在此一见,不到三言两语,便打了起来……   江青注视二人,各以一身超群拔萃的武功,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只见人影翻飞中,已打了近百余招。   他正在目眩神迷之际,倏见左方人影一闪,自灰黑色的岩石上,又落下两个装束怪异的大汉来。   只见这两个突至的怪客,一位高逾八尺,腰粗膀阔,一身浅黄色劲装之上,绣着一条栩栩若生的黑蛇,衬着那赤红似火的面孔,显得十分威武不凡。   他那位同伴,亦是同一装束,只是面色腊白,两眼开阖间,精光四射。   显然,二人都是极有功候的内家高手。   这二人一现身,先向长离一枭及葛松激斗的身形,瞥了一眼,又转头对那莫名所以然的江青,打量一番。   那红面大汉,声如洪钟的开口道:“喂,那丑小子,你背后背的是什么东西?”   语气粗犷,且带三分蛮气。   江青一听,来人如此出言不逊,气怒之下,也没好气的道:“你管我背后是什么东西,真是笑话!”   同时,江青心中暗惊道:“瞧这两人外表,显然亦必是武林高手无疑……奇怪,怎的这处于穷荒僻野的阴阳崖绝涧,一日之间,却到了这么多武林人物?”   江青正在纳闷,那赤面大汉突的一阵狂笑道:“你这小子,想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对我赤阳判官顶撞起来?”   那赤面大汉一语未毕,旁边那面色惨白的汉子,已冷冷说道:“大哥,这小子身后之物,我已看出,其中正有一只晶雪玉盒,想必是这小子得到的紫龙秘穴藏宝了!”   这人说话音调之冷,恍若寒冰,直听得江青混身都不自在。   那赤面大汉,又放声道:“咱们也不用跟他多说,他能到穴中取宝,咱们就能从他身上夺宝。”   江青一看,这二人如此骄狂'竟好似自己冒生命危险,所求得的异宝,已成了二人囊中之物一般。   他不禁怒火上升,怒叱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怎的讲话如此没有道理?小爷冒着万险,所求得之物,岂是如此容易便拱手让人拿去的?”   那赤面大汉闻言,面容一板,亦怒道:“就凭你这几句话,大爷今天就叫你生死不得。灵蛇教的“阴阳双判”所到之处,谁敢不服?”   说罢,身躯一起,就待扑上。   那白面汉子向前急走了几步,低声道:“大哥,且请稍停,你看,那一旁拼斗的二人,功力之高,确是罕睹,不要是与这丑小子同路的!否则,咱们就麻烦大啦!”   那赤面汉子闻言一怔,扭头向侧旁一看,皱着眉道:“咱们大老远来,为的是什么?教主怎么吩咐咱们的,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也要将秘穴奇宝夺来,那两人功力虽高,我就不信能把咱们灵蛇教怎么样?”   白面汉子微一摇头,只得无言退下。   赤面汉子双目一睁,大声喝道:“丑小子,纳命来罢!”   身形暴闪间,一股凌厉掌风,已罩向江青。   江青早巳蓄势戒备,一见对方发动,他了无畏惧之色,双掌急挥迎上,与敌方硬对了一掌。   轰声大响中,那赤面汉子的凌空身形,立被震落于地。   江青掌势推出,陡觉敌人功力甚是深厚,掌势沉重,劲道雄浑,一触之下,他已歪斜斜的退出三步。   赤面大汉似是出乎意料之外,他身形落地,微一错愕,又自狂吼一声,猛扑而上。   一旁与穷侠葛松激斗的长离一枭卫西,自这自称“灵蛇教”的“阴阳双判”现身后,便已暗中注意,及至那赤面汉子动手情形,他都一一看在眼内。   只是,他与穷侠葛松缴斗,正值紧要关头,无暇分身照顾。   高手过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骛,否则,便易于为对方所乘。   同时,卫西私心之中,仍然不能忘怀江青背上那两件宝物,只是他话已出口,以他的身份、名望,自是不能自掴面颊,失信于人。   但,若是那两件宝物,被别的武林中人物夺去,他便可以放手夺回。   只因,他早先诺言,只是说不夺江青身上之宝,并未曾讲过江青宝物被别人抢去后,他不能夺回。   故而,他私心之中,则是希望江青能失手被擒,那时,他一方面大可名正言顺的放手去抢,据为己有,亦可不损自己诺言。   穷侠葛松武功虽然高强,但较之长离一枭,却逊了一筹,他正感十分吃重之际,忽觉对方出手微缓”压力骤减,他惊愕之下,亦自然的放慢了下来。   原来,长离一枭私心之中,既有如此的想法,便不想将他与葛松之战太早结束。   同时,亦可剩下部份精力,以便应付夺宝之人!   这时,江青已与那赤阳判官,相斗了五十来招。本来,他功力较之对方,实相差了一截,但仗看内力雄厚,身法轻灵,加以那套怒江派嫡传的“凌波掌法”,确有不少的精妙绝招,是而激战以来,虽然甚觉吃力,但尚能自保。   那白面大汉冷森森的站在一旁,面上已微现不耐之色。   赤阳判官眼见五十多招下来,这丑少年尚能有攻有守,不由气得他连声狂吼,手法一变,掌势突转凌厉,硬攻猛打,完全一派进手招式。   江青骤觉敌人力道骤增,沉重的压力,已四面八方逼向身来。   他不由一声引吭长啸,身形已如陀螺般疾转起来,旋转中招出如飞,手指脚踢之处,俱都精妙绝伦,奇诡至极。   这正是刚才长离一枭卫西传给他的“七旋斩”。   赤阳判官大叫一声,肩头巳吃了一掌,跄踉退出数步,亏得他有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否则,这一掌下来,不震得他肩骨全碎才怪。   江青一掌击中敌人,正待猝点对方肘弯“曲池穴”,蓦然,一缕凉风,已尖锐的袭向自已脑后而来。   他惊愕之下,身形闪电般一转,指顾间,又已攻出三掌、足出三腿。   那偷袭之人,正是在一旁给赤阳判官掠阵的白面汉子,他乃“阴阳双判”老二,号称“阴煞判官”,与“赤阳判官”同为灵蛇教两大护坛。   他出手之下,不料对方反应如此快速。眨眼间,已被江青凌厉的攻势,逼退了几步。   蓦然,赤阳判官大声叫道:“二弟注意,这是长离一枭嫡传的“七旋斩”。”   敢请,他届X未看出,长离一枭本人也在此地呢?   江青冷笑一声,身形一动,又攻了上去。   正在此时,一阵尖厉剌耳的长啸,已起自谷外,啸声高吭,摇曳而来,眨眼间,一条灰色人影,已凌空落下。   五人惊异的向来人一看,原来竟是位过五旬的灰衣老者。   只见他面容严肃,如罩寒霜,双目神光似电。   他冷冷的朝场中各人一扫,尖声的开口道:“你们可曾看见老夫拜弟?”   长离一枭与穷侠葛松,正在迭出绝招激斗,根本就不理睬灰衣老人。   江青及“阴阳双判”闻言,却不由一怔,俱都停下手来。   那赤阳判官性烈如火,闻言之下,首先不悦,双目怒瞪如铃的说道:“那里来的糟老头子?自已兄弟都看管不住,却跑到这里来问谁?”   灰衣老人目光如冷电般,射在赤阳判官的脸上,一见他穿看浅黄色的衣衫,面色又是一寒。   他肃煞的说道:“瞧你这付德性,及披的这身狗皮,想必是灵蛇教下的人了!”   老人目光仰起向天,不屑的继续道:“你们这两块废料,想定是那传闻中的”阴阳双判”赤阳判官郭芮,阴煞判官桑荣二人!”   “阴阳双判”闻言,不由一怔,他们估不到,这老头子竟对他们知道得如此详细!   赤阳判官郭芮尚未及说话,他盟弟桑荣已阴声道:“是又怎样,你这老家伙,莫非还想秤量一下么?”   灰衣老人放声狂笑道:“哈哈……凭你这一对废物,也值得我大旋风白孤动手?”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这灰衣老人一报出名号,“阴阳双判”俱不由悚然一惊。   错愣间,大旋风白孤冷冷一笑,扭头又对江青问道:“你可看见老夫拜弟?他叫小旋风余开明。”   江青疑惑一会,慢慢的问道:“晚辈在紫龙秘穴之外,曾见他一面,只是……只是……”   大旋风白孤闻言,面色倏然一变,厉声道:“只是什么?快说!”   江青一见这白孤口气如此狂傲,不由心中冒火,但他尊敬对方年龄较长,只得忍住口气,嚅声道:“他……他已死了。”   白孤闻言,狂吼一声,身形突然暴转,带起一片“呼噜噜”的回旋劲气,双掌夹着凌厉无匹的声势,劈向江青胸前,行动之间,绝似一阵旋风。   江青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竟险些为其所伤。   只见他大喝一声,双掌仓促迎上。   “劈啪”暴响声中,江青人已跄踉退出六步。   白孤身形,亦略微一窒。他暴叱一身,身形又带起“呼呼”风声,急扑而上。   “阴阳双判”郭芮、桑荣二人,此时,已莫名其妙的怔在一旁。   忽然,二人双目一对,暗一点头,各自大喝一声,拳腿齐出的攻向大旋风白孤身侧。   原来,他俩一时会错了意,都以为大旋风白孤欲借机掩饰,以便先行抢夺那紫龙秘穴奇宝。   剎时,壑底六人,已分作两处,拼命的激战起来。   只见人影纵横,劲气如山,叱喝声中,沙石迷漫,的是一揭罕见的龙争虎斗。   ------------------    邪神门徙--群魔围攻 群魔围攻   长离一枭卫西暗中直乐,出手越发不用全劲。   他心中忖道:“这大旋风白孤,乃是黔滇两省有名的怪人,他一出面,恐怕江青这小子异宝不稳了。”   穷侠葛松亦是为了这紫龙秘穴奇宝而来,但他生性淡泊,得失之间,无足轻重,是故,对眼前各人错综复杂的心理,毫不知晓。   他打起精神,全心全意的在与长离一枭过招。是而,在一个故意,一个有心的场合之下,二人淡淡的战个平局。   江青力敌大旋风白孤,正感不支,“阴阳双判”已联手攻来。   白孤大笑一声,掌势一开一合,又将郭芮、桑荣二人卷入掌风之内。   “阴阳双判”中,任何一人的功力,也较之江青高出甚多,何况还是二人联手,是故,江青自两人一加入后,顿觉压力大轻。   他力斗之下,却不得不加意提防,因为,他除了留意白孤的攻势外,尚需防备“阴阳双判”向他偷袭。这种微妙的打斗,一直继续了盏茶时分。   江青已越来越觉得形势不妙,他忖道:“眼前三人,任是那一方赢了,也是对自已不利,别看他们目前打得有声有色,其实,还不都是为了我身上的两件宝物!”   他目光一转,又想道:“长离一枭卫西是个最好的帮手,只要他肯相助,眼前各批人,只怕都不足论了……”   此刻,白孤一掌击来,江青急急封出,瞬息间,又避过了对方一腿。   他目注长离一枭飘逸潇洒的身形,心中又想道:“只是,他明明可以打败葛松,却好似故意不用全力,哼!他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要别人从我手中将宝物抢去,他再伸手自那人手中夺回,如此,不但宝物尽归他有,亦可不损及他的诺言。”   江青脑中倏快的打着转,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趁机溜走”。   他虽然极不愿意如此不光荣的退去,但,为了义父的残疾,也只好从权一次了!   这时,正值,“阴阳双判”央掌齐攻,带起一片猛烈劲风袭向白孤。   江青暗中一闪,已向一旁掠五出丈,贸然看来,还以为他是在避让三人交击的掌风呢?   身形落地,他接着一个纵跃,又已飞出六丈。   蓦然,一旁起了劈啪一声大响,一条白影,已闪电般向江青追来。   江青眼光尖锐,他微微回头一瞥间,已然看出,那急追而来的,乃是长离一枭卫西。   卫西一直注意着四人的战况,他一见江青身形掠出,便知他要乘机逃走,心急之下,不由双掌骤出,这弹掌,他已提足八成功力,是故,在穷侠葛松不留心之下,已被他震退数步。   卫西藉掌势反弹之力,飞向江青追去。   这时,场中各人已悚然惊悟,只见赤阳判官郭芮大吼一声道:“点子溜了!快追!”   “追”字出口,人已奔出四丈之遥。   阴煞判官桑荣一面纵身,一面冷然对白孤道:“此人若找不回来,我灵蛇教誓不与你干休!”   白孤身形掠处,人已出去五丈,他人在空中笑道:“若找不着此人,只怕老夫还要定了你们这对狗头,来赔我二弟一命。”   桑荣怒骂一声,已随后赶去。   一时之间,人影纷掠,剎时,已奔走一空。   只剩下穷侠葛松,独自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他适才所受的轻微震伤。   江青一路奔去,这时,已奔至一方上尖下阔的石笋之前。   他回头一看,长离一枭距他已不足三丈,只见他身形起落如飞,疾走似电,足尖微微沾地,便飞出七八丈之远。   江青不由悚然大惊,双臂抖处,巳向石笋侧面,斜斜飞跃而去。   当他身形才转至石笋之后,尚未落地之际,江青目光闪处,已暗暗叫声:“苦也!”   原来他一时不察,纵身飞跃,脚踏处,正是一片方圆几达十丈的黑池泥沼。   此时,江青身形已极快下落,危急中,他长长吸入一口真气,四肢急展,彷如一只大鸟般,在泥沼半尺之上,飘飘回旋。   他身在空中,对浊气下逼,又自丹田内提起一股绵绵真力来,数经循环,人已急射至泥沼边缘。   长离一枭奔至泥沼之旁。眼见江青腾身而去。   他不由心中暗惊道:“这小子莫非急疯了?这泥沼宽达十丈,岂是他这身能耐,所能渡过的?”   但他还未想完,两只眼睛已看得发直了。   长雕一枭惊骇的想道:“这小子真是邪门得可以,怎的他那功力竟是越打越深厚?就在这瞬息之间,他已能倒逆真气,凭空飞越十丈泥沼?”   心念转动间,卫西已提气凝神,纵身飞起。   半途中,他脚尖微微一点稀泥沼,人巳掠至对面。   大旋风白孤随后而到,他亦是毫不迟疑,大喝一声,双袖带风,“呼噜噜”的直掠过去。   “阴阳双判”却没有这样好的轻功,二人互视一眼,低喝道:“绕过去!”已围着泥沼边缘追去。   江青身形纵跃之间,又已奔出数十丈远。   蓦然,他目光闪处,已看见距自己二十丈外,正有一块高耸如山的巨石,紧依着陡削的山壁。   他无暇多想,体内真气连连循回,真力澎湃中,不到三个起落,已然奔到。   他猛然大喝一声,双臂急抖,已如急箭般又升高了六丈。   江青在半空中吐气开声,双臂往下一按,人又升高了四丈之许。   他脚尖在巨石上一点,双手一攀一拉,便翻上那块高有十多丈的矗立巨石。   他正长长的舒出一口浊气。   蓦然,一阵冷笑之声,已在他耳旁响起。   江青大惊之下,悚然回头望去,只见这巨石与山壁相连之处,有一条短短石脊相接。   石脊之后,却有一个宽只三尺,向下倾斜的小洞口。   就在这石脊之上,竟立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瘦长老者?   只见他满头银发如霜,随风飘拂,面色粗陋狞厉,正在炯然望着自已。   江青惊悚之下,忽而想道:“这老人装束好熟……啊!对了!竟与那黔灵双魅的打扮一样。”   老人望着江青,冷冷说道:“娃娃,我那三弟朱昆,可是被你所伤?”   江青双目倏张,大声道:“正是,但却是他们先向我下毒手……”   黑衣老人毫不理睬,仍自问道:“我二弟仇忌何在?”   江青缓声道:“他吃吸血角所伤,力乏神疲之下,又与在下动手过招,已然死在紫龙秘穴之中。”   黑衣老人面上,掠过一阵悲戚之色,他长呼一声,目光向江青背后一闪,又道:“那么,龙穴中秘宝你已得到了?”   江青略一颔首。   原来,这黑衣老人正是黔灵三魅的老大胡同。   他因要事羁身,故而先遣两个盟弟前来探取紫龙秘穴中之异宝。   事完后,他兼程赶来“阴阳崖”绝涧,以便接应。   他赶到之时,正是龙穴待闭之前。   胡同来至目的地,一看地下竟躺着二人,其中之一,赫然便是自己三弟朱昆。   他惊惧之下,立施急救,又匆匆问明了一切。   朱昆照实说出,他本待进入穴内接应,但一看月色,已知闭穴时间迫促。   胡同心中深恐一旦入穴,万一迷失了方向,而过了闭穴时间,那就永远也别想出来了。   再者,三弟朱昆所受内伤,亦颇严重,更极待治疗,无奈之下,他只得恨恨的抱起朱昆,为他觅地疗伤去了。   胡同安置好朱昆后,才独自折返四外巡视。   他无意中,见这矗立之巨石,甚为高大,可以俯览全谷,故而便爬了上来。   江青及长离一枭等人远远拼斗之情,他早已看见,而且判断出,其中必有江青在内!   是而,他便耐心的守在巨石之顶,默默察视,果然,不一刻,一个全身血红之入,巳急快的奔跃而来。   胡同亦是老江湖了,他一见这丑少年所露的惊骇之状,便料知此人必是那得宝的江青无疑。   他见江青目注巨石,现出一股逼切之色,巳知他必然会跃身上来。故而他就在这岩顶等候……   江青见黑衣老人目光闪烁,神色不善,惊疑之下,已自暗中提防。   此时,巨石之下,陡然响起数声暴喝,尚加杂着咤叱打斗之声。   江青心中了然,必是那长离一枭及大旋风“阴阳双判”等人又莫名其妙的打上了。   此时黔灵三魅老大胡同,目光连闪,掠过一丝狞笑,他脚步一滑,已悄没声息的骈指点向江青”“口阂”二穴而来。   此二穴乃属“足太阳膀胱径”一被内力透入,必至实时吐血而亡。   江青正寻思稍停脱身之计,胡同暗袭,他竟懵然不觉,直到对方手指,已沾及衣衫,他才悚然一惊。   扭身急退中,一招凌厉无比的“佛光初现”已猝然劈出。   狂风如啸中,只见人影急闪,又传来两声闷哼,江青“口阂”穴虽然躲过,但“魂门”穴已吃对方一丝指力透入。   他背胁之处,顿觉阴冷剌痛,一口鲜血,已涌喉头。   黔灵三魅老大胡同,在一指戮出之际,蓦觉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罡烈的劲风,已猛然袭击而来。他虽连出三掌封去,但却一掌也未接上。   说时迟,那时快,狂风涌处,胡同彷中铁锤,已歪斜的退出数步,满口鲜血狂喷。   瞬息之间,这位黑道高手,已萎顿的坐倒在地,一声不响默默调息起来。   江青运住一口气,正待设法逃逸,倏忽一阵长笑,两条人影已落至巨石顶上。   江青一看,这两人正是长离一枭卫西,及大旋风白孤二人。   他不由得连连后退数步,已站在适才胡同立身的石脊之上。   他背后,正是那宽仅三尺,深不见底的深洞。   长离一枭卫西悄然站在一旁,双手拢袖,面上带着一丝他特有的怪异笑容,大有隔山观虎斗之意。   大旋风白孤一站稳,已狂声叫道:“丑小子,老夫拜弟一命,今天定然要你填上!”   说罢,就待动手。   江青此刻心头作闷,混身乏力,在紫龙秘穴中所负之伤,又隐隐发痛起来。   他情知自已,已濒于山穷水尽,四面楚歌之境,目前再难接下大旋风的凌厉攻势。   故而,他大声叫道:“白老前辈,令弟又不是我杀死的,怎能算在我身上?”   白孤怒极大叫道:“不是你是谁?快说!”   江青正待回答,眼见又有两条人影翻了上来,此二人,正是“阴阳双判”。   他不由一窒,白孤又狂叫道:“是谁呀?你到底是说不说?”   江青吐了一口白沫,嚅道:“是……是仇……”   只说到这里,那盘膝坐在地下调息的黔灵老大胡同,已狂喝一声,双掌倾出全身功力向江青猝然劈出。   因为,他知道,若江青一旦说出,是自己盟弟所为,他本人就得首先抵命,情急之下,他已不顾一切的偷袭江青。   江青猝不及防,惊愕中,双掌急封,一股沉猛之冲力涌处,但闻一声惊呼,已向那深丈的洞坠下。   长离一枭及白孤急急一抓,皆未及捞住,二人手掌一碰,又怒叱着对了一掌。   江青本来人已受伤甚重,只是仗着一股坚强意志及潜伏的雄厚内力支撑住,故伤势未曾发作。   此刻,他身体一往下坠,但觉头脑一阵昏眩,神智已有些迷蒙……   恍惚中,只觉耳际风声“呼呼”作响,此深洞之底,好似隐约有堆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尚发一阵刺目的橘红色光芒,他身体逐渐滚落、滚落……   ------------------    邪神门徙--轮回神火 轮回神火   只感到整个身躯彷佛在云雾中飘荡,又似在狂涛如山的大海中浮沉,江青已逐渐陷入头晕目眩,神智昏迷的境地,整个身形有若一只圆桶,越翻越急。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除了直觉在告诉他,尽快的抓住一件东西,以便稳定那翻滚不停的身形。   这倾斜的深洞,洞口虽窄,内部却是极为宽畅,底部则形若漏斗一般,越深也就越窄。   就在他将要滚到洞底之前,昏乱中,不由奋力睁眼一瞥,一阵强烈无比的橘红光芒,已耀眼而至。   这奇怪的深洞底部,约有丈许方圆,却布满了一片熊熊的火焰,极怪异的形成一个六角星形,向上交叉的喷射着,星焰四散,好似万千金虫,满空飞舞,又似年节之时,烟火齐放,煞是好看。   但这堆奇美而绚烁的火光,在江青眼中看来,却不啻是他的追魂符。   江青就在身形欲坠落在这橘红色怪火中的剎那间,裂帛似的大喝一声,一种求生的本能,使他虽然在身负重伤之下,仍能出人意外的,随着喝声,窜起四丈之高。   但是,这只不过是人类潜在的生存欲,在明知处于不可挽救的绝境中时,却仍不甘认命,而做一次无济于事的挣扎罢了。   只见江青身形,虽然再度窜起,接着便似殒石般的直落下去,无声无息的坠入那强烈的火焰中。   此时他在强自用力过度之后,早巳昏厥过去……   “波”的一声,橘红似的火光一开一合,已将江青那血红的身影吞入。   是那么的无声无阒,就像是只巨大的雄狮,吞下一只野兔般的轻易。   火焰依然是灿烂而绚丽的交互喷射着,在火光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江青正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但是!怪在江青竟毫无损伤的,躺在这熊熊的烈焰之中!   单凭这奇形火网的强烈火势来看,这时,江青早已该烧成灰炭了。   非但如此,江青那丑陋的脸上,竟尚似现出一股安详舒泰的表情,胸口微微的起伏着,看不出一丝痛苦的样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该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   蓦的,那交流不息的绚丽火光,竟发出巨大的“吓-”之声,历久不绝,那缕缕凶猛的怪火,竟然在响声中,徐徐的缩了回去,终至完全隐没,好似已全然缩入了地底一般。   只见这洞之地,却是一片洁白晶莹,毫无突凹,那有丝毫被猛火烤炙之状。   江青,这位命运多舛的大孩子,正安详的躺在洞底正中的地上,鼻息微微,好似正在沉沉酣睡……   但是,更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   原来,他在龙穴血池所染的赤红色肌肤,已然全部转变为洁白细腻,光润无比……那令人作呕,颜色暗红的“脱肌毒胶”,已没有半丝再附着于江青身上。   顺普他洁白的胸膛望上去,那是一截适中的颈项,再往上望……   啊!这是谁?   那是张俊俏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孔:宽坦的前额,斜飞入鬓的双眉,挺直的鼻梁,有一张弧形微抿的嘴。   虽然,他闭着双目,却仍然透出一股飘逸绝俗的神色,显得那么高雅,那么英俊。   难道这就是江青?就是那以前丑陋不堪的失意人儿?   这真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其实也够长了),一个极端丑陋的人,竟变成一位貌比潘安的翩翩佳公子?   忽的,江青在地上,微微的喘了一口气,身躯轻轻的蠕动了一下,一双眼睛,缓缓的睁了开来。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黝黑而高远的洞口。   他双目默默的凝视着上方,动都不动,面上的表情,也平静得出奇。   嘴里喃喃说道:“奇怪?……这是什么地方?……那些火呢?……我难道还活着?这该不是做梦吧?”   只见他那双俊眼中,渐渐透出一股欣喜的光芒,那股光芒,越来越强,不禁伸手在腿上拧了一把。突然,他大叫一声,人却急跃而起,狂呼道:“啊!真的!啊!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是过于兴奋了,在这晶莹的白色地面上,四处里乱跳,疯狂的大叫着……   狂乱了一会,江青已渐渐的安静下来,他极力平复下自己那如浪涛般汹涌的情绪,慢慢的坐在地上。   同时,一连串奇异的疑问,已连接着闪进他的脑海:“奇怪,这么猛烈的地穴之火,竟未能将我烧死?而且,我这混身上下,满是的创伤,也竟然完全平复如初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此时,肚中忽然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他这才想起,自已已经有一天(何止一天?)未有粒米下肚了。   当然,他仍认为,这还是他进紫龙秘穴求宝的同一天呢!其实,江青已在这深奥的奇异洞穴,受那怪火的炙烤,己有三个昼夜之久了。   他四处一看,这四壁全是一片雪白的坚石,密纹细致,毫无空隙。   无奈之下,他只有先盘膝坐在地下,默默的运功调息起来,欲藉此先行忍耐一刻。   江青试将一口气,循流全身三百六十穴道,再进入各处经脉。   那汹涌如潮的真气,似一道巨大的激流,在全身各处循回流走,真是纵横自如,随心所欲。   不多时,只见江青头顶热气腾腾,面上神色湛然,光彩夺人已极。   他在短短几天之间,因受那洞底怪火之助,已领悟了练气功夫的最高境界“神游太虚,灵台空明”,而且更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地。沉寂中,已渐渐进入无我之境……   狭小的洞口,又已透人微弱的天光,这该是另一天的开始了。   江青全身一颤,双目倏张,一道精芒已电射而出。   他微一抬头,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这一坐下运功,便已过了如此长的时间。   蓦的,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伸手向背后摸去,脸色又慢慢松了下来,原来,他适才一时兴奋过度,几乎忘了自己到紫龙秘穴中,所求得的异宝。   他此刻一摸之下,那包里内的一对小金龙,及那只“晶雪”玉盒,仍然好端端的背在背上。   他心中不由一宽,眼光转处,无意中,突然看见了自已那双晶莹洁白,修长无瑕的手掌,他不禁惊异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是我的手?”   他狐疑不定的反复问着。   忽的,他又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胸膛,那衣衫破裂之处,亦是现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他简直已失去思考,双目中渐渐透出迷茫之色……   他惊愕中,一只手缓缓地自颈项摸向面孔。   “啊!天呀!”着手处上见是如此滑腻,毫无瑕疵。   那凸凹不平的斑斑疤痕?那丑陋杂乱的点点黑斑呢?都消失了!全没有了!   他的牙齿深深的陷人那鲜红的嘴唇,丝丝鲜血,巳自他咬的嘴唇中,流入口内咸咸的还觉得有点腥味。   但,由此却证明了这是活生生的事实。   江青此时,眼眶内蓄满了泪水,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这突来的幸福,几乎令他承受不住,是他有生以来,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他都得到了,而且,显然已超出他的希望太多,太多了。   他面孔抽搐着,两行热泪,已汨汨的顺颊流下,然而,这眼泪却是甜的,真是甜的!   他默默的坐着,尽情的流着泪,好似要将他自幼所受的委曲、侮辱,在这无休无止的泪水中,完全排出。   又是一段长长的时间过去,江青蓦的从地上立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来,啸声清越悠长,中气充沛之极,有似老龙清吟。   他啸声一停,又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合着眼泪,渐渐地,又变成了呜咽。   精神放纵着,尽情的哭,尽情的哭。   如此又过了一会,他才戛然而止。   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又将身后包里紧了紧,抬头一望那高高的洞口,这洞口距江青立足之处何止三十余丈。而且又十分倾斜、陡削,绝少落脚之处。   但,他信心极强,自信能攀升而出,就好象自己前日横渡泥沼,飞身跃上巨石一般。   他目注洞口,暗一提气,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就在他微一提气的当儿,人已飘飘的升起丈许。   江青大喜之下,双臂急扬,“呼”的一凿,已似流星般射出七丈。   他长啸一声,身形急掠,脚尖微一点那倾斜的石壁,人已直飞而去,身形之快,绝似凌空飞腾的鹰隼。   眼看距那洞口,只有七、八丈之遥,他不由双目倏睁,大喝一声,两脚在空中连连蹬踹,身躯已若有巨力相吸般,飒然而出。   江青不知,这正是武林轻身功夫,极难达到的境地:“凌空虚渡”。   他身形始出,已稳稳的踏在那与巨石相连的狭窄石脊之上。   此刻,凉风拂面,衣袂飘飘,不由得心一清。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环目四顾,只见这怪石林立,池沼遍地的“阴阳崖”底,四处静寂无声,渺无人影,虽是白天,却仍然一片雾气沉沉,阴森晦迷。   这时,江青双目大张,精光暴射中,他已隐约看出谷中东北角一处,好似极像自己来时之路。   江青全身一拔,在空中四肢伸展,已似一只绝大苍鹰般,向着岩下飞落。   只见他双脚甫一沾地,人又电射而出,不到几个起落,已然奔至那东北角落。   江青身形不停,如飞般四处掠走寻找。   忽然,他一声欢呼,原来,那根长长的乌细绳索,就在眼前。   这绳索仍然静静的垂向地下。他穷目上望,只见十丈以外,这细韧的绳子渐渐隐没于云雾中。   江青不由暗忖道:“不知义父他老人家,会急成什么样子!……我要尽快回去,也免得他老人家焦急不安。”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身形一纵,已握住绳索,着手时扯了一下,觉得仍然十分坚韧,他不再多想,凭着这条绳子可资换劲,身形攀升得快速无比。   只见他每次用手微微一拉,人已升高六七丈。   瞬息间,江青那削瘦的身形,已消失在蒙蒙的云雾中。   片刻之后,他已可隐隐约约的看到“绝缘洞”的洞口了。   此时江青心中,有着一股无比的兴奋涌上心头,就好象一个久离的游子,见到自己故乡的家园一样。他长啸一声,身形有如大鸟般腾飞而起,人影一幌,已射入洞口之内。   江青此际双目似电,一瞥之下,巳然看见洞壁深处,石砖之上坐着的枯瘦老人,邪神厉勿邪。   他正白髯激颤,全身抖索,双手向外伸出,好似要拥抱自己……   江青蓦觉一股热血上冲,鼻头一酸,满眶热泪,已夺目而出。   他大叫一声:“义父!”   人已扑在那老人枯瘦,但却坚强无比的胸前。   邪神双臂,紧搂江青,点点热泪,已坠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颤着声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你回来啦!……天啊!这几天,可把我急坏了……我宁愿永生沉沦在黑暗之中,再也不要你去冒险啊……”   江青亦紧搂着老人,泣不成声道:“义父……你老人家别这样说,青儿不孝,累你如此担心……”   二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亲挚之情,便是亲生父子,也难得如此。   过了一会,老人将江青扶起,怜爱的问道:“孩子!这四天来,你到底怎么了?碰到了什么事情么?”   江青有如稚龄幼子般,仍紧紧依在老人怀里,闻言惊道:“什么?我已出去四天啦?我还以为只有一天呢!义父!我这几天来的经历,真比我以往十几年来的日子,还要离奇古怪呢……”   他遂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离洞后,至紫龙秘穴;从探宝的时候起,一直说到得宝后,如何遇上了长离一枭卫西、穷侠葛松、大旋风白孤等人,又如何的被迫至巨岩之顶,出现了黔灵三魅之首胡同,如何被暗袭失手落下深洞,又被那洞内橘红色怪火烤炙,而致变得如今这全然不同的模样。   老人一语不发,倾神贯注的听着江青说话,忽而那只枯手,抚摸江青的头发,忽而又将他紧紧的搂住。   直到江青一口气说完,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人柔声道:“乖孩子,烤炙你的怪火,想必是那奇异无伦的“轮回神火”。真苦了你了!……唉!为了我这条垂暮老命,竟累得你三番四次的险遭不测……”   江青尚未及回话,老人又紧握双拳,白果眼乱翻,恨声说道:“若是有朝一日让老夫碰见那……那什么长离一枭、白孤、阴阳双判,非将他俩碎尸万段不可!”   江青急道:“义父,事情既然过去了,也就算啦!咱们也别耿耿于怀。”   老人闻言,将江青搂得更紧一点,和声道:“傻孩子,那些人逼你的时候,他们曾想到这些吗?他们那一个不想将你杀死?不想谋夺你求得的宝物呢?”   老人咬牙切齿的又道:“哼!尤其那个什么黔灵三魅的胡同,更是放他不过!”   邪神自隐入绝壁奇险的古洞后,又遭到那一次痛心断肠的巨变,不由使他万念俱灰,心如槁木。尤其,痛痕人心之险恶狡诈,故而,发誓不与世上任何人来往交谈。   从他给这古洞起的名字——“绝缘洞”看来,便可知道他心情的落寞与失望了。   但,他却对江青,有着一股深厚而奇特的情感,为了自己深深喜悦的义子,禁不住又激发了当年,那一股偏激嗜杀的性格。   江青正待嚅嚅开口,老人已怒道:“江湖之上,人心险恶毒辣。须知你不杀人,人便杀你。若是对那真正善良之人,不妨网开一面,但,对那阴刁小人,却一个也留他不得!”   老人又一叹道:“孩子,你或许会认为我又犯了当年的脾气了,但你却不知道,对恶人行善不啻是为自己寻找祸患,江湖之上,险恶重重,你尚须多加磨练才是!”   江青唯唯答应,他忽然想起了一事。   连忙对老入说道:“义父,咱们光顾说话了,紫龙秘穴之中,那两件宝物,青儿皆已取来了……”   老人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啊!我倒忘了!快拿给为父摸摸!”   江青急忙将宵后包里取下,先将那只“晶雪玉盒”送过,又将另一包里打开,那只“吸血角鸟”的独角,他却不在意的丢置一旁。   奇了!只见那对小金龙经过这多日的险难,却仍然是双目血红,尚在蠕蠕而动。   邪神伸手接过后,面容非常肃穆,他双手徽微的摩挲了一阵,正色说道:“孩子,这对小小金龙,正是紫龙秘穴的灵气所钟,名曰“金龙之子”,乃是天地间所生的一种,极为不可解释的奇物。相传此物成长之后,便化为真龙,能破穴飞去,遨游于九天之上。”   老人微一沉思,又道:“这对“金龙之子”在尚未成形之际,却能除人兽之疾,益寿延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   他又拿起那“晶雪玉盒”,双手在上面,仔细的摸了一阵,喜道:“是了!这玉盒之质,晶莹滑腻,着手徽温,单是这只玉盒,何止价值连城,……青儿,你在那里找到它的?”   江青乃绝顶聪明之人,闻言之下,便知必有蹊跷,乃朗声问道:“莫不是这只玉盒尚有开启之法?里面十九有一件宝物了,只是,玉盒纹理细密无隙缝,却是怎生开得?”   老人一笑道:“天赐奇物,自有其应用之道,孩子!这玉盒之上,可有一条细络黑线?”   江青仔细一看,果然,在玉盒中间,有一条似隐的极细黑线。   他对老人说了。   只见邪神双手,按在这黑线之上,面色倏转严肃。右手拇指的长长指甲,已”哧”的一声,深深插入那坚硬如钢的“晶雪玉盒”之中,缓缓的划成两半。   玉盒开处,但见豪光四射,金芒闪烁夺目,照耀得石洞之内,彷佛点上了一盏金色的琉璃巨灯一般。   江青微拢双目,向盒中望去,只见那玉盒之内,赫然有着一柄,金光灿然的奇形兵刃。   这兵刃长约四尺,乃是一倏龙身盘绞而成,龙角向前伸展,尖长锋利,龙嘴之内,尚有一枚薄细钢片,双目却是以艳红的宝石嵌成,龙尾之处,有一把柄,上面精巧的围着一圈向上倒翻的利钩。   金光耀目之下,端的珍奇无比,华贵已极。   江青不敢擅动,双手捧向邪神厉勿邪身前。   邪神长笑道:“孩子!你留着用吧,。为父已不须要这个了……”   说罢,伸手入盒,拿在手中略一摸索,猛然惊道:“好家伙!这竟是一柄上古留传下来的,“金龙夺”!”   老人用手一挥,只见金芒闪动,耀起万道光华。盘绕的龙身,竟好似在急骤的颤动一般。   最令人惊惧的,却是龙嘴之内,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恍如风雷斋鸣,令人心胆俱震。   老人将“金龙夺”交于江青手中,说道:“此夺相传于上古之时,万王之尊,黄帝轩辕氏,征讨蛮王蚩尤于琢鹿时,将他打得大败而逃;正在双方短兵交接之际,忽然,自侧旁抢出一位金盔银甲的高大武士,手挥这“金龙夺”冲入蚩尤阵中,有如虎入羊群,猛劈直扫,将众蛮兵杀得落荒而逃。事后这金身银甲武士,向黄帝微一躬身,便化做一道金光逸去,金龙夺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了。”   江青睁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老人又接着道:“当然,说他化成一道金光飞走,这不过是齐东野语,神话传言罢了,不足以置信的。想必是当年,这位使“金龙夺”的武士,不喜荣禄,只是为天下苍生而出力……”   江青此时插口道:“义父,这位武士好大威风,他可有名字传流下来?”   邪神答道:“后来,人们都因他有功平蛮之战,又手执一柄金龙形的兵器,故皆称他为“金龙武士”!”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暗中钦慕不止。   老少二人又谈论了一会,此时江青巳磨着老人,快些用那对“金龙之子”治疗残疾,老人被他缠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他叫江青站在石楼之旁,满面凝重之色,然后默默将一对“金龙之子”拿了起来,分持两手,那对小小金龙微微一动,老人蓦然大喝一声,那张满生胡须的巨口,已急然大张。   说也奇怪,两条小金龙,竟齐齐发出一声清越异常的吟声,忽自口中喷出二条乳白色的净汁,直射入老人口中。   瞬息之间,那两股液体已然喷射完竣。   老人全身一阵急颤,手松处,那两条小金龙已落在地上。   只见这对小金龙略一翻滚,身上金色鳞片,巳纷纷脱落,那头上双角也逐渐消失,不一刻,竟变成了两倏极为平常的小黑蛇,蜿蜒的向那“绝缘洞”洞口爬去。   江青不由看得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的变化。   待他回头一瞧,更是悚然一惊,只见邪神满身大汗淋漓,呼吸粗重,头顶热气腾腾,有如蒸笼一般,面色也成为赤红之色。   他不敢惊扰,只好默默的站在一傍,以待随时听候邪神呼唤。   这段时间,在江青来说,是既难熬又紧张,他十分担心自己得来的宝物,是否能医好邪神数十年的残疾。   终于,江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邪神呻吟了一声,双目已慢慢的睁开了。   他伸出两手,向四处摸索着,探测着。   忽而,他那双眼睛,直楞楞的瞪看江青。   这时,可以看出,老人眼中的白翳,已逐渐退去,代之而起的,竟是一股隐隐泛出的闪闪精光。   江青与老人同样的紧张,他张大嘴巴!凝视着老人的双眼,手心禁不住有阵阵冷汗泌出。   陡的,老人大叫一声:“青……青儿……孩子……我……我看见你了!”语音颤抖,却包含看无比的激动与欣奋。   江青亦是高兴得发狂了一般,大叫着跳了起来,“义父!你看得见……看得见了!真的看得见了!”   他竟高兴得语不成声。   老人身形一闪,已将江青抱在怀内,二人涕泪交流,哭做一团。   忽的,老人扶住江青,在地下缓慢的踱了起来。显然,他是想试试自已巳有六十年未曾用过的双脚了。   江青扶住邪神,在洞口内一遍又一遍的走着。   老人拢起双目,向洞外瞧去,他轻声道:“啊!这光线好强……唉!洞内却仍是和六十年前一模一样。“语音感叹,十分凄怆。   江青默不出声,任由老人独自沉思,将他的思想,拉到六十年前那一段炟赫而美丽的时光中去……   忽然,江青发觉了一件事情,叫道:“义父!你……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如此漆黑光泽?”   老人却毫不惊异,缓缓的坐在地下。   他把江青拉在一旁,详细的在他面孔上端详了起来。   江青被老人好象瞧媳妇似的,直勾勾的看了一阵,不由得双颊飞红微生羞意,慢慢把头低下来。   老人豁然大笑道:“傻孩子!你在我老头子面前,还害的什么羞!”   他面容一肃,又道:“真想象不到,你竟是一个如此俊逸的小伙子。”   江青急急说道:“义……义父,我……我原来那有这么好看,只是被那什么轮回怪火一烧,却想不到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老人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伸手向后面一抓,“波”的一声,石砖后面的一处凸出岩石,已吃他虚空抬起,又现出那尺许见方的小洞来。   老人五指向后一收,“呼呼”两声急响,一个已变成焦黄色的白绸包里,已到了老人手上。   好一手“凌空摄物”的绝技!   他缓缓解开包里,先自里面,拿出一面净洁明亮,纤尘不染的小巧青铜镜来,递在江青手中。   说道:“孩子!你现在的面目,才是你本来的容貌……大概在你甫出娘胎之时,由于身体衰弱,再加上出生后,后天失调,故而形成你周身肌肤机能的变化,你不是说,在你正是个呱呱孤儿之时,便是被你师父华明轩,在一丛草堆中救出来的么?必是那时,你面孔已被其中所生的毒草所刺伤,你面上的斑斑疤痕,想必是这个道理……”   老人怜惜的摸耆江青的发梢,他正在惊愕的瞧着青铜镜中,所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模样是如此俊朗,充满了高雅、儒秀。   他一直不敢想,自己虽较以前变得好些,但却不知好看到什么程度,在这明亮的青铜镜中,他首次瞧见了自已的身形,他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以前,人人不屑一顾的江青,但!这事实不是活生生在眼前吗?   邪神说完了话,一见江青如此模样,不由心中一乐,大笑道:“小家伙,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你要瞧的日子长着呢!”   江青不由面孔一红,傻笑看将手中铜镜放下。   他微微仰头,奇怪的问老人道:“义父,那深穴底部橘红色的怪火,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的这么奇怪?”   老人哈哈一笑道:“这种怪火,我昔日在南海琼岛生毛岭地穴内,看到过一遭,它名叫“轮回神火”。这种怪火,亦是大自然的奥秘中,一些极为奇异,却又不可解的事物;这种火,不能烧伤人畜,却能将任何生物脱去一层肌肤,效能较之在紫龙穴中的“脱肌毒胶”,尤要更深进一层。你本来面上的丑陋疤痕,正是因为肌肤机能变化,而又被毒草扎伤所生成的表皮,其实,你如今的面目,才是,“卢山真面目”呢!”   江青疑问道:“义父,你老人家怎么晓得我如今的面孔,就是原来天生的面孔呢?”   邪神哈哈长笑道:“这“轮回神火”,除了能给任何生物脱去一层肌肤外,尚有一种生血怯疾之功,可谓之利害兼备,若你这层表皮,不是原来因肌肤能变化,所生的硬壳,而被神火适好退去,如今你早已变成一个全身有着鲜红嫩肉,无毛无鬓怪物了。”   他望着江青,惊愕俊逸的面孔,又微微颔首道:“也真难得,这“轮回神火”乃是地层深处,万年地火的苗头,极难喷出一次,就是喷射出来,如你没有上述的那种情形,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唉!天时、地利、人和,你可说都碰得太巧啦!”   江青眼望看老人,他那极为激动的神色,好似较之自己尤为高兴,这是什么原因呢?这就是天地间,一般至亲至情的仁爱使然么?   自这天开始,邪神与江青,更在这“绝缘洞”内,同住了下来。   邪神更全心倾力,将他一身瀚海浩洋般高深的武功,倾囊传授给江青,尤其是那睨视天下的“天佛掌”法。   时光,有若空中的白云,是那么悠游而飘忽的离去,永远的无声,无阗……   它使人在那飘忽与不可捉摸的空间,得到了一些旷古难逢的奇缘,又使很多人,在这飘忽的空间里庸庸碌碌的过了下去……   “山中无寒暑”,转瞬间,三年的光阴消失在“绝缘洞”外,飘浮迷蒙的云雾中。   ------------------    邪神门徙--双飞仙子 双飞仙子   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耸拔重叠的群山,全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   天气,还是有点儿燠热,但,在微微的和风吹拂之下,却又热得并不难耐,令人有感到一种懒散困乏的意味。   阴阳崖顶,一位削瘦枯黑的长袍老人,与一个身着鲜红衣衫的俊俏少年,二人正并肩挺立在山顶上。   这青年人,长得唇红齿白,凤眉虎目,衬着那白玉也似的脸孔,显得十分潇洒挺秀落落不群。   那身鲜红色的衣衫之上,缀满了一块块三角形的金色鳞片,金红相映成趣,形成极为耀眼夺目。   随风飘拂的大红披风之上,尚绣着三根金色的枯骨,相互衔连,更使这年青人顾盼之间,凌凌生威。   长袍老人那清瞿的面容上,此时,勉强绽开一丝微笑,他向那少年道:“青儿,海阔天空,好好的去吧!为父只待几件俗事办完,便至甘肃白龙江上,置栋茅屋,觅艘小船,悠游渡此残年……”   这老少二人,读音一定知道,必是那邪神和他的义子江青,不错,正是他二人。   邪神与江青,在那“绝缘洞”内同住了三年,今日正是江青与邪神分离的一天。   江青鼻中一酸,盈盈热泪,已在眼眶中流转。   他嚅声道:“义父!你……你为什么不和青儿一同走?路上,也好教青儿侍候你老……”   老人双目一瞪,旋又笑道:“傻孩子,你如今已二十三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这般孩子气呢?你现己尽得我全部武功,只是火候稍嫌不足而已,还须经验磨练……记着,你这身衣服,便是我当年行道江湖时所穿,一般人都叫它“火云衣”……你穿在身上,行走江湖,可能为你减去不少麻烦,但也或许会相反。一个人处身在外,须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江青只觉喉头梗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人一掀颔下黑髯,故作轻松道:“青儿,莫忘了你是为父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两年之后,便到白龙江去寻我,唔!那时候,希望能带着儿媳一同回来,给爹看看那是我最高兴不过的……”   江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巳哭倒在老人怀里。   老人骤伸双臂,抱着在怀中抽搐不停的义子,两行清泪,也在眼眶中直转。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总是最使人伤心肠断的啊!   二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人将江青推起,以那只无数武林人物震悚的枯瘦手掌,为他拭净了脸上的泪水。   老人爱怜的说道:“别哭啦!傻孩子,啊!我倒忘了,你以前在怒江派华明轩门下时,受了不少怨气,你准备如何处理呢?”   江青泪眼婆娑,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想了一会,答道:“干爹,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但却是我师门中人……我……我不想对他们报复,我要让他们,受到自己良心的责备就够了。”   老人不由默默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须知男儿志在四方,今后在江湖上历练一下,只要你认为该做的,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放开手去做,毋庸顾虑。”   他望望江青,又道:“你……你去吧!别忘了两年后,到白龙江来找我。”   说罢,面容徽微抽搐,形态凄苦。   江青正待说话,却见义父眼光,正坚强的注视自已,他心中一震,耳旁似已晌起了老人适才所讲的话:“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他强忍住泪水,跪在地上,向老人叩了三个头,起身后说道:“爹,我走了……你……你老人家也要自己保重……两年后,青儿必到白龙江畔,服侍你老……”   说罢,又向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要将老人此时的形状,深刻的印入脑际。   老人哑声道:“孩子,去吧!”   江青面对老人,未见他弓身作势,人已“飒”的一声,倒射出三丈多远。   他在空中一个大旋身,已美妙轻灵的电掠出八丈之外。   就在他转身的剎那,几滴晶莹的泪珠,已随身形转动,甩落在地上。   老人目注江青的身形,如飞而逝。始长长的叹一口气,回身走去,那瘦削的背影,长长的拖曳在地上,瞬息间,又似衰老了十年。          ※        ※         ※   夜幕缓缓的垂向大地,只剩下天际微弱的一抹凄凉斜照,犹自在向人间投下它依恋的一瞥。   在一条自普渡河通往会泽城的官道上。   放眼望去,行人稀少,仅有少数晚归的商贩行旅,急急的向前赶去。   他们都想在天黑之前,赶回自己温暖的家园。   忽的,一条淡淡的人影,极快的从他们身傍掠过,快得连让他俩回头瞧一瞧的机会都没有,似一股淡烟般消逝了。   这人正是江青。   他自白云岭阴阳崖,与邪神分手后,便一路上施展卓绝的轻功,急急的奔驰着。   当时,虽在日幕余晖之下,亦根本无人能够看清他的身形。各人只觉一阵微风摇幌,便再也找不到一丝踪影了,简直比一个幽灵更难以使人捉摸。   他满怀愁绪别苦,一日急驰之下,竟已奔出了数百里之遥。   这时,会泽城的万家灯火,已遥遥在望了。   他正待加力前奔,忽然想起,自己的一身大红衣衫,太也显目惹眼,说不定尚会招致一些无谓的痲烦。   他遂自手中包里内,拿出一件淡青色长衫,披在身上,以便遮住自己衣服,又放慢了步子,缓缓的向前行去。   不多久,他已顺利的通过城门守卫,进入熙攘往来,极为热闹的会泽城内。   他一时无心游赏夜景,便先寻了一家较为高雅的客栈住了下来。   店小二见他衣着鲜丽,气态轩昂,遂殷勤的为江青开了一间清静上房,倒茶送水,侍候得十分周到。   江青在房里,来回的踱了一阵,不由感到十分无聊,他暗忖道:“下一处,我该到那里去呢?义父只叫我到江湖上历练历练,游游名山大川,再做一些扬名立万的壮举……也罢,听说江南山明水秀,豪杰辈出,我便直奔江南便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一回头,见那店小二仍垂着双手,恭立一旁,便开口问道:“伙计,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小二一听客人问他,不由向江青仔细一打量,眉飞色舞的说道:“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街南李大嘴的说豉书、聚丰楼内翠红的小曲、明和园里今夜正是压轴大戏:“失街亭”……相公若只有一个人,不如到后街的满香园去,打个茶围,嘿嘿!里面的银宝可笑着呢……细皮嫩肉,嗲劲十足……”   江青望着店小二,唾沫四溅,指手划脚的吹嘘着,不由微微一笑。   他对店小二说道:“好啦!好啦!还是我自己出去溜跶一下吧!”   说着,随手赏给店小二一块碎银,缓步走出店门。   这家客栈门前,便是一条甚为热闹的大街,人声喧哗,灯火通明,街头尚有一座巍然耸立的酒楼,正传出一阵阵猜拳行令之声,显得十分热闹。   江青想道:“反正自己尚未用过晚饭,不妨就到那酒楼去吃上一顿,也可顺便看一看街景。”   他刚向前走了几步,擦肩摩踵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一只手,轻轻的向着江青怀内缓缓伸来。   他是何等机警,这人刚向自己身边一靠,他便已察觉,却是不动声色,仍自缓步向前行去。   直到来人的一只手,已完全的伸入自己怀内,江青始轻描淡写的,抬手一拂,有意无意之间,拂在那人肘弯的“曲池穴”上。   但闻“啊!”的一声,江青一只手,已闪电般扶住来人腋下,闪身进入一条黑巷之中。   江青双目,在黑暗中,仍然闪耀似电,他一见这伸手向他扒窃的人,竟是个年约四旬,焦黄枯疗的汉子,正满面乞求之色的望着自己。   他鼻孔内冷哼一声,右掌向那人背后,轻轻的一拍,已为他解开了穴道。   那黄瘦汉子穴道一解,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向江青叩着头道:“请……请相公高抬贵手,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真人……”   江青将那人一把拉起道:“你叫什么名字?怎的不好好做人?却来干这种下九流的玩意?”   那人双目一睁,愤然道:“相公有所不知,一般为富不仁的奸商巨贾,只要自己有高楼大厦、黄金美妾,便心满意足,哼!岂会想到收容咱们这些穷梆梆的苦哈哈们?”   江青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全身一颤,他奇怪,这俊俏公子的声音,为何竟是如此慑人。   不由得慌忙答道:“小的焦三。”   江青向他微一打量,道:“你用过晚饭不曾?”   那焦三面色一红,嚅嚅道:“不瞒相公说,小的已……已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江青举步向外行去,说道:“跟我来!今天咱们相遇,也是有缘,便由我做东,到外面去吃一顿吧!”   焦三诚惶诚恐,满面不安的跟在后面,边走边道:“相公,这……这怎生使得,相公不将小的送官究办,已是天大洪恩……”   江青回头叱道:“那来那么多废话,你莫非想再去偷窃人家的财物去吃饭么?”   焦三急道:“小……小的不敢。”   江青也不答理,二人遂向前头那栋极为气派的酒楼行去。   刚走到门前,酒楼内已走出一个穿着十分洁净的伙计来,向江青一哈腰,道:“公子爷,才来呀!里面请。”   江青微一颔首,已领着焦三入内。   柜台边,另一个伙计已迎了上来,笑道:“公子爷,楼上用座。”   江青道:“伙计,给我们找付清静点的座位!”   说罢,已领先上楼,在店小二指引之下,选了个临窗的位子座下。又随意的点了几个菜,叫了二斤黄酒。   这时,他对焦三道:“焦三!你可是本地人氏?”   焦三微一摇头,低声道:“不!小的湖南人氏,因与朋友合伙至此做生意,那知竟吃这狗熊的骗子,将小的财物席卷一空,逃之夭夭。”   江青正待说话,突然楼梯响处,已走上来两个身着白衣的少女。   这两个少女才一现身,酒楼上各人,顿觉眼前一亮,无数道目光,齐皆投盯在二女身上。   只见那两个少女窈窕身材,都是蛾眉淡扫,不施脂粉,通天鼻梁,衬着一张俏俐玲珑的小嘴,那双灵活的大眼睛,犹自四处流转,端的风韵万千,清丽绝俗。   满座客人,都被这两个女郎的绝代姿容,好象勾去了灵魂似的。   唯独江青,仍自头也不回的,瞧着窗外夜景。   这时,那位年纪较长的少女,对身傍的同伴道:“妹妹,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罢!这个酒楼生意,还真不错呢!”   说着话,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连连向四周环扫一遍。   楼上食客,舆她那冷电似的眼神一触之下,宛如中电一般,皆不由惊悚的避开,不敢正视。   各人心中暗忖:“这两个丫头,可真是邪门,那有大闺女随便上酒楼?而且,那双眼睛,又是那么异样,凶巴巴的?”一个个尽皆纳闷不已。   两个少女择位兀自落坐,恰好离江青座位不远。   这时,江青所点的酒菜,已陆续送上,他便与焦三两人对酌起来,却是连眼皮子也未向邻座的少女霎一下。   焦三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吶吶的说道:“公子,你适才露的那手功夫,可……是……是什么叫做点穴法的吧!”   江青微微颔首,淡然道:“十分肤浅,我只不过略知皮毛而已。”   正说到这里,他巳直觉的感到,前桌的两位少女,正在向自己注视着。   江青因自幼便受了女孩子不少歧视凌辱,是故,在他心目中,对女子有着一层憎恨之感,他认为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子是可爱的,完全是爱慕虚华,那有什么真实感情存在?   是以虽明知前面的女孩子在看他,不但不感到喜悦,反而打心底泛起了一丝厌恶。   忽而,他倏然抬头向前瞧去,果然,他目光所触之处,正是两双明亮的美眸。   江青极为不屑的,向对方瞪了一眼,鼻孔中冷哼了一声,又转过头来,自顾自的与焦三攀谈下去了。   这一下,只气得那两位白衣少女杏眼怒睁,柳眉倒竖,以她们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及家世渊源,谁敢在她们面前,露出如此轻视之态?一般武林人物见了她二人,巴结、阿谀还唯恐来不及呢?   那年纪较轻的白衣少女,首先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姊姊,妹子就想不出,这会泽城内,尚有那些成名露脸的英雄好汉?如此不将我们姊妹放在眼里?”   她虽在盛怒之下,说话却仍是娇脆如铃,悦耳已极。   那年长的少女,嘴角一撇,亦冷然道:“想必是一些初出茅芦,不开眼的下三流小毛贼吧。”   年轻少女又嗤道:“哼!若是够横的”就来找咱们姊妹俩试试,如此绿眉毛,红眼睛的,吓得了谁?”   二女一搭一档,指桑骂槐的冷嘲热讽了一番,江青却仍是充耳不闻,好似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少女在傍一样,仍然与焦三低声的谈着。   、二女不由气得柳眉倒竖,面如寒霜,正待过去兴师问罪,蓦然,楼梯口处,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不一刻,五名黑衣大汉,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只见他们,眼光四处一扫,好似在找人的模样,及至一眼看见,那边座上的两位白衣少女,尽皆面容一凛,急急走了过去。   五人行至二女身前,十分拘谨的恭身一揖,为首一人放声说道:“不知双飞仙子玉驾光临,吴英迎接来迟,还请姑娘包涵则个。”   其它四人,亦全是垂手站立,态度恭谨已极。   酒楼上,自这五位大汉一现身之后,空气骤变,立即鸦雀无声,每人皆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只有焦三俯嘴至江青耳根旁,低低说道:“公子,这五人可都是会泽城中响当当的人物,那为首之人,便是会泽双英镖局局主,回手金刀吴英,余下的人,皆是城中较武的一流教头,号称“神鞭四义”。”   江青微嗯一声,仍是毫不在意的拿起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这时,那两位少女齐齐的低哼了一声,那双英镖局局主回手金刀吴英,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吴英该死,实是手下一批饭桶通报太迟,尚请二位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那年长的白衣少女,已冷然开口道:“吴总镖头,贵地面上,还有谁名气比你更大的呀!见了人就红眉毛,绿眼睛的。”   回手金刀吴英闻言之下不禁一愕,随即领悟,遂说道:“大姑娘,莫非是那个不开眼的狗才,冲撞了姑娘?还请明示在下,任他是谁,必令其拱手谢罪。”   那年长的少女闻言,不由沉吟起来,一双俏眼,欲向江青瞟来。   年轻的白衣少女,却是心急口快,冷冷的笑道:“这位大侠客,不就坐在愚姊妹的对面么?哼!适才还对我们横眉瞪眼呢?若不是看在吴总镖头的面上,这厮今天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回手金刀吴英闻言,向江青这边瞧来,面色随即一寒,他躬身向二位少女道:“便请二位姑娘稍候,在下即将其捉来领罪。”   说罢,连忙转身向江青面前行来。   这一切情形的经过,江青早已看在眼内,却还是不予理会。   此时,吴英向这边一走,焦三已忍不住面青唇白,混身颤抖起来。   江青却连眼皮也不抬,仍自低头浅啜着杯中黄酒。   吴英行至江青面前,大喝一声道:“相好的!招子放亮一点,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你如此卖狂?”   江青微一抬头,轻轻说道:“这位仁兄,在下自知并不曾开罪于你,何而竟出此言?”   吴英双目一瞪,厉声道:“还不赶快给我站起来,今天大爷没有闲功夫陪你瞌牙,到那边去给二位姑娘叩头领罪!”   江青仍然身形不动,慢条斯理说道:“叩头领罪?这倒真是新鲜,你老兄对这些妇女卑颜屈膝,唯恐巴结不上,在下么……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回手金刀吴英,在会泽地面上,无论是黑白两道,都可说是一跺脚,全城乱颤的人物。如今,却吃这陌生少年嘲弄,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发髭皆张。   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顿时大喝一声:“小子你找死!”双掌一抡,径向江青天灵劈到。   风声呼呼,掌劲十分强烈。   江青稳坐椅上,冷冷一笑,右掌向傍一圈一挥,吴英那凌厉掌势,忽然偏至一旁,但闻“砰”的一声,旁边的一张枣木桌子,已被击得四分五裂。   吴英用力过猛,收招不及,一时竟抢出三、四步去,才拿桩稳住。   立时躁得满脸通红,怒吼一声,巳反手将背上金刀拔出,一言不发,猛扑而江青仍自安坐不动,双目炯蜩注定吴英。   只见吴英刀至半途,忽的手腕一挫,金刀化成三道红光,急若闪电般劈至。   江青嘴角微哂,单掌倏伸,竟奇妙无比的穿入三道红光之中,一把抓住了吴英的刀背。   吴英骤觉手中一紧,自已兵刃,竟被对方捞住,不由得心中一震,急急用力猛挣,却恍如在刀背上,压着一座山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正当他急得面红耳赤,气喘汗流之时,旁边一声大喝,四条钢鞭,挟着呼啸风声,一斋袭向江青两胁。   江青默不出声,猛一吸气,那结实的身体,竟猝然暴缩盈尺,四条钢鞭,登时扎了个空。   江青嘿然一声,手起如电,左右一幌,神鞭四义的兵器,尽皆吃他一把捞在手中。   他冷冷一笑,面色不动的将双手松开。   回手金刀吴英仔细一瞧自己兵器,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深达数分,端的骇人听闻。   神鞭四义忙将兵器抽回,只觉手中突然一轻,那纯钢精炼的鞭身,早已被对方硬生生的拗断。   江青面色,仍然平静如故,举起酒杯,继续畅饮,如同没事一般。   忽然,两声娇叱起处,那两个白衣少女,已飞身至江青面前,回手金刀吴英及神鞭四义等人,皆苦着脸,呆立一旁。   吴英忙道:“二位姑娘垂谅……吴英无能,以致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   那年长少女轻叱道:“不用再说了!”   她抬头对江青道:“阁下好俊的身手,想不到尊驾却是真人不露相,愚姊妹倒是走了眼啦!”   江青缓缓起立,环目四顾,这酒楼上,已是一片静荡荡的,那有半个人影?想必是食客们,见了这舞刀弄棒的凶杀扬面,早已吓得溜之大吉……   他十分冷漠的对那白衣少女道:“我告诉你,在我还没有发脾气以前,赶快领着你那些狗腿子们滚出去!”   那白衣少女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俊俏绝伦的年轻侠士,对她俩说话竟是如此的不留余地。   她惊愕之下,一时竟气得面孔白里泛青,青里透白,娇躯不住瑟瑟颤抖。   蓦的,一声娇喝:“小贼休狂!”白光起处,三缕锐风,猛然袭向江青脑侧”天窗”“天突”两大要穴。   几人间距离本近,加以出手之人,功力又高绝一时,风声一起,已到了江青头傍,他心中一震,全身不闪不动,脚下恍如行云流水般,一旋一转,身形电闪中,带起“呼噜噜”的一阵劲风,扑向那暗袭之人。   原来,这一对白衣少女,乃是数十年前,江湖中盛名赫赫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中,那双飞之一,九索飞龙全为柱的孙女。   九索飞龙虽仙逝已久,然而,他的儿子“飞索专诸”全立,却尽得衣钵真传,一身卓越的武功,与响亮的名声,丝毫不在乃父当年之下。   江湖上黑白两道人物,提起“飞索专诸”来,谁不闻名丧胆,退避三舍?   他的一双掌珠,在日常家人呵护恭维之下,久而久之,亦自然变得目空四海,心高气傲起来。   这两位少女,年纪较大的叫全玲玲,年纪较小的叫全楚楚。   这全楚楚年纪小任性,较之乃姊,尤要娇横三分。   她们来这会泽地面,乃是奉了父亲之命,拜谒一位隐居多年的武林前辈,却不料,在到达的第一天,便与人在酒楼上冲突起来。   施放暗器袭击江青的,正是那幕年纪较小的全楚楚。   她见姊姊受辱之下,已急怒攻心的发出三枚“透骨神针”,却不料,对方身形闪动间,非但已轻松的躲开,而且更急如狂飙地向自己扑来。   全楚楚家传武学,名震天下,她也不是省油之灯,此刻,只见她娇喝一声:“小贼,你家姑娘当真怕你不成?”   说话中,素手连挥,已绝快的拍出七掌。   重重叠叠的掌影,瞬息间,已将江青罩入其中。   一旁各人,正暗中叫“好”,蓦见江青那硕长英俊的身形上见如陀螺般,带起“呼噜”呼啸风声,快捷无比的转动起来。   旋转中,招出似飞,脚下更是奇诡莫测的四处游走。   剎那间,已平反战局,更将全楚楚逼得手忙脚乱,岌岌可危。   “双飞仙子”的大姐玲玲,眼看妹子已堪堪落败,不由怒火顿炽,柳眉带煞,轻喝声中,身形已如一片轻柔的白云般,飘落在江青身傍。   只见她玉掌疾展,“小楼吹笙”“枫叶飘零”“流水咽回”连环三招,立时把江青,逼得退出三步。   回手金刀吴英等人,情不自禁,大声喝釆助威。   全玲玲施展出家传绝学:“九九玲珑手”中的三记绝招,瞬息间,又将江青逼退三步。   她不由玉面含瞋,凝注江青道:“长离一枭是你什么人?”   吴英等人一听“长离一枭”四字,俱不由机伶的一颤,暗忖道:“今天可真是霉星高照,怎的尽是遇到这些不好招惹的主儿!”   敢情,江青适才出手之间,使用的正是长离一枭不传之秘——“七旋斩”。   他见这美丽的少女一眼便已识破,不由心中亦暗暗钦服,但口中仍然极为不屑的道:“什么长离一枭,少爷从来就没听过!”   旋又星目怒张,大声道:“别啰嗉这么多废话,要是不服气,你们一起上来好了。”   全玲玲闲言,冷冷道:“久闻长离一枭为当今武林中有数高手,早已放出风声,要与双飞后人,一较长短。”   姑娘蓦然凤目放光,恨声道:“今天姑娘正好试试长离一枭绝学,是否较双飞武功高明。”   一言甫毕,那双修长的玉掌,幻成一片白影,眨眼间,江青上盘十二大穴,尽皆笼罩在对方掌影之下。出手端的凌厉无匹,声势夺人。   江青骤闻对方这年轻少女,竟是武林中,声名远震酌“双飞”后人,不由重重的哼了一声。   原来,他记起自己义父——邪神厉勿邪当年,正是吃了“双飞”之一,“无定飞环”李琰玉的暗算。故而,连与她有关的一切人都恨上了。   全玲玲一掌拍出,一股绵绵气劲,无声无形的逼了过来。   江青长笑一声,身形转动间,又如风车般旋转游动。   但见一个罗衣飞舞,身段翩翩,出手招式,妙曼轻灵,恍若九天仙子,琼楼起步。   另一个,身形旋转如飞,辛辣威猛,手指脚踢,尽是妙绝人间的精妙招术。   瞬息间,二人已斗了三十多招。   若论招式之轻灵潇洒,自是以当年武林双飞“九索飞龙”全为柱嫡传的“九九玲珑手”为佳。   但若论起威猛狠辣,却是“长离一枭”卫西的“七旋斩”无可比拟。   江青因不愿一出手,就使用邪神所授的绝世武功,故而只施出长离一枭打赌输给他的“七旋斩”来应敌。   他一面出手拆招,一面想道:“这长离一枭果是一代枭雄之材,他这套“七旋斩”掌法,竟然毫不逊于当年武林“双飞”所擅的绝妙武功,若是他早生了三十年,只怕这“一邪双飞三绝掌”之中,还得加上个长离一枭呢?”   思忖中,出手却更是快若闪电,招招指向对方全身要害重穴。   全玲玲的武功,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一流高手,奈何“九九玲珑手”虽然精奥无此,但,江青的“七旋斩”亦是毫不相让,加以全玲玲在内力方面,较之江青相差甚远,故而拚力苦战之下,已是微喘吁吁,香汗点点。   “双飞仙子”二妹全楚楚,站在一旁掠阵,她以为,凭姊姊的身手,必能一上场便手到擒来,不用费多大手脚;但照目前情形,却是越来越觉不妙。   她急惶之下,也顾不得再恃身份,娇喝一声,双臂颤动间,已极精妙的,化出六道优美的弧线,闪电般指向江青必救之处攻到。   回手金刀吴英等人,正看得目眩神迷,心惊胆震,全楚楚已猝然出手。   他们一见全楚楚出手招式,皆不由得混身一颤,失声叫道:“弧光血影!”   敢情,这正是昔年武林“双飞”的成名绝技,也就是“双飞”最精炼最毒辣的掌法之一。   江青正在堪堪得胜之际,蓦觉一声娇喝起处,随之而来的,竟是六丝怪异得几至无法躲避的锐风。   这时,他“七旋斩”掌法中,最精绝的一招,“旋心动魄”已不及使出。   危急中,江青若平地焦雷般暴叱一声,右掌急颤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圆弧。   掌势骤出,蓦然,平地涌起风云,空气呼啸激荡,彷佛一片浩然辉耀之光,缓缓升起,顿时周遭压力大增,重如山岳。   这,正是“天佛掌”的起手之势,“佛光初现”。   只听得一阵“劈啪”和“哗啦啦”的连翻巨响,杯盘木屑纷飞,柱倒墙塌。   ”一切平静后,只见江青一袭青衫,形态潇洒的负手独立。   “双飞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正面容煞白的呆立于身前,急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   回手金刀等人,也正满身灰土的自地下爬起。   酒楼上,尽是破桌裂椅,杯盘狼藉,摔满一地,破损的木柱天花板,落的遍地皆是。   江青俊目含威,四处一扫,见那随自己同来的穷汉焦三,正远远的站在一角。   使江青奇怪的,却是他此刻,面上竟然毫无适才那股畏缩紧张之状,正在仰首,凝神,彷佛在苦思着一件事情似的,更令人惊愕的,却是自他双眸中,所露出的湛湛神光。   江青不由一怔,还不容他细想,对面的双飞仙子全玲玲已面含惊疑之色的颤声道:“你……你是邪神厉勿邪的什么人?”   江青悚然一惊,缓缓回遇头来,他瞧着双飞仙子,那已成惨白的面孔,暗想着:“奇怪!他们怎的畏惧义父至此?”   他心中想着,面色仍旧十分沉凝,自鼻孔中冷冷一哼,巳慢慢将那件罩在身外的青色长袍脱下。   在楼上几盏琉璃巨灯照耀之下,赫然现出一身红光夺目的金甲劲装。   顿时,楼上响起了一声狂嚷,回手金刀等人,大叫道:“妈呀!邪神来了!”   惊呼声中,脚步跄踉的,狂奔下楼而去。   “双飞仙子”也是花容失色,朱唇惨白颤抖,缓缓向后退去。   江青冷然道:“邪神便是在下义父。”   “双飞仙子”全玲玲仰天长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住自己紧绷的神经,低声说道:“想不到六十年前,令天下武林人物,闻名丧胆的厉老前辈,仍然健在人间。”   她双眸转向黑沉沉的窗外,凝视了一会,又幽幽的道:“这样正好,六十年前,那一段血海深仇,也可让昭妹妹亲自了结啦!她原以为,今生今世已毫无希望了。”   江青站在一旁,听出双飞仙子话中有因,恐怕又是与自己义父,有过莫大仇怨牵连的人,想寻义父报仇。   他不由满腔热血澎湃,大声道:“姑娘,是那一位与在下义父结有恩怨?无论何人,皆请他与在下了结便了。”   “双飞仙子”全玲玲默默凝视着这英俊秀挺的年轻人,那股脉脉含情的清澈目光,有着一丝奇妙的神韵,是那么动人,又那么温馨,好象是一杯甜蜜的醇酒……   这温柔的眼光,江青也曾经见过,不过,可不是他亲身领会到的,而是自师妹华小燕眼中,射向他师弟侯英之时,他曾见过……   此刻,恍惚中,竟也有一位美丽的少女,对他发出这种目光,这不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境遇么?   江青凝注着全玲玲,蓦然,他全身一震,暗想道:“自己怎么如此胡涂?目下,对方还是敌人呀!自己以前所受的创痛、羞辱,难道都忘了吗?”   他不由目光一整,连忙收敛心神,洪声道:“姑娘,若是执意不肯明告,那与在下义父结仇之人为谁,在下就此告退了。”说罢,就待返身离去。   全玲玲尚未及说话,全楚楚已娇叱道:“这么容易就走了么?”全玲玲拦阻不及,恐惶之下,急急站到乃妹身前护卫。   她是怕江青闻言,恼怒之下,忿而出手,凭全楚楚目前功力,那能抵挡得住?   谁知,却出乎她意料之外,江青闻言后,仅停止脚步,冷然说道:“就凭姑娘这份身手,便以为能留得住区区在下么?”   全玲玲心怕妹妹娇惯成性,忍耐不住,而再行出言顶撞了江青,若是动起手来,只有徒增凌辱而已。   故而,她急向乃妹一使眼色,对江青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少侠既是厉老前辈传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尚请少侠赐告厉老前辈如今行踪,有一件关系整个武林恩怨的大事,正非待厉老前辈亲自出面解决不可。”   江青心中,十分惊疑,他想不出,什么事情竟然如此严重,而使得归隐已达一甲子的邪神仍须出面……   微微沉吟了一阵,只见他嘴角紧抿,坚决的答道:“无论什么天大的事,我江青皆可代义父一力承担。”   全玲玲语声幽怨的道:“江少侠,虽然阁下身负绝世武功,只是,恐怕……恐怕这件事,你却承担不住,我看还是……”   全楚楚骤闻乃姊说话的幽怨语调,不由暗暗奇怪。   心道:“姊姊平日,素以冷面冰心见称,等闲武林中的青年俊彦,她都不屑一顾,怎的却对这狂傲跋扈的红衣少年说话,却一反常态的如此温柔呢?莫非……”   她那双剪水双瞳,已惊异的,望在全玲玲那娇餍如花的面容,默不作声。   全玲玲被妹妹一瞧,心中微生慌乱,竟缓缓的低下头去,纤手抚弄着衣带,一副不胜娇柔的样子。   江青看在眼中,虽觉异样,却装做不知。   他豪迈的开口道:“不管对方是什么擎天立地之入,我江青必要会他一会,在下义父行踪,二位姑娘已无庸再问,否则,只是徒费口舌而已。”   忽而,江青又急急补充道:“你们别以为在下义父胆怯怕事,只是他老人家因年纪已高,不愿再沾惹尘缘是非而已……”   “双飞仙子”已知,要从这年青人口中,问出邪神下落,已属全然不可能之事。   全玲玲面色一凛,平静的道:“很好,既然少侠自称能代表厉老前辈,担负一切,那么,这件事就由少侠出面解决吧。”   她望了妹妹一眼,二人低低的商量了一下,全玲玲神色之间,好似微有犹豫。   终于,她显得有些不愿的,对江青道:“一月之内,请少侠驾临苏北丹阳湖,烟霞庄院,那时,一切恩怨自会当面交代清楚。”   江青毫不考虑,断然道:“如此好极,一月之内在下必亲趋烟霞庄中,向各位面领教益,决不有误。”   全玲玲面色一直隐含忧郁,她嘴唇几次欲启还休,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全楚楚却是一撇嘴角,拉拉姊姊道:“姊姊咱们也该走了!”   全玲玲微一点头,向江青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香风掠处,二入芳综杳然。   江青默默站在原地,脑中思潮汹涌,尽在想着适才发生的事。   “那与义父结梁的入,好似仇怨异常深邃……听那什么“双飞仙子”的口气,这人像是个女孩子……奇怪!她怎会和我义父有仇呢?”   他忽然恍然若悟的暗道:“对了!定是义父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所结的仇家后人,欲报复老一辈的仇恨。”   正想到这里,他忽然转头后望,原来,他听到有一丝轻悄的步履声,响自身后。   眼光触处,竟然是那闲汉焦三。   他此时,已无声无息的,立在江青身后数步。   江青心中一震,正待开口。   焦三已满面微笑的说道:“江公子,你真了不起,这身本事可大得出奇啦!回手金刀吴英这么成名露脸的人物,竟在公子你手下,走不满一一招……”   只见他面色从容的一竖大拇指道:“还有,那武林中谁也得让她三分的“双飞仙子”,亦竟然不是公子的敌手,真了不起!嘿嘿!真了不起!”   江青面上丝毫不动神色,淡然道:“谬奖过甚,愧不敢当,在下只是侥幸险胜而已。”   他心中,已暗自惊疑道:“这个叫焦三的家伙,必不是什么好路数,处处透着邪门,只看他适才,悄然欺身至自己背后的那身轻功,已可睥睨江湖……但,他又为何如此掩饰行藏,甚至假扮扒窃来蒙蔽于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不成?”   他正在心念转动,那焦三却已看出,他“嘿嘿”两声干笑,又道:“今日承蒙不弃,惠于小的一饭之赐,实令小的永怀铭感,时辰已晚,公子也可早些回客栈安息了。”   江青微微一笑,突然问道:“焦三,刚才激斗之时,你不但未惊慌而遁,反而镇定逾恒的,站在一傍观战,这份胆识,实令江青佩服……”   须知那焦三表面上,是个沦为扒窃的落馈商人,初被江青擒住时,显现得胆怯无比,满面惶恐,连那回手金刀吴英向江青挑衅,他也吓得脸青唇白,但,却在一扬拚生忘死的激斗中,甚至满楼的客人都逃遁无踪,他却仍然毫不在乎的静立一傍,面不改色'这中间矛盾之处,已然引起江青莫大怀疑。   焦三忽闻江青如此一问,脸色突然一变,眼中掠过一丝狞恶之色。   他随即微微一笑,双眉一耸道:“江公子,不瞒你说,木来我早就连腿也吓软了,跑也不跑不动,但,看了你后来大展神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心神振奋之下,竟连怕也忘了。”   江青听他这篇似乎是极有道理的解释,仅只微微一笑,也不再予深究。   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下次还是留心些好!”   正在此时,楼梯上已响起一片人声,尚闻得一个哭稀稀的嗓子在呼喊道:“天……天啊!完了,我的血本都完蛋了,楼上打成个这样子,还做得成什么生意,完了……什么都完了!”   江青不由双眉一皱,自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来,交在焦三手中道:“相烦你将这片金叶子付给老板,算是打坏东西的赔偿,剩下来的,便做为你回转家乡的川资吧!”   焦三微微一笑,双手极为恭谨的接过,口中道:“谢谢公子,他日有缘,小的必思有所图报,相公一会再走吧!”   江青缓声道:“不用了!”   了字未出口,身形已自窗中飞掠而出。   鲜红的披风飘飘扬起。   斜背在背后的“金龙夺”,也因披风扬起,而微露光芒。   焦三,那一直是萎靡菜黄的面孔,竟倏然神光焕发,炯然的望着江青逝去的背影,嘴角又浮起一丝狞恶的笑意。   ------------------    邪神门徙--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   桌上的蜡烛,莹莹发出昏黄的光芒,将江青瘦长的身影,长长地斜映在墙上。   一壶冷茶,一盏孤灯,衬和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狗吠声,显得这漫漫的长夜,透着一丝冷寂凄清……   蓦而,更鼓三响,已是三更时分了。   江青烦躁的来回蹀踱,傍晚在酒楼上所发生的几件事,一直在他脑海中萦回。   他翻来复去的想着,直觉得这中间,不但透着奇怪,亦必定尚含蕴着一个大大的阴谋。   巡夜的梆子声,断续的敲着,声音十分单调、凄凉。   江青暗地下了决定:“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麻烦,我不如趁夜赶它一程,也好寻一处幽雅之所,将身心松懈一番,再谋对付之策。”   他想到就做,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提看那随身的小包里,自窗中掠身而出。   夜色凄迷,天幕上微有零落的星光。   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冥无行人,两旁树梢被轻风吹拂,发出阵阵“唰唰”之声。   江青奔驰了一阵,已离开会泽县城,有五十多里了,他放慢了脚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顺着官道,迤逦悠闲的行着。   忽然,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发现在十余丈外的一株柏树上,好似悬挂看一团黑黝黝的东西,还在随风左右的摇动。   慢慢的,他已逐渐走近了。   眼光触处,不由全身悚然一惊,双脚已呆愕愕的钉立在地上。   树上挂着的,竟是一个身材瘦长,鹰鼻阔嘴,年约五旬的老人。   一条细韧如钢丝般的绳索,正将他颈项紧紧的勒看,凌空的悬挂在树顶一枝横枝之上。   老人双目突出眼眶,舌头血红的伸在嘴外,双手弯曲,面容已歪扭成一种极为可怖的形状。   好似这老人,在临死之前,曾受过一段极为不能忍受的痛苦。   江青惊悚之下,一股冷气,自背脊泛起……他行至眼前,仔细的向那人身上一瞧,却发现了一宗异处。   原来,这被吊死的老人,左耳已然失去,创口处,血迹殷然,斑班可见,想是被人生生撕去不久。   江青强自镇定下忐忑不安的心情,闪目向四周打量。   炯炯的目光扫视中,巳发现了在身傍右侧的草地上,有着一道零乱而经人践踏过的痕迹。   他心中一动,已向看这处杂乱的草丛中行去。   走了约莫百余步。   蓦然,又有两个全身黑衣的彪形大汉,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   二人的五脏肚肠,流满一地,阵阵血腥之味,扑鼻欲呕。   江青心中一阵激动,举目细看,果然,二人左耳也都已失去。   两个黑衣大汉的兵器——对生铁铸成的“勾连鎗”,却正插在对方肚皮之内。   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微带枯黄的荒野,星光朦胧之下现出一片暗紫之色。   江青震悚了!   他想不出江湖上,除了早年的“一邪双飞三绝掌”外,还有什么人会有如此高强的功力,以及这般狠毒的心肠。   江青又向前缦缓行去。   在转过一排整齐的白杨树之后,又赫然见到,地下并排躺善三具身着金色衣衫的尸体。   这三人,同样都是体形高大,然而,却好似熟睡般,紧靠在一起,惨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每人胸前,皆透开一个大如拳头的血窟窿,手中三柄弯长的马刀,却相互的交缠在一起。   江青不忍再看,身形展处,已急如流星般直泻五丈——突然,一幅凄绝可怖的景象,又映入他的眼帘,使他那正在飞驰中的身形,蓦然停落下来。   他骇极的凝视着身前的情景。   只见那是两个挺立不倒的身影。   一个满面乩髯的鹑衣大汉,正将一柄锋利的巨斧,深深的砍入一个面容狞厉,嘴角上生有一颗黑痣,年约五旬的老人天灵。   黑痣老人的一双铁爪,亦深深抓入对方胸腹。   二人身上,正有着一条条,宛如蚯蚓的血渍,缓缓流下,落在泥土,红的是鲜血,白的是脑浆……:风,吹得更加凄冷。   白扬树,“哗啦”“哗啦”的响着,摇曳着。   彷佛鬼影幢幢,又涌起阴气森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调啊?   江青此时,混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恐怖的向后徐徐而退。   虽然,他此刻有一身超绝的武功,足可以横行江湖,睥睨武林,但是,经验的缺乏,以及阵阵恐怖的阴霾,已将他一时震慑住了。   蓦然,江青后退的身形,碰着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他全身有如触电也似,猝然斜斜飞起,人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半弧,又轻轻落下。   这时,他已然看清,又是一个鸡皮鹤发,面上皱纹重叠的高龄老妇,被吊死在一株不算高的柏树上。   老妇脚尖距地,仅只寸许之高,一条深红色的长舌,伸至唇外,两只鸟爪似的枯手,向前伸出,好似怒极攫人之状。   尸体面前尚横着一根,银光闪闪的蟠龙拐杖。   两方磨盘大小的巨石,已裂成无数碎块,溅满一地。   江青睹此景象,不禁暗自摇头,默默擦去额前冷汗,暗忖道:“是那幕武林人物,如此的手辣心黑,用这种残忍狠毒的手段杀人?”   他惊惧的向四处一看,又想道:“看情形,这些死去的人,都好似有着一身十分不弱的武功,但,又为何皆被敌人不差先后的,同时取去了性命呢?”   他目光向老妇尸身一掠,亦是不见左耳,他忖道:“而且,这人性格,却太也难以捉扑,不但将人杀死,且又取去人家一只左耳,这含着什么意义呢?”   他目光凝视着天空的寒星,脑中思潮起伏。   一日来,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已将他平日敏捷的思考力,也扰得乱如绫丝。   他眼看着这些尸体,不由想道:“若是任令他们曝尸荒郊,被野兽飞禽噬食,岂于心何忍?也罢!我不如权且将这些人,先埋入土中再说。”   想着,他巳缓步向前行去,准备解脱那老年妇人缠在脖子上的绳索。   就在他手指,始才沾到那老妇人冰冷的颈项时。   突然,一阵阴冷酷寒得有如幽冥地府所发出的声音响道:“嘿!嘿!如今,你也死定了!”   一字一顿,恍如暮鼓沉钟,又似冷钹寒铁。   江青闻言,陡一转身。   目光触处,他只觉全身悚然,不由得“磴!磴!磴!”连退了三步。   微弱的星光下,阴森的树荫笼罩之处,正鬼魅也似的立着一个怪物。   这怪物身材肥胖,体形高大。   身上,穿着一件颜色灰黑的宽大衣衫,绝似出家和尚所穿的袈裟。   胸前,挂着一串血溃未干,瞪眼阔嘴的人头。   更令人惊恐的,却是他那一颗瘦小得,与他胖大的身体绝不相衬,有如骷髅似的头颅。   瘦小的头上,长着满头红色的长发,披拂在两肩之上,一对发出莹莹绿光的双眸,正冷冷的注视看江青。   形态显得铮狞诡异已极,有如厉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江青向天长吸了一口气,平静下自己急跳的心房。   他炯然注视着面前这个似人若鬼的怪物,全神戒备。   那怪物胸前前一串人头,激得江青一腔怒火,倏然上升。   他还未及说话……   只见那怪物身形,毫未做势,已彷佛有一股劲力相托般,缓缓飘向江青身前站定。   江青不由又微退一步。   此时,那怪人僵木的面容,开始动了,不!是嘴皮子动了一下,只听道:“你自作了断呢?还是要我动手?”   言词之间,语谓阴冷缓慢,毫无一丝人味。   江青蓦觉毛发直竖,冷汗涔涔。   陡然,他放声长笑,笑声有若虎啸龙吟,清越已极。   江青笑毕,说道:“在下若要寻死,自是无庸你这七分不像人'三分倒似鬼的怪物劳驾了!”   接着他面色一寒,又厉声道:“但是,在未谈此问题前,我要问你,这老少九条人命,是否皆你一人所为?”   怪人骷髅似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人”的意味,毫无感情的木然僵立着。   他默立半晌,始慢慢的开口道:“要答复你的问话可以,但须先接下老衲三招!”   说话间,连那种最起码的面部肌肉抽搐旧有,仅仅是嘴皮微动而已。   江青闻言,胆气一壮,因为“老衲”二字,已告诉他这似人若鬼的怪物,是一个“人”。   他狂笑一声,说道:“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在下也不含糊。”   他心中却忖道:“奇了,这怪人竟自称老衲,莫非是个和尚不成?”   尚未及想完,那怪人已绝不多说,身形未见些微转动,已围着江青,倏上倏下的飞舞起来。   江青双掌,直立如刀,蓄势以待。   怪人仍是闷声不响,轻轻一掌径向江青拍出。   只见掌势飘忽,毫无劲道,缓缓迫至他身前一尺之处时,突然掌势一变,指向江青上中下三盘之三十六处,致命要穴而来。   这轻飘飘的一掌,就彷佛是一面巨大的渔网,四面罩下。   江青骤觉有左右不得其门而出之感。   他急忙按下心神,双掌闪电一般,幻出无数圈圆弧,晶莹如玉的手掌,带出轻微的风云之声。   剎那间,已将怪人袭来之掌势,封了出去。   这一招,乃是邪神亲传的“银月寒星双环式”。   那怪人更不出声,双掌倏开急合,一股猛然的呼啸劲风,挟着开山裂石之劲,猝然涌到。   手法、声势,均较之第一招迥然不同。   江青狂喝一声,身形急转中,势如旋风,口中开声吐气,一闪之间,已连环击出一十七掌。   排山倒海似的狂飙,也亦急旋推去。   “轰轰”两声巨响,震耳欲聋,沙土齐飞,旋荡成风。   四掌一接,二人各自退后五步。   江青所使的招术,乃是“长离一枭卫西”亲授的“七旋斩”中,最凌厉的一招:“旋心动魄”。   怪人此时,彷佛大出所料:“凭这个小伙子,竟能硬接下自己这两掌?”   只见他声如夜枭啼号,一声狂嗥,双掌已急如星火般推出。   两脚如飞,又指顾之间,攻出一十二腿。   江青忽觉怪人掌劈之中,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闷香,他不由微微一怔,怪人双脚攻势又到。   暴怒中,他冷“哼”一声,手掌五指骤张倏合,快速无伦的上下齐施。   黑夜中,只见那白玉也似的手掌,竟似带起一颗颗闪亮的寒星一般。   “劈啪”声中,怪人又被击退。   江青此时,仍然站立不动,将刚才吸入的那一丝闷香毒气,暗运功力,缓缓逼去。   三招已经过去了……   怪人瞪着那双绿光闪闪的眼睛,向江青狐疑地注视了一刻。   缓缓开口道:“我是千臂魔僧。”语声仍是一字一顿,彷若铁锤击石。   江青一听这“千臂魔僧”之名,不由暗中长长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这“千臂魔僧”本是横行在“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后二十年的一个魔头。   相传,这魔僧的出身,乃是藏边“千原岭黑鹫岩”上的一座喇嘛寺内。后来,不知为何缘故,竟在一夜之间,发了狂性,将寺内同修的喇嘛一十二人,悉数杀尽。   然后,他便逃之夭夭了。   可是,一十五年之后,他却变成了一付面如鬼魅般的形态出世。   出世后,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直闹得藏境居民个个人心惶惶,大起恐慌。   后来,西藏黄教教主,得知此情,不由得大为震怒,于是,派遣教中武功高强的十四名黄衣大喇嘛,追杀这“千臂魔僧”。   经过了数场激厉的苦战之后,黄衣喇嘛伤亡了五人,而这“千臂魔僧”亦身负重创,隐匿无踪。   此后,只听说他在中原境内,曾一度出现,中原各派武林人物,闻讯追杀之下,却又实时失去他的踪迹。   江青却估不到,在数十年后的今天,这“千臂魔僧”仍然健在。   而且,竟于此时此地,跟自己碰上了面。   江青此时,早以他那精纯的内力,将体内的一丝闷毒逼出体外。   他极为留心的戒备着,双目紧盯着那恶名卓着的“千臂魔僧”。   这时,“千臂魔僧”又开口道:“我要告诉你的事,这九个人,乃是“阴风黑煞”古劳,“秦氏双枪”秦蒙、秦平,“金衣帮”三大护坛,“飞云银刀”欧治、李濮、牟凤……”   他那绿光闪闪的眼睛,又转向那两个挺立不倒的身影,续道:“那两个人,一个是穷家帮刑堂堂主,“霹雳斧”霍大刚,另一人是,双掌开碑”袁抱吾……”   江青越听越是心寒。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大都听到乃师“九天神龙”华明轩提及过,没想到竟在此处,于一夜之间,已完全死在这“千臂魔僧”的手中。   这时,“千臂魔僧”手指向那吊在树上的老妇人,声如鬼嚎般笑道:“这个老虔婆,却是南固山断魂岭的银杖婆婆。”   江青闻到“银杖婆婆”四字,不由一怔。   原来,这银杖婆婆,曾于十年前,到过昆明近郊华明轩寓所做客,与他师父”九天神龙”交情颇深,私交甚笃,当时他也在场,故而尚有微许印象。   江青因当时年纪尚小,迄今已记不清她的面貌了,但却万想不到,今日,也如此惨遭横死在“千臂魔僧”手中。   他不由一阵热血激腾,满目赤红,怒瞪看这奇形怪状的“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浑如不觉,只见他嘴皮微动的说道:“小娃儿,你是谁?是那一个的徒弟?”   江青怒声答道:“你管我是那个的徒弟,你已输了三招,尚未答复我的问题,你说!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   他激怒之下,星目暴张,双掌握得“轧轧”连响。   说话的语气,亦是声色俱厉,丝毫不把对面这位人不人,鬼不鬼,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看在眼里。   “千臂魔僧”对此,好似充耳不闻一样,丝毫没有反应,面容仍是那么,木然呆板。   只听他冷然说道:“为什么?只怕我若说完了,就是你寿终的时候……”   江青满腔怒火,正待发作。   突然,林中响起了一个尖涩高吭的声音,道:“相好的,你们也太心狠手辣了!”   语声未住,“唰唰”连声响处,已有三条金光闪闪的人影,如三头巨鸟般,疾扑而到。   ------------------    邪神门徙--金衣铁牌 金衣铁牌   江青正自满腔怒火,蓄势待发之际。   却想不到,突于此时,飞来三个混身金光闪闪的不速之客。   只得缓缓的转过身去……   疑惑的打量着来人,凝神戒备着!   只见这三人,全身穿着似以金丝编织而成的衣衫,质料想必异常珍贵;虽在这仅有微弱星辉的夜晚,仍是闪烁发光,十分夺目。   三人在落地后,目光仅冷冷的向江青面上一瞥,便齐齐集中在“千臂魔僧”身上。   瞬息之间,三人的面色,皆不由变了数次。   其中一位身材瘦小,年约六旬的老者,首先向右首同伴一使眼色。   那位身材魁梧的金衣人,迅即闪身至“千臂魔僧”的身侧。   另一个五短身材,面色血红的金衣汉子,亦缓步行至同伴中间站定。   转眼间,己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形势。   这时,千臂魔僧面上仍然毫无表情,一双绿光闪耀的眼睛,昂首上视,一派倨傲粗暴,旁若无人之熊,竟似根本没将诸人看在眼中一般。   那瘦小干枯的金衣老者,首先干咳了两声,嗓音尖涩的说道:“瞧尊驾模样,想必是四十年前,嗤声藏边的“千臂魔僧”哈鲁齐大师了?”   千臂魔僧仍然仰首向天,仅自鼻孔内哼了一声。   金衣老者那枯瘦的面容,不由倏然一变,但是,他仍旧强自忍了下来。   又道:“大师久未一现佛踪,却不知今夜至此,有何指教?”   千臂魔僧那双绿眼,向金衣老者面上一瞪,肃煞的道:“老衲之事!就凭你还不配过问!”   金衣老者闻言之下,向他同来的二人,一使眼色,面色突然一寒道:“大师佛驾所临,我区区金衣帮,岂能有权干涉……”   突然,他语声转厉道:“只是,敝帮三位护坛,却于一夜之间,横尸此处林外,而且,每人都失去了一只左耳,这种杀人方法,与大师昔日“裂耳串索”的手段,极为相似,况且,大师又恰在此地,老朽职责所在,却不得不详细查明。”   千臂魔僧“嘿嘿”两声鬼嚎似的干笑,冷然道:“你是金衣帮的什么人?”   金衣老者傲然一笑道:“金衣帮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便是老朽。”   千臂魔僧面上,似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毫无表情的,同另两名金衣大漠一瞥。   又开口问道:“这两个呢?”   阴阳掌查百川大声道:“大师身傍的一位,乃本帮黑狮堂堂主卧刀徐一粟。”   他再一指那身材矮小,面如红血的金衣人道:“这位是本帮黄豹堂堂主矮金刚毛清。”   千臂魔僧双目一睁,鬼叫道:“好!好!都够资格了。”   他话一出口,场中诸人眦不由疑惑不止的瞧着他,摸不透这魔头,话中含意究竟系指何而言?   阴阳掌查百川见这魔僧,一味地东拉西扯,不肯说明白己帮中弟子横死之事,不由气得满腔怒火,发髭眦张。   他大声喝道:“千臂魔僧,老朽现下来意,想你心中必也雪亮……”   他向前大踏一步,洪声道:“敝帮护坛,是否皆为你一人所杀?”   须知这阴阳掌查百川,在武林中名头甚为响亮,并不较“长离一枭”逊满落多少。   尤其金衣帮于近年之内,崛起江湖,旋即声名大振,另力近及云贵四省,帮主铁牌开山吕宁,在武林中,亦是位极负盛名,难惹难缠的人物,手下又网罗了不少江湖上成名高手。   是故,虽然“千臂魔僧”是出了名的大魔头,查百川却也不甚畏惧,何况,他更有大援在后呢!   但是,他虽有所依恃,封仍旧深具戒心。   江青离师出走时,金衣帮亦不遇适才兴起,斩露头角,故他虽然曾有所闻,却不甚清楚。   但阴阳掌查百川的大名,他却是闻名已久,想不到他竟投身进入“金衣帮”。由此可见,这金衣帮亦必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了。   千臂魔僧两手一拢,双目绿光闪耀,阴沉沉的说道:“不错,非但那三个什么护坛为老衲所杀,便是这附近的九绦人命,也是老衲一人所为……”   他说到这里,仰首发出一阵夜鸟般的嚎笑,又道:“谁叫他们顶撞老衲,还想垂涎老衲身上的一只“万钻朱兰”……”   这“万钻朱兰”四字一出口,在场诸人,除了江青外,余下三人皆不由一震,失声道:“什么?“万钻朱兰”?”   千臂魔僧骷髅似的脸上,攸然掠过一丝极为狠恶的神色,冷然说道:“三位也动心了么?不过,要得这“万钻朱兰”,容易得很,只须将三位施主的老命拿来……”   阴阳掌查百川闻言面容一变,目光转到江青身上,怀疑的注视了一,问道。”小伙子,你与这魔僧可是同道?”   江青却不似千臂魔僧那般跋扈与不通情理。   闻言忙向查百川一拱手道:“在下与“千臂魔僧”素不相识,亦是见了左边这些尸体,始循迹而至……   查百川面色铁青,向江青喝道:“少给老夫耍这些花枪,千臂魔僧哈鲁齐,出名的心狠手辣,你若与他素无渊源,此时撞破了他的恶事,他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查百川一傍的矮金刚毛清,亦怒道:“总执法,本帮护坛的三条人命,这小子也脱不了干系。”   江青估不到这“金衣帮”中人,竟是如此蛮横,丝毫不讲情理,亦不由怒火顿生。   他冷笑一声道:“各位怎的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莫说贵帮护坛并非在下所杀,便是真的是在下所为,各位又能把我怎么样?”   千臂魔僧双眼乱转,他毫不理睬江青与查百川争执之事。   却暗自忖道:“这小子此时,己与金衣帮中各人发生误会,他武功甚是了得,如此正好,大可以将他也拖入这趟混水……”   他望看眼前这些在“金衣帮”中,甚有地位的人,又想道:“适才几次都险些动手,而这三人都强自忍耐下来……哼!看样子,他们不是畏惧我的名头,便是有大援在后……”   千臂魔僧想到这里,骷髅似的面孔上,突的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狠笑。   他冷森森的向江青喝道:“小娃娃,咱们再不动手,可就迟了……”   语声未住,他那庞大身躯一转,已闪电般向身傍的卧刀徐一粟拍出五掌。   江青一听千臂魔僧语气中,透着的这份亲热,不由暗中叫苦不迭。   他急得开口厉叱道:“千臂魔僧,你休要信口胡栽。”   这时,徐一粟已极为狼狈的跃向一傍,只见他暴喝一声,身形陡然弹向空中,如一只圆桶般,疾然翻滚,一道匹练也似的雪白刀光,径自劈向千臂魔僧下盘。   一傍的矮金刚毛清亦洪声狂笑,只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径向千臂魔僧胸前猛击。   阴阳掌查百川亦厉声道:“好刁滑的小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双掌疾摥,一股劲风已罩向江青。   查百川击出的两掌,劲道极为怪异,右掌劲力,宛如开出裂石一般,刚猛无滔。左掌,却是阴柔绵绵,这两股大相径庭的掌势袭来,令人感到极难招架。   江青一触之下,已知这必是对方享誉武林的“阴阳掌”了。   他愤怒之中,也懒得作无谓的辩白,身形滴溜溜的一转,带起一片呼呼风声,掌腿齐出,剎那间,与查百川斗在一起。   千臂魔僧的一身武功,可谓辛辣怪异,深奥莫测。但与金衣帮中,这两位外三堂堂主交手,却也不得不细心凝神,未敢稍事托大。   卧刀徐一粟与矮金刚毛清,皆是昔日黑道中,极为盛名露脸的高手,任是其中一个,寻常武林人物,已是不敢招惹,何况还是两人联同出手,威力自是倍增。   尤某是卧刀徐一粟乃金衣帮外三堂首席堂主,功力精湛,出手凌厉,更在那毛清之上。   这时,但见风凄星暗,周遭沉寂。只有场中人影翻飞,兔起鹊落,间或夹杂着数声厉叱。   阴阳掌查百川,本想以自己深厚的功力,至多不出二三个照面,便能将对方这青年人搁下。   那知,如今不但未如所愿,他自己反倒越打越是心寒。   江青身形旋动得快如风车,间或倏然见首不见尾的施出几记奇招,掌腿所指,尽是对方所必救之处,招数之精妙,部位拿捏之准确,硬是令这枞横江湖数十年,极少服人的阴阳掌,暗暗吃惊不已。   查百川在游走激斗中,眼光不时飘向卧刀徐一粟等二人,与千臂魔僧拚斗的地方。   不看还好,这一看,更将这位老谋深算的金衣帮总执法,惊得冷汗直流。   原来,千臂魔僧已使出他那西藏独传的密宗武功“擒龙大九套”。   只见他身形伸展翻腾间,全作龙游之状,出手快速绝伦,宛如千臂万掌,直逼得徐一粟、毛清二人左支右绌,狠狈不堪,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江青一见千臂魔僧如此大展神威,亦不由豪兴勃发,大喝一声,身形更是急旋如风,出手招招奇绝,狂风过处,沙石齐飞,哨声四起,“长离一枭”嫡传之“七旋斩”业已施展到了极限。   这套绝学,果然不同凡响,加以又在阴阳掌查百川分心之下,顷刻间,使得他也完全处于劣转,景况绝不比徐、毛二人稍好。   只见人影连闪中,金衣帮的三名嵩手,已完全陷入极端不利的信况。   江青奋起神成,出手之下,果然将阴阳掌查百川逼得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心中不由大为畅快。   正在忱时。何傍蓦然转来一声闷哼,百忙中,二人齐齐斜目一瞧,只见矮金刚毛清,已然跌坐地上,那张面红耳赤的面孔,此时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阴阳掌查百川急得狂吼不已,连环三掌疾出,将江青逼得向后微微退出两步之后,飞身向千臂魔僧扑去。   卧刀徐一粟眼见自己同伴,己负伤摔倒,不由更是急怒交加,狂吼声中,拚出全身功力,竭力攻向千臂魔僧。   千臂魔僧嘿嘿一声冷笑,双掌幻起漫天掌影,眨眼间,复将卧刀徐一粟圈了进去。   恰好,此时阴阳掌查百川,已适时扑到,抖掌便是一招“迅雷砸地”。   一片强劲的掌力,挟着丝丝柔韧的劲道,暴袭向千臂魔僧左胸。   千臂魔僧嘿嘿大笑,长臂伸缩间,又同查百川连续攻出七掌。   卧刀徐一粟怒喝声中,连忙趁机将他那仗以成名的“三十六式卧刀法”施展出来。   只见一条人影,里在一片欺霜赛雪的霍霍刀光之中,在地上来回游走,忽而跃起直劈,忽而横身斜斩,恍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查百川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功力较之矮金刚毛清,何止高上两筹,在他加入之后:虽然亦未占到上风,但较之适才二人尴尬局面,己好得多了。   江青正已得势,敌人骤然飞走,他亦见到那金衣帮中,黄豹堂堂主毛清受伤的情形,故而查百川掠身赴援,他却并不拦阻。   暗自忖道:“金衣帮诸人,虽然蛮横自大,却较这千臂魔僧如此狠毒嗜杀,要好得多!”   这时,场中各人,已拚斗了六十多招,千臂魔僧想是因不耐久戏,出手间,已越来越凌厉,招术也更加毒辣。   查百川与徐一粟二人,竭力应付之下,已逐渐守多攻少了。   江青正自看得紧张无比,暗暗为查、徐二人着急。   蓦地——   在一排杨树外,突然响起一阵悠长的啸声,其音清越,中气充沛已极。   查百川、徐一粟二人,骤闻这长啸之声后,面上不由顿露喜色,齐齐吼道。”千臂魔僧,今遭看你这秃妆,还能跑到那襄去?”   说话间,查百川单掌急拋,只闻得“嗤”的一声,一只火器,已带起一股红蓝缤纷的火焰,穿空而遇千臂魔僧嘿嘿冷笑道:“查老匹夫,你尚有多少狐群狗党,不妨一并引来,看看老衲是怕也不怕。”   他一语未完,倏然,又是一声厉啸传来;啸声起处,尚在半里之外,一路摇曳而至,瞬息之间,已达林外。   接看,就响起一个霹霹也似的嗓子,喝道:“是何方江湖鼠辈,竟然胆敢到我金衣帮头上生事?”   声出人现,一个瘦小身形,已疾如流星般,急掠而至。   场中各人,此时皆不由霍然分开。   夜色朦胧中,只见来人身材瘦小枯干,身高不满四尺,两条手臂又细又长,几至垂达地面。   一张黄焦焦的面孔上,自耳际至嘴角,横斜看一道疤痕,双目开合之间,精芒闪闪,身上亦是穿了一色金色衣衫,形态显得极为倨傲。   他脚一沾地,望也不望场中各人一眼,仅向查百川、徐一粟二人道:“查执法、徐堂主,适才二位施放本帮告急信号,便是因为眼前这两个庸才么?”   语气狂妄托大,毫不将千臂魔僧与江青放在眼中,言下更有责怪查、徐二人,大惊小怪之意。   查百川暗向徐一粟一使眼色,十分恭谨的行至那手臂特长的金衣人面前低低说了几句。   只见来人脸色连连变幻,目光却盯向千臂魔僧及江青二人身上。   查百川退下后,这瘦小臂长的金衣人,向萎顿于地,闭目调息的矮金刚毛清飘了一眼。   转头向千臂魔僧道:“老夫还当是谁有此胆量,竟敢公然向我金衣帮挑战,原来却是大名顶顶的千臂魔僧哈鲁齐大师……嘿嘿……这却难怪……”   他理也不理江青,仍自向千臂魔僧道:“大师手段之辣,确是不较四十年前稍逊,嘿嘿!出家人怎的不以慈悲为怀,如此未免有干天和罢!”   这瘦小的金衣人,对千臂魔僧说话,仍是一派大刺刺的样子,尚带有些教训口吻。   千臂魔当一直不言不动,仅冷漠的瞧着对方。   这时,见那人一住口,他已阴恻恻的说道:“你也死定了,老贼,报上名来,佛爷好一并送你归西。”   那瘦小金衣人闻言之下,突然仰天一阵狂笑,笑声凄厉高吭,震耳欲聋。他倏然面色一寒,脸上刀疤,煞气隐泛。他洪声道:“千臂魔僧,别人怕你,我南荒一煞孙奇,都不将你放在眼内,本帮弟子今夜三死一伤,定要你这秃驴连本带息奉还才是。”   江青一听这“南荒一煞”四字,不由心中一震。   这“南荒一煞”乃金衣帮中第二把高手,武功并不较帮主铁牌开山吕宁稍逊,在金衣帮中,身掌内三堂首席堂主之职,连帮主对他亦要礼让三分,武林中,与海上尊霸的“长离一枭”,二人可算是南北称雄,遥遥相峙。   “千臂魔僧”头颅微扬,冷然道:“原来你这老贼便是南荒一煞……佛爷此次出山以来!便听得江湖传言,武林中的绝世高手,离“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后,又有什么“海上尊长离,南荒霸一煞,寒戟双鹰,三连剑,金鞭擒鹏掌”。”   他厉目线光突盛,阴声道:“老衲倒要会会,这“南荒霸一煞”,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南荒一煞孙奇,满脸铁青,自那干干嘴唇中,一宇一顿的迸道:“千臂魔僧,老夫今日必不令你失望。”   语罢,空气顿现一片紧张气氛。   剑披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千臂魔僧”口头虽狂,心中却是丝耄不敢大意,双眼厉光炯炯,直视着对方。   江青见那“南荒一煞”,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对那“千臂魔僧”却是十分戒备,两只瘦长的手臂,不时微微伸缩,显示出他亦是极度谨慎的防犯看。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下,四周出奇的沉静,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可听到。   突然……   一个沉稳百老的口音,响自林外:“孙堂主,且请稍待!”   各人急急转目寻找,只见林后走出两个金衣人来,前行老者身材雄伟,白髯绕颔,鼻直口方,满面肃穆之色。   另一人身材,亦相彷佛,唯面如焦炭,油黑发光,轧发如戟,根根见肉,生像威武已极。   南荒一煞孙奇一见前行老者,面容稍缓,离步向前道:“孙奇恭迎帮主大驾。”   原来,这白髯老人,正是金衣帮帮主,名震边陲四省的“铁牌开山”吕宁。   他身后那位形态威猛的大汉,乃是金衣帮内三堂白龙堂堂主,大力韦陀鲍恒山。   这二人一现身,千臂魔僧那毫无表情的脸上,已自微微变色。   因为,这些突然来到的金衣帮高手,已出乎他意料之外,何况,竟又都是金衣帮中顶尖人物。   江青此时,微微负手走向一边,故意斜睨着双眼,看着千臂魔僧如何应付这金衣帮中五名高手。   “铁牌开山”吕宁微微含笑道:“辛苦了,孙堂主,适才老夫路经林外,已经见到本帮三位护坛的尸体……”   他言至此处,倏然双目怒睁,火炬般的神光,瞪向千臂魔僧身上。   任是千臂魔僧久经大风大浪,也不由被吕宁瞪得心头一怔。   只见他双眼绿光顿炽,冷森森的说道:“吕帮主,老衲想不到贵帮如此豪与,值此风凄星寒之夜,却仍作四野郊游!”   吕宁尚未开口,南荒一煞孙奇已怒道:“千臂魔僧,你少卖弄口舌之利。”   铁牌开山微一摆手,笑吟吟的道:“大师佛踪,极少行出藏边,今日不知有何要事,竟现身于此?”   一言道来柔和平顺,不亢不卑,毫无喜笑怒骂之色,果然不愧身为一帮之主的宏达气度。   一旁的江青亦自看得暗暗钦服不已。   他暗想道:“这铁牌开山吕宁名气甚大,待人也甚为谦和有礼,难怪能成就如此霸业,只是,他那些手下,怎的却是个个跋扈至此?”   他正在暗思之际,只听那铁牌开山又和声道:“本帮今夜齐集会泽,乃是为了与那武林中,素有“武林寒戟”之称的“缤云戟”商固,了结一段往日恩怨。是而老夫便遣本帮三位护坛先行,却不料到达会泽后、未见商固踪迹,是故,便着各人出外寻找……”   他说到这里,面上突又转为严峻之色,冷得好似腊月飞雪一般。   他肃煞的续对千臂魔僧说道:“却想不到,本帮三大护坛,却尽托大师慈悲了。”   千臂魔僧心中,虽然微有畏惧之意,然而表面上却绝不示弱。   只见他向前大挪了一步,一字一顿的道:“正是,你待如何?”   锇牌开山冷冷一笑道:“事情简易之至,便是要你这条性命……以及你身上那株“万钻朱兰”。”   千臂魔僧仍然面色不变,他嘿嘿一阵鬼笑之后,厉声说道:“来罢!只要你们金衣帮自信能拿得去!”   南荒一煞孙奇一声冷哼,双臂倏然闪动,伸缩之间,已连连劈出一十二掌。千臂魔僧一声长啸,双掌挽起两圈半弧,风雷齐鸣中,流星般击出十一拳。蓦闻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彷佛鹰隼般疾扑而至,一道白虹也似的银亮刀光,已搂头盖脸的劈向千臂魔僧。好个千臂魔僧,狂嗥一声,身形电闪中,挥掌如风,瞬息间,已与南荒一煞及后来的卧刀徐一粟二人,战在一处。   “铁牌开山”吕宁手捋长髯,双目炯然的注规着场中战况,眼光飘逸之间,己注意到默立一傍的江青其实,他在“南荒一煞”现身时,便早已来至树林之外。是故,场中各人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得十分清楚。   此刻,他仔细一瞧江青,心中不由悚然一震,暗忖道:“这年轻后生,不仅生得英俊潇酒,且翩翩出尘之态,看他那双眼中,含蕴不露的湛湛神光,竟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只怕,这年轻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劲敌。”   却不说他正在暗自思忖,此时场中激戟,己进入白热阶段了。   千臂魔僧正已然使出那威力绝大的“擒龙大九套”,身形如龙,翔舞空中,出手疾如迅雷,翻扑之中,端的声势惊人。   南荒一煞孙奇,也展出了混身解数凝神应敌,此刻所使的,亦是他赖以成名的绝学“青鸩飞鹤手”。   只见他身形忽似鹃扑,忽如鹤飞,掌山腿影,凌厉无匹,加上卧刀徐一粟那匹练也似的呼呼刀光,百招以后,已渐渐取得先机。   江青默立一傍,细心的观摩双方精妙无伦的招术,与那奇诡迷离的身法,正呆呆出神。   他细心观看,却将自己全付心神也融于激战之中。   他想:“我若是那千臂魔僧,这一招便不用那“一光分仪”改以“六矢射日”,腿下再连环踢向对方腹部“坚络三焦”……对,这招“白虎跃涧”配上只腿的”连弓步”,真是妙极了……嘿!南荒一煞这一式“飞云手”也使得恰到好处!”   他双目凝视着三人战况,正在全神贯注之际。   暗影里,一个高大雄伟的身躯,已缓缓的向他靠近。   江青正值醉心于三人攻守间的绝妙身手,但,却隐约厅到一丝轻微得几乎不能察觉的声音,“沙,沙,沙”,直觉在告诉他,有人在暗暗地挨近身边。   他默不出声,倏然转遇身来,一个高大威猛的金衣人,已与他打了个照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金衣帮内三堂堂主,大力韦陀鲍恒山。   他一见江青已攸然转身,便知他必已察魔自己极为小心的移动。   不由得面上极快的一变,但瞬息间就已恢复原状,哈哈笑道:“小兄弟,果然好一手“闭息听声”功夫,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江青微微一笑,躬身说道:“这位兄台,想必亦是金衣帮中高人,在下江青尚请多予赐教!”   大力韦陀鲍恒山豁然大笑道:“岂敢!岂敢!老夫鲍恒山,忝掌金衣帮白龙堂,嘿嘿!比起小兄弟你来,却是不及多多哩!”   江青正待说话,突闻场中一声怒喝,急急回头一看,只见千臂魔僧那宽大的僧衣,自襟以下,已裂了一条尺许破口。   这时,千臂魔僧手中,却多出了一对,长约三尺,顶端有一对锋利月牙形刃口的奇形兵器。   千臂魔僧手中兵刃,舞起一道青白色的光圈,矫如龙蛇般,四下掣动,隐隐泛出风雷之声。   但见寒光千层,宛如老蚕吐丝,越来越长,无止无息,端的微妙精绝。   这乃是千臂魔僧的成名兵刃“双月铡”。   他一撤出兵刃,便是一阵急攻快打,指顾间,就将劣势扳回三分。   但在南荒一煞孙奇及卧刀徐一粟仍然倾力拚斗之下”依旧不易稍占上风。   铁牌开山吕宁严峻的面容上,己微微现出一丝不耐之色。   他转头向垂手恭立的阴阳掌查百川道:“查总执法,你瞧哈鲁齐大师身手之健,竟连本帮两位顶尖高手,也一时奈何不得哩!”   言下之意!乃是取瑟而歌,别有所寄。   查百川跟随“铁牌开山”多年,他话中的暗示岂有听不出的道理。   只见他微一躬身,尖声道:“千臂魔僧武功如此深厚!本帮却不好太轻视于他,本座亦请命出战!”   “铁牌开山”故意微一沉吟道:“嗯!也罢,咱们也该领教一下,西藏一派的密宗绝学。”   查百川口中应道:“谨遵帮主谕令!”纵身急起,已向“千臂魔僧”攻去。   江青暗中一哂,十分不值金衣帮中,这种群殴群打的作风。   但他转念一想,这“千臂魔僧”也是个积恶如山,凶残暴戾之人,正好让金衣帮众人,给他吃些苦头。   这时,激斗中的各人,已拚了几近两百余招了。   “千臂魔僧”的兵刃“双月铡”,紧紧收至身边,幻化成的青白光圈,亦缩小得仅有三尺左右,出招腾身之间,显得极为谨慎,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此刻已完全采取守势,已无攻敌之力。   “千臂魔僧”虽然处身在江湖上三位拔尖高手的环攻之下,仍能镇定心神,毫不慌乱,招式连绵施出,在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情形下,“南荒一煞”等三人,虽然稳占上风,却也不能在一时半刻之间,把他收拾了下来。   静止在一傍的金衣帮帮主,“铁牌开山”吕宁,眼光一转之下,突然大喝一声,已极快闪身至千臂魔僧背后,双掌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猛然劈下。   这一下突如其来之变,“千臂魔僧”虽在意料之中,却想不到吕宁武功,竟然精深至此,快速绝伦。   他怒骂一声,左手抡起一片银光,扫向“南荒一煞”等三人。   右手猝然斜举,却戮向“铁牌开山”乳下。   “铁牌开山”发出一声震天长笑,身形在空中一翻转,双掌仍然照势劈下,同时,两腿己无声无息的踢出六脚。   场中人影翻来电闪中,蓦然,传出一声狂厉的急吼。   千臂魔僧胁下,己着了吕宁一掌。   只见他满口鲜血狂喷,琵盐吓人的面孔上,更浮起一片狞恶怨毒之色,他一铡柱地,一铡护胸,人已退出五涉外站定。   双眼绿光闪烁,瞪视看环绕他身没的四位金衣帮高手。   然后微一定神,仍旧以那阴森幽冷的语气道:“好……好,老衲已四十余年,未如此丢人现眼……嘿嘿……想不到,今日却承受了吕大帮主一掌……”   说到后句,人已喘息不止,又吐了一口鲜血。看情形了他的伤!必然十分严重。   “铁牌开山”长声大笑道:“大师言重了,若适才大师不逞强硬拚,又何至于会到如此地步!”   他目光一转,又洪声道:“只要大师肯将那株“万钻朱兰”赐交老夫,并自行断去“手心太阳经”主脉,老夫也不为己甚,今手之事,便作罢论。”   “千臂魔僧”响起了一阵鬼嚎般的咯咯怪笑,讥讽的说道:“吕宁,你道老衲尚是二岁孩童!就这么如此容易的受你欺骗?哼!莫说这“万钻朱兰”你无庸梦想,便是佛爷这条老命,你也不见得能如此轻易取去。”   吕宁手创金衣帮,非但武功出众,为人更是阴沉险诈,城府甚深,是个不折不扣,笑里藏刀的枭雄。   他闻言之下,非但不怒,反倒仍然微微一笑,说道:“是么?老夫倒要试试!”   说罢,面不改色,单掌提处,刚猛无俦的劈向“千臂魔僧”,劲风如狂潮涌浪,力道强大无伦。   一掌甫出,另一掌接看便连续拍出数股劲气,聚成一线,形成巨大气流。   “千臂魔僧”一见来势,便知今日要糟。   但他生性凶暴,残毒无伦,岂肯就如此束手待毙。   那股潜伏在心内的凶恶之性,已突然引发,他狂嚎一声,手中“双月铡”齐举,化为一道青白色的光墙,同吕宁袭来的掌风迎去。   “轰”然一声大响中,吕宁身形微幌,“千臂魔僧”却已跄踉退了三步。   口角血渍滴滴顺流而下。   他正待强自运气抵制,忽的又是一声暴叱,一片银光,宛如满天花雨般,搂头盖脸的罩下。   这正是“南荒一煞”的独门阴毒暗器“密雨银芒”。   “千臂魔僧”一声悲号,竟自不闭不躲,双臂急挥,“双月铡”已脱手飞出,呼啸声中,化成两道急速的白光,径向“纤牌开山”吕宁,与“南荒一煞”孙奇二人袭来。   这一对脱手兵刃中,乃贯注了“千臂魔僧”的毕生功力,作为孤注一掷的困兽之斗,劲力之强,来势之快,的确是非同小可。   任是吕、孙二人,艺高胆大,也不由闹个手忙脚乱。   吕宁一见对方兵刃脱手,来势急劲无匹,心中不由一凛。   他暗自惊心之下,急忙身形连旋,双手急抬,已将藏于长衫之内约两块方形铁牌舒出,顺转一档,“当”的一声巨响过处,那柄“双月铡”虽己震落地下,吕宁手中那对纯钢所制的铁牌,也被击陷一道三分多深的凹痕,虎口震裂,鲜血汨汨渗出。   此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叫声凄厉已极。   吕宁目光急转,只见自己属下黑狮堂堂主,卧刀徐一粟,已吃另柄“双月铡”,贯胸透过,身躯更吃那兵刃强大后劲,活生生的钉在地上。   原来,就在吕宁取出铁牌,磕飞袭至身前的“双月侧”时,一道白光闪处,另一柄“双月铡”,也挟着富襄万钧之努,飞至“南荒一煞”孙奇身前。   他一时失着之下,任是轻功如何高妙,已是不及闪避躲开,孙奇眼见这白光来势,已然决非自己一双肉掌可以应付,他在危急之下,只有一顿心,将立于身傍的卧刀徐一粟,一把拉至身前,以挡来势,白已却乘手掌一拉之力,飞身斜掠而去。   卧刀徐一粟正值全神贯注那“千臂魔僧”的举动时,做梦也想不到,孙奇会将他拿来挡灾替死。   他还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骤然不防之下,被“南荒一煞”将他一把拉至身前,那道劲力至强的白光,疾若电光石火般猝然袭到。   血光涌处,徐一粟已被“千臂魔僧”的脱手兵刃“双月铡”贯胸透过。   “千臂魔僧”兵刃出手,身上却似刺猬一般的刺满了银白色的毒针。   他眼见敌人虽未能全然毙命于自已手中,却是一死一伤,状态狼狈已极。   只见他鼓起全身残余之力,凄厉颤抖的向江青叫道:“小……小娃娃,只……只有……你不会乘老衲之危……来,过来……老衲今日,便将这“万钻朱兰”赠送……送给你。”   语音断续,好似在忍受看极大的痛苦般,说到这里,已是声嘶力竭,身形摇摇欲坠,嘴里的鲜血,更是大口大口的喷出,衬着他那双莹莹如鬼火似的绿色眼睛,以及一头凌乱的红色长发,其状恐布狰狞已极江青此时被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惊得怔住了。   他在骤闻“千臂魔僧”呼叫时,不由悚然一震,有如冷水浇头?   身不由已的向前跨近数步,在他纯朴的心灵里,无形中,对“千臂魔僧”寄予无限的同情。   本来,人的本性总是惋惜受迫害的一方,虽然他以前如此的凶恶、残毒。   这可能便是,所谓的“恻隐之心”吧!   这时,“千臂魔僧”己自那宽大的袈裟中,拿出一方黑绸绸的东西来,单掌举处,便欲扔绐江青。   “铁牌开山”吕宁,不由一阵狞笑,奸声道:“老秃驴,你死在眼前,还想再增加些痛苦不成?”   大力韦陀鲍恒山,这时却大踏步走向江青,口中喝道:“小兄弟,且请退后,这趟混水,你还是不沾惹的好!”   江青理也不理,大声的向“千臂魔僧”道:“喂!你要我接受这“万钻朱兰”,可有什么用意没有?”   “千臂魔僧”此刻,双目神光,已逐渐焕散,瞳孔也随着扩大。   他闻言之下,又鼓起最后一口气,挣扎的说道:“没……没有,小……小伙子……老衲是……是诚心送……送你的……并不……不要你……付出什……什么……代……代价。”   江青彷佛在“千臂魔僧”失神的双眼中,瞧见一丝忏悔的光芒,那情景虽是如此的飘忽,但,这己够了。不是吗?一个两手沾满血腥,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能在临终之前,显示出他对人生的歉疚。   仅此一点,虽然不能挽回他那滔天大罪,却已深深的证明,人心本是向善的啊!   那怕他仍是凶暴倔强得不肯以更明确的方式来表示,但,在他面临生与死的剎那间,却总是有看一丝失悔的意念流露,那怕仅只是如此短暂的一瞬啊!   江青蓦然大声喝道:“大和尚,你放心去吧!“万钻朱兰”我决不会护别人得去!”   “千臂魔僧”那骷髅也似的脸上,浮起一个安详的微笑,是满意,也是欣慰。   只见他手臂用力一甩,手中那黑绸包里,已飞上半空,划成一道弧线,向江青站立之处落去。   数声怒喝,随之而起。   “铁牌开山”吕宁暴怒之下,首先一舞手中,那对笨重的方形铁牌,悠悠带风,袭向江青而来。   “南荒一煞”孙奇冷哼一声,身形掠处,笔直扑向那尚在空中的黑调包里。   江青长笑一声,双手急颤,幻出朵朵星芒,身形亦同时向空飞去。   吕宁手中的一对铁牌,眼看已要扫至对方腰际,江青却使出邪神嫡传的“银月寒星双环式”迎来。   朵朵星芒流闪,竟穿过吕宁兵器隙缝,齐向他胸前九大要穴袭到。   吕宁大惊之下,只得舞起手中铁牌,化成一道乌黑光芒,先求自保。   江青一招出手,身形随起,他虽较“南荒一煞”起身略迟,却仍然抢先一步掠到,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南荒一煞”孙奇目光锐利,他骤见一条人影飞来,便知不妙,长臂急伸,便待捞住包里。   说时迟,那时快,但觉微风一幌,孙奇却空着两手,怔怔地落在地上。   这些经过,笔下写来虽慢,在当时却如电光石火般,瞬息发生指顾之间便已完成。   孙奇落地后,面上露出一股又急又怒的神色。   他仔细一看,比他抢先一步,夺去包袭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不甚起眼的英俊少年——江青。   江青从出招、飞身、夺宝、落地,几个动作,连贯无间,一气呵成,快得甚至连“铁牌开山”吕宁这等高手,也无法寻暇而击。   江青身形甫一落地,闭目一瞧,“千臂魔僧”仍然挺立不倒,混身鲜血淋漓,披头散发,两只绿眼,怒睁如铃,正瞪视着这边。   江青大声道:“大和尚,江青拜谢所赐,流短日长,在下日后,必至大师墓上,焚香顶礼。”   “千臂魔僧”枯干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双目微闹,身躯也就徐徐的倒下。   江青不由一阵黯然,目光闪处,只见金衣帮中四人,已站成了丁字形,将自已包围在中间。   “铁牌开山”冷冷的说道:“无知小辈,快将手中“万钻朱兰”奉上,免得与那秃驴同走一路……”   江青不理不睬,私下暗自筹思逃走之法。   他忖思道:“眼前四人,个个都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任是其中之一,已够麻烦了,何况,又在重宝诱惑之下,他们必定将不顾江湖规矩,联同出手,自已恐怕不能稳操胜算。”   他正在打着主意,“南荒一煞”已阴森森的开口道:“小子,我金衣帮今日一死两伤,你都已看到,若不将这“万钻朱兰”留下,只怕你插翅也难飞去。”   说话时,他下意识的瞧了徐一粟的尸体一眼,面上微微浮起一丝愧然之色。   “献牌开山”吕宁,暗暗的向“南荒一煞”一膘。江青聪敏无伦,他自吕宁这淡然的一视中,瞧出“铁牌开山”心中,已对“南荒一煞”生有不满之意。   这时,他复又看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位,便是那阴阳掌查百川,此人功力高超,适才江青曾与他动过手,但若较之“铁牌开山”吕宁,及“南荒一煞”孙奇等三人,却又略逊一筹。   江青在衡量之后已暗暗决定,若要遁走,则非向查百川这较弱的一环下手才行。   他表面上故作悠闲,缓缓说道:“依各位之意,若在下将“万钻朱兰”奉上,是否便可放在下走路?   “铁牌开山”吕宁早已想好,若对面这年轻人将宝物拿出,待他接过后,便集四人之力,出其不意的将其格毙。   假如江青不肯奉出,那就只有一齐动手,强抢硬夺。   但,对方身手之佳,他心中早已深具戒心。   是故,下定主意,不论江青是否将“万钻朱兰”拿出,都要一拥而上,杀之灭口。   此时,他见江青如此一问,口中声笑道:“嘿嘿,当然如此,小兄弟如肯将”万钻朱兰”赐下,老夫保证,决不伤你一根汗毛。”   江青待他说话分神之际,已一声不响的,反手就是一招“佛光初现”,攻向站立在身后的查百川。   查百川早已留意江青的一举一动,但是,奈何江青出手太也快捷,加以此招”天佛掌”法,威力又奇大无比,狂飙厉劲涌处,查百川虽已急急奋力出掌抵挡,但仍被震退了正步。   江青乘此缝隙,大喝一声,身形已如巨鸟腾空般,飞出七丈之外。   同时,只闻得背后“铁牌开山”吕宁一声暴喝,两面铁牌碰得震天价响,便已急急追来。   江青无暇回头,连连奔驰,势同流星电掣,瞬息间,被他掠出百十丈外。   “铁牌开山”吕宁、“南荒一煞”孙奇、“大力韦陀”鲍恒山、“阴阳掌”查百川四人,亦均衔尾急追而去。   连正坐在地上,调息疗伤的矮金刚毛清,亦无瑕分顾。   风冷星寒,这片适才尚是龙腾虎跃的草地,此时,又重新恢复了宁静沉寂……   ------------------    邪神门徙--武林寒戟 武林寒戟   江青一路如飞狂奔,恰似星飞丸泻,快不可喻。   距他身后十余丈之遥,仍然有着金色人影,紧追不舍。间或挟杂着一两宗劲力极大的暗器,急袭而来这时,一逃、一追之间,不觉已奔出离那适才激斗之处,约二十多里了。   江青一面急展身形,一面想道:“如此跑法,不知要到何时方休?适才乘他们四人不备之际,以一招威力无伦的“天佛掌”法,突破包围,但,那时乃是在他们措手不及之下……假若再被这四人围上,恐就难再逃出魔掌!”   他想到这里,身形更是有如离弦之矢,脚尖一点,便已出去七、八文之远。   后面追赶的“铁牌开山”吕宁及“南荒一煞”孙奇二人,轻身功夫亦称绝一时。但,他们在奋力急迫之下,一跃之力,至多也不出七丈以外。   “大力韦陀”鲍恒山及“阴阳掌”查百川二人,功力就更逊了一筹,急奔之下,一跃也只有六丈左右。   虽然,他们这一窜就是六、七丈的轻身术,在武林中,已算是惊人的身手,但,较之迭逢奇缘,又是当年武林第一高手,万邪之尊的嫡传子弟江青,却又差了一段。   不用多久,五人之间的距离,已拉得越来越远了。   这时,五人全是不循官道奔驰,全然追逐于荒郊野郭之一顿急奔之下,面前渐渐现出一片黑压压的高大阴影。   原来,已到了一座耸拔险峻的大山之前。   江青身形猝然弹起,拔升有六丈之高,彷如流星泻地般直向那片山坡底下的峋嶙巨石间落下。   吕宁大喝道:“快追!点子要逃!”   说话间,已抢先掠出。   正在此时,只见江青一声高吭长啸起处,双臂连连伸缩,那尚未沾地的身躯,竟彷佛有引力相吸般,随那双臂伸缩之势,冉冉的向空中升起。   这一次,足足升高了七丈以上,始见他手脚箕张,如一只大鸟般,闪电也似,向前面的一处树丛中射落。   “铁牌开山”吕宁见江青施展出这甚为怪异的身法,失惊之下,不由神色一征,恍惚中记起,好似曾听闻过这种奇特的功夫……   他略一寻思,茫然大叫一声道:“快停……不用追了!”   “南荒一煞”孙奇,本已掠出十丈,闻言之下,就势一个大翻身,已倒射而回。   这时,“大力韦陀”鲍恒山,舆“阴阳掌”查百川二人,也气喘吁吁的赶到。   孙奇愕然问道:“帮主!怎么回事?”   吕宁满面惶然之色,疑虑的道:“孙堂主,你可曾注意到,这厮适才跃升空中时,所施的身法么?”   “南荒一煞”慢慢一想,面上也渐渐透出一股惊疑之色,他脱口道:“莫不是已失传武林,达一甲子之久的“铁臂振空”?”   吕宁面色凝重,沉声道:“不错,这种功夫,乃是当年武林中,第一邪道高手,邪神厉勿邪所独擅。”   一语甫出,众人已惊得哑口无言。   “阴阳掌”查百川喃喃自语道:“那么……适才这小子一掌将我震退,必是用那“天佛掌”啰!好险!”   吕宁向江青匿身的树林中,凝视了一刻,颓然的回头道:“此山深远高耸,这厮功力又复高绝,恐怕一时不易寻找得到,也罢!既识此人,日后也不怕他逃跑……”   他一挥手道:“走!咱们且先回去,看看毛堂主的伤势……”   说罢,纵身跃起,四条影子,已相继消失于山旁小径。          ※        ※         ※   曙光微透,鸟语吱喳!   这,又是一天的开始了。   山上,一片方圆不大,却异常紧密的丛林中,江青正紧张的伏在一株树下,蔓芒纠结的山藤野草,将他掩遮得十分严密。   过了很久,他知道对头必已离去,始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却落在手中,那个黑绸包里上。   他喃喃自语道:“这“万钻朱兰”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为它拚命?”   说着,伸手将包里缓缓打开,晨曦的光辉照耀之下,包里内陡然闪出一道,五色缤纷的耀目光彩。   江青微拢双目,仔细向包里里一瞧,不禁啧啧的称赞起来。   原来在包里中,有一方透明的水晶方盒,盒内雪白的软垫上,却放着一只大若人掌,雕镂得异常精致的红色芝兰。   芝兰质地光润,毫无瑕疵,且隐隐流动着烨烨异彩。   这株红色芝兰,不知为何物所制,但,纹理之细腻光泽,似更在邪神那“朱玉寒骨令”之上。   更令人爱不律手的,却是那芝兰上,嵌满灿若明星般的珍贵明钻。   只见这粒粒明钻,其大如豆,呈多角之形,将那流灿欲滴的红色芝兰的光辉,反映而出,更幻成千彩百色,端的悦目之至。   江青正痴痴的在手中反复把玩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说道:“确是人间至宝,只是可惜公子却不知这宝物真正的奇异之处。”   江青闻言大惊,陡然转过身来,眼光触处,不由更令他怔愕不已。   这发话之人,竟是那在会泽城中乔装扒窃的闲漠焦三。   焦三这时,身上已换了一套银光闪闪,质料高贵的密扣紧身衣,衬着外罩的一件黑蓝色长袍,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了无昨日在酒楼中,那种邋遢猥琐之低。   他见江青转身过来,笑吟吟的双手抱拳一揖,道:“江么子别来无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蓬,料不到小的,今日在这荒僻之地,又见到了公子……”   江青目光一冷,淡然道:“尊驾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我江青倒是走眼了……”   他心中却骂道:“这小子,还装什么蒜?其实,在会泽城中,我早已瞧出你行色可疑……”   那焦三道:“昨夜于会泽城,酒楼之上,公子大显神威,的是令小的佩服得紧,嘿嘿!公子却忒地心急,不容小的拜别,便匆忙走了……”   江青一见焦三,此时仍然是一派虚言假意,不由面色一寒,道:“尊驾必是武林高人,何苦如此相戏在下,须知江青也不是好欺之辈!”   那焦三闽言,随即面容一肃,正色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昨日之举,乃为势所迫,并非有意戏弄尊驾!”   他口气一改,江青始缓缓说溃:“昨日见到阁下,江青确已动疑,既是如此,区区亦不能责怪兄台……他一顿之后,又道:“尚请尊驾示下名讳!”   那焦三双目一睁,洪声道:“武林寒戟”,“缤云戟”商固,便是在下。”   江青闻言一震,暗忖道:“怪不得这家伙,两次欺身至我身后,都是在如此近逼之下才发觉,原来竟是那匿林寒戟。”   想着,他连忙拱手道:“原来兄台便是名震遐迩的“缤云戟”商兄,在下倒是失敬了!”   那化名焦三的商固,莞尔一笑道:“江兄言重了,兄弟虽然薄具虚名,但较之江兄一身卓绝武功,却是膛目不及。”   江青淡然道:“商兄谬奖,小弟实在愧不敢当。”   他忽然想起一事,急问道:“昨夜兄弟与金衣帮数名高手相斗,闻说他们与商兄结有梁子,不知此事须知江湖之上,人心险诈,禁忌亦多,别人私隐之事,若径自探问,便常会引起一些莫须有的误会。江青的江湖阅历不深,是故贸然问出。商固面上却神色不变,微笑道:“此事无甚紧要,只是数日前发生的一点误会,在下早已料理清楚……倒教江兄费神了……”   江青见他含糊其词,不愿言及,也就一笑作罢,不再多问。   其实,这缤云战商固,与金衣帮铁牌开山吕宁等人,结有极深的仇怨。   事因四月以前,商固行经湘境,无意中,与金衣帮内三堂紫麟堂堂主,六指行者汪明,为了抢路前行,发生争执,一言不合,随即动手。   百招左右,六指行者吃商固一掌震伤,随行的两位金衣帮众,也俱被商固击毙。   汪明负伤回到贵州抱朴山总坛,面呈一切后,铁牌开山吕宁勃然大怒,便遣下追骑,四处寻查缤云戟商固的行踪,以待围攻泄恨。   恰好商固这日,因听到江湖传闻,昔日之千臂魔僧哈鲁齐又重现江湖,而且曾在会泽地面发现其行迹。   因这千臂魔偕于早年,自一拨南海海盗手中,得到一株价值钜万的“万钻朱兰”,这朱兰之上,镶有无数珍异钻石,其中,更有二粒神奇异常,名曰“轻尘””避水”“蹈火”的绝奇神珠,功能水火不侵,邪秽不入。   千臂防僧早年得此奇宝之时,风声便已泄露,好在知晓之人,倘为数不多。   但,当他行迹复现江湖后,已有不少的武林两道人物,闻风而来,商固,也是其中之一。   但,当商固进入会泽不久,已被金衣帮所布的眼栈察觉,实时便飞报总坛,并密切派人监视。   商固久走江湖,武功高绝,岂有发觉不出的道理。但千臂魔僧身上的宝物,他却舍不得放弃,无奈之下,为了避免麻烦,便易装四出游荡。   江青到达会泽,投店之时,便被商固发觉,他在无意之中,又窥见江青入店时,背上所背的“金龙夺”。   但是,他又见江青神态轩昂,步履沉稔,说话之间,中气十足,便知对方,亦必为一身怀绝技之士,他的江湖阅历深,自是识货之人,目睹之下,不由贪念大起,便欲夺为己有。   加以对头侦骑四伏,他也不敢大意,便化装成一落魄闲汉,借扒窃为实,一试江青武功深浅。   那时,设若江青懵懂不察,则被点倒之人,必非商固,而是江青了。   商固这条苦肉计,当时虽则行通,但直到他目睹江青在酒楼之上,击败双飞仙子的身手后,便知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何况,嗣后又见江青,乃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邪神的义子,他就更不敢明里下手了。   俟江青回店之后,商固随即换装驰往郊外,较之江青更早了一步。   他到达之时,正值闻风而来的武林群豪:阴风黑煞古劳、秦蒙、秦平。   还有金衣帮中,先行而至,闻风亦赶来插上一手的三大护坛“飞雪银刀”欧治、李朴、牟凤。   加上穷家帮刑堂堂主,霹雳斧霍大刚、双掌开碑袁抱吾,及南固山断魂岭的银杖婆婆等人,正在与千臂魔僧展开恶斗。   他原先计划是,等千臂魔僧与这九位江湖豪士,争斗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之际,然后再出面抢夺打物,坐收渔人之利。   殊不知他如意算盘原打得很好,但是不久之后,却越看越觉心寒。   原来,场中群豪,在瞬息之间,已被千臂魔僧击毙了一大半,余下各人,亦均是岌岌自危。   没有多久,霹雳斧霍大刚与双掌开碑袁抱吾二人,也在千臂魔僧诡异的手法之下,收招不及,自相残杀而死。   甚而至于连功力高绝一时的南固山银杖婆婆,亦未能逃出厄运。   商固目睹千臂魔僧如此身手,不由吓得直冒凉气,他自行估量之下,虽知自己较之场中各人均高出甚多,若是与千臂魔僧力斗,五百招内尚不致落败,然而到最后,却必然不是千臂魔僧的敌手。   这时,他目光一闪,便看见江青,自远处禹禹行来。   直至最后江青与千臂魔僧激战,及金衣帮高手倾巢而至,所有的一切情形,商固皆已看在眼里。   待得千臂魔僧毙命,江青得宝逸去,他亦遥遥跟辍在后,再以一身超然的轻功,潜入这树林之中……   这时,江青缓缓将手中“万钻朱兰”包好,抬头间,却陡然看见商固那双贪婪的目光,正紧紧的注视着自己手上的宝物。   他心神一动,装做不察道:“商兄适才言及,此宝另外还有一宗异处,如蒙不弃,倘请兄台见告。”   商固微一沉吟道:“实不瞒江兄,这“万钻朱兰”尚有别宗异处,兄弟也是道听途说,详细之情,亦不十分了解。”   江青暗中冷笑,若无其事的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易询他人了!”   他心中却忖道:“这素有武林寒戟之称的商固,言谈之间,闪烁支吾,居心叵测,显然根本就未怀着好心!”   缤云戟商固何等奸滑,他一见江青面上神态,已知对方必已存有戒心,自己有意强抢豪夺,却又没有胜算把握。   念头一转,忽而满面堆笑道:“未知江兄欲往何处?兄弟生平性喜游览名山胜水,足迹所至,中原各地兄弟皆了若指掌,江兄若有兴致,兄弟倒可勉为前导,到各处游历一番!如何?”   他已打好算盘,欲与江青朝夕相处,乘其不备之际,实施暗算。   江青又不是傻子,商固用意他当然也能猜到八分,岂会伴虎而眠?自取其祸。   尤其商固在江湖上的武功名头,甚为晌亮,若他真以不光明手段突施暗袭,自己也的确防不胜防。   江青思虑及此,向商固深深一揖道:“兄台盛意,江背心领,只是,此次出山,乃系奉义父之命,办理一件要事,兄台武林俊彦,万人景仰,小弟不敢再行打扰了!”   商固闻言,不由一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勉强干笑了一阵,说道:“江兄既然有事待办,兄弟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当再与江兄把晤。”   说罢,双手一拱,转身纵去,眨眼之间,就消失于树林之外。   江青仔细将手中小包,塞入怀内,一面缓步走出林外。   这时,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透过半山浮飘的雾气,幻成奇异绚灿的光彩。林端草穗之上。凝结着颗颗晶莹透明的露珠。空气清新,目旷神怡,好一个初秋的清晨……   江青作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徐步行至山脚下一条清溪之旁。   只见溪水清澈,一眼到底,他俯下身去,捧起一掌寒洌的溪水,洗嗽起来。   冷水沾面,神志顿时一振。   他正待躬身下去,欲再掬一些水而嗽。忽然,溪水的倒影中,竟照显出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影来。   江青心中一惊,躬着的身形,突然一个翻转。   就在他身形翻转之际,一股强劲的掌风,掠体而过,将溪中流水“澎”的一声,激起数尺高的水花来。   水珠迸溅中,那蒙面人不待江青定下心神,绝快无伦的政上九掌。   江青大喝一声,身躯如陀螺般旋转,流星似的拍出亡掌,踢出三腿。   蒙面人一声不晌,已围着江青游走起来,双掌挥舞如风,劲风刚猛着体如削。   江青一面施出“七旋斩”掌法,一面喝问道:“尊驾何人?在下自忖与人并无仇怨,怎的却以如此下流手段,暗算于我?”   蒙面人仍是一语不发,闷头疾攻,招式凌厉猛辣,威势惊人。   江青力敌之下,心中暗惊道:“这蒙面人功力之高,与那南荒一煞孙奇,竟在伯仲之间,奇怪!怎的一日之中,我却遇见这么多的江湖高手!”   蒙面人拳脚齐施,罡风无俦,气流涌荡,江青江在猝遇强敌之下已被追出五步以外,情势十分危殆。   在强劲的掌风猛拂之下,已将江青所穿的青色长衫飘起,露出身上艳红的“火云衣”来。   江青一瞥之际,豪情顿生,春雷似的暴喝一声,身形猝然弹起空中,如游鱼戏水般的往前一滑,双掌却自两种极为怪异的角度,急推而出。   顿时,两股激流若山崩海啸般交逼涌去,掌风所带起的尖锐呼啸,刺人耳膜已极。   这一手,正是邪神当年,纵横江湖的绝技“如意三幻”。   蒙面人失声一叫,已当堂被震得踉跄倒退。   江青不容对方再有机会缓过手来,已步如流水行云,双掌齐出,带起圈圈弧线,及一片星形精芒,“银月寒星双环式”倏然出手。   蒙面人厉呼连连,身形急掠中,急快的拍出七掌。虽将江青逼得身形稍滞,但他手指过处,已“嗤”的一声,将蒙面人的黑衣,划破了一大片。   朝阳之下,看得甚为真切,黑衣内,竟露出一片银光闪闪的紧身衣来。   江青失声叫道:“啊!原来是你!”   蒙面人狞笑一声,身形暴退中,扬手发出三枚寒光耀目的暗器,眨眼间,已闪至江青身前。   江青惊怒中,举掌击去,劲风过处,那三枚暗器仅在空中一歪,又呼啸一声,其中一枚走半圆弧形,急掠飞来。   江青冷冷一笑,瞧准来势,倏然伸手捞住。他骤而将暗器接在手中,那暗器所带的劲力,竟震得他后退一步。   百忙中,已看出那是一枚后扁前利,尚带有两片银色薄翅的奇形暗器。   江青心中尚未及转念,另两枚亦电掣而至。   他身体极微妙的向上一翻,竟贴着地面三寸之上,箭矢般射出。   江青堪堪躲过这三枚暗器后,蒙面人早已鸿飞冥冥,踪迹不见。   他默默沉思了一刻,又俯身将三枚暗器抬起,匆匆下山而去。   ------------------    邪神门徙--云山孤雁 云山孤雁   风狂云密,黑压压的布满了天空。   四野的林木,簌簌地响着。   空气中,隐含着阵阵湿意,一场暴风雨,眼看着即将到临;而且,来势必然强烈。   江青自遭那蒙面人突袭以来,已急急奔行了三天。   他在这时,抬头望了望天色,心中顿感焦虑不已。一面在心中埋怨自己:“适才经过一处小镇甸时,为什么不住了,又不是赶着什么急事,自己如此奔驰作甚……”   一面身形如脱弦流矢,疾快的腾闪跃进,眼前已可隐隐见一片黑森森的苍幽树林。   同时,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也急骤如密鼓似的落下。   江青提起一口真气,两个起落,已进入这片幽深的树林之内。   他找了一处枝叶茂密的大树,站在树下,用手拭着面孔上成滴的雨水,眼望着天边的乌黑彤影。   心忖道:“看情形,这场雨下起来,必然不小。而且时间也不会太短,站在这大树底下,虽然暂时可藏一会身,但,总不是长久之计,眼前,怎生寻个可资遮蔽之处,才是道理……”   游目四顾,却在这片树林深处,隐隐约约发现一角红墙绿瓦,在雨水迷蒙之中,好象是一栋庙宇。   雨,下得更大了,“哗啦啦”的,顺着枝叶的隙缝,向下直泻。   江青双臂环抱胸前,星目半闭,剎时,头顶上竟腾腾冒起丝丝白气,那件青色长衫,也好象充满了空气般的,陡然鼓起,落下的雨水,竟在距离头顶三尺之处,向外分溅,丝毫也流不进来,好似遭到一层无形阻力一般。   江青已运出那无坚不摧,刀枪难入的“离火玄冰真气”。   只见他双臂欻然平伸,身形已缓缓向前飘去。   待欲落地的剎那,但见脚尖微微一点,轻若柳絮般,又掠出数丈。   倾盆如注的大雨,皆在他身体两旁泄落,一滴也未溅到他身上。   瞬息间,江青已来至那栋庙宇之前。   这庙宇,在无数的参天巨木环抱中,红色砖墙,已颓倒不堪,庙门破落,门上挂着“无念古剎”的一方巨匾,也已漆褪油剥,显得十分凄凉。   江青不由微微一怔,自语道:“想不到,这竟是一间无人居住的荒寺!”   他不妄多想,一抬脚,人就飘身而入。   迎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杂草蔓生,冷清寂寂。   他顺着一条已参差不齐的青石砖道,快步行入正殿之内。   这所正殿,建筑得亦不甚大,正中供着一座残破的神像,两旁的布幔,早已腐朽,破烂不堪,供桌之上,满积尘垢,地下,尚有不少鸟兽粪便。   江青四周一瞧,暗想道:“这座古寺建筑的年代,必定十分悠久,想是香火清淡,而逐渐颓废了吧?”   庙外的大雨,落得要密了,间或挟杂着,阵阵的闪电雷鸣,狂风呼啸,林木萧萧。   天色也更形晦暗,这座荒芜的古剎,被托衬得更加阴森、凄凉。   江青正待用手拂去那供桌上的灰尘,以便自已能暂时的休憩片刻。   庙门外,倾盆的大雨中,忽然传来一丝极为轻细,但却十分急促的步履之声。   也只有江青如此高深的内功修为,才能在这万马奔雷般的暴雨中,听辨出这一丝细微得几乎不能查觉的声息。   他惊异的!侧耳静听了一刻。不错,果然是人行的脚步声。   而且,这声音已逐渐接近庙门了。   他四处环顾,发现在这所大殿的阴影处,正有一根横梁。   于是,他毫不思索的,如一缕轻烟般,飘隐在那根横梁之上。   就在他身形才俯下的时候,门外,已如风似的抢进一个人来。   一道明亮的电光闪处,清晰映出来人的面目,竟然是一个生得异常俏丽的少女。   她这时,正用一方丝帕,草草的抹拭着身上的雨点,面上却现出一股惊骇、恐怖的神色,急惶的向外面张望着,显然,她不是单纯为了避雨,才进入这所古剎的。   江青一看是个女人,心中不由十分纳闷,随即又出生出一股厌烦,他乃屏住呼吸,静静的向下望着。   虽然,这位美丽的少女身上,已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面上隐现忧虑之色,然而,却仍然掩不住那美艳无比的绝世容姿。   待了一刻,那少女情绪,似乎已稍稍安定,开始环视着这间破旧的大殿。   江青正待现身,却忽而悚然停住,原来,他自已看见大殿外,毫无声息地,如鬼魅似的又闪进一条人影,悄然的!立在那神座之旁。   少女仍然不察,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恢复一片冷静而漠然的神色。   她正待向后行去,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道:“小贱人,天地虽大,无奈你自找死路,当真还想逃出本洞主的掌心么?”   这少女闻言之下,猝然混身一颤,花容失色,急急回转身来。   布幔之后,此时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色长衫,面容惨白的中年秀士。   他那双鹰目,如电似的瞪视着少女,嘴上挂着一丝狞笑,阴声道:“夏蕙,本洞主一向待你不薄,姑且勿论你一进入我的天缘洞,便即另辟特室,不受洞中规则约束,便是你在江湖之上,博得这不小名声,还不是自本洞主以下,全力暗中维护于你?”   少女花容惨白,身体微微战悚,好似极为畏惧那中年的黑衣秀士。   黑衣秀士又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贱人,却恩将仇报,本洞主首座徒儿,那点配不上你?你强自拒婚,违我谕命不说,更乘我徒儿不备之际,将其暗算而身受重伤……嘿嘿……只怕今日,你就是跪地求饶,本洞主也不能放过你!”   这美艳的少女,暗自一咬牙,竭力镇定住惊惧的心神,恨声说道:“天缘洞主,你不要如此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姑娘当初,确曾加入你的天缘洞,可是……我不知道,你们竟是如此邪恶,恬无廉耻的一群畜生……”   她虽尽力装出一股夷然不惧的神情,然而,语声仍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愤声道:“你那徒弟玉郎君潘才,是出了名的采花恶贼,姑娘我!便是拚了一死,也不会嫁给他。”   黑衣秀士阴沉沉的一笑,奸声道:“骂得好!贱人!你便再多骂几句,否则,我天缘洞主田净一动手,你便再也没有时间骂了。”   这名叫夏蕙的少女,面上一阵抽搐,咬牙道:“田净老贼,你……你要杀就杀……姑娘难道还怕死不成……”   她说罢,秀目微阖,竟然不愿抵抗,因为她知道,凭自已的武功,决计不是这天缘洞主田净的对手,又何苦自找羞辱呢?   江青伏身梁上,看着这艳色少女,那美艳的面容上,正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凄凉神情,但却决不是畏惧。   黑衣秀士发出一阵阵夜猫叫似的干涩笑声,阴冷的道:“你想的倒挺好,本洞主岂能容你如此便宜的就死?我天缘洞的蚀神迷魂手段,你还没一一的见识呢!”   夏蕙双目怒瞪,切齿道:“田净老贼,你……你用心太……太狠……。”   这天缘洞主田净,自鼻孔内哼了一声,缓缓自怀中摸出一只青色玉萧来,盘膝坐在地上。   夏蕙花容才自一变,田净已将唇就箫,呜呜的吹奏起来。   声韵才起,袅袅娜娜,清绝悠远,今人神志恍惚舒畅,似是飘荡云端之上。   箫声忽的一变,已转为极其柔和细腻,如诉如泣,恍如情侣细语,侃侃倾吐心曲。   江青身在梁上,已听出这什么天缘洞主的箫声内,含有一股无形的魔力,吹出的音波韵律,飘入耳后,竟会随着箫音的情感而起伏,产生一种奇妙虚渺的幻觉。   他连忙敛神内视,澄心宁气,片刻后,果然已摒除杂念,灵台清净。   此刻,那缕缕哀怨悱恻的箫声,已转为春光旖旎的撩人音韵,如火如荼,隐隐含蕴着丝丝挑逗,就好似那两心相许的一对情侣,已在互相偎依,齿唇相接,双眸含春,更进而宽衣解带……   靡靡之音,越来越甚,渐而略微低沉,但是忽然音韵一高,又似含着无限淫声浪语,恍惚中,好似一对年轻男女赤裸裸的,紧紧搂抱在一起。   箫声吹出有节拍的颤动,然而,这却又似那人类亘古以来,最原始,最疯狂,而永无改变的节奏。   那名叫夏蕙的少女,如玉似的面庞上,已染上圈圈嫣红,红得迷人,如此深见魅力……,水汪汪的大眼中,透出一股烈火般的情焰,吐气如兰,一双纤纤的玉手,缓缓伸至那件淡紫色的衣衫钮扣旁。   天缘洞主田净的双目中,射出缕缕柔和的光辉,凝视着夏蕙。   这时,忽见他袖口微微一拋,白光闪处,两条酒杯粗细的白色小蛇,已自他衣袖中窜出。   落在地上后,竟随着田净所奏的萧声,极有节奏的扭动起来。   渐渐两条白色小蛇,纠结一处,忽上忽下,徐徐翻滚。   这一下不正是象征着,某种最诱人而邪秽的意义么?   夏蕙双手一动,已解了衣衫上的!第一个钮扣。   江青内力深厚,修为甚高,这淫荡的音符,虽也将他平静的心扉中,激起圈圈涟漪,但,也仅只是一丝而已。   他心中,却是异乎寻常的清楚。   此刻,骤然一见这黑衣秀士,竟以此种淫荡声音,来迫害一位少女,不由陡然升起一股怒气,也忘却了他对女人的恶感。   一声焦雷也似的暴喝响处,人也欻然闪落地上。   箫声倏止,两条白蛇亦蜿蜒而去,天缘洞主田净,怒目圆睁,霍然起立。   夏蕙也惊呼一声,双手掩面,软软的倒在地上。   天缘洞主田净双目如电,打量了江青一阵,冷然喝道:“无知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天缘洞主的事,岂是你能管得?”   江青极为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以这种秽音靡韵,扰乱一个少女的纯洁心灵,也算是江湖好汉的行径么?”   天缘洞主恨声道:“小辈,今天你坏了本洞主大事,须是饶你不得……哼哼!你也试试我天缘洞的蚀神迷魂神功吧!”   江青冷笑道:“适才你已卖弄了好一会啦!在下便在那横梁之上,却也未见得将区区如何?”   天缘洞主田净闻言,心中一震,忖道:“以自己这身功力,同遭十丈之内,落叶飞花,都不能瞒过耳目,居然会有一个人,自始至终的藏身头顶,竟然未曾察觉!”   他目光一转,已瞧见江青那神仪内蕴,意态飞扬之状,不由心中打鼓。   暗想:“瞧这小子一身功夫,必然甚为不俗,便是适才藏身梁上,我丝毫未曾发现这点,便已输了一筹,若真个动起手来,却不知能否胜他?倒是毫无把握。”   念头一转,他眼光已射至那位!蒙着面孔,坐在地下抽搐的少女夏蕙身上,心中不由一动。   遂开口道:“小辈,你是何人门下?可知此乃本洞主自家私事,容不得外人干预的么?”   江青见他口气,突然软了下去,亦不由一征,他想道:“这黑衣书生,目光向那少女一瞥,便自改了态度,莫非……莫非这少女身上,有什么使他顾忌之事?”   想着,他洪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小爷若是看得不顺眼,便要插上一手,你不服气么?”   天缘洞主亦为邪道中,极负盛名的辣手人物,禀性阴狠淫恶,他适才一见江青落地时的身法,已自暗中惊疑,故而不敢贸然出手。   虽然他口头上是说,为了徒弟!才来追捕那少女夏蕙,其实,他心中对这艳色女郎,亦早存染指之心。   现在,却半途杀出个程咬金,他唯恐万一动手之时,被这年青人缠住,而让夏蕙这块到嘴的天鹅肉,及时飞去。   他心存顾忌,故而强将一口怒气,忍了下来。   江青如此一说,他却不怒不笑,阴恻恻的道:“无知晚辈,你道本洞主尚怕了你不成了,哼哼!你便留下名来,待本洞主,将我本门事情清理完后,再来教训你!”   江青心想:“瞧这少女适才,见了这什么天缘洞主的神态,亦好似曾有渊源,但,二人又为何如此仇视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他想到这里,不由开口问道:“这姑娘果真是你门下人?”   天缘洞主微微颔首道:“怎的不是?本洞主从来不打诳语,这件事情,阁下若是放手不管,本洞主也不究既往一笔勾销。”   江青正待答话之际。   那坐倒地下的少女夏蕙,已突然颤声呼道:“少侠,你……你莫要听他一……一派胡言……我根本和他……没……没有关系!”   天缘洞主倏然双目怒睁,满面狞厉之色,喝道:“贱人,你忘了谁在淫贼钱立的五鼓返魂香下,将你救出?谁又在太湖一十二名舵主围攻之下,助你突出重围了,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江青略一犹豫,忽然剑眉一轩,道:“莫论尊驾是这位姑娘什么人!在下这件事,是管走了。”   天缘洞主冷嘿了一声,猝然出手向江青拍出一掌,左手疾伸,已虚虚扣向对方脉门。   江青早已暗中戒备,打定主意,一上来便先给这天缘洞主一记下马威。   只见他的身形有如旋螺般飞快急转,双掌伸缩间,已使出“七旋斩”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旋心动魄”。   “劈啪”一声大响中,灰尘飞扬,江青微微一挫,天缘洞主田净,却被震得退出五、六步之多。   他双目大张惊呼道:“且慢!”   江青微微一笑,停手站立。   田净疑惧道:“小子,长离一枭卫西,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青冷嗤一声,道:“姓田的,天下各门派的招术,你都能一眼看出么?”   天缘洞主田净道:“本洞主这一点能耐还有……尤其是你们东海长离岛的独门手法!”   江青冷然一笑,双掌忽出,一掌颤起圈圈圆弧,一掌带出无数星芒,锐风劲厉,排气成涡,刚猛无俦。   田净大叫道:“银月寒星双环式!”   身形猝然暴退,如飞掠出,回首道:“小子有你的,有缘日后再行相见!”声落,已遁不见踪影。   江青暗暗一笑,知道自己显露的那手当年邪神纵横武林的奇功,已将这淫毒异常的黑道高手吓退。   他缓缓转过身来,却见那少女夏蕙,已自悄然站在身后,满面惊疑之色,呆呆的向他凝视着。   江青开口道:“姑娘,你没受那家伙的箫音,蚀伤心神吧?”   夏蕙微微摇头,面上又起了一丝红晕,在那细腻的面容上,显得异常美艳……动人。   江青又道:“姑娘与这什么天缘洞主,究竟有什么关系?怎的他却如此折磨你?”   夏实惨然一笑,低声道:“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可说……可是,在三年前,我师父云山神女突然去世,遗下我子然一身,独自下山行道,但……但我入世经验不够,一次,险遭……险遭一个下流贼人……欺侮,却不知怎生被这天缘洞主碰见,将我救了!”   江青凝神倾听着。   夏实又续道:“那时,我以为他是好人,加以我四方飘零,无定去处,便听了他话,随他到那什么天缘洞府……”   江青接道:“这不是很好么?”   夏蕙脸上又是一红,恨声说道:“谁知我到达洞府后,眼见耳闻,尽是……是些下流无耻之事,那天缘洞主田净,更是居心叵测,我……我知道自己己身陷虎穴,便不动声色,想伺机逃出,但那田净,武功极高,监视又严,一直找不到机会……”   江青又岔道:“因此,便乘那田净,择日为你与他徒弟完婚之时,伤人潜逃?”   夏蕙一双澄清大眼,凝视着江青,颔首道:“田净因为年纪太大,便想将我许给他那宝贝徒弟。其实,他那里还安有什么好心……我便乘那……那天晚上,他徒弟玉郎君潘才酒醉夜深之际,出手点了他的重穴,乘机而逃……”   夏蕙感激道:“若非少侠仗义援手,只怕如今我早已遭了毒手了。”   江青微微一笑,淡然道:“这也没有什么,……啊……你吃过饭没有?”   夏厅将头低下,默默一摇。   江青起身,将包里拿来,取出里面干粮,二人对坐着,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此时,骤雨已息,风静云消,一轮新月,自东方缓缓升起。   江青口中吃着干粮,眼睛却慢慢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夏蕙。   心中忖道:“这女孩真美,绝不在师妹华小燕之下……”   窗外的一线明月,淡淡的映像在夏蕙那秀丽的面庞上。   那一股静态的美,更衬出她神韵的高雅脱俗。   夏实忽然抬头,见江青正凝视着自己,那道冷电似的目光,彷佛欲看到她心灵的最深处一般。   她不由全身一震,羞怯怯的又低下头去,用手抚弄着自己的衣角,欲言又止。   江青微微阖起双眸,心中想道:“若是我仍然是从前那付面孔,不知它是否会像眼前这样,和我对坐在一起?”   想着,想着,那一股对女孩子所抱有的深刻成见,又逐渐升起,他默默地站起来,踱到一边。   夏蕙想不出,自己何时又得罪了这武功高强,却又英挺秀逸的救命恩人。   这时,夏蕙那一颗心,已不自觉的,轻轻系在江青身上。   江青在这空旷的大殿上,徘徊了一阵。忽然看见夏蕙也站了起来,正在怯生生的望着自己,美丽中透出一股不安欲泣之态。   他不由一阵歉然,上前道:“姑娘,你怎么不坐下歇歇,刚才被那鬼萧一奏,想你心神必已受到伤损……”   夏蕙向前挪了一步,低声道:“不要紧,你……啊!我真胡涂,还没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呢?”   江青朗声笑道:“在下江青,姑娘的芳名,可是叫夏蕙?”   夏蕙微微点头,想江青必是闻天缘洞主呼叫自己姓名时所知。   江青又道:“姑娘,听那天缘洞主田净言及,姑娘也曾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是么?”   夏蕙嫣然一笑道:“每次出去,都有那田净跟着,有时,不用他帮忙,他却偏偏要出手。”   江青大笑道。:“姑娘可有外号?”   夏蕙道:“人家都叫我云山孤雁。”   江青赞道:“好美的绰号,和姑娘人一样的美。”   江青素来没有夸赞过人,尤其是女孩子,故而,虽然只是这么简略的两句客套话,却说得异常诚恳,毫无半点做作之态。   夏蕙心中,竟为这两句赞言,而满怀欣慰,她想不出,为什么以前,听了那么多的人赞美自己,却没有丝毫感触呢?   她那双秀丽清澈的眸子,又凝注在江青的面孔上。   二人相互的注视着,不知何时?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倏然,江青轻轻的,将夏蕙双手放下,身形一闪,已掠至大殿之外,转眼间,又已转回。   只贝他急对夏蕙道:“姑娘,请即到神像之后暂躲一会儿,恐怕有人来了!”   夏蕙温柔的站了起来,闪身隐于神像之后。她甚至温顺得没有询问江青,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江青依着她站立,目光炯炯的注视看大殿门外……   他心中此时奇怪的想道:“在这荒山丛林的古剎中,怎的却又有江湖人物到来?适才听那步履之声,来人好似不在少数……”   稍倾,连夏蕙也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履声。   倾刻间,来人进入这间大殿,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辨出约有七人,四老二少,个个步履稳健,两边太阳穴鼓起,颇然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这七人行入大殿后,一个二十左右的年青人,已燃着了手中的火折子,将带来的蜡烛点好,放置在供桌之上。   烛光摇曳下,一个身材修伟,长髯齐腹的老者,已首先干咳一声,开口道。”难得众位兄台皆肯赏脸而来,各位或为当年‘武林三绝掌’之后,或为今日之一代高手,大家定然业已知晓。老夫约各位今夜至此赌斗,关系异常重大,除了可得到‘武林三绝掌’家传秘技,及一柄“迥风”宝剑外,并须与若干年前‘武林双飞’的后人联手协力,应付那当年邪道中的第一高手‘邪神’厉勿那的嫡传弟子……”   老人对面,一位鹤发童颜,面容清瘦的老者,闻言说道:“谢兄乃当年‘武林三绝掌’中,功力最高的“魔龙掌”谢石谢老前辈的后人,如何赌斗,便请谢兄来主持如何?”   长发老者微微一笑,谦让道:“先父盛名,老夫如何敢与之比拟,还是请当年‘游魂掌’邓老前辈的后人,邓兄你吩咐吧!”   二人相互谦让,立于门边的一个身材矮胖的锦衣老者,却冷哼了一声,阴森森的道:“我武林双鹰今日十分荣幸,得到谢兄一柬相邀,虽然兄弟大哥因故未到,但我彩鹰齐百禄亦可全权代表,如兄弟输了,自然仍须奉上一件密技于胜利之人。”   言下之意乃是说大家利害都是相等,仅只你们武林三绝之后才能出题目赌斗,难道我武林双鹰便不能么?   长髯齐腹的“魔龙掌”后人谢志,及面容清瘦的“游魂掌”后人邓斌,闻言皆不由双双一怔。   那位进殿后,一直没有开口,身材瘦小的老人,乃是武林三绝掌中“摧山掌”冉隐的后人冉独,等得不耐……   他这时缓步向前徐行,开口道:“各位且请稍安勿燥……今夜,各位既然皆已来此,是当然要赌叫出一个结果来,至于赌斗之法、老朽不才,却想出了几个。只是,说了出来,若各位有异议,大家不妨再商量,加以修正……”   这时,大殿中,另外之三个年青人,已紧紧站立于“武林三绝掌”后人,谢志、邓斌、冉独的身后。   敢情!他们正是三人的嫡传弟子。   匿藏在神龛后面的江青屏息静气,紧张的倾听着各人的谈话。   他要知道,这“武林三绝掌”的后人,要如何对付自己。   夏蕙紧紧的靠着江青,双目已缓缓瞌上……   这时,那名叫冉独的老者,干咳了一声,开始说出各人赌斗的方法来……   ------------------    邪神门徙--古剎睹斗 古剎睹斗   这座破落的大殿,积尘聚垢,被掌风拂动,飘扬不已。   谢志与邓斌这一对,亦各自展出家传绝学“魔龙掌”与游魂掌,奇诡无伦的相互递招。   每次掌出脚飞,尽是在那不足一尺的距离中,变化的神速,使人目眩神迷。   江青这时,轻微的喘了口气,他双目大睁,极为注意的注视着这大殿之中,四位绝顶高手的打斗。   这时,雪山孤雁夏蕙,亦抬起头来,惊愕的望着殿中情景。   她只觉得这四位老人的功力,无论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比那天缘洞主强上多多。   夏蕙这时又奇异的想着:“不知这四位老人的功力,较之自己身旁的俊俏少年如何?”   她想到这里,又情不自禁的回首向江青望去。   但是,江青却是痴了似的望着神幔之外。他看着四位老人那惊世骇俗,妙绝天下的精妙招朮,心中想道:“这四个人的武功,确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了!想不到昔日的三绝掌,果然还有这么一身极其精妙的本事!”   他随又想道:“但是,若凭目前的四位老人,以一对一的与自己交手,则他们必落下风,可是,自己赢来当亦十分辛苦……”   他旋又傲然一笑,忖道:   “这是说,自己尚还不须施出那天佛掌法……”   他正想到这里,目光瞥处,不由心中一动。   原来,大殿中的四人,这时已身形疾若飘风般在四周旋走起来。   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仍然是只隔着两尺。   在游走中,四个身躯倏而歙然拔空,倏而翩然落地。   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形之下,四人仍旧以精妙至绝的手法,不停向对方攻去,同时各以一股内力,贯注于手中铜线,以求将对方握手处震断。   四条人影愈转愈快,几乎分辨不清,合而为一,毫不迟滞的在任何可以容身的空间,做着疾若电闪般的激斗。   忽然!   一声闷哼骤起,冉独与彩鹰齐百禄二人,已双双飘然落地。   齐百禄那身光鲜的锦衣袖口处,已被冉独雄厚凌厉的掌风,如刀削豆腐般的削去一片。   而就在齐百禄微一惊愕之际,两人手中铜线,已承受不住两个内家高手贯注其中的绵绵劲力,“嘎”然而断。   折断之处,正在这根铜线正中。   他仔细一瞧之下,那肥胖的身躯,已似一个泻了气的皮球,颓然松手,一言不发,恨恨的退至一旁。   原来一比之下,距齐百禄却近了两分。   冉独虽然尽量装出一付淡然谦虚之状,却仍然掩不住他心中的得意。   此刻,他正回头向谢志与邓斌这一对望去。   目光才转,已听到室中一声暴喝,随即轰然一阵巨响,大殿梁的积尘,纷纷洒落。   两条人影急闪,谢志已面含微笑的立于地上。他手中的一截铜丝,却足有一尺二寸长短。   游魂叟邓斌,此刻亦飘然下落。他好似骤然间衰老了十年似的,原本清□的面孔,此刻已显得十分懊丧。   谢志这时沉声说道:“邓兄游魂掌法,确实已达通灵而化的境界,兄弟佩服之至。”   邓斌昔笑一声说道:“谢兄谬奖了,兄弟较之先父,相差何能以道里计,便是游魂掌中,那幽冥十二式,兄弟亦丝毫未得其诀要……”   谢志心中一动,暗骂道:“想不到自己平时如此宠络示好于他,这邓老兄犹在自己面前耍这花枪,他此言之意,显然是想稍停将这游魂掌法中,最精要的绝学,隐藏不授。哼!”   这时,冉独已徐步上前,而满面微笑道:“谢兄,这一场便由兄弟向谢兄领教罗!”   谢志一捋长髯,笑道:“不敢,只怕兄弟筋骨衰退,未必能挺得住冉兄摧山掌绝哩!”   他口中虽在谦虚,却又伸手接过冉独再度自怀中取出的一根长约两尺的铜线,握在手中。   冉独甫待手中铜线挺直,已蓦然将早已纳入丹田的一口真气,猛逼过去。   谢志冷笑一声,亦提起体内的雄浑真力,源源运出相抗。   就在两人的真气,经过这条幼细的铜线,甫一接触之际,双方已同时大喝一声,迅速无匹的连接了一十三掌。谢志蓦然双腿钉立如山,单掌已奇幻无伦的颤成重重山岳般沉重的掌影,密不透隙的攻向冉独。   冉独身形急快闪幌,掌势亦起若狂□雷电般迎击而上。   荧荧烛焰,在那片罡烈四溢的劲风中,急骤的闪灭跳动。   昏黄的烛光,映着大殿之中,那一张张紧张的面孔,散弥在四周的气氛亦好似逐渐沉重……   蓦然!   那摧山掌的后人冉独,这时已狂吼一声,单掌带起呼轰激荡的劲力,掌影纵横如飞。   好似他在突然之间,已多生出无数只手掌一般,奇诡无伦的袭向谢志全身要害。   这正是当年名震遐迩的摧山掌冉隐,嫡传之摧山掌法中,最凌厉的绝招:“摧山三式”。   谢志骤觉周身压力顿增,好似整个神殿中的空气,已向他集中压到。   他面目一变,齐腹长髯,呼然飘飞,环眼怒瞪中,右臂已倏然暴粗两倍,手掌十指,更微微颤动。   手臂伸缩飞舞,神奇怪异的随意翔折,宛若一条闪掠九天之上的魔龙,挥展处,已带起重重层层,若长空彤云般的劲气,回环击出。   这乃是魔龙掌法的精髓之式“龙风云”。   掌影闪幌中,骤起一连串的暴响,两条人影已倏而分开。   这时,冉独满面通红,呼吸急促,他急急低头,向手中已经震断的铜线望去。   那魔龙掌的后人谢志,长髯亦微微飘动,但是,他却极为镇定的凝视着冉独的面孔表情。   神态之间,显得沉稳已极。   这时,冉独已缓缓抬起头来,从他那满目失望羞惭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最后的一场赌斗,已是他的对手……谢志赢了。   冉独强颜一笑道:“三绝掌中,果然以魔龙掌之绝学为最,兄弟见识了!”   冉独这时心中的失望,已使他恼恨得几乎吐血。   因为,他所提出的赌斗方法,表面上看来,乃是极公平的较量着各人的内力及掌式,但骨子里,却对他自己十分有利。   因为冉独家学的摧山掌,威力奇大,足以开山裂石,加以招朮精妙无伦,一般江湖高手,在他平时施出,已是招架不住,何况更是在如此逼近的距离之内,近身相搏呢!   其威势之大,自是倍增。   冉独先时心中忖思,估量殿中各人,任是武功高强,在如此近逼之下,亦必定招架不住自己这威力奇大,劲势无匹的摧山掌法。   但是,如今却证明他的推断是错了!   这一记跟头,可是栽得大,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不令他心中深深恼恨呢?   此际魔龙掌的后人谢志,双手抱拳道:“兄弟适才多蒙邓、冉二兄相让,侥幸得胜,实在惭愧之极,惭愧之极……”   彩鹰齐百禄若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他懒洋洋的走上前来,干笑一声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看情形,我们这几手不成气候的玩意,非要抖露出来不可了……”   邓斌亦好似极为心痛,他暗一咬牙道:“谢兄功力深厚,果然令人钦仰,此柄由我等先人合力求得的回风宝剑,稍停便交付谢兄……”   谢志笑呵呵的,向各人连声道谢,他故意仰首沉思了一刻,始道:“各位兄台如此看重兄弟,嘿嘿,兄弟实在感激莫名,但是,老夫筋老骨衰,目昏脑愦,若诸兄再将各位的秘传绝学相授,能否全然领悟,便大成问题……”   他那尖锐的目光,极快的又向殿中各人面上一瞥,续道:“而且,老失耋矣,来日无多,若习得了诸兄的秘藏绝技带进了坟墓,可就不是诸兄的本意了……”   摧山神君冉独双目一转,冷然道:“谢兄之意,是否要兄弟等那几手庄稼把式,传于谢兄门人?”   谢志哈哈一笑,道:   “正是,反正吾等目的相同,全是为了对付那邪神的后人,以维武林正义,各位将绝技传于兄弟,舆传与兄弟门人,不全是一样么?”   冉独、邓斌二人闻言之下,皆不由微微沉吟起来。   因为,他们的家传绝学,是绝对不允许私下传授别人的。   目前为了邪神的后人重现江湖,各人乃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声誉与利害而联手一致,又恐怕凭一己之力,无法与邪神后人抗衡。   故而,便由魔龙掌后人谢志想出了这个办法,发出请柬,请昔日三绝掌的传人及彩鹰齐百禄等,夜集这座破落幽暗的古剎之中,议定赌斗传技之法。   目前,谢志又说出这令徒承技的话来,冉独、邓斌二人,自然十分疑虑,不能立刻做答。   忽然,彩鹰齐百禄这时阴笑一声,说道:“谢兄之言,亦不无道理,反正我等既是败了,便将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比划出来,谢兄亲自观摩亦可,由令高弟锻炼亦可。”   齐百禄这句话一说出来,冉独与邓斌二人,自也不好再说什么。   因为这正是各人亟须联合一致的时候,若因此而生有裂痕,却是大大的不智之举。   况且,他们心中亦十分清楚,便是坚持将自己武功传给谢志,其实也等于传授给他的弟子一样。   这时,谢志满意的一笑,同头叱道:“羽儿,怎的还不过来叩谢各位前辈授艺之恩!”   一语出口,那立于谢志身后的一位少年,已应声而出。   烛光之下,但见此人身材修长,面色如玉,生得一表人才,俊秀异常。   他此时“扑通”一声,跪倒地下,朗声道:“晚辈金羽,叩谢各位师伯大恩!”   说毕,已向冉独、邓斌及齐百禄三人行起大礼来。   冉独等三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面孔上却又不得不现出一丝笑容。   故意笑呵呵的上前,将这少年扶起,连声谦虚了一阵。   谢志这时又略一沉思,向三人道:“目前在会泽城中,飞索专诸全立之女,号称双飞仙子的全玲玲、全楚楚姊妹二人,已约定那邪神后人,一月之后,至烟霞山庄践约……”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   冉独却双目圆睁,问道:“凭全力那条九飞索,也未见得将人家拾夺下来?如此粗心,真是令人……”   冉独话未说完,谢志已微微一笑道:“冉兄之言甚是,那邪神后人功力甚高,据传说穿着厉老邪当年行走江湖所穿的火云衣。按说飞索专诸武功虽高,却也不见得能超出我们兄弟去。只是,他女儿能如此大胆,想来必有所恃。”   谢志说到这里,双鹰之一的彩鹰齐百禄,已哼了一声道:“据传那邪神后人,不仅功力卓绝,更与东海长离岛有着极深的渊源,而且,这小子竟能使出长离一枭卫老鬼独擅的七旋斩。”   他此言一出,殿中各人,已微微起了一阵骚动。   因为,仅是那邪神后人出现江湖,已是令他们惊惧不安了,何况,这其中又牵连着威名赫赫的长离一枭在内呢?   谢志此时干咳两声,说道::“不论此人舆谁有关系,只要我等能联合一致,齐心合力,便不用畏惧于他;甚至便是邪神亲来,也未见得能占得上风。”   他说着,又向彩鹰齐百禄一瞥道:“此次多蒙齐兄赏脸莅临,只是未知令拜兄怒鹰于朴是否亦赞助我等行动?”   那伙鹰齐百禄皮肉不动,仅将嘴角肌肉微微牵动,道:“武林双鹰,行动素来一致。”   谢志面色一动,目光微闪之下,已呵呵笑道:“如此好极,吾等得蒙武林双鹰联手,除此邪潦,想已不难,嘿嘿……全老儿知道了,怕也十分欣慰呢!”   说着,他将手一抬,续道。“折腾了大半夜,吾等也该早作休息了!各位先请,兄弟已在前面,准备了歇足之所。”   冉独、邓斌及彩鹰齐百禄三人,略一谦让,人影幌闪,已连袂飞出这座古老的破剎,消失于黑沉沉的夜色中。   破落的神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幽暗舆冷清……   ------------------    邪神门徙--蛟索飞槌 蛟索飞槌   那残旧色褪的神幔微微闪动,江青已悄无声息的飘身而出。   他怔怔的望着殿外微有水渍的地面,心中却在思忖着一些令他迷惑的事。他想道:“为什么三绝掌的后人们,对自己如此仇视呢?他们合力将武功传给那叫金羽的人,难道除了为了对付自己,便没有别的企图么?而是那烟霞山庄之约,是否全然仅只为了义父昔日的一段仇怨呢?这仇家又是谁呢?”   他怔怔的想着,极力思索其中的因果。   忽然,一声低哑的语声,起自他身旁,道:“江……少侠,那些人已经走了……”   江青悚然同头,已看见夏蕙立在自己身侧,双眸正凝注着自己。   他那秀逸的面孔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是的,已经走了。”   夏蕙在江湖中闯荡不久,所以,六十年前“一邪双飞三绝掌”之名,她也只是模糊听过。   这些令武林中人震悚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之中,并没有兴起多大的反应。   她目前所迷惑的,便是对江青那牵强心事重重的模样,感到忧虑与不解。   江青说出那句诘后,忽然又觉得话中的含义是如此的空洞而毫无意识。   他望着夏蕙削瘦纤弱的身躯,正怯生生的立在一旁,清丽脱俗的面庞上,亦泛起一阵阵不安的抽搐。   江青歉然一笑,温柔的问:“夏姑娘,你冷么?”   夏蕙清澈的目光,感激的凝注在江青的脸上,微微摇头。   她嘴唇嗡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江青自来对女性缺乏好感,但是在夏蕙那澄如秋水,而又含蕴着脉脉柔情的眼神中,却有着一种深刻与甜蜜的感受。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道理。   当然,他更解释不出,为何自第一眼看见夏蕙开始,便觉得有一种依恋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他是极不愿承认的!   终于,夏蕙极小声的问道:“江少侠,适才那几个老人,在大殿中的言行,可是与你有着牵连么?”   江青淡然一笑,颔首道:“不错,他们所说的邪神后人,即是在下。”   夏蕙全身一震,悚然道。“什么?他们要对付的人,便是你?江少侠,这些人武功如此高强,你……你怎能打得过他们!”   夏蕙说话的语气,与她面上焦虑的神色,已显明的透出那殷切的关怀情意。   江青望着她那双悄丽的大眼,缓缓说道:“纵然打不过,哼!他们也占不了在下的便宜!”   他语气之中,含有一股无形的坚强意志。   夏蕙仿佛觉得江青这句话,已给予她一项如钢铁般坚定的保证。   她忽然又道:“江少侠,那田老贼在你手下逃去时,他好象说你与长离岛有着渊源……”   江青微微一笑道:“在下与长离岛毫无关系,如勉强说有,也只是长离岛主卫西赌输了,传给在下一套掌法!”   夏蕙本来尚要问,凭那长离一枭的惊神鬼位之技,如何会赌输给江青?但是,她却强忍着没有问出。   因为,她实在估不透眼前这俊逸英挺,而武功高绝的青年,性情到底如何?   而且,她叉多么不愿江青对她起有任何的不良印象啊!   这时,江青却淡淡的问道:“夏姑娘,你可有什么计划么?”   夏蕙闻言之下,怔愕的望着江青。   江青急急又补充道:“在下之意是说,姑娘今后行踪,是否有一个计划?”   夏蕙凄凉的摇摇头,说道:“我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只有走到那里,算那里了!以后的日子,谁能预料呢?”   江青心中一动,思忖道:“自己目前,正要赴苏北丹阳湖,去践那烟霞山庄之约,势必不能再增加麻烦。但是,这女孩子太令人怜惜了,而且,而且……又那么美!”   夏蕙羞涩的凝注着江青。   她心灵的深虑,是多么希望能与江青长久相处啊!   那怕这相处的日子,并没有意义与结果。   忽地!   江青好似极艰辛的做了一个决定。   他展颜一笑道:“夏姑娘,在下目前须赴苏北丹阳湖,去践那双飞仙子之约,这件事情,姑娘想已听到那几个武林三绝掌的后人提及……”   江青望着夏蕙那期冀与殷切的眼光,缓缓说道:“若是姑娘不嫌,在下正可陪着姑娘四处一游。”   夏蕙嘴角微微抽动,她欣慰的点了点头。   江青不知怎的,心中竟浮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甜蜜与欢榆。这种感觉,在他是极为陌生的。   夏蕙长长的睫毛,轻轻阖下。   她极力的忍耐着已经湿润了眼眶的感激泪珠,悄悄的道:“江少侠,你……你真是个好人。”   江青豪迈的一笑,说道:“姑娘谬奖了,不过此行路上,却说不定会受些活罪呢!在下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仇家……”   夏蕙被江青的欣愉所感染,她亦轻声笑道:“我……我情愿。”   江青微妙的看了夏蕙一眼。   将自己的包里拿起,二人徐步行出这座破落的古庙。   这时,月已西沉,天色也显得黠淡多了。   xxx半月后。   在一条宽阔而迤逦的大道上。   两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正缓缓的并辔驰着,马上之人,一位是身着青衫的俊俏少年,另一人,却是一位全身淡紫的绝色少女。   这二人,便是江青与夏蕙。   他们一路而来,这日已到了湖南地面,前面不远,便是洪江城了。   江青静默的坐在马上,双目凝视着远处隐现在云雾中的山峦。   道路两旁,种着排排的柏树,远处的山脚下,丹枫如火,灿然绚丽,衬着这高远澄蓝的天空,予人一种目清神爽的舒适感觉。   夏蕙正抚弄着那银白色的丝质缰绳,有意无意的,时常转头向江青一瞥。眼神之中,包含了缕缕情意这半月来皆朝夕相处,夏蕙已大略清楚了江青的性格。   江青对于她,总是维持着一段距离,几乎是有点淡漠而矜持。   江青这种态度,使夏蕙又是欣慰,又是难受。   因为,她十分感激江青对她那彬彬有礼的风度。   但是,她心中却又相反的埋怨江青在感情上,太迟也鲁。   因为她自己对江青,已经无数次的暗示出自己隐隐爱慕的情意了!   但江青又为何总是一付茫然不解的神气呢?   他既不表示拒绝,也不表示接受,每当夏蕙以深情的目光注视他时,他却总是以似笑非笑的神色,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转开。   夏蕙虽然心中气苦,但已不能再用其它的方法表示了。   因为,她总是一个女孩子啊!   而且,亘古以来,女孩子在“情”的一面,便好似全然出于被动的。   夏蕙需求的,是江青深挚的热爱;而不是那淡然的君子风范。   这时,江青忽的微微一笑,用手一指两旁山脚下的枫林,说道:“夏姑娘,你瞧这片红如晚霞似的枫林,多美,多鲜艳!不过,在下却老是觉得这种美,又好似美得甚是凄然!”   “是的,因为这片枫林生长在最易令人伤感的秋天;如若它在灿烂的春天,那么人们的感受便完全不同了!”   江青似有所悟的向夏蕙瞥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心中却奇异的想道:“这美丽的女孩子,怎么心中也有如此多的忧愁?难道说上天赋舆一个人秀美的容颜,也不能使她有着最根本的快乐么?”   他叹息了一声,又想道:“原来人生竟是如此苦痛的啊!”   一时之间,二人俱皆沉默起来。   蹄言清晰而单调的响着,两匹高大的骏马,已缓缓转过一片路旁的树林。   江青目光随意一瞥,却蓦然面色一怔。   疑惑的瞧着左侧田间,一座隆起的土坡之下。   这片土坡下面,有着一片不大的树林。   林外草地,却有点点血渍,断续的滴向林中。   江青这时,将坐骑缓缓停住,双目一直凝注那片树林不动。   夏蕙见状之下,亦奇异的将目光转过。   此刻,江青已低声说道:   “夏姑娘,那土坡下的林中,透着古怪,且请稍候,容在下前往一探。”   夏蕙檀口微张,似欲说什么。   江青微一摆手,双臂急振,人已飘然拔空。   他在空中略一盘迥,已直射向那土坡之下。   这点点殷红血渍,好似才滴在那草地之下,此刻犹自未干。   江青身形始落,已向四周仔细的察视了一遍。   但闻此刻风佛林梢,籁籁作响。此外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江青这时沉声开口道:“林中有人么?尚请现身一见!”   他一连说了两编,这片不大的树林里,却仍然寂静无声,渺无回声。   江青心中略一犹豫,已轻快的起步,向林内行去。   此刻,林中出来一片轻微的籁籁之声外,就只有江青脚步踏在草地上的沙沙之声。   这出奇的静寂,和着地下那宛然殷红的血渍,气氛中恍然有些沉闷与紧张。   江青行了数步,正待向一株大树之后察视,已骤然觉得背后有一股狂风袭到。来势之疾,有若电掣雷奔。   江青悚然一惊,身形半旋中,一招七旋斩手法里的“再起忽落”已倏然使出。   掌力涌出,“轰”然一声大响,江青身形已被震得一幌。   那袭来之物,亦被这股强劲掌风,激飞丈许之高。   江青双目怒睁,正待开口喝问。   那被震飞之物,又呜的一声厉响,疾然射向江青胸前。   此物来势其妙无伦,极快的轻闪着,令人不知它到底欲攻向何处,端的防不胜防。   江青骤然大怒,厉叱一声,身形已如飞燕般,飘然飞起。   迥旋中,劲力激荡如山崩地裂,慑人已极。   这乃是七旋掌中,最凌厉的一招“旋心动魄”。   但闻一声嘶哑的惊呼声,起自两丈之外,那袭来之物,已被这长离岛的绝学呼然震飞,带着尖厉的呼啸,嗤然深深插入一棵树干之中。   这时,江青始才看清,这袭来之物,竟然是个大若铁槌,前锐后阔的黑色飞槌。   槌后,尚拖着一条灰色的闪光长索。   他目光迅速的向那惊呼声传来之处望去,已赫然看见草丛之中,正平躺着一个蓬头垢面,满身邋遢的汉子。   这时,那大汉正睁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环眼,惊异的注视着江青。   双掌虎口,己津津冒出鲜血。   江青大步向前,冷然问道:“阁下何人?怎的不问青红皂白,便骤然下此毒手,今日若是换了别人,岂不早已丧在你这破槌之下了!”   那邋遢大汉蓦然大喝一声,破口骂道:“住口!老子的蛟索飞槌,两湖地面上的朋友,那个见了不让三分?你这小子却红口白牙的满嘴胡说,竟敢说它是柄破槌。”   江青不由心火上升,他又挪前一步,大声道:“不论阁下是飞槌也罢,破槌也罢!在下却要问明白,为何阁下与区区无怨无仇,却如此骤施偷袭?”   那位发髯绕结成一片的邋遢汉子,艰辛的支撑起身躯来,怒道:“老夫怎知你不是与那白马红绫是一路的?你小子如此鬼鬼祟祟的入林中,老夫自然要加意提防,先下手为强!”   江青一见这位面前看不清确实年龄的汉子,如此蛮不讲理,他气得只是咬牙切齿,却一直不肯出手。   因为,他这时已看出,敢情这混身污秽的汉子,一条右腿,早已皮肉翻卷,鲜血直滴,那创疤之深,竟可隐约见着腿骨。   江青为人,甚是光明敦厚,他决不愿在别人有难之时,再乘人于危。   这时,江青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在下不愿与你多费唇舌,今日看在阁下身负重伤的份上,暂不与你计较。”   说罢,已返身大步行去。   蓦的。   那汉子“哇哇”一阵怪叫道:“你回来,小子,你给我回来,老子今天便是周身刀洞,也不用你可怜!”   江青霍然转身,冷冷的看着这人。   那位邋遢汉子想是说话过急,这时,已经喘得面红耳赤。   他略一定神,又大叫道:“来啊!有种的就过来与老夫对上三百招!”   江青轻蔑的一笑,讽道:“阁下用什么与小可相斗呢?用掌?还是用腿?”   他这时,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同时又对这粗犷而倔强的大汉兴起了一丝好感。   此际,那大汉闻言之下,微微一怔。   他这时才记起,自己手中飞槌,早已于适才,被面前这位青年,以一招极其诡异而凌厉的招朮震飞,这时尚深深的嵌在那树干之内。   此刻,他的右腿,早已疼痛得丝毫不能移动,连站立都不容易,不要说纵跃对掌了。   他楞了好一会,始气虎虎的又道:“好!好!小子,算你嘴利,我蛟索飞槌岳扬,纵横江湖二十年;先栽在白马红绫那两个小杂种手中,再折于你这……这小子掌下,好,好……”   他说到后来,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好”个不停。   江青以前,亦依稀记得听过蛟索飞槌之名,但印象极为模糊。   他这时暗暗一哂,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栽了,还好个什么劲!”   那邋遢汉子双目一瞪,随即又叹了口气,沉声道:“小子,你认识那白马红绫么?”   江青微微摇头道:“在下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自称岳扬的汉子又唉了一声,随即凝注在江青面上,细细打量起来。   江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嗤然一笑道:“阁下怎的会与那白马红绫二人拼斗呢?而且,看阁下伤势不轻,想那白马红绫二人,手段定然甚是毒辣?”   岳扬浓眉一轩,用手抹去嘴角白沫,大声道:“小子,那白马红绫乃是近两年来,始在江湖上崛起的一对青年男女,那男的叫白马冰心司徒宫,女的叫金发红绫赵莹,乃是那司徒官的浑家……”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上已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道:“老夫行事,自来不打诳语,一便是一,二便是二,老夫久闻手下孩儿传报,说这白马红绫二人,身上有着一柄家传的‘紫玉’宝剑,故而……嘿嘿,老夫便缀了上去,想下手劫夺……”   他说到这里,已有些窘态,那污秽油泥的面孔上,竟也泛出一片红光。   不过,这并非是喝多了老酒,而是有些内愧之故。   江青见面前这怪汉,竟如此率直,自己与他,只不过初次见面,他已毫无隐瞒的将自己那些不好出口的话说出,心中亦不由对这怪汉的坦诚性格倾倒。   他微微一笑,又问道:“于是,阁下便与那白马红绫打了起来?”   这岳扬点了点头,沉声又道:“唉!那知老夫这几手自认已经相当高明的把式,却敌不住那白马冰心司徒官的一双肉掌,在三百招上,便吃他一掌震翻。”   江青又问道:;“这也不会将阁下的那条尊腿伤成这样啊!”   蛟索飞槌岳扬双目一瞪,怒道:“这一掌虽然够狠,老夫却挺得住,可是,正当老夫见事不妙,要施展三十六着中,那所谓最上一招时,可恨那金发红绫却冷笑一声,扬手发出一件精光闪闪的物体来,打在老夫腿上。”   江青面上一动,急问道:“那物体是件什么东西?”   岳扬摇头道。“老夫那时腿上,宛如火炙一般疼痛,那还顾得去看是什么东西!乃急忙施展身法,勿勿逃逸……”   江青听到这里,已微微一笑,说道:“尊驽心性坦率,甚令在下钦服,尊驾腿上创伤,便由在下代为包扎,如何?”   这蛟索飞槌闻言之下,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看你一表堂堂,颇似一白道中人,难得竟如此推重老夫,不但未对老夫所行所为不齿,反而肯代为疗伤,哈哈!够劲,够劲,咱们真是识英雄,重英雄。”   江青深然一笑,已摸出怀中金创药,为其敷药包扎。   正在他将手中丝巾撕成细条,为岳扬包里之时,林外人影一幌,已掠入那面色急焦的云山孤雁夏蕙来蛟索飞槌岳扬目光一瞥之下,大喝一声道:“兀那妮子!给老夫站住。”   夏蕙闻声之下,骇得全身一震,唰地一声,将江青为她新近制就的青锋剑,自背后拔出。   这时,江青已微微一笑,大声道:“夏姑娘,请别动手!”   夏蕙这时才看见那蹲在草地上,为岳扬扎伤的江青。   她面色一松,娇声道:“江少侠,你……你没有事么?”   原来,夏蕙久候江青不同,焦虑之下,已纵身往林内扑来,其实,这段时间并不太长,但在夏蕙心中,自然是觉得够长的。   江青这时已给岳扬包扎完竣,他霍然站起,望着夏蕙那清丽的面宠,微微摇头。   蛟索飞槌又哈哈一笑道:“小子,这也是你的浑家么?嗯!不错,不错,你们小俩口,决不比白马红绫那一对稍差。”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急得双手连摇道:“岳……岳兄,请别误会,这位夏姑娘,只是在下的好友……”   夏蕙面孔正自泛起丝丝红晕,但她一闻得“白马红绫”四字时,却显然吃了一惊,抬头望着岳扬。   蛟索飞槌岳扬惊诧的望着二人,大叫道:“什么?你们不是夫妻?啊,我岳扬这双老眼可真的昏花了!”   夏蕙一听这老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面上已微微一动,她轻声的道:“这位前辈可是两湖地面上,‘蓝翼铁骑会’的瓢把子,蛟索飞槌岳老前辈么?”   岳扬哈哈一笑,得意的道:“不敢!不敢!老夫正是,姑娘如何知得老夫?”   夏蕙正是昔日与那天缘洞主同行江湖时,与这蛟索飞槌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岳扬却已记不得她了。   夏蕙这时经岳扬一问,却讷讷说不出来。   因为,她此刻已不愿意提起天缘洞主之事。   江青聪慧无伦,他见状之下,已约略猜到夏蕙的心思。   此刻他上前一步,笑道:“岳兄威震两湖,江湖上谁人不知,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蛟索飞槌闻言哈哈一笑,其状得意之极。   这时,江青已站到夏蕙身侧,又向岳扬道:“岳兄,那‘蓝翼铁骑会’,想是名声甚着,但是此刻岳兄已受伤至此,为何却不见一人前来?”   岳扬有些窘迫的道:“这次下手,只有老夫单独一人出马,唉!本来老夫尚以为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哩!目前,只怕那些孩儿们尚在为老失准备庆功宴呢?”   江青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在江湖上,那能说从来不栽跟头呢?而且岳兄伤后体虚,既摆了庆功宴,正可借此进补一番!”   江青后面的那句话,纯是诚意而发,并没有含着调侃之意。   蛟索飞槌也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这时,江青一看天色,剑眉一皱道:   “岳兄,今日邂逅大驾,实乃在下生平幸事,无奈在下身有要事待理,不克久留,且容就此别过!”   蛟索飞槌哇哇大叫道:“不行,不行,老夫从不受人之恩,如今被你这小子照料了一番,岂能放你就此离去?走,一定要你同这位夏姑娘,到老夫那个破窖里住上两天。”   江青对这位生性豁达,毫无遮拦的江湖豪士,实在亦生有极大的好感,无奈他与双飞仙子烟霞之约,已迫在眉睫,仅存十多天的时日,确已没有多少余暇了。   蛟索飞槌望着江青那犹豫为难的面色,突然环目一转,故意愁眉苦脸的道。”小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老夫伤成如此模样,你总不能说就此而别吧!至少也要将老夫送回去。”   云山孤雁这时亦悄声道:“江少侠,咱们送岳老前辈回去吧!他伤得实在不轻。”   江青微一沉吟,颔首道:“也罢,在下便送岳兄回去,只是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不容与岳兄多作盘桓呢。”   蛟索飞槌心中实在是想借机,与面前这位一见如故的英挺少年,多亲近一番。   在他数十年的绿林生涯中,已见过不少年青一辈的后起俊彦,但是,他却由衷的对江青起了深刻的好感。   自然,这除了江青那敦厚光明的天性外,他助人危难的行为,亦是一大原因。   江青这时大步上前,毫不嫌弃岳扬身上的污浊血渍,已反手将他背在背上,走过去将树干中的那柄鲛索飞槌取下,交于岳扬手中。   于是,三人徐徐行出林外。   经过这一阵折腾,时间已耽搁了不少,空中的秋阳,已偏西沉落了好大一段……乌猱秀士江青将蛟索飞锤置于马背,自己在前揽缰缓行。夏蕙也不肯上马,与江青并肩走着。蛟索飞锤好似一刻不说话,便会气闷似的。这时坐在马上,大声说道:“唉!我说小子……”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怔,随即笑道:“老夫真胡涂了,至今尚不知你的高姓大名!”江青晒然一笑道:“在下江青。”又一指夏蕙道:“这位是云山孤雁夏蕙姑娘。”岳扬双目一翻,好似沉思了一刻,始道:“这云山孤雁老夫好似听过,唉!真是老了,一点也想不起来。……"江青急忙问道:“岳兄,贵宅大概在洪江城内吧?"岳扬摇头道:咱们不用进城,洪江城外十里之遥,有一座‘大刀庄院’,那便是老夫‘蓝翼铁骑会’的窝窖。"他说到这里,不等江青回答,又连珠炮般说道:“小子,哦!江老弟,你那身功夫确是卓越,老夫虽然身形不能移动,手劲却丝毫未减,你用什么招式,竟能在两招里,便叫老夫兵刃脱手?"江青略一思忖,已缓缓答道:“不瞒岳兄,这是东海长离岛的独门手法七旋斩!"蛟索飞锤一听"长难岛"三字,几乎惊得喊出声来,他大叫道:“什么?你竟与长离一枭那老儿有着渊源?"江青愕然道:“岳兄莫非与他结有梁子?”岳扬青面色一凛,说道:“这倒没有,那长离一枭武功之深奥,可谓当今武林中有数的人物,长离岛与穷家帮十年前那一场震惊武林的拼斗,更为江湖中人所津津乐道……”江青自下山以来,所见所闻,武林中黑白两道,莫不对长离一枭敬畏兼而有之,由此可见长离一枭在江湖上的威望,实是不较六十年前"一邪双飞三绝掌"稍弱多少。三人正边行边谈,背后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蹄声才起,已快若天际响起的迅雷般,剎时来至三人的背后。江青不及回头,已急忙与夏蕙二人,将坐骑牵至路旁。这时,一匹乌黑油光的骏马,已带起一片尘土,泼刺刺的自三人身旁掠过。来势猛疾,只差一线便已撞及三人。那匹乌溜溜的骏马,去势快速已极,三人才觉尘土飞扬漫天,黑影一闪,已出去二十丈外了。仅见马上骑士,是位年约四旬,身着黑色长衫,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面目却未看清。江青连忙拿出丝帕,递给岳扬,要他抹去脸上的灰尘。其实,蛟索飞锤全身,原本便脏得可以。再沾上些灰砂,擦不擦都是一样。岳扬这时并未接过江青递来之丝帕,双目怒瞪,破口大骂道:“狗养的,你瞎了眼啦!光天化日,坦荡大道之下,如此纵马狂奔,便是奔你娘的丧,也不用如此猴急呀!”他骂只管骂,那匹异种黑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仅只蹄后掀起的尘土,倘隐隐飞扬。夏蕙这时鬓发之上,亦沾了不少灰尘,她正用手搧着,柳眉微颦,却没有说话。江青也觉得这乘坐骑也太猛浪突兀,但亦未在意。急忙和声劝道:“岳兄,且请息怒,与这种人,有什么好争执的,说不定他真有急事呢。算了,路是人走的,咱们让他一步,也没有什么!”说着,三人已重新上路,向前缓缓行去。岳扬口中犹自喃啼的咒骂不休……这条驿道,蜿蜒不远,便穿越一座小山而过,两边却有不高的狭壁,将道路夹在中间。穿过这狭谷窄道,不出二十里,便是洪江城了。蛟索飞锤回头向江青道:."老弟,前面过了那‘通口谷’再向右转,不用多远,便可到达‘大刀庄院’。"忽然!岳扬的话声,已随着江青向前注视的目光凝结住。他惊愕的转首望去,亦不由心头一震。原来,那谷口之外,此刻已不知何时,立着一匹乌光油亮的黑色骏马。马背上,尚坐着一个面容冷酷深沉,鹫鼻鹰目的黑袍书生。他坐在马背上,纹风不动,双目却精光闪闪的注视着已逐渐行近约三人。沉静得宛若一座泥塑像一般。这形状诡异的黑袍书生,突然的出现,彷佛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蛟索飞锤心中直在打鼓,江青眼光锐利,一见之下,已看出这黑袍书生,正是那适才纵马狂奔的骑士。此刻虽然日丽风轻,阳光普照,但这黑马、黑袍,面色阴沉的中生书生,如此静立在谷口之外,那一片代表冷酷的黑色,亦不由令人自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蛟索飞锤口中低骂道:“真是邪门,从那来的这个怪物……”江青却目光凝聚,毫不畏惧的与那黑袍书生相互注视。这时,双力的距离,已接近至一丈左右。江青等三人,自然的停止脚步。因为这黑袍书生正将坐骑拦在路口,他不离开,便别想通过。黑袍书生的这种行动,已极端明显挑衅透出的意味。这时,江青嘴角牵动,正待说话。那黑袍喜主已冷森森的道:“你们来了!”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含着无比的阴冷,好似自另一个冷酷世界幽幽传来。除了江青以外,岳扬、夏蕙二人,皆不由全身机伶伶的一颤。黑袍书生又冷漠的一笑,说道:“适才开口辱及本秀士之人,是你们三人中的那一个?”江青觉得这黑袍书生,不但面容阴沉,而且语声更是冷酷异常,衬着他那外形,竟令人直觉得,这彷佛是一双残忍而狠辣的鹫鹰。江青双目一扬,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也用这不屑的难度,来回敬这黑袍书生跋扈狂妄的言行。蛟索飞锤这时大喝一声,厉声道:“闲下为何方神圣?于此官驿大道之上,强行拦路,意欲为何?”黑袍书生阴森的向江青注视着,目光绝不移动,冷冷说道:."住嘴,本秀士问你们的话,尚未得到回答!”江青这时哼了一声,说道:“这便是尊驾问话的态度么?”蛟索飞锤只觉得这黑袍书生言谈之中,好似含有一股令人震悚的寒威。他不自觉的窒了一窒,江青开口说话,他始悚然一惊,暗骂自己道:“岳扬呀!岳扬!凭你在两湖地面上的声望,若被这满身邪气的小子两句话就唬住,以后还能在江湖上称字号么?”他想到这里,亦怒声道:“你不用如此阴阳怪气,你这叫找骂挨,在此光天化日的官驿大道之上,如此纵骑狂奔,算是那门子的行径?”黑袍书生目光微转,冷然道:“那么,适才是你这草包骂的了”蛟索飞锤自出道以来,见过多少仗阵,会过多少高人,在江湖上亦闯下了不小的声望,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当面凌辱过。他气得全身微颤,狂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妈的!便是老子骂的,你待如何?”黑袍书生阴森的一笑,已缓缓将长衫襟口解开,口中冷然道:“老匹夫,你便准备后事吧!”江青一见这黑袍书生双目神光十足,完盈无溢,而且先时骑马离去如此之远,犹能闻及叫骂之声,再加以他这冷酷阴森的态度,心中便已料到,此人必为一武林高手。如今又见他不先出手,却径自解开自己长袍襟扣,心中不由亦为对方这出奇而突兀的行动感到惊愕。就在他解开最后一颗襟扣时,长袍之内已黑影一闪,吱小小的猿形怪物,生相却是十分狰狞。只见它全身毛色漆黑,脚掌之上,却生有一圈银毛,滋牙掀唇,一双怪眼中,碧光闪射,端的凶猛无伦。这只黑色猿形怪物始现,较索飞锤岳扬已面色倏变,脱口惊呼道:“乌猱秀士”黑袍书生阴沉沉的一笑,道:“老不死,你既知本秀士之名,也该知道本秀士的规矩吧?”这黑袍书生,乃是武林中一个素行冷僻无伦的怪杰。他为人冷酷阴毒,行踪飘忽,做事全然不分善恶,赶尽杀绝,武林中提及此人,谁也畏惧三分,不敢招惹。他每次行踪所至,全然以一只大雪山,已经绝种的凶猛异兽──乌猱为伴,故而便有这"乌猱秀士"的称号。其人的生平来历,却是高深莫测,武林中人,谁也不知晓。他随身的这一只乌猱,乃是雪山金猩与飞猿交合而生的怪物,天性残毒,行动如风,更是力大无匹。别看它身形细小,却能生裂虎豹,纵涧渡岭,若履平地,端的厉害无常。而这乌猱秀士更有"人现敌伤,揉出敌亡"的规矩。蛟索飞锤岳扬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岂有不知之理。但江湖上讲究的便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他虽然心中已经畏惧,面上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硬挺。岳扬这时狂笑一声,厉声道:“乌猱秀士,老夫赤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来、来、来,命是一条,你有本领便请拿去。”乌猱秀土面容一寒,沉声道:“任你喊破喉咙,本秀士亦饶不过你。”乌猱秀士一言甫毕,侧旁已骤然响起一个冷漠而轻蔑的声音,道:“尊驾口气却是不小,只是,倘要问问区区在下答应不答应?”乌猱秀士霍然回头,冷冷一笑道:“不难,今天便叫你先行一步!”话声未停,他已倏然将右手伸出,食指一指江青。就在他指尖力指江青的方向时,肩头上的乌猱已"吱"的一声尖叫,一团乌光,电闪般扑向江青而至。江青放声大笑,双掌倏出。右掌幻起圈圈光影,左掌闪出一溜星形精芒。劲风激荡,罡气如啸中,已将那来势疾速无匹的乌猱,震得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江青双掌一出,肘弯又奇异的向后一闪,十股尖锐无伦的劲风,已猝然向那半空中的乌猱射去。这正是邢神嫡传的"银月寒星双环式"及"指矢落日"的绝技。那岛猱果然了得,在这倾绝天下的武功之下,仍然厉啸不已,身形电闪。但是,就在方始避过那无数星形寒芒之时,已吃十股劲风中的两股,将它颈部黑毛扫落一片。黑毛纷飞中,空中乌影一闪,这异种怪兽,又向江青当头扑下。江青大喝一声:“好孽畜!”身形一仰,已猝然微妙的贴在地面三寸之上,双掌自胸前电光石火般推出。狂飙扫处,有如山崩海啸,雄劲无伦。那异种乌猱身形猝然拔升,却已不及,已似一只绣球般,直被震飞三丈之外。乌猱秀士那张似是永无表情的冷竣面孔,这时亦微微抽动。他蓦然冷哼一声,手中突而飞出一条银线,射向那岛猱落下之处。那只乌猱就势一抓,已在乌猱秀士用劲一收之下,萎顿异常的跃回主人肩上。乌猱秀士面色深沉得有如彤云密布的阴霾天空,他将肩上乌猱,送回衣襟之,缓缓下马,双目注定江青,说道:“多年以来,已无人能在本秀士灵猱下活命,如今,阁下不但保得一命,更将本秀士灵猱打伤!很好,你报上名来,由本秀士亲手成全于你!”江青豁然大笑,面色随即一寒,大声道:“狂徒,你也报上名来,本少爷亦要教训教训你。”乌猱秀士面无表情,肃然的道:“看你这身功力倒也不错,本秀士倒真可惜,要叹武林中失去一位后起之秀了!”江青狂笑一声,霍然将外罩长衫脱下。一身闪耀夺目的金红光辉,已闪入每个人的眼中。乌猱秀土骤见之下,不由面色大变,悚然惊呼道:“火云衣!”蛟索飞锤岳扬,也险些一跤跌下马来,他颤抖着大叫道:“啊!妈呀!邪神……”江青大步踏前,火云衣上金光闪耀的三角形鳞片,在秋阳余晖之下,眩耀着夺人神目的光彩。他豪迈的大笑道:“区区江青便是,大秀士,尚烦请多予成全。”乌猱秀士面色连变,脚步已无形中微微后退。忽的,他停身站住,面容已在瞬息间,恢复了早先时的冷漠神态。他尽量压制着心中的狂跳,沉声道:好!我乌猱秀士木灵已十余年未遇敌手,今天便一试那邪神当年的绝技,有何惊人之处?江青冷冷一笑道:“区区正是求之不得,也好叫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再度知晓邪神昔日威风。",乌猱秀士木灵那阴沉的面孔,这时愈加冷竣得有如一块寒冰,他这时双手缓缓提起,慢慢向江青逼近。江青双目闪射出一股神威慑人的湛然神光,毫不稍瞬的注视着对方。蓦然!乌猱秀士木灵已闷叱一声,人影疾闪,连连攻出十七掌。江青猝然大喝,双掌也电掣般拍出,一阵清脆的掌击声过处,人影一幌,二人又立于原位。双方出掌交手之快,宛若电光石火,动作快速无伦,一气呵成,就像根本没有移动过似的。乌猱秀士冷冷一哼,双掌翻展,幻起一片如山掌影,弥弥散散,罩向江青而至。劲气恍如铜墙铁壁,层层重重,严密凌厉,无懈可击。江青蓦然若平地焦雷般厉叱一声,身形已似水中游鱼,猝然以不可思注的角度,滑出三尺。右掌抖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圆弧,挟着浩浩不绝的无形劲风,以拔山填海的威势涌出。这是天佛掌法的起手式:“佛光初现"。轰然一声巨响中,人影已猝然分开。乌猱秀士满面血红,鼻息急促,已被震退五步之外。江青却气定神闲,洒然卓立。乌猱秀士略一定神,沉声问道:“姓江的,你适才所使,可是邪神昔日震惊江湖的‘天佛掌法’?”江青随着蛟索飞锤的一声惊呼,微微颔首。乌猱秀士仰首向天,喃喃说道:应该,应该!除了那天佛掌法之外,还有谁能在本秀士的江青默不做声,望着这狂傲狠毒的乌猱秀士。忽的。乌猱秀士木灵又大喝一声道:“姓江的,再接本秀士五掌。”身形随声而动,掌势起若狂风暴雨,回荡旋激,交织而出。彷佛一团扩散无际的绵绵气流,将江青完全罩入,凌厉快捷,而又毫无间隙的掌势中。江青清啸一声,身形在那片似浩瀚无际的劲气中,以微妙至极的身法,往返闪掠。他在乌猱秀土木灵那掌声连绵,几乎已将任何空间递满的仅存隙缝中,施展着邪神传授的"如意三幻"。在令人惊噫的千钧一发间,做着足令天下任何武林高手咋舌的闪跃。一圈圈层层不绝的掌影罡风中,江青那修长削瘦身躯,几乎已与那罡烈的狂飙,连成一体,恍如一条淡淡的红影,随意翻腾纵跃,令人生有一股飘渺不可捉摸的感觉。蛟索飞锤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时才知道,自己认为已十分卓绝的武功,较起人家来,实不啻苍海中之一粟,渺小得太微不足道了。夏蕙这时,正紧张的立于马前。她那双澄明的大眼中,透出一股惊愕、忧虑而又欣愉的目光,注视着场中两团疾速得几乎已看不清人影的打斗。她此刻自那心房急骤的跳跃之下,更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自豪,虽然,这个荣誉并不属于她自己。江青淋漓尽致的发挥着邪神真传的"如意三幻",他已在这场激烈而惊险的拼斗中,更深刻的领悟出其中的精妙神髓。此刻,江青尚未施出天佛掌法。他要在更多的实际体验中,对自己本身的精奥武学,加以更深切的磨励。于是,乌猱秀士更须眉怒张,将一口先天真气已提至极限。他认为护身绝技的"五绝手",势如层层波涛,掌掌连衡,式式不断,以一片刚猛凛烈得无以复加的劲力,汹涌不绝的向江青源源攻到。这确是一场武林中罕睹的激斗,而双方的对手,又是如此的身手高绝。蓦然!乌猱秀士厉叱一声,五绝手中最毒辣诡异的一招:“鬼手断脉",已倏而施出。五缕阴寒凌厉的指风,已奇妙无伦的袭向江青右臂"少阴经脉"。江青心中一震,他知道只要被这五缕指风的一缕拂上,这条右臂就算癈了。他冷哼一声,运掌如刀,猝然劈出。十溜洁白如玉的精芒,已飒声暴涨,彷若十柄锋利的长剑,毫无间息的伸缩而出。这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式:“金顶佛灯"。双方尖锐的厉风甫一接触,乌猱秀土木灵已大叫一声。身形如一道黑色流光,闪电般飞落在那匹乌黑的骏马上,缰绳一抖,又如一倏黑线般,奔离无踪。地下,却洒滴着斑斑血渍。江青这时嗒然无语。他知道,乌猱秀士实在是太过于信赖他那绝技"五绝手"了。若他沉气力拼,当不致于如此快便伤在自己这招"金顶佛灯"之下。这时,蛟索飞锤岳扬,好似如梦初醒,在马背上大叫道:江老弟,你真是人见外了,身负如此绝技,都隐而不露,呵呵!老未真想不到,老弟竟是昔日──邪厉老前辈的……”厉老前辈的什么人,他却说不下去了。江青笑道:“邪神便是在下义父,其实,这些事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云山孤雁夏蕙,此刻以一双澄如秋水般的双眸,凝注着江青。她没有说什么,但是,由她那脉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其中已包含了太多的赞誉与欣慕。江青穿上长衫,三人又继续前行,蛟索飞锤这时感慨系之,竟一反常态,坐在马背之上,呆呆沉思起。夏蕙这时挨近江青身旁,低声道:“江少侠,你此刻感到疲累么?”江青回过头来,望着夏蕙那清丽脱俗的面庞。她那美丽的面孔上,正流露出一股真挚的关切之情。江青亦轻声答道:“不!在下很好……”说着,已温柔的向夏蕙一笑。这一笑之中,又将他对女人所抱有的深刻成见,微微冲淡,至少,对云山孤雁夏蕙是如此。这甜蜜而温馨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此刻蛟索飞锤又大声叫道:“江老弟,噫!你们两人倒是满热络的,嘿嘿!老夫看来,夏姑娘虽不是江老弟的浑家,但是,也相差不远了。”江青与夏蕙二人,被岳扬说得满面生晕。江青对这位口没遮拦的"蓝翼铁骑会"的瓢把子,实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三人正在说话,前途又是尘土大起,蹄音如雷,数十匹骑影,又隐隐奔来。来骑为数甚多,几乎有二、三十人之众。江青双眉微皱,向蛟索飞锤岳扬道:“岳兄,前面又来了一群飞骑,看情形,好似都是些道上的朋友。”岳扬环目大睁,望着正急骤行来的铁骑。忽然,他哈哈一笑道:“不妨,这正是老夫的儿郎们,这些小子们大概是来迎接瓢把子凯归了……”江青暗自一笑,目注来骑。只见这些骑士,为数约有二十多人,个个身着深灰色劲装,胸前绣有一对伸展的蓝色鹰翼。神态之间,显得极为精练强悍。这批"蓝翼离骑会"的人马,一见到蛟索飞锤岳扬,欢呼一声,齐齐将马勒住。当先一骑,已泼刺刺的急驰而来。马上骑士,是位年约三旬,面白无须的白净汉子。他身在马上,向蛟索飞锤一拱手道:“恭迎瓢把子大驾荣归……”岳扬面色有些尴尬,他向自己这些手下微微一瞥,沉声道:“荣归个屁!老夫这次若不是遇见江少侠与夏姑娘,几已将这条老命送了……”这时,那汉子才看到了岳扬腿上的伤势。他在江湖上亦闯荡多年,一瞥之下,心中自然有数,嘴里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双目转注在江青与夏蕙二人脸上。蛟索飞锤为二人引见道:“江老弟,夏姑娘,这位是本会鹰羽队头领,人称白面无常庄同。”江青急忙抱拳为礼,与庄同见了。庄同又同夏蕙拱手,口中道:“此次幸赖二位大力,使敝会瓢把子得免于难,敝会上下,实对二位恩惠感怀不已!”江青急忙谦道不敢。这时,蛟索飞锤又大叫道:“好了,好了,咱们大家都不是外人,用不着客套,这次老夫栽了跟头,还不是全怪招子不亮。”白面无常庄同问道:“瓢把子,你老人家是被谁……谁打伤的?”岳扬恨恨的道:“还不是金发红绫那小贱人。唉!不过人家的手把子也确实够硬!”江青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首向岳扬道:“岳兄!不知这白马红绫二人是属于那一派于?”岳扬一拍大腿说道:这两个后生小子,都是昆仑派下教出来的好弟子。妈的,老子就看不惯这些自称侠义道,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江青微微一笑道:岳兄,其实也不尽然,侠义道中,固然有一些卑鄙之徒,但是,好人却也是不少;绿林道中,又何尝全是坏人呢?这好坏之分,本来仅有一线,全然在于各人存心之正否而已。”蛟索飞锤微微点头,笑道:料不到江老弟除了武功惊世骇俗以外,倘还有一肚子的墨水……这时,白面无常已牵来一匹坐骑,由江青骑上。一行大众,齐抖缰奔驰而去。马上,岳扬又扯起大嗓门道:江老弟,再出去三五里地,便可看到老夫那‘大刀庄院’了,这次你可要住上两天才行。江青急道:岳兄,你我可说是一见如故,在下对岳兄实是甚为钦慕,只是,在下实有要事在身,最迟明晨便要登里,只要在下此事办妥,必定再蔼宝庄,拜见岳兄!”岳扬这时一抹面颊上的灰尘,问道:“江老弟,老夫贸然问你一句,你那件事如何要紧,能否见告?”岳扬在江湖上闯荡了不少年月,按说他也知道别人私隐之事,是不便启问的,只是,他为人率直已惯,心中存不下任何一丝疑问,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但是,江青却也不觉得这位新近结识,个性豁达的草莽豪士,有什么唐突的地方。他略一沉吟,答道:其实,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在下与昔日武林双飞之孙女双飞仙子有约,至苏北丹阳湖烟霞山庄,了结一项在下义父的早年仇怨。”蛟索飞锤岳扬闻言之下,不由双目一瞪,哇哇叫道:什么?这件事还说没有什么大不了?老弟哇!你可千万小心,这烟霞山庄已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龙潭虎穴,那飞索专诸全立的武功,乖乖!可惊人得很哩。妈的,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说江老弟,你便在老夫那大刀庄院歇上两天,等老夫腿上伤势稍愈,便陪你往苏北丹阳湖走上一遭。”江青感激的一笑,说道:“在下对岳兄盛情,铭感之至,只是……”岳扬不待江青将话说完,已双手乱摇道:快莫若此,老夫虽知凭目前在下的这份基业名声,决无法与烟霞山庄抗衡,但为了朋友,两胁插刀亦在所不顾,这有什么皱眉的,有道是:‘义之所在,死不容辞。’这点老夫我尚做得到。”江青心中,实在为岳扬这份豪情感动。不过,他也知道,十天后那烟霞山庄之约,十分惊险,岳扬武功离然不弱,但在那高手如云的烟霞山庄之内,却是派不了什么用场。他怎能令这位豪迈老人的一生英名,断送在自己的手中呢?是而,他微微一笑,便欲再度开口婉拒。正在这时。蛟索飞锤已哈哈笑道:“江老弟,你看,前面便是老夫的那座破窖……”岳扬说到末尾一句,话声不知怎的,然缩了回去。好似看见了一件令他十分惊骇的事情似的。江青急忙抬头前望。果然已看见里许之外,正有一片黑压压的房舍,外面筑有风火砖高墙,气派十分威严。但是,此时那"大刀庄院",竟好似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庄内人声嘈杂喧哗,隐隐随风传来,其中,更间有叱喝打斗之声。正在众人惊异错愕之际,忽然庄院大门内,已如飞般驰出一匹快马,向江青等人急驰而来。蛟索飞锤岳扬这时,已看清了来人面孔,他蓦然大喝一声道:“孔威,如此失魂落魄怎的?庄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名孔威的来人,这时一见了岳扬等人,面色惊惶的大声叫道:“瓢把子,大事不好了,庄内忽然走来一个丑怪女人,不由分说,便将本会弟子打伤,现在正与鹫羽队徐头领打了起来……”蛟索飞锤哇哇大叫道:“这还了得,咱们快去!”天星麻姑蛟索飞锤岳扬,这时急怒交加,催马狂奔,口中大骂道:“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霉上加霉,适才吃了白马红棱一顿苦头,现在竟然有人来挑老窝了。”江青纵马追上,高声道:“岳兄,且莫焦虑,且容在下先往一探,看看是那幕江湖朋友,如此狂妄?”他一语甫毕,不待岳扬答应即双臂微振,人已离鞍拔空而起。他这时俊目一闪,将体内真气微提,疾若流星般,泻向八丈之外。三次起落,已自人影不见。江青自离开阴阳崖之后,在江湖上,接二连三的与人争斗,而这些与他交手之人,又全是武林中声威赫赫的高手。但是,这些人却全然没有占到江青一丝便宜,更有些闹得灰头土脸。因此,激发了江青埋藏在心中的豪气,无论在什么情形之下,他均能澄心静气,比起当年在怒江派学艺时,豪放得多了。这时,他身形在如飞般的纵跃下,倾刻之间,已到达那占地甚广的大刀庄院。此刻,大刀院内外,阵阵喧哗惊呼的响声,乱成一片。江青飘然进门,目光一瞥,只见为数约有百余名的灰衣大汉,个个手提兵刃,横眉怒目,口中大声叱喝,目光却尽皆注视着场中两条激斗的人影。江青顺势望去,一瞥之下,险些失声笑出。只见一个身材矮胖如缸,面貌奇丑的黑脸女子,正展开双掌,将与她对手的一位中年大汉,逼得团团乱转,捉襟见肘。这中年大汉的手中,尚握有一柄丧门长剑,尽管挥舞如风,口中暴喝如雷,却禁不住步步后退,招架不迭。这时,江青缓缓的向前行进。四周"蓝翼铁骑会"的好汉们,因为个个全神贯注场中,所以,并未查觉已有一个陌生人混进庄来。江青站至二人搏斗边缘,凝目向那丑怪女人望去。只见她这时,正咧开那张足以吞下一个馒头的血红大口,声如破锣般大笑着,满面的黑色麻坑,在她这忘形的大笑下,更显得闪闪发光。奇形怪状足以令人思之,三日犹呕。这丑怪女人哈哈笑道:“姑奶奶叫你们这些瞎眼的匪徒,见识一下,以后也好知道姑奶奶的模样,不是能任人论说的!”江青心中一晒,身形疾如电光般闪入场中,双臂挥处,一招"东月西印"径向二人中间撞到。那丑女人惊呼一声,已被震退至五步之外。手持着丧门剑的中年大汉,更跄踉退出丈许,始勉强拿桩站稳。四周观战的"蓝翼铁骑会"众人,俱皆不由哗然惊呼。他们与场中二人一样的惊惑,皆不知面前这俊俏洒脱的青年,是从何而来?只觉得场中人影一闪,已然多出一个人来,简直像是由地下钻出来的一般。那丑女人这时气得哇哇直嚷,指着江青叫道:“喂!你是干什么的?姑奶奶与你无怨无仇,干吗来架这横梁?是知机的,赶快退去,尚可饶你一遭,否则……哼!”江青闻言之下,丝毫没有对这怪模怪样的丑女人发生恶感。因为他深切了解,一个若生有一付不能为众人所接受的容貌时,那么,他必定是十分痛苦和寂寞的。不论这人的外形是活泼,抑是冷漠,必定都有着一股深沉的自卑感。这种情形,尤以女性为最……江青微微一笑,先向四周莫名所以的蓝翼铁骑会诸人拱手一揖,朗声道:“在下江青,乃贵会岳瓢把子新交,待至贵庄效此棉力……”说罢,转过身去,同这丑女子一拱手道:“姑娘尊姓芳名?能否赐告?”丑女人面孔一板,冷冷道:“少给你姑奶奶来这一套,哼!还不都是一丘之貉!看我好好的教训你一顿,凭你还不配打听本姑娘的名字!”江青剑眉一轩,随又强忍怒意,笑道:“姑娘既然不肯以芳名见示,也就罢了,何必出口伤人呢?”丑女人这时,仔细的向江青面上一打量,不由面色微睛。她哼了一声,正待说话。这时,大刀庄院门外,响起一片如骤雷般的蹄声,跟着,一个粗犷的嗓音大喊道:“孩儿们!是那个不要命的,竟敢扒到咱们老窝里来了?”声到人现,蛟索飞锤岳扬与夏蕙等人二十多骑,如狂风般掠进庄院。丑女子目光微转,在蛟索飞锤面孔上略一停留,却凝注在云山孤雁夏蕙那美艳绝代的面孔上。几乎在她目光触及夏蕙的同一时间,这丑女人的神色,也接连的变化起来。倘若你是聪明的,那么,你便可以看出,这的女人面色的骤变,并不是惊惧,而是──忌妒与自卑。对于这种情形,江青是过来人,心中自然十分了解这种滋味。他没有说话,目光缓缓移向天边,一股同情和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而这时,斜阳已沉,仅剩一抹凄凉的霞云尚留在天际。忽然──蛟索飞锤大吼一声道:“兀那丑八怪,你是道上的还是架梁的?须知我蓝翼铁骑会,不是这么容易任人来卖狂的!”丑女人闻言之下,悚然一惊,收回凝注在夏蕙脸上的目光,面色骤然大变,嘿嘿一阵冷笑道:老鬼,想必你便是这群窝囊废头儿了!来,来,来,姑奶奶先伺候伺候你,也免得骑在马上累的发慌!蛟索飞锤岳扬也是老江湖了,如何听不出这面前的丑女话中,暗含挑战之意。他大吼一声,便待跳落马下。身形一动,却已牵动了腿上的伤势,不由痛得他滋牙咧嘴,险些一跤跌下马来。这时丑女人冷笑一声,尖刻的道:“哟!盗匪头儿,怎的还没吃到甜头,就这么滋牙咧嘴瞪眼睛的?莫非嫌姑娘娘伺候简慢了?”蛟索飞锤气得哇哇大叫,面孔赤红。他艰辛的落下马来,大声道:“丑八怪,你不用得意,老子若不是腿上受了伤,今天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丑女人正自冷笑,立于岳扬身后的白面无常庄同大喝一声,说道:“禀瓢把子,这丑八怪如此狂妄,便由庄某出去教训她一顿!”岳扬环目微转,颔首道:“庄头领,可要谨慎!”白面无常庄同答应一声,身形猝然暴转,一言不发,"双撞掌"倏出,劈向丑女两胁之下。丑女人大嘴一掀,不闭不躲,右掌在身前微幌,将庄同袭来招式化解,左掌却骈指如戟!疾点庄同右腹"承满”“不容"二穴。出招应变之快,的是名家身手。庄同大喝一声,身形急退中,又施出三掌两腿。丑女却轻蔑的一哼,如影附形,紧随而上,招式挥动如风。倾刻之间,已将白面无常庄同圈入掌山腿影之中。蛟索飞锤见状之下,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其实,他要是早些知道,连那武功比庄同更高上一筹的鹫羽队头领丧门剑徐白,也不是这丑女的对手时,他便不会再让庄同去丢人现眼了。这时,二人交手了三十余招,眼看着白面无常庄同已是左支右绌,岌岌可危。蛟索飞锤钢牙一咬,便待亲自出手。正在此时,场中蓦然人影一闪,长衫飘拂的江青,复又飞快的掠身而入。他仍旧是那招"东月西印",将丑女与庄同分开。丑女满面惊怒之色,地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凭自己这一身功力,为何却总是躲不过这俊逸青年所施出的这手看来平淡无奇的一招。白面无常庄同,这时大大的喘息了一阵,向江青感激的抱拳为礼,急急转身退下。丑女面孔一阵抽搐。那脸上的麻点,又在轻轻蠕动。她气极反笑道:看来你这小子非要横插一手不可了!好!我天星麻姑若不抖露抖露你,也叫别人说我胆小怕事……江青这时微微一笑,沉声道:“姑娘,在下纯为息事宁人,绝无恶意……”这自称天星麻姑的丑女人,嘿嘿的冷笑道:小子,如今你便跪地求饶,姑奶奶也放不过你,哼!也好叫你永远记得,天星麻姑钱素不是好欺之辈。江青踏上一步。说道:“钱姑娘,须知交手之下,难以留情,尚请三思而后行。”天星麻姑钱素冷冷一笑,说道:“谁要你手下留情?真是笑话!”江青这时面容严肃,他沉声说道:“钱姑娘,在下若不能于二十招内将你击败,即刻调头离去。”天星麻姑面色一变,失声道:“好大的口气,如此甚好,姑娘若是抵不过你二十招,今生今世宁愿为你效奴为婢。”江青心中一动,暗忖道:“这丑丫头好倔强的脾气……”想着,口中已道:“钱姑娘,双方交手乃属常事,又何苦如此……”天星麻姑厉叱一声,道:“不用多说了,姑娘自来言行不二!”那"二"字始才出口,她疾然跨前一大步,抖掌便向江青胸前肋下八大要穴猛袭而来。出掌如风,劲猛无伦,的是不凡。江青嘿然一声,身形猝然如陀螺一般,呼呼急转。旋动中,奇诡无伦的击出九掌十腿。天星麻姑面色一动,惊呼道:“七旋斩!”呼声中,江青又连连攻上二十七掌。天星麻姑怒吼一声,连忙施展出她的看家绝技:“结缘掌"来。只见她每击出一掌,俱是招招连袂,式式互套,严密无隙的在身前凝集成一屑无形的劲力。天星麻姑心中十分明白,知道若是单凭自己现在的这份武功,决不是眼前这年青俊彦的对手。她现在只想拼出一身所学,勉强支撑二十招不败……场中两条人影,纵横如云,兔起鹘落,身形闪幌间,快速无匹。蛟索飞锤这时哈哈一笑,低声向白面无常道:“庄头领,丑八怪也跟老夫一样招子不亮,这么一大圈子的人谁不好惹,却专去找江老弟的麻烦,嘿嘿!她这叫‘麻子照花镜’──自找难看。”白面无常庄同正暗暗窃笑,场中人影已猝然翻飞。风声呼啸中,江青接连施展出长离岛绝学七旋斩精华:“旋浪成波”“风旋如啸"以及"云舞流旋”三招连环,恍若狂风暴雨,天云变色。凌厉无匹的劲气,逼得天星麻姑步步后退,招架无方。江青随着三招出手,已大喝一声,身形似海荡浪涌般,倏然轰轰急转。长离绝学:“旋心动魄,又如天雷齐鸣一般,疾展而出。天星麻姑钱素惊叫一声,顿时被震飞丈许之外,一足跌倒在地。只见江青身形一闪,已站立在钱素身傍。他适才使出七旋斩法中最凌厉的一招:旋心动魄是而,天星麻姑只被那浩瀚的劲气推跌,却并没有真个受伤。她在地上一个翻滚,迅速的立身而起,那张丑脸已经涨成紫红之色。江青慌忙抱拳道:“钱姑娘,在下一时收手不及,以致如此,实在歉咎之至……”天星麻姑钱素武功原本不弱,她那能不知,适才若非眼前这位秀逸青年早已手下留情?她此刻焉有命在。这时,她狠狠的一跺脚,说道:“罢了!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江青又微微一笑道:“钱姑娘,若蒙不弃,在下极愿交你这么一个朋友,至于适才交手之前所做戏言,倘祈千万不要认真才好!”天星麻姑双眼一瞪,怒道:“这是什么话?我钱素虽然是个女流,从来也是说一不二的!”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急得双手连搓,吶吶说道:“钱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在下可万万担受不起……”天星麻姑失声道:“我告诉你,这是姑娘自愿,谁叫我打不过你?你担受不担受得起,那是你的事!姑娘我可管不着,哼!”江青正十分尴尬,蛟索飞锤岳扬已被白面无常庄同挽扶上前,他呵呵笑道:江老弟,这位姑娘既然一诺千金,你也不好令她言行失信,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大家已不是外人了,快往里请,站在这里、却不是老夫待客之道呢!”说着,忙将江青、夏蕙及天星麻姑三人,请入一座大厅之内。这座大厅建筑十分奇特。地面全为青石铺就,中间却以褐色石块砌起一个圆形浅池。那圆池四周,却尽皆铺设着沉厚柔软的金黄色虎皮。圆池内,这时正燃起熊熊火焰,上面尚用铁叉穿着两只野鹿,由一位灰衣大汉来回翻转的烤着,鹿肉吱吱作响,香气四溢。蛟索飞锤肃手请三人坐下,自己也在庄同扶持下落坐。他这就洪声道:“江老弟,你看我这仿造塞外风俗做成的烤肉池还有那种味道吧?”江青星目四转,点头道:“不错,岳兄倒真是见识广博得紧。”蛟索飞锤岳扬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就喜欢这大碗饮酒,大口嚼的调调儿。”这时,门外一阵步履声响,已有两名中年大汉行入。其中一位,便是适才与天星麻姑钱素交手过的"蓝翼铁骑会"鹫羽队头领──丧门剑徐白。二人行入厅中,同岳扬恭身一礼,接着又向江青等三人抱拳一揖。岳扬一指二人,说道:“此乃敝会鹫羽队头领徐白,这一位便是鵰羽队头领人称仙人击贺冲。”蓝翼铁骑会之中,除了瓢把子以外,其下便分设鵰、鹫、鹰三队,而其中,尤以鵰羽队头领贺冲的武功最高,仅稍逊蛟索飞锤岳扬半筹。江青对其他二人都已见过,武功概略知晓。他此刻细一打量这鵰羽队的头颔贺冲。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膀粗腰阔,神态之间,显得威猛已极,一见之下,便可看出,此人有着一身颇为不弱的外家功夫。这时,天星麻姑正坐在云山孤雁夏蕙身侧。她开口对江青说道:江……江公子,咱们得将话说明白,现在姑娘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自明日起,便要实行那主婢之礼了。江青大惑窘迫,他急急说道:钱姑娘,快请不要再说,在下早已说过,这是万万不可的,而且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天星麻姑尚未说话,蛟索飞锤岳扬就已抢先说道:江老弟,不是老夫多嘴,咱们既入江湖便要豁达些,不应受那世俗之体的约束,尤其这件事,更涉及不到那一方面去,何况钱姑娘一片诚心,你岂能叫她大失所望!”他说到这里,又回头向天星麻姑道:“钱姑娘,老夫这番话,可是说得入情入理罢?”天星麻姑钱素恶狠狠的瞪了岳扬一眼,大声微撅。蛟索飞锤嘿嘿一笑,转头过去,心中却忖道:这个丑八怪还以为自己长得多俊俏呢?给老夫挤眉弄眼的……只凭她那付盘儿(脸),便是奉送给我,我也不敢要……”江青一见蛟索飞锤,生怕缠不住自己似的,硬要帮钱素说话,给自已收婢女,简直是拆自己的台嘛。他窘迫之下,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因为,在倩在理,目前他实在不应有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婢女啊!此际,他正待正色出言婉拒。云山孤雁已柔声低语道:江大侠,我看这钱姑娘人挺好的,而且,性情亦十分爽直,你便收下她吧!武林中人,都将诺言看得很重要哩!”江青不知怎的对夏蕙所说之言,不论其性质如何,都感到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虽然,不管他心中是否也有与此同样的见解。这时,他苦笑一下,只有闭口无言,心中却想道:这天星麻姑的武功十分高明,想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物,而且,性情亦极为刚烈,也罢,稍过两日,自己给她些气受,那时,她是然会拂袖而去。”江青想到这里,暗暗一笑,也不再多说。蛟索飞锤岳扬,这时见风转舵,双手一拍,大声道:“来人哪!咱们这就开席!”话声一住,已有两名灰衣大汉过来,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柄匕首,一只瓷盘,尚另有一些葱酱等作料。接着,就是一大块一大块香气四溢的鹿肉送到每个人面前。岳扬这时,又启开了一坛陈年"烧刀子",给每人斟了一碗,大声说道:闯荡江湖为的便是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咱们不用客套,越随意越好!说着,他举碗向各人一敬,自己仰首干下。江青双眸一瞟夏蕙,只见她直望着肚前那碗醇烈的酒在发怔。江青不由心中一笑,尽快的将自己这碗烈酒喝光,悄然把碗跟夏蕙换了过来。云山孤雁感激的一瞥江青,一只柔腻纤纤的玉手,轻轻抚在江青手背之上。天星麻姑钱素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尽自大口吃肉,大碗饮酒,肉汁淋漓,酒渍横溢,那付吃像,端的够瞧。蛟索飞锤岳扬与他手下三羽队的头领拼了三杯之后,睨眼一看天星麻姑,呵呵一阵大笑道:钱姑娘好酒量,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说着,就咕嘟一声将酒咽下。天星麻姑不由嘿嘿一笑,二人便杯碗互碰的喝了起来。江青见状,心中直乐,忖道:若这钱素与岳兄二人俱皆大醉,自己明晨便与夏姑娘一走了之,也省掉些无谓的麻烦……这一顿别开生面的晚筵,直吃到初更时分,众人始酒醉饭饱,尽兴而散。岳扬一面令庄同伴领三人前往休息,一面醉态可掬的对江青道:老弟……可别……忘了,要多……留几天,老夫腿……腿伤一好,便与你周去那……烟霞山庄……说到末尾,辞句已含混不清。江青微微一笑,向各人道声晚安,然后和夏蕙、钱素等三人,偕随庄同而去……   ------------------    邪神门徙--血光矛影 血光矛影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清雅幽静的卧室,孤灯如豆,床帐低垂。   但是,却并没有人在拥被入眠。   江青正坐在桌旁,聆听看窗外不绝的更鼓之声。   他已与云山孤雁夏蕙约好,在三更时分,二人悄悄溜出这“大刀庄院”,免得那热情豪迈的蛟索飞缒岳扬纠瞩不清。   江青默默的聆听着外面的更鼓,正举手斟了一杯冷茶,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跟看,便是弹指哔剥之声。   江青知道住在隔室的夏蕙,已应时而到。   他吹熄了桌上的残烛,身形微闪,轾悄得没有一丝声息的,自房门飘然而出。   夏蕙仍是一身紫笆衣棠,正依墙而立。   江青向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夏姑娘,没有惊动别人吧!”   夏蕙向他微微摇头,亦凑过脸来道:“江少侠,那钱姑娘……咱们是否也不通知她?”   江青在黑夜中的面孔,展露出一丝瞧不清的笑意,低声道:“夏姑娘,那天星麻姑的粗线条作风,在下实在承受不住,何况还要收她做婢女,这更是担当不起……”   夏蕙嘴居在微动,好似想说什么。   但她终于又忍住了,同江青愠柔的轻声一笑,说道:“那么,咱们便走罢!”   夏蕙的面庞距离江青甚近,说话之间,吹气如兰。   江青心中一阵急骤的跳动,他感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激奋,在他的血液中流环着。   于是,他竟情不自禁的在夏蕙滑腻如玉的面颊上,轻吻了一下。   剎那间,二人都像惊电似的,愕然怔在当地。   云山孤雁那一张俏丽脱俗的面庞上,顿时,如一个热透了的苹果似的,涨的嫣红。   然而,这娇羞在夏蕙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少女本能的羞涩。   在她心中所感到的甜美与欣慰,是远远地超过这股羞怯的。   江青睇视看眼前这美丽的少女,虽然是在黑夜中,他仍可清晰的看见她脸上的那一抹嫣红。   江青吶吶的说道:“夏……姑娘,想在下一……时冲动,你……你会生气么?”   夏蕙急速的摆头,怯生生的道:“我……我……没……有……”   她突然好象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低声道:“只要你喜欢……我都愿意……”   江青这时,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觉得出来的颤抖。   他眼眶微微湿润了,他知道,他仍然可以爱别人,甚至于被别人深爱。   虽然,他不能确知在他容貌未恢复以前,是不是也有这种幸福而甜蜜的遭遇?   江青此刻轻轻一搂夏蕙腰隙,身形如一只大鸟般腾空而起,急速的飞掠出大刀庄院之外。   他虽然身负看夏蕙,但仍然轻飘得犹如一团毫无重量的柳絮,而且,身形闪动间,疾如流星划空,令人看来,仅只有一条淡淡的如烟似幻影,稍现即逝。   江青此刻所用的身法,正是邪神嫡传的:“百星流光”。   他提住一口真气,飞纵之间,不消一刻,已离开大刀庄院数里之遥。   这时,他微微吁出一口气,将夏蕙放下。   “江少侠,你的功夫真俊……我与你一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江青微微一笑道:“微末之技,何足称道?夏姑娘过奖了!”   夏蕙向前不易察觉的挪了一步,正待开口说话。   五丈之外的一片草丛中,缓缓传来一个尖刻的声言,说道:“大英雄客气了,这种武功,普天之下尚有几人会得?”   江青与夏蕙闻言之下,面色微变,霍然转身望去。   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人来。   二人定睛一看,来人赫然正是那奇丑无伦的天星麻姑钱素。   她这时寒看一张脸,毫无一丝表情。   江青不由大出意外,倘上前一步,说道:“钱姑娘,你不是已经入寝了么?在下因一时事急,故而……”   钱素气虎虎的站在那里,不待江青把话说完,即尖声的道:“公子不用解释,婢子早已看出公子心意,在此恭候大驾多时了,哼!像蛟索飞缒那种德性,喝了几杯黄汤,便烂醉如泥,都还成吗?”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就在进退维谷之际,云山孤雁夏蕙也跚跚走了过来,同江青一笑道:“江少侠,便请钱姑娘与我们一起去罢!我在路上也好有个伴……”   江青尚未答话,天星麻姑钱素己笑道:“是呀!公子,小婢正可一路伺候夏姑娘,而且,必要时也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江青这时剑眉微皱,沉吟良久,始十分无奈的道:“钱姑娘既然执意如此,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这称呼上可得斟酌斟酌,在下实在承担不起……”   天星麻姑坚持不可,她尖声道:“公子,小婢既然会做如此许诺,便应贯澈到底,像这样不上不下地,虎头蛇尾,算是那门子的一诺千金!”   江青婉拒不获,只有默不做声。   当下三人展开身形,同黑暗中掠去。   天星麻姑边够边道:“公子,小婢原本就是这两条劳碌腿,跑跑倒无所谓,只是公子与夏姑娘的坐骑尚留在大刀庄院之内,未及牵出,哼!那蛟索飞缒实是害人不浅。”   江青身形平起平落,恣态美妙已极,他这时正斜目一瞧紧跟在他身后的云山孤雁夏蕙,轻轻一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马匹留在岳兄那儿,决不致有失,而且,吾等正好借此机会也可活动一番。”   云山孤雁闻言,低首微微一笑。   她忽然蓦首,同天星麻姑道:“钱姑娘,你怎么会和那些”蓝翼铁骑会’的人打起来的呀?”   江青此际不由身形微缓,心中暗暗叫糟。   因为天星麻姑钱素和大刀庄院之人,发生争执的起因,江青已大略自钱素的话语中猜到一个大概。   乃是因为那些“蓝翼铁骑会”之人,胡乱批评天星麻姑的容貌所引起。   凡是一个有缺憾的人,总是最忌讳别人谈到他那缺憾上去的。   此时,天星麻姑钱素不由面色微怔,窘迫的道:“夏姑娘,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我和他们只是在言词上发生点误会而已……”   她又同夏蕙那秀丽的面孔一警,低声说道:“每一个幸福的人,他都会抱怨目前的境遇而不知自足,而那本身便是生活在众人鄙夷及不屑目光的人,他却只要有这千分之一的遭遇,就觉享用不尽了……”   云山孤雁对钱素忽然说出这几句话,感到十分突兀与不解。   但是,江青却异常透澈的明了钱素言中感怀之意。   他连忙岔道:“咱们已经走了不少时辰,未知方向可对?”   二女闻言之下,齐齐打量看四周的形势。   这时,夜风萧索,四野沉寂,连那空中的月儿也躲在云层之后,仅只有一丝昏淡的余辉洒落在大地上他心中一动,沉声道:“二位姑娘,请随在下来!”   说罢,他也不解释原因,就率先跃向一株巨树之后。   云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二人,始才愕然跟上,那叱喝之声,已扑至二十丈之外。   江青身形半隐,低声道:“快伏下身去,莫让别人看到!”   他口中虽在说话,目光却一直凝注看树前的动静。   这时,月光之下,只见一个身材粗短,面目精悍的青年,正挥舞着手中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向后拒敌着三个身看黄衣的大汉。   那身材粗短的青年,武功显然颇为不弱。   他此刻边战边退,左手尚不时发出暗器袭敌。   那三名黄衣大汉虽然个个功力深厚,但亦丝毫不敢大意。   四人便在江青等藏身的这株大树之前,展开了胶着式的战斗。   江青双目微拢,仔细向那三名黄衣大汉望去。   一丝冷漠的笑意,缓缓浮现在他嘴角之上。   原来江青看出这三名黄衣大汉,每人的胸前,皆楼缔看一条栩栩若生的黑蛇。   他知道这三名大汉,定是与不久以前在阴阳崖底,同他强行掠夺的灵蛇教“阴阳双判”是一坵之貉。   故而,他无形中,对那位以寡敌众的青年,生出了敌忾同仇之心。   这时,三名黄衣大汉中,那中间一个手使三节棍的黑面汉子,哈哈一笑道。”姓祝的,今夜任你胁住双翅,只怕也难逃出我灵蛇教的天罗地网!”   那祝姓青年怒哼一声,手中银耳长鞭,势如浪赶千层,急若狂,倾刻间,已连出七招。   三名黄衣大汉中,另一个唇上留有两撇鼠须的削瘦汉子,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伸缩如电,宛如灵蛇闪击,亦连出七招,招式阴毒滑溜已极。   他这时寒森森的一笑道:“姓祝的兔崽子,就凭你这付尊容,也想与我们教主的千金谈情说爱?”   那祝姓少年闻言之下,己是满面通红,却仍旧一言不发,奋力招架着那犹如狂风暴雨般凌厉而急骤的攻势。   对方那使剑的削瘦汉子,不但出手阴狠毒辣,言词更是尖酸刻薄。   他这时一面运剑如风,招招不离那祝姓青年的全身要害,口中尚不停的讽刺道:“小子,目下只怕你非但不能重温鸳鸯梦,而且,更要到阴曹地府去找阎王老子打官司去了!”   姓祝的少年尽管气得混身直颤,面红似火,但独自咬紧牙关,挥舞看手中兵器,同三人疯狂的猛攻。   但是,这三名身看黄衣的’蛇教弟子,个个武功不弱,何况更是以三打一,白然精占上风。   眨眼间,那祝姓青年的身上,已受了几处创伤。   三名黄衣大汉中,另一个手执三尖两刃刀的汉子,一直闷声不响,急攻猛打,下手出招,狠毒无伦。   这三名黄衣大汉不但出手狠辣,口中更在不断尖刻的讥骂。   这时,那祝姓青年已逐渐招式凌乱,喘息如牛。   但是,他仍然形若疯虎般,拼出全力与这三个黄衣大汉周旋看。   隐身树后的江青目睹此情,心中正在考虑要不要实时出面插手。   他身后的天星麻姑钱素、悄然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公子,这几个灵蛇教下的狗腿子,委实欺人太甚,婢子想出去教训他们一番!”   江青正想点头答应,目光微闪,却见远处又有两条人影,疾若奔马般掠来。   江青急忙仲手拦住天星麻姑欲纵的身形。   他凝目望去不由双眉一皱。   原来,这急奔而来的两人,竟然又是穿着黄衣的灵蛇教弟子。   江青心中很快的将目前形势,做了一个忖度,他想道:“凭那祝姓青年的武功,敌他目前的三人,是决难占得上风,若是天星麻姑出手,灵蛇教却又来了两个人,看这二人纵跃时的身手,便可知道武功并不弱,尚不知天星麻姑是否能敌得住……”   他想到这里。那两条人影,已然掠到激斗中的四人身旁。   这二人在灵蛇教中的身份,好似较另外三名黄衣大汉为高。   二人身形纵到后,却并不动手,仅只冷然的立于一旁观战。   江青向这二人一看,只见乃是一瘦一胖的两个中年大漠。   二人俱皆气度沉稳,双目精光隐射。   这时,那瘦削的中年人已冷然开口道:“孟香主,请快些下手,将这想吃天鹅肉的蛤蟆拾夺下来!”   他一言甫出,那位手执三节棍的大汉,已洪声答应。   手中兵刃斗然“哗拉拉”的一阵暴响,“三环套月”“春燕投林”“柔水掠波”一连三招,已将那祝姓青年,逼得步步后退,手忙脚乱。   这被唤为孟香主的黄衣大汉,狂声笑道:“狗娘养的杂种,老子便叫你知道吃天鹅肉的滋味!”   这时,那唇留鼠须的枯瘦汉子,手中利剑猝而幻起一道银虹,急快无声的飒然挺上,又在那祝姓青年的臀部,闯开一道血糟。   他嘿嘿一笑,刻毒的讥讽道:“小子,黄泉道上,还有一个标致的娘们在等你同行哩!”   那祝姓背年早已混身浴血,气喘不息,出手的招式破碇更多,眼看就要丧命在这三人手下。   江青这时,已显不得考虑其它,回头对夏蕙及天星麻姑二人道:“这些黄衣大汉,都是灵蛇教属下,二位姑娘且请在此稍侯,在下即往助这少年一臂之力。”   江青话声甫息,人已掠出五丈。   但是,就在他身形始才跃出之际,黑暗中,一声凄厉的长啸,遥遥传来。   这啸声高吭苍洪,如裂金石,以极快的速度,向众人激斗之处移到。   江青闻声之下,心头不由一震,双臂急快的连连挥动,闪电般倒射回一株大树枝桠之上。   这时,那凄厉的啸声,也如流星划空,摆曳而至。   五个灵蛇教的大汉,这时皆已愕然停手,疑惑惊异的向啸声来处张望着。   而那祝姓青年,都趁时跃开,微闭双目,他要在另一个利害未知的场合来临之前,做一次最暂短的调息。   这时,啸声戛然而止,一个高大的身形,自暗空中飘然飞落。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惊得个个心头大震。   只见来人竟是一位六句老者,身材异常魁梧,面上都是疤痕累累,凹凸不平。   再衬看他左边只剩下一个血窟窿的眼睛,织成了一付极为惨厉狰狞的形状。   这眇目老者身形着地,狂笑一声,破钹般大声喝道:“你们这五个混账,可全是属于灵蛇教下么?”   五名黄衣大汉中那后到二人,已冷笑一声,向前挪上一步。   仍是那削瘦的中年汉子开口道:“尊驾何人?难道你没有看见我灵蛇教正在办事么?”   眇目老者闻言之下,不屑的向那正在喘息的祝姓少年一瞥,嗤道:“办什么事?对付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用得看五个人?妈的!都是一群草包。”   那削瘦汉子蓦然仰首狂笑一声,厉声道:“住嘴,你这老不死大概是活腻了,竟惹到我七环手武章头上!”   眇目老者面角倏变,沉声喝道:“你与旁边的这条肥猪,可是灵蛇教下掌红旗的两大执法?”   老人一言甫毕,五个黄衣大汉面上齐齐变笆。   站在七环手武章身旁的胖大汉子哇哇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出口不逊,老子正是毒蝎神周钧,你这老不死的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老子来!”   眇目老者如狼嗥般连连狂笑,大声道:   “肥猪你不用心急,老夫与你们教主十年前那剜目之恨,今日便要先在你们这群狗腿子身上收回利息。”   老人此言一出,五名灵蛇之人,俱不由又是一怔。   几乎在向一时刻,五人面孔在剎那间,已变成了惨白之色。   因为,他们已霍然记起了,面前这位眇目老者,正是曾往江湖上盛名赫赫的龙虎追魂束九山!   而这束九山于十年之前,便以心狠手辣而名震一时。   他与灵蛇教主君山独叟裴炎,素来行如水火,极为不合。   二人乃于十年前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相约在三芝山下做了一次殊死之斗。   那一战打得甚是凄厉,二人直斗到千招以后,龙虎追魂束九山终因技差一着,而被灵蛇教教主裴炎以“定坤神指”剜去一目。   这龙虎迫魂自来心性阴毒狠辣,睚必报。   他在重创之下,忍痛逃逸后,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此仇。   十年之间,束九山忍辱负重,绝步不出江湖,在深山绝岭中苦练武技,积极筹思报仇之举。   今夜,他恰好功成下山,路过此地,却遇着了五个灵蛇教徒众,怎不令他怒发冲冠,毒念顿生。   比时,他看见这五个灵蛇教之人面色攸变,不由得意至极的狂声大笑起来。   七环手武章强按心中惊恐,哑声道:“尊驾可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龙虎追魂束九山?”   束九山那张丑脸,又忽而转为凄厉,他怒睁那只仅存的独眼,宛如夜鸟般嗥道:“不错!老夫正是,哼哼!十年前名震江湖,十年后默默无闻,老夫一生的基业与名声,尽让你们那狗杂种的教主给成全了!”   灵蛇教两大执法之一的七环手武章,骤逢此肘生之变,心中己觉出十分不妙。   他在对方那赫赫的威名之下,自然的出生一股畏惧之心。   武章也极为清楚,凭自己教主君山独叟裴炎的一身超绝武功,尚须千招以上,始能险胜这龙虎迫魂一招,自己凭什么也不是人家对手。   何况这十年来,对方武功不知又精了多少。   那身材胖大的毒蝎神,对这突然来到的强敌,亦不由感到极为不安。   因为龙虎追魂束九山的突然来到,不啻已将整个的局面扭转过来。   休看周钧外貌虽似愚鲁,心机却甚是深沉。   他此刻向后微退两步,双目却在有意无意间向右侧黑沉沉的旷野打量了一眼。   毒蝎神周钧这种不经心的举动,却包含看两种意图:他漫不经意的随眼一瞧,暗中为自己找好退路,准备在必要时落荒而遁。   他之所以微退两步,其意乃是要避开龙虎追魂的突然出手。   须知,凡是一个功力超绝的内家高手,他那发难的一击,威力之大,往往是难以比拟的。   毒蝠神周钧暗暗退二步之后,已等于将龙虎追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独挡于前的士环手武章身上。   他这深诈的意图,又岂是场中任何一人所能看得田来的!   这时,那立于二人身后的三名黄衣大汉,暗自缓缓地向四周散开,将龙虎迫魂束九山围在中央。   那手使三节棍的大汉,名叫盘山蛟孟刚,乃是灵蛇教总坛香主中有数人物。   唇留鼠须的枯瘦汉子,却以手中一柄青锋剑称雄一时,名叫双尾狐刁余,与另一个名叫泼风刀霍胜的大汉,俱为灵蛇教中,地位极高的香主。   他们三人的功力甚为深厚,临阵经验又多,此刻各人所占取的地位,正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位置。   龙虎追魂束九山独目圆睁,精芒四射,他好似毫未觉出灵蛇教的五人,已在暗中备战似的。   七环手武章双眸乱转,忖好倩势,悄然回头!向与他同为红旗执法之一的毒蝎神周钧一使眼色。   龙虎追魂束九山这时嘿嘿冷笑道:“相好的,你们已准备妥当了么?”   七环手武章双掌微提,故意和声笑道:“束前辈,嘿嘿,你老人家何苦与在下等人为难?十年前那段公案,束前辈尽可去看在下等人的教主了断……”   龙虎追魂束九山自鼻孔中沉重的哼了一声,怒道:“放屁,你们今夜休想逃过一命,嘿嘿,君山独叟裴炎那老不死的固然难逃公道,便是各位么,也只好先替他垫垫棺材底了。”   七环手武章眼看龙虎追魂束九山,正在说话分神之际,暗中冷笑一声,抖手便是三点寒星,疾若流矢般射向束九山胸前喉下三大要穴。   武章三只亮跟梭出手,按着大喝一声,“哗啦啦”连声暴响中,一柄上带七枚利齿铜环的奇形兵刃,疾似狂风骤雨般向龙虎追魂束九山搂头盖脸劈到。   随着七环手的动作,毒蝎神周钧亦冷叱一声,盘绕腰际的“毒蝎鞭”,便似活蛇般,飒然一声,笔直的戮向束九山下腹丹田。   龙虎追魂束九山一声大吼,身形闪电也似,倒掠而出。   但是,立于他身后的盘山蛟孟刚、双尾狐刁余及泼风刀霍胜三人,早已蓄好劲努,一声不响的猝然同时出手。   三般兵器带看悠悠劲风,恰好迎上正往后退的龙虎追魂束九山。   双方动作全然快逾闪电,眼看那三件兵器就要招呼到东九山身上。   七环手武章这时心头一喜,忖道:“想不到这龙虎追魂束九山真是空有其名,竟如此不堪一击,嘿嘿!看情形他可是死定了!”   武章这念头始在心头一转,尚未想完,两道精莹如电的寒芒,已在眼前倏然闪射。   跟看一声惨号起处,一条人影飞跌出一丈之外。   七环手武章急切仔细望去,只见跌飞之人,乃是自己手下香主之一││泼风刀霍胜。   他这时正躺在地下,身体不断的抽搐,颈项处有一道极深的血口,缕缕鲜血,正自伤痕中泉涌而出。   看这情形,那泼风刀霍胜,显然是不能活命了。   七环手武章骤见之下,不由又惊又怒。   他回首二望,那龙虎追魂东九山这时却悠然而立,双手之上,正赫然分持着一对奇形兵器。   这封兵刃长只一尺,一刻龙形,一雕虎状,把柄处份有腕形护手,龙虎口中,各伸展出一条精光闪烁的弯矛,矛尖锋利无匹,显然为极好精钢制就。   这正是束九山借以成名的“龙虎双矛”!   束九山兵器一出,灵蛇教下四人已面色大变。   这时,束九山尖厉的狂笑道:“老夫十年来埋首荒山,不沾血腥久矣,嘿嘿,这瞎眼的草包正好为老夫祭矛。”   接着他又同七环手武章缓缓逼近:口中道:“小辈,老夫这招”矛射电闪”,你来尝尝滋味如何?”   七环手武章心头一阵狂跳,掌心已自微微渗出冷汗。   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正无形的向他全身侵蚀着。   于是,他的身躯身不由主地痉挛的抽动起来。   蓦然。   立于束九山身后的盘山蛟孟刚,一声不响地,将手中三节棍抖得笔直,砸向束九山脑后,向时骈指如风,点向敌人背后三大重穴。   龙虎追魂束九山冷笑一声,身若流水行云,以出人意料的方位,倏然倒旋而出。   右手在伸缩间,已奇快无比的攻出九招。   七环手武章这时强自壮胆,暴喝一声,手中兵器“套日七环”连忙疾劈而出。   毒蝎神周钧亦身形如云,霍然移身上步,“毒蝎鞭”挽起条条乌光,带看刺耳的破空之声,同龙虎追魂束九山疾攻而至。   盘山蛟孟刚正感眼前一花,敌人招式如天瀑倒流,滔滔飘散而至。   他正在手忙脚乱,招架无方之际,七环手武章与毒蝎神周钧二人,恰好于此适时攻向束九山。   龙虎追魂束九山怒骂一声,“龙虎双矛”极快的闪掣伸缩,指顾间,已向灵蛇教的四名高手攻出十七招。   锐风破空,啸声刺耳如锥,威势惊人已极。   这位当年在黑道中,令人闻名丧胆的一代枭雄,顿时与灵蛇教下的四人战做一团。   但见寒光纵横,人影掠闪,各人皆倾出全身之力,拼死而搏。   这时,那祝姓青年喘息始定,他站在圈外,迷惘的盯视着这一场令人惊惧的惨烈搏斗,甚至于忘记了他应该乘此良机逃走。   隐身树桠之上的江青,目光紧紧凝注着树下五人的剧斗,心中却在极快的忖道:“闻说这龙虎迫魂束九山,乃十年前江湖黑道中有名的煞星,想不到竟与那灵蛇教结有如此深的仇怨……这样也好,反正双方都是穷凶恶极之徒,正可借此机会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江青想到这里,身形却飘然倒翻而下。   轻悄得有如一片羽毛也似,闪到正专注场中的云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钱素身后。   这时,二人正紧张的望着外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江青不由微微一笑,沉声道:“二位姑娘,这一场罕见的激斗,可是有趣得很吧!”   云山孤雁夏蕙悚然回头,待至看清来到身后的是江青,始展颜一笑道:“江少侠,你适才到那里去了?这些人的武功,真是高强之极……”   天星麻姑亦一伸舌头,轻声道:“乖乖,龙虎追魂这老儿想不到如此命长,被那君山独叟剜去一目后,不但未因此送命,武功却反而更见精进。”   江青踏上一步,低声道:“这能虎追魂束九山功力之高,更在那乌柔秃士木灵之上,看情形,这四个灵蛇教的爪牙,恐怕不易保身了,”天星麻姑目注扬中,急促的道:“好家伙,这招”矛指天地”加上那连镮“穿云腿”,真是精妙已极……束老鬼这身功夫,实在令人咋舌,他成名闯万的时侯,我恐怕还在娘怀里吃奶呢!”   天星麻姑钱素眼睛望看树前五人的激斗,嘴双却一直不停的嘀咕着。   江青微微一笑,目光注定场中。   这时,五人已拼了不下百余招之多。   灵蛇教方面虽是四人联手,犹目守多攻少,相形见绌。   龙虎追魂东九山一面挥动手中“龙虎双矛”,展开急攻猛戮,口中却大笑道:“如何?老夫说你们是群饭桶,这句话没有说错吧,裴老见如此胡涂,竟白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只会吃饭,不能成器的废物,唉!老夫犹为他一叹。”   束九山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刻毒,七环手武章等四人,不由得个个气得钢牙紧咬,青筋暴露。   四人蓦而同声大喝,齐勇猛地展开平日所学,奋不顾身的向龙虎追魂束九山疾攻而上。   一时罡气猛烈,石飞砂舞。   一时间沉如山岳般的压力,猛然向束九山身侧逼到。   七环手武章与毒蝎神周钧等四人,皆为灵蛇教下翘楚之辈,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在江湖上也挣得了不小的名望。   四人任是其中之一,已可独当一面;何况更是联手合力,对敌一人。   他们同时出手之下,威力之大,自是无庸赘言。   龙虎追魂束九山功力虽高,却也不敢大意。   他口中虽然在讽刺对方,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   这时,他骤觉身旁压力大增,劲气激荡,心中已自一动。   意念闪掠间,龙虎追魂倏然将体内一股先天真气提足,双掌以眩人心神的飞快速度疾然抖颤。   “龙虎双矛”剎时间凝结成一道浑厚无隙的光墙,嘶嘶破空劲力,在那道精芒闪射的光墙上,澎湃回荡。   剎那间,七环手武章等四人袭到的兵刃,就彷若遇到一股绝大的无形潜力一般,纷纷反震而回。   龙虎追魂束九山狂喝一掌,不容敌人再制机先,身形如影附形,“龙虎双矛”幻成道道闪耀流光,指顾间,同对手四人各自政出七招,冷云纵横,锐风如啸。   银蛇闪击中,那手使长剑的双尾狐刁余,已长吼一声,弃剑倒地。   胸口的鲜血,如泉涌般迸溅出五步之外。   束九山以他“龙虎矛法”中,凌厉无匹的“七流贯阳”一招,将双尾狐刁余杀死,狰猝的面孔上,又透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大喝一声,道:“小辈,你们也早些上路吧!”   喝声中,身形幌闪如影,矛影伸缩间,宛若天际电闪雷轰,狂猛无伦的刺向正在狼狈后退的七环手武章等人而至。   这时,毒蝎神周钧早己心胆俱裂,他双目一转,故意暴叱一声,左手连扬,六支乌光闪闪,前端附有两枚喂毒弯刺的“毒蝎镖”己猝然出手。   周钧暗器甫自发出,身形却极快的向后倒射出三丈之外。   两个起落,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龙虎追魂束九山手中兵器连挥,叮当之声不绝,在倾刻之间,将六支喂毒“毒歇镖”磕向半空。   但他也因此身形微窒,那毒歇神周钧却已亡命般消失于夜影之中。   七环手武章做梦也估不到,自己平日这情向手足,共盟生死的老搭档,竟会在临危之际不顾一切独自逃走。   他微一怔之下,随即双目怒瞪如铃,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周钧,你这贪坐怕死的畜牲,算是武某人当年睛了眼……”   龙虎追魂束九山冷冷笑道:“小子,不甩骂了,老夫早已说过,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草包而己,妈的!江湖上的义气,你们也沾得上边么?”   说话中,攻势更起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   寒光冷云中,更带着有一股沉重逾山的压力。   七环手武章咬牙切齿,舞动手中的“套日七环”,拼命迎拒。   正值此时,他身侧人影一闪,那盘山蛟孟刚,也虚出两招,身形亦向一旁跃出。   七环手武章眼角一斜,登时气得混身乱颤,他语不成声的怒吼道:“孟刚,你也……想临危逃走!”   原来,那盘山蛟孟刚早已心生怯意,萌有逃走之念,只是灵蛇教教规素来严厉,他心中再是恐惧,也只直硬着头皮硬撑。   但是,身为两大执法之一的毒歇神周钧已以身试法,逃之夭夭,孟刚心胆不由一壮,忙自将唯一的救命两招一出,拔腿就走,也不管它什么教规严厉,什么江湖义气了,他日下所想的,只有眼前保全自己的生命要紧。   七环手武章一见孟刚身形掠起,已知他的心意。   他心中急怒交集,早已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龙虎追魂束九山冷笑一声,大喝道:“老夫要是让你们跑了,便当即自绝于此!”   他语声未住,身形己如流星般跟踪而起。   略一幌闪,就扑到那盘山蛟孟刚身后。   只听他厉笑一声,身形猝然弹起,手中“龙虎双矛”化成一道如长虹星河般浑闪的豪光,直射孟刚身后。   劲风呼呼,狂风如涛,这正是“龙虎矛法”中,最为狠辣的招术:“极西神火”。   孟刚猝觉背后劲力袭到,不由大惊失色。   因为,他不用细看,就感到这股劲力之强,乃是生平所仅遇,他惊嗥一声,手中三节棍倾力向后扫出,身形却没命地向前跃去。   但是,就在他三节棍始出的瞬息间,龙虎迫魂束九山的双矛,已经闪电深深插入孟刚背心,双矛所带起的劲风,更将那三节棍震飞三丈之外。   束九山一招得手,身形倒掠而回。   这时,盘山蛟孟刚始混身浴血的跌出七尺之外。   这些动作,全然快若电光石火,几乎是在向一时刻完成。   此时,束九山身形始落,七环手武章却满眼血红,面目扭曲的大叫道:“杀得好!杀得好!我叫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畜牲逃走……”   龙虎追魂束九山冷冷阴笑道:“你且慢激动,老夫并非代你出气,莫忘了,你也要与他们同时上路……这一笔烂账,你们到阴曹地府去结算吧!”   束九山一语未已,七环手武章猛喝一声,右臂疾扫,一阵“哗啦啦”的暴晌起处,他兵刃上的七枚利齿钢环,已似七面闪耀生辉的明月,挟着破空厉啸,奇诡无伦的向束九山猛而袭到。   这七枚钢环此际分散空中,歪歪斜斜,走着之字路线,怪异莫测的旋转着,同龙虎追魂束九山疾飞而至。   这乃是七环手武章用以保身存命的绝技:“七环灭魄”。   这七枚铜环不仅来势奇诡难测,所挟劲力之强,更是惊人。   龙虎追魂束九山独目圆睁,面孔上的疤痕,隐隐泛出一片煞气。   手中所执的“龙虎双矛”,已在不知不觉中,微微闪幌起来。   七枚闪飘的钢环,这时飒然一响,先前两枚已呜呜连声飞到。   束九山冷哼一声,身形不退不避,右手龙矛霍然化出密密光虹,卷袭而上。   同一时刻,他左手虎矛亦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锐啸,疾抖成万千银芒,层层涌起。   眨眼间,一片金铁之声倏响,两枚钢环已被铰成粉碎。   这时,随后另外五枚利齿钢环,三枚在空,两枚贴地,分成五个不向的地位,电旋急转看袭到。   来势之快,几乎仅是一隙之隔。   龙虎追魂束九山,蓦地如平地焦雷般暴喝一声,身形如狂风拂柳,摆幌不已。   “龙虎双矛”此时猝然绵绵而起,豪光冷云。如九阳光华,辉变无伦。   激荡的劲力,竟将周遭空气搅动,急速的回旋呼啸……   这乃是“龙虎矛法”中,威力最强的一招:“成龙翔空”。   一时只见精芒如虹,晶莹浑厚,劲气如涛,宛如山崩海啸,威势悦人心魂。   七环手武章视为护身绝技的“七环灭魄”,已在这片浩浩精芒中,全然被铰成粉絮,无影无踪。   武章那瘦削的面孔,随着这七枚利齿钢环的破碎,己变成了惨白色。   他身躯微微颤抖,鼻翅煽动,厉吼一声,身形有若疯虎一般扑上前去。   龙虎追魂束九山冷哼一声,叱道:“小子,你想寻死,。可还没到时间哩!”   叱喝中双矛闪起浩浩银光,又是一招“成龙翔空”,眨眼间,就将七环手罩入光影之内。   束九山武功何等高强,士环手执着兵器已然不是对手,更何况迫比刻已是神智皆乱,再加上赤手空拳?   十招不到,他在龙虎追魂束九山的一声狞笑之下,惨号倒地。   大腿之上,血流如注,将下身衫裤完全湿透。   束九山这时,面容冷酷得彷若是一个冥府阎罗。   他缓慢的一步步向正躺在地下的七环手武章行近。   手中,“龙虎双矛”的锋端,正有一滴滴的鲜血,往下坠落……   ------------------    邪神门徙--毒心残胆 毒心残胆   七环手武章身受重伤之下,神智反而逐渐清醒。   他怒睁双目,瞪视着正向他徐徐逼近的龙虎追魂束九山。   武章虽然尽量压制内心的畏怯,故意装出一付大气凛然之状,但是,一股深深的死亡恐惧,正逐渐在他内心滋长。   武章心中十分明白,束九山成名江湖,素以心黑手辣著称,杀死个把人,在他来说,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来得漫不经心。   龙虎追魂束九山,这时已行至武章身前不及两尺之处。   但是,他却并没有立即下手将武章杀死。   手中龙虎双矛那对锋利尖锐的矛尖,在七环手武章的咽喉上来回闪划,差隔肌肤仅有毫厘之微。   束九山阴沉的冷笑着,独目微瞇。   面孔上那一股隐隐的狞恶与凶残,及他手中那一对矛尖的来回划动,组成了一付比死亡更难以令人忍受的威胁。   七环手武章终于忍受不住这残酷的心理要胁,他蓦然吼道:   “束九山,你是他妈有种的,就给武爷一个痛快,如此羞辱武爷有什么光彩?”   束九山嘿嘿冷笑,右手龙矛微沉,七环手武章立时大叫一声,一只左耳已被削落。   殷红的鲜血直溅,流满了武章一脸,在惨淡的月光下,更反映出七环手面容的恐怖与凄厉。   但是,束九山好似丝毫未被眼前这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剧所感染。   他得意的一笑,仰首向天,呢喃道:   “老夫已有十余年未闻到熟悉的血腥气息了……呵呵!今夜真是过瘾之极。”他又低下头来,冷削的道:   “武章,这不过只是一个小苦头而已,老夫处置敌人的手段较之十年以前,已宽容得多了。”   七环手武章早已痛怒交集,鲜血流满,根本就听不清束九山在向他说些什么?正在这时,他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道:   “尊驾似乎已应该歇手了,这样做法,尊驾难道不怕引起别人的反感么?”   束九山霍然回首,目光一瞥之下,已看出这说话之人,正是方才被七环手武章等人围攻的青年。   束九山双目倏而射出一缕凶光,身体缓缓回转,他狠厉的道:   “很好,你竟没有逃走!足证你是一个有胆识的青年,老夫最是喜爱这种人物!”   那身材短,面貌精练的祝姓青年,此刻虽然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却好在全是皮肉之伤,并不十分严重。   经过适才的一阵休憩,已经略为养息过来。   他目睹这龙虎追魂束九山手段竟如此毒辣,心中不由十分心激,虽然那灵蛇教的五人乃是自己大敌,但是,一种与生自来的正义感,却逼使他行上前去,出言阻止。   祝姓青年说出这几句话后,心中亦自忐忑不安。   他十分清楚,只看这眇目老人的狠毒行为,已知此人必是性情乖戾之辈。他说出此话,甚至于有将对方激怒,然后反脸成仇的可能。   这时,束九山冷然的言词,不由使这祝姓青年,自肩脊后升起一股凉气。   他艰辛的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   “前辈谬誉了,在下祝颐,前辈适才仗义出手解围,感激之至……”   他语尚未说完,龙虎追魂束九山却冷酷的喝道:“住嘴,你不要痴人说梦!”祝颐面容一怔,不由微微退后两步。   束九山肃煞的说道:   “小子!你听清楚了,老夫今天寻这些灵蛇教小辈的晦气,并非是为了替你解围的!”   他望着祝颐那惊愕迷惑的面孔,接着又冷笑道:   “小子,假如你也在江湖上闯过,就该知道老夫素来便没有那一付菩萨心肠……哼!老夫只会为自己的事情出手,别人么!老夫却管不了那么多!”   祝颐心中这时一阵狂跳,吶吶的道:   “束老前辈,虽然前辈并非有意替在下解围,但是……在下仍然十分感激……”   他望着束九山那丑恶狞厉的面孔,又道:   “假若前辈没有其它赐示,在下就告退了……”   龙虎追魂束九山蓦然发出一阵如狼嚎般的狂笑,厉声道:   “小子,你也未免想得太美了,老夫既然不领你的情,那么又岂能容你就这么如此轻易一走了之!”   祝颐闻言之下,面色不由连连变幻。   他将心一横,硬着头皮问道:“前辈之意,欲待如何?”   这时,祝颐心中,已自十分惊恐。   他知道,若束九山要对他不利的话,凭自己目前这一点艺业,无论如何拼命也休想与龙虎追魂走上二十招。   龙虎追魂束九山此刻毫无表情的一笑,说道:   “要问老夫之意么?嘿嘿!简易之极,便是要拿你小子一试老夫手中双矛!”祝颐料不到这龙虎追魂束九山,禀性竟是如此凶残好杀。   他一时又惊又惧,勉强挺立那疲困的身体,大声道:   “前辈手段如此狠辣,不分善恶,实非在下当初所能料及,在下虽然不值一斗,却亦非束手待毙之辈!”   龙虎追魂束九山凶厉的一笑,大步踏上,口中道:“好小子,果然有骨气,老夫便答应你一个痛快!”   他随即又微微摇头,喟然道:   “并非老夫想要置你于死地,只是老夫手中这对‘龙虎双矛’已有十余年末尝人血了……!嘿嘿!老夫这对老伙伴也馋得发慌……”   祝颐见这龙虎追魂不但心狠手辣,临时却又装出一付如此伪善模样,信口调侃。   他不由气得周身轻颤,手足酸软,怒声道:   “好……好,在下一命原不足惜,你便过来取去……”   束九山手中双矛微微一幌,阴笑道:   “你这一命便是足惜,遇到老夫,也只有自认晦气了……”   束九山正自说到这里,夜空中,一个悠远的声音,突然响起道:   “束老儿,你今夜在区区眼下横施暴虐,才只有自叹晦气呢……”   龙虎追魂束九山闻言之下,不由全身一震,身形如狂风般暴起三丈。   但是,他却并没有发现说话之人。   束九山怒极大吼道:“妈巴子的,是那个江湖鼠辈,给你爷爷滚出来!”   他一言出口,那悠远的声音又冷笑道:   “老不死的,便是你想挟着尾巴逃走,区区亦未必会答允哩!”   随着语声,一株大树枝桠之上,冲天飞起一条人影,翩若惊鸿般在空中折转了一道优美而曼妙的弧线,冉冉飘落。   束九山只一见来人这飞跃的身法,心头已自大震。   因为,这人影一跃之力,竟有八丈之高,单凭如此功力,就足够骇人听闻的了。   束九山自己知道,便是他目下修为,尽力一跃,亦不过只能达到六丈左右而已。   这时,那条人影正卓立于地上,而且似笑非笑的望着这边。   龙虎追魂束九山性情暴烈无比,他怒瞪着眼前这年纪甚轻的青衫侠士,霹雳般大喝道: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横到老夫头上?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突然现身之人不是别个,正是那早已隐匿在树顶上的江青。   他之所以一直迟迟未肯现身出手,乃是因为这龙虎追魂束九山以及灵蛇教下各人,皆是武林中恶名久着的凶悍之徒,正可借此机会让他们自相残杀,也好为武林中灭除一害。但是,情势竟会演变到目前的局面,却完全不是他始料所及。   江青原先心中忖度,想那龙虎追魂就是再凶暴一些,也断然不会向那素无怨仇的祝颐下手。   可是,如今情势证明,天下却尽有如此多不近情理的人啊!   他这时听到束九山厉声出言,不由微微一笑,缓步向前道:   “在下江青,与这位祝姓朋友亦是素不相识,只是,在下却与尊驾不同,因为在下偏生有一付菩萨心肠哩!”   龙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气得怒哼一声,但是,他却在心念一转之下,强自将满腔怒气按捺下去。   这原因很明显,乃是江青先时所显露的一手轻功,已将这位纵横天下的黑道煞星震慑住了。   他这时肃煞的说道:   “你叫江青?很好,先将你师门报上来,老夫看看,若是素识,亦可饶你一命!”   江青不由暗中一哂,摇头道:   “这却不必,在下师门与尊驾定无渊源,因为就凭尊驾这一副自认不可一世的威风,比起在下师门来,却不啻是莹光皓月,不能相比哩!”   龙虎追魂束九山闻言之下,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他狂吼一声叫道:   “狗娘养的小子,老夫便叫你试试,老夫的盛名是否不值一斗?”   他正待暴起发难。   立于江青身傍的祝颐,已惶然抢上一步,急急回首道:   “这位兄台,阁下临危仗义,甚令祝某感激,只是对方功力太也高强,还是让祝某拼死一战吧!”   江青微微一笑,沉声道:   “不必,祝兄且请一旁休息,这束老鬼功力虽高,却也未见得能敌得住在下!”   龙虎追魂束九山不由气得混身发抖,他狂吼一声道:“小辈,你死定了!”   江青冷笑一声,身形闪电般急幌,有若雷霆齐呜般劈出二十一掌。   龙虎追魂束九山不料眼前这少年较他还要横,竟敢先行出手。   他怒叱一声,手中“龙虎双矛”带出强烈呼啸声,倒卷迎上。   江青鼻孔中冷冷一哼,身形则奇妙无方的在束九山矛影中闪掠起来,行动快捷俐落已极。   龙虎追魂束九山暴喝连声,“轰奇立巨”“砾旸浩浩”“三蛇飞矛”连环三招,宛如狂风暴雨般急展而出。   一时之间,但见豪光冲天,纵横交织,威势慑人已极。   江青这时身形猝然倒射,脚才甫一沾地,就如同旋风般,呼噜噜地转回,双掌由极为诡异的角度连续劈出。   汹涌的掌风,如山崩涛起,瞬息间,就将束九山攻来的三招化解。   江青毫不曾迟疑,就在束九山身形微窒之际,他已恍若雷电般掠身涌上。   旋迥中,右手一招“再起忽落”,左掌一记“玄波为柱”,掌影漫天,有若天罗地网,丝丝劲力,透空而出,瞬息间,就将龙虎追魂罩于掌影之下。   束九山面色顿变,手中龙虎矛倾方振出后,忙将纵横飞旋的矛芒收至五尺之内。   他此刻已不敢贪功急进,稳定心神,沉着应战起来。   束九山功力之深厚,果然不愧为黑道中的有数人物。   他此际稳扎稳打,龙虎双矛那锋利的尖刃上,已透出一股股凝聚而浑厚的劲气来。   “哧哧”的破空之声,在那寒森森的飞舞矛光中,威力显得奇大无比,无懈可击。   龙虎追魂束九山虽然已将自己一生苦练而成的看家本领施出,心中却并未因情势之略转而稍怠。   他这时心头已有些发毛,因为,束九山渐渐看出,对手目下所施之掌法,竟似海上称尊的长离岛绝学。   他此刻大喝一声,左右运出七矛,心中却在极快的忖度:   “这小子可真是邪门,一身轻功超群拔萃且不去说,料不到手上功夫却也如此高绝,看样子,更似长离一枭卫老儿的门人,若确是如此,可就辣手了……”   想着,二人已极快的连换了百招以上。   江青目前已能将长离一枭卫西所传授的“七旋斩”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灵妙无比。   在此当今之世,有数的凌厉掌法之下,龙虎追魂束九山虽然功力强极一时,却也逐渐约有点运转不灵起来。   江青对这龙虎追魂的武功,亦感到有些惊愕,他用长离一枭所传的掌法,已不知挫败了多少江湖高手,但是,这龙虎追魂束九山却仍然有守有攻,双矛起落如飞,劲力并不稍减。   江青十分明白,在他施出的七旋斩之下,虽然仍可将面前的敌人打败,不过,也必须要费上极长的一段时间。   这时,场中两条人影,身形快速得无可言喻的在相互攻击着。   二人每次对手,皆以令人惊异的速度,使着瞬息万变的招式。   站立侧旁的祝颐,双眼都看得直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年青英挺的俊俏青年,竟然身负如此绝技,甚至连当年江湖上响当当的龙虎追魂束九山,也几乎不是他的对手。   他正自目眩神迷的瞧视着斗场,身后却忽然起了一线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祝颐武功不弱,虽在全神贯注之际,警觉性依旧末失。   他几夜以来,连遭意外追杀,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衣袂风声才到身后,祝颐立时霍然斜步回身,手中银色长鞭已“哗啦啦”抖起。   他目光一瞥之下,已看出来人竟是一美一丑的两个女子。   祝颐这时心中一动,沉肘缩腕,便生生将长鞭带回。   冷黯的月光下,照出那美丽的少女,更飘然如出厅秋水,恬雅若凌波仙女。   而那貌丑的女子,在这种气氛中,却反而更衬出了那付不堪领教的尊范。   祝颐长鞭甫收,那貌丑的女子接着便尖刻的冷哼一声,说道:   “小子,你倒真是好心眼,我家主人为你力却强敌,你不但不上前帮忙,反而想朝姑奶奶下手了!”   祝颐闻言一怔,随即满脸涨得血红。   原来,这两人正是隐匿树后,一直噤声未出的云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钱素。江青与束九山交手之际,夏蕙便放心不下,欲待现身助战。   天星麻姑钱素人虽丑陋,却是个玲珑码子,水晶心肝。   夏蕙与江青之间的微妙关系,她早已大略的看出了几分。   夏蕙欲跃出去时,钱素慌忙将她拉住,心中暗自忖道:   “我的妈,这位姑娘真是不知厉害,这龙虎追魂束九山武功超绝,又岂是你我二人所能插得上手的。”   她心中虽然如此忖想,却耐不住夏蕙夹缠,只有悄悄掠出,行至那祝颐立身之处,准备在必要时,助江青一臂之力。   只是,她因为容貌关系,已养成了一种乖僻心性,一见祝颐站在那里呆呆发怔,更向自己回身戒备,便不自觉的出口讥讽。   这时,天星麻姑讽损了祝颐几句,祝颐心中顿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虽然尚称不弱,但若想在江青与龙虎追魂此等高手相搏之时,插上一脚相助,可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祝颐为人甚为纯厚,此时竟已吶吶不知所言。   天星麻姑钱素又一掀大嘴道:   “哼!幸亏我家主人功力盖世无匹,不用别人帮忙,否则呀,可真只有夹着尾巴一溜的份了。”   祝颐这时恨恨的一跺脚,提了长鞭便待往场中冲去。   蓦然,面前人影一幌,天星麻姑钱素,竟然挡在他身前。   祝颐面色微变,怒道:   “你这女人好没来由,在下并未曾开罪于你,你却如此一再调侃在下,究竟是何居心?你说!”   天星麻姑钱素也跟着把面孔一板,冷然道:   “好个不识抬举的小辈,姑奶奶我不过想叫你风凉一下,免得影响我家主人分神,碍手碍脚而已,你凶个什样劲?难道我天星麻姑还怕你不成?真是笑话。”   祝颐一见眼前这丑女人如此横蛮,早已憋不住气。   他正待发作,香风幌处,云山孤雁夏蕙来到了二人身旁,她急切的道:   “二位切莫争吵!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江少侠正遇强敌,咱们还在这里做这些无谓之争干吗?”   钱素闻言之下,回首向场中望去。   只见龙虎追魂束九山早已须眉俱张,双目怒睁如铃,形若疯虎般,一个劲拼命地向江青攻上。   江青这时面容微现冷笑,一步也不退让,身形急转宛如风车,每次旋回中,绝招连出,若山崩海啸,浩浩荡荡,将龙虎追魂激烈的攻势,全然化解无踪。   钱素吃吃一笑,同夏蕙说道:   “我的姑娘,你放心好了,这束老儿武功虽强,但他决不会是主人的对手,别看他这付唬人的德性,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夏蕙心中略宽,俏眸一转,向祝颐打量了两眼,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先到一旁观战好么?”   祝颐心中一动,忖道:“这姑娘的声音好脆,比敏妹妹还要来得动听!”   想着,他连忙含笑退至一旁。   这时,天星麻姑忽然低声叫道:“咦!怎的那七环手武章不见了呢?”   二人闻言之下,急急扫目环视。   果然,那身受重创的七环手武章,不知何时已踪影俱杳。   原来,这七环手武章虽然身受重创,但神智仍然清醒。   他在江青与束九山二人激斗之际,便打量好地势,倾咄全身余力,悄然爬行而去。   其实,在武章艰辛的逃走之时,任他如何小心,也已被激斗中的江青及束九山二人发觉。   江青因为与灵蛇教并无深仇大怨,故而末加拦阻,装做不知。   束九山却早已成竹在胸,他眼见七环手武章逃走后,心中忖道:   “嘿嘿!武章这小子回去后,一定会寻那弃友背义的毒蝎神周钧算账……自己正好藉此机会放他一命,先让灵蛇教这些小子来个窝里反再说!”   束九山的阴毒想法,自然是江青等人一时所估量不透的。   这时,云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钱素及祝颐三人,已全然凝目注定斗场,屏息静气,看着情势的演变。   江青与束九山二人大约激斗了两百招以上,双方此刻皆已心火上升,猛劈急戮,凶险无伦。   蓦地,龙虎追魂若鬼号般长嚎一声,全身肌肤登时全然转成暗青之色。   有若大鸟般拔升空中,手中双矛剎时幻成层层如山的光幕。   光幕中,尚闪耀着无数股如灵蛇般伸缩的青色气虹,四面八方向江青压到。   这正是束九山那“龙虎矛法”中,精粹所聚,威力无匹的一招“青冥银山”。   ------------------    邪神门徙--夜影惊龙 夜影惊龙   龙虎追魂束九山倾出全身功力,将这招他视为秘藏绝技的“青冥银山”施出后,眼瞧着周遭震荡的劲力,与那密密重重的青色气流,交汇而出,瞬息间就将江青罩住。   他丑陋的面孔上,不由闪出一丝得意非凡的狞笑。   一旁观战的云山孤雁夏惠等三人见状之下,禁不住齐皆惊呼出声。   但是,就在他们呼叫之声尚未停息的一剎那间,江青却嘿然大喝一声,青色长衫蓦然鼓起。   只见他双掌急急向胸前一合,彷若老僧合什,接看又迅快绝伦的猛推而出。   随着掌势的翻出,一片轰然劲气,宛若移山倒海般,自地面向上翻卷,威力之大,足能令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这一招,便是那“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问迦罗”。   江青自入江湖行道以来,尚是首次施展出这第三招威势无伦的掌式。   龙虎追魂束九山猛然觉出自已发出的真力大大一震,就好似被一排排劲力无匹的巨浪,向身侧反推而回一般。   这股力道之强,竟然是他这身超绝的功力所无法抵挡的。   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闪电般在束九山心头升起,他感到自已的身体,就好似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在那凌厉无边的狂飙劲气中,飘摇不定。   江青这招“佛问迦罗”甫一展出,就看出束九山那种惊骇狼狈之状。   他心中微微一动,一股奇异的怜惜心理,忽然在脑中浮起。   于是,他突然大喝一声,身形半挫,将推出的功力,硬生生的收回三成。   即便如此,龙虎追魂束九山那魁梧的身躯,亦被震出至一丈开外,始摔落地下。   他这反败为胜的奇招一出,不由使场外的三人,全然惊愕得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江青哂然一笑,缓步向前,气定神闲的注定看自地下艰辛爬起的龙虎追魂束九山。   东九山功力甚为深厚,江青发出的这招天佛掌式,虽然使用了七成功力,但若换了别人,亦定然承受不住,非当场重伤不可,但这龙虎追魂东九山,却仅只是身体震飞跌落,真气略为损伤而已。   他这时勉强挺立住那摇摇欲墬的身躯,缓缓将手中的“龙虎双矛”褪下,插在腰际;面孔上,却流露出一片惊异迷茫莫名所以的神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俊逸儒雅的青年,如何竟能在自已那招凌厉猛辣的招术下,不仅未曾受伤,反而将自己击败。   这时,江青背贞双手,沉声道:“束九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龙虎追魂东九山独目圆睁,哑然道:“姓江的,老夫在江湖上舐血数十年,早将这条老命豁出去了,老夫到了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怕死不成?”   江青面色一动,却没有说话,束九山接看又道:“不过,老夫却要问明一件事情……”   江青双目一转,朗声道:“有何见教?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所知,无不奉告!”   束九山调息了一阵,大声道:“阁下开始时所用的掌法,好似东海长离岛一派的绝技,但是,将老夫击败的那手奇招,决不会是卫老儿所传,嘿嘿!老夫虽然武功不及那卫老儿,却也不会如此快便败在他那七旋斩之下!”   江青回头向夏惠等三人微微一瞥……   籍着这回头的时间,他却在心中顿快的忖道:“这龙虎追魂果然不愧在江湖中搏得如此名声,光凭这份见识道理,已非武林中一般人物所能比拟!他想到这里,回头向束九山脸上一望,冷然道:“束九山,在下不妨明告于你,适才所使的那一招式,乃是我义父所嫡转的绝技:“天佛掌”。”   “天佛掌”三字一出口,不由将束九山惊得喑一哆嗦,他禁不住失声叫道:“什么?那一招就是天佛掌法?”   江青嘿然冷笑,道:“束九山,难道在下还骗你不成?”   龙虎追魂微一定神,惶恐的道:   “那么邪神厉勿邪尚健在人世?而且他……他还是你的义父?”   江青仰首向天,微微点头。   龙虎追魂束九山浩叹一声,盘膝坐于地下,双目微闭,默不做声。   江青知道龙虎追魂此举,乃是束手就缚,但凭处置之意。   他不由对束九山暗暗起了一丝好感,忖道:“这束九山为人,虽然太过阴狠残忍,但对江湖上的行规道义,却是丝毫不苟,的是一条漠子!”   他正在想看,龙虎追魂束九出已声言低沉的说道:“姓江的,老夫虽然奋恨未雪,不甘就此撤手,但如今既然落败,便听凭阁下处理就是!”   他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嘿嘿!只要你在江湖上闯荡过,便该知道我龙虎追魂束九山,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他说到这里,狂傲的大笑起来,那股豪放之气,确实是令人心折。   江青剑眉微皱,想道:“若这束九山禀性不是如此凶恶残忍的话,倒真是个值得一交的江湖怪杰,唉!可惜……这时,云山孤雁夏蕙悄悄走至江青身旁,低声道:“江少侠,你准备如何处置这束九山呢?”   江青向夏惠微微一笑,亦轻声道:“夏姑娘之意如何?不过,这束九山可真是条好汉,比起那些灵蛇教的爪牙来,可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云山孤雁夏惠尚未答话,坐在地下的龙虎追魂束九山却哇哇大叫道:“姓江的,老夫是败在你手中,并非输在他人掌下,你要如何,悉凭尊意,可不准那个臭娘们出什么臭主意,妈的,我束九山这条老命虽不值银,却不容许一个妇人家摆布。”   束九山一语甫毕,江青已厉声喝道:“住口,在下敬你是条汉子,却也不能容你随意出口伤人……”   束九山霍然站起,怒道:“妈的,要杀要割,我姓束的绝不皱一下眉头,你要想在娘们面前折辱老夫,那可是做梦!”   江青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向前,冷削的道:“束九山,你道区区在天佛掌下,便不能再超渡你一次么?”   束九山陡然独目大睁,凶光闪闪,只见他双手微提,续又轻轻放下,颓然垂首。   他心中十分明白,假使再度与面前这年青人交手的话,只不过是徒取其辱而已,对方功力之高,乃是白已目前的一身功力所决无法抵挡的。   一股深沉的悲哀侵袭看他,束九山知道白已年事已大,只怕再世不会有几个十年给自已苦练武功了。   也就是说,今生今世要想击败对方,恐怕已属不可能之事……   江青此刻已停止了脚步,他低首沉思了一刻,面上散发出一片炯炯神光。断然道:“束九山,你我原本素无恩怨,更谈不上争纷,只是尊驾行事未免太过赶尽杀绝,只要尊驾今后能痛悟前非,不再为恶,那么,不但眼前之争一笔勾消,便是日后,在下也决不会找你麻烦!”   龙虎追魂束九山闻言之下,蓦然大喝道:“放屁,老夫如今年逾六旬,为人行事,尚要你这乳毛未脱的小子来教训?老实告诉你,若是今夜你放过老夫,日后老夫必也饶你一遭,待两不相欠后,嘿嘿!咱们便那里见到那里算!”   江青估不到束九山性情如此乖僻得不近人情,他不由气得混身微颤,一时怔在当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此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天星麻姑钱素,忽然气虎虎的踏前一步,双手叉腰,尖声厉道:“束老儿,你被我家主人一掌震得四脚朝天,直喘粗气,可恨你不但不感激我家主人手下留情之恩,反而在这里发威作狠,姑奶奶问你,你还有点人味没有?”   龙虎追魂束九山纵横江湖数十年,威名盛极一时,几曾被人家如此当面骂过,更何况出言讽刺之人,更是位妇道人家。   他这时怒目瞪视着天星麻姑,须眉俱颤,厉声道:“你这丑八怪是谁?老夫与别人说话时,那有你插嘴的地方?妈的,若在平时,我要不叫你到阴曹地府去结亲家去,就不是人养的……”   天星麻姑虽是女人,脾气却甚是刚烈,她这时双眼一翻,叫道:“我是丑八怪,你长得漂亮?哼!快别臭美了,老实说,你这老鬼那付德性,比你家姑奶奶也好不到那里去!”   龙虎追魂束九山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揭他的短处,尤其是批评他的容貌,他大吼一声道:“好!好!只要今夜老夫不死,你这臭娘们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了!”   天星麻姑钱素冷冷一笑,厉声道:“束老鬼,只要你今夜命大,姑奶奶准保接着肴你就是!”   这时,江青回头瞪了钱素一眼,又向束九山道:“尊驾身为武林前辈,如有过不去的地方,只管冲着在下来就是,向一个妇道人家发威,算是那门子英雄!”   龙虎追魂束九山嘿了一声,强忍心头怒火,闭声不再说话。   江青将手一摆,说道:“尊驾便请自去,今后是友是敌,全在尊驾一念之间!”   束九山狂笑一声道:“姓江的,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逢,你姓江的总有落在老夫手里的一天,那时,老夫必会饶你一遭,这情份自当报还……”   江青尚未说括,天星魔姑钱素已嘿嘿冷笑道:“朿老儿,只要你多注意自已,别再栽于我家主人手中,就是莫大的福份了……江青双眉紧皱,正待出言申斥,束九山身形猝然掠起,两次起落,已在十丈关外。夜风中,倘转来那沙亚苍老的声音道:“姓江的,咱们是骑在牛背上看书——走着瞧!”   江青微微摇头,说不出的感慨。   他完全迷茫了,他摸不清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竟会有看这么多不可解的仇怨,难道说,每个人都不能作退一步的想法么?   这时,一只柔软的玉手,轻轻的抚在他肩头之上,夏惠那清脆甜蜜的语声在耳边响起道:“江少侠,你在想什么?那龙虎龙魂束九山已经走了……”   江青悚然回头,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动作,握住了夏惠那柔腻温软的玉手。   他露出那口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道:“夏姑娘,你真好,竟对那束九山对你的唇骂毫不在意……”   夏惠嫣然一笑,这笑容好似春天的百花齐放,美极了,也艳极了。   江青一时情怀大动,若不是有别人在旁,他恐怕早已情不自禁的将面前丽人拥入了怀中。   忽然,天星麻姑又扯开那彷若雄鸡报晓般尖亮的嗓音,说道:“公子,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了,咱们还呆在这儿干么?”   江青闻言之下,急急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语不由心的答道:“是的,咱们也该走了……”   他正说到这里,目光又瞥到正呆立在一旁的祝颐,江青不由暗骂自已一声胡涂,立即大步上前,同祝颐一拱手,说道:“祝兄是否尚有其它吩咐?恕在下等多有怠慢了!”   那身材粗实,面目精练的祝颐,此刻好似才自一个深沉的思考中惊醒。   他急急向江青还了一礼,满面诚挚的道:“祝某今夜一命,全然为江兄所赐,今后有生之日,必定永铭于心……   江青豪迈的一笑道:“祝兄无庸客套,在下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江湖男儿之本色,又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呢?”   他说到这里,仰首一望天色,说道:“这样吧,反正天已快亮,咱们不妨结伴同行一程,找个地方打尖,先养息一阵再说!”   祝颐咧嘴一笑道:“如此好极,祝某正想借机与江兄多请教益。”   说着,四人已缓步向黑沉沉的旷野中行去。   祝颐因身受创伤数次,虽然未曾伤及筋骨,但行动起来,却也极感不便。   但是,他却咬紧牙根,默不出声。   江青是何等样人,他只目光瞥及祝颐面孔上那痛苦的神色,就已知道怎么一同事。   这时,江青故意一笑道:“祝兄武功十分卓越,若再有几年磨练,必然能成大器!”   。江青说话间,似乎不经意地向祝颐靠近了一步。   祝颐苦笑一声道:“江兄过奖了,兄弟这几手不成拳法的玩意,使之江兄何啻烈阳萤火,无法比拟……”   就在祝颐说话分神之际,江青已闪电般向祝颐身旁一靠,双臂极其巧妙的伸入他两腿之侧,将祝颐反兜在背后。   江青这一个突兀的举动,不由使同行的三人全然怔住,不知他意欲为何?   祝颐伏在江青背后,丝毫动弹不得,他急得双手乱转,吶吶说道:“江……兄,这是……是什么意思?”   江青仍然将祝颐背在背后,他大步向前行去,哈哈笑道:“祝兄,适才在下已看出兄台身负创伤,行动不便,但设若在下提出要负你而行,则兄台必定不肯,所以在下只有不征尊意,擅自行动了……”   他说出这番话后,夏惠与钱素二人才知道江青此举的含意。   祝颐更是感动至极,竟有些哽咽的说道:“江兄对兄弟如此照顾,兄弟实不知该如何感激您才是……江青目光向远处晨曦微透的天际一瞧,清越的笑道:“天涯难得一知已,只要祝兄能与在下结为挚友,彼此诚心相见,又何必定要拘泥这些虚礼呢?”   祝颐声音微颤的说道:“难得江兄竟如此瞧得起在下,今后只要江兄吩咐一句,纵然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所不辟。”   江青大笑一声道:“祝兄,咱们这个朋友可结定了!”   这时,一行人已行出数里之外。   天星麻姑钱素不甘寂寞,她随在江青身后,腼婰的向祝颐搭讪道:“祝相公,你是怎么会和灵蛇教那些杂碎打起来的呀?而且,看他们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象还和你有看极大的仇恨呢?……”   祝颐在与三人这短暂的相聚里,已约略地领略出各人的性情,他早看出这天星麻姑钱素,虽然说话尖刻无伦,却是个不折不扣,有口无心的好人。   是而,祝颐丝毫不将先时与钱素所发生的芥蒂存在心中,他直爽的道:“祝某与灵蛇教原本河井不犯,大家谁也惹不着谁,但是,坏就坏在祝某与灵蛇教主的千金发生过一段……一段感情。”   江青虽然一直未曾搭腔,但却在凝神倾听着祝颐的谈话。   此刻,他不由心中一叹,忖道:“唉!这又是男女之间那缠绵绯恻的“情”字在作崇啊!”   天星麻姑钱素却哈哈一笑,接嘴道:“啊!这原来还是一段桃花劫运哩!”   钱素此言一出,祝颐不由满面通红,尴尬万分。   钱素随即察觉自已又犯了旧病,她讪讪说道:“祝相公,你千万可别生气,唉!我就是这付德性,老爱出口成章,怎么总改也改不掉。”   祝颐吶吶说道:“钱姑娘无须如此,祝某并不在意……”他微微吐了口气,又道:“灵蛇教教主的千金,乃是他独生之女,祝某乃于一次游山之中,与她邂逅……天星麻姑又急着接口道:“于是,你们俩便从此相识,而且,更结成了心缘之好了么?”   祝颐十分窘迫的点了默头,心中却想道:“这位天星麻姑,好象是通天晓一般,什么事都能推断……”他又继续道:“祝某自知才貌俱薄,根本不敢做非份之想,那知……那知敏妹妹却恁般情深……”   天星麻姑又插口道:“敏妹妹?谁是敏妹妹?”   祝颐啊了一声,补充道:“敏妹妹就是灵蛇教教主的独生女儿,名叫裴敏。”   钱素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祝颐接着又道:“不料灵蛇教教主裴炎,知道了在下与敏妹妹的交往之后,竟然十分震怒,他不但将敏妹妹软禁起来,反而更限令在下于三日之内,远离灵蛇教总坛千里之外,永远不许回来。”   天星麻姑又插口道:“你一定是未遵此令,反倒更想见一见你那敏妹妹了!”   祝颤面上又是一热,他点头道:“不错,唉!但是在下一摸到灵蛇教总坛之内,便被他们的守卫弟子发觉,一直追杀下来,在下接连逃奔了数天,料不到仍然未脱离他们所布的眼线,今夜若不是遇上各位了恐怕早已魂转离恨……”   江青这时双目远眺,又在犹是黑沉沉的一片大地上,发现了一默灯火。   这点灯火若隐若现,彷若天际一颗微弱的星辰般,在一片树林前,断续的明灭着。   江青开口道:“前面有灯火亮看,想必是住有人家,咱们快点赶去,也可早些休息一下。”   他此言一出,各人俱不由感到一股疲乏骤然袭到,而且,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更有着丝丝寒意,令人感到瑟抖。   江青首先掠身纵起,他身形如电般向前奔行,雪山孤雁夏惠与天星麻姑钱素二人,亦施出全身功力,跟在后面。   没有多久,四人已可看到那灯火来离,竟然是发自一座全以巨石砌成的石屋之内。   这座石屋孤零零的耸立于林前,建筑得并不十分宽大,而且,只有一扇窗户。   自这窗户之内,可以望见室中木桌上一盏孤灯。   这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夜风拂着那片不大的树林,所发出的沙沙之声。   江青停下步来,他那双何炯有神的大眼睛。极其谨慎仔细的向四周环扫着。   那石屋一扇拙笨的木门,正紧紧的关着,好似一个面目冰冷的巨人般,向四人做着无声的嘲笑。   不知怎的,江青已觉得四周的气氛有默不对,他直觉的感到这片寂静,有些令人感到泛闷,就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那股令人不安的沉静一般。   江青凝视着这眼前的石屋,极其低沉的开口道:“眼前的情形,好象有些不妥当似的,不知各位可有这种感觉么?”   天星麻姑钱素向江青靠近一步,轻声道:“不错,小婢也有这种想法……这座石屋好似有些古怪……”   江青略一沉吟,己将背后的祝颐轻轻放下,他向三人做了一个手势,暗暗吸入一口真气,身形立似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般,冉冉飘起,轻轻地贴在那窗口之旁。   他身形之轻悄,几乎连一丝最低微的声响,都未带出。   江青贴在窗口之旁,极其小心的向内望去。   就在他目光始才触及室内的剎那,他几乎失声大叫了出来。   原来这石室之内,布置得甚为简陋,除了一桌一榻之外,别无他物,显得十分空荡单调。   但是,在那张巨大的白未榻上,此刻却盘膝坐看一位老人。   这老人竟然全身赤裸,一丝不挂,一头乱发,若乱草般丛生在头顶上。   他正侧面对着窗口,全身却弥漫散发看一丝丝粉红色的雾气。   而这老人的肌肤,亦竟变成一种极其碍眼的嫣红之色。   他的面前,却赫然躺着一只长约三尺混身疤癞的怪物。   这怪物四肢粗短,形像狞恶,巨嘴暴睛,身上尚生有一片片紫红色的鏻片,头上一支珊瑚般晶莹支叉的独角,正在微微颤动。   那混身赤裸的怪人,毫无声息的将口微张,宛若气机相引一般,这只躺在地下的狞恶怪兽,亦将那张利齿森森的怪嘴张开。   于是,一股紫血倏然射入那怪人嘴内,随着这怪人的巨口一张一合,他颈项上的一颗肉瘤,亦做着急剧的收缩,其状令人惊惧作呕已极。   江青注定心神,凝眸细瞧之下,已然看出这全身赤裸的怪人,正在锻炼着一种诡异的武功。   但是,他却猜测不出这怪人练的是什么武功,这时,他暗忖道:“面前怪人,只看他这形态,已知是位武功高强之辈,只怕自已四人来到。早已被他察觉,只是他练功正值紧要关头,不克分身罢了,而且,从他练的这种怪异武功上可以看出,此人性情,亦定然十分乖僻难缠……”   江青正想到这里,石室内的怪人已蓦然将手微摥,桌上灯火也随着他的手势,奇异的缓缓缩小,周遭也逐渐转成暗淡。   终于,那灯火已噗地一声,完全熄灭。   江青心头一动,他知道这怪人已练功完毕,就要出室了。   他双臂向下一压,身形立如流星般掠回夏惠等三人驻足之处。   天星麻姑钱素急急问道:“公子,室内可有碍眼的事?怎的灯火又忽然熄灭了?”   江青正以手按唇,示意噤声,一个清润嫩雅的声音已起自室内道:“外面是那幕高人莅临?尚请恕老朽迟迎之罪!”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满头雾水,他想道:“奇怪,怎的这石室内说话之人,口音竟如此雅稚清润?难道除了适才那怪人之外,倘有别人在此屋之内么?可是怎的又自称老朽呢?”   江青正想到这里,一声“吱呀”的启门声响起自那黑沉沉的石屋内,随即宛若幽灵般行出一身材瘦长,蓬头垢面的老人来。   这老人颈项上生有一个拳大的肉瘤,衬着他那平板木讷的面孔,令人看来,有着一丝寒森森的感觉。   这正是那幕石室练功的怪人。   江青怔怔的瞪视着眼前这怪人,心中忖道:“凭他这付使人望而生栗的长像,难道那适才说话之人就是这老人不成?”   他望着此刻已披上一件黄色长衫的怪异老人的举止,一动也不动,实则,江青早已暗中戒备了。   这时,黄衫老者又清雅的一笑,以他那奇特的稚嫩嗓音道:“瞧各位的穿着打扮,亦好似道上朋友,老朽虽然早已退出江湖,不问世事,但却甚喜与各位同道多做盘桓……”   江青不由暗暗摇头,想道:“料不到适才说话之人,果然是这位怪异的老人,只瞧他这付模样,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言谈之间,竟是这种腔调……”   天星麻姑钱素亦暗自嘀咕道:“这老家伙好生奇怪,就凭这付德性,说话之声却不似破锣一般,反倒像个会发哆的小妖精……各人正愕然凝视着这黄衫老人,他已笑呵呵的又向前走近几步。虽说他是在笑,可是那平板的面孔上,却找不到一丝笑意,仅只是喉头里咯咯作响而已。江青不自觉的构身拦在三人身前,他抱拳施一礼道:“在下江青与挚友三人,因事赶路而错过宿头……”   他还未将话说完,那黄衫老人却清冷的一笑,接道:“于是便看到了老朽的这间陋屋,想要借宿一宵是么?”   这老人语音虽然稚嫩,但说话之中,却有看一丝极为令人不安的阴沉意味。   江青暗中调匀了体内的真气,朗声笑道:“是的,只是不知老丈是否肯行个方便?”   黄衫老人以手抚颔,双眸却在有意无意间向云山孤雁夏惠一扫。   虽然,他只是平淡而不经意的一瞥,但机警敏感的江青,已可自他那一瞥的目光中,多少发现了一些邪恶的意味。   自然,因为江青是有心人,才能略为察觉,若是换了别人,定然不会注意到的。   黄衫老人含有深意的向四人细细打量一番,笑道:“老朽欢迎之至,只恐蜗居简陋,有辱列位金玉之体呢?”   这时,一旁的天星麻姑钱素忽然开口道:“这位老丈,贵台府如何称呼,可否见示?”   黄衫老者向天星麻姑微微一瞥,平板的面孔上,起了一阵轻微得几乎不可察觉的颤动,他缓缓说道:“四十年前,在烟沙晦迷的甘凉,道上朋友都称我为瘤龙,二十年前,中土武林却让我这条瘤龙栽在衡山之麓……”   黄衫老人此言一出,天星麻姑已自惊叫道:“呵!你就是四十年前,名震甘凉的瘤龙银玉屏?”   这时,怪老人呵呵的大笑起来,他那木讷的面孔上,此时方始显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接看大声道:“料不到江湖上的朋友,如今尚有记得老朽贱名的,只是,老朽要请教这位姑娘芳名!属于中原武林何派?”   天星麻姑心中略一犹豫,尖声答道:“我叫钱素,人称天星麻姑,千梅派掌门流星手孟芎便是我授业恩师。”   天星麻姑这还是第一次将她的身家来历说出,江青心中一震,回眸向钱素望去。   他早日亦曾闻及那“千梅门”一派之名,这千梅门乃开派于陜省自梅山,在当地势力极大,是个介于正邪之间的武林帮派。   这时,瘤龙银玉屏却仰起头来,像是向乌沉沉的天空寻思看,面上神色也在急速的变幻着,忽而,他又清雅的一笑道:“千梅门中,是否有位叫烈胆储翼的人?”   天星麻姑面容一整,肃然道:“那是我大师伯!”   瘤龙银玉屏闻言之下,面色却突然转成严峻,使他那原来便十分平板的面孔上,更寻找不出一丝生人气息,他嘴唇嗡动,冷冷地说道:“二十年前,衡山一战,储翼这老杀才亦曾参与,借着人多势众,欺辱于我……呵呵,皇天有眼,竟将他的后人送上门来……”   天星麻姑对师门这一段昔日的恩怨,根本就讳莫如深,那时,她尚不过是个三四岁的一稚龄童子而已但是,这瘤龙银玉屏昔日的威名虽大,钱素却也不容许他如此当面诋毁本门师伯,她尖叱一声,叫道“银老鬼,你是想死了,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银玉屏嘿然冷笑,皮肉不动的道:“今日真不知是你死,还是我死?哼哼!只怕目下再也不曾有那些以众欺寡的狗才来助你了!”   天星麻姑钱素不由面色全变,正待跃身扑上。   江青早已看出情势不妙,他脚步微抬,就挡在钱素身前。   钱素见状,大声叫道:“公子,快请让开,这老狗辱及小婢那已过世了的师伯,小婢今天就非要与他一拼生死不可。”   江青剑眉微皱,尚未开口说话,瘤龙银玉屏已阴阴的笑道:“酸丁头,你想与老夫一拼么?呵呵,真是太天真了,想当年那烈胆储翼若不是恃着人多势众,怕不早就栽在老夫手中……”   江青这时低声对钱素说了几句话,然后回身向银玉屏道:“银老前辈,以往的恩怨,早应让它过去,又何苦冤冤相报,生世不息呢?这样下去,双方都将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说到这里,瘤龙银玉屏却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后生,少来插嘴管事,今夜之事,老夫自会对你网开一面,嘿嘿!储翼虽死,其罪仍在,他那什么狗屁千梅门中的一般杀才,老夫定然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江青此刻面容微变,但是,他仍然不愿自已在江湖上树立太多强敌,因而,他忍气吞声的道:“前辈便不能三思而行么?又何苦要如此赶尽杀绝呢?”   瘤龙银玉屏单手一挥,厉声道:“不用多说,老夫二十年前之仇,非要报复不可,嘿嘿,这次老夫一个个的去找他们,看看这些混帐是否尚能连成一气?”   天星麻姑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她气极骂道:“姑奶奶看你这条老狗是被油蒙了心肝,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跋扈?今日便叫你一试千梅门不傅秘技。”   江青这时横身二人中间,他一看眼前情势,已知决不可能善了,也就是说,一场激战的到来,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    邪神门徙--邪神门徒 邪神门徒   ------------------    邪神门徙--十字三绝 十字三绝   瘤龙银玉屏,这时面上毫无一丝表情,他冷削的说道:“年青人,你不要夹缠在中间受罪,稍停待老夫收拾了这丑丫头以后,你可以与同来的另一人离去,只是,你身旁的那位姑娘却须留下……”   江青一听此言,不由一股怒气突地升起,好似澎湃的潮水般,涌进心头。   他霍然抬起头来,怒道:“银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瘤龙银玉屏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你问这个么?老夫也不用瞒你,老夫生平只有一好,那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姑娘如此干置看,不是太过糟蹋么?嗯?”   江青这时才明白了银玉屏话中之意。   虽然,他早已兄出面前这瘤龙有些非非之想,却料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肚,当面直言,一旁的云山孤雁夏蕙这时不由粉颊飞红,她又羞又怒,气得混身直颤,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青长长吸入一口真气,将心头那已然达到极点的愤怒硬行压制下去。   他回头向同来约三人一首,身形劫缓缓地向前行去。   瘤龙银玉屏却丝毫不惧,他斜视看面容紧绷的江青,微微一笑道:“怎么?年青人,难道你还有这个兴致,与老夫玩上两手么?”   江青此刻面如寒霜,他严峻的说道:“银玉屏,单凭阁下这淫那之性,江某今日便要教训教训你!”   瘤龙干涩的一笑,轻蔑的道:“就只是你一个人么?好极,老夫昔年十字门的武学荒废久矣,今夜正好拿你试试手脚,活动一下筋。”   江青面色微亟,厉盘道:“老贼,你领死吧!”   他二目甫出,瘤龙银玉屏刮已冷叱一理,抢先发难,以掌相交形如十宇,猛然疾挥而出。   掌势闪动间,凌厉无匹的一连攻出十掌之多。   银玉屏乃是昔年甘凉道上十字门的唯一传人。   十字门的武学,素以诡异狠辣著称江湖,目下虽已没落,但其独门武功,刮尽让瘤龙银玉屏独得。   银玉屏功力深厚,梧力特强,故而在施展出其本门武功之捺,威势之大,自是无席仁言。   他此刻所施展的,正是其独檀“十字拳”法首式:“闪步看掌”。   只见银玉屏身形幌动间,有如鬼魅,一时之间掌影纵横,县县密密,而且掌势出处,尽为十字之形,棘棘,严密无隙。   江青料不到这瘤龙银玉屏心计如此歹毒,说打就打,他在银玉屏这蓄力一击之下,猝不及防,不由被逼得倒退两步。   天星麻姑钱素站得最近,她睹状之下,暴叱一声,双掌就待劈出。   正在她劲力将吐未吐的一剎那间,江青都蓦然大喝一声,右掌到成圈圈圆弧,左掌带起点点星芒,在一阵刺耳的锐啸声中,反击而出。   瘤龙银玉屏惊呼一声,身形却急急掠开五步。   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孔上,这时竟现出一丝难有的怔愕之色。   那神色极为奇怪b好似一个人骤然见到了一件他从来也不相信的事情似的。   江青不待瘤龙银玉屏忖思过来,随即大笑一声,一招七旋斩中的“玄波为柱”,来看半招怒江凌波掌法中的“江水东流”疾劈而出。   这些招术在江青手中使出,威力竟是奇大无匹。   瘤龙银玉屏不由更是骜愕万分,他做梦也估不到,面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同时身负几家不传之秘。   他这时将心一横,毫无人味的冷嗥一声,甘凉十字门的绝技也源源施出。   瘤龙此暩已豁了出去,他要倾五十余年的修为,来与眼前这位武功深奥莫测的青年,作一次殊死拚斗。   这时,天际缓缓透出一片曙半混沌的大地b也逐渐地明朗起来。   石屋前约两条人影,却以匪夷所思的快速,做看间不容发的险恶拼斗。   二人每次出手抬脚之间,俱是精妙异常。威力浩瀚,四周两女以内,全然披一股无形罡烈的强劲之力所充塞。   只见地上砂石飞旋,气流澎湃,令人吃鹰已极。   云山孤雁夏蕙背后的青锋剑早已出鞘,她杏目圆睁,紧张的注视看场中那两条上下翻飞b模糊不清的人影。   祝颐却盘膝坐在地下,一动丕动,他早就被眼前这场生平罕睹的高手激战所震慑。   祝颐这时一抹额际汗水,暗忖道:“这瘤龙银玉屏的一身功夫,竟较那龙虎追魂束九山尚高上半筹,但是,他都好似仍然不是江兄的敌手……唉,同是人比人,为什么自己总是不如人家呢?”   他一面钦却,一面感叹,痴呆似的凝注看前面。   江青将东海长离一枭所传的七旋斩,加上他当年在怒江派中所习得的一身武功,掺难看使出,间或凑上邪神所授的盖世绝技,出手之间,力道之深厚雄鹰,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去’他越战越勇,精神抖擞,手气飞扬,招式更加云霓连衡,槂槂不绝。   瘤龙银玉屏将他本门的十字拳法,已发挥至最高妙用,但见他身侧十字形的光影涌起如墙b旋转冲劈,可是,显然已是威力锐满,渐形不济。   这时,瘤龙银玉屏的心中既是气怒,又是惟恨,他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根本未将眼前明确地事实传入自己的大脑,因为,他原先认为这根本下值一哂的青年,不但全然与他所料相反,而且,相反得太远了。   若不是银玉屏亲眼目睹,他绝对不会相信有人竟能同时施出东海长离岛绝学以及甚似当年那神秘技的“银月寒星双环式”这数种盖世绝学。   这时,他已渐渐免得目前的情形不妙,他感到对方抬腿出手之间威力之大,真是自己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更且有些,竟是凭他日下的一身功力,所无法招架的。   突然,瘤龙银玉屏一咬钢牙,在连攻出尢掌十腿后,将身形微弓,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中,六枚精光闪闪,形成十字的暗器,径向江青迎面未到。   银玉屏背后暗藏的“十字镖”一出,他刮闷声下旧的手脚齐挥,尖锐的破空之声骤起,数十枚喂有剧毒的“十字镍”彷若银河群星,带看疾劲的锐风,旋转看禾向江青的身侧四周。   江青骤觉锐风如削,眼前银芒乱闪,无数的十字形飞镖,已然滴溜溜的旋转看到了面前。   他料不到像瘤龙此等名望的武林高手,竟然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法猝施伦袭,而且,其出手之怪异狠毒,确实令人咋舌。   江青心头一震,人枚先发的“十字镖”,已距他身前不足三尺。   一旁视战的云山孤雁夏蕙大叫一声,拚命的向瘤龙身侧扑到。   天星麻姑与祝颐二人,亦不约而同,齐齐掠身飞起。   然而——   就在这人影横飞的瞬息间,江青已怒吼一声,那英挺俊俏的面容※缜蚋鉣雃豕?   同一时刻,他以掌磕推,彷若风雷暴起,一股赤红,及另一股雪白的凝形劲气,宛似两条盘缓而出的神龙般,霍然向前消散衡合。   四周顿时兴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压力,好似这周遭的空气:已被排挤出去一般。   江青身侧的空间,更好象变成一块坚硬的钢板一般。   这正是邪神厉勿邪耗了十年功力,灌注于江青体内的“离火玄冰真气”。   只因江青仅练到八成火候,故而他施出此功时,倘有面孔变色的征候。   但是,这举世无匹的武林奇技,已足令瘤龙银玉屏忍受不佳,不但他所发出的“十字镖”立即好似满空散碎的冰雹般,被这含蕴有无穷劲力的真气震成粉碎,就是银玉屏自己,也吃这劲力无匹的浩瀚潜力,震飞丈余之外。   瘤龙银玉屏下愧为一代的高手,他虽然身形飞跌出去,都依旧心神不乱。   只见他努力将礼内真气下沉,双臂疾张,人已似大鸟一般,飘然落地。   然而,就在他身形始才站稳的剎那间,两声叱喝起处,一股劲风,在一支寒光闪闪的利剑之前当胸袭到。   瘤龙银玉屏惊魂未定,目光瞥处,不由怒喝一声道:“两个贱人,老夫看你倍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中,他猛然长吸一口真气,他那瘦削的身形,突然间暴涨了一倍有余,煞时变得臃肿不堪。   而且,瘤龙银玉屏那身枯黄干瘪鹰的肌肤,也突然转变成为粉红之色。   他狞笑一声,苡掌几乎闪电般抓出,一阵呼啸如浪的无匹劲气,立将袭来之掌力及那柄利剑,震得倒翻而回。   这骤然攻到约两人,正是云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钱素,这时,她们只觉一股生平仅遇的无信劲力当头压到……:天星麻姑功力较高,人也机灵,她见状不妙,大喝一声,随即拚死拦在云山孤雁夏蕙身前。   但是,就在钱素身形始起的剎那,这片如山崩海啸神。澈l气,已然呼啸看涌到。   两声尖叫随起,钱素与夏蕙二人,登时被震飞两丈之外。   身材粗壮的祝颐,因负伤在身,起步较迟,故而未遭大难,饶是如此,他亦被那劲气的余力,扫跌倒于地上。   这正是瘤龙银玉屏在近二十年来苦练而成的“虎磷气”,他自己都起名叫“十字宏功”。   瘤龙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始在“点苍山”一处人迹罕至约幽涧,捕获一头已经绝种的“虎鳞”(便是江青见他在石室之内,吸取精血的那只怪兽。),始才练至今日这般成就。   这虎鳞气威力之大,的是足且移山拔鼎,骇人听闻。   就当夏蕙等三人被震飞的剎那,江青已一眼瞥到。   但是,他劫没有实时反扑,仅只冷静的凝亲看瘤龙跟玉屏。   银玉屏一举得手,将对方三人击倒后,随即疾速的回身戒备。   但是,江青封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么疯狂的扑到,瘤龙那以警惕的眼睛,与江青冷森而怨毒的目光相触时,亦不由令这位早年纵横一时的江湖怪杰悚然一震。   因为,江青此时的目光,乃是他以前所从未见过的。   这时,江青心中的痛楚,有若刀纹一般,他失神的望看躺在地下静伏不动的三人,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悲愤与怨恨,在他心中宛如野火般蔓延开来,熊熊的燃烧看。   瘤龙银玉屏犹自处张声势,他故意嘿嘿一笑,虽然,他自己亦见得在对方那怨毒的目光下,这笑声竟显得有些颤抖。   江青缓慢的一步步向瘤龙移近。   瘤龙都身不由主的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吼道:“小辈,你道你那边手东拼西凑的把式,便能唬住老夫么?嘿嘿,若不知机退去,惹得老夫性起,也叫你与那同伴一样……”   江青面容铁青,不发一言。   忽而,就在瘤龙银玉屏已准备倾力一拚的时候,江青都站住脚步。   他冷冷的道:“银玉屏,在下那三位同伴尚有救么?”   瘤龙知道面前这青年武功之呙,大出自己意料,若真个和他硬拚起来,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他表面上虽然阴沉,骨子里都更是个最工心计,善打算盘的老奸且滑。   他见江青如此一问,不由心头微喜,又恢复了原先那平板、呆滞的表情,他冷削的一笑道:“这个么?都要看老夫是否肯大发慈悲了……凡是遭到老夫十字宏功震伤之人,若非经老夫独门解药救治,便休想活命。”   江青心头掠过一丝希望,他毫不考虑的道:“那么,便烦阁下将江某的三位同伴救治过来,江某与你今夜之争,便可一笔勾消,老天说,凭阁下这功夫,恐怕尚非江某的敌手。”   江青虽然聪慧无伦,江湖上的经验到底不够,他为了救治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位,已在无形之中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由来。   他这番话,不啻是说夏党等三人,将是他目前无法推托的牵制。   瘤龙银玉屏已滑得出了油,江青如此一说,他如何会听不出来。   这时,他心中不由暗喜,忖道:“这小子到底还嫩的很呢─哼:看情形这三人定然与他有看极深的渊源,目前自己又打不过他,但如依言为他救治面前的三人,却又难免显得窝囊……,自己何妨用话套住他,不但可以将今夜之事,完全板回面皮,更可以藉此要胁他一番,收些意外之利……”   瘤龙银玉屏想到这里,那颈上的拳大肉瘤,芭不自九的收缩了一下。   他阴冷的一笑,面无表情的道:“阁下说得倒是十分轻松,可是,天底下封洝有如此便宜的事哩!”   江青已经打好主意若瘤龙银玉屏再度耍奸使刁,他就要以那倾绝天下的“天佛掌”法施行硬夺银玉屏一言甫毕,他已向前行了两步,口中说道:“是么?在下都要试试,是否天下没有这等轻易之事……”   江青向前跨一步,瘤龙银玉屏的面孔,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他心中极快的打了个转,阴恻恻的道:“姓江的,你要老夫替你救洽那三位伙伴亦非难事,不过,都要依了老夫两个条件才行。”   江青勃然大怒,喝道:“银玉屏,你伤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要你顶命,已是莫大的恩德了,你尚敢提什么条件。”   瘤龙银玉屏面色一寒,冷然道:“假如阁下不愿,亦否用勉强,只是,哼哼……你便相佰一定能胜得了老夫么且,贵友三人,恐怕亦不能再挨多久了……”   江甘急急向棋躺在地的二人一看,当他目光看到云山孤雁夏党那蜷伏的赢弱身驱鹰属时,心头便不由一阵狂跳。   他一再思忖,十分勉强的道:“好,这次算你便宜,还不快将那些条件说出来!”   瘤龙银玉屏仍然面孔木讷,毫无表情,他平淡的道:“其一,老夫十字门中,迄今尚未看到理想传人,依老夫之意,要那年青的姐儿拜在老夫门下,由老夫亲授她亡些卓越武功;其二,阁下适才所用的诡异掌法,倘请为老夫说一遍。”   瘤龙银玉屏躲在偏僻之地,苦练绝技,不近女色久矣,但他都是个道道地地十足不扣的淫虫?   当他第一眼看到云山孤雁之时,便已生出非非之想了。   银玉屏白以为艺业不凡,对付眼前四人,定可手到拾来,那知事实转变至此,实非他所预料得及。   但是,他邽仍不死心,以替三人接伤要胁,想将夏党收入门下,以遂其淫邪之念。   同时他又对江青那一身深奥玄妙的武功亦感到异常震惊,他对白己的判断尚不敢十分相倡故而,要江青将所施武功来源明告。   瘤龙银玉屏将这两个条件始才提出,江青那俊逢的面孔上,已被愤怒满得血红。   他强将满使怒火按制住,鹰声道:“银玉屏,边你身为江湖中成名前辈的身份,提出此等下流卑鄙的条件,难道便不怕道上朋友齿冷么?”   银玉屏冷漠的说道:“老夫是姜太公钓鱼,显者上钓,哼,老夫不但愿以秘药为他们治伤,更好意收那姑娘为徒,这又有什么不近人情之处么?”   江青这时已气得混身微哦,瘤龙银玉屏的居心何在,他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此刻,一轮朝阳,已如一个金芒万丈的火球般,自地平面上缓缓升起,天空一片兰蓝之色,鸟语叽喳,象征看今天将是一个碃朗的天气。   但是,谁知在这变得的安谧与宁静下,都又隐伏君一场稍触即发的激斗?   这恬适的气候,并未把江青心中的怒火冲淡,他目前最忧虑的,自然是那己经与他发生情愫的夏蕙的安危。   瘤龙银玉屏目光炯然,如利剪神,走在江青那英挺俊秀的面孔上,他打算在必要时用一种最适当的措施——战或逃。   空气中,显得十分沉闷与紧张……   突然江青一个大一身,闪尾般扣向瘤龙投玉屏右手腕脉。   他发难是如此迅快绝速,就在银玉屏这才惊觉的剎那间,江青的手指已扣在他脉门之上。   瘤龙心头一且,右掌疾速上翻,反扣江青穴道,左当已迅疾无伦的连发六掌。   江青一击未中,大喝一声,双掌倏收,状如老伯合什e猛翻而出。   这正是他适才击败龙虎追魂束九山的那招天佛掌法,“佛问迦罗”。   他掌力甫出,一阵劲力无信的罡气b宛似山崩海可般反卷而出,带出一阵尖峭卷向瘤龙银王屏。   银玉屏心显狂跳,双目怒睁如炬,他这时已完全相佰了眼前的对手,必是昔日一那——厉勿邪的传人因为这深奥博大威猛无伦的掌法,普天之下,除了天佛掌之外,还会有什么掌法比他更高呢,瘤龙面容骤变,他厉喝一声,全身骤然暴涨,肌肤亦转为粉红之色。   他此时提足了“虎鳞气”,要以二十年来不断的苦练,来抵敌这互古以来,E大深博的佛国秘技。   掌风触处,宛如天暩的巨雷,柔流汹涌回转,卷成一个个呼啸的漩涡,声势惊人已极。   在这慑人魂魄的气氛中,只见瘤龙银玉屏闷哼一声,满口鲜血的倒退而出,但是,他都强撑看挺立未倒。   江青亦被那凌厉狠辣的“虎鳞气”,震得踉跄退出五步。   瘤龙那对阴沉的眼睛,这时已变得黯然无光,他大声的喘看气,随看喘息,又吐出一——的鲜血。   显然,这甘凉道上当年十字门的唯一传人,武林中有数的怪杰,已是受伤不理。   江青虽被震退b但在那天佛堂绝高威力的翼覆之下,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缓缓踏前一步,沉声说道:“银玉屏,想必阁下已知晓适才江某所便的掌法……只不知阁下是否尚有与趣再试一次?”   瘤龙银玉屏颓唐的后退一步,声音沙哑的道:“江青,你不要得了便宜贾乖,老夫不吃这一套……哼:天佛掌法虽然举世无匹,我跟玉屏却也下长畏死之辈。”   说看,他又连连狂吐出两口鲜血,身厅亦缓缓地盘坐地下。   他那末讷的面孔,这时竟显得出奇的衰老与阴黯,全身亦在轻微的颤抖。   江青知道银玉屏是口硬心绌,他这时的情况,早已不能做任何反击了。   江青正默然注砚看瘤龙b一个念头已若闪电投在他心头升起。   他大步行上,故意大声笑道:“银玉屏,你用不看打肿脸充胖子,老实说,你目前已在江某的天佛堂威力之下,身受重创,阁下是得五脏翻腾如绞?口干舌燥之外,再加上全身经血阻滞?”   瘤龙银玉屏听到这里b不由暗地心惊。   因为,江青所说的,果然正是他此刻所感到的现象,江青注覝看瘤龙银玉屏表情的变化,道:“区区不妨再透一点口风,一时三刻之后,便会免得全身毫无砧力,肌痲痹,血液沃桔,非但阁下这身武功全然消失,而且,今后更会全身成残,变为一个瘫痹的废人。”   须知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假如废去他一身所学,便其成为残肢,都还不如干脆一刀将他杀死来得容易因为,这种痛苦与文闯的生活,与他以前毫无拘束续心所欲的日子,相差得何能以道里计?   故而,一个旧武之人,规其一身武功,简直比命迸要来得直要。   瘤龙银玉屏逭时不由暗暗一哆嗦,随看胸口一阵翻纹,又吐出了一口血块。   江青心中一动,紧接看道:“银玉屏,其忘了你迸有多少事未办?多少心显未了?有无数的人会听到你的恶讯而额手称庆,狂欢高呼,今后,阁下非但不能象以前那样海阔天空,随心而欲,将有更多人会来至你约面前,辱骂你,欺凌你,他们会将唾沬吐在你的身上,会将泥土塞进你嘴襄;而你呢?都只能像白痴般坐看,一动不功的任他们羞辱,尽管你心中的愤怒已达极点,可是你除了翻白眼以外却不能有丝毫反抗,因为你已经筋骨痲痹,全身瘫……那种日子是多么痛楚与寂真啊……”   江青正说到这里,瘤龙银玉屏已嘶哑的吼叫起来,他这时髻发散乱,面容纽曲,形状极为凄厉,他疯狂的叫道:“姓江的……你要什么,你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田来,老夫完全答应,否则,你便干脆一点,将老夫慈悲了吧……”   江青心头暗笑,面上封是一片凛然之色。   其赏,凭瘤龙银王屏的一身高绝武功,若江青不以邪神嘀傅的绝技与其拚斗,恐怕也难操胜算。   银玉屏功力之深厚更在龙虎追魂束九川之上,他虽然在那招威力无匹的“佛间迦罗”之下受伤,亦便是内腑受宸,血气翻涌而已。   若是他能平心转气,养息半月便可全然痊痒如初。   但是,“天佛掌”的威名如是之大,又在江青的言词威暗之下,瘤龙银玉屏已无形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甚至已感到身体正在逐渐痲痹冷硬起来。   这种心理作用,其效果委实是十分可观的。   一向阴沉奸诈的瘤龙银玉屏,此时亦不由急得五内如焚,意乱神迷……   这时,江青沉默一会,说道:“区区这天佛掌威力之大,想阁下必曾闻及,而且,亦非在下亲自动手治疗,无法复原……至于条件么?说来亦十分简单,只要阁下肯救治区区的三位挚友,在下便动手为阁下疗伤。”   瘤龙银玉屏将满口钢牙咬得直响,他略一沉吟,始十分勉强的道:“也罢,算你刁狠,他们三人仅是在老夫的十字宏功之下,暂时闭气昏死而已,并未受到什么重伤,只要服下老夫的回神丹,便可及时苏醒。”   江青心中暗喜,忖道:“这奸诈的瘤龙,若是知他伤势并不似自己所说的那机严直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呢?如此一来,不但逼他将解治之法讲出,更免去一场无谓的争斗。”   江青想到这里,瘤龙银玉屏已哑声道:“江青,须知君子一言,快马一投,你可不能说过不算……”   江青颔首道:“这个毋庸阁下操心,在下尚不至于食言自肥!”   银玉屏狼狈一瞪双目,摸出三枚约莫龙眼般大小的红包药九,拋到江青身前。   江青接过后,急急掠至云山孤雁夏党等三人身侧,他将夏党翻转过来。   只见她秀目紧闭,面色惨白,呼吸一十分微弱。   江青心头一酸,连忙将夏党为她服下一粒“回神丹”,又拿起另外两颗给天星麻姑钱素及祝颐服下。   江青紧张的凝视着三人的动静,心头忐忑不安的等候看……   下一刻工夫,那身材粗实的祝姬首先呻吟出声,睁开双目。   他因为身体强壮,适才又未被银玉屏掌风正面扫及,故而虽然昏倒t仅是原先已受创伤在身,加以流血过多,一时支持不住而已,是故服药之后,醒得最快。   这时,祝颐缓缓坐起,云山孤雁夏蕙亦已嘤哼一声,矫驱微动。   江青大喜过望,身形微掠就将夏党抱入怀中,急切的问道:“夏姑娘……你还觉得不适么?”   夏党便在江青扰中,缓缓睁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双眸始才映入江青那俊俏的面孔,她微微迷惑的道“江……江少侠,你没有受到那银玉屏的伤害吧?”   江青心中一阵满动,他想不到炉中玉人,竟然如此关么自己的安危,他轻的道:“我很好,夏姑娘,只要你能平安,我便是受到伤害,也是值得的。”   夏蕙这时才看清白己正躺在心上人坚实的怀中,她这还是首次与江青做如此的接触。   于是,她的面孔变得红了,而且嫣红了,而这又是多么惹人怜爱!   二人正沉醉在这甜蜜的气氛中,一阵沙亚而含混的嗓音忽然蓦起道:“啊……好狠毒的银玉屏……姑奶奶险些被你断送了……”   江青猛然一回头,已然看见天星麻姑钱素正艰辛的白地下爬起,双手尚在挥拭看身上的泥土。   她面孔犹在发青,都已口不饶人的大声叫骂起来。   钱素此刻仍然头晕目眩,她回头一看,与江青投来的目光接触。   自然,她亦已看见依偎在江青怀里的云山孤雁夏蕙。   于是,铉素笑了,心中都忖道:“主人的兴致倒买不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尚有心绪卿卿我我,……”   想到这里,钱素悚然转过头来,眼光扫处,封又便她微微一震。   原来,适才那不可一世的瘤龙银玉屏,此刻正盘膝坐在地下,衣容不整,面前尚滴洒看淋漓未干的血清。   钱柔不用细想,已知瘤龙必芭在自己主人手下吃了大店,她满意的一笑,同过头来。   忽的,瘤龙银玉屏大声叫道:“姓江的,“行路不忘指路人”阁下不过来覆行前言么?”   江背微微一笑,缓懂将三党俚俚放下,天星麻姑都又接口道:“啑?老前玷,你如今已“阴沟里翻了船”还大声哎个什么劲?”   江青微微摆手,大步行至银玉屏身前,他温文的一笑道:“银前辈,尊驾枞横江湖戏十年,可听过“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么?”   疝龙银玉屏翻眼一想,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青背赏以手,笑道:“尊驾之伤并无大碍,只须觅地休养半月,即可痊愈如初。”   银玉屏突闯此言,不由又惊又喜,他一面暗佷江青戏弄自己,一面封又深为未受严重内伤而庆幸因而,一时竟愕然瞪看江青,说不出话来。   江肯微微一笑,抱拳道:“尊驾推然未受大创,不过最好还是在半月之内莫动真力,否则便难预料……在下不愿多结仇怨,就此告辞,今后出高水长,后会有期。”   说看,他已回过身来,向正待开口的天星鹰姑一便眼色,四人相偕离去。   背后,尚传来瘤龙银玉屏粗亚的嗓音道:“妈的,今天算是老夫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手上了,咱们走看瞧……”   ------------------    邪神门徙--白马红绫 白马红绫   丹阳府。   巨大的城墙耸立如山,厚厚的城门大开看,匆忙拥塞的人群,自城内挤出,又向城内拥进,显得极为嘈杂与繁嚣。   虽然是在太平盛世,却仍有八名盔甲鲜明,荷刀肩枪的兵卒,雄赳赳的守卫在城门两旁。   这时,城外拥塞的官道上,扬起了一片尘土,四骑骏马,在尘土中渐渐涌现。   马上骑士,却是两男两女,俊丑迥异。   不消说,这便是江青、夏惠、钱艘秒祝颐等四人了。   他们在重创昔日甘凉道上一代煞星的瘤龙银玉屏之后,经过连日来不断的奔波,已在江青与“双飞仙子”约会的前一天,到达这濒临丹阳湖的丹阳城。   江青望看前面熙熙嚷嚷来往的人群,不由剑眉微皱,缓缓下马,夏若等三人亦跟?翻身落地。   江青回头向三人道:“此地已接近“烟霞山庄”势力范围。尚请各位多加谨慎才好。”   天星麻姑自来傲气天生,目空一切,但她也深知这昔年纵横武林的“双飞”后人所居之地,极不好惹,是而,此刻亦然默默点头,不则一声。   江青最担心的,便是这位过份有看“男子气概”的天星麻姑,他一见钱素竟如此听话,不由轻吁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下。   四人低声谈笑,一路行来若无其事的进入丹阳城内。   只见此城宽幅极大,街道如蛛网般往来交织,房舍宏伟,栉比而建,行人往来,擦肩摩踵,显得好不热闹。   这时江青与夏蕙等人,寻到一家门面堂皇的客栈住了。   此刻正当午时,各人用过午餐后,天星麻姑便要到外面去游逛一番。   江青略一沉吟,说道:“钱姑娘,此处距离丹阳湖不过数十里之遥,烟霞山庄在此地,必然拥有极为雄厚的潜势力,在下为明日之约,尚得好好休憩一番,以便养足精神。因而,只有请姑娘独自去了,不过,尚请千万小心行藏,莫出乱子才好。”   祝颐在旁插口道:“江兄,兄弟也自闷得发慌,便由兄弟陪同钱姑娘出外一游如何?”   江青一想也好,有了祝兄在旁,对钱素也可多一份约束,他当即颔首示可。   天星麻姑向正与江青并肩而立的夏蕙一眨眼睛,然后笑嘻嘻的与视颐二人离去。   江青回眸一瞥夏蕙,笑道:“这位批漏精一去,我真是不大放心……”   夏芯温柔的答道:“让她出去透透风也好,江少侠,你可愿意伴我到后圉去散步么?”   江青闻言一笑道。   “宠幸之至!”   说罢,二人并肩向这客栈的后园行去。   这座客栈十分辽阔,雅致曲折,深邃无比,二人边行边谈,不久,就行至一处月洞门之前。   这月洞门之外,却建有一间十分讲究的马厩,马厩内正有一名小,在细心的洗刷看数匹蹬鞍华贵,十分雄健的骏马。   江青无意间向内一望,却不由双目骤亮。因为,他这时发现马厩之内,有若两匹毛色雪白,腰细赤睛的龙种异马。   江青昔日在怒江派时,便对马匹有看很深的认识,他骤见这两匹白马的形状,已知是一种极为罕见大漠龙种。   夏惠尚没有察觉江青惊异的表情,她轻依?心上人的肩头,银铃般笑道:“江少侠,这座马厩建筑得如此精致,想必是专为一些王孙巨贾的名驹所准备……”   她说完话后,却并没有得到江青的回答,于是,夏蕙惊异的抬头一望江青,说道:“江少侠,你在看什么?”   江青感叹一声拄,指?马厩道:“夏姑娘,你可曾发现这厩内的两匹龙驹?这是我有生以来,所见到最名贵珍罕的异马!”   夏惠沿?江青的手指望去,亦不由惊呼道:“啊!这两匹马多雄骏,多美……要是……”   她这里忽然止口不言,如玉似的面颊,却泛起两朵桃花。   江青一笑道:“要是你我各有一骑,今后鞭丝骑影,遨游山水、林泉之间,笑指烟云,这该是多么惬意的神仙生活……”   云山孤雁粉面更红,羞涩的道:“江……我不来了,想不到你平日这么纯厚,却也生了一张碎嘴……”   江青笑道:“夏姑娘,这全是你给我的灵感与勇气啊!”   夏蕙闻言之下,心中甜蜜无比,她知道自己得到伊人之爱,已成定局了,这是她希望了多少日子的事啊。   她回眸嫣然一笑,轻悄得有如游丝般说道:“青……你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么?”   江青深挚的注视看夏蕙,宛如火般灼热的目光,彷佛要将她内心看透一般。   终于,江青微微点头,深沉的道:“蕙……我愿意,衷心的愿意……”   他已将早先在心理上所受到的创伤,埋进心扉的深处,他不愿再使这种思想,在夏蕙身上萌芽。   当然,我们都知道,江青只是将这些创痛隐藏起来,而并非遗忘,至少,在目前是如此,因为这些创伤,在他来说,是多么的深刻与沉痛啊……   二人在甜蜜而宁静的气氛中,享受看这片刻的温馨。   而有时,只要两心相许,虽仅有这片刻的温馨,却也可以领悟得大多大多了……   江青轻揽看夏蕙的肩头,缓缓行向那马厩之前。   二人注视看这两匹雄骏的异种龙马,俱未出声蛙。   江青目光一,却已自夏蕙那明媚娇艳的面庞上,察觉到她对这两匹宝驹所流露出的深爱和喜悦。   江青试探的向马厩中一望,心中已升起一个念头,他忽然向马厩中的小开口道:“喂!伙计,你可知道靠墙的那两匹坐骑,主人是谁么?”   这十六、十岁的小,一见有人向他招呼,不由笑嘻嘻的上前道:“这位相公可是问这两乘宝马的主儿么?”   江青颔首笑道:“不错,这两匹龙驹端的矫健不凡,我想买它下来……”   江青此言一出,夏蕙已惊喜的呼道:   “青哥,你……你真想买它?我适才不过说看玩的……这两匹龙驹如此珍贵,便是它的主人肯卖,亦定是价值不菲……”   江青爱怜的紧了紧搂在夏惠后头的手臂,笑道:“假如它的主人肯于割爱,不论他要多少代价,我都尽力付出,莫忘了,我这次出来,我父足足给了我半生食用不尽的财宝……而且又是为了你……”   夏惠感激的紧握?江青那阔大的手掌,默默无言。   江青转过去,向那小道:“伙计,这两乘龙驹的主人,不知是那一位?”   那年轻的小呲牙一笑,手抚下颔道:“啊!它的主人可不是普通人物哩……是一位相公与一位姑娘,他们二人好象是夫妇,就……就像公子与这位姑娘一样亲亲热热的……”   夏惠闻言之下,不由面孔一热,羞怯的低下头去。   江背微微的挥手道:“好了!好了!只不知目下这二位身在何处?”   小道:“适才那位俊俏的相公尚来吩咐,要小的将他这两匹坐骑细心刷洗干净,小的看见他又与那位姑娘相偕行入后园去了。”   这时,云山孤雁夏惠已经飘得彷若花丛中的一只粉蝶般,蹦跳看进入马厩之内,不嫌污秽的用手抚摸?那两匹异种龙驹。   那两龙驹亦十分温驯,伸出颈项,在夏惠身上不停擦摩。   江青望?自己心悦之人,所流露出的那种爱不忍释之状,不由更下定决心,要将这两匹龙驹买下。   他清一清喉咙,向那小沉声道:“伙计,在下想与这两匹龙驹的主人一谈,倘烦代去传报。”   小双眼瞪得老大,他惊愕的道:“这位相公,尊驾莫非真想买下这两匹宝马?”   江青微微颔首;小又道:“尚请相公莫怪小的多嘴……据小的看来,那位相公与那位姑娘,彷佛亦对这两匹坐骑深为喜爱,只怕这笔交易无法成功……:……”   江青微微一哂,正待开口税话,背后却忽然会起一个冷峻严厉的声音道“伙计,是谁允许那位姑娘进入马廨,冒渎本公子的坐骑?”   这语声来得如此突兀与冷厉,不由使那年轻的小混身一哆嗦。   他顿时面青唇白,口齿不清的吶吶说道:“啊……,啊……小的没有见到相公驾临……”   江背自这冷峻的声音始才传入耳内,已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极端的反感,他头也不回,依旧凝视看前面。   这时,那严厉的语声又道:“你不要闲扯,适才少爷问你的话,尚未得到回答。”   那小全身轻颤,抖索看说道:“这……这位相公……这是那幕姑娘自己入内的……小的怎敢如此斗胆……”   此际,云山孤雁已听到外面的对话之声,她自马厩内愕然出来,与江青目光一瞥,正待开口。   但,她的嘴唇却在目光望向江青背后的剎那间,忽然像凝结住了一般张开不动。   江青正感不解,背后却又响起那冷峻的声蛙音,但这一次,那声音在冷峻中,显然尚含有轻蔑的意味在内,只听那声音道:“嘿嘿!本公子当是那一个有此豪胆,竟敢接近本公子龙驹,任意抚弄,原来却是天缘洞的夏姑娘。”   云山孤雁嘴唇嗡动,面色剎时青白,吶吶不能出言,那声音又响起道:“夏姑娘,闻说你受不住田净那老儿的温存,独自逃离天缘洞……哼!这倒不错,天缘洞那些秘法绝活正可在江湖中施展一番,只不知又有那些不睁眼的傻小子要倒霉了……”   云山孤雁夏蕙蓦然混身急颤,双睛蕴泪,她激动的叫道:“司徒宫,你……你不要如此凌辱姑娘!”   江青一听“司徒宫”三字,心头不由斗然一震,立时缓缓回过身来。   只见一个身长玉立,?宝蓝文士衫的俊俏青年,正傲然立在一株巨柏之下,面容冷漠的注视看这边。   在这晚秋的季节,这青年的手中,尚握看一把象牙骨的描金扇子。   江青身形回转,目光与那蓝衫青年的眼神相触……   那蓝衫青年亦好似料不到背对看他的这人,竟是如此俊俏的一个后生,他面容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二人目光相触,冷冷的互注了片刻,那蓝衫青年却自鼻孔内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的转移目光。   一股愤怒的火焰,突然在江青胸中燃烧,他彷佛又遭到三年以前,当他容貌尚未恢复时,所时常迫受到的侮辱。   这股侮辱在他来说,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刻骨难忘。   但是,一种积年累月所保持的容忍习惯,又使他张自将这股怒气按下。   云山孤雁夏蕙,望看江青那抽搐又复平静的面孔,不由心中难过已极。   她知道心上人所受的轻蔑,完全是因为自己与他相处在一起的缘故。   江青目光缓缓移动,注视在夏蕙的面庞上。   夏蕙看得出,他那清澈眼神中,包含看许多疑问与迷惑。   那蓝衫青年背负双手,一摇三摆的踱了两步,嘴角隐含冷笑,彷若旁边没有江青与夏蕙二人似的,正眼也不向二人瞧一下。   云山孤雁怯生生的自马厩行出,靠近江青身旁,她低声道:“青哥……咱们……咱们进去吧……”   江青仰首向天,长吸了一口气,使心中的怒火微微平息,他一言不发,轻揽?夏蕙肩头,便待向内行去。   这时,那蓝衫青年又冷哼了一声,卑夷地道:“夏蕙,本公子最后忠告你,今日若不是看在田净那老儿平时卑颜承色的份上,目下你这冒渎的行为,本公子便饶你不得……哼!天缘洞出来的,都是蛇鼠一类,淫贱无行。”   云山孤雁夏蕙好似对那蓝衫青年甚是顾忌,她面孔忽青忽白,玉齿紧咬下唇,身躯却不停的簌簌颤抖?。   她听到那蓝衫青年这超乎寻常的侮辱后,仍然强忍住双眸中盈盈欲滴的泪水,拉看江青向月洞门内行去。   江青这时骤然停步,他向夏蕙怜爱的一笑,缓缓转过身来大步向那蓝衫青年行去。   夏蕙惶恐的一拉江青手臂,惊惶的道:“青哥……咱们不要理他,这人便是那白马冰心司徒宫!”   江青强颜一笑,没有回答,却依然大步行至那蓝衫青年的面前。   这英挺不凡的青年,果然便是昆仑派的后起之秀,始才崛起江湖不及三年,便已声击威赫赫的白马冰心司徒宫!   江青这时行至他面前不及五尺之处站住口目光却似寒冰般死死地凝注在司徒宫的面孔之上。   司徒官丝毫不惧,也照样冷然的瞪视看江青,冷然说道:“不错:这样才有点大丈夫的气慨,做人家的护花使者,要是像始才那么窝囊,是不行的!”   江青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忍耐已达到了最高峰,彷若昔年在怒江派时所遭受的侮辱与今日的怒气,溶汇暴发,像山洪般在他胸中汹涌澎湃。   他生冷得宛如一尊石塑之像,好似整个的神经系统已完全麻木了。   这沉静得常看丝丝凄厉意味的景象,不由使站在旁的云山孤雁夏蕙惊惶得几乎昏倒。   因为,这月来的相处,她从来没有看过心上人如此沉默与愤怒的表情。   江青这时面容冷寒,恍若秋霜,忽然,他开口了,一字一顿的说道:“司徒宫,今天江某非要折去你一条手臂教训你一顿不可,记?,我叫江青,日后也好寻我复仇。”   白马冰心司徒宫狂笑一声,傲态凌人的道:“江湖走卒,无名鼠辈,公子我倒要看看,是谁折去谁的手臂!”   江青暴叱一声,起手便是“天佛掌”法中的开山式……“佛光初现”。   阵阵威猛无涛,恍若天崩地裂般的无形劲力,已在江青那奇诡探奥的掌势中,如天罗撤网般袭向白马冰心司徒宫。   司徒宫但觉敌人举手之间,不但招式诡异绝伦,威势更是深宏得慑人心魄。   一股惊骇之念,立时如闪电般在心头掠过。   他愤叱一声,身形猝然半旋,随?旋身之势,双掌已交互劈出。   狂风涌处,轰然巨响,白马冰心司徒宫骤觉心头一震,掌骨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跄踉退出三步之外这尚是他下山行道三年以来,首次失手,而一股从来也没有的恐惧,更像是条毒蛇般,在咬嚼看他的心扉。   司徒宫现在才知道,眼前这纯厚朴实的青年,并不似他想低中那般平凡与孱弱,相反的,他正是个强者,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但是,他现在才领悟已经迟了,他已用他的傲慢与自大,激怒了江青久已埋藏心中的愤怒,而这愤怒,更像山洪爆发一般,滔滔然一发便不可收拾。   江青随看一招“佛光初现”,跟看又大喝一声,双掌十指平伸,划出条条晶莹白光,好似十柄有形利剑,带看无可比拟的尖劲风声,刺向白马冰心司徒宫,这正是“天佛掌”法的第二招……“金顶佛灯”。   十股凌厉的劲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已极的“嘶嘶”破空之声,瞬息间,已然到了自正满面通红的司徒宫身前。“他心惊胆战之下,狂呼一声,掌势宛似天外飞鸿,闪电般幌推而出。白马冰心所擅的昆仑绝技:“轮回掌”,威势亦极是惊人,他此刻拚力展出,其慑人程度,自是无可讳言。   江青使出“金顶佛灯”一招后,紧跟看第三招“佛间迦罗”已似万山互列,排山倒海般倒卷而至。   白马冰心司徒宫虽然艺业非凡,为昆仑派后一代俊杰,但他仍因功力未逮登峰造极之境,而未能将昆仑派的不传绝技:“轮回掌”发挥至最高妙用。   但闻一声极为痛苦的闷哼之声传来,司徒宫那削瘦的身躯已被倾绝天下的天佛掌法,震飞至寻丈之外。   就在云山孤雁夏蕙惊愕的大声呼喊看江青名字的时候,江青已形若疯虎般跃身随上,右掌闪电似的劈下,白马冰心司徒宫身形尚未落实,左臂肩骨已被江青一掌震碎。   白马冰心司徒宫身形看地,一阵抽搐,已自寂然不动,满嘴的鲜血正自嘴角缓缓溢出。   江青双目血红,嘴唇紧闭,那铁青的面孔上,此刻却刊出一条条怨毒的线条。   他自离开自云岭阴阳崖以来,与人过招,从未一上手,便施展冠绝天下的天佛掌法。   但是,白马冰心对他的侮辱与讽刺,已勾起他那昔日悠远的仇怨与创痛,而最使他不能忍耐的,却是司徒宫对云山孤雁那轻蔑及卑夷的态度。   谁又能眼睁睁的看看别人对自己心爱的人肆意凌辱而无动于衷呢?除非你是个超人,否则,你便是个白痴……   云山孤雁惊惶的奔至江青面前,扑倒在他怀中,抽噎道:“青哥……你为了我而结下司徒宫这强大仇敌,是不值得的……我配不上你……谁叫我的出身是这么低贱啊!”   江青紧接看夏蕙,嘴角抿成一条优美的弧线,他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他又能说什么呢?   忽然,就在江青跟看夏蕙转身的时候,眼角红彤一闪,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猝然已袭至他背后的七大要穴。   来人身手之高,的是令人惊骇。   江肓暴叱一声,身形彷若有弹性般,猝然跃起三丈之高。   云山孤雁夏蕙亦被他连带抱起,夏蕙惊魂未定,自江青肩头望去,不由大声惊呼道:“啊!金发红棱!”   ……上册完……   ------------------    邪神门徙--干戈玉帛 干戈玉帛   江青听到云山孤雁夏蕙的惊呼之声,身形在空中做了一个美妙的盘旋,缓缓地飘然落地。   他急忙抬头望去,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位娇美艳丽的女郎,正面如寒霜般怒视?自己,手中握?一条长约两丈的鲜红绫带。   这女郎虽在盛怒之下,却依旧掩不住那迷人的姿色,令人看来,她这含怒之态,更有君一股说不出的娇憨神惜。   她头发上束?一方与衣衫同样的浅黄色丝巾,那丝巾掩盖得如此严密,以致令人丝毫看不到她那一头出名的美丽金发。   江青缓缓将怀中的夏蕙放下,凛然凝注在那黄衣少女的面孔上。   这时,夏蕙惊恐的靠近江青,低声道:“青哥,她便是那司徒宫的妻子……金发红绫赵莹。”   江肓双眸微转,没有说话。   然而金发红绫在骤然出手一击之后,却没有再度扑上。   她目光缓缓的自江青脸上移开,扫过夏蕙,然后注定在横卧地上的司徒宫身上。   江青可以深切的体会出,金发红绫此际眼神中所含蕴的悲痛与怨恚。   她那两条细长均匀的手臂,软弱的垂下,艰辛的向司徒宫面前移去。   虽然金发红绫在尽力的忍耐?,但是,江青却可自她那一对明媚的双瞳中,看到其中隐隐滚动的泪光。   这无言的沉痛,较之有声击的号啕,更要来得凄怆与深刻。   金发红绫缓缓来至司徒宫身旁,嬴弱无力的俯身蹲下,如珍珠似的晶莹泪珠,点点滴滴地落在白马冰心司徒宫的身上。   江青仍百默默无言,但是,他却可以感觉出,夏蕙抓在他手臂膀的纤手,正在轻微的颤抖?。   江青心中想道:“蕙妹为什么对这白马红绫如此畏惧呢?而且,对司徒宫的侮辱,又是那样的逆来顺受。”   他正在迷惑的思忖看,哀痛逾桓的金发红绫已悄然站起。   她那秀丽的眉目中,凝聚若一股肃煞之气,她注视?江青,冷削的说道:“司徒宫可是被你打伤的?”。   江青一听,金发红绫说话的语气竟如此削厉,不由剑眉一轩,傲然颔首。   金发红绫凄戚的一笑,又道:“很好,我们自下山以来,倘没有这样栽过,我可以告诉你,不论天涯海角,无论任何人为你护翼,我们都会再寻到你的……”   江青闻言之下,怒火倏炽,他正待反唇相讥,夏蕙这时怯生生的道:“赵姑娘……听我解释,这实在不是江少侠的过失……”   金发红绫那带看煞气的目光,紧盯在夏蕙脸上,逐渐的,那凌历的眼神,已缓缓地转为柔和,她伤感的道:“姑娘可是云山孤雁夏蕙?”   夏蕙惶恐的点头,说道:“难得赵姑娘还记得贱名……”   金发红绫尚末再度开口,江青却狂笑一声道:“白马红绫是什么东西?蕙妹妹被他们记住,并不见得就是件光彩之事。”   金发红绫闻言之下,面色倏变,惨白之中,带有一股铁青。   夏蕙急急搂住江青肩头,哀求的说道:“青哥,请莫误会我太软弱……为了我,实在不值得树下逼么多强敌……”   江青豁然笑道:“蕙,你放心,为了你,我不惜与任何侮辱你的人一拼生死!”   金发红绫赵莹面孔微微抽搐?,混身轻颤,她气恼得语不成声的道:“你……你狂徒……姑娘现在便教训你!”   江青将夏蕙揽至身后,大步踏前,极为生硬的道:“江某也让你们这些自以为不可一世,沽名钓誉之辈,知道江湖之大,倘有些眼睛雪亮之人。”   金发红绫粉面扭曲,她历声道:“你这句语是什么意思?”   江青一阵狂笑,洪声道:“赵莹,稍停背看你那半死不活的丈夫回去后,你可告诉他,就说是我江青说的,你们这些自以为堂堂正正的名门大派,其实,多数是些畏强凌弱,丧心病狂的鼠域之辈,市井中的一个贩夫走卒,有时也会更比你们懂得江湖上仁义之道。”   金发红绫再也忍受不住江青这奋激的讽刺,她怒叱一声,手中三丈红绫,立时挽起六道赤虹,若旋风般卷向江青而至。   江青大笑一声,身形倏转,劲力排回中,已将长离绝学……“七旋斩”施出。   但见掌山腿影,矗立如岳,绝招倏出,恍似绵绵波涛,无尽无绝的连连向金发红绫涌到。   金发红绫赵莹的武功,较之白马冰心司徒宫,原来便略逊半筹,他们夫妻连心,赵莹知道,凭她夫君的一身卓绝武功,尚且在对方手中落败受伤,则自己动手,只不过是徒取其辱而已,这就是她适才在一击之后,便不再出手的原因。   但是,武林中讲究的便是一个“名”字,她在遭受江青如此讽斥之下,已不容她再显及其它了,而且,为了今后“白马红绫”在江湖中的名望,及昆仑派素来桓赫的声威,她也只有拼死一斗了。   这时,江青尽情的发挥看七旋斩中,妙绝人寰的绝学,以无比的威力,若狂夙暴雨般,同金发红绫赵莹施以最凌厉的攻击。   金发红绫虽有兵器在手,但是,却显然仍不是江青之敌。   她虽然倾力将自己名震一时的“彩虹带”法精华之学展出,攻守之间,依旧捉襟见肘,左右支绌。   江青冷静的将七旋斩法的妙用尽速的发挥出,他此刻所施出的漫天掌影,好似一道道严密无隙的排山巨浪,将金发红绫完全罩于其中。   远远看来,只见一片连绵翻汞的掌山中,有看一条彷若彩虹般幌闪的带影。   但是,这条带影却好似一倏被困在樊笼中的巨螃,左冲右突,不得而出……   蓦然,江青那豪迈的笑声又起,随?这狂放的笑声,场内人影倏然分开。   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发红绫那一头如波浪的金发,正散映这灿然的光彩。   赵莹任那金艾色的秀发披散君,却痴迷的呆立不功,面孔上透站出一股深沉的悲愤与怨恨。   江青正卓立于她身前七尺之处,手中赫然握君赵笺适才用以束发的那方黄色丝巾。   他这时傲然的一笑,扬手将那方黄色丝巾掷落于赵莹身前。   江青毫不埋会赵莹那羞、怒、悲、惭交汇的表倩,他不屑的说道:“昆仑派的俊彦,自己认为名门正派的白马红绫,却也不过如此……在下若取了你们的性命,无疑将沾染在卜的双手,现在,你们可夹看尾巴滚回去,哭诉你们的师友,便说我……江青,给二位的狂傲,回敬了一些小小的礼物……哈哈……”   江青狂笑看,不理正躺在地下的白马冰心司徒宫,也不理会满面泪痕,气苦欲绝的金发红绫赵莹,轻揽看云山孤雁夏蕙的肩头,大步往月洞门内行去。   江青自幼便有一种厌世的心理,这也难怪他实在受了太多的苦难与折磨。   尤其是他这些刻骨难忘的往事,早已养成他一种狂傲不拘的性格,更且又在那神历勿邪漫长的三年熏陶之下,这微奇特的性格,已更形滋长。   但是,他的本性却是善艮与纯厚,只有在他骤然忍受不住太多凌辱的时侯,这股奋激的狂涛才会突然涌发,而且,也往往一发便不可收拾。   这时,他已略微平挣下来,他听?自己与夏蕙的脚步声,轻悄的踏在长廊的红砖地上,微微西沉的夕阳,将二人的身彤,长长的映在粉墙上。   江青悄然转头,发现夏蕙正在怯生生的瞧这他,江青一笑道:“蕙,你别担懮,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尽力的。”   夏蕙微微摇头,轻声道:“青哥,你别如此说,我和你……等于是一个人……”   江青满足的笑了,忽而他问道:“蕙,你好似不愿我和那白马红绫发生冲突似的,仅会他们如此侮辱我们,蕙……你可有什么隐痛落在他们手中么?”   云山孤雁夏蕙慌忙摇头,她微微沉思了一刻,始缓缓的道:“青哥,我现在便将其中的一切情形告诉你……”   江青本能的左右一望,说道:“蕙,你是否有许多难言之隐?”   夏蕙又摇摇头,说道:“没有……青,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隐瞒……我早说过,我出身自天缘洞,而天缘洞在武林之中,又走出了名的邪行荒淫之地,自恩师仙逝后,我因不知内情,便贸然投身在天缘洞内。”   江青颔首说道:“这些事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夏蕙又暗暗一叹,说道:“有一次,我与天缘洞主田净,到川境南指山去辨一件事,在一个武林人物家中,便遇上了今日的白马红绫。田净封二人甚是畏惧,见面之下,不待二人说话,已卑颜奴色,承奉有加的上前招呼二人……但是,他们二人却似极看不起田净,一付冷冰冰的模样,田净却忝不知耻的一再对二人吹捧……自那次以后,白马红绫也认识了我……但是,那白马冰心司徒宫却因为我是天缘洞之人,而连带的将我视为同流合污之辈……江青钢牙一咬,怒道:“悔不将这小子的另一条手臂也给折断!”   夏蕙温柔的靠近江青,续道:“但是,那金发红绫赵莹,却待我很好,并末鄙视于我……”   江青微瞥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已可以多少看到一点微疚之色。   夏蕙又道:“此二人武功极高,师门靠山又硬,因而适才我虽然被那司徒宫侮辱,但是,我却不愿青哥去招惹他们……”   江青哼了一声,沉声道:“蕙,若是我学他那样子去讽刺金发红绫,那司徒宫他会忍耐得住么?”   夏蕙微微愕然,随即默默无语。   但是,她却自江青的这句话中,体会出很多真挚的情感。   江青又道:“蕙,虽然这二人的靠山极硬,哼!你也该知道我江青亦不见得会畏惧他们!”   夏蕙回眸一笑道:“青哥,你别生气……我只不愿意你树下太多的强敌,而且,昆仑门下都是出了名的难缠……”   江青剑眉微微,低声哺道:“这样也好,看看到底是昆仑派厉害,还是邪神的后人难惹……”   夏蕙心中一惊,她知道江青的性格极为强傲,在闯落江湖以来所结的仇敌,远比所交的朋友为多,这对将来的前途来说,总是件莫大的障碍“夏蕙正待娓婉的劝解江青几句,只见长廊尽头人影一闪,天星麻姑那尖亮的嗓音自远远传来道:“公子!公于!你没有事么?”   江青抬头望去,钱艘秒祝颐二人,急虎虎的向这边掠来。   钱素一抹额际汗水,如连珠炮般说道:“小婢适才与祝相公回店,便见店中之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不休,小婢急急探询之下,才知道后园之内,有两对男女正在拼斗……听说,还打死了一个英俊的公子呢!”   江青摇头道:“胡说,只有在下与白马红棱交过手,而且,也没有杀死人。仅将那白马冰心司徒宫击伤一臂而已!”   江青一言甫出,钱艘秒祝颐二人俱皆大吃一惊,钱素怪叫道:“啊!这名震一时的白马红绫也栽在公子手中了:呵哈!公子真是了不起的英雄。”   江青微微一笑,遂将经过情形简略说出。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祝颐,忽然开口道:“江兄与那白马红绫交手之事,店家已经知晓,只是,他们也知道这种江湖仇杀之凶险,故而没有人敢来干预,不过,为了避免官家来此招致麻烦,依兄弟愚见,吾等还是易地为良!”   江青略一沉吟,当即同意。   于是,四人匆匆收拾行装,结清店帐,同丹阳城外赶去……   这时,已是申牌时分,秋阳懒洋洋地斜挂在天际,显得有气无力……   天星麻姑坐在马上,同江青咧嘴一笑道:“公子,听说那白马红绫武功厉害得紧,小婢一直便想找他们比试一下,料不到却让公子占了先筹……”   江青微微一笑,目光随意流览田野的景色,没有答话。   天星麻姑仰首想了一阵,又道:“公子,依你看来,小婢的武功,比那白马红绫二人如何?”   江青心中一哂,忖道:“这天星麻姑生性十分好强,若以她的武功而言,较之白马扛技任何一人皆差上一截,但是,自己却不能太明显的说出,以免她心中不快……”   想?,江青十分含蓄的道:“钱姑娘艺业不凡,若再加磨练,将来成就,必在那白马红绫之上……”   天星麻姑一眨眼睛,笑道:“多谢公子,为小婢保留颜面……”   说毕,四人俱皆莞尔。   江青这时正待回头向夏蕙说话,前程尘烟起处,两乘铁骑,宛如狂风骤雨般驰到。   江青等四人连忙将坐骑驱至路边,那两乘铁琦,立时滚刺剌的疾驰而过。   天星麻姑微拂发擦灰尘,轻骂了一声:“冒失鬼!”   那知那两乘铁骑这时却骤然停住,马上之人亦皆转身回头,同江青四人凝望。   江青诧异的举目瞧去,待他看清那两名骑士的面孔之后,不由得暗中一震。   这时,天星麻姑在旁边嘀咕道:“这两个老小子真是邪门,向我们直勾勾的看个什么劲?”   钱素正在埋怨,那两乘铁骑又向四人这边奔回。   江青这时,急急向三人道:“三位注意,来人乃是滇黔一带有名怪杰,大旋风白孤!”   大旋风白孤五字,甫始出自江青之口,云山孤雁夏蕙等人,也不由暗中一惊。   因为大旋风白孤在滇黔一带的威名之盛,可谓无出其右,为人亦介于正邪之间。   各人正微感紧张的瞧若来骑,江青已只手抱拳,高声道:“白老前辈,三年末睹前辈风采,未知近来可好?”   这时两骑之中,那领先的一骑,已在江青等四人面前寻丈之处停下。   马上之人,果然正是那瘦小精瘪,双目神光十足的大旋风白孤。   他身后的同伴,却是位身形胖大,红光满面的秃顶老者。   这时大旋风白孤面上,正流露出一股十分奇特的神色,似惊异,又似赞叹,双目毫不移功的凝注在江青脸上。   江青心中毫不畏惧,但是,他却不愿使白孤对自己再有误会。   因此,他和声一笑道:“白前辈,想尊驾尚未遗忘那阴阳崖底之事,令拜弟余开明,实是被……”   他正说到这里,大旋风却哈哈大笑道:“老夫便道定是你这后生,战兄却说不似……”   白孤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不由令江青等四人怔愕不已。   白孤亦瞧见四人面上那茫然的表情,他又大声笑道:“娃娃,你可真了不起,三年前老夫在阴阳崖绝壑,几乎错怪于你,这些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谈……”   白孤说到这里,面容一凛,奇道:“老夫适才见到你的背影轮廓是如此熟悉,便猜想你定然是三年之前,在阴阳崖底那个面容丑陋的青年后生,及至与你正面相对,却又以为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呵呵,若不是你先行出声招呼,老夫还不敢搭腔哩……阁下那时可是戴了人皮面具?”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微微舒了口气,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他暗笑自己紧张过度,连自己的面容与往日大不相同的事也忘了,但是,大旋风白孤目光之锐利,亦确实足够骇人听闻的了。   这时,他微微一笑道:“晚辈那时并未戴上人皮面具,那次事件之后乃是遭到一场”轮回神火”的炙烤,才变还如今面目L江青此言一出,白孤不由惊讶不已,他嗟叹了一阵,暗计上天造物之奇玄幻奥。   此刻,大旋风白孤又洪声蛙道:“好小子,三年前你那身把式尚未窥堂奥,三年后的今天,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龙虎追魂束九山及瘤龙银玉屏都栽在你手里……”   江青正待谦虚两句,那胖大红面的战性老者,这时催马上前,急急问道:“白兄,这位大侠可是那近日名扬武林的火云邪者江青么?”   江青一听“火云邪者”四字,不由满头雾水,十分惊讶的注视看眼前这位老人。   大旋风白孤接看又呵呵一笑道:“来,来,来,老夫为各位引见一下……”   他一指那胖大红面的老者道:“这位乃是老夫生平挚交,人称江面韦陀战千羽……”   江青等人一听到这老者名号,不由又是一惊。   原来,这红面韦陀战千羽,乃是中原武林道中一位出名的异人,名声之响亮,虽较之三连剑、金鞭擒鹏掌等入略逊,却也是位威名垣赫的风云人物。   江青估不到大旋风白孤,竟会与这位名声桓赫的大侠有看如此深厚的关系。   他当即下马,同战千羽恭身一揖。   这位叱咤江湖的红面韦陀,见江青对自己恭敬,不由受用已极。   他连忙拋蹬离鞍,急急将江青扶起,呵呵笑道:“江大侠切莫如此,只是折煞老夫了……呵呵,厉老前辈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其实,以战千羽那垣赫的名声,便是承受江青一礼,也不为过。   但是,他对江青如此谦让,乃是有其原因的。   原来江青自出道以来,轻败双飞仙子,力挫金衣帮三大高手,更将凶名久?的龙虎迫魂束九山及瘤龙银玉屏击败,名声早已不径而走。   而江青乃是邪神传人之事,亦迅速的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本来,武林中便是龙蛇杂处之地,凡一件事,无论好坏,都传扬得极快。   江青连战连捷的消息,如春风般播散开后。已被武林中一些好事之徒,公赠给他一个名号:“火云邪者”。   江青目下在江湖中名头之大,只要是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已全然知晓,只是江青本人末与外界接触,故而尚不清楚罢了!   这时,大旋风白孤将江青称号的来处,及他目下名声在武林中迅速传扬之事,简略的述说出来。   江青聆听之后,微微苦笑道:“白前辈,这“火云邪者”的名号,晚辈实在不敢恭维……”   白孤尚未说话,红面韦陀已大声说道:“江大侠,这火云邪者的称号,正是阐明阁下来历乃是身继当年厉老前辈的衣钵……昔有邪神,今有邪者,不是相得益形吗?”   铁千羽说到这里,又正色道:“老实说,厉老前世虽然乃是介于正邪之间的雄才,但是,老夫却对他老人家异常钦仰,俗语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若心地光明纯正,为人信义磊落,则又与我道中人有何分别?是而,武林中黑白两道之分,实是表面,其真正的分野,尚在于各人存心之间……”   江青十分感激红面韦陀战千羽的这一番话。   因为,他自下山以来,所见所闻,倒有多半是对邪神没有好感的。   虽然,邪神厉勿邪的名声震惊寰宇,但是,在精神上,他却是孤单的啊!   江青诚挚的对战千羽道:“战前辈这般明晰达理,甚令晚辈铭感,晚辈义父一生所为,尽以其寸心之念为主,自来便不拘俗礼,故而今日武林中对他老人家的评断,俱皆歪曲事实,横加渲染,难得前辈竟能如此了解在下义父,实令晚辈心仪……”   战千羽门言之下,哄然大笑,连道不敢。   大旋风白孤却已洪声说道:“江……江什么?”   他一扭头发,又道:“干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卖个老罢,称他一声贤弟好了!”   战千羽闻言之下,鼓掌称善。   江青却是红看脸速道不可。   红面韦陀战千羽坚决的道:“江贤弟,并非老夫等要抬高你的身价,试看厉老前辈如今已逾百龄大寿,两老夫等始不过六旬左右,你是他老人家的义子,老夫等若强自居尊,岂不是便等于与厉老前辈平行了?呵呵,老时说,老夫的先师,恐怕也高攀不上厉老前辈呢……”   江青眼看推托不下,只好默不作声。   大旋风白孤又大叫道:“贤弟,怎么不将弟媳给老哥哥引见一下呀?”   江青玉面一红,急忙将羞怯的云山孤雁夏蕙与天星麻姑钱素、祝颐等人,为二老一一引见。   战千羽手抚下颔,呵呵笑道:“好标致的姑娘,贤弟,老哥哥等着喝你的喜酒啦!”   江青面孔又红了起来,但是,他却欣悦的悄悄会向夏蕙。   这时,大旋风白孤一拍大腿,说道:“战兄,咱们也不用进城了,干脆到前面不远的“三姓集”歇下,愚弟尚有许多话要与江贤弟一谈!”   红面韦陀战千羽颔首道:“也罢!反正咱们进城也不过是游逛,走!咱们先到三姓集喝他一杯再说,那张家掌柜与老夫素识,他尚有一缸陈年烧刀子……”   说看,一行六人又纷纷上马,同看夕阳已斜的天边急驰而去。   这时,秋风又起,一层茫茫的暮色,已笼罩在大地上……   ------------------    邪神门徙--金梭传柬 金梭传柬   夜幕低垂,一轮皎洁的明月,若银盘也似,自东方缓缓升起,柔和的光辉,轻轻笼罩大地,也笼罩着一片只有数十户人家的荒村。   这小小的村落,便是三姓集。   这时,在三性集村尾,有一栋孤零零的土屋,门前,尚挂着一方色褪漆落的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字“张家老店”。   店门口,这时却极不相衬的栓看六匹高大的骏马,这六匹矫健的骏马,拴在这破旧的店门外,不是透着有些离谱么?   但是,这却正是大旋风白孤、红面韦陀战千羽及江青等四人所驻足的那家酒店啊!   这家残破的酒店,只有一间正厅,里面摆设着几张简陋的桌椅。   这时,正厅内的木桌,己完全并排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   江青、夏蕙、钱泰、祝颐与白孤、战千羽等六人,正围桌而坐,吃喝得兴高采烈。   酒店掌柜的,乃是位年约五旬左右的矮胖老人,他正为厅内加燃起两盏油灯,马不停蹄的来回张罗看。   坐于首座的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喝了一口酒,说道:“来,江贤弟,大家不要拘束,尽量填饱肚皮……”   大旋风白孤笑道:“好不容易吃到战老儿一顿,今天非叫你大大破财不可!”   战千羽大嘴一咧,手抚秃顶,洪声道:“老旋风,钱财有如浮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更如流水自指缝泻逝,哈哈,老夫绝不肉痛……”   这时,江青已举杯与白、战二老连干三杯。   白孤一面提壶为江青斟酒,一面说道:“老弟台,适才你骤见老夫之际,恐怕已准备与老夫功手了吧?”   江青面上一热,腼腆的傻笑了一声,白孤又道:“这也难怪,若老夫昔日未明真相,今天见到你,也非要大打出手不可!”   白孤这番话说得夏蕙等三人如坠五里雾中,他们尚不知晓,到底江青与白孤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误会。   江青低啜了一口杯中醇烈的烧刀子,说道:“昔日白兄未待小弟解释,便骤而出手相逼……其实,杀害白兄拜弟之人,实是那黔灵三魅中,老二仇忌所为。”   白孤用力颔首道:“不错,老夫当时眼见拜弟惨死,死因又似是中了苗荒千盅子那灭魂香雾之毒,故未怀疑到黔灵三魅身上,当时急怒交加之下,便几乎使江弟对老夫终生怀恨。”   江青一笑道:“在下甚为了解白兄当时心情,所以一直欲寻白兄解释此事……那日在下被黔灵三魅老大胡同,劈落壁间深洞后,便遭到”轮回神火”的烤炙,恢复如今面目,若不是有白兄这一段事插在其中,小弟却未见得会如此幸运哩……”   白孤眼见在座各人,全以迷惑的神色,聆听着自己二人的谈话,他明白各人尚不知晓自己与江肓之间,昔日到底有着什么梁子。   于是,白孤便略约将三年前,阴阳崖底紫龙秘穴夺宝及自己拜弟因而丧生之事,为各人扼要的讲述了一遍。   他此刻又呵呵笑道:“若不是黔灵三魅的老大胡同,一掌将江贤弟震入崖洞之内,江老弟怎能恢复如今的俊俏模样?老夫又怎会对胡同起了疑心?”   江青这时急急问道:“当时白兄又怎会怀疑到胡同的身上呢?”   白孤微微一笑道:“老夫当时只是一时悲愤蒙心,却不是个三岁幼童,那胡同出人意料的一掌将你震落崖洞后,老夫不由得疑心大起,因为,你身上当时尚怀有几件龙穴异宝,大家想抢都来不及,如何尚会没头没脑地将你震落崖洞呢?胡同此举,定然含有深意……老夫细一寻思之下,立时恍然大悟,定是那胡同因你知道一件秘密,而这件秘密,又关系他切身的利害,故而他才宁舍异宝而将你劈落崖洞,以图灭口……老夫又猜忖你所知晓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对他如此不利呢?而令这老小子在你正待开口与老夫说话之前,便猝然出掌暗袭?经老夫细一推敲之下,便得到一个结论,便是,你定然知晓那杀死老夫拜弟之人,而欲向老夫言明,胡同猝而暗袭,分明已暴露出他的弱点,因为,他若不是暗算老夫拜弟之人,便不用着如此急切……”   “想不到大旋风白孤,头脑竟如此细密,只是,当时他却太也鲁莽,险些将自己一条性命送掉……”   想着,他又启口道:“未知白兄事后如何处置?”   大旋风白孤傲然一笑道:“嘿嘿!老夫拜弟的一条命,岂是如此廉贱么?当老夫推想出来之后,那胡同早已暗中溜走,老夫顾不得其它,当时即纵身追去!”   江青急切的问道:“追上了么?”   白孤又哈哈一笑道:“这还得感激老弟你呢!那胡同因早先与你对掌受伤,故而逃去不远,便被老夫追上,他当时尚图狡赖,坚不承认,但老夫费了一番手脚,将他制服后,又给这老小子吃了一顿苦头,他因忍受不住,始将情形全盘说出……”   江青明白,在白孤知道拜弟死因之后,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仇人的,因此,他便没有再问,目光却向桌上凝神倾听的四张面孔微微一瞥。   白孤举杯喝了口酒,一抹嘴角酒渍,又大声道:“老夫闻言之下,不由怒火中烧,一掌便将那老杀才劈了,又四处找寻那黔灵三魅的老三朱昆,可恨这小子却是命大,一直未把他找着……”   江青忽然插口道:“黔灵三魅中的老二仇忌,已然在紫龙秘穴之中毙命。”   白孤颔首道:“不错,这个老夫也听那胡同述及。”   他说到这里,又一举手中酒杯,大笑道:“来,老弟台,老夫敬你这杯水酒,一则向贤弟赔罪,二则亦是感激老弟在紫龙秘穴中,将那杀害老夫拜弟的仇忌宰了,也等于替老夫洗雪此仇。”   江青连道不敢,举杯与白孤干了。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哈哈大笑道:“自古以来,英雄不打不相识,咱们全体干一杯,庆贺白、江二位老弟化干戈为玉帛。”   说罢,众人齐齐举杯一干而尽。   杯觥交错中,云山孤雁夏蕙悄然一扯江青衣角,轻声道:“青哥,你那些英雄往事,怎么从未讲给我听过呀?”   江青目光迅速向桌面上一瞥,亦低声道:“蕙……这些事情,我早晚也会给你知道的,以后的日子正长看呢!”   夏蕙嫣然一笑,玉手轻握在江青手背之上。   这时,天星麻姑钱素,向大旋风白孤道:“白前辈战前辈尚不知道,我家主人今日又将那白马红绫给挫败了。”   白孤及战千羽闻言之下,不由微微一震。   战千羽急切的问道:“江老弟,此事可真?”   江青微微颔首,遂将日间客栈发生之事,娓娓道出。   红面韦陀战千羽那红润的面孔,此际已被烈酒烧得更加油亮,他这时微喟一声道:“白马红绫这对小夫妻,在江湖上能博得今日名声,亦颇为不易,此二人行事正直,丝毫不苟,唯性情过于傲慢,目高于顶,因此,却得罪了不少武林朋友……”   白孤又接口道:“白马红绫二人技出昆仑,尤得昆仑五伏罗漠之首,伏龙罗汉明月大师之宠爱,贤弟将那司徒宫打伤,只怕昆仑派不会干休……”   江青心中虽然微有惊愕,却绝不畏惧,他哂然一笑道:“多谢战、白二兄指示……”   他说到这里,又突然道:“不知昆仑派除了‘五代罗汉’外,还有些什么厉害人物?”   白孤手捻着稀疏的胡髭,略一沉吟道:“昆仑派除了掌门人明禅大师外,便属‘五伏罗汉,青黄双绝’的武功为最高……那青黄双绝,乃是青衫客展平兴黄袍书生赵二忌,这青黄双绝与五伏罗汉,一在僧,一在俗,皆为明禅大师之师弟,金发红绫便是黄袍书生赵二忌的掌珠……”   白孤正说到这里,心直口快的天星麻姑却急急问道:“白前辈,未知这些人的武功,较之龙虎追魂束九山等人如何?”   白孤尚未及说话,红面韦陀已洪声道:“昆仑派掌门人明禅大师,闻说功力盖世,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只是明禅大师佛理精深,名利之争看得极淡,世人从未见他亲自出手过……至于那五伏罗汉、青黄双绝,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只怕也不会在龙虎追魂束九山之下……”   此言一出,钱素立时惊得哑口无言,不安的向江青瞥去。   江青豪迈的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昆仑门下只要寻及在下,那么,即使利刃加颈,在下亦只有倾力以赴。”   大旋风白孤一拍双掌,赞道:“好骨气,老夫到时定然助你一臂之力!”   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微一沉吟,缓缓的道:“白老儿如此一说,倒令老夫好生为难……”   白孤环眼骙睁,大声道:“战兄,你有什么为难之处?”   战千羽苦笑道:“昆仑派约五伏罗汉,虽与老夫素无交往,但青黄双绝中的青衫客展平,却与老夫有数面之缘……依老夫之见,不若由老夫出面,为江贤弟尽力从中斡旋……最好能化解这场兵凶之危……”   白孤又紧接看道:“若是昆仑派不肯答应呢?”   战千羽略一沉思,毅然道:“若昆仑门下,不肯赏予老夫这付薄面,那么,老夫亦只有得罪他们了……”   大旋风白孤豪迈的一笑,一拍战千羽肩膀,洪声道:“老哥哥果然豪气干云,呵呵!昆仑门下虽然难缠,老夫便不信,他们就能把吾等给压扁了……”   江青眼见红面韦陀战千羽,萍水之交,却如此维护自己,不禁由衷的感激。   大旋风白孤的这股忠义之情,更是令江青难以忘怀。   他激动的双手学起酒杯,朗声说道:“白、战二兄竟如此抬爱在下,更不吝下助,江青虽然未见畏惧对方,但对二位这关怀热情,却永铭五内。”   在白孤、战千羽二人狂放的笑声中,三人又连干数杯。   忽然,在江青以酒就唇之际,骤而又停杯不动,面色亦转为凝重。   白孤及战千羽二人,目睹江青此状,不由皆感微怔。   但是,随即二人面色亦倏然一寒。   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人正感有异,大旋风白孤己狂笑一声,身形猝然急旋而出。   但是,比大旋风更快,就在大旋风白孤身形始动的一剎那,一条淡淡的青色身影,已似闪电般先他掠出门外。   大旋风哈哈一笑,笑声又逐渐摇曳而去……   红面韦陀战千羽静坐不动,面含冷笑,他沉声对夏蕙等三人道:“吾等适才饮酒之际,已有道上朋友在屋外窥视……嘿嘿,老夫眼皮之下,还没有见过如此大胆之徒。”   战千羽目光炯然,向这土室墙壁上,那扇尺许宽窄的窗户一瞥,又道:“夏姑娘,倘请尔等自加小心,老夫出外一探,稍停即来……”   “来”字始才出口,红面韦陀的身形,已闪出室外,瞬息无踪。   天星麻姑这时咕噜一口,将杯中残酒饮尽,呲牙一笑道:“夏姑娘,咱们最好散立于室内,围聚在一起,容易惹眼……”。   夏蕙微微颔首,二人立即迅速离座而起,分立墙角。   这时,那位矮胖如缸的酒店掌柜,却兀自坐在一只长条板木之上,摇头晃脑的打着瞌睡,毫不知晓室内发生之事。   屋外,一片无尽的夜色中,江青此时正展开邪神嫡传的“百里流光”轻功绝技,宛若一颗流星的尾芒,以令人骇异的快速,追赶着前面一条匆匆逃逸的淡漠黑影。   那条黑影的一身轻身功夫,极为卓绝,纵跃之间,宛若老猿越枝,迅捷妊活无比。   江青暗中一哂,将身体一口至精至纯的真气,做着急速不息的流转,于是,他的身形立似黑夜中的一抹流虹,以无可言喻的去势,在原野中稍纵即逝。   他这种速度,不由令人感到怀疑,是否尚为一个人类天赋本能所能做得到的?   这时,前面的黑影已越来越近,江青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潇洒的驾驭体内流转的真气,轻松已极的飘然而起,悠然而落。   这时,他距那前奔黑影已不及寻丈。   他可以看出前面这人,乃是个背影瘦长,头发灰白的老者。   但是,这倾力奔跃的老者,此刻似乎尚不知晓,衔尾追来之人,已距自己仅隔咫尺之遥。   也许,他尚正在为自己这身绝佳的轻功,而在沾沾自喜哩。   江青暗中一笑,极为清雅的开口道:“前面那位老兄,跑了这么一大段路程,难道还不嫌疲倦么?”   前行老者闻言之下,不由全身一宸,霍然回身。在如此快之下,这位老者的身形竟能骤然停住,他这身功力之纯,可见亦是非同小可了。   江青微微一笑,飘然在这老者身前五尺之处止步。   暗影中,江青渐自看清这老者的容貌。   只见他双眉浓厚平板,极具威武之概,但是,双眉下的眼、鼻、口封极不均匀的挤在一起,与整个面部轮廓,显得极不调和。   江青这时背负双手,和声道:“阁下为何方高人?未知窥探在下等人行动,有何用意?”   这老者仔细向江青脸上凝住了一阵,微微颔首道:“果然金玉其貌,武学深渊……”   江青见这老人忽出此言,不由暗中一愕,怔道:“阁下尚未回答在下所询……”   老者倏而双目电睁,大声道:“想阁下必是那火云邪者江青了?老朽耿忠,江湖上有个匪号,人称入云神枪……”   江青闻及这入云神枪耿忠的名号,觉得十分陌生,从未听人述及。   他正在微微沉思,那耿忠又哼了一声,说道:“阁下名气虽大,然而在江湖礼数上却有失气度……哼哼,适才像阁下那样说话,未免太也欠缺风范……”   江青估不到这入云神枪耿忠竟然反宾为主,不但不向自己解释适才行动的含义,反而教训起自己来了。   他正自哭笑不得之隙,暗影中,黑衫骤掠,大旋风白孤那苍劲虎虎的语声已自响起道:“喔哟!原来是烟霞山庄的大管事,尊驾又在发什么穷威呀?”   入云神枪闻声之下,急急抬头望去,一阵风声倏旋,大旋风白孤已落在地上。   他唇角含看一丝讽嘲的笑意,冷然道:“耿大管事,咱们久违了,烟霞山庄的差事,还过得去罢?”   入云神枪见白孤才一朝面,便毫不留情的向自己冷嘲热讽,不由气得老脸煞白,大声吼道:“白孤,老朽受飞索专诸全庄主厚待,自然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又关阁下什么闲事?嘿嘿,须知老。夫亦未见得畏惧于你!”   大旋风白孤狂笑一声,厉声道:“耿大管事,你便是给飞索专诸舐脚丫,老夫也只会放在心里做呕,老实说,阁下放着大好河山不去兴一番作为,却寄人篱下,听候使唤,这种天生奴才性之人,老夫却不屑与之为伍。”   入云神枪原来也是武林中一个响当当的脚色,只是,在一次贫病交迫之下,被飞索专诸全立援助,故而他感恩图报,甘愿投效在烟霞山庄之内,任总管事之职。   飞索专诸对他甚为器重,因此耿忠亦乐得清闲自在,不做他求。   但是,他的一身功夫,原可在武林之中做出一番作为,只是为了感恩图报,却将他一身所学辜负了。   他这时听到大旋风白孤的讽刺,不由有冤无处诉,直气得混身微颤,面青唇白。   大旋风白孤昔年曾与入云神枪耿忠有过一段不算深的交往,但是,他却极为不齿耿忠投身烟霞山庄,做那仰人鼻息的差事。   白孤这时又冷冷一笑,说道:“耿大管事,咱们虽然鼎林相别,各有天性,却自来是河井不犯,未知大管事因何雅兴大发,竟学起那下九流的勾当,凿壁听音起来……”。   入云神枪耿忠这时再也忍不住白孤的讥讽,厉吼一声,双掌猛推而出。   大旋风白孤哈哈一笑,叫道:“这就叫做‘恼羞成怒’!”   叫声中,白孤始待出手相拒,空中却蓦然传来一声震人耳膜的长笑声。   随着这阵中气十足的长笑声,一股令人口鼻皆窒的劲气,已自斜刺里急冲而到,与入云神枪袭来掌风相触。   轰然巨震中,入云神枪耿忠立时歪斜着退出五步,空中那条人影,亦翻了个空心筋斗,飘然落地。   入云神枪耿忠急怒交加中,仰首望去,只见在大旋风白孤身旁,这时已立着一位身形胖大,面色红润的秃顶老人。   此老不是别个,正是那随后赶至的红面韦陀战千羽。   战千羽声威极盛,在武林中人缘又好,人云神枪耿忠如何不识?   他这时只觉血气微涌,双眼亦微感昏花,知道自己适才与战千羽对掌后,已然受了内伤。   此刻,红韦陀战千羽大步踏前,沉声道:“老夫还道是谁?原来竟是昔日风云一时的入云神枪耿兄……”   他说到这里,面色一寒,冷然道:“老夫与耿兄素无恩怨可言,耿兄竟深夜窥探老夫等言行,未知是何居心?”   耿忠此时已是强敌环伺,四面楚歌,他心中极快的忖量了一下,始干咳两声,缓缓启口道:“兄弟料不到战兄亦在此处……嘿嘿,兄弟今夜此举,乃事非自主,实奉兄弟居停之命,特来投柬相邀……”   战千羽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疑惑的道:“飞索专诸全大侠与老夫素无交往,据老夫所知,全大侠与白老弟之间,亦似无相识,未知耿兄以此种方式投柬,邀请何人?”   入云神枪神色之间,显得有些尴尬,他一指正负手卓立的江青道:“敝居停投柬邀请之人,乃是火云邪者江大侠。”   耿忠此言一出,战千羽与白孤二人的四只眼睛,皆不由十分惊异的注视到江青脸上。   江青双肩微耸,苦笑道:“兄弟与烟霞山庄订过一次约会,会期乃是明日,可是料不到烟霞山庄却如此尊重其事,专门派遣耿大管事前来投柬相邀……”   江青言出无心,但这一声耿大管事,却又将耿忠听得老脸一热,有气发作不得。   战千羽久走江湖,自然听出江青言语之内,尚有文章,但是,他却不再多问,向白孤使眼色,转首说道:“耿兄,既然如此,老夫等亦只好不再追究,不过,耿兄亦是久走江湖,吃过酸,喝过辣,称过字号的人物,今后有事,尽可堂堂正正而行,无庸如此缩首畏尾,这样做法,也未免显得太小家气……”   战千羽说罢,向白孤江青二人招呼一声,头也不回的齐齐飞身掠起,消失于黑暗之中。   入云神枪耿忠被战千羽抢白一顿,不由面色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呆呆立于当地,良久,他才狠狠的一跺脚,反身自去。          ※        ※         ※   三姓集张家老店中。   江青、战千羽、白孤等三人始才掠身入内,天星麻姑钱素已哇哇叫道:“公子,烟霞山庄的杂碎,可都是些老狐狸……”   江青等三人不由一怔,这时,云山孤雁夏蕙自门后闪出,向江青低声说道:“青哥,适才你们离去后不久,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奸笑,随着笑声,一支金梭突然破窗而入,插在桌上。”   江青急急回首向桌上望去。果然那白木桌的正中,正斜斜插看一支长约尺许,通体金光灿然的锋利金梭。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急步行近,伸手将桌上金梭拔起。   只听战千羽惊呼道:“啊!这支金梭竟是那九梭绝命冯雄之物!”   白孤一听战千羽说出“九梭绝命冯雄”这六个大字,一向沉练的面孔上,亦不由微一抽动。   他浓眉紧皱,沉声道:“战兄,你可是看准了么?”   战千羽沉吟不语,却自那金梭尾部的一个圆孔中抽出一个纸卷,他并未展开,顺势交到江青手上。   江青接过后,缓缓展开,只见一张三寸宽窄的玉版宣纸上,写着一行铁划银钩的苍劲字体:“明日午时,烟霞山庄内恭候大驾,全立拜上。”   这一张不大的纸条上,却并没有写上江青的名字,也即是说,无形中对江青是一种藐视。   这时,江青正自一笑置之,大旋风白孤已在咆哮道:“妈的,想不到耿忠这老杂碎,还在吾等面前耍这连环套,竟然用调虎离山之计,由另外一个人投梭传柬!”   战千羽这时摆手阻止了白孤的叫骂,略一思忖,缓缓的道:“老实说,九梭绝命功力之高,绝不在我之下,他们之所以如此,据老夫推测,只不过给吾等一个下马威……”   白孤此时犹自忿然道:“冯雄这老小子固然功力卓绝,他既然不含糊我们,大可以堂皇行之,耍这鬼域技俩,也不怕丢人?”   战千羽佛摇摇头,向江青道:“江贤弟,你与烟霞山庄可曾结有什么梁子吗?否则他们也不用如此郑重其事,大费周章了……”   江青微微一笑,遂将会泽城自己在酒楼之中,与双飞仙子冲突订约之事,向战、白二人说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那红润的面孔,这时已变得十分忧戚,他微微一叹:“贤弟近月以来所结的仇家,皆是些极为难惹难缠之人,任是其中之一,已是令人无法应付……这烟霞山庄乃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龙潭虎穴,其威名之盛,实不亚于昆仑门下……”   红面韦陀战千羽行事,素来均极稳重,他此际不由寿眉紧蹙,在室中徐徐踱走起来。   这时白孤仰首略一沉思,彷佛毅然决定了一件事,他大步行向江青,洪声道:“江老弟,你可愿折节下交,与老夫结为异姓兄弟么?”   江青微一怔愕,随即正色道:“承白兄抬爱,在下只怕高攀不上……”   白孤豪迈的一笑,大声道:“那里的话!火云邪者能与老夫结为异姓兄弟,老夫正感到无上荣幸呢!”   他说到这里,拿了一个酒杯过来,在杯中注满了烈酒,张嘴一咬右手中指,几滴殷红的鲜血,已滴落在杯中。   江青心中甚为激动b他尚是有生以来,首次结拜异姓兄弟,何况,这人更是大名鼎鼎的大旋风白孤。   这时,他向白孤诚挚的一笑,亦依样做了。   二人当即面门跪下,上对苍天。   白孤正待开口说话,忽然几滴群血,宛似空中划过的流星,闪耀看猩红的光华,准确的落在二人身前的酒杯之中。   随即一个胖大的身躯,也傍着白孤跪下。   江青转眼一瞧,原来正是那适才尚在沉吟不绝的红面韦陀战千羽。   白孤哈哈一笑,说道:“战老儿,咱们老兄弟早该有这么一天了,我还道你是畏惧了烟霞山庄的威势,而想将老弟我撒开了哩!”   战千羽尴尬的一笑道:“为兄不过是是遇事稳重些而已……”   这时,三人身旁又响起一个羞涩而惶恐的声音道:“江……江兄,我知道我不配……但是,我也想……”   江青闻声循视,原来这说话之人,竟是那悄立一旁的祝颐。   江青急忙起身,将祝颐拉至身旁,歉然道:“请祝兄恕在下一时失周,在下早思与祝兄结为生死之好……祝兄切勿像适才那样说话,须知一个真正的挚交,并不在于他的名声及地位,而在以真诚相交……”   大旋风白孤大声道:“江老弟说得对,祝老弟,老夫等衷心欢迎你参加?”   祝颐感激的大步向前,旁看江青跪下,咬破中指滴血入杯。   这时,大旋风白孤洪声说道:“上有浩浩苍穹,下有茫茫大地,今有战千羽、白孤、江青、祝颐四人,愿结为异姓生死兄弟,今后荣辱与共,心连心系,若有二志,天诛地灭。”   说罢,四人已当空磕了三个响头,又举起面前酒杯,每人轮流一口饮干。   四人起身后,又分别叙了生辰月日,红面韦陀战千羽年事居长,是为大哥,大旋风白孤为二哥,祝颐却较江青大三个月,做了老三。   江青肃雅的一笑道:“三哥,四弟这厢有礼了!”   说着,众人又大声地笑了起来。   大旋风这时又庄容道:“自今日起,无论是吾等兄弟何人之事,都得四人鼎力承担了。”   说罢,白孤又向战千羽斜目一瞥。   战千羽呵呵笑道:“老旋风,你休要调侃老夫……”   江青暗自莞尔,轻轻上前,将云山孤雁夏蕙的一双柔荑握住,二人做了一个会心而甜密的微笑。   ------------------    邪神门徙--凌波渡水 凌波渡水   这是一个优美而奇妙的所在,四周群山矗立,青峰隐隐,眼前却是波涛万顷,烟水迷茫。   沿看这浩瀚的湖泊,却不知是天生抑是人植,生满了无尽无绝的枫林。   此际丹红欲滴,凄嫣引人的一片红叶,正迎风摇曳着,几片落叶随着风势飘然落地。   澄碧的湖水,衬着血泪也似的丹枫,组成了一幅令人陶醉的图画。   这,就是丹阳湖。   湖边,此时正立着适才赶到的江青等六人。   只见江青仍是一袭青衫,卓立湖畔,恍如玉树临风,他望着眼前的万顷碧波,如火丹枫,不禁心旷神怡,极目远眺。   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手搭凉蓬,四周一望,沉声道:“怪事,飞索专诸既然能侦知四弟驻足之处,更遣人投柬相邀,便应准时在此备船迎候才对……   江青回首问道:“大哥,莫非烟霞山庄,尚在这湖泊之中么?”   战千羽微微颔首道:“不错,你曾否瞧见湖波之中,有一片隐约浮于水面的暗影?”   江青再度举目眺望,果然看到在距离岸边约五里之处,有君一片恍若岛屿般的暗影,耸立水面。   江青惑然道:“莫非那烟霞山庄就在那片岛屿之上?”   战千羽正待回答,耳际却听到一阵极轻微的划水之声,他双目倏睁如炬,霍然环目四顾。   果然,一艘形状怪异的黑色木船,已自岸边枫林前的一道隐秘水叉中缓缓驶出。   这艘怪船,首尾全然尖锐如削,船身亦十分狭窄,船上并无桅杆风帆,封以一块形似牛皮般的对象,严密覆盖其上,远远看来,便似一条分波而出的凶恶蛟鲨一般。   这艘木船船舷之上,却有着一面菱形铜牌。   这菱形铜牌擦拭得黄光闪烁,耀人眼目,牌上浮雕着九条带环长索,一条生翅金龙,却盘绕在九索之上,铜牌四周,更精镂着一片祥云雾气,弥弥散散。   这艘形状怪异的黑船方始出现,战千羽已冷哼一声,沉声道:“四弟,这便是昔日武林之中,与厉老前辈齐名的‘双飞’之一,九索飞龙全柱的‘黑蛟船’。”   江青一指那船舷上的菱形铜牌道:“这雕刻着九条长索,一条飞龙的铜牌,又有什么含意呢?”   战千羽沉声答道:“此牌乃代表昔日武林双飞中之九索飞龙,昔日此‘索龙牌’一出,江湖中人,无不退避三舍,鲜敢招惹……如今全立却承继先人遗荫,袭用此牌……”   这时,大旋风白孤却冷冷一嗤,忿然道:“烟霞山庄真是故弄玄虚,伏了一艘破船在此,却不早些驶出,尽自藏在林前水道之中,做那缩头乌龟……”   红面韦陀战千羽正微使眼色,示意噤声,那黑蛟船船舱盖,已霍然移开。   几在这舱盖移开的剎那间,一条白色人影宛如隼膺般猝然掠向空中,带着一阵狂笑,向岸边飞落。   而这时,那黑蛟船距离岸边尚有七丈之遥。   江青等六人,心头齐齐一震,却俱皆沉默无言,冷然注视着这功力绝高的来人。   红面韦陀战千羽双目如电,向那如闪电般掠至的身形凝眸一瞥,面色不由微变。   他低声呼道:“九梭绝命!”   战千羽呼声始毕,一个身材矮小,形容枯槁的白衫老人,已站在江青等六人身前。   大旋风白孤强自稳住心神,哈哈一笑道:“冯兄,别来无恙乎?咱们可以是久违了!”   这瘦小瘪的老者,果然正是纵横武林几乎已达半甲子,自来桀傲不群约九梭绝命冯雄。   此老年逾七旬,功力卓绝,日常独来独往,目无余子,行事手段更是毒辣无比,无论何行、何道,只要犯在九梭绝命冯雄手中,便休想有活命的希望。   大旋风白孤风闻九枝绝命舆飞索专诸素来交好,却料不到他果然会在此处。   这时,白孤一言甫毕,九梭绝命冯雄却阴沉沉的一笑道:“料不到红面韦陀战千羽与大旋风白孤二位,也变成江姓小子的跟随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为人稳练,涵养较深,闻言之下,虽然气忿,但却只冷哼一声,强将心中怒气压下。   但是,大旋风白孤却勃然大怒,他大喝一声,吼道:“冯雄,须知老夫敬你年长,却并非畏惧于你,有狠到别处卖去,我白孤可不吃你这一套!”   九梭绝命冯雄皮肉不动的一笑,冷嗤道:“白孤,阁下最好少在冯某面前称英雄,道字号,告诉你吧,阁下,你还差得远哩!”   白孤狂吼一声,就待出手。   红面韦陀战千羽却深知冯雄武学精博,手段狠辣,极为难惹难缠,只怕白孤尚非其敌,何况,在未到烟霞山庄之前,实不宜先行动手。   他急急拦在白孤身前,向他连使眼色。   九梭绝命冯雄夷煞不惧,哈哈一笑道:“白孤,老夫不会令你失望的,早晚你能见识到老夫的手段,哼哼!若不是全庄主一再吩咐,现在就叫你血溅三步!”   大旋风白孤闻言之下,早已气得全身发抖,他狂喝道:“大哥,你不要拦我,我白孤倒要看看九梭绝命有什么出类拔萃的绝活?”   白孤正在狂吼厉喝,冷然卓立一旁的江青却缓步行上。   他斜目一睨九梭绝命冯雄,嘿嘿一笑道:“这位便是昨晚凿墙洞,投暗柬的冯老英雄吗?嗯!在区区盟兄溅血三步之前,在下却更要先行一步,老英雄,你多慈悲吧!”   江青这番讽损之言,顿时为白孤心中消失了一半怒气。   但九梭绝命冯雄却霍然变色,因他在武林之中,声威久着,乃是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如今,劫被江青按上“凿墙洞,投暗柬”六个字,怎不令他怒火顿炽,恶念陡生。   他这时,仍然尽力按制心中怒气,缓缓向江青移近,阴森森的笑道:“这位想必是此次的正主儿,新近崛伍起的火云邪者江青了?嘿嘿!邪神厉老鬼的传人,果然有那么一股子邪气!”   江青正自为这句尖刻的言词感到忍受不住,九梭绝命却狂声笑道:“晚辈,老夫这就试试邪神后人的厉害!”   冯雄一句话尚未讲完,身形已如鬼魅般倏然幌闪起来,举手投足间,凌厉无匹的向江青攻出十掌九腿。   江青大喝一声,不闪不退,身形蓦然的如陀螺般半旋,双掌幻出漫天掌影,两腿足尖,也闪电般踢向冯雄下盘十二重穴。   这正是天佛掌法中的半招“佛光初现”,及七旋斩法中的半式“波呈万点”。   人形疾闪,劲风回旋,九梭绝命剎时就被江青这诡异深博的绝技所逼退。   江青大笑一声,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顶佛灯”,与七旋斩中的“液涌如山”一式融汇而出。   一时罡夙激烈,带着凄厉的怒啸,狂猛无伦的袭向九梭绝命冯雄。   冯雄贝状之下,心神不由大震,知道凭自己的一身功力,亦未见得会在此招之下占得便宜。   他厉喝一拄,身形立卸奇幻无伦的闪向江青身侧,百忙中,抖手劈困十掌。   冯雄这应变之快,身手之绝,亦令所有在场之人感到惊愕。   但是,江青却暗自一哂,双掌急合倏推,“佛问迦罗”已迅速震出。   一片浩浩无际的劲气,彷佛九天之上,绵绵不绝的罡风,又似瀚海之内,滔滔不尽的波涛,含看无可比拟的巨大力量,向九梭绝命冯雄卷合而至。   冯雄骤觉一片令人窒息的劲力压到,知道对方已经使由那倾绝天下的天佛掌法了。   他为人自来狂傲不驯,昔日虽闻天佛掌法之名,却一直疑信参半,未置心中,但是,眼前的事实,便是最好的证明。   九梭绝命这时才深深体悟,当年武林邪神,确实有其成名的因素。   他此刻欲待闪避,已自不及。   九梭绝命冯雄能有今日的声名,自亦非泛泛之辈,虽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却仍能心神不乱,极为奇异的把握住一丝微小得几乎不易察觉的间隙,向外奋力倒翻,双掌同时向后猛劈而出。   冯雄此刻,早已提聚了一口先天真气,将其成名江湖的“断碑掌”使出。   大旋风白孤见状之下,大喝道:“二弟小心!这是断碑掌!”   江青骤觉一股劲气逆袭而至,不由双掌连续推出,在“佛问迦罗”一式的浩浩劲力之下,九梭绝命冯雄名震遐迩的“断碑掌”力,却好似激流中的一个浪花,稍事接触,随即消逝得无影无踪。   冯雄枯瘦的身躯,却被江青所发出的掌风,送出两丈之外。   但是,奇事出现了,九梭绝命竟未像各人意料中那样受伤颓倒。   只见他身形略一翻转,已若无其事的飘然落地。   江青见状之下,不由微感一愕,他不明白,对方如何能在那凌厉罡猛的掌风下,犹能完好无损。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却不由心头一凛,忖道:“四弟武学之深,只怕武林之中,已难有人与之抗衡,但他经验到底不足,始才这九梭绝命冯雄,翻身倒跃之时,看似抖掌向后劈出,其实,他却未用全力,仅藉所发掌力的含劲,加速向后仁退之势而已,否则,他如出掌硬挡,只怕此刻早已受伤……”   战千羽所推测的果然不错。   原来,九梭绝命冯雄,适才看似倾力反劈,实则却藉掌势反劈之力,向后加速跃退,他此刻表面之上,虽然若无其事,他却自己知道,只觉心头微闷,血气略阻……   江青望着九梭绝命那苍白而干瘪的面孔,正待开口说话,九梭绝命已阴凄凄的一笑,双拇指与无名指微微圈合,缓缓向腰隙提起……   红面韦陀战千羽蓦然大喝道:“四弟留神,冯老儿要使出他的看家绝技了!”   江青正自一悚,冯雄已狂笑一声。   几乎就在他笑声始起之际,金茫骤然闪耀,一枚锋利的金梭已来至江青面前。   江青估不到这九梭绝命的身手如此卓绝,他这时待要跃身后退为时已晚。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江青那削瘦的身躯,却蓦然如水中游鱼一般,在极不可能的方位,以奇异的形态,快异无伦的横身跃起。   而那支势如奔电也似的金梭,也在瞬息之间,从江青胁旁掠过,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消失于杂草之中江青这深央奇诡的身法,乃是邪神嫡传的绝技之一:“如意三幻”。   九梭绝命冯雄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素来没有失手过的绝命金梭:“光闪命绝”的手法,对方竟能洒然避过,而且,所用的身法,又是如此玄妙,可说真是前所未见。   冯雄惊愕之下,竟然忘记连续施展他的金梭绝技。   直到江青身形落地,九梭绝命冯雄始悚然惊悟。   他一抹额际冷汗,右手正待探入囊中,那距岸尚有七丈之遥的“黑蛟船”内,又已冲天掠起一道人影,以令人骇异的快速,斜掠至岸。   来人身形始才落地,已振吭大呼道:“冯兄且请住手!全庄主谕令吾等迎接来人的时间,只怕已经迟了!”   这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九梭绝命闻言之下,始悻悻住手,冷然不动。   江青等人抬头向来人望去,只见这突兀而至的不速之人,的是好一付生像。   此人亦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却生得又细又长,宛若一根竹竿,颔下尚留有三扭黑拄,言行之间,却显得精练沉稳无比。   此人身形始现,红面韦陀战千羽与大旋风白孤二人俱皆不由暗暗一凛,忖道:“今天真是怪事,怎的这足迹一向不出关外的关东大豪,百步弯月傅泉也来了!”   二人正在惊愕,那百步弯月傅泉已行至九梭绝命身旁,向江青微微拳道:“火云邪者江兄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夫百步弯月傅泉,奉全庄主之命,特来迎驾!”   江青长揖还礼,口中连道不敢。   百步臼月又同红面韦陀战千羽及大旋风白孤二人施礼道:“久不见城、。白二兄,兄弟却想念得紧,便请二位与江兄一同登舟。”   百步三月手腕极为圆滑,言词之间,亦十分含沉,空空洞洞的几句寒暄,已将面前尴尬与紧张的局面化解于无形。   红面韦陀城千羽哈哈一笑道:“傅兄客气了,兄弟等亦渴望重睹傅兄风采……”   这时,九梭绝命冯雄向百步弯月傅泉冷然说道:“傅兄,咱们也该去了!”   傅泉正自肃手让客,九梭绝命却己身形猝然凌空,宛若脱弦流矢般,掠过中间一段水面,准确而潇洒的落入舱内。   江青等六人与傅泉行至岸边,那艘“黑蛟船”却仍然未向岸沿靠近。   杠面韦陀战千羽的江湖经验何等老练,一见此状,已知百步弯月傅泉等人,有心为难自己。   因为,那艘“黑蛟船”静静的泊于七丈之外,并无靠岸之意,这即是说,要江青等人设法渡过这段七丈宽窄的水面,自行登舟。   战千羽功力深厚,忖量之下,知道凭自己一身所学,尚可勉力飞越,大旋风白孤想也无甚困难。   但是,他却为三弟祝颐、云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钱素等三人暗暗心焦。   因为,这七丈宽消的水面,非比等闲,一个武林成名的高手,亦仅能勉强跃出六丈,若在六丈之上,则非有极为精纯的武学,不能办到。   红面韦陀战千羽故意打了一个哈哈,向百步弯月傅泉道:   “何兄等武学探湛,登舟下地,俱皆凌空飞渡,只怕兄弟尚无此等功力哩……”。   百步弯月被战千羽一语道破心事,不由面色微显尴尬地嘿嘿一笑道:“喔!老夫却未注意此点,且请各位稍候,老夫即令陋舟泊岸。”   傅泉正说到这里,大旋风白孤已冷然一笑,与江青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青当即面含微笑,洪声道:“傅前辈好意,在下等心领,在下却正想一试,这七丈水面,到底有何难渡……”   说话中,江青已暗将右掌贴放大旋风白孤背心。   一股绵绵不绝的潜力,亦如浪潮般涌进白孤体内。   白孤这时向静立一旁的祝颐一使眼色,祝颐向百步弯月傅泉拱手道:“傅前辈,在下有僭,先行登舟了!”   百步弯月傅泉正感不信,要一睹江青等人的尴尬情形,祝颐却蓦然跃升三尺。   百步弯月心中比忖道:“这小子在弄什么玄虚?难道跳起三尺便能渡过这七丈水面不成?”   他正在疑惑,只听大旋风白孤已大喝一声,双掌猛力往祝颐鞋底撑去。   于是,祝颐那精壮的身躯,彷若流星般飞掠出五丈之外。   这时,祝颐身在空中,双臂攸展,立时斜掠至那“黑蛟船”舱顶之上。   百步弯月看得不由心中一震,他正暗自骂声:“取巧!”   天星麻姑钱素,也依样画葫芦的被白孤托力送至了舱顶。   其实,依大旋风白孤的功力,手持数百斤的对象,乃是件易如反掌之事,但是,一个人的身躯重量,却不能与一件物体的重量相提并论。   因为,人的身体总是极其不易着力的,况且,更要借力撑出五丈之遥呢?   因而,白孤为了慎重起见,便与江青暗自商妥,以江青暗注内力于其体内,合二人之力,将祝颐与钱素两人送至船上。   这时,大旋风白孤向江青一眨眼睛,低声道:“有劳四弟了!”说罢,又回头向百步弯月兹牙一笑道:“傅兄,兄弟便先行一步!”   “步”字始方出口,白孤身形猛然暴转,一阵“呼噜噜”的劲风回旋,直如旋风突起般,白孤身形已凌空射出六丈之外。   半空中,只见他双臂一振,飘然立于舱顶。   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始将心头的一块巨石放下,向江青石一笑道:“四弟,夏姑娘多有偏劳了……”   说着,只见他那胖大的身躯,也猝然倒射而出,半空中一个大翻身,眨眼间就飘落在船上。   江青这时右臂挽住夏蕙纤腰,向百步弯月一笑道:“傅前辈,在下献丑了!”   语声中,他单臂急振,人已彷若一头巨鸟般,冉冉升空。   江青这时,将体内一股真气急速的流转着,身形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恍如被空气托住一般,缓缓降落那黑蛟船顶。   他身形之轻灵,就好似飞翔空中的鹰隼,那有带着一个人的吃累之状。   百步弯月傅泉睹状之下,不由暗自一叹,忖道:“此子功力之深,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稍停烟霞山庄那场约斗,己方好手虽多,却尚不知鹿死谁手?”   想着,他跃身而起,掠向七丈之外的黑蛟船……   ------------------    邪神门徙--烟霞山庄 烟霞山庄   江青等六人,在掠身飞到的百步弯月傅泉带引之上,鱼贯舱顶的一条铁制狭梯上,走进舱内。   只见这条形状怪异的黑蛟船,外形虽然狭窄,内面的布置,切是十分清雅宽敞。   这间船舱,四壁尚嵌有八面透明的玻璃镜,可自镜中望见舱外的一切动静。   众人始才落舱,百步弯月傅泉伸手拿起一柄小巧银锤,往舱中一面悬挂的钢锣轻轻敲去。   于是,在一阵悠长而清亮的锣声中,这条黑蛟船已缓缓驶动,头顶的舱盖,亦渐渐封闭。   江青望看这艘奇异的怪船,心中不由十分惊疑。   因为他适才已经看到此船的船面,乃是全然被一种形似牛皮般的对象所严密遮盖,并无桅杆、风帆之类,自己落舱以后,又未见有船工成舵手在上,那么,这条船是怎样行驶的呢?   他正在猜疑不定,船舱中的一块地板,忽然轻轻移开,露出一个茶盘来。   接看,一个葛衣大汉由舱底爬上。   这葛衣大汉自底层行上后,极为恭谨的将盘中茶杯,置于各人身前,又转向那移开的舱板处隐没。   江青不由心中奇道:“料不到这黑蛟船看似狭窄,内部不但十分真大,更且分为数层,只是,不知它切无帆无桨,究竟以何物催行前进?”   江青正在沈思,忽见百步弯月举杯齐眉道:“船上无佳品,谨以清茶一杯敬客!”   江青等人连忙道谢,纷纷取茶就唇。   这时,大旋风白孤目光微转,切发现那九枝绝命冯雄,正独自坐在船舱一角,脸上微含冷笑,身前茶杯丝毫未曾移动。   白孤灰眉微皱,正在怀疑各人面前的清茶,是否被对方做了手脚,百步弯月傅泉这时微微一笑道:“白兄且请安心用茶,武林双飞行事光明磊落且不庸说,就是兄弟本人,亦决不屑为那些下九流之举。”   傅泉正说到这里,独坐一隅约九枝绝命冯雄,切自冷笑一声,举起面前茶杯,深深的呻了一口。   冯雄这时才举杯饮茶,已无疑是对大旋风白孤是一种沈默的讽刺。   白孤面上一热,切发作不得,只得哈哈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向百步弯月一笑道:“传兄,兄弟有一疑问,未知是否问得?”   傅泉故做大方,颔首道:“战兄有所指教,但请垂询……”   战千羽一抚唇上几根疏落的胡须,笑道:“傅兄客气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兄弟只是尚不明白,这黑蛟船无桨无帆,更无舵工水手在内,切为何竟能行驶?”   战千羽说到这里,环目自那玻璃镜中向外一瞥,只见这时波浪翻转,水花自船舷两侧迸溅,船行速度已加快了不少。   百步弯月傅泉听战千羽如此一问,不由双目攸转,微微沈吟起来。   因为,这艘黑蛟船乃是在烟霞山庄秘密制造,其玄妙之处,自是不能向外透露。   百步弯月傅泉,平素与烟霞山庄庄主至立交稍莫逆,故而,此次为江青之事,至止遣人万里迢迢赶赴关外,邀请傅泉到来。   傅泉甚为钦仰这飞索专诸至止,因此,他目前虽受至立之托,来此迎接江青等人,自己切也是客卿身份。   他虽然知道这黑蛟船的构造秘密,但在未得到烟霞山庄庄主至止的同意之前,他切不好径自泄漏出去但是他始才话已出口,又怎好遽食前言呢?   百步弯月傅泉正在沈思犹豫,九梭绝命冯雄却冷冷一笑,大步走过来,同战千羽说道:“战兄不是要看看这黑蛟船的秘密么?嘿嘿,此事简易之至,便请各位随同老夫下去观赏!”   九梭绝命此言一出,不由顿使傅泉暗吃一惊。   他近日来,已对九梭绝命那种狂傲之性。暗生不满。但冯雄与飞索专诸交往甚深,颇待全立倚重,因而,傅泉亦只得与之表面敷衍,不好发作。   这时冯雄擅做主张,应诺战千羽等人落舱观看,傅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暗将不满之意隐藏心中,他干笑了两声道:“既然战兄等有兴,又得冯兄首肯,老夫自然无话可说!”   傅泉随意的一无形中已将责任轻轻推卸在九梭绝命冯雄身上。   冯雄暗自冷笑道:“傅泉也是江湖上成名露脸的人物,没想到竟这般缩首畏尾,哼!自己既让这六人看到了此船的秘密,难道说,还能让他们再出烟霞山庄?”   九梭绝命那干干的唇角,含着一丝嘲弄的冷笑,亲自将舱板移开,请江青等六人落舱。   江青心中,正十分殷切的想知道这黑蛟船的秘密,故而此刻也没有注意到九梭绝命的神情,轻扶着云山孤雁夏蕙,缓缓沿看另一条窄梯,进入舱底。   他始才落舱,便觉得舱内空气十分沈闷,而且,尚含有一股沈重的汗臭之气。   江青急急举目望去,不由心中大为惊讶。   只见这底舱之内,彷若一道狭窄的长弄,二十名赤膊露膀的彪形大汉,正分坐两旁,每人手中,皆握着一个钢铁把柄,在闷声不响的用力转摇。   这舱底尽头,便是一个舵手,在这二十名并坐的赤膊大汉之前,尚有着一个身着葛布短衫的瘦小汉子他正坐在一把与舱板相连衔的特制高椅上,面对着前面一个大约面盆般的玻璃镜,手中转动看一面红旗,在指挥着舵手行船的方向。   江青望着舱内鸦雀无声的二名大汉,只见他们虽然喘息甚急,却是绝不让任何一丝表情,流露在面孔之上。   这时,九梭绝命冯雄面含阴笑,故意道:“各位若有不明之处,尽管询问,凡是老夫所知,无不奉告!”   大旋风白孤早已注意到九梭绝命冯雄那含有深意的神色,他这时距离九梭绝命最近,备准一旦有变,便抢先出手发难。   红面韦陀战千羽佯做不察,呵呵笑道:“老夫尚不明白,这些人手摇把柄,是在催动着什么?”   九枝绝命冷然答道:“他们手摇的把柄,乃是连在船外的一个带叶铁轮上,这轮子约有桌面般大小,每边并放十个,而且深入水中,各人用力摇转之时,这些铁轮风叶亦跟看转动,于是便可催动船身前进,故而骤看此船外表,决然察觉不出其动力何在!”   九梭绝命一望各人惊愕的赞叹神色,不由傲然一笑道:“此船奥秘之处尚不止此,各位自舱玻琉璃镜中向外窥望,当可清晰见物,一目了然,但是,在每一个玻璃境外,皆连有两张可以任意封闭的犀牛皮,在平素之时,船外之人,决然无法探视舱内动静……”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十分感叹。他向云山孤雁夏蕙微微一笑,低声道:“蕙妹,这烟霞山庄的邪物异事,可真不少……”   夏蕙回眸一笑,轻轻点头。   这时,众人又在九梭绝命冯雄的肃手之下,纷纷行上中舱。   只见百步弯月傅泉正负手立在舱中,面色十分冷漠。   显然,他对九梭绝命冯雄的不满,已经达到使这位深沈不露的老江湖感到忍受不住的地步。   时间在不调和的翳闷中,缓慢的移动着……   这时,船舱底忽传出一个声音道:“启禀傅当家,山庄水道已经在望,本船即将拢岸。”   百步弯月傅泉冷然道:“知道了,老这就上去!”   说罢,百步弯月亲自掀开那犀牛皮制就的舱盖,请江青等六人登岸。   江青首先行至船顶,他展目环顾之下,但见一片满目青丛的岛屿,出现在眼前。   这片岛屿,乃分成两堆矗立水面,中间却以一条石砌长桥相连。   靠右那座岛屿,在一片深幽的树林中,隐约露出一角红墙绿瓦,一见之下,即知这所建筑依山望水,静雅中尚带着一股俯瞰全岛的威势。   左面这座岛屿,除了满目青翠外,沿着岸边,仅见一条巨木连成的码头伸展入水中,两艘与此船相似的“黑蛟船”,静静的停泊在那码头之旁。   这巨木连成的码头上,这时已站立看数十名黑衣大汉,为首者,却是两位气度轩昂的中年人。   江青等人所乘之“黑蚊船”,此际缓缓靠在码头的一旁,当即便由岸上的四名黑衣大汉伸过一条窄梯,搭于船沿。   江青等人依次下船后,那两名中年大汉立时趋前一步,其中一位面色焦黄的中年汉子,洪声一笑道:“敝庄庄主因适有远客过访,不克分身前来接驾,特遣在下等在此恭候,不适之处。尚请江大侠谅宥。”   江青在未到达烟霞山庄之前,便已预料到飞索专诸全立,定会摆出这等场面,故意轻视于他。   因而,他此刻毫未感到惊愕与意外,微微一笑道:“在下久仰全庄主英名无双,此次至贵庄践约,甚期能一睹全庄主风米……”   他说到这里,又转向二人道:“在下尚未请教二位高性大名?”   那黄面大汉例嘴笑道:“不敢,在下飞斧周毕……”   他一指身傍那容貌平板的同伴道:“这是在下盟弟,人称飞刀李奇,与在下同为敝庄前岛游巡。”   江青运道景仰,回头一瞧,那迎接自己等人来此的百步弯月傅泉与九梭绝命冯雄二人,此际却都踪迹不见,但战千羽却早已察觉,他二人适才已搭乘原船,向另一座岛屿驶去了。   战千羽心中不由深感不满,因为,江青乃为近日来武林后起之雄才,且不去说,便是自己与大旋风白孤二人,亦是成名露脸的人物,名望之盛,较之双飞后人并不逊色,日下却遭烟霞山庄之人如此轻视,怎不令这位声威桓赫一时的中原大侠感到忿然。   这时,江青等在那飞斧周毕的前引下,离开码头缓缓行去。   只见肃立在四周的数十名大汉,却个个目光凝聚在江背脸上,色之中,皆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惊畏之色。   因为,他们早已风闻这位近日崛起武林的邪神后人,那些风云事迹。   而且,他们更料想不到的是,这位当年武林邪尊的传人,竟是一位如此年青俊逸的美少年。   一行人正缓缓沿看一条碎石小道,向前行走,天星麻姑钱素却趋近祝颐身旁,低声骂道:“祝公子,这烟霞山庄庄主虽然名震一方,却也未见得比我家主人强过多少,摆这种臭场面,也算是迎接我家主人的礼仪么?”   祝颐连忙嘘了一声,低转道:“钱姑娘,说话千万留意,须知隔墙有耳……吾等既然不顾四弟先时的劝告,定要来此,便不论对方有什么花招,也全得接着。”   这时,大旋风白孤早已憋了满肚子的怨气,他环目四扫,发现这条碎石小径两旁的树林,建筑着一些与树木同色的矮小房屋。   这些房屋全然以石块砌成,隐藏于树下草豉之内,若是不仔细察看,极为不易被人发现。   白孤极有兴趣的环目扫顾之下,却又已发现那些参天巨木之上,亦筑有一间间鸽笼也似的木屋。   这些木屋。渗杂在巨木枝叶之间,彷若连成一体。   而且,白孤更已察觉,四周隐敝之处,时而有人影幌闪,竟好似有人在向自己这一行人,暗中监视并且进行包围一般。   他正待转身向红面韦陀战千羽点明,战千羽却向他微微一笑,以目示意。   目光中,透露出一股了然的神色。   江青这时紧靠看云山孤雁夏蕙,一面却与飞斧周毕、飞刀李奇二人闲谈。   江青这时结束了一个话题,目光微斜之间,却发觉路旁草丛中微微一亮。   他不用细看,就知草丛之内,必然铺设得有专擒夜行人的“倒须锦网”。   这时,云山孤雁也发现那些高大的树木之间,间或露出一截截的“弯勾竿”。   。她与江青相视一笑,俱未做声。   但是,二人已深深对烟霞山庄严密的布置警惕起来。   其实,他们尚不知道,这仅是“双飞岛”前岛的防卫,那烟霞山庄所在地的后岛,机关布置,却较之前岛尤要严密十分。   这时,一行众人,通过了那道石砌的长桥,进入后岛的范围。   这“双飞岛”后岛,方圆较那前岛更为辽阔,四处皆是些别具匠心,搭盖耆一些八角凉亭,置满奇花异卉。   再衬看周遭的湖光山色,景致显得十分清雅可人。   众人沿看青石阶道,缓缓登临,行不甚久,已望见一排排的枫树,迎曳风中。   在这些嫣红的丹枫之后,便是一所占地甚广的红墙庄院。   这时,那红墙庄院约两扇兽环铜门,正静静的敞开着,屋檐下的一方巨匾,四个闪光生辉的“烟霞山庄”巨字,正在秋阳照耀之下,发散着其不可一世的光彩。   飞斧周毕与飞刀李奇,陪同众人踏上庄前石阶后,当门而立的四名黑衣大汉,齐齐向二人躬身一礼。   这时,周毕回身笑道:“在下奉谕迎驾至此,稍停自有庄内之人前来接引,在下因职责系身,不克久留,就此告辞!”   说罢,向江青等六人微一抱拳,身形起处,立即如飞而逝。   江青望着二人消逝的身形,微微一笑,回过头来,却望见那四名腰跨鬼头刀的黑衣大汉,个个均似木塑一般,傲然挺立不动。   江青感到十分奇怪,忖道:“这四人为何尚不入内通报,一直呆立不动怎的?”   想着,大旋风白孤已大步上前,向那四名大汉道:“喂!相好的,吾等来此是为了赴约,并非为贪图欣赏贵庄风景来的,四位像个呆鸟似的站在那里干啥?”   四名黑衣大汉目光微转,齐齐冷停了一声,转头不理白孤。   大旋风白孤纵横江湖数十年,自来就任性惯了,那曾受过如此轻辱。   他不由面色攸变,大骂道:“狗娘养的,老夫若不活劈了你们四个呆鸟,你等也不知道大旋风白孤的厉害!”   那四名黑衣大汉闻言之下,始才惊惧的往侧傍微退,但是,大旋风白孤的掌势,已骤然如狂颩般涌起,向四人扑去。   这四名黑衣大汉,不过是烟霞山庄之司值手下,武功十分平庸,在白孤声威久着的“卷龙掌”下,如何能躲闪得开?   四人才觉眼前一花,白孤掌势已到了他们头顶。   正在这危急之时,烟霞山庄那敞开的大门内,如鬼魅般掠出一条人影,狂笑声中,带看一股劲风迎向白孤。   但闻一阵有如连珠炮般的“劈啦”密响过后,白孤与来人已在倾刻之间,连换了一十三掌。   江青等阻止白孤不及,这时抬头一望那突来之人,竟是个年约四旬,生像威猛无伦的银袍中年大汉。   白孤与此人对掌之下,凭他那一身卓越拔萃的功力,竟亦被震得退后两步。   红面韦陀战千羽骤见来人,不由脱口叫道:“银衫青轮万兆扬!”   银衫大汉宏声一笑,大声道:“战兄别来无恙?愚弟迎接来迟,尚祈恕罪!”   这银衫大汉生像威猛,言谈之间,更是语声铿锵,有如金铁互击。   此人乃是武林中一个鼎鼎有名的怪杰,凭看手中一柄“青刃轮”,及一身奇奥卓绝武功,不知挫败了多少江湖上成名露脸的高手。   此人性情豪迈磊落,与红面韦陀素交不恶,但是,他的师承派别,切一直深讳不露,是故也从没人知晓他的来历。   战千羽切料不到会在此时此地,与这位银衫青轮万兆扬见面。   这时,万兆扬回身向白孤一揖道:“兄弟为了救这匹人一命,故而不及向白兄先行出口招呼,孟浪之处,还祈白兄恕之!”   大旋风白孤适才与银衫青轮对掌之下,已略略吃了一丝暗亏。   但这万兆扬出言文过在先,况且,白孤昔日亦曾与这万兆扬有过数面之雅,此时怎与人家翻脸成仇?   白孤一肚子冤气无处发泄,无奈之下,只得干笑两声,只手连拱道:“不敢,不敢,万兄客气了……”   这时,银衫青轮又同江青一礼道:“在下万兆扬,这位想是人云邪者江兄了?”   江青连忙还礼道:“岂敢!在下正是……”   万兆扬哈哈一笑,洪声道:“各位贵宾,快往里请!”   江青略略一让,然后一马当先,与众人行入这烟霞山庄之内。   各人进入庄中之后,流目四览,但见楼阁重垒,深沉无际,红墙碧瓦,衣华辉煌,四处亭台水榭,假山花棚,端的不啻人间仙土,世外桃源。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心中不由暗自纳闷,忖道:“银衫青轮与自己相交有年,却从未闻及他与飞索专诸全立有过什么交往,怎的他也来倘这浑水?而且,看情形银衫青轮好似与那飞索专诸,尚有着极深的渊源,否则,他也不会受命出来迎接我们~……”   战千羽越想越觉形势不妙,那一张红润油亮的面孔,亦不由逐渐转为凝重。   大旋风白孤这时也感到情势有些紧张。   因为,目前对方现身之人,个个俱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成名高手。   而且,这些人彷若俱与烟霞山庄交往甚深似的。   这时,烟霞山庄内之主要人物尚未贝面,仅只目前露面之人,已非易与了。   白孤宛如直觉到自己六人,已一步步的踏入一个预设的圈套之中,而且,更在对方明暗两面的环伺之他内心不由随着脚步之声,逐渐沈重起来……   ------------------    邪神门徙--一方雄才 一方雄才   在银衫青轮万兆扬的引导下,一行七人缓缓穿过一道曲折的回廊,踏上一道大麻石的台阶。   台阶上,却是一个宽阔而幽雅的庭园,随着各人缓缓踏升的脚步,江青自银衫青轮的肩头望去,已可看见在这庭园中,一座恢宏雄伟的大厅前,赫然立着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一群,约有数十人之多。   当江青踏上最后的一级石阶时,他已然看清站立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是位身着儒衫,面庞晶莹如玉的中年书生。   这中年书生身后束手恭立着两个身着紫衫,神态冷峻的高瘦老者。   另外一个风姿绰约,已届中年的美妇,却立于他的身旁。   而那俏娇慧美的双飞仙子,正立在这中年美妇的两侧。   此外,最令江青注意的,却是一高一矮,两个腰缠虎皮的披发怪人。   这时,那中年书生文质彬彬的踏前两步,优雅的含笑说道:“老朽全立,这位想是昔日邪神传人江兄了?烟霞山庄幸蒙玉驾莅临,可谓蓬壁生辉,只是老朽过迓来迟,万祈江兄勿怪才是!”   江青一见这丰神俊期的中年书生,竟是雄霸一方,威声垣赫的飞索专诸全立,不由觉得十分惊愕。   而这飞索专诸言谈之间,却又如此尔雅有礼,那像是一位在武林之中,威震半边天的雄才?   江青这时连忙整容一揖,沉声道:“在下江青,为月前与令媛在会泽酒楼之事,特谒贵庄,以践令缓之约,幸蒙庄主庞台下迎,感惭十分……”   飞索专诸全立那如玉般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浅笑,他又向红面韦陀战千羽及大旋风白孤道:“战兄亦赏光至此,实乃全某之幸……白兄与全某虽未见过面,全某亦久仰之至,各位玉趾光临,全某谨代敝庄各人,表示无限欢迎!”   飞索专诸全立侃侃言谈,神态雍容,顾盼之间,棱棱生威,确实有着一派霸主的风范无度。   大旋风白孤见状,暗自骂了一声:“口蜜腹剑!”   但面孔上却仍旧挤出一丝笑容,连道不敢。   这时,飞索专诸全立,并不为江青等人引见他身旁之人,便径自肃手让客。   全立引导各人行不数步,江青已看见在那大厅之前,一座宽敞的花棚之下,摆着两桌酒筵。   花棚外,尚立着八名黑衣大汉。   飞索专诸尔雅的向众人一笑道:“各位远来不易,粗茶淡酒聊表地主之谊,倒是委曲各位了!”   说罢,招呼江青等人与烟霞山庄各人分别落坐。   这时,江青目光环扫之下,发现这花棚之前,尚辟有一方约三丈宽阔的广地,其上铺满了银白色的细砂,看来清爽无比。   他心中微感一动,已知道稍停的这顿酒宴,必是不易下箸的了。   他正在举目回顾,云山孤雁夏蕙忽然悄声在江青耳傍道:“青哥,这些武林中,威名盛极一时的高人,气度多么恢宏!若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恐怕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些人呢?”   “而且,烟霞山庄的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位美耀的姑娘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你……”   江青闻言一惊,目光微掠;果然发现隔席,坐在那中年美妇身旁的双飞仙子大姐……全玲玲,正在美日盼兮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   江青不是白痴,全玲玲这时目光中所流露出的神色,其中隐约合蕴着些什么,他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而且,聪慧明镜的云山孤雁夏蕙,早已更确切的了然于怀,全玲玲目光中对江青所透露出的情意。   因为,夏蕙是女人而且,女人在“情”这一力面,似乎更较男人来得敏感些。   江青急急转过头来,同夏蕙尴尬的一笑,低声道:“蕙,你别瞎疑心,这姑娘便是那双飞仙子之一的全玲玲,她与我目前是誓不两立,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   夏蕙嘴角一翘,喂道:“哼!爱之深才恨之切呢!”   江青不由连忙低声向夏蕙解释,一方面尚要面带笑容,向在座各人做着表面功大。   天星麻姑钱素依着夏蕙而坐,她这时是旁观者清,暗自网笑道:“公子与夏姑娘真可说是一对欢书冤家,卿卿我我的,目前却是不得其时哩……”   这时,坐在江青右侧的红面韦陀战千羽,一面看着八名黑衣大汉,正在全立的招呼下端菜送酒,一面沉声对江青道:“四弟,为兄料不到烟霞山庄之内,竟然到了如此多的武林高手,而且,这些人物,好似都与那飞索专诸渊源不浅……再加上烟霞山庄原有的好手,威势之大,确实令人头痛,今日吾等若不妥为应对,恐怕便要弄个灰头土脸……”   红面韦陀仅知双飞仙子与江青在会泽酒楼之中所发生之事,故而,他以为这次订约仅以此事为主因而已。   其实,他却不知道,武林“双飞三绝掌”的后人,早已沉溅一气,为了他们今后的基业与名声,联手合力,要将邪神的后人毁灭。   而且,其中更关连着一件邪神昔日牵连极深的仇怨在内……   这些错综复杂的因素,及飞索专诸所包含的祸心,又岂是别人所能逆料得到的。   这时,战千羽游目四顾,又低声对江青道:“坐在九索专诸全立下首约两名灰衣老人,号称连心双老,此二人乃是孪生兄弟,武功诡异莫测,为人更是冷漠无情,但此二人却被飞索专诸倚为左右手。对全立极是忠心,已在全立身傍效命二十年之久……那一高一矮,腰围虎皮的两怪人,乃是九索专诸的两大护卫,一谓虎魄,一谓虎魂,出身于苗荒蛮族,此二人乃全立之父,九索飞龙全为柱所收,后又送至苗强独眼人魔乌鲁布手下习艺十年,武功更是奇奥无比……这两个怪物,对九索专诸视若兄长,忠心耿耿,极为不易对付……”   江青听到红面韦陀对敌人的详细分析后,一双剑眉,已逐渐皱起,他目光一转之下,低声问道“大哥,那中年美妇又是谁呢?”   战千羽顺势一瞧,沈声道:“此乃九索专诸元配,双飞仙子生身之母,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妃衣女罗十娘!”   江青这时不由觉得心头沈重,十分担忧。   因为烟霞山庄已经露面的江湖高手,已有十余人之多,仅只这些人物,已属不易力敌,而其中尚不知是否更有其它好手隐匿未露?他暗自忖道:“看情形,今日只怕讨不了便宜!”   一个人的心理作用,是非常奇异的,江青心神一冷,面上亦自然显露出来,而无形中,这股沉重的气氛,也感染到席上其它与之同来诸人。   忽然,飞索专诸全立此刻举杯起立,同江青等人道:“贵客远来不易,老大谨以水酒一杯,聊表甘心。”   江青等人急急站起来,连声道谢中,各将面前的醇酒一饮而尽。   全立此刻微微一笑道:“粗菜劣肴,不成敬客之道,倘请各位随意饮用,无须拘束!”   说罢,众人的酒菜虽然是那么丰富珍罕,江青等人却是食不知味,个个均是心事满腹。   坐于另一桌首位的飞索专诸全立,俊期的面孔上,轻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他有意无意的望着江青等人,目光中却隐隐包含着一丝欢愉的成份。   双飞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仅略微沾杯,那两张俏丽的面庞上,己泛出两朵桃花也似的嫣红。   全玲玲那双水汪汪的剪水双眸,好似被磁石吸引似的,时而悄然望向江青身上。   若是你细心观察,便可发现全玲玲的神态之中,尚含有一股征忡不安的意味。   这时,飞索专诸全立,忽然将手中镶着金边的牙筷轻轻放下,他的面容,也随着这微小的动作,而逐渐转为冷峻。   这股寒意,就好似和旭的天空,突然被云霾遮布,是那么阴沈,又那么突兀。   江青一直用眼角斜视着飞索专诸的神态,此际,他亦不自觉的将手中那双考究的牙筷放下,微带紧张的凝视着全立,讲得更露骨些,江青已在忐忑不宁的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飞索专诸全立,双眸含煞的四周一扫,冷然开口道:“江兄,老夫身为地主,极不愿先行破坏这和祥之气,但是,吾等却不能不面对现实……想江兄定知老夫此言之意。”   江青明白这场不可避免的争纷,已即将到来。   他故做沉静的一笑道:“不错,在下亦不至忘记,在下此来何为。”   他说到这里,回眸向同来诸人一瞥,又道:“一月之前,在下于会泽城中,与令媛发生过一段误会,承令媛相约,订下今日之会……当时,令媛亦曾提及,尚有在下义父昔日的一段恩怨,须由在下解决……”   飞索专诸全立阴冷的一笑道:“江兄近日崛起江湖,又为昔年邪神衣钵传人,将来成就,正是指日可待,不过……”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阁下于会泽城中,那狂傲无人之态,却是令人不敢恭维,况且,阁下目无余子,非但当众凌辱小女,更出言污蔑双飞后人,难道说,这便是邪神对阁下的一惯教诲么?”   江青一听全立说话之间,不但断章取义,污抹事实,更带着嘲弄的意味。   他当下怒火攸炽,抗声道:“全庄主如此说话,未免令在下十分抱憾,在下素仰全庄主明断果敢,那知尊驾竟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江青话尚未说完,坐在下首那腰围虎皮的苗荒怪人虎魄霍然站起,怒瞪着那双如铜铃似的双眼,破锣般大叫道:“江青,你吃了熊心豹胆不成?须知辱及老夫少君,要以命相抵么?”   江青正自愕然,大旋风白孤已狂笑一声道:“这位想是称为虎魄鲁木的仁兄了,阁下少君与实客谈话之际,阁下如此横插干预,可还懂得一些宾主之道?”   虎魄鲁木闻言之下,神色骤寒,厉吼道:“白孤,老夫不会饶过你的,等着瞧吧!”   飞索专诸这时深沉的一笑,佯怒道:“鲁木,休得如此无礼,还不给我坐下……”   虎魄鲁木悻然瞪视了白孤一眼,始回位落坐。   这时,江青面孔之上,已变得微微苍白,他略一思忖,大声向全立道:“全庄主,此事之是非黑白,但请尊驾详询令媛,自可知晓其中原因,在下亦不愿多作分辨……”   飞索专诸全立目光毫不斜转,冷然道:“不用再问,无论阁下是否有理,只要进得我烟霞山庄,便休想全身而退!”   他竟毫不理会激动异常的江青,又同战千羽等五人一瞥,傲然道:“便是偕阁下同来的五位,亦将遭受相同的命运!”   红面韦陀战千羽如此老成持重,此际也忍受不住全立如此狂傲的态度,他一阵宏声狂笑,霍然起身道:“全立,凭你为一方霸主的身份,言谈之间,却如此跋屋张狂,也不怕令天下人士齿冷么?老夫倒要试试,阁下是否能留得住老夫等人。”   飞索专诸毫无表情的一笑,缓缓落坐,根本没有回答战千羽的话这时,大旋风白孤早已气得全身微颤,他怒极反笑道:“好极了,料不到烟霞山庄的各位英雄好汉,尚有这么多的威风,在我们兄弟面前抖露!”   红面韦陀战千羽受了全立这无言的难堪后,却仅自面孔微微颤动,没有说话。   江青见自己新近结义的大哥,平昔一向受着武林人物的敬仰,如却为了自己,被烟霞山庄之人如此侮辱,他心中不由难过至极。   于是,他在瞬息间作了一项决定,纵然对方威势远扬,雄居一方,自己也绝对不再做那委曲求全之举。   江青激动的一扶战千羽肩头,向他做了一个歉疚的苦笑。   然后,他回过头来,大声说道:“全立,你凭什么如此狂傲?莫非凭着你继承双飞的遗荫么?哼哼……你看错人了……全立,你有什么阴诡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看到底是双飞后人的手段厉害,还是邪神义子的艺业高明!”   大旋风白孤奋然叫道:“骂得好,四弟,这才是男儿本色!”   此刻,飞索专诸全立,阴沈的摆手阻止烟霞山庄忿然欲动的各人,冷冷一笑道:“有骨气,江青,老夫最欣赏如阁下此等威武不屈的作风……只是,阁下却也看错人了,老夫岂会被你这几句幼稚的谈话所吓倒?”   江青勃然色变,厉声道:“全立,你不用依老卖老,须知江青亦非好欺之辈。”   江青此言始毕,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我黑豹林寅倒要试试……”   江青正待回头望去,一股尖锐的劲风,猝然自花棚之外向他右胁袭到。   江青目光才转,劲风已至,他身形彷若电掣枝攸然暴缩一尺,右掌食中二指并排微勾,在众人尚未看清他的手势以前,已无可言喻的飞快点去……   空气被他这急速点去的锐风撕裂,发生一阵极为刺耳的“吓吓”之声,一股凝聚成形的白气,彷若一条狂怒吃窄人的毒蛇,猝然射出。   那去势之快,几乎已不是任何言词所能形容。   仅只白气一闪,一声凄厉的惨叫,已陡然而起!   于是,江青目光回视,一个魁梧的身形,被这股白气,撞剌出寻丈之外,又满口鲜血的仆倒地下……   这些动作,幌如天际电闪,其经过时间,仅在瞬息一刻之间,无论是双方的任何一人,皆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所惊震,一片鸦雀无声。   L@:::忽然,飞索专诸全立阴冷的一笑道:“江青,阁下好一手“并天指”法……老夫守庄头领,多蒙你成全了……”   原来,这适才暴起发难之人,乃是烟霞山庄护庄五大头领之一,名叫黑豹林寅,武功甚为不凡。   他早已奉了全立谕令,暗伏在聚宴花棚之外,以防肘腋之变。   但是,这林寅却大也贪功好胜,他在听到江青激奋的言谈后,便想猝然出手,以期能将江青杀死,他自己亦可立下一桩奇功。   然而,他却估低了江青的功力与警觉性,以至偷鸡不着,反把自己赔上一命……   邪神后人,岂是如此容易对付得了的?   这时,江青目蕴煞气,一瞥那早已僵卧不动的黑豹林寅,江青知道,凭这人始才出手一击之功,已可测知此人功力不弱,自己若非施出义父亲传的绝技“并天指”,只怕尚不能在顷刻之间,制其死命。   而飞索专诸全立,却能在一眼之下,便能看出江青所施武功,其目光之锐,经验之丰,亦确非等闲可比!   江青这时狂笑一声,说道:“全立,尊驾有何手段,不妨堂堂行之,用这种偷击暗袭,卑劣无耻,下三流的勾当,也不怕辱没了你先人的威名么?”   江青此言一出,飞索专诸全立,禁不住面容条变,他那如玉也似的面庞,也被愤怒和自尊,组成了一片肃煞之气。   全立此时这条人的形态,使得烟霞山庄的每一个人感到惊愕不已,他们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位昔年双飞之一的后人,有过如此忿怒的表情。   双飞仙子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全玲玲那楚楚怜人的目光,却焦急的睁视着江青。   彷佛,在警告这位自己心仪已久的青年,莫再出言触怒她的父亲……   这位名震一方的武尊后裔,到底有其雄霸武林的威严啊!   但是,在这静寂的气氛下,却出人意料之外,蓦然有两个人同时狂笑出声,那笑声是如此高吭,震得人人耳膜嗡嗡作响。   花棚诸人霍然惊异的转首望去,只见这两个出声大笑的人,一个便是江青,另一个人,赫然竟是那形状威猛,身着银袍的银衫青轮万兆扬。   随着这激荡狂妄的笑声,飞索专诸全立的面色也更加难堪,他那如寒冰也似的目光仅向江青脸上冷冷一扫,就转到银衫青轮万兆扬的身上。   然而,全立这时的眼神中,那冷峻的寒意,已转变为讶异微愕之色……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名扬武林的银衫青轮,在飞索专诸全立面前,好似有着其超然的地位。   这时,只听江青洪声说道:“全庄主,阁下无庸摆出此等面孔,贵庄有什么绝活,尽管使出来,江某等准管接着就是。”   飞索专诸全立尚未说话,银衫青轮万兆扬已大声道:“各位,适才气氛之间,不是显得太沉闷了么?难得江兄竟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局面,更提出赐教之言,想全庄主定然会接受江兄这番盛意的……”   万兆扬说罢,以目转视全立,全立面上仍是一片肃煞之气,他微微颔首道。”不错,始才江大侠出手成全了老夫属下,如今又提出此等高见,老夫正乃求之不得……嘿嘿,烟霞山庄没有刀山剑林,有的仅是几手不成章法的拳脚,只怕尚侍候不了江大侠呢……”   江青冷然一晒道:“全庄主客气了,江青既然来此,便没有存着侥幸之想。”   这时,全立闻言之下霍然站起,一挥手道:“那么,咱们大可不必多说了,且在手底之下,一分此事是非。”   全立此言一出,花棚外的八名黑衣大汉,连忙迅速掠身入内,匆匆将两桌酒席撤下,空出花棚外的一片广地来。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急急沉声向江青道:“四弟,看情形,一场无法避免的溅斗卸将到来,不管吾等是否栽于此地,我们都要倾力一并。”   江青望着战千羽那红光油面的面孔,上面正透出一股凛然不屈的坚毅之色。   江青感佩的望着战千羽一笑,深沈的颔首。   战千羽又道:“对方诸人中,除为兄向你说过的那几人外,这银衫青轮,却更是一个极不易斗的怪杰,为兄曾眼见他单枪匹马,连毙凶名久着的祈连十二阴煞。,身手之绝,的是令人骇异……而且看始才情形,好象连飞索专诸全老儿,也对他退让三分……奇怪,他们中间会有着什么特殊的关系呢?”   江青亦十分注意那银衫青轮万兆扬,他知道,此人稍停亦定是自己的劲敌之一。   这时,大旋风白孤那清瘦的面孔土,露出一股忿怒的神色,他低声对战千羽道:“大哥,那银衫青轮万兆扬,平素与你交情不恶,怎的目前非但毫不顾惜往日情谊,反而更助纣为虐,帮助烟霞山庄,同我们挑战起来?妈的,这也算是武林中,称名道姓的人物么?”   战千羽神色一黯e微微叹息一声h他心中亦自觉得十分难受:……   这时,席筵已撤,面前空出地方,双方人马,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仅是一次更大的争纷来临前的序幕……   ------------------    邪神门徙--龙争虎斗 龙争虎斗   银白色的细沙,在阳光映像下,闪发出粒粒浅白色的光辉,这悦目的光彩,与花棚内舒适悦目的景致相配,原该有个令人气清神爽的印象,但是,这时的气氛缺全然相反,花棚内每个人的面孔,那紧张的绷板着,每个人的神经,也都似一条条拉得太紧的弓弦一般……   飞索专诸全立,冷漠的扫瞥过每个人的面孔,然后,他语声平淡的说道:“老夫为了先人的名望,后世的荣辱,今日只得与邪神传人等兵戈相见,江大侠意下,想亦与老夫相同……”   江青缓缓答道:“江青目前只有一句话要说,那便是全庄主等各位壮士,既然要继护先人的威望,后世的荣辱,那么,江青无论有理无理,也只有舍命相陪。”   江青这几句话中,已暗含着对烟霞山庄此等迫虎囓人的行为,深感不满……   这时,身为飞索专诸两大护卫之一的虎魄鲁木,起身向全立道:“少君,老奴请命出战,一会那位鼎鼎大名的大旋风白孤。”   全立面无表情,轻轻颔首。   只见虎魄鲁木大步行至花棚之外,向大旋风白孤一招手道:“白大英雄,老夫现下便想领教领教,阁下成名江湖的“卷龙掌法”!”   白孤面色凝重,缓缓起身。   江青正待抢先出战,红面韦陀却将江青一拦,沉声道:“四弟不用惊忧,这虎魄鲁木虽然功力高强,也未见能将你二哥压得下去!”   白孤沉着的回首一笑,缓缓举步行出。   这时,花棚中每个人的眼神,俱皆凝视着旷地上的二人。   白孤冷冰的一笑道:“鲁大跟随,阁下还不动手,难道尚等着亮亮相吗?”   白孤一言未已,虎魄鲁木已蓦然暴喝一声,若电光石火一般,以无可比拟的快速,几乎手足不分先后的连续施出九掌九腿。   出手之快,确是令人惊骇。   白孤神色微变,身形宛若狂风般“呼噜噜”转出五步,就在他身形疾速转动时,已凌厉无伦的还攻九掌十一腿。   两人同时倏然后退,又同时狂喝一声,在指顾之间,各向对方连连放出十三招!   白孤那清瘪的面孔土,这时几乎不可察觉的浮起一丝笑容,他长啸一声,右掌挥起旋回劲风,左掌掀动漫天罡气,带着一片刺耳已极的呼啸风声,猛袭向虎魄鲁木而至!   武功一门上,有这么一句话:“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白孤适才在和虎魄鲁木甫一接触之中,已察觉出这位苗强异人独眼人魔的高足,功力实较自己略逊半筹。   他这时心神一定,已将自己纵横黔滇,少过敌手的“卷龙掌”法施出。   虎魄鲁木早年亲爱武林双飞之一,九索弗龙全为柱指点,又经苗强异人独眼人魔不断教诲,武功之精,自亦非同小可。   他这时狂笑一声,身形跟看奇诡莫伦的左右幌闪起来,随着他那一头披肩长发的飘拂,鲁木也倾力展出独眼人魔亲授的苗强异技:“蜈蚣掌”。   一时之间,只见劲力回旋,幌若大漠狂颩,人影闪耀幌走,又似巨蜈随风蜿蜒,千百掌影漫天而起,层层不绝,间或挟杂着几声沉喝厉叱,白孤与鲁木二人,瞬息之间已激烈无匹约互换了七十余招之多江青艺高眼明,他这时凝眸望着场地上拼斗不休的二人,不由暗中替自己拜兄舒了一口大气。   因为,江青已然看出,那虎魄鲁木,虽然功力甚高,身形却不如自己拜兄那样快捷凌厉,而且鲁木更容易性燥气浮,犯了大忌,在心神上,他已比大旋风白孤那沉着凝练的神态差了一筹。   斗场中的二人,仍旧身形如闪电般来回地交击着,二人俱是怒睁双目。面如寒霜,倾力以自己名扬江湖的绝技,向对方施以最无情而狂厉的攻击……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习惯的一摸秃顶,轻声说道:“四弟,你看你二哥这两手招式,还够得上称为黔滇第一高手么?”   江青微微一笑,颔首道:“果然高明,只是对方那点子却也不容易忽视呢。”   战千羽面色随即转为忧戚,他隐含顾虑的道:“依目前的情形看来,吾等倒不须将重点放在这一场比试上,要知道,飞索专诸全立,与银衫青轮万兆扬等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劲敌呢!”   江青一想不错,目光也缓缓向隔座望去。   只见银衫青轮万兆扬正面含浅笑,注视着场中战况,尚不时优闲的回过头来,向飞索专诸全立轻声交谈几句。   江青暗中有气,回首道:“大哥,这银衫青轮万兆扬,真是不讲道义,看他这付大刺刺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将吾等置于眼中一般,哼!愚弟稍停倒要看看,这位名扬武林的大侠客,到底有什么值得傲人的地方……”   战千羽微微摇头道:“四弟,且莫鲁莽,据为兄判断,万兆扬平素为人,并非如此,可能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青正待回答,斗场之中,蓦然传出两声厉吼。   他急急移目望去,只见虎魄鲁木,散发披面,脸红如火,身形奇快无比的左幌右闪,双掌双腿,挥动得急骤如浪涛翻涌,身形绝似一条硕大无匹的巨形蜈蚣,向大旋风白孤猛扑而至!   这正是虎魄鲁木的蜈蚣掌法中,轻易不露的绝着:“百爪攫食”。   大旋风白孤睹状之下,冷削之极的一哼,身形猝然前纵,飞沙旋舞中,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也怒卷而出!   就在这片狂猛的劲气中,白孤身形蓦然旋回飞起,掌势腿影如漫天卷云,在瞬息之间,单向虎魄鲁木全身四周。   此乃白孤卷龙掌法中,威势最为深宏的一记绝招:“大漠卷龙”!   虎魄鲁木才觉一阵凌厉的狂颩暴卷而回,敌人的掌山腿影,已将自己全身左右,四面八方,完全罩住这时,虎魄鲁木惊惧之下,欲待跃身后退,却已不及了。   忽地,就在这危急无比的时刻,一条背后飘拂着长发的矮瘦人影,竟闪电般扑向空中的大旋风白孤身后!   白孤正觉背后劲风袭来,他尚不及回首盼顾,另外一条淡淡的青色人影,更较那条披发人影抢先掠到。   瞬息之间,这自两个不同方向飞到的身形,也在空中绝快无比的换了一十二掌。   青色身影蓦然又飞起两丈之高,而那条披发人影,却被震得倒翻而回,跌倒在沙地之上!   几乎在这同一时刻之间,虎魄鲁木一声长嚎,亦被大旋风白孤的这招“大漠卷龙”拍中右胁,面色惨白的跄踉退出五步之外……   白孤一掌得手,霍然转身,发现那条掠起的青色人影,正是自己拜弟江青。   而那条被他震翻的披发人影,切赫然是虎魄鲁木的同胞兄弟虎魂鲁枯。   这时,虎魂鲁枯神色之间。显得痛苦异常,黄豆大的汗珠。正向他两鬓滴落,但是他却咬牙不响!   虎魄鲁木亦形态颓哀,摇摇欲坠,显然,这兄弟二人,皆已受伤不轻。   原来,江青始才骤见白孤身形旋回之际,虎魂鲁枯竟然缓身扑向白孤,于是,江青不待第二个意念自脑中浮起,也急掠而出。   他恨极了烟霞山庄如此跋狂傲之态,故而早已将一身精浑深厚的“离火玄冰真气”提至顶点,流布体内,出手之间,全以真力推动,决不留情。   虎魂鲁枯在这昔年邪神睥睨天下的“离火玄冰真气”之下,焉能抵敌得住,加以他救人心切,一上来便以内家真力,与江青硬拚,如此以硬对硬,他岂有不受伤之理?   此刻,场中有着一度为时极短的沉静,随即在飞索专诸的示意下,四名黑衣大汉,抢入场中,将虎魄虎魂兄弟二人,扶入庄后休息疗伤。   江青随同白孤回座后,始才坐下,飞索专诸却忿怒的笑道:“二位的表演真是好极了,不过,江大侠以此种方式将老夫属下击伤,也还懂得武林中交手的规矩么?”   江青沉声一哼,说道:“全庄主此言未免有夫公允,适才之事有目共睹,若非那虎魂不顾信义,妄想自背后暗袭在下拜兄,在下也不会出此下策,这实是贵庄之人先行破例,嘿嘿,在下才起而效尤。”   飞索专诸全立重重的哼了一声,一丝残酷阴毒得令人有些毛发悚然的微笑,已隐浮在他的咀角上。   这时,花棚之外,蓦然人影一闪,九梭绝命冯雄,掠身而至。   他先向全土等诸人微微抱拳,接着又转身说道:“老夫适才有事外出,未及一睹江、白,二位好汉那盖代绝学,的是遗憾之至,现在么,倒想不自量力,与白大英雄印证一番……”   九梭绝命冯雄形状枯瘦,说话的音调,亦永远是那么冰冷阴沈,不带一丝活人的气味。   大旋风白孤这时正自坐在椅上,微微闭目调息,间言之下,不由霍然立起,大笑道:“白孤早知威名鼎鼎约九梭绝命,要想抖露抖露我白某人……不过,嘿嘿……只是恐怕未必见得就能让阁下称心如意呢……”   九梭绝命那干瘪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冷冰冰的道:“谁能叫谁认栽,现下岂能定言?大旋风,咱们还是手底下分个明白。”   大旋风面孔骤寒,正待长身掠出。   红面韦陀战千羽忽然一拉白孤衣角,缓缓站起道:“冯兄,江湖上有句话道:“刀磨两面光”,嘿嘿,那一面生了锈,也得斟酌斟的,冯兄只顾一面,却不想老夫二弟也已交过一场手了?冯兄如此说话,不是嫌透着有些占便宜的意味么?”   九梭绝命闻言之下,双目倏然怒睁,煞气隐射中,他向红面韦陀阴沉沉的说道:“战千羽,老夫敬你在中原武林中,原是成了名的人物,故而才留予阁下几分薄面,既然阁下如此不识抬举,便请放马过来,难道老夫尚会畏惧于你不成?”   战千羽呵呵一笑道:“好说,老夫倒十分感激冯兄留予老夫的这几分薄面,不过,老夫却只有心领了。”   说话中,战千羽已缓缓踏出花棚之外。   九梭绝命冯雄,沉桩立马,神态稳练,十分凝重的注视在红面韦陀战千羽身上。   他为人虽然狂傲,却也知道红面韦陀战千羽,是个极为难缠难惹的人物。   就在战千羽徐步向外行出之际,银衫青轮万兆扬已沉声向飞索专诸全立道。”全庄主,料不到战老儿与江青等人,已结成异姓兄弟,如此一来,吾等可是欲罢不能了。”   飞索专诸全立阴沉一笑,面无表情的道:“无毒不丈夫,万兄,咱们豁出去了!”   银衫青轮好似起了一阵轻微的震悚,随即,他回过头去,不再说话。   此刻,红面韦陀战千羽在场中抱拳一礼,脚下不丁不八,右掌搭在左手虎口之上,气度之沉雄,果然不愧武林白道中一代名豪。   九梭绝命冯雄却冷哼一声,没有还礼。   战千羽心头正自忿然,九梭绝命缺暴叱一掌,出手便是他独擅的“两仪手”中绝招“指天问心”。   掌势宛如天瀑倒流,又似地泉突涌,上下齐出,攻向战千羽全身要害重穴。   战千羽大喝一声:“来得好!”身形斜偏,右掌“斜切手”急劈冯雄肘部关节,左掌一招“环中月”暗含小天星掌力,印向冯雄丹田,一招两式,凌厉无匹。   九梭绝命冯雄冷笑一声,闪电般往后跃退,几乎在他脚步沾地的同一时间,紧接着又如有弹性般掠身向前。   双掌起处,“两仪手”中绝学滔滔而出,须臾间攻出二十一招!   红面韦陀战千羽毫不闪躲,脚步钉立不动,掌势亦如风云骤起,滚滚涌合,大马金刀的连续反击二十三招。   他此刻已将自己久已不用的“风雨三十六套”使出。   二人身形纵跃间,全是恍如电掣,进手招术,亦式式不离对方要害重穴,这场武林中罕见的高手拼斗,逐渐转为激烈!   江青坐在花棚之内,双目毫不转移的凝注着场中二人那闪幌快捷的身形,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   这时,人已闷声不响的天星麻姑钱素,不由一抹面颊汗珠,才轻轻地向身傍的祝愿道:“祝相公,你看着咱们今天能否安然行出烟霞山庄?”   祝显回过那紧张目光,同钱索道:“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几个武功诚然不济,大哥二哥与四弟等人,却不像咱们这么窝囊哩……”   天星麻姑不悦的一哼,微怒道:“祝相公,你这句话可就不对了,咱们武功虽然不济。可也未见得毫不中用。”   祝愿正待回答,斗场上缺蓦然传来三声轰然巨响。   二人急急回眸望去,只见场中的红面韦陀战千羽、九梭绝命冯雄二人,宛似两只怒极的斗鸡,每人的脸孔土,俱被愤怒激得血一般红。   于是,战千羽原本红润的面孔,便好似西天的晚霞上,再抹上一笔红色的丹珠,而九梭绝命那枯瘦的面容,惨白中方隐隐透出一股朱红,像是颓衰的人,喝了过量的烈酒一般,显得如此地不调和。   适才,二人运用内力,硬拚了三掌,而就目前情势看来,双方俱已怒气膺胸,毫无改换战法的打算!   坐在花棚内观战的诸人,不禁各自为己方之人忧虑不已。   因为,以此种方式硬拼硬拆,不论双方何人得胜,亦定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正在大家各为己方之人担心之际,战千羽忽然嗔目大喝一声,双掌呼起一股足可断石裂碑的劲气,呼呼轰轰的推出五掌。   九梭绝命冯雄亦毫不退让的,掌势骤出,罡气如啸中,便接五掌。   又是一阵如天崩地裂的巨响,二人身形已跄踉退出七步之外!   红面韦陀战千羽此际汗如雨下,喘息如牛,双目怒突欲出,一步步又向九梭绝命冯雄逼近!   九梭绝命冯雄此时的面容,竟变得有如白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全身亦在做着轻微的颤抖。   但是,当他目光瞥及正向他一步一步,缓缓移近的红面韦陀战千羽时,又长长吸入一口气,双掌微提,严阵以待!   这时,一旁观战的江青急急俯咀白孤耳傍道:“二哥,愚弟看来,若不再行出手阻止,只怕大哥与那九梭绝命冯老儿,都伤在当地!”   白孤面容凝重,倏然,他脱口大叫道:“且慢!”   就在白孤语转始出的剎那间,红面韦陀战千羽已狂喝一声,双掌倾足生平之力,猛推而出。   但是,就在那一股威猛无伦的劲力始才出手之际,九梭绝命冯雄却不再硬接,身形闪电般往外转出。   战千羽发出的掌力边缘,将冯雄身形撞出三步,他却狂笑一声,叫道:“战老鬼,拿命来吧!”   “吧”字始才出口,金光骤闪,一支锋利无比的金梭,迅疾无比地射到红面韦陀战千羽胸前。   来势之快,的是无可言喻。   红面韦陀战千羽,料不到九梭绝命竟如此阴刁,当众之下,用出此种卑鄙手段。   但是,任他怒愤之极,此刻又能如何呢?   他在倾力一击之下,已无余力做闪躲之举了。   花棚内的江青,被这突兀的意外所震惊,侍他悚然醒悟,飞身欲救时,时间上却已差了一步。   但是,上天造人的时候,除了给予人类种种的优渥外,尚赐给了人类一种最奇异的力量。   这种力量,是极为难以解释的。   在一个人,完全处于绝境的时候,他往往能异乎寻常的发出一股了超然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也往往能将他自危绝之境,救回生天。   如果要勉强解释,只能说这是一种“奇迹”,不可解释的“奇迹”!   而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在九梭绝命冯雄“光闪命绝”的金梭绝技下,眼看已无法躲避这致命的一击但是,他却在极不甘心的情态下,抓住了一丝微小得几乎没有的空掠,不可言喻的一股力量,亦如山洪爆发般,豁然在他体内澎漓。   于是,战千羽那胖大的身躯,竟在间不容发之际,蓦然向侧傍移出半尺!   半尺,这微不足道的空间,缺足够保全了战千羽称雄一时的生命。   就在众人目光一花之际,场中人影幌闪,九梭绝命冯雄蓦的大喝一声,满口鲜血坐倒地上。   而他发出的那支金梭,也深深插入红面韦陀战千羽那多肉的臂膀之内。   战千羽仍然挺立未倒,那红润的面孔,这时已变成惨白之色。   他微微一瞥那支险些夺去他生命的金梭,正颤巍巍的插在左臂之中。   在这支金梭插入的四周肌肉,没有一丝解血流出,但切肿起甚高。   九梭绝命冯雄在适才对掌之际,已暗受内伤不轻,他又冒险以身侧硬接了数千羽那威力无匹的一掌,伤势也更加严重。   但是,他以如此代价所发出去的一支金梭,却未能取得对手性命,气急之下,立时一口真气提聚不住,全身一震,满口鲜血的跌坐在地……   这时,早已掠身飞到的江青正扶看紧闭双唇的拜兄,急急问道:“大哥,你……还支持得住吗?”   战千羽艰辛的轻轻颔首,却没有说话。   江青不敢伸手拔出拜兄臂骨上的金梭,扶着战千羽缓缓向花棚内行。   这时,烟霞山庄,银衫青轮万兆扬掠身而起,进入场中将九梭绝命冯雄扶起,低声道:“冯兄,你受伤可重?”   九梭绝命冯雄,勉运气压制住心头翻涌的血气,苦笑道:“不妨,想那老儿亦比兄弟好不了多少。”   银衫青轮又低声安慰了冯雄两句,连忙招来两名抬着软床的黑衣大汉,将九梭绝命抬至后庄疗治!   这时,银衫青轮却并未回返花棚,他目中透煞,宏声一笑道:“烟霞山庄全庄主相约各位到来,目前各位可说已占尽了光彩,不过,只怕占烟霞山庄的光彩,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江青这时正焦急的看着二哥白孤,将战千羽的衣袖撕开,露出伤处的情形,白孤一双灰眉,已紧紧皱起。   他迅速的封闭了战千羽左肩穴道,右手用力一拔,那支锋利的金梭,立时应手而起。   随即,一股被堵塞得适于紧密的鲜血,宛如泉水般猝然喷出,溅了白孤一头一脸。   战千羽神色之间,显得极为痛苦,但是他却咬紧牙关,默不出声!   江青心中一阵绞痛,正待出声安慰自己这位古道热鸦的大哥几句,银衫青轮的话声,却传入他的耳中。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霍然起身,大声道:“万大侠,阁下只顾九梭绝命冯雄的伤势,难道便没有看见原也是阁下挚友的战大侠的臂伤么?阁下如此绝情寡义,为虎作怅,的是令江某寒心。”   银衫青轮万兆扬面色倏青倏红,竟一时征在当地。   其实,谁又知道他为飞索专诸效力的隐衷呢?   他这时真是有口难言,感到左右为难起来,这时飞索专诸全立却冷冷一笑道:“万兄,且请暂息,此场还是由弟亲自领教。”   全立这一句话,无疑是暗示银衫青轮!你再不出场挑战,我就要自己下场了。   万兆扬急快的在心中作了一番忖度,他痛苦的暗叫道:“战兄,为了先师遗留的谕命,我只有对不起你了。”   他这时面孔微微抽搐,嗔目大喝道:“江青,阁下不用多说,在下志在一方,自今而起,在下与战千羽往昔友情,理应一刀两断。”   万兆扬此言一出,只见飞索专诸面孔之上,浮起一丝自得的笑意。   江青缺愤怒至极,狂笑连转。   红面韦陀战千羽强忍痛苦,冷眼望着场中这平素交往甚洽的放友,心中不由深深的叹息,他喃喃说道:“道义将绝,割蔗分持……”   大旋风白孤重重的哼了一声,恨声道:“大哥,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交之何益?还不如干脆一刀两断……”   战千羽微微摇头,不再多说,倘此刻臂伤已被包扎妥当,心头却十分沉闷……。   江青这时大步行至沙地之上,大声向银衫青轮道:“从现在起,江某也不再当你是江某大哥击友,万兆扬,阁下始才不是说,吾等估了烟霞山庄便宜便不会好受么?怎样的一个不好受法?尚请阁下解说一番。”   银衫青轮万兆扬面孔一红。   蓦然狂笑道:“江青,你休要红口白牙,随意调侃在下,须知邪神后人,切唬不倒我银衫青轮!”   江青双目攸睁,精光闪耀中,他霍然将身上罩着的青色衣衫脱下。   于是,在微微偏西的秋阳照耀下,一片灿拦嫣红的光辉,已耀映在每个人惊愕的瞳孔中。   江青火云衣上那金色约三角形鳞片,与背后三个互相衡结的枯骨,正在做着轻微的抖动!   银衫青轮万兆扬那威武的面孔土,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而这股畏惧之色,是他二十年来,绝未现出的形态。   邪神昔日的雄风,到底是不可轻辱的啊!   而江常身上所著的火云衣,正是邪神厉勿邪昔年纵横江湖时,所特有的独门标志。   “现在,江某以邪神义子的身份,要正式一会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及素有龙潭虎穴之称的烟霞山庄,到底有什么能傲视一切的凭借!”   银衫青轮万兆扬,张自压制心头的怯忿,缓缓回手,将银袍之内,一只形状奇异的青铜轮形兵刃拔出……   随着银衫青轮万兆扬那缓缓拔出的奇形轮状兵器,四周也逐渐转为一片沉寂,每个那屏气凝神,紧张的注视着沙地之上,这两个武林中有名的顶尖高手……   江青那英俊的面孔土,被秋阳照耀在火云衣上反射的光线所映,显出一片淡淡的红”他暗将一口流畅充沛的真气,布满全身四肢百骸,向银衫青轮微微一笑道:“万大侠,正如阁下适才所言,吾等志各一方,现在,便请阁下出手赐教!”   银衫青轮万兆扬目光一瞥江青那闪耀着一片金红光华的人云衣,暗一定神道:“江大侠留神,在下有僭了!”   江青目光凝聚,没有说话,正在这时,飞索专诸全立忽然大声道:“江青,你也未免狂傲得太过份了,难道持着邪神后人的身份,你便自信能空手接下万兄手中的青刃轮么?”   江青豁然大笑道:“全大庄主,阁下如不服,便请一起上来如何?”   银衫青轮早已闻知邪神嫡传天佛掌,是以他此际丝毫不为江青空手上场感到不满,他这时不待飞索专诸全立答话,已大喝一声道:“江兄才艺双绝,在下不自量力,就此领教!”   说话中,他手中青刃轮微一幌闪,几乎快得没有人看清他的手势,一片青闪闪的光茫,已来至江青身前。   江青一声不响,身形倏旋如飞,旋回之中,连出十掌二十一腿,呼轰如浪的劲气,蓦然暴卷而出!   银衫青轮万兆扬心中微自一征,忖道:“这是七旋斩啊!”   心里在想,出手却决不怠慢,青刃轮猝而上下翻飞,也绝快无匹的连出十七招口江青大笑,双臂伸缩间,已在万兆扬那如狂风暴雨的招式中,凌厉而飞快地攻出十一掌!   罡风激荡冲回中,尚隐隐含蕴着一股至刚至强的无形潜力,原来,江青此时已将体内循流不息的“离火玄冰真气”,贯注于掌势之内!   只听银衫青轮大吼一声,立时被逼出两步!   江青绝不容敌人有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身形如影附形般紧随而上,倾刻之间,又疾猛无伦的攻出十三招之多!   银衫青轮万兆扬,只觉对方招式之中,不但威猛凌厉无匹,其中,更含有一股沉重如山的滔滔劲力,而这股劲力之浑厚沉雄,几乎是他目前的一身劲力所无法抵御的!   他不由暗一咬牙,身形急速闪跃,手中青刃轮如狂风骤起,招招连衡,式中套式,如江河倒流般,蜂涌不绝的猛攻而出,同时左掌亦神鬼莫测的绝招迭出,倾力攻上!   一时之间,但见青白色的虹光矫如游龙般左右纵横,掌影漫天而起,凌厉的罡气四散弥合,银沙飞洒,有如万点寒星,二人闪电般互拆了六十余招!   这时,坐在花棚内观战的飞索专诸全立,不由心中又急又怒,他委实料想不到,江青赤手空拳,对敌这名震大江南北的银衫青轮,竟亦不用邪神秘传奇技,却使出东海长离岛的“七旋斩”法!而这七旋斩法,又是如此的奇诡深奥,威力浩浩,将银衫青轮微微逼得左支右绌!   飞索专诸全立,原想借着银衫青轮与江青交手之便,自傍侧探察江青功力到底如何,但是,他这时却不由深深的感到失望了!   他估不到,这位邪神的衣钵传人,武功是否已到了邪神当年横行天下的程度!   此际,双飞仙子的大姊全玲玲,一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悄声向乃妹全楚楚道:“妹妹,那火云邪者的功夫真好,只怕万叔叔尚打不过他……”   全楚楚一皱那挺直的鼻子,刁蛮的道:“姊姊,你呀,你的心事还当妹子不知道么?哼,只怕你巴不得火云……那小子打败万叔叔哩!”   全玲玲粉面一红,佯怒道:“你这张嘴再如此胡说,看我不给你撕烂才怪!”   全楚楚一伸舌尖,正待说话,忽听坐在二人身傍的妃女女罗十娘低声道:“两个丫头吵什么劲?还不看看场中高叔叔那绝妙的手法么?”   罗十娘说到这里,又向沙地上激斗的二人一看,喃喃自语道:“万大侠这青刃轮的“拂风七闪”,加上他左掌疾出的“遣云三掌”,身手配合之妙,堪称倾绝一方。但那江青却以七旋斩的“波涛千重”、“浪排如山”连环二招化解,更以“回环腿”及“胁中掌”反攻,运用之妙,更是高出一等……唉,这江青确是不易相与……”   全楚楚柳眉一皱,轻声道:“娘……你别老夸这江青,哼,据女儿看来,他尚不一定能敌得过万叔叔……”   ------------------    邪神门徙--口蜜腹剑 口蜜腹剑   妃衣女罗十娘,正待回头答话,场中的江青,倏然大喝一声,双臂急颤如波涛万丛,一阵阵威烈猛厉的无涛劲气,宛似滔天巨浪一般,挟着移山拔鼎的威势,向银衫青轮急攻而到!   银衫青轮万兆扬,见状之下,不由在心中暗叫了一声:“这是七旋斩中的“玄浪气?”意念一闪,万兆扬右手青刃轮呼声疾速旋回,一道浑厚晶莹的青色光墙,倏而涌起,这青色的透明光墙,亦丝丝迸射着破空劲气!   此乃银衫青轮“白刃轮法”中,防身绝着:“青辉蔽月”!   两股劲气甫一接触,立时有若一声闷雷暴响,罡风四溢中,银衫青轮万兆扬倏而退出一步!   江青身形摇幌中,又厉叱一声,掌势一闪,已疾如狂飙般向敌人攻出十六掌!   银衫青轮强压胸中微微翻涌的血气,闷不做声的挥动手中兵器迎上!   二人各不相让,瞬息之间,又互攻三十多招……   这时,坐于侧傍位上的大旋风白孤,不由紧张得紧握双拳,突听红面韦陀战千羽沉声一叹道:“二弟,为兄估不到名扬武林的银衫青轮,竟亦会在四弟手下施展不开……万兆扬昔年独劈祁连十二凶煞之时,何等雄威盖世,若在四弟手下断送一生英名,可就太也令人惋惜了……”   一直沉默无言,凝棸着一双俏眼注视心上人交手的云山孤雁夏惠,此际轻轻舒了一口气,悄声向红面韦陀战千羽道:“战大侠,青哥目前所施出的七旋斩法,真是威力大得惊人呢……”   只听战千羽呵呵笑道:“夏姑娘,若论那长离绝学“七旋斩”确是精深博大,妙绝人寰,但是,银衫青轮万兆扬功力之深,亦非等闲,他虽然较之东海长离一枭衙西略逊一筹,却也不至于在卫西的七旋斩下显得如此不济。据老夫猜测,四弟可能在七旋斩中,贯注了厉老前辈传给他的“离火玄冰真气”在内!”   夏惠立时恍然大悟,目光回转间,却不由又与邻座的双飞仙子全玲玲双眸接触,二人互相凝视了一刻,又各自转开……   这时,场中激斗的江青与万兆扬二人,身形转动间,越来越快,二人为了抢占先机,各倾所能,尽力做着最快速的攻击!!   而在花棚内的飞索专诸全立,面色渐渐趋黯淡,因为他看出,江青与万兆扬的这一番超绝的快攻猛打中,己逐渐取得上风!   飞索专诸全立,这时轻轻回过头去,同他身后的连心双老低语数句,这两个面孔酷肖,神态冷漠的老人,立即微微颔首,各自缓缓起身……   红面韦陀战千羽虽然受伤不轻,却仍然极为硬朗的谈笑自若,他这时已发觉到连心双老的举动……   战千羽目光不动,沉声道:“二弟、三弟,你们注意那连心双老的行止,以免他们有卑陋之举!”   白孤与祝颐二人相现一笑,随即暗自留心着邻座诸人的行动。   江青力战银衫青轮万兆扬以来,二人已交手逾二百余招,万兆扬目前已是守多攻少,尽旦保全体力,将手中青刃轮缩成五尺左右的一个光圈,极为谨慎的稍沾即走。   江青何尝看不出来,敌人目下是想借着掳守之糠,暗暗蓄备着真力,以待适时反攻?   但是,江青心中亦十分明白,银衫青轮万兆扬功力不凡,临阵经验又十分老到,若以长离一枭亲傅的七旋斩与其缠斗下去,只怕五百招以内。尚难以分出胜负……   江青这时双掌倏起,连出十二掌,心中却在急快的忖道:“目下情势于已方极为不利,烟霞山庄高手如云,正在一傍虎视眈眈,而自已这面,已有一人受伤,稍停若对方不顾江湖道义,来个群殴群打,可就难于应付了……”   剎时,江青做了一个决定,就是:不顾一切后果,速战速决!   他想到就做,这时,银衫青轮正展开青刃轮,向江青连攻三招,稍沾即退!   江青身形微闪间,蓦然大吼一声,右掌掀起漫天掌影,左掌幻出圈圈圆弦,挟着一片澎湃冲激的劲力,极其诡异的卷合而上!   银衫青轮正自惶然后撤中,飞索专诸全立已大喝道:“万兄留意,这是天佛掌法!”   全立一言未了,江青狂笑一声,十缕晶莹如玉的尖锐劲风,彷若十柄锋利无匹的长剑,猝然又向银衫青轮射到!   这正是天佛掌法中第二式:“金顶佛灯”!   银衫青轮万兆扬厉叱一声,手中青双输挥舞如腊月飘云,左掌亦推出一团劲风,疾迎而上!   “轰”然巨震中,江青身形急幌,银衫青轮却跄踉退出两步!   江青决不迟疑,大喝一声,双掌倏合急翻,一片浩瀚如海的绵绵罡气,己如一面无所容身的天罗地网弥满而出!   天佛掌法第三式:“佛问伽罗”,已然施出!   银衫青轮万兆扬双目圆瞪如铃,满面血红,他嘶哑的狂吼一声,青刃轮急转如风,青虹大盛中,那招护身绝着:“青辉蔽月”加力施出,他同时将一口精纯的先天真气,逼至全身,左掌带出一片厉烈劲风,径袭对方丹田“坚络三焦”!   于是,巨响又起,银沙徒飞,万兆摥面孔惨白的踉跄退出五步之外!   在天佛掌法“佛问伽罗”一式的浩浩威力护冀之下,江青亦感到一股前所未遇的劲力反震而回,如此威势的超绝掌力,竟起了一阵不轻的激荡!   一时之间,四周又恢复了原有的翳闷和沉寂……   银衫青轮万兆摥那威猛的面容,这时正痛苦的扭曲着,满额冷汗,顺颊滴落,他那身银光闪烁,质地高贵的银袍,虽在阳光之下,犹自散射着辉煌的光彩,但万兆摥此刻的颓丧神情,却与他这身耀眼的衣衫大不相衬……   江青此际强自按捺微受震荡的内腑,沉声道:“万大侠,阁下能拆解在下天佛掌至第三招,实令在下佩服……”   万兆摥急喘两声,强颜大笑道:“江兄绝技惊人,难怪能所向皆捷,在下见识了!”   说罢,银衫青轮万兆扬已抱拳一揖,欲待回身退下。   但是,正在他脚步抬起之际,飞索专诸全立忽然起身,冷冷说道:“万兄并未败在对方天佛掌之下,是而,此场应做扯平……”   银衫青轮万兆扬闻言之下,不由面上骤红,他苦笑一声道:“多谢全兄为愚弟名声执言,但是,大丈夫行事磊落,愚弟这一场,确已败在江兄绝技之下……”   飞索专诸全立神色一变,不悦的道:“万兄此言差矣,吾等有目共睹,万兄实未落败,又何苦如此虚怀……”   “全兄,老实说,愚弟早已心脉受惊,若江兄再将天佛掌法第四招施出,只怕万某此际早已伤在当地!”   银衫青轮此刻所言,倒是句句实情,他在江青那“佛问伽罗”一招之下,能硬挺不倒,已是武林中一般高手所无法比拟的了,但是,任他功力再高,倒也确实接不住那威力无匹的天佛掌第四招!   这时,江青望着银衫青轮蹒跚退下的背影,不由暗自一叹,目光却瞥向飞索专诸全立身上!江青十分不值全立那近乎“蒙混”的行为,他挪揄的道:“全庄主,江青乃一个未学后进,实不堪各位指教,不过么……”   他说到这里,不由冷冷一笑道:“在下却想恭请全庄主赐教一番!”   江青此言,非但其中暗含讥讽,且不啻是向飞索专诸全立挑战!   但是,事实却出人意料之外,全立非但不怒不气,反而和熙的一笑道:“江大侠客气了,全某迟早会向江兄领教的,不过,江兄剧战之下,似乎应略作休想,否则!倒等于全某乘人之危……”   江青哈哈一笑,宏声道:“这却不用,在下虽然不济,倒也未见得会如此不济……”   全立面孔肌肉微一抽搐,一丝阴毒的微笑,又浮上他的嘴角,他慢条斯理的正待缓缓起身,忽然……   红面韦陀战千羽已启口道:“敢问全庄主,老夫等今日之约,欲至何时始能做一终结?”   飞索专诸全立闻言之下,尔雅的一笑道:“只要尊驾等,能将老夫烟霞山庄出战之人,全然会过,老夫自然不敢留难,恭送各位登船离岛……”   红面韦陀战千羽嘴角微抿,没有说话。   这时,大旋风白孤忽然俯近战千羽耳傍,低声道:“大哥,全立这老小子,态度忽然变得如此温和有礼起来,莫不是怀着什么鬼胎吧?……”   战千羽闻言之下,略一沉吟,亦低声道:“为兄看来,全立身为一方霸主,大概尚不致于过份卑鄙吧?可能他发觉吾等并不像其原先预料那般不济,故而便趁机下台也未可知……”   白孤闻言之下,仍旧十分怀疑,不以拜兄之言为然……   这时,飞索专诸全立已经起身,他沉声道:“江大侠,全某不才,这就与阁下印证一番!”   说着,他正待向外行去,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自远处道:“全兄且请稍待,容兄弟一会这位盛名无虚的火云邪者!”   “者”字始才转入众人耳内,一条瘦长人影,已飘若飞絮般,自空中冉冉而落!   江青抬头一看,只见来人非他,正是始才接引自已等人来此的百步弯月傅泉!   傅泉身形甫落,立向全立抱拳一揖,上前低低说了几句话。   飞索专诸全立神色如故,微微颔首,又将声音提高道:“傅兄领教江大侠绝招,尚祈千万谨慎!”   百步弯月答应一声,随即轻身大步向江青行来。   这时,大旋风白孤急急向战千羽道:“大哥,兄弟觉得这飞索专诸全立,那前倨后恭之态,总是有些透着离谱……”   战千羽一抚肩膀伤势,正待说话……   卓立场中的江青,这时已向百步弯月拱手一礼道:“傅前辈肯予赐教,江青正乃求之不得……”   百步弯月却不多说,微还一礼,立即向后缓缓退出,并且在退步之间,右手探入长衫之内……   江青正目凝注对方行动,百步弯月傅泉已猝然立住身形,一声清脆的“呛啷”之声起处,“百步弯月”傅泉手中,已抽出一柄形如弯月,刀身锋利无匹的利刃来!   江青细一打量傅泉手中兵器,只见这柄中原罕见的利刃,不但刀身宽阔,锋利已极,而且那刀身所发出的光茫,使在亮蓝之中,泛出一股寒森森的煞气,刀柄之上,亦隐约可见上面雕刻看一个银白色的新月原来,这正是百步弯月傅泉,仗以成名的宝刃:“弯月刀!”   傅泉手中弯月刀一出,映着夕阳余辉,精光闪闪,直若一泓秋水!   红面韦陀战千羽见状之下,不由悚然一震,他江湖见闻极丰,百步弯月乃为关外有数大豪,手中一柄得自蒙族王室的弯月宝刃,更是吹毛截铁,无坚不摧,百步弯月仗看这柄宝刃,已不知挫败了多少成名江湖的好汉,而他若是不遇强仇大敌,更是轻易不露这柄他珍若性命的宝刃!   傅泉此际兵刃一亮,红面韦陀战千羽已不由心头忐忑起来,他十分清楚,百步弯月身手之硬,实不较那银衫青轮万兆摥稍逊!   此刻,江青却十分洒脱的将双手一提,笑道:“传前辈,便请不吝示教!”   百步弯月微微一笑,双目半瞇,道:“老夫有僭了……”   就在他语声尚盘绕在各人耳际的剎那间,一道寒气森森的蓝虹,宛似天际忽起的闪电一般,在人们尚不及眨眼的微小空隙,射到江青胸前!   来势之快,简直尚在人们的意识之先!   但是,当人们的双眼尚不大有所动作的倾刻间,一道金红光影,彷若空中沉星的曳尾,带看足可纵横于长空的快速,猛然冲天而起!   于是,一道煞光暴闪的篮虻,亦跟踪飞上,这一红一蓝约两道光影,在空中迅速的交击了三次,又各自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飘然而落……   适才,江青与传泉二人,已在空中那瞬息之间,快速得无可言喻的互拆了十一招之多!   这时,江青身形甫一沾地,立即一个大翻身,右掌幻出无数只凝集成形的圆弧,左掌带起一溜星茫,猛然向百步弯月扑至!   这乃是江青承自邪神的武功之一:“银月寒星双环式”!   威猛与尖锐的劲风,彷佛狂飙利刃般,交淮而出,撕裂空气,带出一片刺耳的呼啸之声!   百步弯月傅泉大喝一声,身形在瞬息间连闪五步,手中弯月刀宛似夜空流虹,疾劲无伦的向江青劈戮了十九刀之多,其快速之处直如十九刀连成一次施出一般!   江青狂笑一声,瘦削的身躯,猝然平躺离沙地之上约莫三寸,就隔着这么一丝儿空间,就向百步弯月劈出九掌!   百步弯月傅泉料不到江青身手之妙,竟是如此奇诡莫测,他一招失着之下,慌忙急急退出三步!   邪神嫡传的武功,便是以深博奇奥为主;往往能在令人意料不到的角度与方位,骤然绝招倏出,使对方在惊愕失算中,落败遭擒!   江青施出“如意三幻”的身法后,立将对手逼退三步,他微微一哂,身形如水中游鱼一般,略一舒卷,已在令人目瞪口呆的角度,怪异无比的疾向百步弯月傅泉攻出十一掌!   百步弯月傅泉空具一身绝世武功,却对江青这全不按常规的怪异出手招术感到十分难以应付,他简直已迷惑了,世上竟会有这种不可思护的邪门武技?   武家有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依百步弯月的武功来说,只要甫与敌方交手,便可自对方的手脚移转中,测知敌人欲待使出的招术,但是,江青却全然以邪神秘传的诡异绝学“如意三幻”对敌,傅泉又如何能看出他欲待出手的招术呢?   百步弯月在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暗一咬牙,将其成名江湖的“双月刀法”尽力施出!   一时间但见刀光如练,往来翻飞,那弯曲的宝刃,好似一个个残缺的下弦月连衡不断,凝成一道蓝汪汪的匹练,无数次招式的迅速劈出,便好似将其合一而施……霍霍的风声,也转变成如鬼号般的呼啸,声威之慑人,足以夺魂惊魄!   江青心头一阵凛然,沉着的发挥“如意三幻”中繁复诡妙的身法,似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般,在那如游龙也似的“弯月刀”的微小隙缝中,做着间不容发的闪跃……   飞索专诸全立,越看越觉心寒,他这时已确然知晓,若自已亲身与江青过招,虽然会较目下各人稍强,亦见不过仅是将交手的时间拉长一些而已,要想胜过江青,只怕亦是极为艰辛之事,而且,成功的希望将不会太大……   他回过头去,向身侧诸人微一颔首,神态冷漠的连心盐老,立时缓缓行出花圃,立定不动,其它一些烟霞山庄之人,亦装做漫不经心的散立在四周。   甚至,连烟霞山庄的女主人妃衣女罗十娘,亦向她的两个女儿一使眼色,徐徐立起,向飞索专诸全立靠近……   双飞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愕然不解的随着母亲起身,她们那纯洁的心灵中,又怎知平素一向敬畏有加的双亲,早已对来人安排了一个不光明的阴毒诡谋呢?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已觉出形态有异,他环目微转,暗自冷笑一声,全神戒备起来。   大旋风白孤向拜兄会心一笑,沉声道:“大哥,野鸡窝里岂会来出只凤凰?全立这老小子早就不安好心……”   战千羽浓眉微皱,低声道:“吾等自行小心,以不变应万变,更要注意接应四弟,须知烟霞山庄之人,主要便是冲着他……”   大旋风白孤轻轻颔首,转身向云山孤雁夏惠、天星麻姑钱素及祝颐四人暗中示意……   此刻,场中战况越来越见激烈,显然,江青与百步弯月傅泉的拼斗,正到了欲决胜负的紧要关头!   飞素专诸全立的面孔上,再度浮起都丝阴沉冷酷的微笑,注视着四周的情态……   ------------------    邪神门徙--陷阱处处 陷阱处处   江青一面展开那深奥玄妙的身法,间或绝招迭出的与百步弯月激斗,目光却一面机警的时而向四周瞥视,默察看周遭的动态。   而此刻,百步弯月傅泉的身形已逐渐不如原先凌厉,出手之间,亦微见慌乱……   江青蓦然大喝一声,又是一招“银月寒星双环式”倏地便出,在百步弯月迅捷后退之中,江青右掌食中二指微曲,复又猛戮敌人胸前七大要穴!一连两招,威势惊人!   一股尖锐的劲气,破空而出,声威是如此骇人,疾劲的风声,彷若是一柄沈重而锋利的尖刀,以无比的速度,飞到百步弯月傅泉身前!   这正是江青适才出手震毙黑豹林寅的“并天指”!   百步弯月傅泉骤觉锐风袭来,便那风势的边缘,拂在身上,已如刀割般刺痛!   他不由冷汗迸流,大觉不妙,于是,手中的“弯月刀”又蓦然闪电般劈出,蓝光暴现中,傅泉左臂急快的伸缩挥动,向江青拍出十二掌!   他这一招两式,乃是“弯月刀”法中,与敌向殉的绝看:“月落星殒!”   正在这危急得间不容发的倾刻,飞索专诸全立却忽然大喝一声,单臂倏举!   随?全立的动作,早已静立一隅的连心双老,蓦然身形暴起,四只手掌齐挥,一片罡烈无涛的劲风。   宛若天罗地网般,单向江青!   在同一时刻,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亦霍然起身,然而,当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继续下一个动作之前,战千羽等人所立的花棚地面,却蓦然向下沈落!   战千羽大喝一声:“不好!”,与白孤二人,立即闪电般往上拔起!   这时,云山孤雁夏蕙等人,早已在这半边地面的急速陷落中,束手无策!   红面韦陀虽然受创在身,仍与白孤二人,倾力向上跃升!   二人的身形甫始飘至地面,一阵厉叱起处,一片彷若狂风暴雨般的暗器,夹在两团威猛如山的掌风间,向二人搂头盖脸的袭到!   这片暗器b来势是如此疾厉,数量又多如飞蝗,招架已是极为不易,何况,更有两股沈重逾恒的掌风渗在其中?   红面韦陀战千羽叹息一声,扬掌震飞一片暗器,身形复又落下……   大旋风白孤亦向时被逼落,他狂吼一声,正待再度冲上,只闯“砰”然一响,陷洞入口已经封闭起来!   这时,沙地上的江青,目睹与自己同来之人,全然在对方暗袭之下,被逼落那机关陷阱之内!但是,他此刻处于百步弯月傅泉,及连心双老三人凌属进攻之下,一时之间,又怎能救援得及?   江青急怒交加,不由目毗皆裂,他嗔目大惊道:“全立,你这卑鄙阴毒的东西……你……你还有一丝成名人物的气度么?”   飞索专诸全立阴恻恻的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江青,阁下目前是泥菩萨过江……嘿嘿,你自身都难保了……”   江青正待夺身向全立扑去,连心双老的攻势却忽然一紧,四只铁掌翻飞如电,加上百步弯月傅泉那道如匹练也似的刀光,顿时又将江青身形逼退!   飞索专诸微微一笑,道:“姓江的,阁下现在知道烟霞山庄到底是世外桃源,还是龙潭虎穴了吧?”   江青咬牙不响,倾力抵敌看三名当世高手的凌属进攻。   只见全立那俊雅丰朗的面孔,又逐渐转为凌厉,他哼了一声,将手轻抵,花棚后的树丛中唰啦一响蓦,那面容奇特的入云神枪耿忠应声而出。   飞索专诸全立目光不动,冷然道:“耿管事,江人侠功力无匹,领教的机会可不多哩……”   入云神枪耿忠踉随全立有年,全立言下之意,他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于是,他朗应一声,反手一抽,两柄长仅三尺,通体银亮生辉的短枪,分别挥在手中。   全立微微颔首,耿忠立时大喝一声,手中银枪抖起朵朵枪花,疾然加入战团,向江青猛攻而上。   江青此际并未使出天佛掌,仅以邪神嫡传的“如意三幻”及“银月寒星双环式”应敌,间或渗杂?长离绝学“七旋斩”,行动之间,威势已自惊人至极。   江青之所以未曾施出天佛掌,是因为这天佛掌发出之际,虽然威力浩瀚无匹,却也最耗真力不过,他回适才连战烟霞山庄三大高手,内劲业已消耗不少,目前更在敌人三面环攻之下,故而,他一面拆招还击,一面却在暗蕴真力,以便应付一场可能更加凶险的场面……   入云神枪耿忠的加入战圈,却不由使江青所感受的压力更加沈重起来!   连心双老的武功,非但极为深奥,出手之间,更是怪异无比,二人好似心机暗通般,每出一招,俱是同时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而无懈可击,甚至二人的身形步眼,亦是互生互息,转动之间,迅疾中,又那么流畅!   他们二人这千变万化的身手,再加上百步弯月傅泉神鬼莫测的“双月刀法”,对江青已构成了一个不小的威胁,更何况,此刻又加入了武功十分高强的入云神枪耿忠呢!   刀光闪烁,银蛇电吐,罡气呼啸,交织成一幅惊魂夺魄的景象!   而一条散射?金红色彩的人影,便在这纵横凌厉的刀光、枪影、掌势中,抓住每一丝几乎细微得无法察觉的空隙,上下跃闪翻飞,双掌绝招迭出!   五条人影,在银白色的沙地上往来飞走,瞬息间,已交手百招以上!   飞索专诸全上目光紧紧凝注看场中激斗的人影,面孔神色亦在连连变幻不已……   江青每出一招,俱被他毫不放松的迅速记住,而且实时思索破解之法,但是,他显然是大半失败了,从全立那沈默阴霾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他内心中正在为江青使出的那些绝招,感到惊愕与颓丧?……   这时。双飞仙子全玲玲,心中万分地痛苦与羞惭,她做梦地想不到,平素敬畏有加的双亲,竟会做出这极有违武林道义的事来,而且,那冤家啊!又像个傻子似的不知乘机突围逃走,只知一个劲的硬拼……   全楚楚同情的一扯姊姊衣角,悄声道:“姊姊,爹爹做得也确实太过份了,唉,日后传出江湖,还成什么话啊?……尤其是江青这傻小子,还不一溜了之,老是死拼个什么劲?”   全玲玲只觉得一股委曲涌上心头,俏眼中已滚动两颗晶莹的泪珠……   场中的激斗,仍在进行?,而且,逐渐的,江青的攻势也徐徐加强,整个局面,已对江青有利,他大有扭转战局之势!   连心双老及傅泉耿忠四人,厉叱之声彼起此落,四人这时已倾出他们毕生以来,首次用出的最高功力,做看艰苦的缠斗!   这像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力比赛,烟霞山庄四人,虽然拼力想保持平局,但是,他们的对手,却似一个劲力绵绵不绝的托山巨神,逐渐将四人压制,逼使他们处到极端窘迫的境地!   而这不利的处境,并不是他们目前的功力所能挽回的!   飞索专诸全立亦此时觉出形态不利,他对于擒制江青,是便有志在必得的野心的,因此,全立此刻回首低声道:“娘子,且请注意江青这乘隙逃逸,我将亲自下场出手……”   妃衣女罗十娘向全立轻轻点头,道:“夫君尚请留心……”   飞索专诸全立目光深情的向妻子一瞥,微微一笑。   他向身后一招手,四名量魄修伟,面目狰传的中年大汉,立即急步行上。   此四人乃是武林中有名的铁笔四雄,与那先前毙命的黑豹林寅,同为连霞山庄五大护庄头领!   全立此刻缓缓将外覃长衫脱下,里面那白色的短衫上,赫然斜斜地挂看一条乌光闪闪的黑色长索!   这黑色闪亮的长索,顶端尚连看一个面盆人小的带齿银环,索尾之上,却连?一枚拳大尖锥,这正是当年武林双飞之一:“九索飞龙”傅留下来,又经全立改造过的“引龙索”!   全立兵刃一现,脚步微微一抬,已到了扬地之中!   他蓦然大喝一声,手中“引龙索”微微一颤,便似一条有灵他的游龙一般,活的一声,猛然飞向江青!   江青倏觉劲风袭到,闪身拋肩中,就看出全立三入了战圈!   江青身形方始一闪,那根飞起空中的“引龙索”,已猝然怪异无伦的迎风急提,在瞬息之间,幻成无数索影,同江青身侧攻到!索影漫天之中,全立右臂倏抖,索尾尖锥亦闪出五点银茫,分点江青丹田要穴!   这超绝凌厉的攻势,不由使江青心头一震,在接连攻出二十一掌之中,身形已奇幻的横旋而起!   但是,两股劲风,夹看一溜刀光,亦适时袭至他背后、两胁!   江青不由双目尽赤,怒叱一声,右掌运出“并天指”猛然戮出,左掌已于剎那间挥出五道剑形锐气。   这正是天佛掌法中,半招“金顶佛灯”。   倾刻间,袭来刀光被那“并天指”力震斜三尺,而挥掌暗击的连心双老,亦怒叱连声的退出三步,二人衣袖,俱被江青发出的尖锐劲气划破!   但是,这仅不过是一片汹涌波湃中的小浪花,在飞索专诸急速的连攻十七索下,刀、枪、掌,又像狂风暴雨般骤然合上!   飞索专诸全立,武功确是深不可测,他好似是一个轴心,百步弯月傅泉、连心双老,及入云神枪耿忠四人,则随看这轴心的环转,做?进退适度的攻击!   江青此刻就觉得周遭压力十分沈重了,尤其是飞索专诸全立,那千变万化的索影,更似幽灵一般,闪幻不定的倏卷忽扫或点或缠,对江青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江青连战之下,内力已亏损甚多,尤其他对回来三人生死下落,更是焦虑不已,无形之中,分去了他部份心智……   飞索专诸全立冷冷一笑道:“江青,阁下尚不束手服输,难道非要尸横就地才肯罢休么?”   江青急出五掌三腿,逼退了连心双老,大吼道:“全立,只要江某一口气在,誓必踉你拼个没完!”   全立连攻九索七锥,冷然一笑道:“只怕阁下活不到那么久了……”   江青一闻此言,不由悚然一惊,忖道:“是了,目前围攻自已的五人,个个功力超绝,而且,更有那妃衣女罗十娘及双飞仙子在傍虎视眈眈伺机而啮,而且烟霞山庄之内,尚不知是否体有其它高手未出?三位拜兄及蕙妹等人俱皆失陷其中,倘若自已亦失手遭擒,那岂不是连救他们出虎口的人也没有了么?”   江青想到这里,眼角微转,发现铁笔四雄及数十名黑衣大汉,个个兵刃出手,环立四周,双目毫不移转的注视场中!   江青心念一转,故意大声笑道:“全立,若在下束手服输,阁下便肯释放在下同来之人么?”   全立闻言之下,心中微喜,却疑惑的道:“这个自然,不过,你休想施用诡计!”   全立说话之间,出手已不由略微一缓。   江青窥准时机,大喝一声,双掌急合猛推,一片呼轰劲气,宛似巨浪排空般急涌而出,顿时灰沙飞舞,气流旋妲如涡,声势骜人己极口他乘此千载难逢之机,施出了天佛掌法第三招:“佛间伽罗”!   这一片浩荡无际的罡气,猝而暴卷而出,不由将围攻的五人,全然震出数步之外,入云神枪耿忠手中的一对三尺短枪,更似流星般被震飞空中!   连飞索专诸全立如此精深的功力,亦不由退出两步,方始拿桩站稳,他身形甫定,手中“引龙索”已似蛛纲般迅速交织卷出,同时口中大喝道:“大家留神,点子要逃!”   他的语声尚未说完,一条金红色的人影,极端危险的穿过他筑起的索影空间,带?一阵嘲弄的笑声,凌空摇曳而去……   这时,被闹得灰头土脸的百步弯月傅泉,及连心双老三人,始才掠身追丢,铁笔四雄等人,却仍在虚张声势的向江青逸去方向施放?利箭暗器……   飞索专诸全立身形早杳,他也在江青身形跃起的一剎那,跟踪而去……   双飞仙子望?喧闹追赶的众人,不由转头互视一眼,做了个会心的微笑……   两名黑衣大汉,又匆忙的将震落于五丈之外的一对银枪寻回,交给虎口破裂,两手鲜血淋漓的入云神枪耿忠!   双飞仙子全玲玲回头一望,不由低呼道:“咦?娘到那儿去了?”   全楚楚亦愕然四顾,猜测道:“姊姊,娘会不会随?爹去追那江青了?”   全玲玲沈思一刻,颔首道:“妹妹,我……我们也去看看好么?”   全楚楚一硖眼睛,轻吟道:“比翼双飞岂可离,连心又綮意……”   全玲玲粉面一红,轻一啐口,翩然掠出,全楚楚悄声一笑,亦纵身跟去。   适才尚热闹十分的花棚,此劾却现得静寂空荡,仅有银衫青轮万兆扬,尚索然落寞的坐在那里,双目半闭,怅然凝视看曾经吞噬了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五人,现在又已平复如初的那块活动陷阱……          ※        ※         ※   在一座,建筑得十分辉煌,布置亦十分情雅精致的大厅中,这时,正灯火辉煌,人影幢憧,但是却没有一丝人语喧哗之声,在这种气氛之下,厅内显得无比的沈静与堵闷……   一张桃花心木雕就的考究八仙桌上首,正坐?那张面孔寒如秋霜,煞气慑人的飞索专诸全立,围桌而坐的,倘有百步弯月傅泉、银衫青轮万兆扬,及连心双老等四人!   妃衣女罗十娘,坐在全立身后的一个锦垫软墩之上,双飞仙子则分立于她两旁。   八仙某一侧,却颓然坐?白天激斗受伤的虎魄鲁木、虎魂鲁枯,及九枝绝命冯雄等人,甚至,连双手缠看白布的入云神枪耿忠,亦垂首坐于椅上……   此刻,飞索再诸全上冷削的说道:“烟霞山庄,自先父创立以来,武林中人莫不敬佩有加,不敢正视,嘿嘿,那知却在全某手中,闹出如此一个见不得人的天大笑话……”   大厅内,仍然一片沈寂,全立那情茫闪射的双眸,同各人面上扫规一周后,又道:“六十年来,烟霞山庄从朱有过如今此等丢人现眼之事,在无数好手严密环攻之下,竟然眼睁睁的望看一个乳臭小子扬长而去,若让此事传扬开去,今后吾等尚有何面目在江湖上闯字号?”   桌上的百步弯月傅泉、连心双老等人,俱不由将头低下,默不出声……   忽然,虎魄鲁木却憨直的开口道:“少君,我们下是已擒住他们五个人么?说起来,也不算太丢脸……”   飞索专诸全上双目一瞪,厉色道:“放屁!我们用什么方法将人家拿下的?这种事亏你还有面目讲出来,今后那江青跑到外面一加渲染,只怕烟霞山庄之名自此就得一落千丈!”   虎魄鲁木噤若寒蝉,下敢再说。   全立重重的哼了一声,又道:“擒获江青,将其永久监禁或秘密处决,这并非仅是单纯为了吾等今后的基业兴名声,主要的尚为昔日与先父齐名的‘无定飞环’李师叔复仇!那邪神厉勿邪,如今即已龟缩不出不知生死,那么,便必须将他后人拿住,为李师叔报那毁……啊,报那一命之仇!”   全立好似隐蔽了一件秘密,面色微微一动,又迅即恢复原状。   这时,双飞仙子全楚楚怯生生的说道:“爹,今天昭妹妹为什么没有出来呢,她杀亲的仇……”   全立霍然回头,怒目瞪视了女儿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全楚楚立时吓得粉面煞白,急忙住口,她暗中嘀咕道:“今天爹爹那末这么大的火气,人家说一句话也要瞪眼……金昭妹妹不是无定飞环李师奶的亲孙女么?父亲早年迎她来此居住,又有什么说下得呢?”   全楚楚心性纯真,她又那里知道,飞索专诸全立将无定飞环的孙女迎至烟霞山庄居住,是一件极端严紧的秘密呢?而且,更何况其中尚有看一件下为世人所知的隐讳……   全立正自面色铁青,默不做声,银衫青轮万兆扬已干笑一声道:“全兄,依兄弟推断,那人云邪者江青,功力虽高,却也万万无法飞越这双飞岛四周宽阔的水面,而且,闻说此人极重道义,他亦绝然不会弃其同来之人于不顾,独自逃生,是以兄弟揣测,他此刻仍然隐匿岛上的成份较大……”   全立面色微缓,沈声道:“万兄之意,欲待如何呢?”   银衫青轮万兆扬略一沈吟,道:“老实说,江青这,功力深奥莫测,他今日所以会突围逃走,实非畏惧吾等,主要的恐怕尚是他猜测不出我方实力如何?再加以和他同行之人,全然失陷,心神焦急之下,已无心缠斗,否则,他若摒心宁气,沈?应战,不是兄弟说句泄气话,只怕吾等再加两人,亦未见得就能将之困住……”   银衫青轮如此直言,全立虽然心生不悦,但是,万兆扬所说之话,却是句句事实,他只有忍在心内,没有说话。   只听银衫青轮又道:“吾等日下既然欲将其擒获,便须合力分头四处搜查,更须严令各地明桩暗卡加意防备……但是,此举不过只是表面功夫而己……”   飞索专诸全立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万兄此言,兄弟就不明白了,何谓表面功夫呢?”   银衫青轮万兆扬一笑道:“全兄想亦知道,凭吾等各人的武功造诣来说,在武林中谁也是摆得出,叫得响的人物,但是,若较起那江青来,除了全兄以外,可说谁也比人家矮了一头,就算正面遇上,连打也打不过人家,还谈得上将他擒获么?”   银衫青轮万兆扬武功之高,名声之响,较之飞索专诸全立实不稍运多少,他自已说出此番话来,厅中各人,又有谁能反对呢?   飞索专诸全立因这才银衫青轮捧了他一句,心中感到十分受用,双目微闭,一丝隐约的笑意,缓缓浮上嘴角……   当然,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是喜欢奉承,而厌恶贬责的,不论这奉承的话,其意义是真实抑虚伪……   这时,银衫青轮万兆扬又道:“再说,光论那江青的轻身之俯,只怕更在吾等之上,本岛各处椿卡,想亦无法将其截下,因此,为今之计,吾等不妨将已经擒获的五人,置入庄中“再世牢”之内,以为此饵,再聚合全庄好手轮流伏伺四周,借看“再世牢”内重重机关消息之助,就可一举奏功……”   银衫青轮侃侃谈来,听得厅中各人暗暗颔首,皆觉此计可行。   飞索专诸全立那阴沈的面孔,这时亦逐渐开朗,他呵呵一笑道:“万只果然胸罗万有,此计确实妙极,但愿能引那江青上钓落网……”   随蓍全立的这句话,大厅内的空气亦逐渐活泼起来。众人的笑语声,也渐渐透达室外……   双飞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乘看众人谈笑之际,轻轻溜出大厅之外,在幽静的回廊上缓缓漫步。   全玲玲脸上带看一丝隐约的懮戚,她低看头,像在深深沈思看什么。   全楚楚望?乃姊的侧面,这时,一线凄淡的月光,正轻洒在全玲玲脸上,照看她那细腻无瑕的肌肤,苑如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大理石神像,姜极了,静极了……   全楚楚由衷的赞道:“姊姊,你真美,将来可不知那家公子有此福气……”   她说到这里,忽然惊愕的住口不言,原来,她这时看到两行清淡的泪痕,正挂在全玲玲的面颊上……:全楚楚惊呼道:“姊姊,你干吗哭了?难道……难道适才妹子说错了话?”   全玲玲急急摇头道:“妹妹,你不要瞎猜,姊姊那会恨你,只是……唉,叫我怎么说呢?”   全楚楚自来就聪慧无伦,她细心一想之下,不由悄声道:“好姊姊,你可是为了那傻小子么?”   全玲玲料不到乃妹如此刁钻精灵,竟能一下便看穿自已心事!   她不由面孔生霞,轻轻低下头去,忸怩的默不做声……   全楚楚“噗嗤”一笑道:“姊姊,你不要难过啸,有什么心事,下妨讲给我听听,让妹子给你拿拿主意,也胜似你放在心头做闷……”   全玲玲微微沈思了片刻,终于轻声道:“妹妹,你看那江青,可逃得出爹爹及万叔叔他们的掌握么?”   全楚楚想了一下,道:“按说江青武功之高,恐怕当今武林之中,已难有人能与之抗衡,但是,咱们那捞什子“再世牢”中,可确是不好应付,江青武功虽高,只怕也难得讨好……何况,更有庄中好手埋伏在侧呢?”   全玲玲听了不由面孔惨白,惊愕的道:“这么一来,他不是就无法逃逸了么?这……怎么办呢?”   全楚楚一皱鼻尖,道:“谁是他呀?这么亲亲热热的?”   全玲玲不由搂住妹妹香肩,央求地道:“好妹妹,别再寻姊姊开心了,你说,假如那江青被爹爹擒住了,岂不是就完了么?……”   全楚楚这时心中一悚,正色道:“姊姊,你的意思,可是要……可是要帮助那江青逃走么?这可不是闹看玩的呀,爹爹的脾气你也知道,若万一让他知悉了,恐怕……”   全玲玲亦下由混身一颤,但是,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支持?她,于是,全玲玲神色湛然的道:“我不管,便是爹爹知道。任他杀了我,我也要协助他……”   全楚楚惊异的望看乃姊那出奇的,圣洁的面容,良久……良久……   终于,她声音放得极轻,便轻的道:“姊姊,我会支持你的……”   全玲玲感激的拥?妹妹,微微抽搐起来,她知道,自已已久深爱的那个人,他并不一定会知晓自已对他的情感与苦心,而且,很可能自已这片痴情将会白费,因为,同“他”来的,不是尚有?另外一个明艳温柔的少女么?   有时候,“爱”是不须要代价的,只要你能付出,那么,纵使你不能获得,你也可能会感到满足,自然,或者这满足带?太多的空虚与惆怅……   全楚楚那纯真的心灵中,这时亦深深领悟了一些道理,了解了一些真谛……   于是,姊妹两人,在凄淡的月光十,拥得更紧了。   心,也连声得更近了……   ------------------    邪神门徙--再世牢中 再世牢中   夜色,更深沈了。   烟霞山庄之内,一片静寂,仅有庄后几点明灭的嬁光,在寥寥的闪烁着……   一堆假山之后,隐约地依着一个人影,只见他身形微一转动之间,在稀落的星光下,闪耀出一股淡淡的金红光华,他──就是江青!   暗影中,可以看出他的面孔露出不屈的坚毅表情,嘴唇紧扣着,瞳孔中闪射出令人骇异的精芒,他在这隐蔽的假山之后,已躲藏了一段极长的时间了。   江青仰首向天,深深的吸入一口午夜清新的空气,混沌的头脑,亦好似清宁了几分……   烟霞山庄仍是一片岑寂,没有灯火,没有更鼓,亦没有人迹,一切都是这么平静,这么森冷,但是,隐隐中却觉得这四周的沈静气氛,好象隐有一股说不出的危机似的,暗黑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宛如有着一个张开的陷阱般……   江青那双炯然如炬的星目,敏锐的向周遭探测着,他利用全身的每一根听视神经,如蜗牛的触角似的,同四周伸展,触摸……   江湖上错综复杂的环境,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阴诡残辣,己在这短短的时日中,江青将磨练得比昔年精练了不少,他已不再像三年前那般幼稚与天真,现在他知道,该如何在险恶的环境中,去运用自己的智能,为自己寻取生存之路。   江青沈默的依在假山之后,他白天激战时所耗去的真力,在这一段静息的时间中,已完全恢复过来。   他运用敏捷的头脑,极快的思忖道:“自己逸出飞索专诸全立等人的追袭后,不知他们回去会如何处置大哥等人,尤其……尤其蕙妹妹,她会不会受到更大的折磨呢?”   江青想到这里,平静的思潮不由起了一阵波动,周身血液,亦不安的加速循环起来……   他深深吸入一口空气,勉强压制住心头的烦躁,想道:“烟霞山庄到底还有没有其它的高手在内呢?若仅只白天现身的那些,自己倒不用如何忧虑,因为,这些人武功虽高,哼,却也未必见得能困住自己,白天的事情,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   他想到这里,俊俏的面孔上,不免浮起一丝傲然的笑意,于是,他又想:“目前,他们虽然会四处搜捕自己,但是,他们却定然料不到自己会先行潜入,这样,也可以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就叫做大隐于朝,小隐于市!”   江青想着,目光环转之下,身形已若鬼魅般闪出五丈之外,微一幌掠,就消失在夜影之中……   他身形快速得简直会令人怀疑那只是一道淡淡的烟雾,几次纵跃之后,到达一幢高大宽阔的大厅长廊之外。   这座大厅,正是适才飞索专诸全立等人在此议事的地方,这时却空荡无人,显得一片静寂……   江青隐身在长廊外的朱栏阴影中,仔细地向四周探了一番,看清四处无人后,随即躣向大厅门侧,大厅内,这时正燃着一盏青白色的琉璃灯,微弱的灯光,映在四壁,现出一股阴黯沈重的气氛……   江青向大厅内望了一阵,暗忖道:“这么大的一个烟霞山庄,怎的自己一路行来,却连半个人影也未看到?”   他随即又想道:“难道他们自恃声威极隆,便料定不会有人敢来此踩盘窥探么?不,这一定是一个阴谋圈套,全立这老狐狸,决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   江青想到这里,正待离去,长廊上一阵轻微的步履声响,隐隐传来,彷佛,还有低沈的谈话之声……   江青迅速的藏身于厅门之后,倾耳聆听,一个沙哑的嗓音在低沈的说道:“老六,咱们交过班了,现在不妨去喝他两杯,这几天也确实够累的……”   按着,一个沈稳平板的语声白起道:“唉,今日过了,尚得应付明日,那火云邪者一天不落网,咱们便休想安枕,阿光,你看庄主平昔何等威武雍容,为今日之事,却也愁眉不展,面目铁青,咱们也只好赔着受罪……”   那叫老六的人,声音略为高吭的道:“阿光,说句实话,想那火云邪者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就能挣得如此威名,可也不是简易之事,光看人家出手前那份洒脱,就足以令人心折,啊啊,我自出娘胎以来,倘没有见过武功比他更高的人呢,连万老爷子上场也弄了个灰头土脸……”   那叫阿光的人急急嘘了一声,轻微的道:“老六,声音放小点行么?让别人听到传报上去,包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的脚步声,似乎在大厅外停顿下来,一道黄闪闪的孔明灯光,同大厅内微微一转,沙哑的声音又白起道:“妈的,管事交待下来,要咱们多注意,多戒备,凭人家那种身手,不找我们下手开刀,已是谢天谢地了,咱们还能戒备个鸟!”   这时那沈稳的语声亦忍不住气,在发牢底道:“说得是嘛,明明将擒住的那对头关在那鬼门关似的“再世牢”中,却硬要吾等四出巡行,虚张他娘的声势,妈的,若真的碰上那火云邪者,咱们还能将人家怎样?了不起一拍屁股开溜!”   那老六亦接道:“对,不跑的就是孙子,走吧,回去灌他两杯黄汤才是正经,在这黑幽幽的地力穷磨,准管磨不出好。的来!”   一阵低沈的脚步声,又已逐渐远去,终于至消逝无踪。   江青自门后闪出,喃喃自语道:“再世牢?这是什么地方?名字倒是相当吓人……”   他略一犹豫,同四周黑沈沈的建筑微一打量,双臂微振,身形已似一头大鸟般凌空而起,同庄后一排连绵的屋宇楼阁飞去。   江青身形才飞越过一堵不高的红砖围墙,目光瞥处,已发现在这片围墙之内,有着三间十分高大的石砌巨屋,这三位黑石块筑成的房屋,孤零零的耸立在这片阔幅约有十余丈的围墙之内,其外,便没有任何建筑,仅只是一些极为稀疏的花草树木栽植于四周。   这三位巨大的石屋,矗立在烟霞山庄之内,与其它玲珑堂皇的楼阁比较起来,非但显得不衬,更透着离奇,就好似一些衣饰华丽的富商巨贾之间,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一样……!   江青急速的将体内真气沈下,身形在空中直射而下,他脚尖甫一沾地,立即闪进一丛花草之后。   他凝眸注视着前面沈寂无声约三幢石屋,良久,良久……   石屋中,除了正中的一间之外,余下两间,则是一片漆黑。   忽然,江青发现在这位石屋外的旷地上,有一片泥土微微一动,按着,那片泥土竟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深坑来,坑中,随即现出一个黑衣大汉,向四周略一探视,双掌轻轻一拍,丈许之外的一片泥土,又缓缓移开,这名黑衣大汉立知纵身掠入!。   江青正自暗捏一把冷汗,他身侧不远处的一片花草上亦在悉嗦移动!随即自那片伪装的花草之下,露出一个人头来,向周遭仔细的环视了一遍,按着又隐身下去!   原来,这三幢石屋的旷地上,贸然一见,全然静荡无防,其实,在这片宽阔的旷地地底,正藏着不少土坑,土坑浮土花草伪装,并凿有眼洞,藏身土坑之下的人,可将周遭情势,看得一清二楚!   江青一看这严密的防守情形,心中已然知晓这定是那拘禁拜兄等人的“再世牢了”,但是,他内心却十分忧虑,因为,在这种罕见的防卫之下,若想不露痕迹的摸入那三幢石屋之内,却并非一件易事!   江青静静的伏在地下,听着周遭的动静,脑中亦在不停的思忖对策……   忽然,他像毅然决定了一件事,将身躯盘膝坐好,面孔却微微仰起,正对着始才自东方缓缓升起的上弦月……   近了一刻后,只见江青那白净的脸庞,逐渐转为喑紫之色,而且,那瘦削的身体亦徐徐缩小,他那时间拢合的嘴唇,正对着月华,蜿蜓喷出一条淡淡的紫气,这时,每在他呼息一次之时,他那盘坐的身躯,便彷若被空气托起似的,向空中微微一升。   好象此刻他身体的重量,已全然消失,而欲与空气融合为一似的。   江青此刻所运出的功夫,乃是邪神嫡传的绝技之一,“广寒蹈虚”!   这种功夫,乃是邪神昔年古洞面壁之时,苦思领悟的绝技,这在邪神那一身深如浩海的武功中,亦算是最杰出的绝着之一,施用此功时,必须面对明月,吸其精华,再以一口至真至纯的先天真气,将全身血气逼聚,然后,便可借着吸取的精气,汇合本身的绵绵潜力,在空中随意飞翔。   但是,施用此功,极伤真元,每用一次,至少便须养息十日以上,才能复原,而且,此功施用时间,亦极短暂,若强自超施,便会引至血气溃散,还攻倒流的现象,轻则成残,重则丧命!   江青这时将真气凝聚丹田,而他的身躯,亦缩短到不及三尺之谱!   江青心中十分清楚,他所要施出的“广寒蹈虚”之深异武学,虽然危险,但是,却能在那短暂的剎那之间,发挥由其举世无匹的功效!   此刻,他缓缓站起,双臂猛然一抖,身形猝然间升空七丈,江青那纤小的身躯,在他拔升之劲消失后,却并未向下坠落,竟似夜空中的一片浮云般,又轻轻飘起,随风向那三二十丈外的三幢石屋飘去。   这时,如有人抬头仰视,可以看到的,仅是一片约有三尺多长的阴影在空中载浮载沈的轻轻移动,而断然不会怀疑到|那竟是一个人的身体!   因为,这己决对不会是一个人的天负禀能所做得到的!   江青的身躯,彷佛已与夜空中的云雾清风交流,融为一体,顷刻间,已飘移至那二幢石屋之顶!   但是,他却并未向屋顶落下,缓缓的幌进那居中石屋壁端的一个通风口中!   这通风口位于石屋的三丈墙壁顶端,宽约三尺左右,内侧尚嵌以核桃粗细的铁栅。   江青身形始才闪动,目光一瞥之间,已发现在这石屋之内,坐着四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这四名大汉,个个腰粗膀阔。杀气腾腾,围坐在一张木桌四周。   石屋四壁,尚插着八只松枝火把,熊熊的火光,映得室内纤毫毕露,恍若白昼。   四名黑衣大汉的兵刃,俱皆置于桌上,八只眼睛,神光奕奕,没有一丝倦容的向四周察视着。   神态之紧张,真是如临大敌一般!   江青又向室内微一打量,发现除了这四人一臬,这石屋内并没有其它的对象!   连在这石屋左右的另两间石室,却被壁端约两扇沈重木门严密隔绝,无法窥探。   江青心中不由疑惑起来,忖道:“这问石屋空洞洞的,根本就没有囚人之处,但是,这四个呆乌却若有其事般严阵以待,又是什么原因呢?”   他目光又向那两扇木门一瞥,想道:“是了,可能他们已将拜兄等人,因于另外那两间室内……”   江青想到这里,轻轻以右掌贴在面前的铁栅之上。   于是,片刻之间,两根粗约核桃般的铁条,已在他手心一点精纯至极的“三昧真火”焚炙之下,无声无息的融断!   江青望着下面那四个黑衣大汉,仍然毫无所觉般静坐不动,他心头不禁暗暗哂笑一声。   这时,他伸手摸出一件金光闪闪的小形对象来,在手中微微一拈,以中指轻轻一弹,这枚小形对象立时飒然向下飞去。   江青发出之物,乃是邪神当年行道江湖时,别具匠心所打造的一件奇物,此物以合金制就,内装精巧风叶,以内劲发出后,即曾往空中极快的旋回不停,并发出阵阵衣袂带风之声,令人揣摸不定,邪神称之为“扰心镖”!   江青将手中扰心镖甫一施出,双手十指随即猝然弹出自十股尖锐的劲风破空而去,瞬息间,石屋中的八只火把己应声而息!   暗影中,只听那四名黑衣大汉哗然大叫道:“不好,火云邪者来了!”   跟着,他们又听到一阵衣袂带风之声,在空中往来游走!   四人惊悸的大喝数声,手中兵器狂舞如风,在石屋中捉迷藏般四处追逐起来!   但是,任他们急劈乱砍,又怎能扑中目的之物呢?   这时,那两扇密封的木门,倏然敢开,登时一阵亮光透入,十数名黑衣大汉在百步弯月傅泉及铁笔四雄的率领下急冲而进!   这两扇木门开启的剎那间,江青一眼看清另两间石屋之内,亦竟然和中间这间一般布置,除了一桌数椅之外,荡然无物!   但是,江青却发现,在那左侧的石屋之内,却多出一个二尺高矮的石墩!   他心中念头一闪,双掌又再用劲劈出,狂风卷处,另外两间石屋内的灯火亦骤然熄灭!周遭顿时重又恢复一片黑暗……   于是,两支体形微小的“扰心镖”,又分别向这两间石屋中旋回飞出!   江青乘着发出“扰心镖”的剎那之间,身形猝然如幽灵般掠入那左面石屋之内!   这时,三间石室中,俱是盘绕回转的衣袂飘风之声……:“吾等小心应对,必是那江青已经潜进来了!”   百步弯月傅泉此刻不由又惊又怒,他大喝道:说话中,他身形却扑向左面石屋之内!   此际,三间石屋内已乱成一片,兵刃交击之声随处可闻,只听那铁笔四雄的嗓音大吼道:“妈巴子的,你们这些混账乱打个什么劲?哟,你这一刀怎么砍到老子头上来?”   江青目光锐利无匹,可以暗中视物,百步弯月身形向内一扑,他心中己自雪亮。   傅泉内力虽然极佳,但在这漆黑如墨的石屋中,却仅能看清五尺左右距离,他大半全凭听觉摸索,这时,他身形始才扑进,便掠向那石墩前,急急用手向石墩后一摸。   随即,傅泉面色一松,大声道:“大家注意,来人可能尚在外面!”   铁笔四雄又大叫道:“傅当家,来人身法好快,又好象不止一人……”   傅泉凝神倾听着那已逐渐微弱的衣袂飘风之声,不由紧皱双眉,掌势已提至胸前。   正在这时,他蓦觉身后的气流,好似起了一阵极为轻悄的波动,按着飒然一响,一股风声急速的掠前而去!   百步弯月大喝一声,抖手便挥出十掌,身形亦急追而出!   他身形始出的剎那间,一条纤细的黑影轻轻地飘至那石墩之前!   不用说,这又是江青所施出的手法!   江青身形甫至,立即迅速伸手向那石墩之后摸去,手指触处,却发觉有两个突起的暗钩!   他微一犹豫,于是骤然伸手向那两个暗钩同时按下!   随着江青的动作,这二尺多高的石墩竟毫无声息的移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深洞来!   江青适才伸手按钩的动作,可说被他误打误撞的碰上了诀窍,否则,他如只按下其中之一,那么,不但兴这暗钩消息相连的埋伏会突然发动,且更会实时警铃大作!   江青眼看着石墩移开后,毫不考虑的掠身而下,就在他身形甫落的剎那间,这石墩又缓缓回复封闭!   这石墩下的黝洞,原来却是一条地下秘道,尚砌有层层石阶。   江青在脚踏实地后,急急吐出一口气,他那奇小的身躯,也随着吐气的动作,霍然恢复原状!   他略微休息了一阵,然后缓缓地向前移进。   这条秘道,长约五丈,壁端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昏淡的灯火,映得这幽长的甬道,氤氲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   江青小心的步步踏行,他望着甬道尽头的一扇黑色石门,正在心中疑虑,脚步踏处,突的蓦觉一软!   江青心头一悚之间,一股本能的反应,促使他迅速跃起!   于是,他适才立身处的墙壁之内,霍的一声伸出十柄锋利钢叉,急然戮出,又忽而缩回!   江青正待向下飘落,头顶壁端又是“轧轧”一响,一股劲风,已向他背脊撞到!   几乎已不容他再去细想,立时双臂倒翻,人已反掠而出口这时,江青才有暇匆促的回首一望,原来,那自壁端向他背上袭来之物,竟是一柄连有机簧的斗大铁锤!   若是一个闪避不及,被其击中,便是不死,也定会重伤!   江青身形落地,一抹额际冷汗,忖道:“这尚不过是入口的秘道,已经这么凶险,再向内进,不知更有什么绝活!”   想着,他蓦然一咬钢牙,双掌倏推!   一阵罡烈的劲风涌处,那道黑石巨门,已“哗啦”一声,被震成粉碎!   江青掌出人飞,倏然穿门而入!   他身形始才穿出这道门户,“括”的一声响处,一蓬银雨也似的暗器,已如天女散花一般,同他当头迎到!   江青不由怒火突炽,大喝一声,双掌疾速劈出,狂飙卷处,这蓬银雨已被纷纷震落于地!   原来,这尽是一些体积微小得彷若体毛般的细针曰江青身形落地,抬头打量一下四周,却发现这竟是一片方圆丈许的石室!   这小小的石室之内,除了一盏明灯之外,便空无一物,显得极为空荡……   江青靠立门边,忖道:“这什么“再世牢”的枢纽地带,到底在何处呢?如此瞎闯,不知闯到何时方休?”   他正在想着,这间四壁密封的石室,又起了一阵轧轧之声。   江青双掌“大封门”,交叉护胸,凝神等待着另一次凶险未上的场面到来!   但是,这次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这阵轧轧之声响过以后,石室右端的墙壁竟缓缓移开,显出一条宽阔的甬道来。   江青略一犹豫,已掠身进入那条甬道之中。   于是,背后石壁,又霍然封闭。   这条宽阔的甬道,全为一色风火砖砌成,迤逦于前,长约三丈,甬道尽端,便是一个大约桌面的赤铜鼎炉……   江青疑惑的望着眼前甬道,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什么玩意?怎的……”   他尚未猜测出来,甬道尽头那硕大无朋的赤铜鼎炉,却忽然冒出一丝火苗,江青正自暗叫了一声不好,鼎炉之内,己轰地一声暴响,一股粗约寻丈的火舌,宛似一条发怒的火龙般,疾卷而出,将整个甬道全然遮满。   江青不由双目尽赤,须眉倒竖,他急惶之下,大喝一声,那英俊的面孔立时倏然转幻成赤红与雪白二色!   随着他双掌的疾速横推,一股红色及一股白色的凝形气体,挟着山崩海啸之势,有如两条纹合而出的神龙般,快速迎上。   于是,那强热炙人的火势,立被江青倾力发出的“离火玄冰真气”所抵制,呼轰翻涌的在甬道内燃烧着,阵阵的焦臭之气,弥散四周。   江青极力催动着体力的真力,绵绵贯注两掌之中,与那股来势慑人的火龙相互迎抵,因为他知道,只要让这股汹涌的火苗卷至身前,那么,任自己功力如何精深,亦将尸骨无存了!   他额际的汗珠,顺颊淌下,呼吸亦逐渐沈重起来。   这宽敞的甬道上,全然被弥合的热气及两股红白相间的气体所充塞,于是,空气在极度的压力下澎涨,扩散……   茫然,“砰”的一声巨震,接着又是“哗啦啦”的连声暴响,这建筑得十分坚固的甬道墙壁,因抵受不住两股极大劲气之下的膨涨压力,而崩溃颓坍!   这一列风火砖墙始才倒塌的剎那间,隔墙的一间石室内,已“嗡嗡”密响,一大群成千累万的密若乌云般的青色毒蜂,同江青身前飞来!   江青心头一震,双堂劲力猝然收回七成;于是,那股熊熊炙人的火龙,立时霍的一声卷到江青身前三尺之处。   一阵焦臭难闻的气息,随着扑翅的嗡嗡声,传出,这无数的背包毒蜂,已被那突然冲到的火势,瞬息间烧待尸骨无存。   江青不再迟疑,断喝一声,已飞身掠向那间石屋之内。   这时,他双臂急振,劲力排出,又将这间十分坚固的石屋震破一个大洞。   他毫不停留的急穿而出,目光一瞥之下,面前,却是一个陡削的斜坡,斜坡之下,却黑暗黝阴,腥气扑鼻。   江青心神微微一动,已向斜坡下溜泻而到。   他尚未脚踏实地,细目瞧去,却己吓得他暗一哆嗉。   原来,这片陡削的斜坡下,便是一片泥泞潮湿的沼泽,沼泽中,却尽然是些蜿蜒蠕动的毒蛇。   江青身形尚未落地,其数无尽,成千成万的毒蛇e闪耀着绿色如豆的眼睛,蠕动着那黏湿发光的胴体,红信乱吐,嘘嘘连声的游到。   其状之狞恶,令人又是惊恐,又是作呕。   江青这时双臂倏抖,选择了一处较为高些的地势翻身落下。   他目光凝望着面前万头耸动的三角形蛇首,随着丝丝湿润的蠕动鳞光,形成一个半圆之形,同他立身之处缓缓逼近。   而且一阵阵腥膻扑鼻的恶臭,亦彷佛永无尽绝似的弥散四周,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嘘嘘叫声,构成了一付恐怖已极的景象……   江青沈着的迅速向四周细一打量,这时,他发觉在这片陡削的斜坡对面,约三丈之外,有着另一片耸立的石壁,而在那石壁之上,却极浅的砌有无数级几乎是象征性的阶梯,那石壁之顶,却奇异的裂开着一道仅供一人钻入的隙缝……   江青略微打量了一下地势,已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这时,鳞光一闪,一条长达七尺,头呈三角形的毒蛇,已悄无声息的蜿蜓到江青脚下,红信伸缩中,急啮而到。   江青大喝一声,足尖倏然挑起,那条毒蛇立被他踢飞两丈之外。   这时,嘘嘘连声,为数约有十数条之多的鳞彩斑烂的毒蛇,又同江背身侧群噬而至!   江青嘿然吐气开玷,运掌如刀,瞬息间连连劈出三十余掌!劲力如削中,残断的蛇尸渗合着污血四散迸溅,千数条毒蛇,与左近寻丈内的毒蛇一样,顷劾间己翻转肚皮,浮沈于混浊的泥沼之中。   但是,这些有着斑烂花纹,形态丑恶剧毒的长虫,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息它们的攻袭,混沌的沼泽这时更加秽浊的翻涌起来,无尽无绝,各类各形的毒蛇,蠕动着那条条黏滑的躯体,搅动着泥水,纷纷游到。   这幽阴潮湿的泥沼中,但见浮动着万千三角形怪首,绿光点点,嘘嘘之声混成一片,直是惊人至极。   江青暗暗叫声苦也,目光微掠之下,便待纵身飞起。   忽然,他脑海中闪电般浮起一个念头来,于是,他又站回原地,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银光闪耀的圆周来。   这银色圆筒之内所盛的,正是邪神昔年震摄武林的火药暗器:“烈阳神珠”!   江青亲切的抚摸着手中微温而滑润的金属圆筒,喃喃自语道:“义父老人家,真赐了我不少宝物……哼,我若就此跃身一走,未免也太便宜了烟霞山庄所饲养的这些畜牲,留着它们,异日不知又要害死多少人……”   江青蓦然双目怒睁,大叫道:“来吧,畜牲,看少爷请你们尝一下火爆蛇肉的滋味!”   叫声中,他手指用力一按圆筒底部机簧,“崩”的一声轻响中,已自这银色圆筒内,飞射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红色珠子来。   这粒红光闪烁的珠子,见风之下,“砰”的一响,已倏然涨成斗大的一团火球,向沼泽中的无数毒蛇落下。这团精芒射散的火球,始才飘落,又“轰”然一理巨震,暴展一片阔幅几达两丈的熊熊火焰,发射由约红青蓝的火苗,“劈啪”连声的向下罩落。   一时之间,凄厉吆吆惨啼衬合着“嘘嘘”的烧肉焦臭,顿时充满在这沼泽四周!   而那狂炽殷红的火焰,仍然呼轰的燃烧着。炙人肌所的强热,四处播散,潮湿的空气,亦变成带着煞风的气流在回荡,波旋……   江青不由心意大快,狂笑大声中,身形已飙然飞起,同对面岩壁之顶掠去。   他脚尖在那浅浅的阶级上连点三次,已如脱弦流失般,穿进这壁顶裂开的隙缝中!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却是一个更凶险的陷阱,早就在静静的等候他了!   江青身形始才掠身而入,脚下那道裂开的隙缝,己轧轧连声的徐缓闭上。   江青经过这一连串的惊险埋伏后,心中已较泰然,他这时并不惊惶,面含冷笑的环视四周。   只见他这时处身的地方,却是一间粉白的空室,而且,室中尚悬挂着一盏铜罩的琉璃吊灯……   嬁蕊正在燃烧着青白的光辉,再经过这空室四周粉白的墙壁反射之后,更加显得明亮耀眼。   但是,这间空屋却没有任何一丝空隙,彷若一个石盒似的。   江青不解的瞧着四周,又用手在墙壁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于是,由于手指敲下的回声,及肌肤敏锐的触觉,江青知道,这间空室的四周,竟然全是以极厚铁板制成,仅是外层敷上一层白灰而已……   他愕然望着面前冷冰冰的墙壁,暗忖道:“奇怪,烟霞山庄造了这间外层涂有白粉的铁屋,有什么用意呢?莫非他们想藉此来囚禁自己么?”   江青想到这里,不禁嘲弄的冷笑起来。   他独自冷笑了一阵,又想道:“不管烟霞山庄全立那老儿想将自己怎样,但自己已深入这所谓“再世牢”中如此之久,非但没有发现禁锢拜兄等人的牢房,而更连烟霞山庄的人也没有看到一个,难道说,他们直至如今,尚不晓得自己摸进来了么?”   江青默默的想着,想着……   逐渐,他的双瞳缓缓怒睁,面孔的肌肉微微搐动,黄豆大小的汗珠,亦自额际纷纷坠落。   他口中喃喃吼着:“为什么?为什么?”   空气是寂静的,寂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像是一座座经沈寂了多年的古墓……   茫然,江青狂声大叫道:“全立,你这卑陋的匹夫,你为何不敢与少爷朝相?你将少爷的拜兄匿藏到何处去了?哈哈哈……你怕我么?你有骨气就现身出来,你这懦夫,小人……”   江青宏亮的语声,在空中回荡、轰响,终于,又袅袅的消散。   他悚然抹去脸上的冷汗,强吸入一口气,想将暴燥烦乱的心情平静……   然而这过于沈静的气氛,使江青的心神反趋狂乱,囥为,他寻不到发泄的对象,更排解不开心头的悬虑与纠结。一个人,在处于极端的苦闷与沈静下,便往往会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疯狂及暴嚣……   四周仍是静寂的,沈寞的……:但是,一阵细微得几乎不可闻及的“嗤嗤”之声,却忽然在这时响起!   这声音虽是如此细微,但已足够令江青悚然惊悟了,他急切的环目四顶,身形也倏然飘向屋壁一角。   此刻,他看清了,原来,那室中吊悬着的琉璃灯铜架,正自那雕镂着的中空花纹细孔中,透散出股股淡淡的红色烟雾。   这飘散出来的红色烟雾,并未随即消失,反而轻渺的缓缓笼罩室中,逐渐凝结成一片桃花般浅红色的雾幕……   江青正自惑然,鼻管中忽而闻到一阵甜腥的气息,随着这丝气息的吸入,脑中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约晕眩与混浊,周身兴起了一种懒散的感觉。   这感觉便好似喝下过多的醇酒一般,软绵、轻飘,再加上陶醉。   江青对这股甜蜜醉人的气息,十分迷恋,他不自觅的深深吸了一口!   但是,就在这股甜腥的气味始才进入他的喉中时,混身血液,也彷佛骤然往胸前拥塞起来,脑中更是嗡嗡作响,周身骨节,亦宛似忽而被一只魔手折断一般!   于是,江青体内那纯厚精练的真气,已在无形中起了反应,蓦然急速的回旋流转起来,一股绵绵潜力旵自他肺腑穴脉中往外排斥扩散!   江青但觉五内翻涌,血气澎湃,不由自主的大声呛咳起来!   他吸入喉中的那口甜腥气息,已被他这一连串的呛咳,吐出了大半。   。这时,江青登时悚然醒悟,他急急闭住呼息。抬头望去。   只见自那琉璃灯铜架中,所冒出的红色烟雾,这时已将这间小小的空屋弥满,那甜腥的气息,配衬嫣红的色彩,好似一个风情万般的娇慵美人,在散发着她那迷魂蚀骨的魅力般!   江青这时大觉不妙,可是,他实在想不透,为何在此种情况之下,自己犹会毫无所防的被这种毒雾所迷惑!   他适才已不自觉的吸入了一些毒雾,此刻但觉头脑昏昏欲睡,四肢百骸,亦涌起阵阵软绵酸稣的感觉江青强自镇定一下心神,大喝一声,扬掌推出一股劲风,飒然袭向那室中悬挂的琉璃灯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中,那盏镶以铜架的琉璃灯,立即应声粉碎四落!   但是,这红色的雾气,非但并未因此阻竭,反而更在顷刻之间涌盛起来。   江青连声叫苦,急切的向上望去,只见那原先悬挂琉璃明灯的绳索,却竟是一条内面中空的铁管,仅在外层加缚上一些麻线而已!   这时,嫣红的毒雾,宛若无尽无绝一般,咕噜噜的自那条伪装的铁管中涌进,这空室之内,已全然被一片赤红的烟雾所布满!   于是,那阵阵甜腥的气息,已更加浓厚了,这弥漫的赤红色彩,亦竟似凝结有形的幕幔一般……   江青此际心头更觉迷糊了,双目亦逐渐蒙眬起来。   他四周还是一片飘浮的嫣红,嫣红……   ------------------    邪神门徙--毒雾鬼池 毒雾鬼池   江青这时虽然早已闭住呼吸,但是,他先前所吸入的一丝毒气,却已在他体内开始四散袭延侵蚀起来。   他此刻所以尚未昏绝颓倒,全赖看他那身精湛的武功及深厚的禀赋所支持,若是换了别人,在这极毒的红色烟雾中,只怕早就混身瘫痪,不省人事了。   这弥漫室中的红色雾气,乃是苗疆怪杰独眼人魔乌鲁布,昔年亲白采集苗荒百年腐烂桃花之茎叶,再和以一种极为淫毒的“蛹蛇”精血所制炼而成,送与烟霞山庄,专门置入“再世牢”中,做为防备武林人物之用。   此种毒之所以名日:“迷魂乡”,盖因其味醇甜,色彩鲜艳,能令人在不自觉之际入其壳中之故。   江青双目迷蒙的坐在地下,此时,他周身彷佛酸软毫无一丝气力,但是,他却有一丝潜在的意识,在极力的支撑?。   忽然而想起的事情,便是邪神昔日在绝缘洞中,传给他的一种深湛武学:“逼灵一线”!   这所谓“逼灵一线”的深奥武学,乃是内家功夫之中,至高至绝的一种秘技。   若将这“逼灵一线”的功夫施成,便可停止全身所有机能的活动,而将仅有的一丝灵智以心头一点湛然的澄宁之气护住,借看这一线灵智的启发,再促使全身精力,集中于四肢的任何一部份采取行动,使自己一则不致全然失去知觉,再者更进而能逃出困境。   邪神的这项武功,乃是施用于重伤之下,或意识不清之时,可以做为最后救命或逃生之用。   江青虽在这时方始想起,却正可大大有助于他日下的困境。   他此刻不敢怠慢,急速的澄心静气,使心中一点知觉仍然保存,然后,他停止了全身机能的活动,而将全部力量,集中施展于右臂之上!   其实,若凭江青那一身精绝的武功,这空屋四周的铁板虽然坚厚,却也拦不住他,奈何他先时疏忽过甚,以致吸入一些毒气,再想突破这四围的铁板时,却已心余力拙了!   这时,江青的一条右臂,紧紧按在铁壁之上,于是,随?他手指的不断挖削,那么坚硬的铁壁,亦被他挖出一倏条浅糟,铁屑纷纷脱落……:   江青俯身地下,丝毫不动,若不是他那条正在急骤划动的手臂,那么,便怯是全然昏死过去一般,在室中弥漫的红色毒雾之下,江青按在铁壁上的手掌,这时挖削得更急促了。   而铁壁之上,此刻已被他那贯注入无比雄厚的真力的右掌,挖出一道直径长约尺许的深沟!慢慢的,徐缓的……   忽然,江青全身一颤,他那坚强的手臂已然穿出这层铁壁之外!   于是,他蜷伏地下的身躯,亦随看他右臂的拉动,缓缓向前移进,终于挪到那条洞穿的铁壁隙缝之傍!   一股清新而潮湿的空气,如水银般溜泻进江青的鼻孔中,他贪婪的凑?隙缝,深深的呼吸起来!   而这时,一口清新鲜洁的空气,对他来说,该是多么需要啊……   随看他深沉的呼吸,脑中的昏眩,已逐渐减轻,四肢的酥软,亦慢慢地恢复过来。   此刻,江青已感到一股新的力量,开始在体内滋长,虽然,他仍觉得骨节有些酸痛,心头翳闷,但是,却已较之适才那昏醉欲死的情形好得多了……   他轻轻睁开双目,又吸入一口真气,掌势倏然拍出,“当!”的一响警,铁壁已吃他罡猛的掌劲震陷了一片!   江青随即再运玄功沉喝一声,双掌闪电般连续不停的向铁壁击去,终于……在“轰”然一声的巨响之中,一大块沉重的铁板,已随?一股雄浑的劲力,沙地尽头,则赫然是一间以铁栅相连的囚室!   江青疾然将双臂平伸,身形已摇摇欲坠的挺立地上!   因为,他却在适才那仓促的一眼中,看见那因室之内,正坐?红面韦陀战千羽,及云山孤雁夏蕙等人!   江青身形始才站稳,正盘坐于铁栅之后,面色黯淡的红色韦陀战千羽,已蓦然惊喜欲狂的站起,激动的大叫道:“四弟……你果然来了,呵呵,烟霞山庄的再世牢也困不住你!”   云山孤雁夏蕙亦疯狂般扑向铁栅之前,抽搐的呼道:“青哥,青哥,你……你没有受伤吧?”   呼声中,两串晶呈的泪珠,已涟涟挂在面倾上!   江背倾时悲喜交集,头脑又是一阵极度的晕眩!   他身躯踉跄的退了一步,脚步摇幌不稳……   栅牢中,战千羽等五人面色骤变,目前,他们把全部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江青身上了……若他受伤遭擒,那么他便还有什么指望呢?   大旋风白孤狂声叫道:“四弟?你怎么了?振作起来,千万不要颓丧,始才这些杂碎还诅笑说你定然逃不出那迷魂乡的毒,之下……四弟,你做给他们看看!”   天星鹰姑铉素与祝愿二人去亦颤声叫道:“公子,请振作起来……”   “四弟,咱们不能输给对方!”   江青长长地吸入一口气,勉强压制住翻涌的血气,一步一步的向铁栅之前移进!   忽地,一声沙哑的惊呼起自他的背后道:“来人哪,来人啊,不得了啦,江青已突破迷魂乡铁室冲到外面来了次!”   江青嘶哑的苦笑一声,向战千羽等人道:“大哥,我很好,仅是始才下小心哎入了一口毒雾而已……待我回头打发了这些混账,再来救你们出险……”   他不待战千羽等人答话,径自身形不稳的缓缓转身而回。   在江青身后,赫然正立?两名神色惊慌,手持鬼头刀的黑衣大汉!   江青勉强一笑,道:“二位朋友、你们还不自行逃命,莫韭还想和在下走上两招么?”   那两名面色惊悸的大汉,正在进退维谷之隙,一个冷峻的嗓音,已自上层地面传入道:“大家注意将出口完全把住,姓江的小子一出来,便用暗青子招呼!”   随看语声,诸人所立的顶层地面,蓦起一阵轧轧之声。   这时,那两名黑衣大汉互视一眼,右侧那人忽然注意到江青赤红的面色,及摇幌不稳的身躯!   他向向伴一使眼色,大叫道:“咱们冲,这小子敢情已中了迷魂乡之毒了!”   另一名黑衣大汉,亦向江青仔细一瞧,豁然大笑道:“妈的,果然不错,咱们几乎让他给唬住了。”   正在这时,二人头顶的一方岩层,已自缓缓移开!   这两名黑衣大汉好似陡然壮起胆量,齐齐大喝一声,猛力向江青身前冲到,同时,两柄锋利的鬼头刀,亦搂头盖脸的劈至!   江青大笑一声,身形毫不转动,双臂疾如闪电般一幌,已然扣住二人的腕脉穴!   尚不待这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汉惊呼出声,江青已倏然吐气开声,双臂用力一拋一抡,呼然一响,两个偌大的身躯,已如风车般倒旋出去,但闻“噗嗤”一声,踉看又一是两声闷嗥,这两名黑衣大汉,已自脑浆袭迸溅,撞死在石壁上!   几乎在向一时间,自那移开的壁顶中,疾如飞鸟般掠下两条紫色人影来!   江青目光一警,看出来人正是那面容冷漠,神态严峻的连心双老!   连心双老身形始才落地,就看见撞死壁上,摔落在地下的两名属下!   但是,二人都清矍寒冷的面孔上,却没有厅由任何一丝惊惧或怜惜的神色,目光一瞥之下,已转到江青身上!   江青这时,又觉得脑际微微一眩,他双目轻闭,尽力地忍耐看。   连心双老冷冰冰的一笑,右侧老人这时阴沉的开口道:“江青,阁下好辣的手段,只是,你目前已自投罗网,恐怕你的命运,亦不会比阁下杀死的二人强到那里去!”   左侧老人亦冷削的接道:“晚辈,你连杀本庄庄友三人,连心双老易志、易成便首先不能放过你!”   江青倾力袈出一付神态自若之状,冷笑道:“二位站在那里妄自吹擂有何用处?不服气便上来试试!看看江某能否教你们从此闭嘴不言?”   连心双老易志、易成闻言之下,毫无表情的相互一瞥。   蓦然,二人身形疾若风驰电掣般,一左一右,闪向江青身侧,而几乎又在向一时刻,两片漫天掌影,挟?无匹的劲力,同江青双臂猛袭而到!   江青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双掌倏起,右掌幻成圈圈圆弧,左掌带起一溜星茫,锐风拂处,立将二人攻势化解!   那尖锐的罡气,更将连心双老逼出三步之外!   江青身受毒伤之下,所施出的“银月寒星双环式”,威力虽不及平素之半,但这邪神当年睥睨武林的绝技,却依然是当今一般江湖高手所无法抵挡的!   连心双老易志、易成二人,乃是孪生兄弟,早有意相通之灵,二人身形始退,又双双冷哼一声,不约而回的复又纵身攻上,二人四只铁掌,彷佛飘云般上下翻飞,身形似电跃疾闪中,劲气如啸,滚滚涌出!   江青身躯不敢稍做移动,他强自镇定心神,施展?邪神嫡传绝技,与这两位武林中拔尖的高手,做?艰苦的拚斗!   这时,任凭连心双老二人,掌势疾如狂风骤雨,倾出全身之力攻上,却依然占不到江青丝毫便宜,而且,更时常被江青所使出的精妙绝?,逼得左右闪躲,招架不迭!   栅牢内的大旋风白孤,此刻怒目圆瞪,愤声大叫道:“姓易的两个老杀才,你们还算是白道英雄称字号的人物么?以两打一,以众凌寡,真他娘的猪狗不如!”   然而连心双老易志、易成两人,却一言不发,仍旧沉看地与江青拚斗?,对白孤的讽骂,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   显然,这两位功力极高的连心双老,己在邪神传人的一对铁掌之下,甚至连愤怒的时间也没有了!   江青出手之间,虽然凌厉严密,但他自己明白,这不过仅是靠一股强韧的意念力在支持看他,因为,江青此时的躯体,已成强弩之末,根本就发挥不出多少精力了。   在这栅牢之前的地面上,正当战斗进行得更加激烈的时候……裂开的壁顶之上,又闪电般掠下六条人影来!   江青在忽忙中漩目望夫,只见这掠入的六条人影,竟是银衫青轮万兆扬、百步弯月傅泉,及铁笔四雄等人!   六人身形始才立定,银衫青轮万兆扬已大步行近,沉声喝道:“江大侠,阁下目前已吸人那“迷魂乡”中的毒雾,若不及时停止用力,要若是听任这毒牲蔓延开去,恐怕便要终生残废!”   江青鄙夷的向银衫青轮投去不屑的一瞥,重重地冷笑一声,又疾速的向连心双老劈出七掌。   劲力冲激中,连心双老易志、易成二人,应势狼狈的退出三步开外。   百步弯月傅泉望看江青站立不稳的身躯,灰眉微皱,宏声道:“江朋友,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阁下目前处于如此劣势,犹想做困兽之斗,不是透看太也不智么?”   江背大喝一声,掌势攸起。又将连心双老追得左闪右躲,他狂吼道:“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狼心狗肺的杀才听?,只要我江青能全身而退,今后便与你等永不甘休!”   他话声甫落,脑中又是一阵极度的晕眩,全身亦机伶伶的一颤……   连心双老看出便宜,厉叱连声,又猛烈的围攻而上。   银衫青轮看得没趣,暗自叹息一声,同身傍各人微使眼色,也侧身加入戏圈,闷声不响的动手出招。   随?银衫青轮万兆扬的动作,铁笔四雄亦喝声连起,各人抽出一只鸭蛋粗细,精光闪耀的二尺铁笔,纵身扑上。   这又是一场极不公平的争斗展了开来!   江青狂笑连连,运掌如风,招式起如风飘云舞,又似浪啸涛涌,与这七名武林中盛名垣赫的高手战在一处!   百步弯月傅泉面色沉凝,站在一傍动也未动,他这时正在深深的犹豫?,以自己等人平素在江湖上的声望,该不该再次以多凌寡,而且,对方已经身受毒伤!   傅泉正在沉思考虑,囚笼内的大旋风白孤,已双目怒睁欲出,须眉皆颤的狂叫道:“银衫青轮,你好……有骨气,啊啊……七个武林中道英雄称字号的好汉,围攻一个身受毒伤之人,好呵,万兆扬,除非你宰了白某,否则,日后江湖上便会盛传你今日的豪举了……”   天星麻姑钱素亦好似豁出去了,她激动的摇?那儿臂粗细的铁栅,尖声说道:“公子,杀死那些奴才,叫他们知道真理,知道道义,杀啊,公子,撕下这些专以伪君子惑人的假面具……”   江青狂笑一声,身形蓦然如旋螺般回转起来,在呼轰如涛的罡风中,长离绝学“七旋斩”中的“旋心动魄”加看半招天佛掌法的“佛光初现”,已如排山倒海般,带看无比猛厉的威势暴卷而出!   烟沙弥漫中,惨叫闷嗥之声随起,两条人影。登时凌空飞起!   江青原本因毒伤之故,只能以双掌应敌,腿却丝毫不敢移功,身形更是不能做过于激烈的旋展。   但是,他在气怒交集之下,已不顾一切的倾力展出这七旋斩中最为凌属的一招!而且,更己催动体内原已波震不已的真力,发出天佛掌法攻敌!   对方人影纷飞中,江青身形已显颤抖摇晃不稳,面色已自朱红转为青白!   这时,急速跃身退后的银衫青轮已明显的看出己方颓倒的两人,一个是铁笔四雄的老三:飞燕铁笔穆和,另一人,赫然竟是连心双老之首的易志!、。   飞燕铁笔穆和,此刻僵卧地下,胸前印?一个深深的掌印,满口鲜血,正自他口中狂喷而出,看情形,已是回生乏术了……   连心双老易志,亦面容煞白,手捂胁下,自他那微颤的手指上可以看出,亦是受创不轻。   易成兄弟连心,此劾亦不由面色灰暗,神情颤袭,他双手扶住乃兄,冷汗顺看面颊涔涔而下!   铁笔四雄所余三人,这时早已肝肠寸断,虎目盈泪,围在穆和身傍,束手无策!   银衫青轮惊魂甫定,不由怒喝一声,拔出背后奇形兵刀“青刀轮”,便待倾力冲上。   。百步弯月傅泉亦缓缓向江青身侧移近,面孔之上,已了无先时犹豫之色,换上的,却是一股愤怒已极的表情!   正在这一触即发的瞬息间,壁顶裂缝中人影一闪,儒衫飘拂之下,飞索专诸全立面如寒霜地立于地上。   铁笔四雄之首─穆为,急惶的悲声叫道:“庄主,小的三弟已经……”   全立冷喝一声,阴沉的道:“不用说了,老夫倒要看看,这江青能凭什么绝学逃出再世牢中!”   他说罢向银衫青轮一使眼色,万兆扬随即暴叱一声,疾如闪电般向江青混身上下攻出一十七轮!   于是,另外一倏闪掣如蓝虹也似的寒光,亦猝而射向江青胸前!   铁笔四雄仅余的三人,亦形似疯虎般,向前扑上!   江青冷笑几声,任由颊际汗如雨下,体内血气翻涌,亦丝毫不惧的出手迎上。   一场更加激烈的拚斗,又在这不十分宽敞的地道中展开。   人影疾速掠走,刀光轮影仃立如山,随?阵阵横溢的劲风狂中,剎那之间,又混战了二十余招。   江青的面容此时更加惨白,嘴唇青紫,混身上下,亦在簌簌而抖,他的体力与精神,已然到了不能支持的地步!   飞索专诸全立面含冷笑,阴恻恻的道:“江青,老夫若让你坐出再世牢,武林中自今以后便没有烟霞山庄之名!”   他正说到这里,站立栅牢之后,神色偾恚懮戚的红面韦陀,倏然大声叫道。”四弟,快向愚兄这边移近,他们虽然以铁链锁住吾等足踝,为兄等仍然可以用掌力助你!”   江青已渐晕眩的头脑,蓦而悚然一惊,却脚步不稳的向栅牢之前缓缓移去!   百步弯月傅泉断喝一声,便待向前堵截。   那知,飞索专诸全立却嘿嘿一笑道:“传兄,让他去吧,让吾等看看,这些笼中之鸟,到底尚能飞出多远!”   全立这句话,甫一传入红面韦陀战千羽耳中,他就惊觉出其中显然有诈!因为,依目前的情势看来,全立定然不会让江青得到任何一丝助力的非!   但是,他却故意不去拦止江青,难道说,他真的肯让江青在久战之中得到战千羽等人的帮助么?   红面韦陀脑中念头始才掠起,随即急切的大喝道:、“四弟且慢,当心对方有诈……”   但是,迟了,就在江青移近栅牢前三尺之处时,战千羽语声甫出之际,栅牢前一块看似无异的地面,猝然自当中裂开!   于是,三只铁笔,一溜蓝芒,挟?一日青色光影,宛似狂风暴雨般猛然向江青已经陷落的身形袭到!   江青叹息一声,却没有做任何挣扎的打算……自然,他此弃亦无力作任何些微的挣扎,已如殒星般向下江青知道,他假如再向前移上一步,已可接触到拜兄自铁栅内伸出的手臂……   但是,这时已经晚了,晚了……   他耳际似乎尚听到飞索专诸全立那阴沉的笑声,心头一阵迷糊,眼前金星迸射,彷佛什么都不知道了!   忽然,不知经过了多久;其实,这仅不过是江青自地面陷落的剎间,一阵冰凉而软滑的流液,触看江青身躯。   而几乎在他有看这种感觉的同时,“噗通”一会,冰冷的流质,拚命地向他面部五官七窍涌进。   “这是水!这是一潭水!”   迷蒙的神智,使濒临昏迷状态下的江青,悚然惊醒了不少。   两另一股窒息的感觅,已合看一片冰凉的流水,同他鼻管口腔内涌进……   于是,他本能的双手挥动,又剧烈的呛咳起来!   随看江青双手的划动翻搅,他那软弱的身躯,迅速地浮升至水面之上。   在一种本能的求生欲的驱使之下,再加上那冰寒渗骨的冷水的刺激,令江青不自觉的起了一阵寒颤。   他艰辛的睁开双目,向四周环视,当他目光始才能够看清遇遭景物的一剎那,一股深沉的惊愕感觉,立时浸袭入江青的脑海中!   原来,他此刻陷身坠落的地方,确是在一波寒水之中,但是这方圆约有五丈大小的水域,却是一面临?石壁,另一面,赫然竟全然是一块块晶莹透明的水芯片镶制而成!   这些水芯片,每块长约二尺见方,紧密地嵌接在一起,上面,倘挂看两盏绿幽幽的琉璃灯!   池水被这鬼气森森的绿灯一。照,反映出一片惨碧深黯之色……   江青微拢双目,同那片甚为厚实的水晶壁外望去,只见在这闭封的池水之外,隐约是一间光线黯淡的石室。   他正在心头纳闷,不知何从之际,沉入水中的腿部忽然感到一紧,彷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般!   江青心头微悚,强忍住四肢百骸的酸软,奋力一振双臂,水花四溅中,身形蓦然拔空而起!   在惨绿的灯光下,江青急急低头看去,目光转处,只见他那小腿之上,赫然连看一条长仅三寸,银鳞闪闪的怪鱼!   这仅只三寸余长的怪鱼,却生了一张几乎有一寸之阔的大嘴,嘴中刺齿森森,这时正紧紧地咬在江青的小腿上!   所幸江青身上所穿的“火云表”,乃是邪神早年采自极北“寒山”之顶,所特产的一种“雪蚕”所结之“朱茧”,袖剥其丝,交由巧匠特制而成,质轻而韧,其红如火,不但可怯寒防水,更能抵抗寻常刀剑之伤!   然而在这银色怪鱼网咬之下,虽然没有透衣伤饥,但也挟含得十分疼痛!   江青不由心中一骤,腿部饥肤微微一弹一抖,立将这条银色怪鱼震落!   但是,当他目光再度瞥及水面之际,却几乎脱口惊呼起来!   原来e那适才犹是十分平静的水面,此刻竟然翻滚起伏,银光闪闪,无数条身躯小,突目利齿的银色怪鱼,正在水中游掠不已,个个张口瞪目,一幅待机而啃的馋像!   江青在些微的惶急之下,一口真气已自提聚不住,身形又急速地往水中坠落中……他大喝一声,身形彷若大鸟般掠看水面飘过,轻轻贴在那滑腻阴湿的石壁上。   这时,那面透明的水晶壁蓦然大放光明,数十盏光度甚强的孔明灯同时自水晶壁之外向内照射!   同时,飞索专诸全立那阴森森的语气,又冷然响起道:“江青,滋味好受么?嘿嘿,老夫不妨告诉你,阁下目前陷落之处,名日鬼池,那些可爱的银鱼,叫作食肉鱼,专门啃噬动物的血肉,而且连皮带骨,不会有丝毫存留……”   全立的语声,随?一排铜钱大小的气口传入,在这严密封台的鬼池内,回响萦荡。   江青勉力捉住一口真气,将身躯难辛的贴在壁面上,他这时的功力,较之往昔减退不少,故而,他不敢开口出声,以防真力骤泄,滑落水中。   强烈的灯光,在江青脸上往来回扫,像是在嘲弄他此刻虎落平阳的窘态。   全立的语声,又幽幽响起道:“江青,你畏惧么?你怯懦么?嘿嘿,烟霞山庄的再世牢,可令你得到永生永世不可忘怀的深刻回忆了,世上的人不会再记得你,纵然邪神厉老儿复出江湖,亦将永远寻不到你的骨核……如旭阳初升的火云邪者,却如此默默无息的消逝毁灭,不是太可惜了么?”   全立的语声,在江青心头起了一阵寒栗,他喘息微急,勉强睁开那被强光照耀的眼睛,急速的思忖?脱走之策,虽然,他此刻脑际已混沌得有些迷蒙了……   蓦然,自江青始才陷落的池顶石壁,又急速移开,原来一件黑忽忽的勿体,被人自上拋落下来!   江青目光一扫之下,看沽那是一条活生生的黄狗。这条黄狗“噗通”一声落水之后,立时“汪”的一声向璧边游来。   但是,当它始才游出不及三尺的时候,却突然发狂般在水中翻滚起来,口中更发出阵阵凄厉已极的狂吠厉唁。   在这条黄狗身躯翻滚的剎那间,江青看到它的腹下四肢,竟已全然被无数条银色的食肉鱼钉满!   于是,鲜血微散中n更多条小而狞恶的食肉鱼,闪动看发光的突目及利齿,吩纷向这条惨嗅连声的黄狗游到!   水花翻滚中,肉块与血丝被生生撕裂,刺心至极的啃骨啃肉之声,四处响起,这情景委实足以令一个胆小的人昏绝于地!   银色的鳞光闪掠游幌,水花混荡迸溅之中,瞬息之间,偌大的一条黄狗,除了尚存一些血迹斑斑的皮毛浮于水面之外,已然尸骨无存!   江青这时又仍头脑一阵晕眩,全身颤抖,手心中冷汗涔涔渗出,身形也微微向下滑落了半尺……   他只觉得心头作呕,全身酸痛无力,那平昔坚强有力的双臂,此刻亦好似重道万钧般,提不起来,一股深沉的怠倦之意,又缓缓向他袭来。   茫然,江青先得两只脚踝骤而一紧,他悚然一惊之中,随即拼力向上贴升一尺!   原来,他适才在不知不觉中,身形已然向下滑落了许多,以至双脚尽然浸入水中,而此刻,江青双脚之外,也咐满了紧咬不放的数十条银色食肉鱼!   江青倾力使自己意志集中,他牙齿咬看舌尖,要以这深澈的痛苦,来驱逐那一股无形之中袭至全身,而又几乎无法抗拒的倦怠之意。   水晶壁外的飞索专诸全立等人,似乎可以透视这鬼池内的动静,但江青却因外面照射进来的强烈灯火之故,无法看清水晶壁外的一切情形。   这时,全立又嘿嘿冷笑道:“江青,邪神的传人,狂妄的幻想者,你看到那条死状凄惨的黄狗么?你看到阁下脚踝上附满的食肉鱼么?哈哈,可惜阁下的一身超绝武功,亦会跟看阁下名扬江湖的美梦,一同在那可爱的食肉鱼利齿之下,烟飞灰灭……”   江青听君至止这刻毒的说话,强力忍耐精神上无比的威胁与苦楚,任凭唇内血丝渗出,默默的不则一声难。   良久……江青的身躯又在缓缓地往下滑落,而他目下,几乎再也无法鼓足余力向上贴升了……   江青沉重的叹息一辈,无望的向四周环顾了一眼,他要在这留于人世的最后一剎那间,看清这夺取他生命的地方……   他左臂颓然无力的垂下,当他的身躯,正随?左臂垂下,而又复向下滑落之际,江青那痲痹的手臂却蓦然触?怀中一个圆筒形的对象!   他心中随即一亮,一股出奇的兴奋,支使他竟奇迹似的停止了往下滑落的身形。   在耀目的强光下,江青缓缓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管内盛“烈阳神珠”的银色圆筒来!   随?他手中圆筒所闪飘出的一丝光茫,水晶壁外已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飞索专诸全立急惶的声音也自气孔中传入道:“啊,不好,这小子手中,竟尚持有那烈阳神珠!”   强烈的灯光,随即集中照射在江青上,他狂笑一声,蓦然提聚起全身残余的功力,霍然向上回升,他大叫道:“全立,邪神的后人此刻要你们领悟一下他不可磨灭的神威!”   随?语声,江青右手食指疾然向手中圆个底部机簧按下。   于是,两声轻微的“崩崩”之声响警处,两粒红茫闪耀,夺人神目的红色珠子,电射而出,水晶壁外的一阵惊呼尚未停息,“轰”“轰”两声暴响之中,一片炽烈鲜红的火网,宛如水晶泻地一般向四处流展,熊熊地燃烧起来。   而那片坚厚的水晶壁,亦随看这两声巨震之后,“哗啦啦”一声,碎成片片,四散飞射!   护密的睛变火焰,四下迷扰,而这鬼池内的池水舆食肉鱼,亦随看室壁的塌陷h向外冲激流泄~烈火烧炙看人肉及食肉鱼的焦臭之气,充斥四周,呲呲作响,惨厉的呼号掺合看食肉鱼尖锐的嘶叫,组成了一付残忍而凄怖的景像!   憧憧人影在浓烟烈陷中奔跃逃窜,惨叫连连,情势混乱已极……   ------------------    邪神门徙--情义难兼 情义难兼   在烟霞山庄的后面,依着一片陡峭而高耸的山壁,筑有一栋小巧精致,色作朱红的楼阁。   悄壁之顶,丹枫嫣红,更有一条小小宽的瀑布,如碎玉洒珠般,自壁顶倒鸿而下,清声砌砌,薄雾缭绕,衬着朱楼前一片幽雅的竹林,景色之间,显得清丽无比。   此刻,正是拂晓以前,天际仍是那么沉深黝暗……   忽然,一条人影,自竹林中跄踉走出,脚步不稳的向那朱楼前闪缩跃去。   而他……正是江青!   江青借着手中掌利无匹的烈阳神珠之助,炸毁鬼池之后,乘着烟霞山庄各人惊惶混乱之际,迅速地夺路突围而出。   他心神之间,早已处于极度恍惚的境界中,在急不择路的狂奔下,终于极艰险的逃出那再世牢中,而来至这景色幽雅的朱楼之前。   此刻,江青虽然神智晕眩,百该酸软,但他仍然凭着一股意念的支持,想急切的寻到一处隐蔽安全之地,供他暂时养息……   他望着周遭秀丽的景色,骤然间感觉心旷神怡,深深的呼吸了几次,于是,芬芳的青草气息,掺合着夜雾中沁凉的空气,在他胸控内做了一次舒适的循流。   而江青在身体与精神上的潜在疲睡,亦随着他心神的旷怡,无形之中缓缓的侵到。   他整个身体在微微地摇幌着,艰辛的提步向前走去,自然,他仍没有忘记,在目前的情态下,应有的警惕性……   借着林木与花草的掩护,江青渐渐来到那红楼的后面,自峭壁顶端流泻而下的那条瀑布,在这栋红楼之后,汇成了一湾清冽的池水,却漏而不溢……   淡淡潮湿的呢土,贴在江青灼热的面孔上,他在心中狂乱的叫着:“不能晕倒,这里仍不安全……不能晕倒……”   于是,他在几乎失去意识之前,又极为困难的自地下爬起。   而他那双蒙眬的双眸,也在模糊不清的向四周观望,终于,他注意到在面前的这栋红楼顶上,好似隐隐有着一间阁楼!   江青心中付思道:“现在天已快亮,若不及时寻找一处安全之所,疗伤迫毒,只怕再遇上烟霞山庄之人时,真得束手就擒了!”   他又向那楼顶仔细一望,微作犹豫,顿时下定决心,好歹先掩人那阁楼中匿藏一段时间再说。   江青想道:“大凡阁楼之上,皆是置放杂物之处,不但甚是清静,又鲜有人登临,目前无法之下,只好冒险一试,吉凶安危,亦在此一举了。”   想着,他已微微活动了一下酸楚疲困的四肢,长长吸入一口真气,双臂急振,身形倏然拔空三丈!   这三丈之高的距离,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中,已算是极佳的轻功造谙了,但是,在江青来说却不及他平素状态下的一半啊!   他暗自嘴叹一声,双脚连蹬,尽量提气凝神,倾力往上拔升!   但是,他在此时的情形下,委实再地无法做任何进一步的努力了,就在江青瘦削的身躯,离那阁楼尚差四尺之际,他已力竭下坠,体内真气也急速的向四下溃散!   江青暗叫一声:“不妙!”   身形在急速下落中,他倏然一个大翻身,掠入阁楼之下,一排伸出的绿色栏干之内!   他这时犹能在疾速下落的情势中,在空中转折方向,虽然十分卓越,但江青却已尽了他全身残存的真力了!   江青急远翻折的身形虽然很快,然而在掠入栏干之后,人都噗地一声,陪倒地上!   这栏干之内,便是两扇紧闭的青纱门,一张雪白的丝幔,正轻轻的挂落在地上。   江青强忍住身心剧烈的痛苦,急促的喘息着,身躯又复簌簌地颤抖着……   忽然,“依呀”一声,那两扇青纱门已启开一线,白色的丝幔微微一幌,一溜寒光,猛然刺向江青肩头。   同时,一个娇冷的声响叱道:“大胆狂徒,竟敢夜闯后庄,看你往那里逃!”   一股本能的反应,促使江青迅速的翻身闪避,同时右手指中二指微曲,运起”并天指”,急急向袭来的剑锋点去!   但是,江青却忘了,他此刻早已身无点劲,出手之力,又怎能及得上平素的十分之一呢?   他指方始才点到那冷硬的剑身,劲力透处立时“嗡”的一声,将变来青锋撞出半尺!   突袭之人,似乎料不到对方功力会有如此玄妙,她微叹一声,青纱门成开,利剑又蓦然似闪电般挽起一道寒光,向江青手腕刺到!   这时,江青借着些微的晨光,已约略看清猝袭之人的面孔,竟赫然是那双飞仙子之一的全玲玲!   江青此际,实已无力再做任何闪躲还攻,但是,他却默然紧闭嘴唇,决不出声,他要看看,这位烟霞山庄的女公子,如何戮杀自己!   青锋过处,“嗤”的一声,锋利的剑尖,也深深刺入江青左腕之内!   而在这一剎那间,满面含嗔的全玲玲,也看清了伤在自己剑下之人是谁!   她“啊”的一转惊呼,整个人立似一座石像般,完全征愕住了!   江青冷漠而生硬的注视着全玲玲,目光中,隐射着极度的卑夷与仇恨!而这时,全玲玲那柄利剑的剑尖,仍然插在他左腕的肌肤之内!   全玲玲凝望着江青蜷伏在地的身躯,猩红的火云去上所缀补的金色三角形鳞片,正在轻微的闪耀,颤抖之下,此刻江青面色惨白如腊,发髻散乱,嘴角上却有着一丝冷嘲的微笑……   全玲玲这时的心中,已完全被悔惭与自责所充塞,她后悔极了,难过极了,一对俏丽如波的美眸中,已不自觉的流滚着晶莹的泪珠……   她多日来所刻骨相思,梦魂萦系的人儿,竟在身负重伤之下,又被她猛戮一剑,不论她这一剑之过,是有心,抑是无意,总是已经铸成大错了。   而且,这不也等于是间接宣判了全玲玲那万一的指望都失掉了么?她要不是处在与江青对立的情况之下,原木就有丝毫不弱于云山孤雁夏蕙的条件啊……   江青冷厉的目光,更好似一把尖锐的匕首,洞穿了全玲玲的心房,而且,更将它绞得粉碎了……   忽然,全玲玲微微的抽搐起来,两行晶莹的泪水,顺颊流下,她这时才悚然将手中利剑,自江青左腕肌肤之内抽出!   江青有些迷惑的望着全玲玲那清丽哀伤的脸庞,他想不出,也不愿去想,这武林中夙负盛名的双飞仙子,为何会在得到胜利之后,竟会如此悲痛?   江青冷淡的一笑,语转黯哑的道:“全大小姐,莫非你难过这一剑未将在下刺死么?来,在下目前早已力尽神疲,无论你再补上几剑,在下都不会在意,若你不屑下手,便将在下交到令尊面前亦可,大名鼎鼎的飞索专诸,只怕正为在下的突破再世牢,而大发雷霆之怒哩……”   全玲玲娇躯微颤,她忽然弃剑于地,变手掩面,悲戚的叫道:“江……江青,你……你不要再说了,若你恨我,便立即将我杀死吧……不要讽辱我,我……我受不了……”   江昔嘶哑的狂笑一声道:“全大小姐,的想要江昔在临死之前,再度认清一次你们双飞后人的阴诡手段么?哈哈,江青虽然无谋无勇,却……却也不是个白痴……”   江昔说到后句,蓦然全身一阵抽搐,肺腑剧烈翻涌,一大口鲜血,随即狂喷而出,他双眸缓缓闭下,口中犹在模糊不清的说道:“动手……吧……江青……不……不会……为邪神丢……人的……”   全玲玲心中顿如刀绞,泪水又复夺眶而出,宛如杜鹃啼血也似的嘤咛一声,随即不顾一切的伏倒在江青身上,惶乱的摇幌着江青已寂然不动的身躯。   她哀伤的泣道:“江青……江青……你别这样卑视我,全玲玲不会是你想象中那样下贱的人……江昔,你不能死……我不许你就此而去……你知道我多日以前,便已深爱着你么?江青……你听我说……如你恨我今日的过失,那么,你杀了我吧……我情愿以我的生命,做为我今日过失的补偿……青……青你听我说啊……”   全玲玲心中情感的爆发,此际有如洪水决堤一般,不可抑止了,她要将多日来的刻骨相思,在这剎那之间全然倾吐,而且,不顾它的后果与发展……   但是,江青却早已寂卧不动,全玲玲的哀恸倾诉,他是听到了呢?抑是毫不知悉?……   天色,已经微微明亮了,鸡啼之声,又已三鸣……          ※        ※         ※   午后,这栋小巧精致的红楼中,一片静寂,没有一丝声息。   懒洋洋的秋阳,如一个离得太远的火球般,柔和而温暖的金黄色光茫,洒落在大地上,在峭壁的枫林中,在周遭幽雅的花木间,也洒落在这样清静的红楼,以及这栋红楼中的一间雅致的绣阁里……   一切都是显得如此安然与平和,没有一丝喧嚣,没有一毫烦燥,更没有半点的凄厉杀伐之气。   于是,精致的绣阁中,一张桃花心木雕成的朱桌上,那青莹的鼎炉内,缭绕地升起镂镂淡淡的擅香,蓝白色的香雾,如空中轻灵而美妙的云霓,划出淡淡的,幽雅的心曲之声,然后,又缓慢的飘失,消逝……   一个绰约而窈窕的少女身影,正在一座上铺浅绿被褥的锦榻之前,她以手支颐,双眸安祥的注视着床上一个俊逸的青年。   我们定然知道,这少女便是那双飞仙子中的大姐全玲玲,而那躺卧床榻上的青年,是身中严重毒伤的江青。   全玲玲在江青昏迷之后,慌乱的将他抱入自己的阁房之内,然后,为江青包扎好手腕的伤处,又将江青安置在她自己的床上,她十分清楚,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要是万一被庄中其它任何人看见,则不但江青自此永无复出之日,即便自己亦将受到父亲无可饶恕的责罚。   因为她深深地知道,江青在她父亲的心目中,构成的威胁是多大。   全玲玲望着床上人儿那苍白的面孔,心中忧戚的想道:“他真了不起,庄中那再世牢,自己从未听说能有人硬闯出来的……但是,我现在既然把他救了,又该如何安置他呢?外面风声这么紧,爸爸已遗人到这里来察探过两次了,唉,爸爸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处心积虑所找的人,竟然会匿在女儿的房中……自己今天装病没有出去,不知爹爹会不会生疑……这件事,除了使女秋红外,连妹妹都还蒙在豉里呢……”   她正在痴痴的想着,静卧榻上的江青,已经缓缓苏醒过来,但是,他却并未骤然将眼睛睁开,因为,凭他躯体及官能的感受上,他也可以觉出,自己并未陷身于另一个幽冷的牢狱中,他舒适的躺在那厚软的锦垫上,鼻管中享受着一股似兰似麝的芬芳香气,而这股幽幽的淡香,又是多么令人陶醉与依恋啊……   于是……   江青轻缓的将丰目微睁一线,自这微张的眼帘中,他看到这素雅的绣房,看到自己头顶的浅绿色罗帐,自热,也看见了依床而坐的全玲玲。   而这时,全玲玲那悠然凝思的神态,又是多么娴静与美艳啊!   江青知道自己所负外伤,已经包扎妥当,但是,他内腑之中,却仍然翳闷异常,脑中亦十分晕眩,全身四肢百骸,更是酸痛无已,毫无力气。   他极快的在心中忖思:“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双飞仙子全玲玲为何将我留在此处?她原可以把我送到飞索专诸全立那里去……但是,如今自己却躺在这舒适的房间内,而且,看清形这更好象是全玲玲自己的闺阁……”   江青不由迷惑了,他非但想不出那原该痛恨自己的全玲玲为何待他如此优渥,更不了解全玲玲在遭到自己一番痛斥之后,却怎会毫不介意?因为,江青知道,一般来说,少女的心性,都是十分狭窄的……   但是,江青却遗忘了一点,这便是那个令人又恨又爱的“情”字,试想,除了为自己所爱的人外,又有谁会做出那些大胆得令人惊愕的事呢?   这时,全玲玲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一双玉臂缓缓伸展了一下,彷佛欲捉住那自窗外洒入的阳光……   这动作诱人极了,懒散中带着娇慵,那双裸露的玉臂,宛如一对雪白的莲藕,是那么晶莹细腻,柔滑均匀,令人有着一种渴想抚摸上去的感觉。   江青急忙闭上眼睛,微微将头侧转。   然而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已被全玲玲所发觉,她不由颊上骤然飞起一片桃红,一时羞涩的坐在凳上,又怯又喜的睇瞥着江青。   室中,顿时又恢复了一片沉静,但是,这片沉静中,却有两类心在急处的跳动着……   江青微微静默了一刻,平淡的开口道:“在下何幸,竟蒙姑娘如此照拂,但是,敌我殊途,只怕姑娘养虎为患呢……”   全玲玲静坐不动,半晌不语,继而她轻悄的道:“江……江公子,你不要这样说,我……我绝对没有一丝恶意……江青冷笑一声,道:“姑娘言重了,江某今为浅水之龙,便算姑娘对江某酷刑相加,江某亦只得逆来顺受……哼!败军之将,何能言勇?”   全玲玲粉面剎时变得一片惨白,她语声有些颤抖的道:“江……公子,请你不要这样刺伤我,我求求你,难道……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对你的……”   江青冷然道:“对我的什么?口蜜腹剑么?抑是虎情假意?”   全玲玲闻言之下,再也忍受不住,骤然双手捂面,微微啜泣起来。   江青心中一动,他暗暗问着自己:“莫非这位美丽的少女,真会对自己有情?不可能,不可能……但是,她却为何又向自己表达如此深沉的情感呢?”   他想着,想着,终于又迷惑的道:“全姑娘……你……你……不要哭好么?假如在下说错了话,请你告诉在下,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全玲玲抬起那满是泪痕的面庞,痴痴的注视着江青,她内心之中,正为江青此刻语气的温和而感到惊奇与欣慰。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但是,彼此却以眼神在探寻对方心底的秘密。   这时,江青却深深的震悚了,因为自全玲玲那明媚的剪水双瞳中,发现了火热的情意,他知道,当一个少女,在如此向你凝视的时候,她的内心中是含蕴着什么。   全玲玲幽出的开口道。“江公子,你可知晓,当一个女孩子为你做出一件她本不该做的事情时,它是为着什么吗?”   江青故意茫然摇头,他尚须明确的证实一次自己的想法。   全玲玲又向江青注视了一刻,道:“你真不知道?抑是有意使我为难呢?”   江青正色道:“全姑娘,在下与姑娘,势处对立,令尊更是对在下深恶痛绝,在如此情形之下,姑娘反而待在下如此优渥,因而在下十分怀疑……”   全玲玲微微一叹,道:“江公子,你怀疑什么?”   江青双眸大睁,道:“若非姑娘有意故施柔怀之策,便是存心调侃戏弄在下!”   全玲玲登时粉面变色,全身微颤,玉手倏扬,已摆到江青面颊之上,她这时已气忿到了极点!   江青毫不闪躲,哑声一笑,反而猛力将面孔冻上,但是……那只扬来的柔夷,却忽然变得轻软无力,悄柔的贴在江青颊上,淡淡的芬芳,掺合着轻微的颤抖,又柔腻的自江青面孔滑落!   不知是一种什么情感的冲动,促使江青蓦然伸手出去,将全玲玲滑落的柔夷握住,在这一剎那间,二人都似触电也似。惊异的呆视着对方。   江青体内热血激荡,嘴唇干裂,他吶吶道:“全姑娘,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你对我如此好……”   全玲玲嘤咛一声,扑倒在江青怀内,双肩微微耸动,泪水已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在江青胸前。   江青心中一震,越发急得面红心燥,无法出言。   。他低声道:“姑娘,请不要哭,我……我……”   全玲玲悲切的道:“江青,我为了你,不惜以叛亲的罪名袒护你,更甘愿以找的自尊来忍受你无数次的践踏,我为了什么?我祈求什么?如你非要逼我说出来,那么,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   江青脑际嗡然一声,面前金星迸射,混身也更加燥热起来。   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么?   但是,全玲玲那娇柔的身躯还倒在他的怀内,而那断续的,凄楚的“我爱你”三字,尚在他耳际缭绕未散……   江青的思维,剎时间停顿下来,他这时什么也不愿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因为,须要他思考的事,必定会被坏眼前这美丽的气氛,在残酷而生硬的现实中,去追求一段会时的温馨与梦境,不是更能使人陶醉其中么?   全玲玲抬起脸来,在迷蒙的泪眼中,看到江青那迷蒙的面孔,她低沉的道。”你满足了?看到一个仇人的女儿向你痛哭,向你哀求,同你坦诉她的清感,这是一件多得意的事……若你意尚未尽,那么,你可以再凌辱她视甚至将她一脚踢开……”   江青面孔抽动,嘴唇微颤,他一言不发,但是,握住全玲玲柔夷的那只手掌,却在微微的颤抖。   全玲玲向她多日来倾慕的人,毫无保留的剖白了一切,在她来说,这是艰辛与羞涩的,但是,不论事情的后果如何,她总算消去了垒积在胸中太多的郁闷……   江青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轻轻地说道:“全姑娘,当你骤然看见一块美玉的时候,你心中将会对这块美玉发生无限的喜悦与爱慕,但是,待你获得了它后,你便会察觉出它有太多的瑕疵及缺点,而不似你原先心目中所预料的那般美好高洁……姑娘,在下并不是超人,更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你对在下如此爱护,将令在下永生感怀,但是,若姑娘对在下生有情愫,只怕在下的庸俗无能,会使姑娘失望……”   全玲玲双眸毫不移转的凝注着江青,柔和的目光中,带有坚强的神韵,她那犹自沾有泪痕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清丽中,有着一股楚楚怜人的娇佣形态。   江青望着面前的这位丽人,心中却在黯然的太息着。   全玲玲静默了一刻,缓缓说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情感,当我将自己的心,默默交付于一个人的时候,不论他是否接受,不论他是否值得我爱,我都会永生不渝的爱着他,即使我错了,我也永远不会后悔的……江青,我再说一遍,既使我错了,我也永远不会后悔……”   江青不由困惑了,他问着自己:“我真的值得被人所爱么?但是,在三年以前,为何没有人向我说这种话呢?假如在我容颜尚未恢复之前,是否也会有这种幸运……想着,他意味深长的问道:“全姑娘,你的确永远不会后悔么?”   全玲玲坚定的点了点头,神态中,含有一股凛然的圣洁……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忽然,江青低沉的道:“那么你的父亲呢?”   全玲玲心中一震,但是,她随即莞尔一笑,轻轻地道:“但愿爹爹能与你化解这场仇怨……”   江青微微一笑道:“假如令尊不肯呢?”   全玲玲略微犹豫了一刻,终于,她低下头来,细声道:“我相信尚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但是,假如爹爹定然坚持己见,那……那我只有……”   江青紧接着问道:“只有如何?只有将在下送到他面前么?”   全玲玲狠狠的白了江青一眼,毅然道:“我只有请爹爹饶恕他这不孝的女儿了……”   全玲玲此言之意,已不啻说明了她在面临最后抉择时,将会选择与江青的一面。   江青内心在欣慰中,又带着一丝惆怅与忧戚,“自古为情两偕难”正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   此时,全玲玲又低声道:“江……你饿吗?现在你体内的“迷魂乡”毒气尚未除尽,我还要偷偷去问问妹妹,看看她是否知道解药在那儿,我虽然已给你服下庄中清神怯毒的丹药,但是却只能治标,要根本除毒,只怕还须得寻那“迷魂乡”毒雾的解药……”   江青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你对我太好了,难怪原先那一剑刺下,不舍将在下左腕斩掉……”   全玲玲粉面一热,娇嗔道:“你这人真……真不正经,人家才对你……你就这样调侃人家,讽刺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够吗?”   江青不由双手连拱,梭查强:“小生出言无状,尚请姑娘恕之……”   二人语风一转,适才那弥漫在空中的沉闷气氛,已一扫而空,转而变得十分欢愉。   正在这时,楼下一阵急促而细碎的步迹声响,忽然向门外移来。   江青面色才自微变,一个娇刁的语声高叫道:“姐姐,姐姐,你真的病了?害得人家一个人跟着爹爹他们在岛上捉迷藏……”   随着语声,珠帘轻掀,全楚楚那窈窕的身影掠入室中,像一阵风似的蹦跳着向榻前奔来。   全玲玲那清丽的秋水脸儿,像染上朱一般,嫣红欲滴,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急忙向前迎去,惶乱的道:“妹妹,你别嚷,我……我……”   全楚楚如小鸟般扑在姐姐怀中,扮着鬼脸道:“哼,早就知道姐姐是在装病,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就会病了?你呀,八成是相思病,想江青那小子……”   全玲玲不由啼笑皆非,她目光悄悄向床上一瞥,急道:“妹妹,你别瞎说,我……”   全楚楚一伸舌尖,银铃般笑道:“你什么?别慌成这样,江青那小子真是命大,爹爹他们不但没能擒住他,反而被他冲破再世牢,又伤了几个庄中好手,扬长而去,这小子果然神通广大,姐姐,你听了这个消息,该笑一笑吧?别老像个病人似的,叫人家看了心中害愁……”   全楚楚百灵鸟似的吱喳不停,说了一大段,听得全玲玲不由气怒不得,床上的江青,更是被她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叫得直瞪眼。   全楚楚这时离开乃姐怀中,一双美眸骨碌碌的望房中一转,立时发觉床上躺着个人!   她心中不由顿起疑云,身形一幌,往前扑近,口中嚷道:“姐姐,是谁躺在你的床上?这……”   全楚楚话声未完,目光瞥处,却蓦然硬生生的将余言咽了回去,双眸因过份的惊愕,滚滚圆睁。毫不移转的瞪视着床上的江青,她小嘴半张,彷佛随时准备惊呼出声似的。   全玲玲惶然挪近乃妹,滋热欲啼的道:“妹妹,请你万勿声张,你答应过姐姐的……”   江青此刻强撑着坐起身子,冷然一笑道:“全姑娘,你无庸如此为在下承受太多委屈,在下无论生死,定然永铭大恩!”   他说到此处,又向惊立床前的全楚楚傲然说道:“现在,你可以去报讯领赏了,江青既是顶天立地大丈夫,难道还会向你求情示恩么?”   全楚楚闻言之下,不由杏目怒睁,柳眉倏竖,她厉声道:“住口!你当姑娘是什么人?告诉你,若非我姐姐对你……哼,现在冲着你这句话,姑娘就要赏你两记耳光!”   江青冷冷一嗤道:“便凭你那两手么?烟霞山庄机关密布,高手如云,又能奈江某何?令姐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却有着似你这等刁蛮的妹妹,实令人未敢置信……”   全楚楚禁不住气得花容惨白混身微颤,“呛嘟”一声,将背后斜挂的一柄宝剑拔出,一溜耀目的寒光骤闪之下,她手中已握着一把形状惹目的宝刀!   这柄宾剑通体精茫闪射,寒气森森,剑尖部分成极小的燕尾形,把柄乃为白玉雕成龙翔之状,再衬着较常剑宽上三分的剑身,越发愿得寒光逼人,锋利无比。   全楚楚这柄宝剑,名曰:“龙翔”,与其姐全玲玲的一柄“凤舞”宝剑,配成一对,此二剑锋利至极,吹毛截铁,断石如腐,乃是昔日九索飞龙全为柱遗留下来之物,为全家传家之宝。   全楚楚兵刃一出,全玲玲慌忙掠身上前,拦住乃妹,抽噎着道:“妹妹,请看在姐姐面上,勿与江公子冲突,妹妹,你不愿看着姐姐痛苦吧?”   全楚楚哼了一声,将手中“龙翔剑”插回销中,粉面如霜,一语不发。   江青胸中充满怒火,正待再度出言相讥,但当他目光瞥及全玲玲那幽怨的面庞时,不自觉的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全玲玲幽幽一叹,道:“妹妹,你别生气,都怪姐姐不好……全楚楚尚未说话,江青已脱口说道:“不!全姑娘,这都是在下的错,为你惹下这么多麻烦。”   全楚楚鼻尖一皱,暗笑道:“哼,姐姐与江青这小子进展倒快,才不过一夜光景,就如此热络起来,看,他们为对方设法想得多周到……”   全楚楚个性娇憨直爽,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刁嗔的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行么?谁叫我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做这夹心萝卜!”   她一言出口,江青不由忍俊不住,全玲玲亦粉面飞霞,轻轻地啐了妹妹一口……。   ------------------    邪神门徙--奇兵突出 奇兵突出   室中洋溢看一片融洽的气氛,再也没有适才那剑拔弩张的沉重与翳闷。   全楚楚咯咯笑道:“姐姐,我真佩服你的胆量,爹爹他们,只怕已将这双飞鸟翻过来了,想必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江青这小子:啊,江公子竟会在姐姐住的“丹寒楼”中……”   全玲玲羞涩的瞥了江青一眼,而这时,江青的目光亦正好向她瞥来。   二人同时会心的微微一笑,江青低声道:“多谢二姑娘成全之恩,在下适才多有冒犯,倘请念及在下目前困境,莫予为难……”   全楚楚一撇嘴角,道:“鼎鼎大名的火云邪看,如此向一个女子说话,岂不是有辱阁下的尊严么?”   江青面孔一热,吶吶不能出言,他这时深深的发免,面前的小妮子,那张利嘴,确实不易相与。   全玲玲轻轻一扯妹妹衣角,故意忿道:“妹妹,江公子受那“迷魂乡”毒雾之伤,你可知解药置于何处么?”   全楚楚仰首沉思了一阵,道:“这“迷魂乡”毒害的解药,好象放在耿叔叔那里,嗯……待我想个办法……”   江青急切的注规这精灵刁幻的全楚楚,心中十分盼切,他急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信力,以便前往解救拜兄等人。   这时,全楚楚忽然的叫了一声,说道:“有了,耿叔叔最喜欢喝酒,待到了晚间,我亲手做几样菜肴,再将爹爹埋存的醇酒“女儿红”偷出一坛,去巴结巴结他,再用言词一套,只怕连他的生辰八字也能掏出来哩!”   全玲玲微微一笑,道:“妹妹,你真聪明,姐姐比你差多了……只是如此难为你,将来不知用什么来报答我的好妹妹……全楚楚咕咕一笑道:“够了,够了,别给妹子灌迷汤……我可不是江公子!”   全玲玲呗了一声,正待伸手拧她,全楚楚已宛若一溜轻烟般b娇笑看奔出室外。   江青对看全玲玲微微苦笑道:“合妹确是十分精灵,只是有时太也令人难堪……全玲玲温柔的为江青将薄被掩好,轻声道:“你别生气,妹妹年纪还小,其实,她的心性是最纯厚不过的,只是有时脱不了顽皮的性子罢了……江青舒适的躺下,望看全玲玲娇丽的面孔,低沉的说道:“全姑娘,你待我太好了,我怎会生令妹的气呢?在我处于如此困逼境地之时,蒙二位姑娘仗义援手,我感激还来不及……”   全玲玲此时睇视床上的人儿,良久,良久,她又深情的道:“不要这样说,只要你心里能这么想,我已经很满足了。”   时间在静寂而和谐的气息中,缓缓溜逝,使香袅袅的飘升,又轻淡的隐散,而金黄色的阳光,已自窗前悄无声息的拖长到床边……          ※        ※         ※   夜幕,似一张无边无际的黑纱,轻轻使罩住大地。   “丹寒楼”中,银烛吐辉,白莹莹的灯光,点缀看这栋精致幽雅的小楼,远远看去,有看一股悠然出尘的清逸之气。   全玲玲的闺阁之内……   这时江青正将食剩一半的“冰糖燕窝汤”置于床傍的小几上。   全玲玲玉手执看一方丝巾,体贴的为江青拭净层角的残渍,她指着小几银盘中,几色精巧的细点道:“江公子,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是不是这些粗劣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呢……”   江青那苍白的面孔上,有看一丝病态的红晕,他笑看道:“这些点心做得可口极了,若非在下腹中涨闷,只怕早已一卷而空,全姑娘,过些时日,在下定会再行叨扰你一吨的……”   全玲玲第一次在脸上现出一丝开朗的微笑,她柔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尽力做些食物相邀,多得要你涨饱得连走路都感到艰难……”   二人相视看轻笑起来,江青说道:“好,看你能否埧得饱我这个无底肚皮!”   全玲玲抿嘴嫣然,正待说话。   珠僚掀处,全楚楚香汁涔涔的掠入室中,她娇声道:“咦?二位倒还挺高兴呀,可将我这好心人吓都吓坏了……:江青与全玲玲同声急问道:“什么事?可出了岔子么?”   全楚楚抽出腋下丝绢,轾轾拭去炉角、洼的汗满,喘息了一阵,始在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同室中二人一砧,道:“姐姐,娘适才要到丹寒楼来看你,地急得什么似的,直唠叨若心肝宝贝,又令李大妈取出五钱参王,合看银耳熬了,要亲自为你送来……”   全玲玲面色一玉,急道:“这怎么行?妹妹,你快去向娘说一声,就说我已……”   全楚楚不待乃姐将话说完,接看娇声一笑道:“说你已经睡了,是么?哼,我早就说了,而且玡,还说你不愿有人来打扰,连我都被赶出来了哩……”   全玲玲讪讪的道:“无论赶谁,我也舍不得赶我最疼爱的妹妹呀。”   全楚楚一挟眼睛,瞥了江青一眼,咭咕笑道:“只怕未必吧,还有比妹妹吏便你疼爱的人呢……”   江青恐怕这刁钻的丫头说得太露骨,令二人下不了台,他故意哈哈一笑,急急岔道:“二姑娘,外面可有其它消息么?在下拜兄等人,不知目前安危如何?”   全楚楚忽然面色一凛,庄容道:“江公子,你是否与两湖一带的“蓝翼铁骑会”有渊源?”   江青愕然一怔之下,随即颔首道:“不错,在下与“蓝翼铁骑含”瓢把子,蛟索飞锤岳扬素交不恶,二姑娘忽然问及此,是否有所见闻?”   全楚楚点头道:“是了,按本庄丹阳湖沿岸眼线传报,有大批两湖蓝翼铁骑会之人,聚集湖岸,来势泅泅,声言若不见到江公子等人平安出庄,便是拼看一死,也要与本庄一斗……!”   江青不由又骜又急,哺喃自语道:“糟透,大概岳老哥哥亡率看他的手下赶到了,唉,他怎么恁的孟浪?也不想想,烟霞山庄岂是蓝翼铁骑会所能抗衡的?唉,这又该如何是好……”   全楚楚又道:“家父闻报之下,十分震怒,但经家母劝慰陈策,现下已经略微平了一丝怒气,今晨家父已谕令沿湖所有船只,不得载运蓝翼铁骑会的任何人渡湖,更遣出庄中大批好手,分乘三艘“黑蚊船”,昼夜不息的巡戈全湖,并决定在将江公子之事作一了龂后,便一举将“蓝翼纤骑会”诸人戏满!”   江青心中一急,面色立时倏转惨白,胸口翳闷之感逐又沉重,他暗忖道:“岳老哥虽然豪义干云,令人钦服,但他太不为自已目前悁拍刀估且一下……凭烟霞山庄之能,岳老哥哥诸人岂不是等于自投虎口么?这样一来,自己的罪过可大了……”   他正在想看,全楚楚司自便内拏田一个青莹莹的玉瓶来,娇媚的一笑道:“姐姐:置于耿叔叔虚的“迷魂乡”解菜我已拏到手了!”   江青大喜过望,感激无己的道:“多谢一一姑娘,二姑娘如此为在下费神,实令在下于心不安……全楚楚一笑道:“得了,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姐姐……”   说看,将手中玉瓶返到江青手中,不待二人说话,又笑道:“我不是自夸,我那一手“荀爆鸡丁”“醋溜俚鱼”,只怕谁见了也要垂涎三尺,耿叔叔一看我踹了去,就乐得什么似的,笑呵呵的合不掩嘴,经我给他连续戏上了尖猊高帽子,再加上一缸陈年“女儿红”,他早就醉啕陶的,不知姓什名谁了,那还经得我这么一套?就差点连心肝也吐了出来,何况这解药的放置处?”   江青与全玲玲二人俱皆忍俊不住,全玲玲笑问道:“全庄主在严密戒备,耿叔叔身为总管事,岂能如此疏忽?”   全楚楚一扮鬼脸,道:“哼:有我这鬼灵精,耿叔叔岂能逃得过?”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全楚楚亦发免了自己话中有看语病。她粉面一红,急道:“耿叔叔可还宝刀未老哩,我临走时,他还冲看我磁牙一笑说:“贤侄女呀,别以为叔叔被这区区一垆老酒就灌倒了,再来三垆五垆,叔叔也照样喝它个清光……”   不过,我看他说话的时候,直打酒咯,脸乜红得像个大柿子似的……”   江青心中暗笑道:“入云神枪耿忠,这一次可被全楚楚这丫头片子害惨了,只怕我毒伤痊痒以后,他还估不透我是用的什么邪门呢。”   这时,全玲玲行至床前,同江青道:“江公子,请实时将解药服下,大约再养息三天,便可起身行动了。”   说到这里,全楚楚忽而掩嘴一笑,袅挪坐姿的向室外走去。   江青正猗不透全楚楚为何突然发笑,全玲玲已面上生霞,欲说又止的犹豫起来,那娇羞的模样,直是令人又爱文怜。   江青不由满头雾水,他惑然问道:“全姑娘,你莫非有什么话要讲么?”   全玲玲粉面更红,她银牙暗咬,道:“没……没有,江公子,病体不宜久匮,你……你服药吧!”   江青并未想到其它,微微一笑,已将瓶塞拔开。   只见这小小的玉瓶中,理漾看大瓶乳白色的溶液一股清香,沁人心脑。   他绍不考虑,举瓶对嘴,“咕噜”一声,立时将全然饮下。   江青免得这乳白色的汁液,清冽无比,更带苦味,顺看喉咙流到腹中后,内腑各处瘀塞的血气,登时机缓行开,胸口的瑙闷,亦逐渐散接……   但是,经这股清冽之气的催动,己将他全身秽毒一齐逼向下腹,江青肚中咕噜咕噜直响,疼痛难忍。   他面色涨得紫红一片,黄豆大小的汗珠,顺额流下。   全玲玲这时急忙启开室后的一扇小门,羞涩的道:“江公子,请……请入内泄出毒声秽之物!”   江青闷哼一声,扺被而起,跄踉行人都门后一间暗室之内。   这间暗室之中,配置有全套精细而清洁的盥洗用具,江青身上火云衣,早已被全玲玲为其褪下放妥,他此刻急忙将中衣及小衣解下,坐在一且大理石雕就的便桶上,尽情地将体内秽毒泄出。   江青这时但觉腹痛如纹,全身毛孔,亦泌流出乌黑色的黏液,其臭无比,胸口一阵翻涌,跟蓍又连续呕出不少乌黑腥臭的税物来。   这一阵折腾,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泄除完竣,江青这时早已鼻息悠悠,四肢百骸酸麻酥软,毫无点力,整个人也颤于其上……   但是,江青脑中都十分清醒,他这时暗自叫糟,但任他如何便力,都休想便身躯移动分毫,他心中暗忖道:“这付模样怎能见人?唉,胸中翳闷及血气瘀塞虽已解除,但现下不能令四肢行动,身上这么污秽,而且衣衫又未穿上,在目前又叫谁来收拾呢?……”   他想到这里,立时蓦然记起全玲玲促其服菜时,那羞涩无已之状。   江青心甲一动,想道:   “莫非全玲玲……她?不好,自己这个样子,怎能假手于一个黄花闺女来协助?”   他正在想看,那扇小门已轻轻启开,青白的银烛光阵下,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地向江青身傍行来藉看她映在壁上的修长身影,我们可以发觉这进入室内之人,正在全身颤抖,好似甚为激动一般终于,一双颤抖的手,轻柔的扶在江青肩头,吃力的将他抱下,平放在白磁砖嵌就的地面上。   江青倾力将那沉重的眼帘撑开一线,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那为他解除衣衫,拭抹秽迹的人正是双飞仙子的大姐——-全玲玲。   青白色的微光,映在全玲玲那秀丽的面庞上,那上面正渗出隐隐香汗,她离看江青的面孔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她呼吸出的阵阵淡香,皆散人江青鼻管之中。   全玲玲肤体上散发看一股处女特有的芬芳,这股芬芳是多么的引人与高深:与江青全身上下的恶臭相比,直令他羞惭得无地自容。   但是,全玲玲好似全然不避讳这些即便令一个俗汉也掩鼻不述的恶臭,她仔细的为江青洗擦这些污秽,全身的饥肤与毛孔,她几乎一个也不放过……   江青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息看,他已为自己今后的情感选择,无从取舍……   过了很久一段时间,全玲玲始将全身赤裸的江青抱起去安放于一个纹理细致洁白的浴盆中,为他全身洗涤了一遍,更含看满口清水,亲自哺于江青口中,洗满他嘴腔内的污物……   虽然距离是如此逼近,江青仍可自那细微一般的眼帘中,看到全玲玲那嫣红欲滴的面疣,娇羞不胜的佣态,及她细喘吁吁时的芬芳之气……   全玲玲又将自己罗衫褪除,将身上沾染的恶臭洗去……   莹白如玉的饥”玲珑突凹的身厅,再经灯光的映像,便彷若是一会莹白无瑕的玉像,没有一丝淫邪”是那么崇高和圣洁……   江青急忙将坐目紧闭,不敢睇规,但是,仅在这剎那间的一瞥中,这深刻的印象,己深深的印人他的脑海之中,而且,将使他永生不能忘便。   锦榻之上,罗帐半垂。   全玲玲那如玉似的面庞上,残霞未退,她这时已换了一裘轻柔宽大的雪白罗衫,含情脉脉的睇着正自衰弱无力,静卧床上的江青。   忽然一阵脚步轻响,全楚楚都还手蹑足的走了进来,她向乃姐微微一笑,又向床上的江青投注一眼,轻笑道:“姐姐,银镯黯淡,罗帐低垂,卿欢妾爱,笑睇轻语,好一片旖丽风光,……这倒似洞房花烛的新婚之夜呢……”   全玲玲娇羞无已,低嗔道:“妹妹,你再这样碎嘴,我可要不依了……说看,全玲玲脸色随即一黯,伤感的道:“将来,若他弃我而去……唉,我怎知他对我有意抑是无情……全楚楚正色道:“他敢:若他不要姐姐,我第一个和他拚命!”   全玲玲爱怜的握看妹妹的双手,强颜笑道:“妹妹,别这样说,男女问的情感,是不能有丝毫勉强的,江公子若不变姐姐,姐姐又何必强求呢?勉强求得的情感,将不会是幸福,而是永生缠绵不绝的痛苦……”   全楚楚眼眶微红,急道:“姐姐……但是……你己与他有……右过肤体之亲了……”   全玲玲凄然一笑道:“是的,若江公子不爱姐姐,姐姐亦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时,姐姐会自己去看我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全楚楚嘤然扑倒在乃姐使中,抽搐地道:“姐姐,你不要太使,江青不会如此薄信寡义的……他如真敢这样,我们姐妹一起死给他看!”   静卧床上的江青,神智早已恢复,使祆四肢仍然妀软如故,无力移动,双飞仙子姐妹二人的谈话,他早已一句不漏的完全听入耳内,他这时心如乱丝,百感交集,但是,严格地说起来”悦之情,封多占一成,因为,入非木石,孰能无信?何况,江肓更受了双飞仙子寮伤匿身之恩,更是促使情感交流的桥梁江千自己也不敢确言,他是百亦对全玲玲生有倩愫,但无可置疑的,若江青要阻止自己对全玲玲情感呢……   的滋长,则已属不可能之争。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尤其当他明知一件享不该为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去做了,这有时固然是环境与倩转所逼,但一种潜在意诚的促使,与天生俱来的“倩感”及“爱好”因素,邽也不可忽视,你要我解:么?那么,未蛾扑火是什么原因呢?我们只能说那是一种“追求”与“祈望”……   夜,更寂静了。   江青正缓慢而艰辛的事开双眸。   全玲玲一笑,怯生生的道:“江公子,你觉得好些了么?”   江青亚声道:“全姑娘……你……唉,你叫我怎么说呢?”   全玲玲尚未答话,全楚楚一瞪眼道:“江青,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那怕叫我姐妹实时死在你面前!”   全玲玲惶急的叫道:“妹妹……”   全楚楚毫不理睬,接道:“江青,我告诉你姊,若有一天你负了我姐姐,我们纵使打不过你,变鬼也要缠看你,你要知道,受良心的责备,是永远不会安宁的……”   全楚楚连珠炮似的数说了江青一顿,全玲玲早急得清泪盈眶,但是,江青都丝毫不感念怒,平心静气的聆听着全楚楚的责难。   这时,全楚楚话声始停,江青已声音喑亚的道:“二姑娘,请暂息雷霆之怒,事情尚未到来,你怎知在下负心或是不负心呢?此时下达断语,未免为时过早……江青并非忘恩负义之徒,绝不会做口那绝情寡义之事,此点,是在下目前急需表明的─”   全玲玲心中悲喜参半,默默地低下头去。   全楚楚一沉思,正待说话——楼下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更且向楼上移来。   全玲玲悚然抬头,全楚楚续即幌身掠向室外。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全楚楚与另一个女子急促的谈话之声。   全玲玲面孔上神光湛然,挡身在江青所卧床前,她在准备万一之时……:没有多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又同楼下行去,而全楚楚亦已面色十分凝重的行入房中。   全玲玲急忙问道:“妹妹,来人可是春碧?她有什么事吗?”   全楚楚先向江青奇异的一瞥,又向乃姐道。“正是春碧,姐姐,你这四个使女可襄你调度苦了,昼夜不停的轮珏守在楼下……”   全玲玲又问:“春碧如此忽忙的上楼,可有什么急事么?”   全楚楚向前踏进一步,说道:“咱们庄中,适才可来了大人物啦,这回竟然又是冲看江公子来的!”   江青不由一怔,急道:“什么?为我来的?这又会是谁呢?”   全楚楚双手一负,故意学看文人踱方步那样,在室中一摇三摆的走了两步,口中低吟道。   “嗯,嗯,海……上……尊……长……离:老夫─长离一枭卫西是也!”   江青闻言大奇,惊道:“啊:长离一袅卫老前辈到了?奇怪,他怎么知晓我在此处?”   全楚楚哼了一声,道:“这一下江大公子的援兵可郅足了,卫老儿竟然堂而皇之的明看拜庄,胉子倒是真的不小!”   江青不由暗中一哂,忖道:“烟霞山庄的双飞后人,可以唬住别人,长离一袅卫西定然不理这个碴,不过,他忽然来此,到底是何含意?莫非真想协助自己么?”   他正想看,全玲玲已柔声道:“江公子,你在想什么?”   江青楝然一惊,笑道:“我在想,卫西到此,主要目的何在?”   全楚楚哼了一声,道:“这卫老儿虽然横,可也不能横到咱们烟霞山庄头上……我看哪,爹爹定然不会高兴,稍停只怕又有热闹可瞧了!”   ------------------    邪神门徙--杀劫难避 杀劫难避   全玲玲忧戚的一瞥江青,轻声道:“江公子,依你判断,长离一枭会与家父大兴干戈么?”   江青双目微阖,摇头道:“长离一枭卫前辈,行事素来神鬼莫测,在下与他并无太深交往,但是,此人虽对在下尚称喜爱,却也不至于为了在下一人之事,而与令尊大动干戈。据在下看来,其中必然另有文章。”   全楚楚这时哼了一声,咀角微撇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卫老儿虽然盛名烜赫,也不能容他们到烟霞山庄撒野!”   江青本想说话,但他一念及长离一枭卫西此来目的,乃是为了协助自己,而面前的以飞仙子又对自己有着大恩,他现下帮助那方面说话都不适宜,是而,江青干脆缄口不言。   全玲玲柳眉微颦,低声问全楚楚道:“长离一枭仍在庄中么?是否有人陪他同来?”   全楚楚点头道:“卫老儿适才到达不久,由他师弟白骷髅孟化平,及黑煞手仇云随行,听春碧说,这两个怪物面目死板,就像两块木头似的。”   江青这时闭上眼睛,在心中想道:“飞索专诸至止,目前可说是已腹背受敌,视为眼中之钉的自己逃逸突围不说,现在又有长离一枭及蓝翼铁骑会诸人寻上门来,全立此刻,怕已伤透脑筋了。”   他将双目微睁,看了双飞仙子一眼,又想道:“但是,依目前情势看来,不可能实时动手的成份较多,因为,烟霞出庄经自己六人大闹之下,已有些损伤元气,加以自己逃逸无迹,而全立属下好手又有部份伤亡,依他那老奸巨滑的心性,必不肯于此恶劣的情势下,贸然与武林中威名素着的东海长离岛翻脸……”   江青想到这里,不由望着双飞仙子姐妹二人,暗中一叹,心忖道:“凭全立为人如此阴诡狠辣,却有着此等冰清玉洁的女儿,真是令人费解!”   全玲玲此刻心绪不宁的在室中来同走着,她希望长离一枭等人,能将江青救走,但是,她亦不愿自己父亲栽于来人手中。   这是一种矛盾的想法,自古以来,天下两全其美的事,到底是太少,太少了。   全玲玲徘徊在“父恩”与“情郎”的错综情感中,她不能明目张胆的违抗她的父亲,但是,她更不愿自己挚心爱的人,遭有任何困苦与不幸。   室中寂静逾恒,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全玲玲不安而来回蹀踱缓慢的步履声,有节奏的响着。   忽然,楼梯又响,急促的脚步声,复移向门外。   全楚楚急忙迎出,一阵轻细而尖脆的谈话声,已微微再起。   片刻后。   全楚楚神色惑然的姗姗行入。她奇异的道:“适才春碧又探得消息,那长离一枭与爹爹谈未数语,便要求将江公子等六人释放出庄,爹爹自然拒绝了,但长离一枭并未翻脸,仅干笑一阵,便与他同来约两个怪物告辞而退,他们神通倒也广大,竟然每人都随身带着一个软皮气囊,吹足气后,便已坐上扬长而去。春碧说:“爹爹正在大发雷霆,一面已令谕全岛严密戒备。”   全玲玲叹息一声道:“唉!咱们烟霞山庄虽然名震一方,却也未见得能压得下人家长离岛,值此内忧外患之际,难怪爹爹要心情不佳了……”   全楚楚忽然一指江青鼻尖道:“喂,江公子,姐姐为你愁成这样,阁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悠哉游哉的闭目养神,你心中过意得去么?”   江青不由啼笑皆非,他尴尬的道:“二姑娘,你要我怎样才是呢?”   全玲玲知道江青体内毒气虽除,身体却仍极孱弱,决然不能愤激伤神,她深恐妹子性急语直,触怒了江青,是而,她急惶的道:“妹妹,别这么说话,江公子身体尚未复原,再犯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青毫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全姑娘,令妹如此一说,倒使我想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全珆玲、全楚楚两人,急急问道:“是什么办法呢?”   江青目光向二人面孔上一扫,道:“现在,我等之间,已然庸存有隐秘,是么?”   双飞仙子俱皆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江青略一沉思,庄容道:“二位心中,定然不愿在下落入令尊手中,对么?”   全玲玲急速颔首,全楚楚向乃姐一望,亦做了一个相同的表示。   江青又道:“但是,二位姑娘亦同样不愿令尊为了在下,而与长离一枭诸人发生冲突,以免引起一扬杀劫,是么?”   双飞仙子对望一眼,又轻轻点头。   江青正色道:“是了,在下此计,乃是于明晚此时,于在下体力稍为恢复之后,由二位姑娘设法,暗送在下出壮,再出在下寻着长离一枭及蓝翼铁骑会诸人,面陈一切,化解这场杀劫,未知二位姑娘以为在下此法如何?双飞仙子微微的沉吟了一刻,全玲玲已开口道:“那么,江公子陷入庄中的同伴,如何能救其出庄呢?”   江青道:“俟在下脱险后,再委请长离一枭卫前辈,持在下亲笔书函,呈送令尊,婉转说明一切,并保证今后在下决然不会与烟霞山庄为敌,此次一切已成过去,让其化做烟云,永不再有……”   江青说到这哀,含有深意的注视了全玲玲一眼。   全玲玲冰雪聪明,善体人意,江青这一眼中,已等于向她说明,此次仇怨之一笔勾消,全然是为了她的缘故。   全玲玲了然而感激的向江青嫣然一笑,将头微低。   江青又道:“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在下决不计较比次事体得失,想令尊亦不致再行留难在下拜兄等人。”   全楚楚听江青将话说完后,正待夸赞此计可行,忽然脑中想起一件事来。   顿时,一片阴影,侵入她内心之中,刚才的欣悦,已一扫而空。   全玲玲惊异的望着妹妹忧戚的面容,她惶然问道:“妹妹,有什么不妥么?你好似有着心事?”   全楚楚望了江青一眼,道:“姐姐,你忘了昭妹妹的事了。”   全楚楚此言一出,全玲玲面色亦骤然转忧,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江青迷惑的瞧着二人,他想不出,是什么事情,令这两位明艳的丽人突然惊忧起来?   沉默了一刻,全玲玲始幽幽开口道:“江公子,你可知道昔年的武林双飞之一,无定飞环李琰玉李老前辈么。”   江青用力颔首,微怒道:“怎会不知,此人于六十三年前,曾暗算在下义父于自云岭阴阳崖之绝缘洞,使义父他老人家,惨受了六十余年不见天日的凄苦生活。哼!若非她已被义父当场震落崖底,在下便首先饶不过她!”   全玲玲看看江青愤怒之状,微微叹息道:“江公子,你可知李老前辈偕令义父隐居绝缘洞前,所发生之事么?”   江青茫然摇头,低声道:“这个,他老人家并未曾提及。”   全玲玲转首望乃妹一眼,又微微沉吟了一会,始徐缓的道:“当李老前辈未与令义父隐居绝缘洞前,她有着两位闺中腻友,一位武侠林三绝掌之一,摧山掌冉隐;另一位便是独轮展天修伟修老前辈,修老前辈的衣钵传人,江公子亦曾见过,即是银衫青轮万兆扬万叔叔。”   江青心中微震,已意识到这其中必包含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隐秘。   然而,他没有插嘴,双目凝注着全玲玲,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全玲玲那长长的睫毛低垂,平静的道:“无定飞环李老前辈,先结诚修老前辈于前,二人情感甚笃,李老前辈并曾为修老前辈生下一女,之后,便发生了绝缘洞那一幕惨剧……”   江青冷哼一声,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谁叫这李琰玉如此狠辣……”   全玲玲没有辩白,仅温柔的一笑,又道:“李老前辈死后,她留下的女儿,便由独轮震天修老前辈抚养成人,并为其择定吉日,下嫁于江北金家……但是,可怜夫妇二人,俱皆薄命,结褵不及三年,又复生下一女孩后,便已双双染疾病而亡……独轮震天修老前辈,那时已年逾八旬,闻讯之下,急赴江北,为女儿办妥身后,便满怀凄楚的携着外孙女赶返归程,并含苦茹辛的扶育这位外孙女,这段日子,老少二人,的确是相依为命。又过了两年,终于,他亦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乃谆谆托孤于其唯一弟子银衫青轮。”   江青此时若有所悟,微微沉思。   全玲玲庄容续道:“在当年,家祖与无定飞环李老前辈及独轮震天修老前辈,交最莫逆,在这老一辈的人全然去世后,家父便专程过访银衫青轮万叔叔,请他将李老前辈的孙女送至庄中居留,万叔叔因他素来行踪无定,再者,武林双飞自来交往极深,因此,他使将这位苦命的女孩子送至烟霞山庄。这个女孩子,名叫金昭,今年已十九岁了,她每日切齿不忘的,便是要报复六十年前,绝缘洞那笔深仇……”   江青此刻已恍然大悟,为何银衫青轮万兆扬,会不顾与拜兄往日交谊,翻脸成仇的原因,他这时已对银衫青轮起了一丝隐隐的了解与同情。   全玲玲忧戚的道:“江公子,你现可以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吧?所以,我只怕家父不肯这么轻易与你化解呢!”   江青亦剑眉深锁,面容黯淡……   忽而,他毅然道:“罢了!无论如何,在下亦只有先行出庄,去稳住长离一枭及蓝翼铁骑会诸人,不论令尊对在下如何,在下亦不能为了此事,引起一场莫大争斗,在下义父这笔昔年恩怨,自当由在下鼎力担当,决不能为此而演出太多流血争纷,更不能牵累在下拜兄等人……”   全玲玲担心的道:“江公子,你准备如何呢。”   江青倔强的一笑道:“在下出险后,将依先时决定的心意去做,若万一不成,再由在下与那金昭当面解决此事……”   飞仙子姐妹沉默了。全玲玲在明媚的双瞳中,闪耀着莹莹泪光,她衷心的希望江青勿再涉险,但是,她能劝解江青么?她能化解这场先人的仇恨么?她更能说出要江青独自逃生的话么?她不能,而且,她亦忍受不住那悠悠无期的别离之苦!   于是,她别转头去,不让那激动的泪水被江青瞧见。   这时,室中的二人都满怀心事,默默无言。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沉重与凄苦的。事实终归是事实,它是不可避免的,是硬性的,尖锐的,并且,谁也要面对着它,因为,这硬性而尖锐的事实必将到来。   惆怅揉合着矛盾,忧戚掺杂着苦涩,这是恩与仇的冲突,情与怨的纠缠。   黑。夜终将消逝,明日定会到来,而明日,是幸运尚是乖舛,又有谁会知道呢?   江青黯然无语,凝望灯花,他心中有着太多的烦恼与郁闷……   全玲玲瞧着妹妹,无助的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   丹寒楼中十分平静,但由全楚楚带回的消息证明,烟霞山庄内外及双飞前后二岛,皆已展开全面戒备,各处战云密布,人人、心绪紧张,如临大敌。   不错,东海长离岛的威名,到底不是虚讹的,甚至连名震一方的烟霞山庄,也不敢丝毫轻视。   长离一枭未达目的,回去之后,虽然没有明着向烟霞山庄挑战,但深谋远虑的飞索专诸全立,已感到事态的严重,下令全岛严密戒备,他深恐长离一枭会猝然暗袭,不宣而战!   在这紧张沉闷的气氛中,漫长的白天,已缓缓过去,黑夜,又来临了。   烟霞山庄及双飞前后二岛,随处可见人影憧憧刃光闪烁,执刀荷枪的黑衣大漠,往来巡弋,沉喝号令之声,彼起此落。   这窒息而紧迫的空气,即使令一个感觉最迟钝的人,也会颌悟到事态绝不简单。“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的刺激,到底是不好消受的啊!   时间在一分分的消逝,而人们在等待,在忐忑。   丹寒楼四周,仍然十分安谧,楼下,一个模样精灵,使女装束的少女,正倚门而立,看似眺望远处,但其双睛则不停的随处流转。   楼上的房间内,江青已穿戴舒齐,火云衣仍旧闪耀着眩目的光彩,金色约三角形鳞片,在灯光下,更散射着慑人的精芒。   江青伸手一按背后,知道自己从未现露的兵刃“金龙夺”尚安然未动,暗囊内的“烈阳神珠”亦未遗失,他微微一笑,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青白色的灯光,映照着江青俊朗的神态,在火云衣适度的陪衬下,越发现出玉面朱唇潇酒不凡,只是在那俊俏的面庞上,却仍然透出一丝病态的红晕,那瘦削的身躯,亦有些孱弱与虚浮。   本来,他便没有全然痊愈啊!   全玲玲痴迷的凝注着心上人,目光中,透露看人多的赞誉与依恋。   江青略为活动了一下四肢,剑眉微皱的向左腕一瞥,又随即移目他视。   全玲玲随着江青轻微的动作,深沉而歉疚的道:“江公子,左腕痛么?唉!这都是我不好,我……我……”   江甘豁然一笑,道:“无妨,全姑娘无须自责过深……其实,若不是这一剑之赐,江青与姑娘也不会……”也不会怎的,江青却戛然不说,面庞微红。   全玲玲心中已感到一丝甜蜜与安慰,至少,这冤家已不似以前那样冷漠与淡然。   她羞怯的低声道:“江公子……我……我何时可重……重见你?”   语声如一根游丝,是那么轻细而不可捉摸,但是,江青却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   房间内是这样静寂,静寂得甚至连一根锈花针坠落地上的声息也能听到。   江青那澄朗的星目,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全玲玲,清亮的目光,彷佛要看清她身体的每一都份,透入她心扉的最深处……   江青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她真的爱我?她确切毫不保留的爱我?这是真的。天啊!我为何在三年前与三年后的遭遇,会有如此天渊之别呢?轻蔑及卑视,痛苦与创伤,都远离我而去了么?”   全玲玲被江青率直而多热的目光瞧得娇羞欲滴,低头抚弄着衣角,那一股妩媚生姿的娇柔之态,确实令人怜爱。   江背亦低声道:“全姑娘,只要此次事件过去,在下侥幸不死,必有再见之日!”   全玲玲悚然一震,正待开口。   珠帘掀处,全楚楚已自外掠入。   在明亮的灯光下,映着二人凝眸相对,含情睇亲的情态,全楚楚不由心中一笑,忖道:“唉!自己真不识趣,又在这种气氛中闯入。”   但是,她此刻待要退出,已来不及!   全楚楚只有娇憨的一笑,道:“喂!你们又在发什么怔啊?时间差不多了!”   说着,她目光一瞥英姿焕发的江青,叫道:“喔哟!江公子,您真美!”   说到这里,全楚楚面孔一红,忸怩的转过身子,掩嘴轻笑。   全玲玲白了妹妹一眼,急问道:“妹妺,外面情形如何?可有办法送江公子离岛么?”   全楚楚有意无意的睨了江青一眼,轻望道:“庄内及前后二岛皆已严密戒备,一片刁斗森严,爹爹已整日坐镇“凌宵厅”调度,连双掌受伤的耿叔叔亦衣不解带的四处巡视,现在虽然情况平静,但行动却极不方便。”   全玲玲心中焦虑异常,她惶然道:“那么,不是便无法可想了?”   江青眼看着全玲玲为自己那忧急之态,心中一阵激动,大声道:“全姑娘无庸焦急,如实在无法,在下尚可硬闯出去了!”   全玲玲闻声大惊,急道:“不,不!你毒伤尚未复原,左胸亦不能多运动,如何能冒此大险?”   全楚楚轻扶乃姐肩头,低声道:“姐姐,你不用着急,咱们可引带江公子自庄后那条密径下去,虽然难走一点,但那儿防卫比较松懈全玲玲微一沉思,毅然道:“亦只有如此了,若万一被庄中人发觉,我们便帮着江公子硬闯,如闯不出去,江公子的命运,即是我的命运……”   江青与全楚楚面角激动,正待善言劝慰,全玲玲己自镖囊中摸出一方黑色长帕来。   她双手用力一撕,这块长帕已分成两片,全玲玲自己拿起一片,又将另一方递于妹子手中。   二人将手中黑色长帕蒙在脸上,又将满头青丝理紧,经过这一番打扮,贸然一见,却也不容易认出是谁来。   全玲玲与全楚楚二人,早已换好一身黑色紧身衣,这时全玲玲露在黑帕外的那双大眼,同江青一飘,悄声道:“江公子,咱们这就走!”   江青微微颔首,三人已轻轻出门,沿梯而下。   楼梯下,一个眉目清秀的丫环,已在等候,她一见二一人,忙趋身行近,同江青一望,又低声道:“二位小姐,适才大福来报,说庄后密径下的崖底,他已准备妥了一艘小木船。”   全玲玲轻轻点头,劫说道:“春碧,真苦了你了,关照秋红她们,小心言行……那使女连声应诺,又道:“大小姐,尚请谨慎,外面可十分紧张……”   全玲玲嗯了一声,与江青、全楚楚二人,悄然出门,隐身于黑暗之中。   三人借着房舍的阴影,与树木花石的掩护,极为小心闪缩而行,在避过了两拨巡行之人后,已来到一堵高墙之前。   全玲玲以指比唇,身形已如穿花蝴蝶般掠向墙下一扇便门。   全楚楚回头向江青一瞥,悄声道:“江公子,幸亏我和姐姐对庄中地势熟悉异常:否则可麻烦了!那大福办事也十分小心,料想不会出什么错,他之所以如此卖力,倒并非为了我们,这小子对春碧那丫头可痴心得很呢。”   江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这时觉得混身酸软,十分疲累,但是,他尽量忍住那急促的喘息,以免双飞仙子为他担忧。   这时全玲玲在暗中轻轻向江青一招手,江青已与全楚楚迅速行近。   全玲玲待二人穿过便门后,又谨慎的关拢,三人已沿着一条陡斜而滑湿的小径,向前行去。   江青行动之间,已更觉吃力,急促的喘息之声,再也抑制不住。   全玲玲急急搀扶江青右臂,温柔的以玉手为其拭净额际的汗渍。   二一人缓慢而吃力的尽量寻着岩石树木的阴影行走,江青步履十分沉重,蹒跚行来,已将大半身躯的重量,倚在全玲玲怀中。   行走间,已来至一片稀疏的树木之前,江青脚步一个跄踉,已踏在一片草丛之中!   他脚步始才踏下,“呼”的一声轻响,两片隐藏草中,带有锯齿的钢头陷阱,已蓦然合拢,紧嵌在他脚踝之上!   江青骤觉脚踝之处,一阵奇痛,好似两把尖锐的钢针,猛然刺下一般!   他闷哼一声,忍住那生似欲撕肌裂骨的彻心痛苦,黄豆大的汗珠,又顺颊流淌。   全玲玲惊惧欲绝,悲泣一声,急急俯身跪下,双掌倾力,欲分开那两片隐藏在草丛中紧合的钢齿!   但是,这两片紧合的钢齿,乃是烟霞山壮特制之物,以极粗韧的机簧按装于内,不识开启要窍,欲想启开,却是极为不易!   全玲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玉手也勒出血来,却仍然无法开启!   江青咬牙强忍,身躯在簌簌而抖,虽然他知道,这钢夹在平时断然伤不了自己,但在目前,他又能奈何呢?   全楚楚亦急得双手连搓,惶然俯身帮助乃姐。   正在此间……   一个粗哑的嗓音超自林中道:“什么人?双飞双岛!”   全玲玲知道这是庄后伏守之人,以规定之暗号声询。   但是,她姐妹二人临行匆促,却忘了探询暗号之问答,而且,两岛各处,暗号全然不同,加以二人师出无名,也不便回答,否则,传至全立耳中,那还了得?   全玲玲姐妹与江青三人,正急得满头大汗,惶然不知所措之际,一条黑影,已自一块高耸的巨岩后掩出,身形急扑向三人之处,口中并大叫道:“湖波粼粼。兄弟们,辛苦了,在下后庄巡行第三哨头目赵大福!”   杯中粗哑的口音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赵大哥,倘请自便。”   语声随卸沉寂,那条黑影已来至全玲玲等三人身前。   暗影中,可以看出,这人身量高大,面皮微黑,生像十分纯厚。   他这时向全玲玲恭身一揖,口中急促而低沉的道:“大小姐,怎么回事,幸亏舂碧不放心,要小的在此护候……”   全玲玲轻舒一口气,悄声问道:“大福吗?谢谢你。江公子被草中隐伏的“断骨夹”所制,你可知晓开启之法?”   这赵大福闻言之下,急急俯下身来,伸手在那钢夹上左右拨弄,不到片刻,又是“铮”的一声轻向,江青骤觉足踝一松,那两片紧合的钢齿,已自动移开。   江青身形一幌,又勉强立稳。   赵大福站起身来,又低声道:“大小姐,下面即将到达断崖,断崖下,小的已暗藏了一艘小船,尚请小心行藏,小的不能久离,就此告辞了。”   他说到这里,又同江青一望,双手一拱,身形已隐入土阜之中。   全玲玲扶着江青,在全楚楚引路之下,艰辛的向下行去。   不久之后,己到了一片突起的断崖之上,湖波的激荡声,掺合着清凉的夜风,在黑暗中微微涌迷,飘拂。   三人缓缓坐在断崖一处隐密的石隙中,略为休憩了一刻,全玲玲低声道:“江公子,你支持得住吗?唉!我担心极了。”   “无妨,在下尚可勉力支撑,倒是苦了你二位姑娘了。”   全楚楚与乃姐同样知道,江青是故意安慰她俩,其实,他此际身躯之孱弱,只恐受不了太多的劳动。   全楚楚悄声道:“江公子,阁下别打肿脸充胖子好么?我看你只怕快要晕过去了,还在这里充好汉的硬挺。”   江青面色微红,尴尬的道:“二姑娘,我……唉!可是在下如不勉力支持,又雔如何呢?这场一触即发的杀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看而不去弭息啊!”   全玲玲亦颔首道:“江公子,你说得对,但是……你负伤未愈啊!”   江青知道这是真情,只是,你叫他又怎么说呢?   波涛声平静而单调的响着,深秋的夜里,有着一丝瑟人的寒意。   三人一时俱未出声,仅以双眸凝视看对方,凝现着深深的湖面。   但是─   就在三人的目光始才瞥及幽黯的湖面的剎那间,皆不由悚然一震,像冻结了似的,瞪视着前面!   原来,在那黑黝沉寂的湖面上,这时茫然闪燃起点点亮光,有若银河群星,闪烁生辉,以极快的速度,同飞前后两岛飘至!   这无数闪烁生辉的亮光,为数何止千百,而且向双飞岛闪来的形势,竟似是包围之态!   江青心头一震,运目凝望,只见那每点亮光之下,都好似有着一艘梭形小舟,舟上似乎尚有人影闪缩他在心中急速一想,已恍然悟道:“二位姑娘,这好似东海长离岛的梭船!”   全楚楚亦惊呼道:“不错,丹阳湖沿岸渔船,已由家父下令,一律封闭,且更有本岛三艘黑蛟船连番巡弋全湖,来人不但众多,更能瞒过黑蛟船严密巡视,这除了深熟水面情态的东海长离岛之外,还会有什么人呢?”   江青全身一冷,焦急道:“这如何是好?看情形,长离一枭已预备大开杀戒了,唉!他真是为了我而如此大兴干戈么?”   全玲玲虽然紧张慌乱,但仍能把持得住,语声微颤的道:“这一定是东海长离岛人,只有他们熟悉水性,且随身携带皮囊梭船,不须凭借本湖船只,否则,如此多人,如何能在沿岸弟兄严密巡视之下,潜近本岛?照这些梭船行驶速度看来,最多只要半盏茶时光,便能逼近岛上!”   江青一时惊急交加,他深恐长离一枭别有所图,却藉自己之事而掀起一场血战,如此,则他日后可要备受责难了。   正在三人束手无策的当儿,双飞前岛之上,已蓦然飞起三只血红的火焰信号,随着这三道火焰信号的升起,烟霞山庄之内,亦爆起一溜三彩缤纷的火箭。   全玲玲急促的道:“前岛已发出紧急讯号,庄中的火箭,乃是指令全岛准备迎战!”   果然,就在全玲玲的语声始住之际,紧促而急密的镙声已隐隐传来,但是,烟霞山庄方面,虽然紧张无比,却丝毫不显慌乱,锣声急响,旗火纷飞中,竟然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影!   江青不由暗暗钦佩烟霞山庄平日训练部属之严,纪律之明,只此一端,已非一般武林草莽所能比拟!   这时,烟霞山庄之内,又飞起一绿一黄两道火箭,急促的锣声已戛然停止,周遭又已恢复一片岑寂。   全玲玲十分不安的道:“庄中发出信号,召回巡行湖中的黑蛟船截击来人,只怕已为时过晚。唉!值此多事之秋,爹爹如何能内外兼顾呢?”   江青深深了解全玲玲此时的心情,他暗叹一声,缓缓立起身来。   全玲玲惊问道:“江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江青毅然道:“为了阻止这次血战,在下只有复回烟霞山庄,寻着令尊前往谒见长离一枭,坦诚叙明在下心意,或可抑止这即将发生的杀劫……”   全玲玲左右为难,惶乱的道:“江公子,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爹爹他老人家一向刚愎自用,但是……”   江青全身机伶伶的一颤,望着全楚楚暗影中的面孔,全楚楚那艳丽慧黠的面庞上,正浮现出一丝少见的凄然。   全玲玲急急问道:“妹妹,有何所见?”   全楚楚一指断崖右侧,俯临的一片嵯峨不齐的礁石,淡淡说道:“长离一枭果然厉害无比,他这声东击西之计,只怕连爹爹地无法逆料!”   江青与全玲玲二人,顺着全楚楚的手指望去,只见在那片险恶而滑湿的礁石上,正有数十条黑影如飞般上下鼠躣,身手之俐落迅速,绝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   而这时,湖面上移至的点点亮光,隔着双飞两岛,尚有百余丈的距离。   ------------------    邪神门徙--环岛之战 环岛之战   江青一叹,暗忖道:“长离一枭真是奇材,只凭这心计之工,已不愧为海上称尊的人物!”   全楚楚这时一瞥江青,向乃姐道:“姐姐,我们是否应该阻止他们?并警告庄中桩卡?”   全楚楚此言之中,含意颇深,因为,她知道长离岛之人,所以大举侵犯双飞岛,不论其企图何在,表面总是为了江青,亦就是说,长离岛是站在江青一面。但是,烟霞山庄乃是她姐妹二人自以生长之处,更是她们祖先心血所创及双亲终身所守的基业,祖上的威望,骨肉的亲情,到底与魂萦梦系祈求的挚心所属之人,孰深孰浅?   这是情感的矛盾,难以抉择的事实啊!   忽而,江青断然道:“二位姑娘可迅速警告贵庄诸人,这是为了亲情,在下即刻去劝止长离岛方面来犯人马,这乃是为了消弭一场杀劫,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   全玲玲正在犹豫,江青己身形如闪电般掠出,摇幌不稳的向断崖右侧跃去!   全玲玲悲戚的叫了一声:“江公子……”   全楚楚已一扶姐姐肩头,急惶的道:“姐姐,江公子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迟疑了,这样,咱们已对得起江公子,也对得起爹娘!”   全玲玲目蕴泪光,咬牙颔首。   全楚楚猝然转身,随着她身形的转动,一溜红色火焰,已凌空飞起十余丈之高!   此刻,江青勉强压制胸口血气的翻涌,踉跄奔出一段突凹不平的山路,他抬头望着空中爆发的红色火焰,心头的沉重微微一轻,最少,他已协助了两个对自己有恩的少女,不至于落个背叛父母之恶名!   他急促的喘息着向崖下望去,只见那数十条自湖面潜入,奔掠甚急的黑影,亦好似被这突然升起的火箭讯号惊得一窒,但是,随即又呼啸一声,如飞而至。   江青静静的挺立不动,夜风拂动看他那身鲜艳夺目的火云衣,神态在静默中,又有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凝眸注视看崖底飞快逼近的幢幢黑影,心头在急骤的跳动。   忽然——   一声声沉喝起处,崖底的黑影中,已有五六条拔空而起,电掣般落在崖顶!   黑暗中,江青可以看出,这领先之人,赫然是一个身材矮胖的白面无髯老者!这白面老人身形始落,抬头看见静立崖顶不动的江青,亦不由悚然一震,他正在疑惑烟霞山庄方面,怎会如此快速便有援兵赶到?老人身后的一名灰衣虬髯大漠,已冷叱一声,疾挥手中精光闪耀的两只“分水刺”,如狂风般扑向江青!   江青尚未及开口说话,虬髯大汉双臂振处,已快逾闪电也似,单脚倏起,蹴向江青丹田要穴!   此人出手凌厉狠辣,功力更是精纯无比!   江青无奈之下,身形茫然暴转,狂飙舞处,已于顷刻之间还攻一十三掌!   这正是长离绝学——七旋斩!   虬髯大汉口中惊噫一声,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白面老人亦在江青身形转动之际,发现了他身上所著的“火云衣”!   这白面老者倏然大喝一声道:“南游住手,且待老夫问他一言!”   那名叫南游的虬髯大汉,闻言之下,果然已停手退至一边。   江青虽然仅略一还击,但已觉心头作闷,气喘急促,他急忙稳定心神,暗暗调息。   白面老者踏前一步,声如洪钟般道:“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示?”   江青微微一笑,缓声道:“在下江青,阁下等可是长离岛属下?”   白面老人脸上神色忽然转为惊喜,他笑呵呵的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火云邪者江大侠即是尊驾,敝岛岛主对尊驾器重异常,阴阳崖一别三载,更是悬念不已,如此一来,倒免去吾等不少手脚。”   江青急道:“在下有一疑问,未知是否问得?”   白面老者笑道:“老夫海天星纪雷,江大侠有所赐询,但请示明!”   江青双目一瞥四周,轻声道:“长离一枭卫岛主是否亦已来此?贵岛此次大举进袭烟霞山庄,末知是否为了在下被困之事?”   海天星纪雷闻言一怔,说道:“自然全是为了尊驾之故,难道尊驾尚不知晓?敝岛岛主对烟霞山庄全老儿狂傲跋扈之态,亦深感不满,正好藉此给他一次教训,亦教全老儿知道天下之大,非烟霞山庄可以横行!”   江青有些焦虑的道:“纪大侠,卫老前辈对在下如此眷顾,深令在下愧感,但是,为了在下一人之事,却累使贵岛各位如此劳师动众,在下至觉不安,目前在下已经脱险,能否请纪大侠尽速禀报卫前辈,请其下令停止此次攻击?否则,如双方一旦发生人命伤亡,则更令在下愧对各位美意了。”   海天星纪雷微一沉吟道:“江大侠此意甚佳,只是敝岛岛主既已决定之计划,自来不容更改,此次虽然主因是为了江大侠遭困之故,但岛主另外亦想藉此给全老儿一次警惕。如今江大侠既然脱险,乃最好不过,老夫将尽速传报岛主知悉,一切决定,尚待岛主谕令,老夫目下对江大侠提议,却是歉难遵照,长离岛谕令如山,行动配合更不能自作主张。此点,想江大侠定能谅宥老夫,这身不由主之苦衷!”海天星纪雷这一番话,说得江青吶吶不能再置一词,他焦虑之下,面色逐渐变得惨白。   纪雷这时向那身后的虬髯大漠道:“南游,你即率本旗属下进袭烟霞山庄后庄,但江大侠已经脱险,吾等可尽量少伤人命,入庄与各路人马会合后,便即刻着手搜寻江大侠陷落庄内各友,老夫将与江大侠一会岛主后,即刻赶去!”   虬髯大汉轰诺一声,已带领身后为数约有三十余名的彪形大汉,纷纷纵身向高处扑去。   纪雷待众人身形逝去之后,已扬手向空中发出三枚圆球状的对象!   这三枚圆球状的对象飞升空中十五丈左右,已“蓬,蓬”连声的爆开,闪射出一朵朵光耀透明的银芒来!   此刻,湖面上的点点浮光梭舟,亦已靠近岛岸,一片震天的杀喊之声,已蓦而响起,在这深夜之中,显得凄厉恐怖无比!   于是,双飞两岛前后的四周,已在瞬息间凌空升起无数朵晶莹光亮的银球,有些更自烟霞山庄内升起,朵朵的银芒,在夜空中闪耀生光,有如无数颗明亮的巨星!   这即是说,长离岛方面进袭之人,已全然潜入双飞岛及烟霞山庄之内,而且已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锣声又急促的响起,烟霞山庄方面的火旗信号亦不断爆飞,兵刃闪耀,杀喊之声不绝于耳,一场血战,已经展开了!   海天星纪雷向江青一笑道:“江大侠,尊驾目前想更能谅宥老夫苦衷,尊驾亦曾亲见,本岛此次行动,各路人手俱已严密配合,如老夫一旦下令属下各人停止行动,则不啻自动将此次计划瘫痪了一环,因此便可能促使整个战局陷于不利,况且即是老夫下令所属停止攻击,而其它各路亦不会因而罢手,如此一来,非但未能如尊驾之意,反而将使敝岛蒙受重大伤亡,江大侠不知以老夫之言为然否?”   江青强颜一笑,未置可否,心中却忖道:“这老儿不该叫海天星,应该称为通天星才对!”   这时,海天星纪雷又道:“江大侠,此次行动,敌明我暗,吾方胜利已可预言,你看,湖面的千百梭舟,其实仅有不足百人在暗里操纵而已,梭舟之上,多为稻草之人,而再以琉璃罩灯凌乱对方视觉,涣其军心,我方主力,早已暗中潜登两岛各处,此全为敝岛岛主之缜密策划,实可谓天衣无缝了……”   江青暗中为烟霞山庄叹息,一面又对长离一枭如此奇才钦羡不已。   海天星纪雷更是神色兴奋得意,诚恳现出对其岛主之深敬仰慕。   江青对自己此次未能挽回这场杀劫,感到由衷的内疚与自责,他一言不发,黯然垂首无语。   忽然,黑暗中隐隐响起一片叱喝之声,接看又是数声惨叫,两条人影,以惊世骇俗的身法,向二人立身之处掠到!   海天星纪雷沉声说道:“江大侠,敝岛岛主与孟旗主到了。”   江青颔首不言,顷刻间,两条人影,已掠到二人身前!领先之人,儒衫飘拂,玉面朱唇,神态在潇洒中带看冷竣,果然正是江青睽违已久的长离一枭卫西!卫西身后一人,年约六旬,身材瘦小,面孔干瘪无肉,有如骷髅,但是肤色却异常苍白。江青知道,此人必是那白骷髅孟化平了!长离一枭卫西,身形飘落于江青跟前,惊异而迷惑的向江青面孔上,细细打量着。   江青沉声开口道:“在下江青,三年以还,末聆前辈教诲,实是揣慕仰念之极。”   江青语声一出,长离一卫西已清朗的大笑起来,他急急向前两步,紧握着江青双手,略为激动的道:“娃娃,果然是你,呵呵……老夫几乎不敢认识你了,你容貌何时改变的?娃娃,了不起,了不起,想不到三年未见,你竟出落得如此英俊,名声之大,竟已不逊于老夫了。”   卫西这激动之状,不由使白骷髅孟化平及海天星纪雷深深惊异了,他们自有记忆以来,尚从未见过长离一枭如此真情洋溢过!   其实,卫西远在三年前,于阴阳崖底之时,已对江青深深喜爱了,但是,他在当时,却为了“紫龙秘穴”奇宝之事,对江青施展了一点小诡谋,而使江青在众多高手环伺之下,坠入峭壁岩洞之内,生死不明。卫西自那次事件以后,便一直耿耿于心,深疚不安,他一直为了自己生生断送了一个大有可为的青年,而时刻自责着。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异的地方,当一个人为了眼前一件重大的利益时,他往往便会忽略了其它的爱悦,甚之,别人的生命前途;但是,当他一无所得后,他对以前虚幻的利欲便会感到极其可笑与幼稚;而更会连带的回忆起那自己原来挚心喜悦之事来。   卫西便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怀着对江青深刻的歉疚,但是,当他在三年之后,听到中原武林中传出的“火云邪者”江青之名时,他便大大的惊异了。卫西原来不相信这新近扬名江湖的火云邪者,便是三年前坠入崖洞的江青,因为,传扬中的火云邪者,不但容貌英俊无伦,武功更是高绝,这与三年前卫西在阴阳崖底所见的那个武功平庸,容貌奇丑的江青,该有多大的分野呢?但是事后的证明,这近日崛起的火云邪者江青,非但承认是昔年邪神义子,而更时常以长离绝学─七旋斩应敌!   长离一枭闻讯之下,惊喜无已,他一面急速遣人进入中土采寻详情,自己亦匆匆起程,随后赶至。   于是,经长离岛庞大的人力及威势探查之下,已证明了今日扬名武林的火云邪者江青,正是长离一枭昔年在阴阳崖底传其绝技,又误墬崖洞,以致生死不明的那个丑孩子!   江青的一切行动,皆已在长离岛眼线注视之下,因此,他近日发生之事,卫西亦十分清楚,故便有长离一枭为江青遭困之事,公然出面拜庄索人的一幕。   长离一枭卫西,寻找江青之意,是十分纯厚而且真挚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江青会有如此深厚的喜爱?他视江青如自己的幼弟子侄,他对江青有着一股诚挚的情感了,这对长离一枭孤僻冷傲的性格来说,只能解释做一个“缘”字!   目前,他对江青昔日所得的宝物!已不存有丝毫企图,﹝自然,这些宝物早已属别人所有,即使他偶而起得之想法,亦不过只是空中楼阁,罢了,这原是人之常情啊!﹞现在他所有的,可以说全是一腔浓如醇醪的情感。   这时,江青亦感动的道:“卫前辈,承蒙你老人家抬爱,在下实于心有愧,前辈数度照拂在下,此恩尚未报还,却复更累前辈为在下困落烟霞山庄之事,再度奔劳。”   长离一枭卫西微笑着一摆手道:“小兄弟,你不要再提前事,唉!想起来倒令老夫汗颜无已,其实,那次老夫若略尽棉力,便不会令你吃那多苦头。”   卫西从“娃娃”的称呼,变为“小兄弟”,不但使白骷髅孟化平与海天星纪雷大感意外,连江青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因为,长离一枭到底是威震江湖数十年的成名人物啊!   江青正吶吶不知所答,长离一枭又笑道:“小兄弟,你在烟霞山庄内吃了不少苦头吧?不要紧,这些小子全是以阴诡手段玩人的鬼域之辈,这并不算丢人,看老夫连本带利的讨还!”   江青已自长离一枭真挚纯直的目光中,领悟了这一代枭雄由衷的情感,他十分激动的道:“卫前辈对在下如此爱护,在下将刻骨铭心永世难忘,但是,为了在下一人,却造成如此众大杀劫,深令在下不安。在下如今有一要求,便是请卫前辈即时谕令贵岛诸人停手,以免造成重大死伤!”   长离一枭微怔,随即呵呵笑道:“好兄弟,你心肠真是太善良了,给这些鼠辈一次教训,一来杀杀他们的狂傲,再则为你一出心中怨气不好么?哈哈!须知闯荡江湖,第一是要提得起、放得下,切不可存有妇人之仁。”   江青正待答话,蓦然一朵紫红色的彩球,已如正月花炮般飞至空中!   长离一枭等人急急抬头望去,面上神色已微微一变!   海天星纪雷失声道:“不好,第三路进攻人马,已逢有严重阻碍,且恐有重大伤亡!”   纪雷话声未已,又有一团紫红色的彩球在空中爆裂!   长离一枭面色骤寒,有如严霜,他唇角之上,已浮起那惯见的奇特而残酷的微笑。   白骷髅孟化平及海天星纪雷一见长离一枭此状,俱不由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长离一枭冷冰冰的一笑道:“纪旗主立赴第二路属下之处调度一切,师弟与老夫等直扑第三路进攻之处一查,看看烟霞山庄又有什么厉害人物出来发威!”   卫西一言甫已,海天星纪雷已答应一声,纵身自去。   卫西又向江青一招手,身形已领先飘起。   江青尚不放过最后努力,他强自咬牙硬撑,掠身而起,紧紧跟着二人身后,他已暗自决定,纵使不能阻止这场血战,也要尽力设法减少它的伤亡至最低限度。   长离一枭身形轻飘得有如一片毫无重量的棉絮,每次起落,皆达七丈之遥,他身后的白骷髅孟化平,亦仅隔三尺的紧紧跟随。   江青这时勉强提聚一口真气,身形摇幌的倾力奔掠,却亦能在短时间内,不致落后太远。   长离一枭奔去的方向,正是烟霞山庄的正门之处,三条人影在陡斜崎岖的坡路上,若流星掠空般倏起倏落,稍现即逝,有若三缕不可捉摸的轻烟。   远处隐约的杀喊之声,掺合在狂呼厉吼的杂乱声中,兵刃的碰击声,混杂看凄怖的惨号,组成一片令人震悚的乐曲。   此刻,三人已经望见烟霞山庄敞开的大门,门前火把通明,人影纵横,惊叱厉喝之声,更加清楚。   长离一枭面上一片漠然之色,好似这眼前的凄烈激战,与他毫无些微关系似的。   三人身形有如电掣般转过那高大的庄墙,已来至正门之侧。   长离一枭冷笑一声,扬手间已将两名冲来的黑衣大漠震出寻丈之外!   江青倚在墙角,喘不成声的急速呼吸着,他毒创末愈的身体,经过这一段激烈的奔跑后,早已支持不住,但是,江青宁愿现在受苦,也不肯于此时示弱。   他一面沙哑咳嗽看,目光却向四周急急环扫,只见寒光闪闪,鲜血迸溅,身看灰黑两色衣衫的武士们,正个个怒目切齿,形似疯狂般向对手猛烈攻击,这时,人性与灵智已不复存在,两方之人,目之所视,心之所思,全是一个“杀”字,血淋淋的“杀”字啊!   庄门前那条脱迤逦的石阶,已倒卧看不少身灰衣或黑衣的尸体,残臂缺肢,血渍斑斑,死状好不凄惨长离一枭扬掌震毙两名敌人之后,已回首瞧见江青那衰颓脱力之状,他面色微微一悚,身形翩然掠回江青尽力压制胸腹间痛苦的灼热,望着长离一枭苦笑一声。   长离一枭卫西关切的道:“小兄弟,你可有不适么?怎的气色如此灰败?”   江青哑声道:“不妨,在下仅是受了点毒伤,现在已大致恢复。”   长离一枭急促的道:“啊!你已受伤在身,为何不早对老夫言明?伤后之躯,焉能做那激烈行动?”   长离一枭正说到这里,斜刺里人影急闪,一个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已掠身而到。   这老者肩头鲜血如涌,面色惨白,他身形一到,已颤声向长离一枭道:“岛主果然亲身而至,本路属下伤亡已极为惨重!”   长离一枭绝不为周遭的激战所惊动,他微微一哂道:“熊贝,镇定一些,对方有什么人出面堵截?本岛诸人损伤如何?”   这叫熊贝的枯瘦老者,出掌击落了一枚暗中飞到面前的镖,喘息着道:“本路人马按照计划,攻至烟霞山庄之正门后,对方已由银衫青轮万兆扬率领身手不弱之大汉百余人冲出截击,一场激战之下,本路人马已伤亡小半,倪副旗主亦在银衫青轮掌中殒命!”   长离一枭面色倏寒,目光炯然瞥扫斗场,果然已发现在混乱的激战人群中,有一个身看银袍的威猛大汉,正挥动手中一柄奇形轮状兵器,将长离岛诸人逼得招架不迭,步步溃退,而与他正面交手约两名灰衣壮士,亦左支右绌,狼狈之极!   长离一枭冷然回首道:“师弟,你即去协助本岛诸人,务须于炷香时刻之内攻入正门,否则已经潜人的各路人马不能会合,便有误事之虑!”   一直静立墙角阴影之处,默默无言的白骷髅孟化平,这时微一颔首,发出一阵有如夜枭般的刺耳长笑,身形已倏而飞起,扑向正挥轮激战的银衫青轮万兆扬而至!   那叫熊贝的老者,亦向长离一枭微一躬身,复又冲入战圈!   江青暗自一叹,语声沙哑的道:“卫前辈,在下之意最好能设法停止残杀,以免死伤人命太多……”   卫西唇角又浮起那一丝奇异的微笑,他和声道:“小兄弟,老夫亦并不愿杀生过多,但是,你看目前的情势,能喝止任何一方住手么?我不杀人,只怕入必杀我!”   江青嗒然无语,他也看得出来,如今双方之人,皆已丧失理智,即便卫西下令长离岛诸人停手,而烟霞山庄方面亦必不肯适时罢休,大有乘隙冲上的可能,如此一来,不是更等于促使长离岛诸人束手就戮么?杀伐是残酷的,而世间的一切事情,亦非如此简易与单纯啊!   这时,功力高绝的白骷髅孟化平加入斗场,敌住银衫青轮之后,无异已为长离岛方面加入一支强大的生力军,身着灰衣的长离岛壮士,个个精神抖擞,豪气突生,杀声震天的倾力反攻而上!   烟霞山庄诸人,自银衫青轮万兆扬被白骷髅牵制之后,威势已自大减,在长离岛部众强力反攻之下,已纷纷溃退,死伤累累!   长离一枭冷漠的一笑,低声道:“小兄弟,老夫若动手收拾他们,实是易如反掌。嘿嘿!只是烟霞山庄这些角色,尚不配老夫亲自出手!”   江青艰辛的一笑,忽然极为庄重的道:“卫前辈,请答允在下,看在在下份上,尽前辈之力,减少伤亡于最低限度!”   长离一枭长眉微皱,随又一笑道:“小兄弟,烟霞山庄中,可有你怀念的事物?”   江青不料卫西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不由面孔一热、吶吶不能做答。   卫西洒脱的笑道:“也罢,老夫便答应于你……”   随着长离一枭的话声,一阵惊天动地的吶喊起处,长离岛方面的人马已突破了烟霞山庄所设防线,蜂涌冲入庄门之内!   银衫青轮狂吼连声,欲待跃身截击,却又被白骷髅孟化平手中的一条奇形骷髅鞭缠得无法分身,空自厉吼不停,大有楚霸王面对乌江无可奈何之概!   白骷髅孟化平功力深奥怪异无伦,出手之间,招术之奇诡辛辣,更是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他虽仅一条独臂,但在银衫青轮万兆扬心神不属之际,却毫无不敌之状!   只见轮影翻飞,连衡不绝,鞭如长蛇,伸缩卷扫,两条人影电掣般左闪右掠,在尖锐如削的劲气中,相互做着殊死恶斗!   长离一枭卫西伸手一挽江青左臂,面含微笑的踏过遍地死尸,缓步向烟霞山庄大门行近,看也不看银衫青轮与白骷髅那惨厉的拼斗。   卫西行入正门之后,面孔上露出一丝卑夷的嗤笑,轻声道:“哼!昨夜老夫以礼相见,全老儿却不识抬举,今夜么,便叫你知道长离一枭是不轻易容人卑视的。两次进门,也叫全立知道两种不同的滋味!”   江青脑中一片混乱,默默的随着长离一枭往烟霞山庄之内行去。   这时,烟霞山庄之内,金铁夹击之声不绝,人影幢幢,往返迫杀,更有几处冒起熊熊的火苗,形势零乱已极!   二人又急步经过了几簇交战的人群,已来至江青等人首次来过的那所大厅之前。   大麻石的台阶上,已倒毙着十数具死状至惨的尸体,个个腹裂肠流,鲜血遍地,令人不忍目睹。   江青才登上石阶,已看见大厅内外早已乱成一片,无数人正在拼力死斗着,厉叱惨号之声时而可闻。   长离一枭挽着江背,身形闪动间,已避过数次刀剑砍戮之危,掠至大厅门前。卫西冷傲之极的一笑,单掌挥扫间,已将一名烟霞山庄的头目震飞厅外,满口鲜血的死于就地!   江青环目向厅中激战之人一望,不由脸色大变,原来,在五名身手高强,神色冷酷的灰衣大汉环攻之下,披头散发,力敌不退的那人,竟是双飞仙子之一─全楚楚!   在大厅的另一个角落,虎口受伤未愈的入云神枪耿忠,亦赫然在海天星纪雷的狂猛掌势下,左闪右躲,首尾难应!   江青正待说话,大厅外人影一闪,两声长号起处,二名灰衣大汉已满嘴鲜血狂喷的倒毙地下!   长离一枭唇角紧闭,目光一瞥,已发觉这冲入厅中之人,竟是一个身材高大,腰围虎皮的披发怪人!   此人江青识得,正是那蛮荒怪客,虎魄鲁木!   虎魄鲁木旧伤未复,此刻面孔铁青,气喘如牛,满身血渍的扑向围攻全楚楚的五名长离岛人而去!   他身形始到,蓦然掌腿齐幌,有如百足巨蜈,踢扫疾劈而出!   五名灰衣大汉中,有两人厉喝一声,手中砍山刀倏展,已戮向虎魄鲁木肩头胸前!   鲁木形似疯狂般凄厉一笑,左掌硬自封出,右掌却闪电般抓向对方!   血光突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一名灰衣大汉,已被鲁木铁掌将胸前抓成一个血洞,肠腑随流而出,但是他手中兵刃,亦已实实劈在鲁木肩头之上!   另一个灰衣大汉的手中砍山刀,竟在虎魄鲁木挺臂一架之下,震裂虎口,兵器脱手飞出,他不由深深为对方这不要命的打法所惊惧,全身一颤,急然后退!   但是,虎魄鲁木却狂笑一声,不管肩头热血如涌,双腿倏起,已连踢出十一脚!   那名灰衣大汉退避不及,吃他在小腹胸口连连蹴中三脚,身躯凌空飞起,又惨号半声,摔落地上,寂然不动!   这时,全楚楚散发披面,尖厉一叫,手中“龙翔剑”幻成一道寒茫,顷刻间剌出九剑,一名灰衣大汉心神一疏,已吃她透胸一剑穿过!   余下的两名灰衣大汉,不由目眦皆裂,狂吼一声,已拼力猛攻而上!   这些事情发生极快,仅在剎那之间,而虎魄鲁木,又已怒叫不停的向大厅之内,其它长离岛诸人扑去!   适才那围攻全楚楚约五名灰衣大汉,身手极为不弱,乃是长离岛“铁血旗”下护旗弟子,号称“白沙黑五友”,他们合攻双飞仙子全楚楚,眼看已快得胜,却不料虎魄鲁木突如其来,以致使“白沙黑五友”横死三人,更令整个局面失利!   这时,虎魄鲁木宛似虎入羊群,一阵冲杀,已将长离岛一面杀死七人!   鲁木满身浴血,厉笑不息,又冲至入云神枪耿忠身旁,合力攻击海天星纪雷!海天星纪雷功力深沉无比,为人更是镇定逾恒,他这时毫不慌张,沉着应战,掌势起如层层波涛,劲力横溢,连绵不绝,瞬息间已与耿、鲁二人,斗在一处!   长离一枭冷酷的卓立厅底角,望着虎魄鲁木那迹近疯狂的神态,双眸中杀泄顿现!   江青有意为全楚楚解围,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启口,他焦急的在脑中思忖着办法,目光却不时飘向斗场。   长离一枭冷然道:“小兄弟,那腰围虎皮的蛮子,今日便是他寿终正寝之时。嘿嘿!他连毙老夫属下九人,老夫要他一命,已是太便宜了!”   江青急急说道:“前辈,这人……”   长离一枭不待江青将话说完,身形已有如空中流星,飙然射曳而出,几乎不及人们的眨眼之间,已闪到虎魄鲁木身前!   虎魄鲁木犹自狂笑一声,展出“蜈蚣掌”法,疾若狂飙般攻向身前的长离一枭!   长离一枭肃杀之极的一笑,身形侧闪,冷然道:“蛮子,你到了地府黄泉,也应该记住,是我长离一枭取了你的狗命!”   虎魄鲁木怒骂一声,又待奋身扑上!   长离磋一枭蓦茫然厉喝一声,身形有如大海旋涡般,呼轰回转,旋动中,连出十七腿二十一掌,罡气排涌,窒人呼吸,有若万山巨浪,漫天而到!   这正是长离一枭的不之秘……七旋斩!   虎魄鲁木但觉掌山腿形,有若天罗地网,挟着山崩海啸的威涌到,找不出一丝空隙,寻不到任何一寸没有劲力充斥的空间!   鲁木狂号连声,口鼻被劲风逼窒得微渗血丝,他迎出的双掌,已在剎那间“劈啦”折断!   长离一枭卫西贯足全身真力于掌腿之中,出手之下,决不留情,鲁木腕骨一折,他已厉笑一声,“波来波去”、“海流循环”、“再起忽落”七旋斩中凌厉绝招,已连续使出!   于是,惨叫声混合着骨骼的碎裂声响起,虎魄鲁木头颅及胸前的骨骼已全被长离一枭震成粉碎,血肉模糊的跌出两丈之外!   入云神枪睹状之下,不由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但他目前在海天星纪雷的攻势之下,亦是自身难保,岌岌可危!   就在他心神一分之际,海天星纪雷已沉喝一声,右掌“错脉手”扣向耿忠肩骨,左掌并拢“削波斩”劈向对方胁下,双腿急出,连环腿扫向耿忠下盘!   耿忠骤觉劲风自四面八方袭来,欲待躲闪,却已不及!   他双目怒突欲出,喉头一阵暗响,手中一对沉重银枪,已蓦而幻化成千条银虹,刺向海天星纪雷!   风劲、光寒,身闪、血溅,入云神枪耿忠一声闷叫,肋骨被纪雷生生劈断三根,身躯更被踢翻五尺!   但是,他临危使出的那招“寒虹卷云”,亦在海天星纪雷大腿之上,划破一道三寸血槽!   长离一枭早已掠回江青身旁,他深恐自己痛爱的这位年轻人会有失误。   这时,他淡漠的向海天星纪雷一瞥,沉声道:“纪旗主,留此人一命,你自己包扎伤势后,即往庄后察视!”   海天星纪雷宏声笑道:“遵令,本旗主伤不碍事,这就领谕前去!”   说罢,纪雷微一招手,已率领厅中十余名灰衣大汉,向外掠出!   此刻,宽宏的大厅之内,仅有两拨技人仍在拼斗,一拨是为数约有七八人的烟霞山庄人马,正与数目相等的长离岛属下在激战,另一拨,便是双飞仙子全楚楚力敌“白沙黑五友”仅存的二人!   江青望看全楚楚那凄厉之状,如她目前已是“强弩之末”了,看她那气喘咻咻的形态,及逐渐迟缓的身手,显已不能再支持多久!   江青一面为全楚楚担忧,心中却更悬念其姐全玲玲的安危,他这时已顾不得可能会引起长离一枭的不快,钢牙一咬,便张口欲言。   ------------------    邪神门徙--血雨柔情 血雨柔情   正在江青欲出口为全楚楚解围之际,与全楚楚交手的“白沙黑五友”二人,已蓦而狂吼一声,刀光突盛,若匹练般卷向敌人全身要害!   全楚楚惨笑一声,“龙翔剑”疾迎而上,左掌亦猛挥而出!   但是,那“白沙黑五友”仅存的两人,好似已将生命豁出去了,其中之一竟毫不躲闪,任那锋利无匹的宝剑洞穿肩头,但是,另外那名灰衣大汉却在避过全楚楚一掌后,刀光如雪的削向全楚楚背后!   江青见状之下,悲喝一声,已倾力向前奔去,于千钧一发中,以左手硬抓向那劈向全楚楚背脊的沉重砍山刀!   他手掌与那锋利的刀刃接触时,已被深深割裂至骨,饶是如此,这柄沉重的砍山刀后部刀口,亦已在全楚楚的背后划破了一条浅浅的血口!   另一名已经受伤的灰衣大汉睹状之下,想也不想,咬牙硬撑,奋力挥刀斩向江青腰际!   江青若平时,这砍山刀便是劈在他身上,亦无法伤他分毫,但是他此刻毒伤未愈,加以连夜奔劳,根本无法运气抗拒!   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刃,已沾着江青火云衣之上!   正在此时——人形倏幌,有如电光石火,两名灰衣大汉的手中兵刃已被人劈手夺去,那人手掌急扬,“劈啪”连声的聒了二人两记耳光!   这两名灰衣大汉勃然大怒,目光瞥处,却吓得一咚嗦,不敢出言。   原来,这掠身而到之人,正是长离一枭卫西!   两名灰衣大汉,正自满头雾水,摸不透自己岛主为何忽然帮助敌人起来,长离一枭已大骂道:“瞎了眼的狗才,怎么连火云邪者江老弟也砍了起来?你们都不想活了?”   二人急急向江青一望,满面惶恐的颤声道:“启禀岛主,小的情急之下,不知乃是江大侠突临,万死之罪,尚乞岛主饶恕!”   长离一枭目光一瞥江青左掌深可见骨的创口,冷冷一笑道:“念在你二人对本岛薄有苦劳,死罪可恕,活罪难免,待老夫回去后处置你等!”   这二人正满面惊惧,江青已虚弱的道:“卫前辈,这二位兄台并非有意,尚请看于在下薄面,莫予深究!”   长离一枭怜惜的向江青一笑,转首道:“也罢!既然江老弟出面说情,老夫便饶他二人一次,你们还不快些叩谢江大侠饶命之恩么?”   两名灰衣大汉,任身上鲜血直流,已跪在地下向江青叩谢起来。   江青衰颓的踉跄而上,急急将二人扶起,口中连道不敢。   长离一枭毫无情感的道:“好了,你二人将身上伤势包扎妥当,可先行退出庄外休息。”   两人恭谨的答应一声,已转身自去。   江青这时顾不得手上伤势,急急俯下身去,将已脱力昏倒的全楚楚抱于怀中。   长离一枭微微一笑道:“小兄弟,难怪你一直为烟霞山庄说好话,呵呵,老夫几乎忘了,全立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错,不错。”   江青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一丝红晕,他窘迫的道:“前辈切莫误会,双飞仙子曾有恩于在下,在下身受毒伤之后,若非二位姑娘冒险相救,只怕在下早已命丧黄泉了!”   长离一枭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吾等可要好生照拂于她……这样吧,且先将这位姑娘安置于大厅之内,由老夫指定人手在此守护,你可随老夫往四周一观,也可趁便解决一切问题!”   江青知道,长离一枭所指的问题,乃是指他与飞索专诸全立之间的恩怨而言,更包含有失陷“再世牢”中的拜兄弟等人之事。   他微微颔首,已将全楚楚安放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之上。   长离一枭又亲手为江青左手伤势敷药包扎,而这时,大厅内的战事已完全平息e长离岛方面尚有四名灰衣大汉,正在休息喘气……   长离一枭回首一望,沉声道:“尔等四人无庸再出去参战,可于此处守护这位姑娘,不准任何人稍有侵犯,若有失闪,便拿你们的性命来见老夫!”   四名长离岛属下恭应一声,立即散立四周,如临大敌般戒备起来。   长离一枭向江青含笑一瞥,说道:“小兄弟,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吾等快些出去,莫忘了,尚有更多事情等待我们了断!”   江青疲惫而尴尬的一笑,已随看长离一枭往厅外行去。   这时,庄前状况已大部平息,仅有零星的战斗仍在散落的进行,但是,烟霞山庄后庄却战况激烈,杀喊震天,与前庄成为一个鲜明的对比。   长离一枭挽看江青向庄后急急行去,一边正色道:“小兄弟,若非你一再为烟霞山庄说情,老夫早已施放出火攻信号了。哼!老夫原来计划,是要烧他个寸草不留的!”   江青暗叫侥幸,心中亦同时感到,长离一枭果真是个冷面辣心的一代枭雄!   想着,他已哑声开口道:“卫前辈,此次进袭烟霞山庄,可是临时计划的么?怎的有如此众多人手?”   长离一枭傲然笑道:“老夫早已看不惯烟霞山庄在武林中的跋扈之态,久思给他们一次教训,自从接到门下传报,说老弟你及同伴五人陷落烟霞山庄的消息后,老夫便调岛上各旗弟子四百人,分十二批潜至丹阳湖沿岸待令,再出老夫明着拜庄索人,若全老儿蛮横不允,老夫便给他来一次血洗双飞岛,结果,全老儿竟然真个自寻晦气了。”   江青一面聆听卫西说话,目光却四处环扫,注视看正在分堆格斗的双方人马。   长离一枭目不斜视,偕江青转过一排房舍,踏上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之上。   这时,草坪上人影纵横,厉叱悲号时起,约有数十人正捉对儿死拚,战况异常激烈,在周遭不停不绝的激战中,一条有若九天矫龙般的蓝色寒虹,正在伸缩不停的电掣翻飞,六名长离岛属下,在一位面孔森冷的高手率领中,正紧紧向那道凌厉的蓝虹猛攻不停,饶是如此,这七名灰衣健者,犹自攻少守多,势态不佳。   长离一枭冷冷一瞥,微带讶然的语气道:“小兄弟,那使刀之人,可是关东大豪百步弯弓傅泉?”   江青颔首道:“不错,正是他。”   长离一枭赞叹的道:“这老儿一身功力果然高明,围攻他的我方七人,乃是本岛“扬波旗”旗下“六鼎者”及副旗主冷阎罗巫西,看情形,好象还对付不了他。”   江青深深为长离一枭这镇定及沉雄的气度所惊慑,他奇怪长离一枭竟能在自己属下与敌人激战之际,非但不愤怒激动,却仍能做如此谈笑自若的指点分析。   身为枭雄之才的人物,总是有其超越常人的地方啊!   忽然……   长离一枭脸色一寒,急促的向江青道:“小兄弟,在十丈之外,那幻暗的假山荷池旁,好似有一个女子正被吾方属下围攻,你快些过去将她救下,呵呵,说不定那妮子正是全老儿的大闺女哩!”   长离一枭说着话,目光却凝重的注视着右前方黑沉沉的一片屋脊,并迅速自怀中摸出一块闪耀的银牌,交于江青手中。   江青接过银牌,随眼一瞥,已看见在这方三寸宽窄的闪烁牌面上,精工雕镂着一付“双鲤含珠”之图,那对翩翩若生的双鲤之上,却刻看四个篆字:“东海长离”!   他正自愕然,吶吶说道:“卫前辈,你不与在下同去么?”   长离一枭此刻暗中提聚真气,沉声道:“小兄弟,即速前往,迟恕不及,那方“鲤珠牌”乃代表老夫令谕,可调度本岛任何一人,老夫虽愿陪你前去,可怕飞索专诸全立却想于此刻蠢动一番哩!”   江青心中一凛,急急环目四扫,果然已发现右前一片黑沉沉的屋脊之上,正如飞掠到一条人影!   长离一枭朗声一笑,道:“快去,吾等稍停再见!”   “见”字出口,长离一枭身形已飘然移至七丈之外!   江青亦不再犹豫,勉强提起一口真气,急急向十丈之外,一堆黝黑的假山纵去!   他身形始才掠出五丈,两名黑衣大漠已自斜刺里扑到,一见是他,彷若被毒蛇咬上一口似的,蓦然大叫道:“啊,来人啊,火云邪者江青在此。”   江青大喝一声,出手便是半招“佛光初现”!   他此刻掌势威力,虽已不及平素三分之一,但这浩大精博的佛门秘技,却仍是面前这两名武功平庸的大汉所抵挡不住的。   只见漫天掌影挟看无匹劲风,有若移山倒海般涌卷而出,两名黑衣大汉,已惨叫半声,尸横就地!   二人身上的鲜血,亦喷得江青一头一脸!   但是,他们这声惊呼,却引使一条黑影向江青急扑而到,才一照面,便已抖手劈出六掌!   掌风强烈,更带有一丝炙热的气!   江青无暇多想,钢牙紧挫,亦急迎出六掌!   “劈啪”声响中,来人已狂吼看摔倒地上,江青亦喉头腥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因妄动真力,又将旧创引发,此刻但觉眼前金星迸射,五脏翻腾,四肢更是一阵阵发着冷颤。   摔倒地上的那人,双手十指痛苦的抓挖看地面,全身亦微微痉挛,随着他抓着泥土而逐渐加深的指沟,身躯已缓缓挺立!   急速闪幌的红色火把光耀照耀下,江青已看清此人,赫然竟是那苗疆怪杰——虎魂鲁枯!   虎魂鲁枯日前受伤未愈,此刻又抱恙出战,在一连串的凄厉血战中,他己身受外伤数次,此际早已气虚神浮,孱弱已极!   但是,他却在听到呼喊江青的名字后,强振精力,奋力扑到,他永远也不能谅解,江青当众将他震伤之事!   生于苗族的虎魂鲁枯,心性之刚烈暴躁,到底仍是不易改去的!虽然,他此生的多半年月,是与汉人生活在一起。   鲁枯此刻新伤旧创,已突然引发,但他仍然咬牙硬撑,一步步向江青逼近。   凄红的火光,映看他抽搐怨毒的面孔,头发披散,满面血渍,胸前的古钢饰物,与目光中刻苦的阴怨闪闪生辉,形态恐怖骇人之极!   江青急促的喘息着道:“鲁枯,你……你不要做傻事,在下并不欲杀你,但是,你切莫逼我,快停步,快停步……”   虎魂鲁枯嘶吼而厉烈的狂笑一声,腰际油光绚烂的虎皮在火光微微一闪,他又已疯狂般向江青劈出九掌!   江青身躯沉重迟滞,已无法闪避!   他双目尽赤,狂呼一声,连受创甚剧的左掌亦同时猛推而出!   于是,在连珠炮的轰然震荡中,江青又一次的喷出两口热血,而虎魂鲁枯那瘦小的身体却凌空飞出,重重跌落地下!   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了几次,手臂向空高张,全身亦在急剧的抽搐……   终于,随看虎魂鲁枯怒睁而呆滞的双睛,他那双枯瘦的手臂,已缓慢而无力的颓然坠落……   江青虚弱的呼出一口长气,毫不理会头脸之上的血渍,蹒跚而艰辛的往前面行去,他脑中只记忆着在假山荷池边受困的那位少女,四周惨烈的凶杀,悲楚的狂号,已宛如与他毫不发生关系。   江青双瞳布满红丝,目光是凄厉与焦急的,随着他沉重缓慢的脚步,缚在左掌的绷带,因伤口的重裂,而已被鲜血浸透,血,正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江青本能的避过两起激斗的人群,已来至那片耸立的假山之前,假山旁果然有看一波已经凋零的荷池,枯萎的枝梗,尚在夜风中摇曳。   这“残荷寒水”,原是一付幽雅静致的图画啊!但是,因为荷池之侧,几条人影的翻掠撕杀,却将这清雅的景致破坏无遗!   江青急急凝目望去,只见三名灰衣大汉,正在倾力攻击着一位腰身窈窕的少女,那少女长发散乱,细喘吁吁,肩胛之上,鲜血淋漓,在隐约的光亮下,几乎可以看清她肩胛受伤处那血肉翻卷的肌肤!   这少女对江青来说,是熟悉已极的,她不是别人,果然正是那穆柔可人的全玲玲!   那三名灰衣大汉,功力十分沉厚,手中一色使的短柄阔斧,厉叱连声,轮翻攻上,招式如狂风暴雨,凌厉辛辣无比!   在三名灰衣大汉之旁,尚负手卓立着一个形态奇异的灰衣人。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腰粗膀阔。发长及肩,以一金环相箍,满颔浓髯,却编结成一条条的小辫,再衬着环目巨口,端的威猛无伦!   他右手正倒提着一柄前端带有锋利尖锥的短斧,短斧把柄之处,却连有一条银色细链,此人环目之内,精光隐射。灰色素衫上血渍斑斑,但他却如一座小山也似,镇定逾恒的注视着场中激斗!   江青微一定神,踉跄奔前,口中哑声叫道:“各位且请住手,尚待在下一言!”   那魁梧大汉目光一斜,声如洪钟般大笑道:“好个兔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本旗主倒要看看,烟霞山庄到底有多少杀不完的杂碎!”   说话中,他左掌已倏然挥出一团罡烈劲,有如排山巨浪般,呼啸着卷向江青!   ------------------    邪神门徙--裂胆惊魂 裂胆惊魂   这呼啸而来的劲力是如此狂猛而凌厉,几乎不容人有一丝闪避的余地!   江青连受巨创,所以尚能支撑不倒,乃凭借着一股坚毅意念的支持,他此刻已没有力量抵制这一股甚至可取他生命的劲力!   在这危急之极的瞬息间,江青双掌本能的向前推拒,而他于到达此处后,便已执在手中的那方“鲤珠牌”,亦在他双掌提起之时,闪耀出一溜银芒!”   那威猛大汉目光瞥处,不由全身一震,倏然大喝一声,身形暴转,发出的那股凌厉劲气,已在间不容发中,险极的擦着江青身傍掠过!   “哗啦啦”一阵巨响连起,烟沙迷漫四周,江青身后的那座假山,已吃这狂猛的劲力,震塌一角!   江青也跄踉抢进两步,口中嘶哑的在咳嗽,那灰衣大汉已掠至江青身前,宏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持有本岛之主“鲤珠金牌”?尚请明示!”   江青喘息了一阵,哑声道:“在下江青,贵岛“鲤珠金牌”乃是卫前辈赐借。”   灰衣大漠面容一饼凛,向前急行两步,恭身道:“老夫陆海,人称绝斧客,掌本岛“烈火旗”之职,适才不知乃江大侠驾临,冒犯之处,万所恕宥。”   江青虚弱的一笑,还礼道:“久仰陆旗主大名,区区小辈,何足挂怀……”   江青知道,长离岛旗下各旗旗主,地位十分崇高,不是武功超绝之辈,决然无法担任,这绝斧客陆海身手之佳,已足可列为江湖顶尖高手之流,他对江青如此恭谨,倒使江青好生过意不去。   绝斧客陆海又沉声道:“江大侠若有调度,尚祈指示,本旗主敬候谕令!”   须知长离岛平素律令极严,上下之分,丝毫不苟,那“鲤珠金牌”,乃是代表岛主长离一枭的信物,凡持牌之人,便等于长离一枭亲临一样。   江青握紧手中沉重的银牌,急道:“陆旗主,尊驾等目前围攻之人,乃是对在下有过大恩的双飞仙子全玲玲,尚祈陆旗主下令网开一面!”   绝斧客陆海答应一声,回头喝道:“尔等住手,奉令不得难为这位姑娘!”   那三名出手沉雄凌厉的灰衣大漠,闻言之下,已齐齐虚幌一招,涌身退出。   双飞仙子全玲玲,此际早已喘不成声,粉面惨白如纸,她以手中“凤舞”剑支柱于地,目光却惊异万分的瞥向退后三人。   她实在想不出,对方在围攻之下,早已稳占上风,为何却又忽然停手不攻了呢?   于是,当全玲玲那黯淡无神的眸子转到左边之后,她已失声惊呼了起来。   原来,她已看见正立于陆海身侧,神态虚弱,满脸血污的江青!   而江青身上那色彩夺目的“火云衣”,又是全玲玲心目中所熟悉而悬念的影子啊!   全玲玲颤抖着叫道:“江公子,啊!江公子,你……你无恙么?”   江青心神一阵激动,头脑又起了急剧的晕眩,身躯摇幌之下,几乎摔跌地下!   绝斧客陆海惊噫一声,急伸出两条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江青软弱的身躯扶住。   全玲玲睹状之下,泪水夺眶而出,她尖叫道:“江……你怎么了?”   语声未停,她已悲痛万分的扑身而到,紧紧扶住江青肩头。   于是,她又发觉江青左手严重的伤势,已为鲜血浸透那原本雪白的里伤布。   全玲玲嘤嘤的辍泣着,以衣袖拭擦江青面孔土混成一片的血与汗。   绝斧客陆海不由看得愣怔了,他满头雾水的想道:“奇怪,这双飞仙子全玲玲的父亲,不是痛恨江大侠入骨么?但他女儿却为何又如此?看情形,这其中的关系,并不单纯……”   想看,他已回头喝道:“你们三个人还在发什么呆?赶快接应焦副旗主去!”   那三名灰衣大汉轰喏一声,已迅速的向前掠逝。   这时,全玲玲含泪向陆海道:“这位英雄,请扶江公子到那假山石下休憩一阵好么?”   全玲玲面上泪痕未干,云鬓零乱,说起话来,更是楚楚怜人。   绝斧客陆海闯荡江湖数十年,自来便过的是刀山剑林,血雨腥风的生活,几曾认识过温柔滋味?   但他此刻却不知怎的,竟对全玲玲生出了一股由衷的怜惜之情,将头连点,已扶着江青行到假山之下,为他安置坐好。   江青双眸微睁,哑声道:“陆旗主,尊驾有事当请自便,在下尚可支撑一时!”   绝斧客陆海摇头道:“江大侠,岛主平昔一再提及阁下,并对阁下推崇备至,江大侠目前便是没有持“鲤珠金牌”,本旗主见到江大侠此等情形,亦不应离开!”   陆海说罢,不待江青答话,已大步行至塌落山石之侧,目光炯然的守护起来。   全玲玲望看这位是友亦敌的长离豪士,不由心中百般滋味交集,她知道,烟霞山庄在今夜,可是损伤惨重了。   江青无力的望看全玲玲那樵悴的侧面,低声道:“全姑娘,你的伤势要紧么?唉!在下晚到一步,却累使你受了许多磨难!”   全玲玲回过头,强颜一笑,撕下一只衣袖,将自己肩胛处伤口包好,轻声道:“我不要紧,公子,若非你冒险来援,只怕……只怕我今生再也见不着你了!”   说看,全玲玲那双美丽的眼睛内,又蕴满了盈盈的泪水。   江青右手握看全玲玲那冰冷而微抖的柔夷,惭愧的道:“全姑娘,都怪在下无能,待我见着卫前辈,禀明一切时,时间上已来不及了!”   全玲玲凄凉的一笑,道:“江公子,这并不能怪你,我事后亦十分清楚,当我们到达那断崖之际,长离岛的人,早已暗中登陆,即便那时长离一枭下令停止行动,在时间上,亦已无法通知他们分为数处潜入岛中之人……”   江青喃喃自语道:“唉!这是谁的错,谁的错啊!”   全玲玲温柔的倚近江青,低声道:“江公子,你不要难过,事到如今,还能再说什么呢?至少,在阻止这场杀劫上,我们都已尽了力,我们也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江青迷茫的瞧看四周奔掠拼斗的人影,其内听看刺心的兵刃互击声及厉叱惨号声,他忽然低沉的道:“全姑娘,在下险些忘记告诉你,令妹亦受了伤,但已脱险无妨了!”   全玲玲心头一震,急问道:“妹妹的伤可重?她与我自那断崖回庄,便分开了。”   江青呼出一口气,哑声道:“二姑娘仅在背部中了一刀。但经在下抢救后,已蒙卫前辈允诺不予追究,更遣人护守于傍……”   随即,江青便将前庄大厅之内的那场血战经过,及入云神枪耿忠重伤遭擒,虎魄、虎魂兄弟毙死之事,断续的讲述了一遍。   他叹息着道:“虎魄、虎魂二位兄弟,对令尊确是忠心不二,在下一直劝那虎魂鲁枯不要逼人太甚,但他却毫不理睬,在下万分无奈,才……唉!这对令尊来说,又对在下加深了一层仇恨了!”   全玲玲忧戚的道:“交手之下,谁又能心存仁慈?其实,家父也太过执拗,只怕这次事件以后,家父决然不会与长离岛干休,天下武林,今后将无宁日了!”   江青又沉重的叹息了一声,颓然无言。   全玲玲又悄声道:“江公子,庄中再世牢内,闻说,战况十分剧烈。听庄友传报,冲入再世牢中的长离岛人,约有五六十人之多,由那黑煞手仇云及另一个叫什么六指屠夫魏光的人率领,他们主要目的,大约是想救出与你同来的三位拜兄及那两位姑娘!”   全玲玲说到那两位姑娘时,语声里竟有些勉强而带酸涩的成份。   江青心中微微嗟叹,故意岔道:“全姑娘,他们得手了么?贵庄之内,是谁在负责防守呢?”   全玲玲忧虑的道:“是家母与九梭绝命冯叔叔,据我看,防守不住的成份较多,家母武功虽高,冯叔叔却是旧创未愈。唉!但愿事情不要过于恶劣,家母如万一有了意外,我活在人世尚有什么意义呢?”   江青安慰她道:“全姑娘,我们也不要太悲观,不会像你想象中那般不可收拾的……”   全玲玲眼圈一红,泣然道:“双飞前岛亦在吃紧,连心双老两位易叔叔,及铁笔四雄等俱已奉家父之令前往增援,看情形,亦是无法挽回劫运了!他们有些尚是带伤作战……”   江青默默无言,而这时,你又叫他能说什么呢?   正于此际……   守护于前的绝斧客陆海忽然暴叱一声,单臂一探,已将三支袭来铁镖震落,他望着黑影之处“呸”了一声,喃喃骂道:“若不是看在你家小姐份上,狗娘养的你这混账还逃得掉?”   他正说到这里,目光一瞥,忽然一怔,随即,陆海低呼一声,回首叫道:“江么子,岛主已与全老儿……啊!已与全立朝上相了,看情形,即有动手的可能,吾等可要过去一瞧?”   江青与全玲玲闻言之下,不由倏感一震,因为,他二人十分清楚,这武林中两位名倾一方的高手较技,便等于是性命的睹斗啊!   全玲玲惊惶的道:“江公子,这……这怎么办呢?”   江青咬牙站起,沉声道:“不要怕,必要时,在下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分开他们!”   要知道,江青乃当年武林邪尊的衣钵传人,武功之高,绝不在长离一枭及飞索专诸全立之下,但是,他目前却身受内外创伤甚巨,若以他现下的情形来说,便远非长离一枭或飞索专诸之敌,是而,他如妄想要于万一之时,插身长离一枭及飞索专诸激斗之中,却不啻是一件玩命之事!   全玲玲一面挟着江青艰辛的行走,一边盈盈欲涕道:“江……你不能太过激动,为了我,是不值得如此的。”   江青没有说话,顷刻间,二人已至假山之外。   这时,草坪上的战事已停,数十名灰衣大汉,正虎视耽耽的环立四周,场中,无数条火把光辉的照耀下,长离一枭卫西冷然卓立不动,飞索专诸全立却正在满面怒容的说着话。   看情形,二人已僵持了好一刻了,显然,他们都有所顾忌,尚没有正式交手。   江青这时略一沉吟,回头向绝斧客陆海道:“陆旗主,烦请尊驾遣人即赴烟霞山庄再世牢,请进袭再世牢的各位壮士,对烟霞山庄庄主夫人等务必网开一面!”   绝斧客陆海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怔,他随即又用力颔首,召过一名灰衣大汉,嘱数句,那灰衣大汉惊愕的向陆海一望,有些犹豫,陆海双目一瞪,那名灰衣大汉始急急掠身而去。   本来,持有长离岛“鲤珠金牌”者,便等于岛主亲临,施发任何号令,也等于是岛主亲自说出一般无异,因为,岛主能交此牌于他人,亦足证长离一枭对此人的信赖与器重!   江青本不愿如此“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为全玲玲对他的“恩”与“情”,他亦只有从权一次了。   全玲玲望看江青,感激的道:“江公子,你对我太好了,我……我该怎么谢你呢?”   江青一扬手中银光闪闪的“鲤珠金牌”道:“不用谢我,该谢的,是这块金牌,不是它,在下那有如此大的威风……”   江青又向全玲玲怜爱的一瞥,道:“而且,为了你,在下亦不愿令堂发生意外啊!”   全玲玲知道,江青此言之意,乃是对她适才那句:“家母若有万一,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之话而发。   她心中甜丝丝的望看江青嫣然一笑,这一笑中,包含了多少感激与欣慰啊!   她心仪之人,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呢!   于是,二人在绝斧客陆海亦步亦趋的护卫下,缓缓向前行去。   三人越过遍地横倒的尸身,在一株树木暗影之下站定。   场中,正传来飞索专诸愤怒的语声:“卫西,阁下此等行径,与绿林盗匪有何区别?今夜这许多悲惨的事实,无数条血淋淋的人命,皆由你一手造成,卫西,老夫决然不会忘怀这次深刻的仇恨……”   长离一枭卫西冷清清的一笑,道:“全大庄主,尊驾记得也好,忘怀亦罢,本岛主绝不为既成的事实懊悔。老实说,烟霞山庄倚恃武林双飞过了气的威名,在江湖上横行得够了,本岛主给尊驾一次小小的教训,也让各位烟霞山庄的朋友清楚,日后在江湖上闯,须要凭借自己的真实本领,拿看两个死人的名声唬人是靠不住的!”   飞索专诸俊朗的面庞已全然变了颜色,他生硬的笑了一声,转目向四周环伺的数十名灰衣大汉缓缓一瞥,语理怨毒的道:“卫西,老夫与你势不两立,今夜不是你,便是我!”   长离一枭唇角又浮上那寓意奇特的微笑,他长袖一拋,冷然道:“悉凭尊便!”   飞索专诸全立仰天长吸一口气,双目注定长离一枭,缓缓逼近。   长离一枭,仍旧含着那丝酒脱的浅笑,卓然而立。   飞索专诸双目瞳孔大张,煞气透达发梢,随看他步伐的移动,周遭的空气亦逐渐沉重起来……   倏然……   飞索专诸全立身形奇异的一偏,左掌微微闪动,已在人们呼吸间的顷刻,向长离一枭拍出十九掌,十九股凌厉的锐风,疾袭向对方全身十九大穴!   就在长离一枭侧身回闪的剎那间,全立右掌迅速伸缩,于是,他那成名江湖的“引龙索”已握在手中,索端的银色齿环,已与那十九股尖锐如削的劲风同时袭出!   长离一枭神色微变,身形有如狂涛般呼声旋转,一圈强烈的气流,已自他侧身四周卷起,冲回激荡中,他已猛厉无匹的还攻二十一掌!   飞索专诸倏觉手中引龙索一震,飞出银环已与那发出的劲风同时消逝于无形!   长离一枭闷叱一声,右掌五指箕张,疾然伸缩间,已将全立面孔七窍笼罩于指风之内!他左掌却闪幻无定的印向全立右侧空间!   长离一枭这诡异而虚幻的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已在无形中,将全土面部要害及四周退路全然封闭!   飞索专诸全立大喝一声,手中引龙索一翻一抖,索端银环与索尾钢锥,已如两颗流星也似,袭向长离一枭颈部丹田两大部位,其去势之快,几乎尚在人们的意识之前。   长离一枭清冷的一笑,身形倏而有如狂风般不停旋动,阵阵的厉烈劲气,混着如飞而出的掌山腿影,开山劈石般向全立猛攻而至!   飞索专诸全立亦不甘示弱的立还颜色,引龙索如一条遨翔尢天的神龙,银环闪闪宛似一道纵横夜空中的流光,钢锥如啸,又似怪蛇伸缩;他空看的左掌更舞起漫天掌影,有若蛛网般交织而出,身手妙绝,确是骇人听闻。   两条长衫飘飞的人影,在这宽敞的草坪上往来奔掠,做着每在须臾之间,千变万化的交击。几乎令人看不清楚,那是长离一枭,那是飞索专诸!   长离一枭已将他震慑武林的奇技“七旋斩”,发挥到威力的最大极限,他身形每在旋转间,俱是快捷无伦的掌腿齐出,狠辣已极的专寻敌人要害重穴,彷若要将他所能运用出的每一分攻击力量,完全贯注到敌人身上!   飞索专诸全立这时亦陷入半疯狂的状态,他咬牙切齿,双日红丝满布,手中”引龙索”挥如卷云闪电,运掌出腿,劲力四溢,如削的锐风,在空气中呼啸激荡。   这是一场江湖罕睹的绝世高手之斗啊!   夜风在轻拂着,人们的喘息声也渐次急促与紧迫,树影下的全玲玲早已惊得面色惨白,混身轻颤,紧倚着江青,双眸已因恐惧而圆瞪。   江青疲乏的靠在树上,但是,他的精神却极为亢奋,眼前这一场令人心惊胆战的拼斗,对一个武力精湛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等于一次实际的体验呢?   长离一枭与飞索专诸那瞬息万变的身手,妙绝人寰的招式,虽然惊险剧烈,但是,其中的奥妙与精要,却是耐人深思的。   江青在凝神注视中,已觉出身傍的人那冰冷而颤抖的身躯,正无力的倚靠着他,江青知道,在这厉烈的拼斗中,自己将是全玲玲唯一的慰藉与寄托,而他心中也极愿能对这娇弱的王人伸出援手,因为,与人以性命相搏者,正是她的父亲,骨肉连心,更是人之常情。   于是,江青伸出手去,紧揽着全玲玲肩头,江青知道,这样做,也许在心理上会给她一种安慰。   场中的长离一枭,蓦茫然狂笑一声,出手如雷鸣电闪,狂风暴雨般连攻七招,身形如巨浪起伏中,“立波为柱”“波来波去”“海流环环”“涛起如山”一口气又猛然施出四招,攻势之凌厉狠辣,宛似抉堤洪水,凶恶慑人已极!   飞索专诸全立面孔扭曲,目射凶光,左幌右闪,引龙索回卷,环飞锥舞,左掌亦带起一股凝聚狂飙,呼轰劈截。   二人在电光石火间,又间不容发的互拆了三十余招。   长离一枭所用的招式,江青是极为熟悉的,但这威力无匹的七旋斩,在长离一枭手中使出,其威力之大,犹更在江青之上。   这时草坪上修剪整齐的花草,已有部份在劲气激荡中纷纷连根拔起,迎风飞舞,空气旋流,罡气窒息,充斥三丈之外,战况已愈见惨厉!   长离岛环立四周的众人,个个面色紧张,手中兵器握得极牢,每人的目光,全随着激斗中的二人身形闪烁而不停的转动。   此刻,这场各具一方的霸主之斗,已互相拆解了三百多招。   绝斧客陆海沉默的立于江青身傍,左手毫无意识的捻看颔下结成小辫的虬髯,由他环目中透出的光彩,可以看出这位身手俱绝的绝斧客,也为场中的剧战所惊震。   时光缓缓的消逝,寒露亦逐渐加重,但是,闻不见更鼓,听不到鸡啼,此刻所有的,仅是,厉烈的罡猛劲气,身形急速纵横的移动。   飞索专诸全立,已将他祖传的精要绝学:“煞虹九连环”反复运用了七遍,却仍然占不着一丝上风。   他这时已深深的焦虑了,冷汗沿看背脊流淌,但是,他仍然咬牙怒目,倾出数十年的沉厚修为,拼力施为。   长离一枭那飘忽的身形,如一个没有实质的幽灵,尽在全立身侧隐现起伏,出招之毒辣阴诡,每招都饱含深沉肃杀之气。   飞索专诸倏然石破天惊的暴喝一声,引龙索已如一条灵蛇般缠绕颈际,随着他颈项的摆转,索上的银环尖锥,竟仍然毫不停息的掣动闪射。这时全立空出双掌,在顷刻之间,已从各种不同角度,同长离一枭拍出二十三掌!   出手之快,宛如二十三掌合为一次劈出,简直分不出前后。   长离一枭冷笑一声,已在瞬息之间,提聚了他四十年修为的混元真气,不闪不动,掌势自胸前缓缓推出!   一片汹涌如涛的掌风,彷若一张雄浑深沉的网幕,呼轰迎卷而上,与全立的袭至的劲气相仍触!   “轰”然巨响中,又跟看起了一串密如爆珠的响声与震动,四溢的劲风,竟将一傍观战的两名长离岛属下震跌出五尺以外。   长离一枭在侧身避过乘隙飞来的一环一锥后,身形已在狂笑声中霍然回转,他这次的回旋,威力之钜,彷似大海倒流,足使风云变色!   长离一枭在急骤的回旋中,已正反七次的将七旋斩全部的威力发挥无遗,他在这有如电光石火的须臾之间,竟将七旋斩中所有的招式全然使绝!   在他早已分不清掌腿何出的快速招式中,七旋斩最为凌厉的绝着“旋心动魄”,已倏如巨浪排天汹涌而出!   长离一枭此时状态,真像是多臂金刚一般,掌风腿影,配合着万千劲气,端的裂胆惊魂,威猛慑人!   于是,飞索专诸全立手中引龙索微一闪掣之下,已闷哼一声,呛踉退出六步,他身上所穿的儒衫,亦条条破碎,风随飘舞!   长离一枭狂笑连连,宏声道:“双飞绝学,不过乃尔。全立,今日便是你飞升极乐的日子!”   长离一枭说看话,已大步向飞索专诸全立逼近。   而这时,四周掠阵的长离岛属下,已赫然看到他们岛主的胁下,正裂开一条五寸长短的创口,鲜血正自这创口内汨汨溢出!   原来,长离一枭适才倾其平生之力,施出他多年苦思而得的“七旋合斩”之时,功力高如飞索专诸亦已抵挡不住,他在对方那滔滔而至,有若海潮暴涌的连环招式下,已无力再闪躲;但是,飞索专诸一身精湛的艺业亦确非等闲,就在他急切贯注真力于全身抵抗之际,手中的“引龙索”已在一招“银针贯山”的绝着下,神鬼莫测的戮出,长离一枭不料敌人在临败之前,犹会作此狠毒的困兽之斗!他在猝不及防之下,虽然闪过胸前要害,胁下却被全立引龙索的尾部尖锥划破!   幸而如此,长离一枭那威势足可开山裂石的“七旋合斩”,才在他微窒之下减色不少,否则,飞索专诸此刻岂有命在!   长离一枭面色铁青,目光炯然注视在喘息急促的全立脸上,双掌已如鹰爪般微微曲起。   他冷削之极的道:“全立,你曾听闻过本岛主的“曲爪”功么?目前,便请尊驾一尝!”   飞索耳诸此刻胸口闷滞,五脏翻涌,全身有如刀削针刺,痛苦已极,他十分清楚,自己已在敌人浑厚无匹的“混元真气”之下受伤!   而且,全立知道,若自己稍微提运真力,那勉强提聚的一口先天之气,便会凝合不住,更可促血气溃散倒流,全身抽搐而亡!   他面色在惨白中带着暗灰,肌肉在微微痉挛,牙齿已将下唇咬出丝丝鲜血,全立正痛苦的徘徊在“死”与“辱”的边缘上!   他目前的处境,在他身为一方霸主的身份来说,是多么悲悯与凄况!   但是,全止在这种情形之下,除了自绝或被戮之外,还能再做什么呢?   长离一枭缓缓逼近了,他唇角的那抹微笑,此刻是如此阴沉与残酷,令人有着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深沉的道:“全立,本岛主是堂堂正正的与你公然交手,阁下便是魂归阴冥,亦应心安理得,再无任何口实可藉!”   说看,他那弯曲的双掌,已徐徐提起,猛然向飞索专诸的天灵插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尖锐的惊呼,接看一个沙哑而低弱的嗓音已突然响起道:“卫前辈,掌下留情!”   长离一枭卫西心头一凛,霍然转身。   他那惊异的目光瞥处,已发现了说话之人,正是那身负重伤的火云邪者江青!   江青斜倚在树干之上,怀中尚抱看一个昏绝的少女,正满面急惶的注视着长离一枭与飞索专诸!   原来,就在飞索专诸全立受伤颓退之际,全玲玲眼见老父惨烈之状,已全身悚栗而抖,继见敌人的双掌向老父插下时,更受不住这突兀而凄厉的打击,在外伤内忧之下,惊呼一声,猝然昏倒!   江青一面分神照拂这位娇弱的姑娘,一面却焦虑而急切的出言阻止那即将发生的惨剧!   随着环立四周的数十名灰衣大汉那尖锐目光的注视,长离一枭已呵呵笑道。”小兄弟,须知放虎归山,将来遗患无穷么?”   长离一枭此刻神态之间,已转成和蔼慈祥无比,与江青说话,更是透出一股亲切真挚的意味,听得周遭环立数十名长离岛人,个个心头纳闷无比,因为,他们在跟随长离一枭以来,尚是首次看见岛主如此亲切的对人说话!   这好似严寒的霜雪之天,突然升起一轮温暖和煦的太阳一般,不是透着有些奇异,难得一见么?   江青疲惫的一笑,道:“卫前辈,尚请俯念在下处境,并念冤家宜解不宜结之旨,多予成全。在下苦衷,前辈想已知悉。”   长离一枭心中一哂,忖道:“唉,这位小兄弟,真是个情种啊!”   想着,他已微微颔首,沉声道:“也罢,为了你,那怕日后再多些麻烦,也是值得的!”   江青面上掠过一阵欣慰的神色,他孱弱的笑道:“多谢前辈,在下有生之日,必不忘怀前辈如此爱护成全之恩!”   长离一枭和煦的一笑,正待说话……沉沉的夜空中,一阵凄厉如鬼号般的长笑,已自远处以骇人闻的快速,摇曳而至!其声音之惨厉悠长,实令人毛发悚然,心惊胆战。   长离一枭神色微变,将手一挥,已凝神向笑声来处望去。   四周的长离岛壮士,亦迅速的散立戒备,行动俐落已极。   这时,那凄厉刺耳的笑声更近,一条黑影,已彷若凌空虚渡般欻然掠至!   ------------------    邪神门徙--银色假面 银色假面   长离一枭面色沉凝,望着这如鬼魅般突如其来的人影,他唇角的那抹奇特微笑,已在那人飘然而落的身形下,逐渐消失。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个身材枯槁,着黑色衣衫的人,已站立于草坪之中。   这时,四周所有的人,皆不由全身机伶伶的一颤,因为,他们此刻所看到的来人面孔!   这人的面部五官,死板得毫无一丝感情,而且,更闪耀着灿然的银色光彩!   由她脑后披拂的长发看来,竟然尚是一个女子!   这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更缺跛着一条右腿,此刻,如一具僵尸般站在那里,阴森得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   长离一枭尖锐而深沉的目光,自这女子面具四周精致雕镂的花纹,移转到她跛着的那只右脚,然后又转到她腋下所架持的一条葛藤拐杖。   空气在剎那间凝结了,沉默与紧张,如一张无形的网,缓缓笼罩于四周,每个人的面孔,都因过度的惊异而显得有些微微扭曲。   长离一枭依旧稳如山岳,卓立不动,虽然,他内心之中,也因为这女子怪异的形态及精深的功力而微生惊疑,但日积月累的经验与洗练,仍使他面部的表情镇定如恒,毫无异态。   他双眸向四周一瞥,冷峭之极的道:“阁下何人?莫非与老夫等有过不去的地方么?”   长离一枭这句问话乃有极深的意义,因为,在他率众大举进袭双飞岛烟霞山庄之前,早已经过详细的探察与计划,而在他得到的讯息中,烟霞山庄的一流好手及桩卡布置情形,大多已了如指掌,但是面前这突如其来的怪异女子,长离一枭却全然没有听闻过,是而虽然这女子来势不善,他却也一时摸不透这怪女人所属路数。   此刻那戴着面具的女子,阴沉沉的哼了一声。   虽然只是这平淡的一哼,但那沉而有力如寒冰似的声调,已惊得四周各人心中一跳,好象每个人的身体,突而触到万丈玄冰。   长离一枭面色微变,冷漠的道:“你哼什么?阁下便是有些来头,却也不用想以此种装神扮鬼之态,唬住我长离一枭!”   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沙哑而凄厉的一笑,睬也不睬长离一枭,隐在面具之后的那双森森利眼,已转向正颓丧异常的飞索专诸全立。   而飞索专诸虽然形态十分衰弱,但他那俊秀的面孔之上,却因这怪女子的到来,而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喜悦。   戴银面具的女子,忽然声音痛哑低沉的道:“全立,烟霞山庄可是毁在这些人手中?”   她语声平板冷淡,毫无平仄高低,听来使人生有一种毛发悚然的感觉。   飞索专诸全立极为恭谨的应了一声,哑声道:“全立无能,以致令本庄惨遭浩劫,惊动师……”   他正说到这里,戴银面具的女子已哼了一声,阻止全立再说下去。   站立一侧的长离一枭卫西,眼看这怪异女人竟然如此张狂跋扈,目空一切,不由气极狂笑道:“败军之将,阶下之囚,目前二位欲闲论家常,可还得问问本岛主答不答应!”   戴银面具的女子悠然转身,冷冷的道:“你就是长离一枭?很好,今夜这笔血债,迟早会寻你索还!”   长离一枭大袖一拋,哂道:“何必以后?今夜不是简洁得多么?阁下有兴,本岛主即便舍命奉陪!”   戴银面具的女子蓦然仰天发出一阵尖厉阴森的狂笑,笑声有如一只有形的尖锥,刺得每个人的耳膜欲裂。   笑声连续一刻,又戛然而止,如一根绷得太紧的弓弦,骤而自中切断。   余音袅绕,数十名长离岛壮士,面色全变!   这怪异女子声如夜枭般说道:“卫西,你要在我面前充字号,还差得远哩!告诉你,即便你现在跪地相求,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到那个时候,卫西,你便晓得你今夜的言行是多么愚蠢!”   长离一枭威震江湖数十年,甚至连三岁稚童听到他的名字,也会吓得噤若寒蝉,又何曾受过此等侮辱?   他冷峭的一笑,脚步已缓缓移动,口中道:“是么,不过,本岛主目前便想证实一下,本岛主今夜的遭遇,是否确如阁下所言!”   这时,立于树荫近处的江青,亦被眼前紧张的气氛所慑,不自觉的缓步行出。   他已深深觉得,这戴银色假面具的怪异女人,武功之深奥,只怕己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一傍的绝斧客陆海,亦面色凝重的向前移出数步,他手中银炼短斧,己随着周身肌肉的偾张,正在微微抖动,显然的,这位长离岛“烈火旗”的旗主,已在准备随时发难了。   气氛随看长离一枭逐渐移动的脚步,而在一分一分的加重。   忽然,那怪异女子目光无意间一转之下,已蓦而发现了江青,更发现了他穿在身上,红光耀目的“火云衣”!   一声惊厉怨毒的惨嚎,已自这怪异女子的口中发出,这声如厉鬼般的嚎叫,绝不似自一个人类的口中所能发出!   她惊惧的大开双目瞳孔,颤声悲叫着:“啊!邪神!厉勿邪!咯咯咯……厉勿邪,你还记得我么?还记得那被你震落万丈深渊的可怜人么?咯咯咯……厉勿邪,你想不到我还活看吧?而你也没有死去,这是上天的安排,要我自你那儿索回这笔血债,这笔害了我一生的血债。”   怪异女子隐在面具后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突瞪着,目光中,蕴含着无比的怨毒与凄厉,衬着她眼角沁出流向耳旁的血渍,给予人一种刻骨的恐怖感受!   她这时目光中所射出的光芒,是那么疯狂与残酷,这已不似是人类的眸子,而像是一只怒睁双目的受伤野兽!   江青惊愕而迷茫的望着眼前这半神经质的疯狂女人,忽而,他脑海中似闪电般想起一个人来!   于是,他震荡过甚的退出两步,艰辛的道:“啊!你是……你是双……”   银面具的女子惨厉的一笑,尖声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记得我?厉勿邪,你知道血债要用血偿么?”   江青这时怀中尚抱着昏迷未醒的全玲玲,他强自支撑着惊惧的身心,沙哑的道:“来罢,让我为义父了结这段六十年前的恩怨!”   怪异女子这时神智激动过甚,根本已听不清江青的谈话,她因六十一年前那一件如烙印般炙于她心灵上的巨大创伤,早已将站于阴影之处,穿着“火云衣”的江青,认作是邪神本人!   江青沙哑的尾语,却被她模糊的听在耳中!   这怪异女子狂笑一声,嚎道:“不错,厉勿邪,我要连本带利了断这六十年来,无时或忘的深仇大恨!”   话声中,她身躯未动,已蓦然有如磁石吸引般,向江青飞去。   长离一枭多年以来,已未听过有人如此激动的称呼着邪神的名字,而且,更隐约的道出这当年武林邪尊的一段恩怨!   他心中有着一股奇异的感受,似兴奋,又似激昂,似惊愕,又似迷惑……   戴银面具的女子身形始动,长离一枭已悚然一惊,他毫未思虑到其它,一种本能的习惯反应,已促使他快逾闪般蓦然向这女子攻出九腿二十一掌!   长离一枭出手之快,简直连人们眨眼的空间都没有!   那怪兵女子身躯始才飘起,一片宛如狂涛骇浪般的劲风,在掌山腿影下,已如群山并列般,猝然袭到。   怪兵女子的银色面具,在火把光辉的照耀下,发出狰狩的闪亮,她那凌空的身形,在空气中奇异的随着汹涌的劲风飘游,轻悄得就似没有一丝重量的羽毛!   长离一枭心头一震,暗叫道:“随风凌虚!”   意念转动间,他已毫不迟疑的迅速劈出十三掌,在呼轰的掌势中,长离一枭身形已似闪电般旋回起来。   怪异女子冷哼一声,叫道:“好,果然有些道行!”   叫声中,她已自极为怪异的角度,在狭窄的空间疾出十九招!   每招连绵不断,一气呵成,招式之精妙深奥,更是倾绝今古,无懈可击!   长离一枭暴喝一声,身形已被逼退三步!   随着他身形的退后,长离一枭已在瞬息间提足了数十年修为的“混元真气”,在身形疾速回转中,又匪夷所思的连出十二招!   澎湃的狂飙劲风,有如一道无形的钢墙,以雷霆万钧之努,复逼向那怪异女子!   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好似有些意外,她怒哼了一声,双掌交叉拍出,腋下的黝黑葛藤拐杖,亦如一条怪蛇也似,挟杂在漫天而起的掌影中,急速扫向长离一枭!   她招式之怪异奇幻,确已到达令人目眩神迷的超然之境!   长离一枭面色倏寒,身形如在海流回荡中,已奇快无比的连出十四招,劲气始出,他已倾足“混元真气”,在一招凌厉至极的“寒天冰涛”中猛劈而出!   那怪异女子隐在面具后的双眸,倏然精芒大闪,她狂叫一声:“来得好!”   腋下拐杖已如山岳般插向地上,她枯瘦的身躯,便以这根拐杖为中心,令人目不瑕接的旋动起来。   随着她有如风车般旋回的身躯,腿掌上的招式,已如江河倒泻般滔滔而出,一片超越寻常的威猛劲力,已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长离一枭漫卷而到!   这一层层的劲力之强,乃是令人不可思议的,窒人呼吸的罡气,彷佛已将周遭的空气全然排尽,而将每一方寸间的压力增至最强!   这是多么浩荡而奇妙的招术啊!甚至长离一枭有生以来,亦尚是首次遇到这令他也抵制不住的威力!   在这一阵劲气的冲激中,长离一枭不由大喝一声,身形已急速往空中拔升!   长离一枭自纵横江湖以来,可说尚是第一次避开这正面的交手!   在他来说,这是一件十分难堪与愤怒的事!   长离一枭身形才拔升空中,那怪兵女子已厉啸一声,若夜空流星般向江青扑到!   立于江青身傍的绝斧客陆海,倏然如平地焦雷般大喝一声,手中银炼短斧,已似迅雷电闪,呼呼飞出,直劈来人胸前!   那怪异女子冷笑一声,枯瘦的身躯霍然硬生生的凌空三尺,双掌已奇诡无伦的向陆海拍出十七掌!   绝斧客陆海功力之高,实不亚于武林中顶尖高手,他瞋目断叱一声,身形电掣般斜出两步,双臂伸缩间,手中银炼短斧已带看溜溜寒芒,如空中银虹,交织不息的劈向敌人!   那怪异女子估不到这形态威猛的大汉,武功竟然如此深沉,她怒喝一声,身形倏上倏下,千百掌影挟着腋下那条怪蛇般的拐杖,狂风暴雨般攻向绝斧客而到!   好个绝斧客陆海,面色沉稳,双腿钉立如山,随看他颚下辫形长髯的拂动,手中银炼短斧已挥舞起条条精光,有若蛛网密布,层层不绝的形成一堵精芒冷电迸射的光墙,挡在三人身前!   怪异女子所戴的银色面具,在她身形翻掠下闪闪生光,她这时已几乎将身体上所能发挥力量的部位,完全用上,狂飙飞涌,劲力绵绵,在一片光墙四周往来掠动不已!   但是,虽然绝斧客,在对方那骇人的浑厚攻势下媛援后退,手中的兵器却挥舞得更急!   这带着银色长炼的短斧,在他手中,已好似不再是一柄没有生命的利器,竟然像一个飞舞闪腾的精灵一般!绝斧客之名,确实当之无愧!   一时半刻之间,那怪异女子若想击败绝斧客,亦不是一件简易之事!   而这时,长离一枭早已冷漠的卓立一侧,他双目凝注着眼前的激斗,脑中却在极快的思忖着这戴银色面具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忽地……   那怪异女子发出一阵凄厉得令人周身起粟粒的长笑,随看笑声,她所发出的绵绵劲力,已若浪潮涌涨般突然澎湃起来,掌与腿已分不清层次的飞快施出,劲气在呼啸中,又似一股股尖锐无匹的利锥,竟然突破了绝斧客那道浑厚的光网,猝然袭进!   绝斧客大叫一声,身形微一摇幌,那已经坠落的利斧,又如闪电般蓦然飞起,在空中急一舒卷!   但是,在两个绝世高手的相斗来说,这微不足道的寸许空间,却已是太多的破绽与失误了!   怪异女子厉笑连声,已如鬼魅般扑向江青!   江青早已在绝斧客出手相阻来人时,已勉强提起一口虚弱的真气准备应战,是而,他此际并不慌乱,左臂抱看全玲玲,右掌已蓄势以待!   怪异女子阴毒的长笑道:“厉勿邪,今日我们总要去掉一人!”   她在身形扑近中,已蓦然发现了江青怀中抱着的全玲玲!   于是,一股奇异的嫉火,又自她目光中射出,她尖刻的叫道:“好啊:厉勿邪,你这摧残女人的魔鬼,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淫贼!”   叫声中,她那怨毒的双眸,竟倏而转变成血红!那枯瘦的身躯,亦暴涨出两尺,只见她双掌疾速的圈成圆形,在夜影中,一圈圈的寒气已有如宇宙中的罡风,排荡着涌向江青!   来势之劲,无与伦比!   随看江青右掌的挥动,一溜溜的星形精芒,已如一串串绵密的珠爆,欻然破空迎上!   这时,两声暴叱,亦跟看响起!   同一时刻……   两股劲气相触,那圈圈的寒气“波”声一响,已自荡然无存。   但是连续不断的圈圈劲力,已在那怪异女子的加力施为下,又层层不绝的涌到!   江青虽然施出邪神嫡传的半招“银月寒星双环式”,但当他目前精疲力竭之际,力竭劲衰,“银月寒星双环式”虽然精妙无方,却又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呢?   于是,就在他身形跄踉颓倒的剎那间,一圈劲力至强的寒气,已当头压到!   但是,正于此际,一股浑厚的绵绵劲气,亦在一道寒光之前,抢先迎上!   “轰”然巨响中,那怪异女子身形已凌空弹升三尺,而与她对掌之人,却斜斜抢出四步!   这适时而到之人,正是长离一枭!   此刻,那怪异女子怒叫一声,已回手去抵挡已袭到她背后的一片精茫!   长离一枭微一喘息,沉声道:“小兄弟,你还支持得住么?这老虔婆可伤着你?”   江青无力的自地上爬起,又十分歉疚的将全玲玲抱入怀中,哑声道:“在下尚可支撑,卫前辈,这女人是谁,你知道么?”   长离一枭露齿微笑,身形已忽然飞起,他急促的在空中道:“管她是谁,老夫也要叫她一试长离岛的威风!”   语声中,长离一枭已向正与绝斧客交手的怪异女子攻出十七招!   在两名长离岛顶尖高手的环攻下,场中三人又展开了一场厉烈的激斗,而长离一枭与绝斧客二人,并不觉得他们的对手,在二人环攻之下,有着什么不支之态!   当今武林之中,能同时敌住长离一枭与绝斧客夹攻之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那么,目前这怪异的女子,功力之高强深厚,已足以惊世骇俗。   那怪异女子,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在鼎鼎大名的“东海尊长离”的长离一枭,及他手下顶尖高手的夹攻下,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须知长离一枭功力之高,名望之隆,比起六十年前称尊武林中的“一邪双飞三绝掌”并不逊色多少,六十年前“一邪双飞三绝掌”的地位,亦即等于是如今武林中的“东海尊长离,南荒霸一煞,寒戟双鹰,三连剑,金鞭擒鹏掌!”   时间是消逝得极快的,而世事也随着在变幻,以前强的,如今已默默无闻,以前弱的,说不定多少年后,又忽而崛起,白云苍穹,何胜沧桑!十年河东转河西,昔日的武林豪雄,又安知今日的江湖霸主是谁?   在令人心惊胆战的拼斗中,那怪异女子忽然厉声叫道:“厉勿邪,你往日的威风到那儿去了?你有一点骨气就亲自过来与我一决生死,弄这两个不开眼的末流晚辈来替你顶锅,你也配称为当年的第一高手么?”   江青心绪一阵激动,正待开口说话。   长离一枭已狂笑着连攻十五掌,冷峭的道:“你当本岛主不知道你是谁么?告诉你,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昔日的威风,你只有在梦中追忆了!”   那怪异女子厉叫连声,身形如电闪翻飞,绝招如天瀑倒悬,又复滔滔使出。   绝斧客听到长离一枭之言,心中若有所悟,他急剧的挥动手中银炼利斧,组合成一片精芒闪射的光网,口中沉声道:“六十年风水轮流转,老前辈,你认命吧!”   这时,江青正孱弱的凝注着场中,怀内的全玲玲已微微蠕动了一下。   江青急急低头瞧去,伸手怜惜的为全玲玲拂开垂落额前的一绺秀发。   全玲玲嘤然一声,已缓缓双目睁开。   江青一见全玲玲苏醒过来,心头一松,柔声道:“全姑娘,全姑娘,你没有事了么?真急人!”   全玲玲又闭目养息了片刻,睁开眼睛,悄声道:“江公子,我们现在在那儿?家父……他老人家平安么?”   江青尴尬的道:“全姑娘,因为你忽然晕倒,所以,在下只好抱着你,希望你莫怪在下孟浪,令尊安好无恙,现在的压轴戏,已转换他人了!”   这时,神智恍惚的全玲玲,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心上人怀抱之内!她粉面飞红,欲语还休,但是她心中却是甜蜜的啊!   忽而,全玲玲觉得背后一片潮湿,她悄然用手一摸,在火把的光辉照耀下,赫然竟摸到一手腥红的鲜血!   于是,她已猛然想起江青左手深重的创伤,这定是那冤家左手伤口所浸出的血啊!   全玲玲眼圈一红,轻声道:“江公子,请你放下我,你受的伤太重,我不该如此牵累你!”   江青那条受创的左臂,这时早已因为流血过多而麻木,他闻言之下,面孔一热,将怀中全玲玲放下,他以为全玲玲定是不悦自己这个举动,因而,他吶吶的道:“原谅我,全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如此。”   全玲玲知道,心上人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羞怯的道:“江|你不要误会,因为你受伤太重,须要照料的是你而不是我,假使你愿意,我……我愿在你伤势痊愈后,一辈子……一辈子给你抱着。”   江青心头一震,惨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感激而惭愧的笑意,默默无语。   而这时,场中的拼斗,已更形激烈。   全玲玲低声道:“江公子,适才可是你出面救了家父?”   江青苦涩的一笑,道:“全姑娘,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随即,江青又问道:“场中那功力高强的银面具女子,你认识吗?”   全玲玲迷惑的望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庄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奇怪,她会是谁呢?”   江青沉声道:“全姑娘,你或者不知道,但在下却已猜出此人为谁!”   全玲玲疑惑的望着江青,江青微微一笑,已俯嘴至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全玲玲混身机伶伶的一颤,面色因惊恐而变成雪白,她嘴角抽搐着道:“江……江公子,这……这不大可能吧?。而且,她确已于六十年前……”   江青用目光环扫着四周,轻声道:“一定是她,试想,除了在下义父与此人之外,还有谁能同时敌住如长离一枭及绝斧客这等绝世高手?而且,她刚才还错认在下为我的义父,十分狠毒的欲向在下施展辣手!”   全玲玲忧戚的注视着那身形翻腾如电的怪异女子,全身在不可察觉的簌簌发颤,她是为谁担心?   江青亦喃喃自语道:“她真是命大,阴阳崖绝涧,有谁落下去尚能活命?”   这时,全玲玲因过份紧张,而向前移出了两步。   正颓然立于草坪边缘的飞索专诸全立,目光无意间自激斗的人影上转瞥,已蓦而发觉了全玲玲。   而且,穿着“火云衣”的江青,已傍着全玲玲而立,二人的手掌,正紧紧握合在一起。   全立不由顿觉一怔,随即怒火陡升,面上肌肤已在急速颤动,他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向前艰辛的移出一步。   但是……   一个冷沉的口音已在他身后响起道:“全大庄主,请识相一点,其给彼此增添麻烦!”   全立霍然转身,一名形状嫖悍的灰衣大汉,正向他炯然瞪视,手中一柄紫金刀正微微提起!   若在平昔,只怕这灰衣大汉的十条命也不够全立一击,但是,他此刻内伤甚重,丝毫不能运用真力,尤其处在目前困境,徒自满腔怒气,又能奈何?   飞索专诸哼了一声,强自忍怒不言,目光却似欲喷火般怒瞪着那边的女儿!   这时,三人的激战,已超过四百招以上!   但是,依目前的情势看来,千招之内,尚无法分出胜负!   忽然,在庄后的天空之上,已蓦飞起一朵闪亮的银色带青光球!   随看这光球的出现,四周的长离岛壮土,已不自觉的从每人面孔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因为,这正是他们同伴得手成功的讯号!   长离一枭纵声大笑,宏声道:“本旗弟子施放信号,让本岛各路人马来此,一睹武林前辈的身手!”   那怪异女子怒骂一声,又狂风暴雨联攻上二十一招!   长离一枭语声甫停,“崩”的一响,一枚银青色的光球,已飞升空中,接着,又有一枚蓝白色的光球飞起!   飞索专诸这时目光一转,大声叫道:“师父,好汉不吃眼前亏,敌方人多势大,你老人家还是突围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全立一言出口,两件尖锐的物体,已紧紧抵到他的背后,那冷沉的声音怒道:“全大庄主,阁下看准了我们不敢得罪你么?阁下如此大呼小叫,并解决不了贵庄覆灭之运!”   正在这时……   那怪异女子身形陡然拔空七丈有余,她尖厉的笑道:“全立,你说得对,我险些坠入壳中,咱们走!”   长离一枭跟随而上,长笑道:“走?往那里走?前辈还是再赐教两手吧!”   怪异女子身形在空中闪电般一个盘旋,理也不理长离一枭,却向江青叫道。”厉勿邪,今日你仗着人多势大,算不得英雄,我早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长离一枭身在空中,连发七掌,冷笑道:“老前辈,你确实该退隐了,穿着火云衣的那位,乃是邪神义子江青,你以大欺小,尚要信口胡诌!呵呵……前辈确是老眼昏花了!”   飞索专诸全立亦不顾一切的厉吼道:“那的确是邪神义子,师父,你老人家还是尽速突围,迟恐不及!”   那怪异女子身形如一道光影般,在空中往返掠回,直是有如一头大鸟!   这时,她心神连震,喃喃自语道:“我真看错了?唉,一定是在急怒中没有认清!那人可能是邪神义子,否则,他昔日名倾一时的“银月寒星双环式”怎会如此软弱无力!”   随看她的喃喃自语,已避过了如闪电般的三斧五掌,身形急急向全立掠去!   长离一枭已看出这怪异女子的企图,他唯恐属下有失,振吭大喝道:“尔等让开!”   那怪异女子厉啸一声,身形已闪电般来到,全立身后的数名长离岛人,已急切的跃向四周!   怪异女子将飞索专诸全立挟在胁下,轻灵非常的掠身而起!   飞索专诸全立胸口一阵翻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他不待瘀血吐尽,已嘶哑的怒吼道:“小玲,你这贱人!你干得好事,还不给为父滚回来。”   声言渐去渐远,终如一根游丝般遥不可闻。   长离一枭洒然卓立,唇角含笑,他回头一望正微微喘息的绝斧客陆海道:“陆旗主,今夜咱们可真是见了世面!呵呵……这可确是一位六十年前,武林中拔尖的高手哩!”   绝斧客陆海豪迈的一笑,洪声道:“岛主,那女子虽然名斐四海,却也不过如此!”   长离一枭轻轻颔首,举步向江青行去。   江青这时,正低声安慰着全玲玲,他柔和的道:“全姑娘,为了在下,而使令尊对你起有误解,实令在下不安。唉!这件事……”   长离一枭遥遥听见,莞尔一笑道:“这件事如何?若全姑娘不愿与其父同我等作对,那么,老夫保证负责全姑娘今后的一切!”   长离一枭又一笑道:“老夫是指:一切的安全与生活问题!”   全玲玲双目含泪,低垂着粉颈,心乱如麻,感触万千……”   ------------------    邪神门徙--功成而退 功成而退   江青知道全玲玲此刻的心情,必是百感交集,难作取舍,本来,双亲养育之恩,与挚心所属之情,便是极难衡量轻重的,因为,这其中那一种都是足以关连到终生的幸福及一世的恩情,尤其是这刻骨铭心的萦怀系念,是最令人蚀魂消神的。   全玲玲那双秀丽而憔悴的眸子里,闪映看莹莹泪光,她以贝齿紧咬着下唇,面孔的神色是痛苦与迷惑的,她现在已为当前的抉择所困扰,骤然间实不知究应何去何从?   长离一枭见状之下,不由微微摇头,心中磋叹,他十分同情这位美艳而多情的姑娘,但是,他却无法再做进一步的劝言,因为凭他现在的身份与环境,势必不能对这敌人的女儿再做什么表示。   长离一枭以目瞥视江青,微笑道:“小兄弟,你与全姑娘商量一下吧,只要她愿意,老夫必定实践适才之言。自然这是为了你!”   他说完后,已转身往一旁行去。   江青向前挪近两步,双手扶在全玲玲两肩之上,低沉的道:“全姑娘,在下知道你目前必然十分难过,令尊已发觉你与在下相处情形,但是,这只是他表面的观察,我们真正的情感他必然看不出来,而且你并无妄悖亲情,背叛父母之心,只要姑娘坚持表示与在下并无任何关连,令尊为姑娘生身之父,必然不会对姑娘如何的……”   全玲玲身躯一震,泪珠已簌簌而落,她哽咽道:“江公子,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你不愿意我跟看你……”   江青面孔一阵抽搐,霍然将全玲玲转过身来,二人的面孔,相距仅及寸许,江青沉重的道:“全姑娘,你切莫误解在下之意,假如在此种情势下,你选择了与在下同行的一条路,那么你的双亲及烟霞山庄之人日后会如何卑视你,痛恨你?而江湖上更会污蔑你背亲通敌,悖逆不孝,你将永远得不到快乐,反言之,姑娘对在下的一片情意,在下不会看不出来,只要姑娘能回去澄清自己,在下日后与你相聚的时日正多,那时尚有谁会对你再行指责?老实说,在下并不畏惧任何卑视及流言,但是,你是一个女儿家,你不应为了在下承受日后的指责与痛苦,玲玲,你要清楚,问题在你的双亲,并不在我。”   江青沉重而细腻的将目前情势为全玲玲分析清楚,那末后一句真挚的“玲玲”,更令全玲玲听得全身颤抖,心绪震荡,因为,这是她心悦已久之人,第一次如此亲昵的称呼她的名字!   她抬头望看江青那深邃而樵悴的眼睛,抽搐着道:“江,我……我懂了,我不该误解你的。但是,我这次回去后,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呢?”   江青闭目微微沉思,道:“在第十个飞雪的日子,在下将于皖境大渡口畔之大清湖相候,那里距离令尊势力范围较远,可以避他人耳目,大清湖有一处地力,叫紫花岩,在下便在那儿与你相聚!”   全玲玲痴迷的一笑,柔声道:“江哥,我们是死约会!”   江青毅然道:“是的,不见永不散。”   全玲玲仰起那冰冷而失去血色的朱唇,凄凉而满意的笑了,这笑,是渗合在泪水中的啊……!   江青有一股冲动,他多么想俯下脸去吻全玲玲,但是,他又强行压住了这股意念。   这时,长离一枭已抖手发出一枚圆球,那圆球飞临二十丈以上的高空,散爆成一朵朵精耀而明亮的菱形光彩。   这是东海长离岛“功成撤退”的讯号!   于是,在片刻之后,一条条的黑影,经过四周的房顶、回廊、小径、花圃、草坪,往庄外掠去。   幢幢人影翻飞奔掠间,一个面貌不扬,唇下留着两撇鼠须的灰衣老者,已来至长离一枭身前,向卫西恭身一礼,又向绝斧客抱拳一揖,大声道:“启禀岛主、旗主,”烈火旗”属下已经达成任务,将敌人后庄右方机关伏桩,全然扫荡。”   长离一枭微微颔首,沉声道:“既已达成任务,即刻率领所属旗下弟子撤至丹阳湖岸迎波堤!”   那灰衣鼠须老者又向二人一礼,已纵身自去。   这时,空中人影一闪,海天星纪雷已掠身而到,他躬身禀道:“铁血旗奉令分两批攻入敌方前后庄,均已达成任务,重伤敌方总管事入云神枪耿忠,及擒获双飞仙子之一,但本旗倪副旗主亦在攻入前庄时殒命!”   长离一枭笑道:“双飞仙子全楚楚不算俘虏!呵呵,都是一家人哩,纪旗主,你且率众撤离!”   纪雷微感一愕,不敢多问,已匆匆离去。   绝斧客大笑道:“岛主,此次本岛属下六旗中,仅有‘海龙旗’人马未到,以外‘烈火’‘扬波’‘铁血’‘怒浪’‘旭阳’五旗皆已出动,可谓声势浩大了!未知扬波旗的尹旗主,肃清庄外敌人之战如何?”   长离一枭双眸半睁,道:“尹旗主功力超绝,想不致有何差池,况且更有孙护旗辅其一切,功成可望矣!”   他一言才罢,黑暗中人影翻飞,一个面孔腊黄,额际有一条油亮疤痕的灰衣大汉,已疾如奔马般幌身而到。   长离一枭清雅的笑道:“仇旗主,一切顺利么?”   这额际有着一条疤痕,神态冷酷严峻的黄面大汉,正是长离岛‘怒浪旗’旗主,黑煞手仇云!   仇云恭谨的抱拳一礼,沉声道:“本旗进袭敌人再世牢,伤亡十分惨重,但终将敌人击溃,重创烟霞山庄好手九梭绝命冯雄,更将全立元配妃衣女罗十娘斩伤。本旗因敌方藉再世牢重重机开之掩护,进展十分不易,故而未及向岛主请示,便以‘硫硝弹’歼敌,本旗主遵令将火云邪者江大侠拜兄等五人已全然救出,但经此次激战,本旗魏副旗主亦遭再世牢之埋伏‘万煌针’射中胁下,好在伤势尚不太重。”   长离一枭含笑点头,黑煞手仇云又忽然道:“本旗进攻再世牢得手后,实可即毙那妃衣女罗十娘及九梭绝命冯雄,但经烈火旗弟子传岛主‘鲤鱼珠令’,谕示予敌生路,故而本旗已任烟霞山庄诸人逸去。”   长离一枭闻言微感一怔,但他随即已了然心怀,回头向正立于身后的江青一笑,缄口不言。他知道,定又是这位小兄弟为了全玲玲之故,而起仁慈之念了。   这时,江青已向黑煞手仇云道:“在下十分感激仇旗主为在下拜兄等人之事,如此辛劳。”   黑煞手仇云一笑道:“江大侠无庸客套,此乃本旗主份内之事。阁下拜兄等人,片刻便可来到!”   江青又谢了一声,全玲玲已在他耳傍低声道:“江,我去了,你不用为我担心,只要你能记住,第十个飞雪的日子……”   江青沉声道:“是的,第十个飞雪的日子,于大清湖紫花岩……”   全玲玲紧紧的一握江青右手,行前又同长离一枭裣衽道:“卫前辈,多谢你老人家的宽宏。我……我回去了。”   长离一枭卫西神色略带惋惜,说道:“全姑娘,你已决定了?不过,这样也好。此亦为明智之举,今后你若有任何困难,可以设法通知老夫,老夫会尽力为你解决一切。”   全玲玲感激的道谢,又回头向江青深深的一瞥。   她双眸中的神色是如此深刻与凄婉,彷佛欲在这短暂的一瞥中,将江青的影子永远刻印于心版之上。   江青心神激动,嘴角微微抽搐,但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全玲玲幽幽的道:“青哥,我去了。”   说出这五个字,全玲玲喉间一阵梗塞,戴身奔去,当她转身时,两颗冰冷而晶莹的泪珠,已洒落地上。   江青望着全玲玲孱弱娇小的背影,逐渐消失于夜影中,心中有着一股极度的惆怅,好似在骤然间失去了什么,心头有着一片可怕的空虚。   他惊惧的问着自己:“我真爱上她了!这是真的!真的!”   长离一枭摇头一叹,关怀的走过来,一扶江青肩头,慈祥的道:“小兄弟,自古情关最难堪。呵呵,把心情放开,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日后时间正长着哩。”   江青尴尬而落寞的一笑,正待说话。   一个苍劲而沙哑的语声,已激功的响起道:“四弟,四弟!你无恙么?”   江青急急抬头望去。夜色中,数条人影已向他奔来。   领头之人,赫然正是那左臂里着白布的红面韦陀战千羽!他身后则跟看神色憔悴亢奋的大旋风白孤、天星麻姑钱素、祝颐,及那目蕴泪光的云山孤雁夏蕙!   战千羽一步抢上,紧紧将江青抱住,颤声道:“四弟,若不是你,为兄等只怕早成俎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大旋风白孤亦纵声笑道:“四弟啊!若非你搬请长离岛各位壮士来援,二哥这个大旋风,恐怕进那捞什子再世牢也旋不出去哩!”   天星麻姑亦神情欣愉,尖声道:“公子,嘻嘻!你可真是法力无边哪,长离一枭那老儿谁请得动?可是他却为了公子如此费心尽力!”   江青正深深的凝视着夏蕙,二人虽未交谈,但已由那互注的目光中,倾诉了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钱素话声才一入耳,江青已悚然一震,面孔生热,也瞪眼斥道:“钱姑娘,休得如此出言无状,你对卫前世岂能如此称呼?”   这时,洒然卓立一傍的长离一枭卫西,已莞尔的一笑道:“无妨,无妨,老夫生性最喜豁达之入,呵呵……老弟,还不将面前各位,为老夫引见引见么?”   战千羽等人陡然全身一震,急急将目光移去,一个玉面朱唇,儒衫飘拂的中年书生,已向各人面前行来。   战千羽等人虽然久闻东海长离一枭之名,却从未见过其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名望崇高,年逾七旬的江湖枭雄,竟是一个如此俊雅儒秀的书生!   江青向长离一枭微微一笑,逐将拜兄及夏蕙等五人,一一为长离一枭及绝斧客陆海、黑煞手仇云等引见。   战千羽等向长离一枭诚挚的表达谢意,天星麻姑钱素却面如猪肝,忸怩不安的站立一侧。   江青装做不见,与云山孤雁轻声细语着。但是,夏蕙却可自心上人那双失神的眸子中,发觉了一丝隐约的怅然与忧戚,因为,在她已然脱险之下,江青原应该激奋欣慰才对啊!   夏蕙心中有着一股下意识的怔忡与不安,她说不出为什么,但她总感到心上人一定遭到了一件使他忧虑的事情。   这时,长离一枭已沉声道:“吾等可以离去了,此次进袭烟霞山庄,总算功成而退!”   他又回头道:“陆旗主,由烈火旗殿后,请饬令所属,做最后一次搜索,并清理一切善后事宜!”   绝斧客陆海答应一声,同各人略一招呼,已返身而去。   江青跄踉的行不数步,夏蕙已惊觉的上前搀扶,她娇柔而急切的道:“青哥,你……你已受伤了。为何不早对我说?”   江青强颜一笑,哑声道:“没有什么,仅是一些浮伤!”   夏蕙瞋目道:“还说浮伤?你分明内俯已经受震,啊!左掌竟流了这么多血,气色亦如此灰败。青哥,你……苦了你……”   她焦急而忧虑的紧扶着江青,花容在憔悴中变得更加苍白,全身亦轻微颤抖,这是两心相系时的深刻关注啊。   江青感激的紧倚看夏蕙,二人接近得连彼此呼出的气息,也可清晰可闻。   这时,一干人等已行过一条碎石道路,来到前后庄分野处的那座大厅。   四周尽是残破毁坏后的刀斧痕印,血迹斑斑,兵器零乱弃置各处,地上尚有看无数面目可怖的尸体,景况在苍凉中,带着阴森。   但是,此刻周遭却一片寂静,激斗已经停止,杀喊声已寂无可闻了,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好似未曾发生夜间那幕惨烈的悲剧一样。   世上的一切,都好象大海中的一个浪泡沫,任你开始是如何激烈与绚烂,到终来却总是烟消云散,归于乌有。   这没有什么奇怪,因为任何事情,凡是有一个起头,便终会有一个结束,而结束后,又往往是那么寂静与冷清。   众人行至大厅之前,长离一枭已回头说道:“小兄弟,你可要进去与那双飞仙子全楚楚道别么?”   他说到这里,语声不由微微一窒,因为,这武林中的一代枭雄,已发觉他正亲密偎依夏蕙的臂弯里!   而除了她对江青有着深切的情愫外,还会有什么理由解释夏蕙这种体贴而温柔的举动呢?   长离一枭暗自责备自己出言过于直率,他忖道:“唉!这位小兄弟真是个多情种子,看情形,那位美丽姑娘,可能也对他深深的爱恋着?”   这时,战千羽等人闻言之下,不由俱皆一怔,大旋风白孤性子最是无遮无拦,他大声道:“什么?四弟竟与那全老儿两个宝贝女儿认识?奇怪,怎么老夫一点也看不出来?”   云山孤雁夏蕙全身一震,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尽力忍着双眸中流转的泪水,别首他视。   夏蕙这种感受,是突然而下意识的,但是,也何尝不可解释这是一个深刻的爱意所驱使,没有爱,那会有这酸涩的感觉呢?   江青犹豫了一刻,他终于苦笑道:“蕙,让我进去看看全姑娘,至于我为何如此,待事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说看,他已跄踉向大厅内行去,夏急急扶着江青幽幽说道:“青哥,你别误会,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我……我不敢,也不配。”   夏蕙的语声十分细微,仅有离得最近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听到,他深恐这一对冤家当着众人面前发生蹩扭,急忙呵呵笑道:“全立的一对掌上明珠,闻说他十分疼爱,这一次可算割去他的肉了!”   长离一枭诸人微微莞尔一笑,江青已与夏蕙进入大厅之内。   他心中为了夏蕙适才之言,正有如刀绞般难受,但是,在此时此地,你又叫他说什么好呢?   二人脚步踏入厅中,四名灰衣大汉已迅速撤去戒备,全楚楚这时孱弱颓唐的坐在一张桃花心木制成的太师椅上,显然她在疲累受伤之下,已是脱力太甚了。   江青望看这四名灰衣大汉,哑声笑道:“在下江青,各位壮士辛苦了!”   四名大汉这时始看清楚入厅之人,他们早于长离一枭初次陪同江青入厅时,便已认识这大名鼎鼎的火云邪者,四人齐齐躬身道:“不敢,江大侠有何赐示,但请吩咐!”   江青苦涩的一笑道:“此间事情已经了结,各位可以归队了!”   四名长离岛属下恭应一声,纷纷退出厅外。   坐在椅上的全楚楚,无力的睁开双眸,冷笑道:“江大侠,好大的威风啊,阁下救了我一命,却遣这四个狗腿子监视于我,可真懂得欲擒故纵之道哩!”   江青正自愕然一怔,全楚楚己望见正怯怯倚在江青身傍的云山孤雁夏蕙,她双目微转,唇角一撇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是谁呀?江大侠?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呢,姊姊知道了,一定也非常高兴。”   江青面孔倏红倏白,身躯已微微摇幌起来,他艰辛的道:“二姑娘,令姊与姑娘对在下有恩,在下存心决不会如此卑薄,姑娘先时被困,在下仅是略尽绵力,并无其它含意,若二姑娘封在下生有误解,那么,时间必可证明一切。再见了,二姑娘,若日后吾等有重晤之日,在下只有一求,便是请姑娘嘴上积德,莫再以一己之偏见,令人过分难堪!”   江青说完话后,已扶着夏蕙,大步向厅外行去,夏蕙并不为全楚楚那几句讥讽之言感到委曲,她所担心的,便是心上人那激动的神色,自然,她心中也有看些微的疑惑?   全楚楚樱唇微张。这时她已深深懊悔自己刚才说话之间,太过任性与孟浪。但是,一个少女强傲的自尊心,又令她一时难于启齿认错。   于是,在瞬息间,江青与夏蕙的影子,已消失在厅门之外。   二人才一出厅,已看到两个一胖一瘦,容貌冷酷森严的中年灰衣人,正向长离一枭恭身道:“杨波旗肃清双飞鸟四周敌人之举,已告结束。本旗属下伤亡十分惨重,白骷髅孟执法与银衫青轮万兆扬之战,只方相互受创,但孟执法伤势较重,经本旗弟子赴援下,万兆扬已落荒而遁。本旗巫副旗主与六鼎者,力斗百步弯月傅泉,六鼎者亦被伤二人,傅泉后见大势已去,乃突围逃走。旭阳旗旗主双面勾魂关絮,亦托本旗禀报岛主,双飞前岛经该旗属下作大举游动闪袭后,已获得牵制性的成功,并杀死敌方前岛游巡飞刀李奇、飞斧周毕,及敌护庄头领铁笔四雄其中二人。”   长离哩一枭嗯了一声,颔首道:“各旗人马,是否已全部撤离?善后事宜,亦妥善处理了么?”   那身形胖大的中年人沉声道:“各旗属下,均已按照计划分批撤出,伤者已经带离本岛,死者就地掩埋,一切已大致妥善!”   长离一枭笑道:“尹旗主,杨波旗属下已可撤退,孙护旗亦辛苦了!”   一胖一瘦的两名中年灰衣人,连忙恭容答应,转身掠去。   长离一枭向各人微微一笑,已领先向庄外行去。   片刻后,各人已行至庄外,经过那道多层的石阶,在两名灰衣大汉的引导下,来到那座通连双飞前后二岛的石砌长桥之上。   桥下,这时竟赫然泊着两艘长约丈许,上有单桅风帆的皮制梭船。   船上,各有四名水手,正在肃立待命。   长离一枭向夏蕙示意,代她扶住江青,向各人一笑道:“吾等可以去了,呵呵,血雨腥风,已经成为过去,我们可以暂时舒散一番了。”   说罢,他已首先抱着江青,翩掠向桥下皮舟之内,剎时人影翻飞,各人亦纷纷自桥上跃落二艇之内。   于是,一声款乃,两艘轻便的单桅皮艇,已如二只灵活的海燕般,贴着水面轻快的滑出。   湖波被剪成两条漪漾的波纹,浪花微微硝涌,双飞岛渐去渐远,终至模糊不见……   江青回首凝望双飞岛隐约的黑影,思潮如涌,百感交集。   忽然,一只柔滑的纤手,轻轻抚在他肩头之上。   ------------------    邪神门徙--敌忾同仇 敌忾同仇   江青缓缓的回过头来,看出以手抚于自己肩头之人,正是云山孤燕夏志。   夏蕙以一双痴迷而幽怨的双眸,默默睇视着江青,目光中包含了很多的酸涩与哀怨,她彷佛在问:“你有什么舍弃不下,忘怀不了的事情?如此迷恋着双飞岛!你难道将我对你的情感,看得那么淡漠舆不足轻重么!”   江青以那只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夏蕙的柔夷,他对自己在夏蕙面前,思念着水那边的另一个人,不知是应该愧疚,抑是应该自责?   他痛心地问着自已:“我真会在这短暂约三日中,如此深挚的爱上全玲玲!而且,竟更能超由我对蕙妹妹的情感之上!”   “青哥!”夏蕙悄声道:“你在想着什么?”   江青苦笑着偕夏蕙坐在一张皮型的软椅上,他低声道:“蕙妹,你恨我!是度?”   夏蕙惶恐的摇头,嘴角一阵抽搐。   “别恨我……”江青深沉的道:“你那双满含忧戚的眼睛,已告诉了我太多的事情。蕙,你知道在烟霞山庄,那所大厅之前,你说过那句:“你不敢,也不配恨我”的话,我心中有多么难过!”   夏蕙凄凉的道:“青哥,我错了,你应该原谅我,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拉是多么重要,我是不能失去你的啊!假若有一天,你弃我而去,那么,这世界上,便再也不会看见我的影子了!没有了你,我将不知自已如何再生活下去。”   江青眼中一片迷蒙,他觉得对不起夏蕙,也对不起全玲玲。   “我是多么卑陋啊,同时占据两个少女纯洁的心,我这不稳而轻浮的情操,怎能与她们洁白无瑕的心士相配?”   他想着,已将头无力的低垂下去。   夏蕙凝望着微微迸溅的浪花,轻声道:“青哥,你可愿意告诉我,你与……与那全姑娘之间的事么?”   江青微觉一怔,他艰辛的道:“是的,这件事原不该瞒着你。”   于是,江青略一沉思,断续地将自已与全玲玲之间发生的事,毫不隐瞒的说出,甚至连全玲玲为其除衣净秽的事,亦不省略。   随着江青低沉的语声,夏蕙的面色已越见苍白,江青的每一句话,皆如一根刺锥,深深刺入它的心扉终于,在一尾银鱼跳出水面的腾跃中,江青已止住了语声。   夏蕙全身发冷,双目如痴如醉似的凝望东方微白的天际,她语声如一根游丝般说道:“青哥,你爱她吗?”   江青一扶额角,低声道:“蕙妹,你……”   夏蕙惨然一笑道:“别说其它,只回答我一句,你爱她么。”   江青面孔肌肤一阵抽搐,心中难受已极,他知道,自已只要一句话,便会带来可能是永生的忏悔与创痛。   于是,他一咬牙,道:“蕙,我爱你,纵使我也会爱上别人,那也决然及不上我对你的爱。”   夏忘闻言之下,双目泪珠如涌,顺颊流淌,全身颤抖着扑到江青怀内,啜泣着道:“哥,你莫恨我如此逼你,我不愿刺伤你的心,但是,我更不能没有你。哥,你饶恕我吧!”   江青紧搂着怀中抽搐的夏蕙,目光却恐惧的瞧着自夏蕙怀内轻轻落下的一柄锋利匕首,这柄匕首长只三寸,精芒耀目,正静静的躺在皮舱之上,同江青眨着森冷的眼睛。   于是,一股寒气自江青背脊升起,他知道自已险些犯了终生不能弥补的大错,而夏蕙,她是多痴啊。   江青心中感惭已极,干裂的嘴唇吻着夏蕙长长的秀发,不停的呢喃:“蕙!不是你错,不是你错……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江青与夏蕙二人,紧紧的倚偎于船尾,彷佛成为一个躯体。   舡面韦陀战千羽正坐于船首之处,他早已暗中注意自己四弟与夏蕙之间的倩感发展。   这时,他为了二人能更切贴的互诉衷曲,不受他人搅扰,故意大声说笑,以移转其它人的注意。   长离一枭为人何等精练老辣,战千羽用心何在,他岂有看不由来的道理?   此刻,他亦放声笑道:“呵呵……丹阳湖日出之景,闻说十分奇秀:并不较东海逊色多少,各位稍停,大可一饱眼福矣!”   说着,他用目一瞪正在船尾掌舵约两名水手。   这两名舵手,正在纳闷的偷瞥着江青与夏蕙二人,经长离一枭嗔目一瞪,已不由齐一哆嗦,急急仰首前视,眼皮子也不敢再撩一下。   长离一枭神色之间,显得十分愉快,他高声吩咐把持风帆约两名水手加快速度,与另艘皮艇并排而行大旋风白孤望着浩瀚的烟水,纵声笑道:“湖光山色,能令人清神逸气,俗念全消,较之黔滇两境之贫山瘠土,几不可同日而语,全立老儿却不能领略这超然景物,唉,老夫真为他可惜!”   长离一枭望着邻艇之上,正与天星麻姑钱素,及祝颐相谈甚欢的黑煞手仇云。不由微微一笑,道:“白兄说得有理。其实,老夫等整日局处东海孤岛一隅,日见潮来潮去,阔海无际,又何尝能悟透这世之间,名利二字呢!”   红面韦陀战千羽笑道:“卫岛主千里驰援,老夫等感怀良深。有时义之所至,亦往往被人诬为沽名钓誉,世上是非,真是难解释。”   长离一枭微微颔首道:“不错。但老夫却从来对此不屑争辩,长离雄风,自可傲然物外,老夫夸大之言,留教二兄见笑了!”   战千羽正色道:“卫岛主无庸客套,武林之中,海上尊长离,乃尽人皆知之事,唯其如此,贵岛诸君,更应以此为傲,永持不衰!”   长离一枭大笑道:“未逢知音久矣。战兄,老夫稍停必与阁下浮一大白!”   二人抚掌相视而笑,极为欢洽。   大旋风白孤回头一望江青,叫道:“四弟,你不过来与为兄等畅谈一番么!”   长离一枭暗哂白孤大煞风景,江青已孱弱而窘迫的站起身来,摇幌不稳的扶着夏蕙行至船首。   战千羽急忙助江青坐下,低声说道:“四弟,支持一刻,到了岸上便可休憩治疗……”   忽然,长离一枭沉声问道:“小兄弟,有个叫什么……呵!蓝翼铁骑会的江湖组织,你可识得么?”   江青颔首道:“是的,蓝翼铁骑会瓢把子岳扬。与在下甚是相得,闻说他为了在下失陷烟霞山庄之事,亦已率领大批人马,紧集丹阳湖畔……”   长离一枭笑道:“不错,那姓岳的却真是个宝贝,他自已事前一些准备也没有,便率领了手下二百多人,浩浩荡荡来至丹阳湖,及临至湖畔,却看不见一只船影,只急得干自跺脚,暴跳如雷。这宝贝急怒之下,却异想天开,挑出五十余名深热水性的属下,欲泅过这阔幅几达五里的湖面,强行登陆……”   江青急道:“岳大哥真是火毛脾气,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长离一枭道:“人家烟霞山庄,早已探悉这大队人马的来意,而将沿湖船只全然移去,若不是因为我们之来使烟霞山庄不瑕分手,只怕蓝翼铁骑会的好汉们,早已进入那丹阳湖中凉快去了。”   江青面孔一热,讪讪的不知如何回答。   长离一枭察言观色,知道自已说话略微过份,因为,蓝翼铁骑会诸人再是鲁莽,却亦是为了援救江青而来。别人如此评断,不论其意善恶,总是会令江青感到不大自在。   长离一枭故意轻笑岔道:“蓝翼铁骑会这一喧闹不打紧,却几乎使本岛行动亦遭受影响,老夫无奈之下,只有遣人暗中点明一切,费了好大一番唇古,他们始才相信,停止了那孟浪的行动,现在,他们止于丹阳湖外二十里处之十柳村,静候消息。”   江青长长的吁一口气,忽而他低声道:“卫前辈,你可知道在烟霞山庄之内,那突然现身,武功奇高的怪异女子,是谁么?”   长离一枭面容一冻,以指比唇,道:“老夫已经猜出,小兄弟,容老夫数三下,我俩一起说出,看看是否相符!”   江青目光一瞥身傍三人奇疑的神色,微笑点头。   长成一枭开始姒道:“一,二,三!”   “无定飞环!”   江青与长离一枭同时脱口说出。   随着这四个字,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三人,面色-倏然大变!   他们彷佛骤然间被人在心上打了一拳似的,瞠目瞪视着江青与长离一枭二人!   大旋风白孤怪叫道:“啊呀!无定飞环竟还未死!这样一来,烟霞山庄可更有了靠山啦!这老虔婆可真是命长!”   长离一枭冷然道:“老夫已与这无定飞环交过手了。老实说,昔日双飞之一的无定飞环,武功确实深如瀚海,但是,她却是独木难撑倾厦呢!”   江青哑声道:“不过,武林双飞三绝拳,素来沆瀣一气,有这未死的无定飞环李琰玉挑大梁,只怕三绝掌的后人也会闻风投效了!”   说着,江青已语声哽哑的将自已于古剎之内,目睹三绝掌与彩鹰齐百禄等人秘议睹斗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长离一枭望着各人震惊逾恒的神态,傲然一笑道:“昔日武林三绝掌后人,再加上现在名斐一时的双鹰,嗯!倒也是一帮声均力敌的对手,朋友们,让吾等一试这些武林好汉的雄风!”   江青激动的苍白的面孔上,又涌起一丝红晕,他大声道:“卫前辈,为了在下,而使整个长离岛牵入争斗漩涡,实为不值,在下愿倾一人之力,与彼等周旋一番!”   长离一枭坚毅道:“小兄弟,老夫对你,实是喜爱已极,无论如何,老夫亦不能眼见你只身涉险。嘿嘿,老夫的行动,亦等于代表长离岛的行动,而且,除了邪神厉老前辈之外,老夫早已渴望。一试这些武林中烜赫一时的人物,到底留给他们后人什么惊天动地的绝技!”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宏声道:“对!四弟,你永远不会孤单,有卫岛主与为兄等誓死为你做后盾!”   江青感动已极,他颤声道:“愚弟代表义父他老家,同各位致最深挚的谢意。双飞三绝掌的后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妄做横行天下的梦想,要毁灭昔日义父老人家的声威,那么,愚弟身为邪神义子,亦应否起与他们周旋到底!”   长离一枭豁然纵声长笑,振吭高呼:“长离雄风!”   “六旗扬东!”   一片雄壮的高呼,应合着长离一枭那如破金石般的声音,在广阔的湖面!起,前后左右声彻入云,豪壮之气直凌霄汉!   众人不由热血沸腾,意气高昂,环目四扫,只见两艘皮艇之后,飘浮着不少仅容一人的梭形皮制小舟!   而且,丹阳湖岸边亦肃立着近百名灰衣大汉,个个向长残一枭躬身为礼,原来在众人不觉中,皮艇快拢岸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由衷的赞道:“卫岛主,尊驾部众之精,纪律之严,确实令人钦佩,东海长离马之威名,果然盛传无虚!”   长离一枭尔雅的一笑道:“不敢,城兄过誉了!”   说话中,皮艇已缓缓停泊湖岸。   长离一枭回身向江青道:“小兄弟,老夫尚须为此次行动,作一次得失检讨,本来欲请你亲临参与,但你重创在身,甚是不便。请与令拜兄等人,先赴老夫驻足之处暂息,一俟老夫诸事办妥,便即前往相晤。老夫驻足之处,已事先遣令一名昔日曾为大内御医之大夫在该地候用,老弟可先行治疗身上创伤!”   他不得江青回答,又同战千羽等人道:“城兄、白兄,尚请费神照拂吾等共同之幼弟,老夫暂时失陪了!”   说罢,长离一枭向后一挥手,身形起处,巳妙曼而优雅的掠出七丈之外!   红面韦陀戟千羽叹一声,道:“在未见面之前,只间说长离一枭心性狠辣残酷,有若阎罗再世,谁知道他却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呢!”   这时,已有两名身着灰衣的长离岛属下,抬着一架软床上船,同各人肃施一礼后,将江青小心抬入软床之内。   众人随即登岸,跟着两名灰衣大汉,迅速往前行去。   踏着细软的砂地,一行人又同崎岖不平的一条羊肠小道行去,行约半个时辰,已来至一片探幽的树林之前。   林后,可隐约看见一处建筑清雅的竹篱茅舍,面前尚有一湾清溪,蜿蜓流去,茅舍之傍,则植满修篁千竿,青翠盈目,迎风摇曳,景致十分宜人。   而这时,东方已大白了。   林中一声轻响,已跃出七名灰衣大汉,为首者兴抬着软床约两人略一交谈,已向战千羽等人抱拳为礼,复自隐入林中。   各人逐又穿过树林,同那栋茅舍行去。   跟在身后的天星麻姑钱素,疲累的一伸腰,轻声向祝颐道:“祝公子,这几天来所见的场面,可真比我出娘胎二十年来所见的还多,不过,也真吓人哩!”   祝赜微微一笑,低声道:“长离岛行事之效率与周密,亦确实令人咋舌,烟霞山庄虽然傲视武林,却仍较长离鸟有所逊色!”   说话间,众人已越过一堵小桥,来至那茅舍竹篱之外。   竹篱门“吱呀”一声启开,一个面目清秀,飘然有书卷气的中年人,已含笑迎了出来。   两名抬着软床的长离岛属下,齐齐躬身为礼,那神色飘逸的中年人,已清雅的一笑道:“寒生文秋尘,奉岛主之令,于此恭候各位,茅舍狭窄,浅小简陋,倒是委曲列位侠士了!”   这文秋尘谈吐之间,十分尔雅清朗,衬着他那洒脱温和的外形,确有“秋水文章不染尘”的书生味,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连忙道谢,随着文秋尘进入篱围之内。   这栋茅舍,共有三间,虽然不够阔大,布置却十分素雅清淡,战千羽等跟着两名灰衣大汉,进入内室,将江青安置妥善后,那文秋尘已清笑一声道:“寒生昔年,曾放大内任御医之职,略通医理,各位便请外间暂息,容寒生为江大侠探伤把脤!”   战千羽等急忙道谢,相偕由至外间客室,云山孤雁夏蕙本想留在江青身傍,但经文秋尘含笑一瞥后,亦只有讪讪退出。   天星麻姑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女人心中的感受,她快步上前,轻声同夏蕙说道:“姑娘,且请安心休息片刻,那姓文的酸儒,既然连皇帝老儿的痛都看过,公子之伤亦必不致有何闪失,倒是姑娘若急坏了身子,却不是闹着玩的。”   夏蕙感激的向天星麻姑一笑,二人已坐落在两张铺设着绵垫的木椅上。   这时,大旋风白孤左右一览,赞道:“这间茅舍,虽是卫岛主临时驻足之地,却布置得窗明儿净,清雅轩亮,呵呵……的是雅人,的是雅人!”   战千羽一抚秃顶,笑道:“为兄看来,东海长离岛,可说卧虎藏龙,奇人异才无数,那文秀土,可能除了精通医道外,更是一位饱学之士哩!”   大旋风白孤颔首道:“不错,此人神逸气清,有松竹之飘然,谈吐儒雅,有隐士之风范,只是他目光虽然清莹明彻,却无慑人锋芒,为弟看来,文秀士似乎不谙武功!”   战千羽微微颔首,双目半闭。   “战前辈,你着我家公子之伤,可有大碍么!”天星麻姑忽然关切的问。   战千羽一笑道:“四弟仅是伤后用力过度,虽然他左掌亦受伤二处,但均不为要害,在文秀士精湛医术下,想不会有何问题。”   天星麻姑宽怀的向夏蕙一笑,拿起早已置于几上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此刻,室内已被旭阳的光辉,映得十分明亮。   室中各人暂时沉默下来,大家都闭着眼睛,微微养息。的确,这数日来,惊险激烈的生活,亦真够令人疲乏的。   约有顿饭时光。   一声清咳起处,室内已走由那神采瓢逸的文秋尘来。   各人连忙站起,战千羽已急急问道:“文秀士,老夫四弟之伤,未知是否严重?”   文秋尘朗声一笑,道:“大致无妨。不过,江大侠自伤脱力,又流血迅多,中气大有损伤;而且他好似中过一种极为厉害的毒气,这毒气十分蚀精伤神,好在江大侠身怀辟毒异物,又已用什么解药将这毒气除去,只是他却未做过适当养息,此亦为其现下身体虚弱主因。寒主已为其服下几味固神保本的灵药,其左手伤势也洗净敷药包好,江大侠现在已经睡熟。但是若要彻底痊愈,恐怕尚须养息半月以上。”   战千羽感激的道:“文秀士如此费心劳神,倒令老夫等好生不安。四弟痊愈后,老夫必令其亲向秀士面致深谢。”   文秋尘洒然一笑道:“战大侠无庸客气,只要寒生能尽棉力,必当效劳,更何况岛主曾有谕令哩!”   各人又客套了一番,便天南地北的聊谈起来。   谈了片刻之后,战千羽等人不由深深的惊异了!因为,这文秋尘非但学识精博,浩瀚如海,对于奇门八卦,行兵布阵之学,更是包罗万有,无所不知,其见识之丰,目光之远,确乎非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不能发挥出如此高谈宏论。   文秋尘滔滔而言,纵谈古今,各人听得入神,已不觉丽阳之东升,更忘了整日来的疲累。   忽然——   文秋尘朗声一笑,说道:“寒生只顾孔门卖文,拉杂闲扯,倒耽误了各位之休息时间,岛主曾事先传谕,谓请各位先行用膳暂息,他要到晚间始能来此。”   战千羽呵呵笑道:“不累,不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文秀士见闻渊博,高瞻远瞩,确为老夫生平仅见。呵呵……:卫岛主有兄台为智囊,倚畀左右,何愁威名不显!”   文秋尘连声谦虚,并拿起桌上一个小小银铃,轻摇数下。   于是,随着铃声响处,门外已进入两名灰大汉,每人手中,皆捧着一个食盒,食盒内,有各式精美菜肴,荤素杂陈,并有美酒两壶。   文秋尘一笑道:“荒村僻野,无佳肴敬客,粗菜劣酒,聊请各位壮士充饥!”   战千羽忙道不敢,大旋风白孤已大声笑道:“文秀士客气了,只看这些美食所配之色香二端,已令老夫等食指大动,呵呵……其味想亦定佳,老夫稍停,必要将其扫卷一空!”   说着,室中诸人,已哄声大笑。   ------------------    邪神门徙--肘腋之变 肘腋之变   日影西斜。   战千羽盘膝跌坐锦垫之上,舒适的睁开双目。   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养息,已将日来的疲累,大致恢复。   但是,当他目光正缓缓的抬起时,一双穿着粉底云头鞋的双脚,已站立在他三尺之前。   战千羽霍然顺着双脚往上看去,发现这立于身前三尺之人,赫然是那身着儒衫的长离一枭卫西!卫西正含着一丝惯见的微笑,望着战千羽道:“战兄真是好睡,莫忘了尚未与老夫浮一大白哩!”   “战某真是老了!卫岛主来至身前,竟犹未觉。呵呵,实是失礼之至!”   长离一枭微笑道:“战兄日来连番奔劳伤神,身体自是极为疲惫,若是老夫,只怕耳际晌雷,犹自沉睡不醒哩!”   说罢,二人已连声大笑起来。   战千羽对长离一枭逼至自己身前二尺,仍能丝毫不带声息的绝高身法,直是钦仰之极,他知道对方如此说话,只是为自己掩饰。   二人谈笑之间,盘坐两傍的大旋风白孤与祝颐二人,已各自醒来,站起向长离一枭见礼。   长离一枭呵呵一笑,肃手请各人落坐,他一面拍掌招令属下端送香茗,边说道:“此次本岛大举进袭烟霞山庄,因事先计划周详,各旗属下配合亦十分紧密,可说获得全胜。老夫顷已吩附各旗人马,分批回转东海,以免聚集一处,惹人注目。”   “卫岛主,贵岛此次行动,未知损伤是否严重?”大旋风白孤问。   长离一枭神色微凛,沉声道:“烟霞山庄果然不愧为武林中之龙潭虎穴,此次行动,本岛属下六旗中,共已出动五旗,数百名弟子,伤亡约近小半,五旗中,怒浪旗副旗主六指屠夫魏光、扬波旗护旗不鼎者其中二人,皆已受伤,铁血旗副旗主草上飘风倪辉,及其旗下好手白鲨五友中三人,全已战死,老夫师弟白骷髅孟化平亦已受伤,还有么,老夫亦算是吃了全立老儿一记引龙索!”   战千羽嗟叹一阵,低声道:“那么,烟霞山庄方面,损伤想来更为惨重了?”   长离一枭傲然一笑道:“长离岛既已付出如此代价,自然要双倍讨回!”   他目光炯然向在坐三人一瞥,沉声道:“烟霞山庄庄主全立、其妻妃衣女罗十娘、九梭绝命冯雄、入云神枪耿忠、银衫青轮万兆扬,及双飞仙子等,皆已受伤不轻,其两大护卫,虎魄鲁木、虎魂鲁枯,五大护庄头领其中二人,前岛游巡二人,全已殒命,其庄友伤亡更多,经过此次事件,烟霞山庄之名,只怕更一落千丈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祝颐,这时微叹一声,道:“争杀抖战,都是残酷的,唉!只要烟霞山庄看开一步,又怎会落得如此凄惨?”   长离一枭望着祝颐,微微笑道:“祝老弟说得不错,但是,若不给烟霞山庄一点教训,只怕他们永远也不会看开这一步哩!”   战千羽忽然道:“咦!文秀土怎的不见?卫岛主,他可是为贵岛诸人诊病去了?”   长离一枭道:“是的,但已大部疗治完竣,可能即将回来。”   战千羽又道:“卫岛主,依战某看来,那位文秀土,虽然学究天人,却似乎不懂武功?”   长离一枭笑道:“不错,此人精通各道,包罗万有,却独对武学一途,不做深究,他常言道,为雄才霸主者,非仅十人百人之勇,而须学有万人之敌。呵呵!老夫甚仰其饱学多识,故而行动举事,大多请其参与筹幄……”   他正说到这里,右室之内,已姗姗行出云山孤雁夏蕙婀娜的身影来。   夏蕙此刻云鬓微乱,容光却十分焕发,显然,这一日的休憩,已将她的劳累大致恢复。   这时,她向室中各人,盈盈一福,含羞浅笑。   祝颐开口道:“夏姑娘,钱姑娘为何不曾出来?”   夏蕙轻声道:“她睡得正甜,我没有惊动她,便独自出来了。”   长离一枭凝目望着夏蕙,心中一叹,忖道:“这云山孤雁,美容之秀,确为一代佳丽,比那双飞仙子全玲玲,可说锱珠并较,平分秋色,难怪江青老弟难以抉择了!只是,希望这三个小儿女,不要闹出严重的情海风波才好。”   夏蕙发觉长离一枭正向她凝目注视,不由粉面生霞,十分羞涩。   长离一枭微微笑道:“夏姑娘,且请入内一探江老弟。呵呵!我们几个老而不死的只顾着谈话哩!”   夏蕙娇羞的嘤了一声,低垂着头,有如一只彩燕般,翩然掠入左侧江青养伤的室内。   长离一枭哈哈大笑,已拍手令人入内,吩咐整治酒筵。   红面韦陀战千羽宏声道:“卫岛主,咱们可说是相逢恨晚,这顿酒一暍下来,只怕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长离一枭豪迈的道:“战兄,但请放量痛饮,老夫此次南来,足足持带了三十坛上好‘竹叶青’哩!”   众人谈笑间,两名灰衣大汉,已将桌面摆好,马不停蹄的向内端送着酒菜。   “此乃随意小酌,日后诸兄莅临东海长离岛时,吾等再放怀痛饮,江青老弟伤后不能沾杯,却是今日一大遗憾!”          ※        ※         ※   时光,仿佛是一阙荡气回肠的音律,当它自人们的感觉中消逝时,却永远不能再去捉模,所有的仅是可以回味的那或是苦涩或是甜润的感受与追忆罢了。   半个月的光阴,在恬静与安详中,悠悠的流过。   江青的创伤已大致痊愈,只是身躯尚显得有些孱弱而已,但是有着夏蕙那柔情的滋润,那尚未恢复的几分,亦毫不碍事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整日与长离一枭及那饱学懦士文秋尘谈文论剑,闲来优游林泉,日子过得亦十分安适,而战千羽所受之梭伤,亦在文秋尘细心调治下,全然恢复。   今天,江青亦已参加了众人的活动,共同于日落之时,漫步林中。   斜阳的余晖,照耀在夏蕙那俏丽的面庞上,于是她的面容,亦染上一片诱人的红晕,像是雪白的莲瓣,沁出一抹嫣红,美极了,也艳极了。   她轻倚着江青,目光中时而闪射出缕缕柔情,软绵绵的绕向江青心中。   长离一枭忽然笑道:“小兄弟,老夫对你享受佳入之青睐,可是羡慕不已哩!呵呵……”   江青正侍答话,战千羽已接道:“唉!自恨时光不能倒退五十年。”   江青窘迫的红着脸,吶吶不知所言。   大旋风白孤纵声笑道:“大哥,阁下如能将时光倒流五十年,亦必成妖精了,哈哈!且侍愚弟回转家中之后,向老嫂禀报一番,看你可受得了?”   战千羽故作惊惶之状,双手乱摇,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长离一枭止笑道:“小兄弟,你躺卧病榻时,那位蓝翼铁骑会的岳兄,已急得寝食不安,连遣人寻了老夫五次,坚欲即刻与你相唔。”   江青急道:“啊!在下日来未与外人接触,却险些将此事忘怀,尚请前辈准许在下即往拜谒岳兄!”   长离一枭颔首道:“老弟言重了,只是你病体初愈,不可实时奔劳,还是休息一夜,明晨再去,好在老夫已遣人传告彼等,谓你有伤在身,不容骚扰,伤愈后,即可见面,那柳庄距此不远,快马赶去,须臾可达。”   江青微一沉吟,点头答应。   长离一枭又道:“今晨接属下弟子传报,谓东海之外,有一拨‘紫巾海盗’,于本岛所辖海域内,掠夺烧杀过往船只邪神门徒六九二,听说这拨‘紫中海盗’,人数极多,训练亦十分精严,吾等势必不能坐视该辈如此嚣张,老夫将于明日赶返东海,亲自处理此事,是而恐怕须与各位暂别一时了。”   江青急道:“卫前辈,我们何时再见呢?”   长离一枭笑道:“老夫亦不愿骤而与各位分离,奈何此事十分重大,若不及早设法,则恐被等日益壮大。呵呵!须知卧榻之傍,不容他人鼾睡哩!。”   各人不由黯然,长离一枭虽然与诸人相处半月,但情感却极为融洽。而只要志趣互投,诚挚相待,时间又能阻碍了什么呢?   江青沉默了一刻,他说道:“卫前辈,希望你能早日了结此事,并示下再见日期。”   长离一枭微笑道:“自然,莫忘了吾等的共同任务,老夫此去,少则月余,多则数月,必可返回。那时,我们便可以了断武林双飞三绝掌与你的事,在老夫离去之时,列位最好不与他们歪生争纷,以免力量分散,容易吃亏。”   战千羽此刻接道:“那么,日后卫兄至何地与吾等见面呢?”   长离一枭沉声道:“此点无庸悬虑,只要各位行踪所至,老夫必可知悉而适时赶到。”   一傍的文秋尘亦笑道:“本岛大批眼线,广布江湖,若有消息,均即刻传报东海,故而各位兄台行动,岛主可以随时闻知。”   各人一面谈笑,已缓缓向居处行去。   第二天——   又是拂晓时分。   江青醒得极早,经过这半个多月来的养息,再经文秋尘超绝的医术治疗,江青已感到身体全然复原,甚至较受伤之前,更来得精神奕奕。   他盘坐榻上,略微做了片刻吐纳功夫,体内流畅而澎湃的真气,美满的运行了十二周天。然后,他穿衣下床,仔细的洗漱了一番。   江青望着扣镜中自己的面孔,是如此清痽而俊逸,虽然清瘦不少,却依然显得容光焕发。   他那有力的左掌,随意伸曲着,掌心及腕部,倘留有一条粉嫩的疤痕,但是若不仔细注意,便不会发觉。   江青喃喃首语道:“文秀士医道之深,确实令人钦仰。现在我几乎不敢相信,半月前尚曾受三次极重的创伤!”   他安详的一笑,信步行出室外。   当他掀开门帘,踏入客室,红面韦陀战千羽已先在里面。   江青朗笑一声道:“大哥,你早!”   战千羽颔首还礼,说道:“长离一枭卫岛主,与文秀士等人,已于深夜离去,临行前已将吾等寄养民家之六乘坐骑带到,四弟,咱们也可以上路了!。”   江青问道:“二哥与三哥他们呢?莫非尚未醒来!”   战千羽笑道:“大家都已整装待发了,那像你如此好睡。夏姑娘欲往将你叫醒,你二哥却要看看你到底何时才能睡足……”   江青面孔一热,讪讪笑道:“愚弟还以为是起身最早的一个哩!”   二人踏出门外,江青已看到自己等人日前所乘的六匹健马,已拴在篱外,大旋风白孤及夏蕙诸人,正冲着自己窃窃而笑。   竹篱外,肃立着两名身看灰衣的长离岛属下,江青才行出门外,二人已躬身说道:“小的奉岛主之命,引带各位往柳庄,何时启行,尚请谕示!”   江青笑道:“二位别客气了,吾等这就前往。”   说着,他像忽然记起一件事情,快步行至他日前坐骑之前,目光向鞍上一瞥,始微微舒了口气。   这时,众人齐翻身上马,招呼一声,抖缁而去。   战千羽坐在马上,向江青一笑道:“四弟,你马鞍之内,可是蕨有什么对象?”   江青带马靠近,低声道:“不错,便是日前愚弟展露给大哥等看过的那株万钻朱兰!”   战千羽轻呼一声,急道:“啊,四弟,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如此贵重之物,岂可随意轻置?若万一丢失,再到那儿去寻这价值连城的宝物?真是粗心!”   江青迎着扑面的晨风,深深呼吸了一口,笑道:“大哥说得是,不过,愚弟却对此宝并无兴趣。其实,上次若带在身边,于那再世牢中,便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   战千羽颔首道:“是的,这万钻朱兰上的‘辟火’‘辟水’二珠,定可助你逃离那再世牢中的火窟、鬼池二险。”   说话中,马蹄翻飞,急骤如雷,二十里的路途,已在半个时辰左右便已行到。   迎着朝阳的万道金光,一排排的柳树,正在摇曳生姿,自柳树的枝桠间隙望去,一片零落的房舍,已呈露眼前。   前行引路的两名长离岛人,将坐骑勒住,回头抱拳道:“前面即是柳庄,蓝翼铁骑会的朋友便暂驻其中,小的任务已达,恕不远送,更祝各位侠士一路顺风!”   江青等还礼道劳,两人已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大旋风白孤哈哈笑道:“四弟,为兄昔年亦曾闻及两湖之间,有蓝翼铁骑会这个组织,听说那蛟索飞锤岳扬,亦是条没遮奢的好汉!”   江青一笑道:“不错,只是这位岳老哥哥,脾气太过毛燥一点!”   说罢,他回首向身后的天星痲姑一眨眼,已放马行去。   方骑飞驰中,天星麻姑钱素讪讪的向并辔而行的夏蕙道:“夏姑娘,那岳老儿人倒不坏,只是他那群手下,却尽是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夏蕙抿唇一笑,并不作答,瞬间各骑已来至村落之外。   在江青意料中,这时原该有大群的蓝翼铁骑会之人出来迎迓才对,但是,此刻庄内在外,却静荡荡的,一片岑寂。   他愕然止马而立,疑惑的道:“奇怪,闻说岳老哥哥率众三百人来此,为何目前如此静寂?”   天星痲姑尖声道:“莫不是岳老儿摆什么噱头?这三百多个人总不会完全睡死了吧?”   红面韦陀战千羽小心的环目四顾,他沉声道:“情形可能不对,这柳在仅得数十户人家,按说农人例惯旱起操劳,但这时日已高升,却未见有人下田做活,而岳扬手下之人更是一个不见,莫非……”   江青略一沉吟,道:“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否则,昨天长离一枭卫老前辈焉会不知?”   战千羽亦十分迷惑,他正待仔细察视——大旋夙白孤蓦然厉叱一声,身形呼噜噜自马背飞起,向一家农舍后疾扑而去!   瞬息间,大旋风白孤已转身而出,手中尚提着一个身着布衣,农家打扮的青年。   战千羽向这青年细一打量,只见他满面惊惧之色,口中不断哀告,手脚亦在簌簌而颤。   这农家青年生像十分纯厚,而且皮肤粗糙,衣着朴素,不似是江湖中人假扮!   大旋风白孤五指如钓,紧抓这青年后领,他大吼道:“憨小子,你适才鬼头鬼脑的躲在屋后偷看什么!莫非活得腻味了?”   这青年被白孤吼得面青唇白,吶吶不能出言。   战千羽向白孤使一个眼色,飘身下马,行至青年身则,和颜悦色的问道:“小哥子,你可是这柳庄人氏么?”   那农家青年这时被白孤放了,他喘了两口粗气,惊悸的道:“我……我是这……这柳庄居民,你们可……可是与那带着个小猩猩的怪人,一伙的么?”   战千羽微微一怔,道:“那一个带着小猩猩的怪人,柳庄内可发生了什么事?”   农家青年此刻惊魂甫定,他望着面前这六个男女不同,丑俊各异的人,从各人那迷惑的神色中,他已可断定这六人与昨晚入庄之人,必然不是同路。   于是,他又喘了口气,吶吶说道:“啊!昨天夜里,可真把人吓坏了。各位既然与那索命阎王不是同路,可真是谢天谢地。”   大旋风白孤叱暍一声,怒道:“那来这么多废话,老夫间你,你们庄内,那些蓝翼铁骑会的人呢?”   这青年一哆嗉,继续的道:“这……这位爷说……说的可是那些穿着胸……胸前绣有一对翅膀的好汉们么?他们已在昨天日落之后,分批离开了。”   战千羽沉声说道:“小哥子,你不要慌,我们都不是坏人,不会加害于你的。来,告诉我,那些入全部都走了么?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农家青年望了白孤一眼,嚅嚅说道:“那些好汉并没有完全走光,尚留着十多个人在庄尾赵大户家里,由一个大胡子领着,听赵大户家里的长工大牛告诉我,他们好象在等一个人。”   战千羽心头一宽,急问:“他们是否尚留在庄内?他们要等之人,便是老夫等六人。”   那青年啊了一声,惶然道:“这却不妙了,昨夜大概是三鼓左右吧!我正在睡觉,却被一阵杀喊之声惊醒。啊!那声音可真叫人害怕。我躲着我爹,壮着胆子溜到外面,悄悄一看,妈呀!地下巳死了好几个人了,都是那些胸前绣着一对翅膀的好汉。那位大胡子好生了得,手中拿着一条带着铁锥的绳子,正在和一个披发头陀打得难分难解,另一个白净汉子,却被一头黑色猩猩逼得左蹦右跳,眼看就要完蛋。在黑影中,尚站着一个穿着黑衣裳的中年相公,他那付生像,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人味道,就似从棺材中爬出来的殭尸,看得我直发毛……”   江青在一傍听着,越来越觉不妙,他急急说道:“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那些胸前绣着翅膀的好汉,通通完蛋了,那白净汉子也满身鲜血的倒在地上,站在黑影里的中年相公好象说了一声什么……啊!他说,找不着正主,先从你这草包身上开刀,不怕那小子不来。大胡子好汉一听之下,哇哇直叫,冷不防就被那酒肉头陀五指扫中额际,又一掌打在肩头,他怪叫了一声,像飞似的跑了。村里人有闻声出来的,连地保也到了。但一看这吓人场面,谁也不敢喘一口气,那中年相公就告诉庄里人,谁敢声张,便要将全庄杀个鸡犬不留,所以,今天早晨,大家连起来做活都不敢……”   江青早已厅得全身发抖,目毗欲裂,他咬牙切齿的道:“定是乌猱秀士木灵这厮。好!我誓不与他甘休。”   战千羽双眉微锁,道:“乌猱秀士?这怪物下手也太狠了,他如此不分皂白,枉杀无辜,便是四弟昔日未曾与他结有梁子,吾等亦不能袖手不顾!”   大旋风气得哇哇直叫,吼道:“好的!老夫在黔润之时。便已听得这乌猱秀士之名,这一次,非要与他硬碰一下不可,看看这混账东西到底凭什么如此猖狂!”   战千羽又问道:“那赵大户居于庄尾何处?小哥子,烦你指引一番!”   农家青年用手一指庄尾,道:“就在庄后第三家,门外围看土墙,还栽着两棵白杨树的就是。”   战千羽自怀内摸出一锭银元宝,塞在这青年手中,不待他说话,已翻身上马,沉声道:“咱们快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说话中,六匹铁骑,已泼刺刺的直往庄内驰去。   尘土飞扬,只有那农家青年仍自张口结舌的站在当地、怔呵呵的不知所措。   而在一排浓密的柳树之后,正有一对阴沉而冷森的眼睛,目注着六骑进入庄中。   ------------------    邪神门徙--虹闪飞头 虹闪飞头   六匹铁骑,在片刻之间,已来到庄尾一家以土墙围起的人家,土墙外的草地上,尚有着零乱的践踏痕迹,已经干透了的紫黑色血渍,正斑斑洒落四周,但是,却看不见地下的尸体。   江青心头十分焦急,坐骑尚未停下,他已掠身飞入土墙之内。   一排红砖砌就的房屋,正呈现眼前,天井中,赫然以白布蒙盖着七具尸首,气氛异常阴森。   江青身形未停,已急急往正中的厅房冲进。   他脚步始才踏入那厅室门内,一个沙哑而惨厉的声音已蓦然叫道:“好朋友,老子这条命也给了你吧!”   随看语声,一片凌厉的金刃破风之声,已猝然袭至江青背后!   江青一听声音,已不由心中一宽,大旋身,左掌如电伸缩,已将一条强韧的蛟索抓在手中。   他同时大叫道:“岳老哥,是我,我是江青啊!”   厅门之后,已闻声现出一个虬髯绕结的魁梧大汉,江青目光瞥去,已认出正是那豪气凌云的蛟索飞锤岳扬!   他这时衣衫不整,满目红丝,头上尚里缠看一片白布。   江青急急向前行近两步,颤声道:“岳老哥,小弟来迟一步,以致骤生巨变,这全是愚弟之罪!”   岳扬嘴唇啽动,仔细向江青面孔一瞧,已大叫一声,扑了过来,伸臂将江青紧紧抱住,语不成声的道:“啊!果然是你。贤弟啊!若不是老哥哥我拼死突围,只怕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了,狗娘养的乌猱秀士,贤弟,咱们必不能将他放过。”   江青轻声道:“岳老哥,你平静一下,这些事愚弟已经完全知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轻易罢手的!”   岳扬心头一阵安慰,激动的情绪已稍见平复,他向江青凝望了一阵,又道。”贤弟,你走时也不通知为兄一声,莫非嫌老哥哥这几手把式太不中用么?我率领属下急速赶到,又被长离岛的人阻止,将我们安置于此,并通知我你今日赶来相见,那知为兄吩咐属下昨夜离去后,乌猱秀士这混账东西却乘虚狙击,唉!我们可栽了大跟头啦!”   江青急切的安慰了岳扬几句,门外人影连闪,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五人已连袂而入!   蛟索飞锤岳扬正瞠目瞪视,江青连忙为各人引见。   岳扬知悉各人的名号之后,不由急急双手抱拳道:“岳某久仰各位侠士大名,只是老夫昨夜忽遭惨变,心绪不宁,若有礼数失周之处,万祈各位海涵!”   战千羽等连道不敢,目光转处,已发觉厅室之内,一间宽大的卧房中,正躺着三个大汉。   岳扬又请客人落坐,他唉了一声,道:“老弟啊!昨天夜里,乌猱秀士带了一个披发头陀同来,妈的,那头陀也不知出在那个破庙,连听也没听过,不过手下却十分了得,老哥哥连五十招也抵不过,便被他指尖扫中额际,又在肩膀上挨了一记,手下儿郎亦伤亡了十个!”   江青剑眉微竖,沈道:“岳老哥,依愚弟看来,那乌猱秀士主要目的是要寻找愚弟报那一掌之仇,他向你们出手,不过是等于先给愚弟一个难堪而已!”   大旋风白孤亦怒道:“四弟,岳兄是为你而来,木灵这厮又是冲着你而下此辣手,这已明着向我们兄弟挑战。哼哼!咱们兄弟怎么说也要接下,乌猱秀士,还狠得过烟霞山庄不成?”   岳扬双掌一拍,叫道:“贤弟挫败烟霞山庄之事,早已盛传江湖。妈的,这乌猱秀士竟恁般不知死活,他昨夜之举,莫不成吃了熊心豹胆?”   红面韦陀战千羽略一沈吟,开口道:“闻说那乌猱秀士木灵,素来行动皆是独来独往,而且,又正在四弟名声傅扬之际,他竟亳不考虑后果,冒然上门寻仇。据老夫看来,这厮除了豁出一命之外,便定然带有其它帮手。否则,此人未见如此愚蠢,明知不可为尚为之!”   大旋风白孤道:“这小子当然带有帮手,适才岳兄不是说过,有个披发头陀陪他同来么?”   战千羽摇首道:“决然不会只此一人。因为东海长离岛,为了四弟大举进犯烟霞山庄之事,现在已可说尽人皆知,长离岛威名震慑天下,与四弟关系又深,这木灵武功虽高,却也不敢轻捋虎须。但是,他既然有心报还四弟一掌之仇,便得准备与长离岛人万一动手,是而,他突然来此,必然有着武功绝佳之高手随行!而且恐怕不止一人!”   战千羽此言出口,厅中诸人巳不觉沈默下来,各自在心中忖思。   忽然,天星麻姑向岳扬呲牙一笑道:“岳瓢把子,我劝你先宽宽心,如此板着面孔,像个阎王似的,叫人家看了心里多难受!”   岳扬瞪了天星麻姑一眼,真是哭笑不得。   江青清咳一声,道:“岳老哥,受伤的几位兄弟,可严重么?”   岳扬道:“还要不了命,其中以庄头领伤得最重。被那乌猱抓伤了十七处,险些连招子也挖出来!”   江背目光环转,又道:“这户人家的主人呢?怎的一个不见?”   岳扬低声道:“妈的,他们还敢出来,几乎连粪带屎也吓出来了!”   坐在一傍的云山孤雁夏蕙,不由粉面微红,十分尴尬,天星麻姑己咯咯笑道:“大瓢把子,你说话文雅点不行么?也不看看有谁在座,真是个老粗。”   江青转头白了天星麻姑一眼,斥道:“不要胡说。”   岳扬知道天星麻姑为了自己手下与她发生冲突之事,必然心中尚怀气忿,他也并不在意,低声道:“嘿嘿,好男不同女斗。而且……唉!天下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各人闻言之下,正自莞尔,江青已蓦然神色一变,身形如闪电般掠出门外。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随身而起,跟踪跃出。   门外天井中,已赫然悄无声息的站立着四个人。   江青正冷漠的面对着眼前四人,双目因愤怒而大睁着。   四人中一个正是那神色冷森,面无表情的乌猱秀土木灵,另外一人,则为一狮鼻海口之披发头陀,二人身侧,却站看两个矮胖如缸的怪人!   这时,房内各人,均已纷纷抢出,环立四周。   蛟索飞锤岳扬一见面前的乌猱秀士,已不由面孔涨红,须眉俱张,他厉声吼道:“木灵,你来了,昨夜的这笔血债,让我们结清吧!你这卑鄙的东西。”   乌猱秀士木灵仍旧是一付冷酷阴沈的形态,他冷冰冰的道:“岳扬,你现在有靠山了?嗯,怪不得胆量会突然大增。不过,你也要知道,本秀士昨夜留着你这草包一命,只要你向江青传个口讯而已,告诉他讨债的来了!”   蛟索飞锤岳扬怒喝一声,便待出手发难。   江青微微摆手,冷静的道:“木灵,欠债的人已经在你面前,阁下如有过不去的地方,尽管冲看江某来,似昨夜那等狠辣行径,却未免有欠光明!”   乌猱秀士阴恻恻的一笑,向江青道:“江青,一掌之仇,岂能遗忘?嘿嘿,本秀士知道你近日名扬江湖,更在长离一袅卫老鬼的翼护下,挫败烟霞山庄。不过,这都唬不住本秀士,但是以前的一掌之赐,须要你现在的一命偿还!”   江青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他身傍的大旋风白孤已纵声狂笑,指看乌猱秀士道:“须要一命偿还?凭什么?凭你那几手三脚猫的把式,抑是倚恃阁下身傍的三个怪物?”   乌猱秀士面目倏寒,煞气逼人的注视着白孤,毫无一丝情感的道:“你这老狗是谁?也罢,今日本秀士便首先请你飞升极乐!”   大旋风白孤厉声道:“来,来,来,我大旋风白孤倒要看看,你这耍猴戏的秀士,有什么能耐使老夫飞升极乐!”   乌猱秀士不愠不怒,阴阴一笑,彷若幽灵般向白孤飘到。   但是,就在此时——个狂厉的语音已暴喝道:“木施主,这个老不死且容洒家送他一程!”   声起人到,一大片凌厉劲风,已卷拉向大旋风白孤!   这倏然出手之人,正是那生像凶恶的披发头陀!   大旋风白孤哈哈一笑,身形呼噜噜转开,已在瞬息间攻出十四掌!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掠身迎上乌猱秀士,大笑道:“若尊驾技痒,便由老夫战千羽奉陪两手如何?”   乌猱秀士木灵闻言之下,心头不由一震,阴声道:“阁下可是红面韦陀?”   战千羽笑道:“不敢,难得尊驾尚知道贱号,”乌猱秀士生冷的一笑,回头向他身后那两个身材矮胖,面孔木讷的同伴一瞥,已蓦然旋身移步,右掌如刀,劈向战千羽左胁,左掌箕张五指,反扣敌人颈项血脉,出手之狠,确实令人惊惧!   战千羽为人何等精练,乌猱秀士回首之际,他早已暗中戒备。此刻,对方身形始动,他已有若流水行云般,迅快的转出五尺之外,双掌贯足“小天星”劲力,猛劈乌猱秀士前胸!   乌猱秀士木灵一击不中,已若电掣般随身而上,掌势连绵而出,一气攻出十三掌!   劲风四溢中,战千羽身形急速闪挪,已在瞬息之间,向敌人拍出九掌,踢出九腿!   乌猱秀士木灵哈哈一笑,双臂挥舞如飞,指点掌拍,尽向战千羽全身要穴招呼,身手快捷无匹!   红面韦陀双脚钉立不动,招式起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猛如狂风,急若骤雨,令人目不暇接。   他名震武林的“风雨三十六套”,已施展而出!   乌猱秀士冷哼一声,身形翻飞,双掌忽扣、忽戮、忽劈、忽拏,那双手臂,宛如在顷刻间幻化成为千百,弥卷向对方身侧,这正是乌猱秀士轻易不露的绝技——五绝手!   二人在这面积不大的天井中,以凌厉而快捷的深奥招术,在千钧一发之间,惊险而巧妙的连续闪击。   于是,掌势枞横在人体与空间,劲力扫卷到四周,旁观的每个人都屏息如寂,凝眸不动,十分紧张的注视着斗场。自然,除了那置于天井一角,早已解脱了一切的七具尸体。   江青这时嘴唇微抿,向侧旁行出几步,对那两个矮胖木讷的怪人一笑道:“二位来此为乌猱秀士助拳,却站在那里袖手不动,岂非大煞风景?来,来,在下乃为正主,二位便一起上来松散一番如何?”   那两个矮胖如缸的怪人,四只眼睛齐齐盯视着江青,没有回答一个字。   但是,那两双精光闪射的瞳孔中,已透出阵阵令人心寒的杀气。   江青夷然不惧,踏前两步,道:“二位要是不敢动手,便请夹着尾巴离开,如此干瞪着那双尊目,嘿嘿,绝吓不住江某!”   两个怪人神色之间,依然毫不为动,忽而,左侧的一个开口道:“江青,你死定了!”   右侧的一个亦接着道:“而且,将死得极不舒适。”二人语声沙哑低沉,极为刺耳。   江青洒然一笑,倏而厉声道:“好极,江某正愁无人送终,二位便过来一试,为江某做做孝子贤孙如何?”   就在他话声始住的一剎那间,两条人影,已彷佛两缕轻烟般,闪至江青左右,二十股锐利如削的劲风,已同时袭向他全身上下重穴!   江青长笑一声,不闪不避,身形微一幌掠,已不可思议的自二人之间,那一线几乎严密到没有的空隙中,猝然闪出。   而在他身形自二人间闪过时,已双掌齐挥,疾若闪电般连续拍出二十一掌!   两个怪人惊呼一声,已不约而同的各自跃出三步!   江青绝不迟疑,右掌一招七旋斩中的“波涛千重”,左掌一式“微波掌法”的“见水回流”,分袭二人身后!   而这时,他连头也没有回转。   两名怪人厉叱一声,那臃肿的身躯,已宛如两个圆球般,呼呼急转而旋。   在二人身形倏然转回之际,每人手中,己各自持有一柄三尺长短,顶端附有一枚锋利月牙的奇形兵刃。   江青冷嗤一声,击势漫天而起,重重如天际层云,严密得没有一丝空隙,威力万钧的卷向那两名怪人而至!   于是,在两声狂吼中,有若新月般闪耀生辉的溜溜银芒,已急骤而凌厉的疾迎而上。   在一团窒人呼吸的罡烈气流中,闪跃三条翻腾甚急的人影,两道冷森的寒芒,则在这厉烈的劲气中往来如棱,凝成条条银光。   七个人,分成三处激斗,而且,显然已各自拼出真力,要将敌对之人,活活毙于手下!   蛟索飞锤岳扬乃是绿林好汉出身,孟浪之气甚重,他这时环目一瞪,大吼一声道:“相好的,老子也来伺候各位了!”   他身形抢前三步,手中飞锤“差”然一响,有如一条怪蛇般,猛然点向与大旋风交手正急的披发头陀身后!   那披发头陀功力,本较大旋风白孤略逊半筹,正在有些捉襟见肘之际,背后劲风突至,蛟索飞锤岳扬已挺身加入战圈!   这头陀不由怒吼连声,左闪右拦,好不容易才闪过了二人之间的一阵夹攻。   他连连挥出七掌,扫出六腿,一面破口大骂道:“这算什么名堂?以二打一,以众凌寡,你们两个老匹夫还要脸不要?”   蛟索飞锤运索如飞,哈哈笑道:“你他娘的也算是出家之人?你没有看见隔壁那两个矮冬瓜,也在两打一吗?老子高与揍你这王八小子,你有本事便施出来哇,穷吼个什么劲!”   披发头陀心中一怒,白孤已疾若雷轰电闪般,于须臾间展出十八掌,其掌势上快速凌厉,宛如电光石火,瞬息间已到了敌人身前!   披发头陀骤觉劲风如潮,自四面八方卷到,不由心头一震,急急往后跃退。   但是,白孤此刻施出的,正是他威扬黔滇的“卷龙掌”法,这披发头陀虽然身手高强,在他分神之下,却如何躲得开去。   人影幌闪中,闷哼随起,那披发头陀肩胛已中了一掌,跄踉跃出数步之外。   尚未容他喘息过来,锐风又起,一枚前锐后阔的黑色飞锤,已射至他胸前要害!   正在这时——   空中“吱”的一声怪叫,一团黑髟,已如掠空流星般,急泄向蛟索飞锤而至!   蛟索飞锤大叫一声:“乌猱!”   身形猛然后撤,手中飞锤略一伸缩,已连连向扑至头顶的那头凶残的怪兽,攻出五锤!   大旋风白孤怒叱一声,扬掌向空中乌猱劈出一团劲风,左手已施展“大擒拿法”,扣向披发头陀右臂经脉!   这头凶残灵异的乌猱,正是乌猱秀士木灵在与战千羽激斗之时,发现了同伴危急之态而放出的。   这只怪兽在遭到双重挟击之下,却仍不慌乱,厉叫一声,已蓦而弹起七尺之高,险险躲过这来自两个不同方向的攻击!,披发头陀肩胛处痛澈心肺,他咬牙强忍,霍然转身,一裂帛声响起处,他右臂僧衣,已被白孤五指撕裂!   同一时间,一声尖叱,两股锐风,已挟在一柄精光闪烁的利剑之间,袭向那正自空中扑下的异种乌揉!   原来,云山孤雁夏蕙,与天星麻姑钱素二人,已适时而动!   那只乌猱尖嗥一声,怪眼碧光突闪,已伸开利爪,闪电般抓向正挥剑劈至的云山孤雁!   突闻一声暴喝,一条银色长鞭,已挟看悠悠劲风,卷向这乌猱身后。   天星麻姑咯咯一笑,倏出七掌,尖叫道:“祝公子,这一鞭使得正是时候!”   祝颐长鞭出手,身形已猛扑而上,若狂风暴雨般,连连扫出五鞭!   于是,在三人合手挟攻之下,已将这头禀性残酷,行动如飞的异种乌猱敌住,令它无法再去牵制别人。   江青赤手空拳,力敌那两个身手高绝的矮胖怪人,却仍有余暇瞻视各人行动。   他豁然长笑道:“三哥,你们耍耍那畜牲,待二哥他们也让那头陀尝尝滋味!”   大旋风白孤狂笑连声,身形有如旋风般闪掠,掌势漫天遍地,弥漫卷合,逼得那披发头陀招架不迭,怪吼连连。   这时,蛟索飞锤岳扬又闲立一旁,呵呵笑道:“狗养的,老子再叫你们发威,昨夜的狠劲怎么不使出来呀?妈的,这就叫做一夜的风水轮流转!”   岳扬口中大声讽刺,心中却乐得哈哈直笑。   而这时,已经与红面韦陀战千羽交手有三百招的乌猱秀士,亦己渐感不敌。   须知红面韦陀乃为中原白道中有名人物,功力之深,远较大旋风白孤更高一筹,乌猱秀士艺业虽强,仍不是红面韦陀之敌,但是,红面韦陀在短短时间内,却也无法胜过对方。   此刻,劲力澎湃回荡,二人又在顷刻的接触中,各自攻出十七招!   乌猱秀士木灵表面虽然阴沉如故,但他心中却已十分焦虑,他出手之下,但觉敌人反击力量浑厚无匹,有如山崩海啸,绵绵不绝,招式所指,更是自己全身要害重穴,凌厉异常!   他在艰辛的苦斗中,已发觉自己的三位同伴,早已陷入较之自己更为不利的情势中,而更令他惊惧震慑的,却是他平素认为武功高绝一时的那两名矮胖怪人——寒溪二矮冷非、谢竹,竟在江青掌势之下,左支右绌,施展不开,形态十分狼狈。   乌猱秀士见状之下,将心一横,倾出全力向战千羽攻去,他这时已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了。   蛟索飞锤岳扬大马金刀的站在一旁,哈哈笑道:“战大侠,阁下千万留神,这叫做木灵的活殭尸,已发了野性啦!”   战千羽出手如电,连连拆解对方攻来的凌厉招式,听看岳扬的叫骂,却不觉暗中一哂。   乌猱秀士仍然狠攻如故,他双眸中煞气时现,却闷声不响,根本不理会身外的一切事物。   蓦然,一声厉吼起处,一条庞大人影,已凌空飞跌出丈许之外!   大旋风白孤那宏亮的嗓音随即响起,狂笑道:“老夫以为大头陀法力无边。呵呵!如今一试,亦不过如此而已,真令老夫失望了!”   那披发头陀适才早已受伤,但他仍然咬牙切齿,拼命与白孤激斗,须知武学一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是丝毫勉强不得的,这披发头陀在负创心燥之下,如何尚能挺立不败?   终于,在白孤“卷龙掌法”中的一式“龙现风起”下,结结实赏的被击中臀部,跌出寻丈之外!   他身形始才沾地,一个“十六翻滚”,已翻出一丈多远,耳中已听到白孤讥讽之言。   这披发头陀虽然身上受伤数处,却仍是性烈如火,他虎目暴睁如铃,凶光闪射中,已蓦然跃身而起,大叫道:“白老匹夫,叫你看看佛爷的法力是否真个不济!”   随看语声,两片半弯的弧形短剑,已闪耀着森森寒光,以奇异莫测的来势,向大旋风飞到。   这两片弧形短剑一出,侧旁观战的蛟索飞锤已不由暗自一凛,大喝一声道。”啊,银弧头陀!”   他叫声未停,两柄来势急劲,虚幻莫测的弧形短剑,已飞到大旋风白孤头顶!   白孤倏然推掌迎上,口中大骂道:“去你的,两片破铁也来卖弄!”   那两柄弧形短剑,被他发出的雄厚掌风一撞,已“当”的一声互相交击,在一溜火星中坠向地下。   大旋风白孤哂然笑道:“野头陀,这便是你的法宝么……”   “么”字尚未说完,那两柄已经快要坠落地面的弧形短剑,却似两个精灵一般,奇异的霍然一转,闪闪生寒的飞旋向白孤脚踝而至!   白孤不由大吃一惊,体内真气急升,身形已拔空两丈!   那银弧头陀狞声一笑,双手连扬,十二柄弧形短剑,已组合成一面精芒闪烁的光网,严密到没有一丝空隙的卷袭向空中的大旋风白孤。   这十二柄弧形短剑,去势各异,有的走着之字形,有的上下起伏不定,但是,那寒森森的光芒与锋利的刃口,却是一样要舐食人血的,因此,任是其中那一柄也不容忽视!   大旋风白孤心中暗叫不妙,身形倏然翻折,脚尖骤起,已将两柄先行袭到的弧形短剑踢飞。   但是,这些奇异的暗器,却似乎有着灵性,就在白孤踢飞先前两柄利剑时,其余的弧形短剑已“嘶嘶”连响,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四面八方向白孤卷戳而到!   每一剑之间所隔空隙的微小,几乎连一只蝇虫也飞不出去,尖锐的风声,已挟着股股寒风袭到。   形状凶狞的银弧头陀,已看到白孤惊怒的神态,他厉声笑道:“白老鬼,佛爷的手法你领略了吧?咯咯咯……到了阴曹地府,莫忘记向阎罗殿下告洒家一状!”   白孤眼前寒芒闪闪,涌合而至,时间的迫切,已不容他再做任何侥幸的想法。   蓦地——   一声令人心惊胆颤的厉啸起处,白孤那瘦削的身躯,已彷若旋风投在空中呼呼转动起来。   一片凌厉而浑厚的劲气,亦随着他身形的凌空旋动暴卷而出,这片劲力的威势之强,是无与伦比的,甚至连四周的空气也在随看冲激流荡。   白孤的身形,在劲气环绕中翻腾闪掠,掌腿齐出,彷佛是一个呼风唤雨的魔神。   他在危急之下,己然使出了“卷龙掌法”中最凌厉的一招:“大漠卷龙”!   于是——   在顷刻之间,空中银光乱闪,当当之声不绝,十柄弧形短剑,已有若夜空中的殒星,曳着条条银光,飞散四周!   银弧头陀见状忙大喝一声,双臂急张,已似一头大鸟般倒翻而出,几次起落,已是无影无踪。   大旋风白孤一举震飞四周弧形短剑后,亦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身形才落,岳扬己急步上前道:“白兄,你可受到那些鸟剑的伤害?”   大旋风一抹额际汗珠,摇头道:“好险,估不到这头陀还有这一手,妈巴子的,这杂碎已经跑了!”   蛟索飞锤道:“适才兄弟心恐白兄受伤,也顾不得去追那个混账东西,白兄既然无恙,这已是谢天谢地,那银弧头陀只要不死,咱们必有与他朝相的一天!”   大旋风白孤微微点头,正待说话。   一声惨厉的叫声起处,一颗斗大的头颅,巳凌空飞起,鲜血迸溅四射!   二人急忙回头瞧去,已不由惊得心中一震。   原来,那头飞命断之人,正是与江青对手的寒溪双矮之一——谢竹!   这寒溪双矮原是西北一带有名的煞星,二人性情狠毒无比,一生之中,已不知染了多少血腥,二人因为跟踪一批价值连城的暗镖来到中原,却不期与乌猱秀士相遇,乌猱秀士昔年会与这寒溪二矮有过数面之缘。三人见面之下,寒溪二矮便将此行目的相告,并因那押解暗镖之人,亦为武林中甚负盛名的高手,故而邀请乌猱秀士相助。   但是,乌猱秀士为人深沉奸诈无比,他在接受寒溪二矮邀请之后,却提出请二人相助洗雪与江青那一掌之仇。   寒溪二矮一来有求于乌猱秀士,再则两人足迹大多不出西北,对江青之名,尚不甚了了,故而答允下来,三人又会合了早与乌猱秀士约好了的银弧头陀法明,挑选在江青大破烟霞山庄之后,出面寻仇。   在乌猱秀士的预期中,江青武力虽高,在硬闯烟霞山庄之后,不论其胜败如何,亦必不可能毫无损伤,所以他在探悉到江青身受创伤的消息后,不由心中欣悦不已,暗喜大仇可报。   但是他却没有摸出江青养伤之处,更不会想到会有如文秋尘那般医道精深的饱学之士,为江青疗伤,他在百寻不得之下,只有先向蚊索飞锤等人下手,以期能将江青等引至。   虽然果如乌猱秀士之愿,但是,江青等人到来交手之后,情势之恶劣,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哩!   江青在接战寒溪双矮之后,早己屡屡手下留情,二人非但不觉,不知知难而退,出手之间,反而更加狠辣,招招俱向江青致命之处下手。   于是,江青愤怒了,他记起邪神昔日告诉他的话:“为人切记不可滥杀,但是,若别人处心积虑的不利于你时,那么,你就放开手去干吧!”   江青在愤怒中,已施出邪神传给他约五手狠毒的散招之一“掌不刃血”!   寒溪二矮功力虽深,却如何能抵住这惊鬼泣神的绝招。江青掌势怪异无伦的展开后,寒溪二矮之一的谢竹,惨吼一声,一颗丑恶的头颅,竟被江青硬生生的劈飞空中,而身首异处!   这惨厉的景象,已惊呆了场中的任何一人。   于是,寒溪二矮仅存的冷非,已在悲愤逾恒中,拼死命的向江青扑去。   而乌猱秀士也更加激怒的与战千羽展开了殊死之斗。   ……中册完……   ------------------    邪神门徙--猱殒命绝 猱殒命绝   天井中的激斗,已因寒溪二矮谢竹的殒命,而更加剧烈,各人情绪的愤怒,亦已到达了饱和点。   乌猱秀士一面倾力与战千羽拼斗,心中又在为同伴的惨死悲愤,更为银弧头陀的骤而逃生感到怨恨。   一个人,任你武功再高,在与效交手之际,却是万万分神不得,否则,你便等于是在和自已的生命开玩笑。   乌猱秀士这时悲愤交集,双目怒睁,在心神的激动之下,他那原是冷酷阴沉的面容,已深深的刻划由片紧张、愤怒、悲凄的线谱。   于是,在红面韦陀战千羽的一轮急攻猛打下,乌猱秀士已感到支撑不住,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江青那及莹洁如玉的手掌上,仍!是一片白净,因为他由手的快速与功力的奇诡,是以,他劈飞谢竹的头顶,手上也没有沾染一丝血渍。   寒溪二矮仅存的冷非,这时形若疯虎般挥功着手中锋利的月牙兵器,原本木讷的面孔肌肉,这时痉挛的微微抽搐着,他目光中所透露的神色,几乎已不是人显所惯有的那种表情,那只有在一头受创的野兽身上,才能发现这种令人惊悚的目光。   江青沉稳而冷静的快速身法,在这有若惊涛骇浪的寒芒中悠然闪掠,洒脱无比,在他每一次出手中,皆是将冷非逼得招架不迭,左闪右躲。   但是,这凶名久着的寒溪二矮之一,却好似已不将自己的性命看做一回事,在每一次的被迫后退后,又狂吼连声的再度扑上,而且,所出招式之狠辣阴毒,俱是与敌同殉的绝着。   冷非这时根本看也不看那已尸横就地的拜弟一眼,但是,自他此刻近乎半神经质的形态中可以看出,他早已为拜弟之死而悲痛欲绝了。   立于侧旁的大旋风白孤,凝目注视着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激战,不由暗自摇头。他低声向身旁的蛟索飞锤道:“岳兄,这个场面要是老夫么,就死力拼,要不就突围逃走,如此不死不活,缠到几时方休?”   蛟索飞锤望着江青那凌厉快捷的身手,哈哈一笑道:“白兄说的是,不过,只怕这两个怪物,此刻想逃走也不行了……”   说着,他一摸后肩,浓眉微皱道:“妈巴子的,适才一用力,昨夜挨的一掌又在作怪了,狗养的银弧头陀,若不是这家伙施出那弧剑暗器,兄弟尚认他不出,可恨这小子倒开溜得快,否则,兄弟后肩这一记,可得连息讨还!”   白孤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过这小子吃了亏才溜走。呵呵!他肩胛屁股后面亦挨上老夫两掌,饶他内厚皮实,也得养息个十天半月……”   蛟索飞锤目光又瞥及地下那死状凄厉,身首异处的谢竹,心中有些寒悚,口中呢喃:“江老弟好似已动了真怒,这矮胖怪物若不知机,看情形,只怕也难逃公道。”   二人正在低声谈论,正与云山孤雁夏蕙三人游斗的那只异种乌猱,突然掀唇露齿,厉叫连声的向三人加快扑击起来。   这只乌猱行动之快,身形之速,确是匪夷所思,令人震悚,只见一团尺许高矮的黑影,若一片乌云般在夏蕙等三人的身侧往来闪跃,爪抓齿噬,快如电闪。   夏蕙武功,在武林中来说,已可列入中流,两天星麻姑钱素与祝颐二人,身手更是不弱,但是,在这头乌猱的疾飞猛扑下,却仅能将它牵制而已,若想更进一步将这异兽击伤,却不是一件易为之事。   江青亦已望见了身外的情势,他微一闪幌之间,已戮出三指,踢出十二腿。   在冷非闪避招架中,江青已沉声喝道:“朋友,你难道尚不知悟么?阁下武功虽高,却仍非江某之敌,此刻阁下如肯停手离去,江某决不稍加阻拦!”   冷非一挥手中兵器,划出一溜半月形精芒,锐风呼啸中,同江青疾攻而到。他嘶哑的大骂道:“姓江的,今日不是你,便是我,老夫拜弟的一条性命,已然断送你手,便这么轻易的一笔勾消么?”   江青提足体内急速流转的一口真气,快捷无比的在溜溜寒芒中上下穿走,他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道江某是畏惧于你么?如在十招内阁下仍然顽抗不退,那么,你那位拜弟便是榜样!”   冷非闻言之下,凄厉的一笑,手中兵刃“单月锄”猝然带起刺耳锐啸,每一道银光皆如一片银山,绵绵不断的压向敌人,口中同时大叫道:“江青,寒溪二矮便请你一便成全了!”   叫声中,他左掌倏然挥扬,一大蓬黑色烟雾,已向江青罩到!来势之疾,几乎与手中兵器在同一时刻。   江青星目中寒光倏射,厉喝道:“这是你自已我死!恕不得江某。”   随着语声,他那瘦削的身躯,已奇异的俯倒地下,离着地面仅有一寸空间,彷若脱弦流矢般,飒然闪过那弥漫的锄影和黑雾,在不可逆料的角度中,平射到冷非空门之内!   冷非做梦也想不到敌人的身法,竟是如此怪异奇幻,他兵刃暗器已在同一时间,全然落空!   于是,正在他魂飞魄散,手足无措的当儿,江青已长笑一声,邪神嫡传约五大散招之一:“阴冥阳关”已疾使而此!   在一声惨叫尚未停息之前,一阵血雨已漫天扬起,冷非那肥肿的身躯,已凌空飞起,又重重跌落地下假如你目光锐利的话,你便可以发觉,冷非那肥胖的身躯,只是飞出一半,他的两只脚,却仍旧留在原处!   江青适才那“阴冥阳关”一招施出时,已在瞬息之间以左掌生生斩断冷非双腿,右掌却印在敌人小腹这时,那双自膝以下斩断的小腿,仍然立着未倒,鲜血横流,断口处十分整齐,极似以利刃砍断的一般。   但是,它的主人,却早已寂然不动的僵卧地上,双目暴突,面色有如死鱼的肚皮,恐怖中带着凄惨。   白孤立在一旁,任他见多识广,历经生死,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望着那脱离人体,模样令人作呕的两条残腿,亦不由悚然动容。   不错,一个人的生死,对别人来说,并不见得是件大事,但是,若是他死亡的气氛过于凄厉,那么,便往往会给那身外之人,留下一个深刻的感受。   江青面色微见苍白,他叹息一声,呢喃道:“我已劝过你了,这怪不得我。是的,怪不得我……这是你自己要寻死路……”   他望着面前的景象,心中却有丝丝悔意,但是,他这时又能做什么呢?有些时候,虽然有人做了一件事,而且不论这件事善恶如何,却不见得一定是这人的本意愿为。   大旋风白孤缓步上前,轻拍江青肩头,和声道:“四弟,对这种人何值难过,要知道,世上的事全是一个反比,这人如果将你杀死,他也会似你这般过意不去么!”   江青微微苦笑,目光已扫向尚在激戟的各人。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已全然控制主动,他淋漓尽致的发挥着那浩荡如江河般的招式,一片漫天遍地的掌山腿影,绵绵不绝的罩向乌猱秀士,威势之大,令人咋舌!   乌猱秀士木灵,适才已目睹冷非之死,任他定力如何精深,秉性如何冷酷,此刻亦不由自心底冒升一股凉气,他这时已深深惊惧了。而这惊惧,更已不自觉的表露于他面孔之上。   他强自镇定着自己,用他有生以来,从未施出过的精力,配合着以自已扬名武林约五绝手,同敌人作最凌厉猛烈的反攻。   而一粒粒的汗珠,已自乌猱秀士鬓角滴落,他不愿多想,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能侥幸战胜对手,自己是否尚有生还之望?即便有,只怕其可能成功性亦是十分渺茫的。   在红面韦陀战千羽叱咤江湖的“风雨三十六套”那浩浩威力之下,已逐渐将乌猱秀士逼得步步后退。   江青将目光移转,已看到正与那异兽交手的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人。   那只行动疾如闪电般的乌猱,正在三人的围绕环攻之下,令人目眩神迷的上下翻飞,左抓右噬。   云山孤雁的青锋剑,天星麻姑的铁掌,祝颐的亮银长鞭,皆随着它环转不停的身形,似走马灯般团团进退攻拒。   江青收回目光,微山一沉思忽然大声说道:“木灵,你确实没有清结昔日那一掌的意思么?”   乌猱秀士心中虽感一动,但他仍然没有丝毫表示,依旧闷声不响的与红面韦陀狠拼不停。   江青又大声道:“木灵,你这不叫好汉行径,现在的情势你定然看得十分清楚,你那些同伴,已绝伤亡殆尽,而你,亦不过只是在苟延残喘,作困兽之斗,其最后的结果,我们彼此都非常明白。老实说,凭你目前的一身武功,及那头畜牲,仍然不会是江某对手,但是,你如肯就此化解前怨,江某便也不为己甚,放你走路……”   江青才说到这里,大旋风白孤已皱眉道:“四弟,你切莫如此纯厚,这乌猱秀士出名的心狠手辣,你如纵虎归山,须知后患无穷。要干,就干到底,这是他们先下毒手,亦怪不得我等!”   白孤正说到这里,与红面韦陀交手的乌猱秀士,已蓦然在瞬息间连攻五掌,身形倒跃中,已大喝一声“住手!”   红面韦陀战千羽已然听到江青说的话,因为他正全神应敌,不敢分心开口,故而没有表示。但是,这位精练世故的武林健者,虽然十分赞许拜弟那仁厚之心,但他心中所想,却与大旋风白孤相同。   这时,他纵声一笑,宏声道:“姓木的朋友,阁下真是有意化解那段梁子么?须知武林之中,一言九鼎,如阁下此等人物,说话更不能出尔反尔!”   乌猱秀士神色之间,仍是一片阴沉冷酷,他微微喘息了两口,冷然道:“江青,阁下之言,可能做准么?”   江青这时已不愿多造杀孽,他用力颔首道:“自然,但是尊驾是否确有诚意化解昔日仇怨?”   乌猱秀士冷冷一笑,既不点头,亦不摇头,撮唇一啸,那只正与夏蕙等三人游斗的乌猱,已在一声尖厉的啼叫中,闪电般冲出重围,飞跃回主人肩头。   大旋风白孤大声道:“相好的,阁下招回这头畜牲,便算是回答么?嘿嘿,阁下大概弄不清楚阁下目前的境遇吧!告诉你,能否让路予阁下一走,其权尚在我等,阁下想打“马虎眼”,可不是这般容易!”   蛟索飞锤岳扬亦踏前两步,指天井角隅虚的七具尸体道:“木灵,岳某属下七死三伤,这些血债你亦想混蒙过去么?”   乌猱秀士面容上刻板得毫无一丝表情,宛如一个木雕之人。   他冷冷的向白、岳二人一瞥,阴沉的向江青道:“昔日一掌之仇,今日二友之命,江青,这些仇恨若置于阁下身上,阁下亦会一笔勾消么!”   大旋风白孤断喝一声,吼道:“那么,你是不想化解了?好极,现在动手正是时候!”   蛟索飞锤亦怒道:“妈巴子的,老子手下孩儿这笔血债,正不想如此了结,狗养的,来吧,让我们拼个痛快!”   鸟猱秀土不怒不躁,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又同江青道:“姓江的阁下如愿意目前罢手,本秀士便即刻一走,但是,本秀士于三年之内,必将重寻阁下,湔雪此仇!”   江青闻言之下,面色微忧,但是,他对乌猱秀士的言谈,亦感到一丝佩服。   大旋风白孤又哇哇大吼道:“什么?就这么容易,拍拍屁股就走?好朋友,这可真是新鲜事,妈的,你把我们全当做三岁稚童,我们现在不宰你,让你再去约齐帮手,寻我们拼命?朋友,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默立一旁的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大步踏前,沉声道:“木朋友,阁下既然不愿化解前怨,又恐我等以众凌寡,群殴群打,那么,便由老夫作主,请朋友与老夫四弟单独决战,不论双方生死,老夫等决不动手便是!”   果然“人是老的滑,姜是老的辣”,战千羽此言一出,白孤等人俱不由心中暗喜,乌猱秀士却面色一变!   因为,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最清晰的事实,乌猱秀士武功虽然高强,却绝然不会是火云邪者江青的对手。   乌猱秀士十分清楚,在江青掌下毙命的“寒溪二矮”,功力之高,仅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二人联手之力,则又比自已高出很多,“寒溪二矮”合力与江青交手,犹且不敌,那么,他又如何能望有战胜的奇迹发生?   但是,红面韦陀战千羽之言,并无蛮横欺人之处,在江湖上,以一对一,了结仇怨之事,乃是最为公正不过的,只是,拼斗者双方的功力深浅,则在各人了,乌猱秀士目前的处境,等于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一时怔在当地,答应也不是,推托亦不能,这名震江湖,声威久着的巨枭,一时竟窘迫得无以为对!   其实,这能说乌猱秀士胆小么?人,又有那个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纵使他对别人的生命视如草芥般不值一文,但对自己却是十分重视的啊!   乌猱秀士面孔神色连连变化,冷汗,又已在额角、鬓边,缓缓渗出。   大旋风白孤暗自好笑,故意背负双手,在地上来回踱着方步。   江青亦一言不发,仰首凝望长空。   而今天,正是一个碧空如洗,澄朗清爽的好天气。   空气是寂静的,但在寂静中,又带着那么一丝儿郁闷与烦燥……   终于——   乌猱秀士面色一寒,冷峭得有些恐怖的道:“也罢,本秀士为了已死的两位朋友,亦不能就此放手,现在,本秀士便向江朋友领教!”   他的话出口,不由使红面韦陀等人也感到一丝惊讶!   因为,这虽在各人意料之中,又何尝不是在意料之外呢!   江青神色一肃,沉声道:“好,稍停不论江某胜负,对朋友这份道义必将永怀于心!”   鸟猱秀士没有回答,只冷漠而残酷的一笑。   这笑意中,包含了深刻的残酷,好似对别人,又好似对他自己,但是,现在谁也无暇去详细分析了。   大旋风白孤,这时暗暗吃惊,忖道:“这小子可真有骨气,明知不行,尚要一拼……”   这时,火云邪者江青已缓缓踏前两步,战千羽关注的向他瞥了一眼,已与各人徐徐退立一旁。   乌猱秀士木灵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着他吸入的这口长气,身形已似天际电闪般,猝然掠出,双掌亦在须臾之间,几乎是连续不断的劈向江青,两胁、头顶、胸腹……   来势之快,仅在瞬息的剎那之间。   江青冷笑一声,双手向下虚虚一按,身形飙然拔升空中,他已骈指如戟,点向敌人背脊的十二要穴!   指风锐利,透空而田,尚带着“嗤嗤”刺耳之声。   乌猱秀士这时已拼出一死,他闷声不响,身躯倏然前扑,人翻身,双腿疾施”勾连腿”,两掌亦在同时疾速拍出,每一掌劈出的劲风,雄浑无比。   江青奇妙的在空中做了一圈优美而迅捷的环折,右掌带出圈圈圆弧,左掌劈出一溜星芒,如雷巧电闪般,向敌人交织罩下。   乌猱秀士硬将真气下压,挫身、倒旋、反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在顷刻间双掌各自伸缩十次,二十股凌厉的掌风,自五个不同的方位,若一片无形而强韧的罗网般,反卷而上。   江青知道,这是敌人名斐江湖的“五绝手”了!   于是,彷若水底一连串升起的泡沫,轻灵的,无声的,而又快速绝伦的,江青已冉冉向空中升起一丈,他那凌空的身体,又倏如一颗殒落的流星,闪耀着金黄色的光华,在仅及人们呼吸的十分之一时间里,已扑到乌猱秀士木灵头顶。   同时如山岳倾倒般的漫天掌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向着乌猱秀士压到。   声势是惊人的,那绵密而连衡的掌势,是如此浑厚,如此威猛,令人与起了泰山坍倒时那惊骇的感觉。   乌猱秀士顿觉身侧四周,一片掌山,弥弥漫漫,几乎连日正中天的秋阳光辉,也被这片无尽无绝的掌影所掩蔽。   他面孔倏然涨红,呼吸窒息,在这剎那之间,一直紧紧搂住他肩头不动的那只异兽乌猱,却突然“吱”的一声尖厉啼叫,有如一口黑烟般疾射而起,同江青扑去!   但是,这畜牲却遇忘了一件事。   在这浩浩无际,劲力充斥在任何一寸空间的绵绵罡气下,连它主人亦觉抵受不住,任这乌猱再是凶恶灵活,如何尚能与它硬碰?   于是。只见一团乌光才飞起,又彷佛被一柄铁锤在上面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带着一种与它飞升时同样快捷的速度,蓦然又自空中一头栽落!   甚至,连一声嗥叫都末发出!   乌猱秀士幸因这头异兽的倏然飞出拒敌,而使得江青掌势稍微一缓,他乘着这间不容发的空隙,奋身跃出劲气之外。   他却不知道,这正是邪神昔日传给江青,那深博狠绝约五散手之一:“苦海无边”!   而那跟随乌猱秀士多年,为他却敌效命的那只异兽——乌猱,却已代替了它主人的一劫,脑碎血溅的跌伏地下!   乌猱身上那片油光水滑的毛皮,已失去了光泽,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血丝,纹合成模糊的一团,看来是那么刺厉与惨目。   乌猱秀士望着这已与自已相依了二十年的良伴,望着这对自己食宿不离唯命是从的异兽,心如刀绞,痛泪盈眶。   他早已不将这只异兽看做是一只畜牲,他曾默默的向它倾诉过自己心中的苦闷,他曾在烦躁时,以这畜牲出气,他更曾在欢愉时、在惊险中与它共享苦乐,但是,这只异兽却对它主人尽了最后的效劳,以死来解救它主人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乌猱秀士蓦觉头脑一阵晕眩,他好似感到四周的一切,已在瞬息间变得空虚与毫无意义。   于是——   他缓缓抬起头来,又看到了已默然站立于他身前的江青。   江青面孔上,也流露出一股惋惜的神色,向地下的乌猱尸体注视着。   但是,这片惋惜的神色,却似一条火线,引燃了鸟猱秀士胸中愤怒的火焰,他凄厉的踏前一步,半神经质般狂笑道:“江青,好!休太好了,这头畜牲,自那儿来,也回到那儿去。但是,也请你一并送我回去吧!”   江青望着鸟猱秀士那扭曲约面容,满布红丝的双眼,再加上他凄怖的狂笑,这……   ……这不是极像一头濒临死亡的猛兽,在做着最后噬敌前的形相么?   他微微惊悚了,感到体内有着一股寒气升起,于是他不自己的向后退了一步。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已惊觉到情势的严重,他缓绥移近两步,暗中提聚真力于双掌。   大旋风白孤向惶然上前的云山孤雁,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式,心中却嘀咕道。”真他娘的邪门,又不是死了他爹爹,却做出这个狗熊样子干啥?生似能吓倒入似的。”   忽地——   乌猱秀士狂吼一声,抖手便劈出五掌,这五掌劲力骇人已极,更自五个不同的方位暴袭而上!   江青一个大撤身,已出人意料之外的倒旋出五尺,行动之快,无与伦比!   他身形转出,已急急大叫道:“姓木的,你去吧,不要逼我出手!”   乌猱秀士厉叱一声,幌闪中,又已奔涛骇浪般拍出十七掌,踢出九腿!   他此刻身手之凌厉快速,竟是出人想象,好似在蓦然间,已增加了三成功力!   江青眼见适才乌猱秀士那惨厉伤神之状,已不忍再下辣手,故而,他此刻衷心的希望对方能知机而退是以乌猱秀士一轮猛攻狠打,江青却不还一招,熟练而流畅的施展着邪神昔年震慑。武林的“如意三幻”,在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间,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幌掠!   他身形电掣般闪动中,急切的大呼道:“木灵,你不要逼我,我不要杀你。你去吧,三年后再来寻我,喂,你疯了?你不要逼我出手啊!”   但是,任江青如何急呼大叫,乌猱秀士木灵却生似变做又聋又哑一般,充耳不闻的掌劈腿扫,攻势狠毒无比,尽向江青全身致命之处猛击。   一旁的大旋风白孤,见状之下,勃然大怒,他大吼道:“四弟,活劈了这怪物。妈的,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算什么玩意?”   蛟索飞锤亦握紧拳头,大叫道:“江老弟,你不杀他,他便杀你啊!想想这小子昨夜一连干了老哥哥的七个孩儿,想想他昔日一共染了多少血腥,这种残暴乖戾之徒,留着只是遗害世人……”   江青心中急速的思忖,一时之间,却仍然拿不定主意,他实在不愿自己再多造杀孽。   此刻,他仅是稍稍出手招架,并未还攻。   鸟猱秀士攻势却越来越快,掌力波荡,如山崩潮涌,他已发挥出全身功力,将“五绝手”施至极限!   他此刻脑中一片混沌,一片空白,所有的,仅是极为简单而强烈的一个意志:“杀死江青”!   于是,他出手已更形凌厉,双目怒突欲出,面孔扭曲得受了形,而那怒突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人”的味道,充满了疯狂与残酷,闪射着凶残与暴戾,像是一头欲将目的物活活撕裂的受伤猛兽!   在瞬息之间,二人已交手了三十多招,而乌猱秀士那疯狂的攻击并没有一丝缓息的意思。   他功力原本甚为卓越,在这种狂暴的倾力拼斗下,威力更是令人震摄。   而一个习武之人,无论你功力如何深厚,若只是躲闪而不加以还击,这却是一种十分吃力的事;一个稚龄童子,若狂乱的击打一个昂藏七尺的大汉,那么,任这大汉如何倾力闪避,便是不被击中,亦定然十分劳累。这时,更何况与江青对敌着,是一个武林中凶名久着的煞星呢?   此刻,江青虽然提住一口流循不停的真气,急速如电的往来穿走,但是,他已逐渐感到吃力起来。   忽然,红面韦陀战千羽踏前一步,沉声道:“四弟,你下手吧,否则,此人如此狠毒,决不会客你生出掌下!”   江青心头通过一道寒流,他机伶伶的一颤,脑中已忽然想起长离一枭日前对他说过的话:“大丈夫,行事不可存有妇人之仁!”   江青身形倏然像风车般一转,断喝道:“木灵,江某最后一次忠告,希望你知难而退,不要再迫我出手!”   但是,回答他的,却是乌猱秀士疯狂的大笑,与凌厉的掌山腿影。   江青钢牙一咬,暴叱一声,身形蓦然奇异的幻闪进步,左掌幌动如扇,映出一片莹莹白光,右掌竖立如刀,宛如一片电光,劈向乌猱秀士颈项!   这正是邪神早年称绝江湖约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   乌猱秀土木灵狂笑一声,不退反进,如狂风暴雨般,同江青攻出十二掌十二腿!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邪神武功精妙之处,已有夺鬼鷘神之功,他由手之下,威力虽强,却又那里会是对手呢?   于是,在一声闷嗥中,随即响起一阵骨骸折裂的暴响,乌猱秀士双手双腿,已在与江青贯足真力的“掌不刃血”这倾绝天下的奇招相触中,全然断碎无遗!   江青招式一出,天崩地裂般厉叱一声,八掌分成两部方位,上下齐出,但是,由他以臂的波颤及闪动之势,却几乎已将敌人的全身要穴完全笼罩!   此为那五大散手中第二招:“阴冥阳关”!   在他招式始出的剎那间,四周的空气已彷佛突然凝结,一阵似喷泉般的血暴扬空中,乌猱秀士那细长的身躯,已如一堆软泥般跌出两丈之外!   那细长的身躯,在地上微一蠕颤,已寂然不动。   鲜血,正自他的四肢七窍中汩汩流出,溢在四周,而泥土却似一个食奶的婴儿嘴唇,在贪婪的吸吮着这些鲜血。   乌猱秀士——这武林中令人闻名色变的煞星,已这么无声无息,默默的死去,甚至,连死后一声最低沉的呼号也没有发出!   江青怔怔的站立不动,微微仰首向天,嘴角在轻微微抽搐。   四周的空气,是一片沉默,带着些儿凄凉的沉默。   ------------------    邪神门徙--令飞鹰现 令飞鹰现   半晌——   红面韦陀战千羽缓步上前,握住江青双手,和声道:“四弟,不用难过,这些人虽然死得凄惨,却不是你的过错,他们实在逼人太甚,而且,这乌猱秀士,寒溪二矮,又那一个不是凶名久着,杀人累累的魔王?说得切实些,这也是他们应该落得的报应!”   江青望着这位年已七旬的拜兄,真挚的一笑,轻声道:“大哥,多谢你帮助愚弟减轻心灵上的负荷。唉!愚弟实在不该由手如此狠绝!”   战千羽深沉的一笑,拍了拍江青,表示自己安慰他的回答。   这时,蛟索飞锤那破锣似的嗓音已响起道:“好了,老弟台,闯江湖都像你这般宅心仁厚,那就天下太平了。来吧,咱们还得想个办法,将这三位大爷下土为吉!”   大旋风白孤哈哈一笑,大步上前道:“大哥,你陪四弟进去休憩一阵,容兄弟等清理一下现场,以免房主人见了惊心胆破!”   缸面韦陀战千羽微笑颔首,招呼云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钱素二人,与江青相偕进屋。   江青进入室内,显得有些疲惫的坐在椅上,微微闭目养神。   云山孤雁夏蕙悄生生的行至江青身旁,拿着一方淡紫色的丝绢,体贴而温柔的为心上人轻拭着脸上汗水。   江青将眼帘睁开一线,望着夏蕙轻轻一笑,已将佳人的一只柔荑,握在掌中。   夏蕙面庞起了一丝红晕,她低柔的道:“青哥,你累了吧?适才真吓死我了,青哥,你也别太责备自己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江青深情的笑道:“蕙,即使我真错了,你也不会说我错的……”   夏蕙用小手捂住江青嘴巴,不依道:“你啊!真是厚脸皮,人家不过说你两句,又得意起来了。”   这时——   红面韦陀故意走出屋外,目光注视着正在寻地掩埋死者的大旋风白孤等人,钱素也极其知趣的道:“啊!对了,我还忘记进内室去看看,岳瓢把子手下受伤之人,伤得是否严重!”   说着,她已急步往内室付去。   江青望着天星麻姑的背影,微微笑道:“蕙,钱姑娘可真是识人心意,不做夹心萝卜!”   更蕙轻啐一口,道:“别不正经,现在可不……”   江青一笑道:“那么,以后日子可长着啰!”   夏蕙嗯了一声,羞得将雪白的粉颈,深深埋入江青怀中……   秋阳,已向西偏落了。   这是一条宽阔而平坦的官道。   一辆带篷骡车,与七匹健马,正蹄声得得的行驶着,他们好象并不急促,所以,行走得十分缓慢。   这些人,正是江青与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篷车之内,则载着受伤的蓝翼铁骑会鹰羽队头领白面无常庄同,及两名弟子。   他们在官道上徐徐而行,笑语之声,随时可闻。   此刻,大旋风白孤,在马上转动了一下身躯,使他的臀部舒适一些,然后,他呵呵笑道:“这多天来,尽是血雨腥风,精神上总是十分紧张,现在才算轻松了一点。”   红面韦陀战千羽极目远眺,说道:“不过,目前虽然可以放纵一些,但日后却恐怕更有惊险场面哩!”   江青正与夏蕙并肩而行,他微微一笑道:“大哥,我们最好能寻个所在,使身心松懈一下,顺便方可领略平淡中的乐趣!”   战千羽尚未及回答,人旋风白孤已笑道:“这还不容易,江南山水,素为诗人墨客所称道,大哥家宅,正座落于杭州西湖之滨,我们大可以去叨扰几天。啧啧!我们那幕老嫂子更精烹调之术,做出来的菜肴,足以令人垂涎三尺哩。”   战千羽笑骂道:“二弟,你外号不该叫大旋风,应该叫做大馋虫才对!”   众人闻言之下,俱不由失笑,蛟索飞锤岳扬却自篷车后赶上,他问道:“什么事如此好笑?那个又叫大馋虫?”   红面韦陀笑指着白孤,又将适才之言重复了一遍。   蛟索飞锤岳扬不由急急道:“这如何使得?各位再怎么说也得先到兄弟那座破寨子去盘桓两天,好的招待没有,大块肉大碗酒走然缺少不了,咱们也正可以热络,热络……”   江青一笑道:“岳老哥无庸客气,老哥为在下之事,已奔劳了不少时日,在下正觉于心难安,岂好再去打扰?”   岳摥双手乱摇,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自家兄弟,如此一说可就见外了,为了朋友,上刀山,下油锅,我姓岳的都不会皱眉头,又何况这些小事?”   大旋风白孤接口道:“话是不错,但是贵会大举出动之下,又经过昨夜一阵折腾,正须安顿一番,况且,说老实话,老夫等实在看多了高山流水,欲至杭州享受一番名城情调哩。”   蛟索飞锤急得脸红脖子粗,正待再说,红面韦陀战千羽已笑道:“岳兄不用如此,吾等早晚定至贵会拜访,只是目前老夫已离家逾月,老妻幼孙,皆令老夫十分悬挂,故而此时必须返里一探;再者,三弟与四弟为老夫新近结义之金兰之交,亦须随老夫回去,与他们老嫂子一见,日后有暇,老夫等必至洪江拜访。”   蛟索飞锤又争论了一会,经江青等人费尽唇舌,同他委婉解释后,这位豪迈豁达的草莽壮士,始才十分勉强的答允下来。   行行重行行……   当夕阳挂在西方的地平线上面不远的时候,在通往“高凉城”的这条官道上,正有一条叉路往南蜿蜓。   而这条叉路所通的方向,正是那风光秀丽的浙境,天堂余杭的起点。   红面韦陀战千羽十分放心,他知道,便是由蛟索飞锤单骑与那三名伤者回去,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因为烟霞山庄这时恐怕已是满目疮痍!自顾尚且无暇,而乌猱秀士等人又已死伤殆尽,更已无可顾虑,蛟索飞锤在这条道路上,亦十分兜得转,他独自回去,不会有何麻烦,此外只是寂寞一点而已。   但是,正当各人在这条即将分途而行的叉路口上停止时,江青已向身侧的天星麻姑低说数语。   钱素好象有些不愿,但又经江青轻轻说了几句,她才满脸无可奈何的答允下来。   这时,蛟索飞锤已吩咐车夫将骡车驶往去高凉的官道上,然后他向江青等人抱拳道:“各位,兄弟这就与各位暂别了,但愿各位在安享金粉荣华之余,莫忘抽暇莅临兄弟破寨一聚!”   江青朗声笑道:“岳老哥,在下必然觅暇往访,不过,岳老哥此番回舵,一路上亦须有个帮手,协同照拂伤者,在下已请钱姑娘随行,待到达湘境后,她再返回余杭。”   蛟索飞锤闻言之下,不觉头都大了,他对天星麻姑那张利嘴,委实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他一路上,亦确实感觉须有个人协同照料伤者,否则亦是件十分麻烦吃力的事。   岳扬怔呵呵的一笑,吶吶说道:“感激之至,只是有劳钱姑娘了。”   江青摇手道:“岳老哥,江青未与老哥同返,已深觉于心不安,若你再如此说,更令江青汗颜无已。”   天星麻姑已与夏蕙殷殷别过,她又同江青等人招呼一声,已叫道:“岳瓢把子,咱们可以启行了吧?小婢特奉公子令谂,由岳瓢把子调度一切!”   岳扬讪讪一笑,连道不敢,心中却忖道:“唉!我调度一切?只要这位麻姑娘不刮了我的反,我已是谢天谢地了!”   这时,岳扬掉过马头,同江青等人再度抱拳为礼,一声尊重,各人已在灰沙飞扬中,绝尘而去。   马背上,江青尚时时转首回顾,等到暮色吞噬了岳扬等人的身形,他才微微叹息一声。   大旋风白孤奇异的问道:“四弟,又有什么事令你感触了?”   江青苦笑道:“江湖之上,人人勾心斗角,互施阴诡,似岳老哥这般守信重义之人,实是鲜见,故而愚弟先得有些惑触……”   白孤轻握橿绳,颔首道:“不错。岳扬为人虽然鲁直,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爽朗汉子!”   这时跟在二人身后的祝颐,却一笑道:“只是有了天星麻姑钱姑奶奶跟在一起,只怕也有得岳老哥消受的了!”   众人不由莞尔,红面韦陀战千羽沉声道:“现下时已不早,要赶至大城的城镇安息,今夜只怕不可能,咱们可先至离因城湖不远的“千家集”去休憩一宵!”   说罢,各人已加鞭催马,尽快往“千家集”的方向赶去。   蹄声急骤中,约莫驰了半个时辰,远处一片明灭闪烁的灯火,已遥遥在望。   这时,五骑顺着一条坦荡的官道急奔,右面是一片波纹鳞鳞的湖水,左面则是迷蒙起伏的丘陵,衬着秋风暮霭,景色在幽寂中,又有些凄凉。   红面韦陀战千羽指着不远处,被一座土丘遮挡的弯路,同各人道:“转过那条弯路,再行三里远近,便可到达千家集了!”   大旋风白孤呵呵笑道:“这千家集不过是个较大的村落,但是远远着去,却像是一座不小的城镇哩。”   各人快马行驰,片刻之间,已来至那条弯路之前。   江青抬头一望天色,已回首向身旁的云山孤雁道:“蕙,你一个人,没有钱姑娘相伴,可觉得寂寞么?”   夏蕙嫣然一笑,微微摇头。   正在这时——   夜色中蓦然响起一一片清脆的铃声,这片铃声以极快的来势,自空中摇曳而至。   几乎在眨眼之间,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已“嗤”然落人江青等六骑之前!   颌先的红面韦陀战千羽急忙一带缰辔,坐骑“希聿聿”的人立而起。   就在战千羽坐骑立起的同一时间,一条灰色人影微微一闪,已掠前将那地下黑忽忽的对象拔出。   红面韦陀亦飘身下马,急问。   “二弟,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掠前之人,正是大旋风白孤。   他手中拏着一只长约二尺,前阔后锐,形似令牌般的黑色对象,正在反复察视,令牌后的一枚银色小铃,则随着他的动作,时时叮当轻响。   坐在马背上的江青,正待开口发问,展视手中对象的大旋风白孤,已骤然神色微变,口中方惊呼一声。   战千羽沉声道:“二弟,你可已看出端倪?”   大旋风白孤面如生铁,怨声道:“大哥,在武林中施放这“黑铁令”的,除了怒鹰于朴,还有谁人?”   “怒鹰于朴”四牢一出,不由使战千羽等人心头微震。   白孤展目四顾,但沉沉的夜色中,除了一片黑暗,却什么也瞧不见。   江青缓缓下马,悠然道:“怒鹰于朴,早已遭其盟弟参与三绝掌后人一伙,与愚弟为难,他现下向吾等挑衅,亦非奇事,不过,他盟弟彩鹰齐百禄那两手庄稼把式,倒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大旋风白孤怨声道:“六十年前有双飞三绝掌,六十年后,有寒戟双鹰三连剑,老夫倒要看看,这双鹰之一的于朴,如此拦道寻事,是凭什么能如此张狂!”   白孤话声始住,弯路之上,已忽然传来一阵破锣般沙哑的语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随着这号丧沙哑的叫声,一个身材矮胖,满头乱发的矮胖汉子,已踉跄向各人站立之处行来。   白孤不由勃然大怒,吼道:“放你妈的屁,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觉得事有蹊跷,他向白孤一使眼色,沉声道:“尊驾拦路于此,可有什么指教么?”   那满身油垢,发乱如鸡窝般的胖矮汉子睁着一双惺忪的醉眼,似笑非笑的道:“啊哈,老秃子!你这样说话,才有那么点人味,不似你这个生像干枯的朋友声若狼嗥,满口放屁,放的叉全是狗臭屁……”   这矮胖污秽的怪人,一说出这几句话,不由将白狐气得满眼金星,全身直抖。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哭笑不得,一时怔在当地。   江青微微一笑,身形闪电般掠向前来,右手有意无蒠浦扣向这矮胖汉子左臂”少阴经脉”,口中边道“这位兄台,可是有趣得紧,江某甚思亲近一番!”   那矮胖汉子双目急睁又闭,左臂亦好似无意间抬手掠发,肘都去撞向江青右腕“脉门穴”!   江青冷笑一声,右掌微一闪缩,已疾若电光石火般点向这怪汉的“极泉”“青医”“小海”“灵道”“通里”“阴郁”六穴!   出手之快,真是无可比拟!   那怪汉呵呵一笑,已被逼退三步,他那双似睁犹闭的眼睛,在倏然怒开中,又微微垂下。   大旋风白孤气极的踏上一步,厉声道:“你他妈的休要装聋做哑,招子放亮点,你这一套,老子在二十年前已耍过了!”   那怪漠身躯摇幌了一下,酒气醺人的打着嗝道:“我这一套?喂!那一套?放狗屁的朋友,你可不能红口白牙,冤枉好人,我说呀,喂,你这一套才真叫绝……”   白孤气得不由几乎吐血,他哇哇大叫一声,已待出手。   战千羽急拦到白孤身前,冷然道:“朋友,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闯的,用不来这一套王二麻子,你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彼此都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有话不妨明说,有冤大可明诉,如此纠缠穷磨,可算不得好朋友!”   战千羽适才已看到江青出手向这怪汉试探,而这怪人迅疾超绝的应理手法,更已落在他的眼中,这位中原大侠,在心中惊异之下,才将这篇老江湖的“门槛”抖了出来。   那怪汉痴痴一笑,口齿不清的道:“嘻……喂,老秃头,你已真会说话,王二麻子是谁?呵呵……喂,可是小秃头么?其实,有了适才那动手动脚的小白脸,要那小秃头作啥?前几天老鹰告诉我,说有个秃顶烧了他们的老窑,还说那秃顶也喜欢灌两杯马屎,一张脸红得赛过……喂!赛过大柿子,我听了不服气,便在这里等那红脸秃顶……”   红面韦陀不等这怪汉将话说完,已将面色一沉,厉声道:“阁下可是武林中声威烜赫的双鹰之一,怒鹰于朴么?”   怪汉双手乱摇,大声道:“喂,喂!老秃头,你莫认错了人,我只知道喝酒,不知道什么双鹰,单鹰,喜鹰,怒鹰……”   戟千羽怒道:“凭怒鹰于朴在武林中的身份,却如此放浪形骸,未免令天下人士摇头!”   一个冷厉的口音,茫然接在战千羽语尾,响自各人身后道:“凭红面韦陀战千羽在武林中的声望,却连老夫于某也不认识,亦未免令老夫大失所望!”   战千羽闻声之下,全身一震,霍然转身望去!   在两女之外,已涂溴的站立着一个身材修伟,面如重枣的长髯老者。   那怪汉见这长髯老人,不由呵呵笑道:“老鹰,你再不来,这个老秃头大概要将我囫囵吞了,事后必罚你做东,‘花雕’三坛!”默立一旁的江青,这时尔雅之极的一笑道:“这位兄台想得倒是挺美,不过,只怕阁下未见得有再喝那花雕的福份了!”   怪汉双目倏张,须眉俱竖,顿时醉态全敛,随即又狂笑一声道:“好极!小娃娃,老夫若今生吃不到,来世再拼他两杯也一样,不过,这也得看你手把子够便不够硬!”   那长髯老者面如严霜,毫无一丝表情,他冷峻的道:“老夫于朴,这位是老夫生平挚友,醉疯仙牛大可,想各位亦定然有个耳闻!”   怒鹰于朴话声甫已,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皆不由心中一震!   原来,这醉疯仙牛大可,乃是甘陕一带,有名的狂人,生平行事,不拘小节,性格狂放无比,平日纵酒高歌,为所欲为,状似疯癫,武功却深奥无比。   他十年前忽然敛迹江湖,传说他已被仇家暗算,又有人说他已得瘫痪之症,谁知道牛大可却于此时此地,竟偕武林双鹰之一,怒鹰于朴在此出现。   这时,怒鹰于朴移眸向江青一瞥,冷冷说道:“阁下可是近日扬名武林的火云邪者江青?”   江青傲然一笑道:“不敢,区区正是。”   于朴自鼻孔内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峭的道:“阁下勾结东海长离岛,以卑陋手段暗袭烟霞山庄,这算是武林中称名道姓的人物么?”   江青双目怒睁,精芒暴射中,他大声说道:“于朴,如果尊驾有意与江某为难,尽管划下道来,何苦如此转弯抹角?江某与烟霞山庄之事,与尊驽有何关系?何庸尊驾代其出头!”   大旋风白孤亦接腔道:“对,烟霞山庄那些杂碎,并未死绝逃光,何须阁下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怒鹰于朴目光凶厉的瞪了白孤一眼,肃煞的道:“白孤,在黔滇一带,你或可称强道狠,但在老夫面前,你却算不上一号人物,你现在所应该做的,只是缩着你的颈子,给老夫乖乖站到一边!”   醉疯仙牛大可亦呵呵笑道:“对,你现在应该做的只是缩着你的脖子,乖乖站到一边。哈哈,放狗屁的朋友,这次可挨上针札了!”   大旋风白孤怒火骤升,他狂吼道:“于朴,你什么东西?也配对老夫呼来喝丢,武林双鹰唬得住别人,可唬不倒大旋风白某!”   怒鹰于朴神色森冷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他阴恻恻的一笑道:“好极,老夫正想教训教训你这狂夫,现在且与江青之事并做一道,也叫你们知道天下之大,尽有能人!”   江青这时,不由对怒鹰于朴发生极大恶感,对方早已与武林三绝掌后人沆瀣一气,俱有默契,而更与烟霞山庄全立等暗通声息,狼狈为奸,做那独霸武林的美梦,此刻于朴所以无端挑衅,强自出头,只是想为他们集团之中,争回面皮,出一出气罢了。   于朴此刻已稍挽双袖,缓缓向大旋风白孤移近。   红面韦陀战千羽向云山孤雁夏蕙,与祝颐二人略使眼色,有意无意的返到醉疯仙牛大可身侧。   他内心之意,实是恐那牛大可猝然出手,而加以防范罢了。   醉疯仙牛大可一搔邡油垢满积的短颈,醉眼斜睨道:“秃老哥,你要找我姓牛的试试手么?呵呵,只怕我姓牛的这两根老骨头,经不住你抖露哩……”   而此刻——   大旋风白孤已在全神戒备,暗运玄功,以期与怒鹰于朴做那可能是极为凌厉的一拼。   忽然,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侧的江青,已厉声一笑道:“于朴,阁下有狠请冲着江某来,正主儿不找,却向江某拜兄咧牙瞪眼,可算不得英雄。”   怒鹰于朴冷硬的一笑,已徐徐转身,面向江青。   ------------------    邪神门徙--奇掌扬威 奇掌扬威   江青面色沉凝,丝毫不惧的注视着对方,嘴角却轻含着一股不屑的冷笑。   怒鹰于朴厉然的道:“江青,老夫‘黑铁令’出,向例见血始回,你既然有言在先,那么,老夫便第一个将你鲜血染于‘黑铁令’上!”   江青不言不动,仅冷淡的哼了一声。   怒鹰于朴双目骤睁,而在他瞳孔中精芒闪射的剎那间,一片罡烈无俦的掌风狂飙,如平地泉涌,茫然向江青暴卷而到!   江青绝不闪退,左掌倏而闪幌如扇,右掌已似一片峭薄锐利的宝刀,在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中,疾然劈向敌人颈项!   他已在上手之间,施出那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双血”!   怒鹰于朴但觉自己施出的掌力,竟在对方左掌挥幌入扇的手法中,宛如泥牛过海,全然化解于无形,而在他意识到不妙之际,一片如削劲风,已袭至他颈旁不及三寸!   怒鹰于朴不由大吃一惊,双足猛然倒撑,双掌闪电般自下向上反兜,急拒来掌!   一连串“劈啪”暴晌中,江青不由微退一步。   怒鹰于朴直跄出五尺之外,始行拿桩站稳。   经此硬拼两掌,他一双手掌已微微肿涨,腕骨更是有如击在一块生铁之上,彷若裂散般痛楚。   邪神昔年倾绝天下的绝技,其威力到底是不容轻视的啊!   怒鹰于朴钢牙紧挫,狂吼一声,身形有如鬼魅般飘然闪掠,掌势在闪掠中上下翻飞,有如一波波永不停息的浪潮,绵密而浩荡的罩向江青前后左右。   于朴在狂怒之下,已将他震慑武林垂二十年的“滚云十六式”挟在一口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中展出。   江青倏而长啸一声,身形亦在瞬息之间,奇幻莫测的游走起来,有如一缕虚无的轻烟,显得那么飘逸,那么轻灵。   二人在有如电光石火般的接触中,身形倏进忽退,往来纵横,有若长空中两条交织穿走的飞龙,将二人交手之间,所占约三丈旷地,缩小得好似只有咫尺大小。   站在一旁观战的醉疯仙牛大可,伸手向怀内乱掏一阵,终于在那千钉百补的破衣中,摸出一个泛着紫光华的小葫芦。   他拔开葫芦嘴塞,一股醇烈芬芳的酒香,已飘然散闻全场。   醉疯仙牛大可嘴对着葫芦,咕噜噜的喝了两口,又余味无穷的吹了下嘴,将葫芦一举道:“老秃头,咱们在没有动手之前总算朋友,来,来,来,你也喝上一口,这种陈年老酒,我可是不轻易请人喝的哩!”   红面韦陀睹状之下,不由啼笑皆非,他尴尬的道:“阁下最好少来这一套,以免稍停交手之际,彼此为难!”   醉疯仙呵呵笑道:“为什么难?你打我一掌,我不会只还你一指,喝酒是喝酒,打架是打架,咱们一马归一马……现在,一面看看眼前这场精彩打斗,一面喝着老酒,这情调不是别有风味么?”   红面韦陀听了醉疯仙的话,直是怀疑对方是否真个神经失常?他窘迫之下,只得稍稍挪开一步,但是目光依旧毫不放松这位狂人的动静。   江青与怒鹰于朴之战,已在顷刻之间,互拆了七十多招。   武林双鹰,素来盛名烜赫,而双鹰中的怒鹰于朴,武功机智更是卓绝无比,亦可算是独霸一方的雄才他早在烟霞山庄受挫后,已得到讯息。于朴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武功虽高,亦强不过飞索专诸全止,烟霞山庄好手如此众多,犹被江青及长离岛诸人攻破,他们之间虽有默契,但在人手尚未齐集之前,千朴亦不愿先搏江青及长离岛诸人的虎须。   但是,于朴生性刚强暴烈,他左思右想之下,却实在为烟霞山庄抱屈,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是而,他一面急速遣人向盟友飞报,自己却偕挚友醉疯仙牛大可二人,一路暗暗跟缀江青等人A自然,他这种行动,是在长离一枭等与江青分别之后。   而此刻,他一与江青换手,千朴内心深处,已有些为自己的行动感到孟浪。   因为,他实在是低估了火云邪者江青的功力,这时他才知道,凭江青的武功,是并不需要倚恃长离岛的。   怒鹰于朴身为武林中顶尖人物,他虽然知道自己今夜的行动,已等于“撞正丧钟”,但是,他却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   于朴已将他身躯上每一块可以发挥威力的肌肉,每一条操纵行动的脉络,完全加以最大的利用,他寻找着敌人任何一丝几乎是没有的空隙,做着狂厉而猛烈的攻击,他那名扬武林的绝技“凌云十六式”,已施展到淋漓尽致,纤毫难加的境界了。   江青沉凝而镇定的应付着这武林中一代高手的政击,身形如电,翩回闪掠,他繁复而微妙的施出长离岛绝学“七旋斩”,加杂着怒江派的“凌波掌法”,间或疾若迅雷,连环使出邪神所传的精博技艺。   二人交手之间,全是稍沾即走,掌腿如飞,往往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空间,变化莫测的同时攻出数十个不同的招式,而那些招式,又是如此奇妙而险异,令人魂惊魄寒,目眩神迷。   眨眼的功夫,二人又已翩若惊鸿般,互攻互拒了百余招。   手中握着亮银长鞭的祝颐,已不止一次的看到自己这位英挺而酒脱的拜弟,现露出那一身超凡入圣,几乎已不是人类秉赋所能达到的奇技,而且,祝颐深深的感到,自己拜弟在每一次与这些武林中成名好手的激门中,功力与手法皆在渐次增长,越来越高。他手中已微微泌出了一丝冷汗,但是并不是忧虑或惊惧,而是过于兴奋,还带着那么一丝儿钦慕。   大旋风白孤凝目望着眼前的激战,回头向正秀胖圆睁的云山孤雁夏蕙一笑,道:“夏姑娘,你不用搪心,千朴这老小子,今夜必定讨不了好。呵呵,四弟的功夫,是越来越俊了!”   夏蕙浅浅的一笑,尚未及出声。   已经灌足老酒的醉疯仙牛大可,已哑着嗓子道:“放狗屁的朋友,还没有上坑,怎么知道媳妇是好的?人的嘴么,可只有两片皮能翻过来,也能覆过去,说好说坏,全不能作准呢!”   云山孤雁粉面飞红,填目瞪了醉疯仙一眼。   大旋风白孤又起了一肚子火,他低声吼道:“姓牛的,别人怕你卖狂,老子可不含糊,不服气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嘴皮子上占便宜,可算不得他娘的英雄好漠!”   醉疯仙斜眼一睨白孤,皮动肉不动的笑道:“相好的,这可是你说的,也罢,我牛大可灌饱了黄汤,不挨一顿揍,骨头便发痒。来,我迎战了,这叫什么……啊,这叫什么舍命陪君子!”   大旋风白孤知道这醉疯仙人虽癫狂,武功却精妙无比,他不敢存有丝毫轻视,双掌平置胸前“问心式”全神戒备。   醉疯仙痴痴一笑,说道:“呵呵,好朋友,你这个架势叫什么饿狗欲抢食,对吧?”   大旋风白孤踏前一步,强自按捺心中怒气,沉声道:“姓牛的,你出手吧!”   醉疯仙牛大可伸手一搔脖子,口齿不清的道:“大旋风,你爹给你槌背来了。”   说罢一个踉跄,左臂似蛇信般飙然伸缩,却反点向两步外的红面韦陀战千羽的太阴肺经之“中府”“云门”“天府”“夹白”四穴,右掌闪电般疾劈大旋风白孤喉下、双胁。   出手之快,宛如经天飞虹,一招两式,几乎在同一时刻施出!   红面韦陀战千羽料不到这狂人连招呼也不发一声,便猝然向自己出手。他猝不及防之下,人斜身,双掌连出六掌,始才险险躲过。   白孤亦在同一时间,暴吐一声,掌腿齐挥,“卷龙掌法”中之“黄沙浩瀚””姻散雾融”两招,已急涌而出。   醉疯仙牛大可身躯如滚球般,滴溜溜转出五步,大笑道:“有趣之极,哈哈,二位老友,吾等再玩一阵!”   他脚步摇幌中,已似风摆荷叶般,左歪右倒的向战千羽及白孤二人,各自劈出十二掌。   醉疯仙身形摇摆间,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精妙异常,他在每一次摇摆中,皆配合了出手的姿势及发力的脚度,严密无懈的连续攻击,无论劲道、手法、步眼,全是天衣无缝,均匀之极!   红面韦陀战千羽怒喝一声,掌势有如天绅倒悬,滔滔而下,劲力密合如潮,骤然反卷而上。   招式连绵施展中,他大叫道:“二弟退后,容为兄一会这甘陕狂人!”   大旋风白孤悻然跃退,口中嘀咕道:“妈的,这姓牛的好大狗胆,才有多大份量,竟敢如此张狂,同时向二哥及我二人动手。哼!若不是大哥吩咐,我倒要看看,这位醉疯仙到底能疯醉到什么程度!”   此刻,红面韦陀战千羽奋力与身手奇诡无比的醉疯仙战在一处,二人在甫始接触中,已对过了二十余招!   战千羽功力浑厚,他在这瞬息的交手中,已觉出醉疯仙牛大可一身功力,十分诡异辛辣,身法更是奇妙无比,能在一次摇摆中,把握住最有利的攻防机会,以全身的力量,淮聚成一个焦点,做最完美而凌厉的攻击。   战千羽身形疾速的往来翻飞,掌掌连衡,式式不断,以狂风暴雨雄厚的劲气,筑成一堵无形的劲墙,忽卷忽收,威势惊人的迎拒着对方攻来的怪异招式。   而这时,他已暗中觉出,这醉疯仙的功力之高,竟较之大旋风白孤犹胜一筹!   四条人影,彷佛是夜幕中飘浮的流云,又似错综复杂的蛛网,在快速的掠动穿走,又在奇异的交织上下。   与江青对手的怒鹰于朴,此刻已感到内力微乏,腋下鼻尖,已渗出微微汗溃。   但是,他在观察他的敌手后,却不由心中更焦虑起来。   原来,他见江青此刻精神奕奕,出手如电,他体内所蕴藏的劲力,好似那浩瀚无际的湖海,澎湃而无绝尽!   江青所使招式之精奥深博,力道之沉猛凌厉,已逐渐使怒鹰于仆渐渐感到不敌。   于朴只觉自己攻守之间,彷若已完全受了控制,处于极端被动的情形之下!   在每一招,每一式的施展,怒鹰于朴皆已倾出全力,要想脱离江青那微妙身手的牵制,竭力抢占先机但是,显然他已在几经努力之后,全然失败了!   而此刻,二人这惊险的激斗,已接近二百招。   大旋风眼睛不停的移转,他对江青与战千羽和于朴、牛大可二人交手的情形,都是同样的注意。   云山孤雁夏蕙轻轻行向白孤身旁,悄声道:“白大侠你看青哥哥会取那于朴的性命吗?他现在好似已处于强弩之末了呢。”   白孤低声道:“这个很难说,交手之下,彼此都是以性命相搏,有时是无法为敌人多设想的,因为,你想手下留情,人家未必含存有相同之心。”   夏蕙嘴层微抿,天真的道:“于朴好似已势成骑虎了,白大侠,如青哥对他网开一面,他必乘机下台,这样也可以使青哥少结一个厉害仇家呢。”   大旋风白孤双肩微耸,苦笑道:“夏姑娘,于朴这小子,早与双飞三绝掌的后人连成一气,阴谋对付四弟,他迟早也会与我等为敌的,老实说,我倒希望四弟能痛下辣手,就在此地将这小子拾夺下来,也免得日后多一重麻烦。”   夏蕙啊了一声,微微点头,已闭嘴不再多说。   其实一个少女的心,总是纯洁仁厚的,她在未遭到悲惨及冷酷的打击之前,能与一个虎狼之心的人相比吗?   大旋风白孤此刻以目一瞪,蓦然高声叫道:“大哥、四弟,我们要速战速决了,不能和这两个老小子穷泡麻菇,干掉一个算一个!”   正与战千羽拼斗的醉疯仙牛大可,倏出七腿十九掌,将对方逼得微微一窒,身形一摆一旋,已大笑道“老朋友,你穷吼穷叫个什么劲?我姓牛的早已活的腻味了,可是这老秃头却又忍不下去,一直拖泥带水的……”   他痴笑着避过战千羽凌厉的九掌,又叫道:“对不对?阁下还舍不得我吧?”   红面韦陀不言不语,招式绵绵不绝,狠攻猛打,将心神全然置于这交手之中。   江青这时亦冷喝一声,一轮疾攻,沉声道:“于朴,你双鹰威风一世,将命送在这里,未免有些不值,在下劝你还是就此回去招集人手,再来一拼,否则,只凭你们两人是不够的!”   怒广于朴喝叱一声,双手曲如鹰爪,倏然分扣江青双肩琵琶骨,同时运出八腿,开口大骂道:“放屁,对你江青,老夫一人足足有余!”   江青长笑一声,小移步,双掌分自两个不同的部位,猛然上下齐出,一片罡热的劲风,已在双臂如波浪似的颤动中,罩向敌人全身要害。   这正是那招“阴冥阳关”!   那种昔年扬威武林,已不知有多少江湖高手,英雄好汉,折在这精绝而狠辣的五大散手中,江青此刻又自施出,威力之宏,较之往昔更甚!   怒鹰于朴本有些不支,他此刻骤觉一片如削的劲气,竟自身侧所有的空间向全身逼到,其严密的程度,好似已将四周的空气,在顷刻间凝成一个坚固的固体!   于朴不由心神大震,狂吼一声,双掌倏然各划一道弧线,又疾然猛推!   于是一股有如怒活巨浪的睪风,已似瀚海倒流,呼轰涌出。   这是于朴那滚云十六式威势最为强的一招:“云合风号”。   “轰”然一阵巨晌中,江青那瘦小的身形已向后退出两步。   但是,彷佛磁石相吸引,他始才退后的身形,已几乎在同一时刻,蓦然向前飞跃,双掌疾挥中,十溜莹白色的剑形劲气,已带着刺耳锐啸,飘然射出!   怒鹰于朴正踉跄退出五步,他面孔血红,喘息十分急促!   此时于朴已自感到胸口血气翻涌,当他正待强自提聚一口真气,压制所受内伤之际,已觉得空气中晌起异声。   一股本能的反应,使于朴急急抬头望去!   一剎那,那十条剑形劲气,已呼啸着来至他的身前!   怒鹰于朴只觅这十股劲气来势之强,乃是他生平所仅遇,较之江青适才那记奇招,更为凌厉三分!   他微一惊怔之下,一个思想已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掠过。   “天佛掌”!   于朴大叫一声,身形猝然暴退。   江青断喝一声,双掌倏合急推,有若老僧合十翻掌。   这两手绝招,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顶佛灯”及第三招“佛间迦罗”;劲气弥漫,云卷风号,狂飙飞旋中,已似将天地并为一体,周遭昏黯,混沌四合。   天佛掌法中的两招合施,威力之大,实是惊天地拉鬼神!   顿时,场中人影电闪,怒喝连声。   两股雄浑的掌力,亦在剎那之间,向江青推出的浩浩劲气相拒。   于是,在一连串的震荡中,空气旋回成涡,翻搅汹涌……   于是,一切又平静了。   江青面色微见苍白,胸口轻轻起伏。   但是,他仍旧气度沉稳,星目中精芒闪射,卓立不动的凝注着前面,而在他身前……─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怒鹰于朴,身躯孱弱而颓唐的倚在醉疯仙牛大可肩头,长衫前襟一片斑斑血渍,长发无风而颤,面容在灰白中,又带着铁青。   显然,他是受伤了。   矮胖而邋遢的醉疯仙牛大可,那件破旧而污秽的衣裳,自胸起齐肩止,整整裂开了一大片,油垢满积的肌肤上,亦变成青中带紫。   在江青适才将那五大散手之一的“阴冥阳关”施出时,又毫不停息的一气展出天佛掌法中的两大绝招,而这一气呵成的三招中,其任何一招,已足以击败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又何况是三招连绵而出呢!   怒鹰于朴武功虽然称强一时,在江青这威势无俦的二大绝招之下,却也抵受不住,若非正在与战千羽激斗中的醉疯仙见势不妙,及时挺身抢救,只怕他此刻便是不死,亦早已重伤倒地了。   这时怒鹰于朴努力吞咽下一口涌至喉头的鲜血,那修伟的身材,随着这个动作,又微微一颤。   醉疯仙牛大可双目依旧半睁似闭,他扯开那破锣似的嗓子,语声嘶哑的笑道:“乖乖隆的咚,这小白脸可真有两下子,我姓牛的走三江,荡五湖,见过不少人物,却还没有碰上这种厉害角色!”   江青等人估不到这醉疯仙牛大可狂放至此,在此等场合之下,犹能毫不在意,嘻笑自如。   红面韦陀战千羽向江青看了一眼,回首沉声道:“阁下素来行迹飘忽,游咸人间,与老朽等更是河井不犯,从无恩怨可言,此次事件,可谓阁下等先行启衅,须怪不得老朽四弟下手过辣!”   醉疯仙忽然咳了两声,双眼一翻道:“咦!这是什么话?我姓牛的既然找你们打架,便早已准备了挨打,打赢打输,又有什么大不了?莫非我姓牛的还会耍赖使刁不成?”   江青这时踏前一步,说道:“尊驾傲啸江湖,超然物外,原可不惹这些是是非非,在下等无意与尊驾结怨,今夜之举,错在何方,想尊驾定可了然于胸!”   醉疯仙牛大可微微一怔,忽然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你武学渊博,嘴皮功夫却也不弱。呵呵,我姓牛的倒是十分钦服,不过,阁下也十分清楚,在江湖上闯荡,首要的便是一个“义”字,我姓牛的既然伸手管了这档事,那么,混水是一定要淌的,纵然武功不济,这把老骨头还可以顶一顶!”   江青神色微变,冷峭的道:“尊驾便不考虑后果吗?”   醉疯仙一望身侧神态萎顿的怒鹰于朴,吼声道:“呵呵,自古艰难唯一死,老朽自十年以前,在甘陕一带,被仇家暗算后,已可说是死里逃生,这条贱命不过是捡来的,留不留着都是一样,阁下如不嫌弃,奉送给阁下也是一样!”   “这么说尊驾已注定了不分皂白,蔑视是非,欲与在下等结怨架梁到底了?”江青已有些愤怒。   醉疯仙嘴唇嗡动,尚未及说话,受伤极重的怒鹰于朴已惨厉的一笑道:“江青,老朽今日之辱,若有一息尚存,必不忘怀,你休想妄用谗言,离间老朽与牛兄的道义之交……”   江青冷哼一声,怒道:“于朴,你休要满口胡言,按你今日之举,江某已该毫不留情,毙你于掌下,念你一身所学,成名不易,江某不愿赶尽杀绝……”   醉疯仙蓦然叫道:“罢了,你如心存不甘,先将我姓牛的宰了再说,不用得了便宜卖乖,老夫等不吃这一套!”   这时大旋风白孤早已憋不住气,他大吼一声道:“牛大可,你真是嫌命长了?若非你目前已经受创在身,老夫便得看看你还有多少斤两!”   醉疯仙狂声笑道:“放狗屁的朋友,别这么张牙舞爪,鸡毛子喊叫的,受伤不受伤是我姓牛的事,阁下如不服气,大可放马过来,看我姓牛的是否含糊!”   大旋风白孤狂吼一声,身形如狂风般呼噜噜回转,回动中,已迅速无匹的向醉疯仙攻出九腿十四掌!   醉疯仙牛大可不退反进,身形微一摇摆,已雷霆万钧的向白孤反攻九招!   江青剑眉微皱,沉声道:“二哥,且请住手,听愚弟一言!”   白孤这时怒火填胸,右掌一招“风沙成卷”,左掌一招“雪岭现虹”,带起一片罡猛劲风,急攻对方。   醉疯仙面色有着一丝奇异的红晕,他大喝一声,双拳连连劈戮,已形若疯狂般向白孤冲到。   ------------------    邪神门徙--势难两立 势难两立   大旋风白孤一见对方形似疯狂一般,悍不畏死的疾冲而到,心中亦不由一凛,身形猝然硬生生移出三涉,右臂倏展,奇诡莫测的拍向醉疯仙颈后。   就在他这一掌堪堪沾到敌人颈项之际,左掌已闪电般幻旋而由,双腿“七星连环步”疾起,踢向对方胸腹丹田!   按说醉疯仙牛大可功力精深无比,白孤这一招三式,虽然凌厉,却未必见得能立时将他制住。   但是,他此刻却生似疯狂般不闭不躲,挥掌猛劈白孤胸前,毫不理会那可以致他死命的狠辣攻击。   正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条淡红人影,倏然闪至二人中间,双臂优美的微微一圈,按着两下一分,一股柔韧而强劲的无形潜力,径向两旁推拒而出,激斗中的二人,被这股劲力一迎一送,立时身不由主的各自退出五步之外。   这平空飞来之人,正是火云邪者江青。   他适才看得十分清楚,知道醉疯仙已在自已深厚无匹的天佛掌力之下,受到不轻的内伤。白孤出掌之际,他并非不想闪避,而是他委实已无力再从事闪躲了。   因此,醉疯仙才会不顾一切,倾力与大旋风白孤作同归于尽的死拼。   这时,只见醉疯仙面色血红,喘息如牛,混身更在簌簌而颤。   大旋风白孤愕立一侧,不知所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位拜弟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出手分开他们。   江青转首向白孤微微苦笑,道:“二哥,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便饶人,这位牛兄虽然执迷不悟,咱们却不便过于相迫……”   醉疯仙喘息不定的哑声叫道:“姓江的,这次你可算是救了老夫一命……呵呵……老夫只要不死,定会报还于你,至于今日之事……”   红面韦陀战千羽截住他的话,沉声道:“罢了,尊驾若执意与老朽等为难,吾等亦不愿多费唇舌,错过今日,咱们是那里碰上那里算,现在,二位请便……”   怒鹰于朴艰辛的挺身站立,同醉疯仙低声道:“牛兄,吾等且去,总有一天,会叫他们尝到我辈的手段!”   醉疯仙苦涩的一笑,以手扶住于仆肩头,举步向前蹒跚地行去。   夜色中,又悠悠响起一阵破锣般的沙哑声韵!   “风沙起兮;云飞扬。壶中无酒兮!意凄凉……”   虽是杂曲小调,荒腔走板,但哼唱的人,却含有一股深沉的苍凉落魄的意味。   江青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微微叹息,道:“这醉疯仙虽则形似疯癫痴狂,其实,愚弟却以为他是一个姓情豪放,满腔热血的至情中人……”   红面韦陀战千羽具有同感的颔首,道:“不错,只是可惜他误交如怒鹰于朴这般阴诡之人,恐怕日后烦恼无穷了!”   江青默默无言地垂首望着自己脚尖。   大旋风白孤忽然叫道:“大哥,咱们可以走了吧?一大早起到现在粒米未进,五脏庙早在唱空城计了!”   战千羽呵呵一笑,洪声道:“二弟,你就忘不了吃,如此贪嘴,却仍然变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活像个老猴子……”   白孤哇哇大叫,吼道:“好哇!你们都是好汉,那么稍停全不要吃饭;我贪嘴,便由我一个人享受……”   江青微微一笑,道:“大哥,走吧。咱们也确实该觅地休憩一下了,今日自早到晚,全是马不停蹄的奔波着,又打了两场狠架,可也真有些儿困倦,咱们倒不要紧,蕙妹妹恐怕受不了这种劳顿哩!”   云山孤雁闻言,心头泛起一股温暖甜蜜的感觉,心想那冤家,是多么体贴她,怜惜她啊!   于是,她有些羞涩的道:“青哥,我不累。”   战千羽牵来坐骑,将缰绳交到云山孤雁手里,笑道:“不累也得累,夏姑娘,若你有了个三病两痛,只怕老朽这个做兄长的,要被人家埋怨透顶哩。”   夏蕙粉面生霞,默然无语的低头翻上马背,眼角却悄然溜向江青。   江青向她一睇双眸,笑道:“蕙,别理大哥,你别看他平日一本正经,真像煞有其事似的。其实啊!大哥年岁虽老,却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天真呢!”   战千羽正招呼祝颐上马,闻声之下,故意佯怒道:“四弟,你胆敢在夏姑娘面前,编排为兄的不是。回到余杭之后,定要罚你禁足三天以示薄惩!”   大旋风白孤纵声长笑,抖缰前驰,口中边叫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兄弟要先走一步,大快朵颐去了……”   各人不由莞尔失笑,放马追上。   千家集——   这是处不小的墟场,众人走进一家客栈兼卖酒食的大店。   大家找了一张靠右边的座头上环坐着,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尚有两壶老酒。   大旋风白孤正没命的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一面尚口齿不清的劝让各人吃喝,形态十分可笑。   江青浅浅的啜了一口酒,悠闲的咀嚼着夏蕙挟给他的一块白斩鸡。   杠面韦陀战千羽望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心中忖道:“四弟和夏姑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希望那双飞仙子,不要做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才好。”   这时,掌灯时间并不太久,四座人语喧哗,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跑堂的伙计,如穿梭似的来回张罗着。   白孤吃了一大口“冰糖肘子”,又咕噜噜的饮下一碗酒,嘴巴一咂,扭头向身傍的祝颐道:“三弟,这荒村野店,做出来的东西,想不到却是滋味无穷,你尝尝那’冰糖肘子‘看,可真是又腴又香,美不可言,还有这壶中的’绍酒‘,更是陈年佳酿,醇厚无比,如饮玉露,两般一凑和,呵呵,我想皇帝老儿的御宴至多也不过如此……”   战千羽笑骂道:“人家说饥不择食,这已不够形容你了,你现在这般模样,倒真像是饿虎扑食。”   白孤不理不言,仍自大吃大喝,大有“笑骂由他,美酒佳肴我自食之”之概。   江青低声向夏蕙道:“蕙,今夜有上弦月,等把二哥这个醉鬼送去安息后,咱们出去散散步好么?”   夏蕙温柔的点点头,悄然道:“好的,只是,你不疲倦吗?”   江青轻笑道:“和你在一起,疲劳早已知趣的躲开了。”   夏蕙嫣然一笑,低骂了一声:“厚皮。”   大旋风白孤这时又招呼伙计,添来两壶陈年“绍酒”,撕下一只鸡腿,津津有味自顾自的啃着。   战千羽沉声道:“二弟,酒能误事,适可而止,不要喝得大多了……”   白孤满面红光,呵呵笑道:“大哥,兄弟酒量,你又非不知,讲别的兄弟不敢夸口,若说喝酒,不是吹的,便是再来个三坛五坛,兄弟还不是长鲸吸水,照样的喝它个精光。”   战千羽无可奈何的瞪瞪眼,又与祝颐低声谈了起来。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来至店门之外,又戛然而止。   须臾,两个身着纺绸长衫的汉子,在店小二躬身呵腰迎笑声中,被引至江青等人邻座坐下。   江青目光无意中,同二人一飘,立时急急转过脸去。   战千羽见到江青的神态,他疑惑的向邻座之人一望,只见这两人,一个是身材矮小,面如噀血,另一人却瘦小枯干,举止精练,但是,同样的,这两人俱皆双目神光充足,态度沉稳,一见之下,便知是武林人物。   战千羽轻轻一触江青,目光中含有询问的意思?   江青以指沾着杯中醇酒,在桌面上写下“金衣帮”三字。   红面韦陀等人自与江青相处以来,江青已毫不隐瞒的将他出山的经过,详细告诉了他们。江青昔日为了那“万钻朱兰”,而与名震边陲四省的“金衣帮”发生过冲突之事,他们亦知道得十分详尽。   江青写完了“金衣帮”三字后,又顺手抹去,再度沾酒于指,复在桌面写道:“此二人乃金衣帮有数人物,瘦小者为阴阳掌查百川,红面者为矮金刚毛清。”   战千羽微微颔首,亦以指沾酒,在桌面写道:“在此场合,不宜动手,吾等可见机而行。”   他们二人这神秘的动作,已被祝颐和夏蕙发觉,二人亦同时警惕起来。   大旋风白孤此际仍然自斟自饮,只自吃喝如常,没有注意,其实啊,也幸亏他汝有察觉呢。   这时,江青悄然望着那外面罩上一件纺绸长衫的查百川与毛清二人,心中方暗自庆幸,自已在路上,已加穿了一件青衫,否则,单凭他身上火云衣的耀目光彩,只怕早已引起二人的注意了。   查百川此刻已要了酒菜,目光如电般向四周一扫,又神色如常的回头与矮金刚毛清交谈起来。   二人所点的酒菜,已在片刻间送上,查百川举杯道:“贤弟咱们这几天来,也累够了,好在事情已大致办妥,又探悉了不少消息,今夜不妨开怀畅饮一番!”   毛清含笑道:“不错,愚弟认为烟霞山庄和东海长难岛火并之事,这是我们此行中,最令人惊讶的消息哩!”   阴阳掌查百川轻嘘一声,四处一望,发觉并没有人注意偷听,他才低声道。”贤弟说话小心,提防隔墙有耳。此番回主坛后,我等须即刻禀报帮主,江青那斯,既然能怂恿畏难一枭卫老儿大举进袭双飞岛,亦可能会向本帮报复以前那围袭之仇,长离一枭已够棘手,如再加上这小子那一身惊人武功,威势必然不小,我等可非得严密防备不可……”   矮金刚毛清浓眉微皱,道:“总……啊!查兄,看情形卫老儿既肯如此为江青实力,可见他们之间,渊源定然不浅。不过,东海长离岛虽然人多势大,好手如云,却也未必就能将势力伸展到边陲本帮地盘去,俗语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帮有帮主及孙首席在,亦不是那么好吃的……”   查百川喝了口酒,轻声道:“这很难说,长离一枭那老不死,素来猖狂跋扈,他若是兴头一来,再像暗袭双飞岛那样,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可就不是好玩的哩。固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常言说的好:“不是猛龙不过江”,假如真个来了,那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时便不易对付……”   矮金刚毛清望着面前的一盘“炒三鲜”,伸筷子拨了一下,引不起食欲的摇摇头道:“像这样说,咱们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那万难朱兰孥不到手不说,还得提防人家找上门来啰?”   “在江湖上玩命,就是这妈子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查百川叉吃了一口菜。   矮金刚举起酒杯,深深呷了一口,有点借酒浇愁的味道。   二人谈话的语声,虽然尽量放得低沉,但因为距离太近,江青等人的听觉又远异常人,除了已喝得熏陶陶的白孤没有注意外。查百川二人所讲的话,己大部被江背等人听入耳内。   妅面韦陀战千羽向江青一使眼色,二人已悄然离座而起,同里面行去。   夏蕙与祝颐二人,知道江青和战千羽二人离座入内,是为了商量如何对付这金衣帮约两人,故而,他们仍然若无其事般,昂然坐着不动。   大旋风白孤忽然放下酒杯,愕然问道:“三弟,大哥与四弟怎的离开了?莫非有什么事?”   祝颐微微一笑道:“大哥与四弟有点小事,去去就来。二哥,你喝够了不曾?要不要再来他两斤陈年花雕?”   白孤摇头道:“不用了,愚兄喝酒有一宗好处,便是适可而止,决不过量。否则,还能独自在江湖上闯天下么!”   白孤末尾这句话,声调已稍稍提高,引得邻座的查百川与毛清二人,回头向这边一瞥。   但是,白孤因为背对着他们,查百川二人一时也没有看清说话人的面孔。   矮金刚毛清平日跋扈于边陲四省,托庇在金衣帮威势之下,借着自己一身高强武功,等闲的人决不放在眼中,性格更是十分暴烈。   他听见白孤带着酒意,高声所说的话后,一股习惯的张狂之性,又不禁发作起来,他冷冷一笑道:“查兄,隔座那士老儿,三根筋骨着个额子,一身骨头瘦得不盈一握,却马不知脸长的说什么独闯江湖,想不到在这荒村野店,倘有这种吹大气的人物。呵呵,真可算是卧虎藏龙了……”   阴阳掌查百川为人较为稳重,他转出自孤说话之间,虽然舌头有些僵硬,但中气却十分充沛,而且,与他同坐之人,还有一个美丽清雅的少女,以及一个英风飒飒的青年,这些情形,足以显示出邻座之人并不寻常。   查百川急急向毛清一使眼色,示意噤声。   但是,为时已晚,毛清适才所言,已有大部被白孤听到。   他霍然大笑一声,回过头来。   于是,当下和查、毛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阴阳掌查百川在云贵四省闯荡了二十余年,云贵一带的第一怪杰大旋风,他岂有不识之理?   白孤忿然转身,查百川目光一瞥之下,已不由啊了一声,急急向矮金刚毛清怒视一眼,双手一拱道:“呵呵!真是人生何处小相逢,兄弟自三年前,舆白兄在黔省一别,想不到竟会在此处见面……”   大旋风白孤一见背后之人,竟是金衣帮的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和一个红面人,亦不由微感一怔。   金衣帮在云、贵、川、陕,等边陲四省,拥有极为雄厚的势力,在当地来说,可算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帮会组织。   而阴阳掌查百川,却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在金衣帮中,地位极为崇高,更在外三堂堂主之上。   大旋风白孤于云贵二省,可算是居于第一高手之位,但是,他却与势力潜入云贵的金衣帮,素来保持距离,河井不犯。   自然,金衣帮对大旋风白孤此等武林高手,亦不愿轻易招惹,是故,双方之间,尚没有发生过冲突之事。   这时,白孤一见是查百川,不由冷哼一声,冷冰冰的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查总执法,咱们人不亲土亲,怎么在黔滇二省,不刮老夫胡子,却跑到万里迢迢的千家集来拆老夫的台?”   阴阳掌查百川在边陲四省名气之大,并不弱于大旋风白孤,但是,他却早已受命不得与对方为难。况且,于此时此地,若与自孤发生冲突,总是不太相宜。   查百川干笑一声,说道:“白兄休得误会,兄弟等怎会拆白兄的台?呵呵!只是本帮毛堂主酒后失言,却不知是白兄在座,纯系误会,尚请自兄释怀。”   白孤气虎虎的一瞪矮金刚毛清,不屑的道:“嘿嘿,这位想是贵帮外三堂之一,黄豹堂堂主毛清了,毛堂主,阁下在金衣帮中可以扬武耀武,在我大旋风面前,还是收敛一些较佳,白孤是向来不吃这一套的!”   矮金刚毛清蓦然站起,怒道:“白孤,毛某不过是因你年齿较尊,不愿与你一般计较。嘿嘿,须知姓毛的也不是好惹的呢!”   大旋风白孤面色铁青地转头一扫,四周的食客,已有大部份在讶然地向这边观望着,更有些胆小怕事的,早已匆匆结账离去。   他缓缓踏出一步,厉声道:“好的,白孤自你们金衣帮崛起以来,一向尽量克制自己,不与你们发生冲突,任由金衣帮势力伸展入黔滇两省,不闻不问。今天,既然对老夫指名叫阵,白孤却要叫你等明白,姓白的也不是个怕事之人!”   矮金刚毛清狂笑一声,说道:“白孤,来,来,来,毛某愿首先一试阁下究竟怀有什么绝活,能如此蔑视我金衣帮!”   这时,酒店食客已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争执,而且可能有更为猛烈的拼斗场面到来!于是,又有一大都份匆匆溜走了。   阴阳掌查百川,正在急速思忖着目前情势,面色连连变幻。   忽而,他又佯笑道:“白兄,请着兄弟一份薄面,将这件小事揭过。嘿嘿,其实,若冲突起来,相信彼此都不大好看……大旋风白孤大喝道:“不好看?哈哈,老夫却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好看法!”   阴阳掌查百川面色倏然一沉,说道:“白兄,兄弟可算是好话说尽了,在外面闯荡,最好能光棍一点,如果不顾交情垢面,硬往刀山上撞,可不是老相好的行径呢!”   白孤又向前踏上一步,昂然道:“查百川,你不用多说废话,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国不能存二主,自现在起,黔滇二省,有你们金衣帮,便没有我大旋风!”   阴阳掌查百川寒森森的道:“白孤,这么说,你是存心找碴挑战的了?”   白孤沉声道:“正是,而且,首先便向二位领教!”   查百川突然放声狂笑,推椅面由,矮金刚毛清,亦迅速行至白孤身侧。   祝颐与夏蕙二人,早已分开站定,与白孤形成三角之势。   这时,一个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的掌柜,已气急败坏的赶来,向客人打恭作揖,惶恐的道:“各位好汉,小店是血本经营,本少利薄,万万亏损不起,各位有话好说,切莫动手,如果一定要打,亦请到外面空敞之处……”   大旋风白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向阴阳掌查百川一招手,道:“走,用不着在人家店里发威,有狠到外面施展去上”说罢,身形一幌,率先向门外掠去。   阴阳掌查百川冷笑一声,亦偕毛清,二人跟踪而去。   云山孤雁夏蕙柳眉微颦,急声道:“祝公子,这怎么办,要不要通知青哥他们?”   祝颐亦十分焦蕙,他略一沉吟,道:“夏姑娘,你去通知大哥四弟,在下先行出去协助二哥……”   祝颐一言未已,两条人影,已有若轻姻般,擦着二人身傍掠出门外,却传来江青的清朗的语“你们随来,我与大哥先行一步了!”   祝颐闻言,望着夏蕙一笑,二人连忙纵身跟去。   ------------------    邪神门徙--肢残怨深 肢残怨深   店门之外,便是一条唯一的街道,这时灯火明灭,行人稀落,几条人影,却似星飞电掣般向村外掠去。出村不远,突闻毛清低喝一声:“这边走!”白孤略一回顾,见查百川人纵往右前方向,乃微一冷哼,如飞追去。   这千家集,人烟稠密,十分繁华,却极似一个镇甸,在这村外之处,有一片打晒稻谷的旷场。   阴阳掌查百川与矮金刚毛清二人,来到这片旷场之前,停下步来,回身冷然注视着随后跟来的大旋风白孤。   白孤环目向四周一瞥,只见四遭一片黑暗岑寂,仅有那瑟瑟的秋风,拂着树枝所带起的簌簌之声。   天空黯淡的星光,及青色的下弦月,照得大地的景物,在朦胧中泛着一丝阴森森的凉意。   阴阳掌查百川,缓缓向前行上两步,随着他的动作,那件质地高贵的纺绸长衫,在月光下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这波动很柔和,但衬着查百川此时阴沉的面孔,却现得有些不大协调。   白孤原有些轻微的醉意,但在这种气氛之下,亦不由全部消失,澄神静气的调运体内真力。   阴阳掌查百川阴森森的道:“白孤,这里是千家集,咱们谁也不在自己的地盘之内。嘿嘿,现在彼此全凭真功夫较量一下,那一个裁了也得认命!”   大旋风白孤不屑的嗤声道:“姓查的,你当老夫动起手来,还会顾忌在什么地方?老实说,只要老夫兴头来了,说不定会到你们金衣帮总坛去舒散筋骨哩。”   “只怕阁下已没有那个机会了!”查百川尖刻的说。   矮金刚毛清,虎视耽耽的伺立一旁,他早已蓄备真力,随时有暴起发难的可能。   白孤并不理会二人所形成的挟击之势,他此刻所暗中考虑的,只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同时逼退面前这两个功力甚高的敌人。   阴阳掌查百川慢条斯理的捋起衣袖:“姓白的,阅下还等什么?等那两个胎毛未脱的帮手么?”   大旋风白孤狂笑一群,道:“老夫是计算你们两个老小子归位的时间。来吧,二位还是一起上,来得干脆!”   矮金刚毛清闻言之下,狂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   白孤轻轻向前踏上一步,厉声道:“正是,老夫早已看出你们两个存心何在,金衣帮如果懂得武林中的道义,早已飞黄腾达了!”   阴阳掌查百川不理这些,同毛清拋了一个眼色,二人站立的身形,又在暗中向白孤移近了一尺。   而这时,在双方的距离上,已够到了一进步便可以击着敌人的位置。   阴阳掌查百川故意做出一股轻藐的神态,道:“姓白的,眼前已是时候了!”   他“了”字才出口,矮金刚毛清的攻势已骤然发动。但是,另一阵呼轰如浪的劲力,亦在同时倏然暴卷而至,抗拒毛清的攻击。   在眨眼之间,场中两条人影急合又分,二人已在这电光石火的接触中,相互攻拒了七招之多!   显然的,矮金刚毛清已吃了一丝小亏,只见他身形猝然退出三步之外站定。   阴阳掌查百川适时而动,双掌一阴一阳,两股刚柔互济的绵绵功力,宛似怒浪般罩向白孤身侧!   大旋风白孤,身躯在一阵急幌猛旋中,迅疾有若飘风似的,向阴阳掌查百川攻出九腿十一拳。   他掌腿始出,忽听矮金刚毛清狂吼一声,双掌挟着一片凌厉劲风,轰然劈向白弧前胸而来!   白孤双掌伸缩如电,分向查百川及毛清攻出,身形亦在这狂厉的劲风交击中,飙然闪幌。   阴阳掌查百川,身为金衣帮总执法,功力精绝无匹,实不较大旋风白孤稍逊,二人在这有如狂风暴雨的轮番急攻猛打下后,白孤的攻势似已受到阻遏!   但大旋风白孤,尽量镇定自己,在这金衣帮两个高手的夹击下,身形旋动如飞,招式伸缩中,稍沾即走。   在顷刻之间,双方已激斗了三十余招。   阴阳掌查百川心中已逐渐焦虑,他十分清楚,今夜既已动手,便非要将对方折在当地不可。否则,若万一容白孤逸去,那么,金衣帮日后可就后患无穷了。   因为,大旋风白孤在黔滇一带,同样亦具有不小的潜伏势力。   为了以后金衣帮在边陲四省的扩张发展,查百川二人亦不得不倾出全力,给白孤一个致命的打击!   二人是同一心意,出手之间,也就越形凌厉。   矮金刚毛清,武功已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再加上阴阳掌查百川那奇幻诡异的掌势,刚柔相汇于一击的功力,已予大旋风白孤一个极大的威胁。   三人如走马灯般迥环交手,劲风四溢,砂石飞舞,三条人影,宛如三缕轻烟般,不绝不息的穿走掠动大旋风白孤,这时已感到有些招架不灵,行动迟滞起来。   他知道查百川的功力甚高,自己目前所遭受的最大威胁,便是那片虚虚实实,忽刚忽柔的阴阳掌力。   但是,白孤亦绝不愿就此罢手,他咬紧牙关,尽量平心静气,找寻任何一丝可以发挥威力的空隙,绝招连绵而出。   又是三十招过去……   阴阳掌查百川宛如迅雷奔电般,连连向白孤劈出十六掌,口中讽损道:“姓白的,阁下只这么点儿玩意么?连区区查百川也料理不了,还大言不惭的想与本帮作对。哼哼,真是痴人说梦!”   矮金别毛清双臂交织圈出,连踢五腿,亦嗤道:“老匹夫,你下次投胎以后,若再要胡吹乱语,可寻个较为风凉的地方,这样自吹自擂,包管得不了热伤风。”   大旋风白孤仍然不言不怒,出掌,换腿,旋身,进步,全然行动如电,快打快攻。但是,他内心之中,早已为念怒所填满了!   阴阳掌查百川又是一招“殊途同归”,脚下一记“拐子腿”,冷然道:“白孤,若你现在自绝于此,查某答应留你一具全尸!”   白孤,须眉俱张,双掌倏而上下互拒,又闪身避过矮金刚毛清攻向背后的一掌,仍自前护后挡,勇猛奋战,看去威武,实际上已被对方劲力的压迫,困窘到无暇开口了。   忽然……   一个清朗的语声,响自黑影中:“查总执法,尊驾好大兴致,现在,尊驾戏也演够了,目前尊驾是愿意赔一只手,还是赔一只腿?或者,保留一具全尸?”   阴阳掌查百川,一听这清朗的语声,不觉心头一震,他感到这语声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   他目光向暗影中一扫,喝道:“是那一路的朋友至此窥采?老夫金衣帮总执法,阴阳掌查百川,如朋友若未与老夫结有梁子,倘请洁身自爱,莫淌这赵混水!”   大旋风白孤这时却陡然精神一震,他已听出,这突然响起的语声,正是自己拜弟,武林中鼎鼎大名的火云邪者!   他身形电转中,“百步走蛇”“弧光聚顶”“风狂漠晦”,一连三招,连续施出,口中大笑道:“查老鬼,别那么没有骨气,向你索命的人已经到了。呵呵,装孙子是不行的!”   查百川狂吼连声,掌势有如云舞风飘,纵横来往,刚劲如削,柔劲如丝,形成一片奇异的劲网。   矮金刚毛清身手亦倏转厉烈,他心中十分纳罕,不知道横里插手之人是谁。   这时,查百川忽然吃吃而笑,阴恻恻的道:“姓白的老狗,本执法险些中了你的诡计,这暗中出言的小狗,定是你适才那个同伴后生!”   矮金刚毛清急攻九掌,哈哈笑道:“总执法,本堂竟然忘了,那乳臭未干的野种,倘缩在乌龟洞里不敢出来呢,哈哈,手把式不行,却会用口把式嘘人!”   他说罢又转首大叫道:“小杂种,出来领死吧,莫非你要眼看着白老狗溅血三步么?”   大旋风白孤纵声长笑,左挥右劈,洪声道:“妈巴子的,你们两个瞎眼的奴才,竟然连适才说话之人也认不出来。呵呵,活该二位要有乐子了!”   接着白孤的语声,暗影中缓缓行出四个人来,当先一人,赫然正是火云邪者江青!   他身形现出,揶揄的一笑道:“查总执法、毛大堂主,尚认得在下江青么?”   “江青”两个字,宛如两声平地响起的焦雷,震得查百川、毛清二人脑际“轰”然一响!不由自主的仓惶跃出圈外。   二人急急回首瞧去,在星月光辉之下,那一袭青衫,配合着爽朗酒脱的青年,不是江青是谁?   查百川顿感心头一颤,脑中有些晕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令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矮金刚毛清亦不由双目圆睁,怔在当地。   江青昔日于会泽城外,所显示的超绝武功,他们皆有目共睹,而二人更深切明白,凭他们帮主及“南荒一煞”的那身惊人艺业,犹无法奈何对方,那么,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江青缓缓移前几步,沉声道:“逼人不能逼得太绝,金衣帮先行围袭在下于前,复又向在下拜兄挑衅于后,这种做法,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阴阳掌查百川略一定神,舌头有有些转动不灵的道:“江……江兄,老夫等与江兄以前之事,早已一笔勾消,嘿嘿,凡是奔走江湖,在刀刃上舔血的人,总是难免含有些误会。现在么,这误会已经化解了,老夫等尚希望与江兄交个朋友!”   江青。笑道:“承蒙抬爱,愧不敢当。贵帮是否尚未忘怀在下那株万钻朱兰呢?”   阴阳掌查百川十分尴尬的道:“啊,江兄切莫误解,那株万钻朱兰,吾等实不……实不重视,嘿嘿,江兄乃明达之人,想必定然知道老夫所言,决无虚假。”   大旋风白孤这时已休息过来,他大步行近,向查百川道:“查老儿,用不着挂羊头,卖狗肉了。他娘的,若老夫拜弟没有来此,你们两个会如此罢手么?”   查百川怒气倏升,但是转念一想,他知道此刻万万发作不得,只有强自按捺下去,狠狠的瞪了白孤一眼。   大旋风嘿嘿笑道:“查百川,少给白某来这一套剥皮瞪眼,只怕你稍停不瞪也不行了!”   阴阳掌查百川尽管气得面色血红,却尽力压制着,他心中急快的忖道:“看情形十分不妙,江青这小子,好似与大旋风有着极深交情,而且在江青等人身后,尚站着一个红面秃顶老人,只看这老者神态之沉稳,已可料定必是个武功甚高的人物!唉!这种场面可真要慎重应付……”   他正在暗自打着算盘,江青已向白孤道:“二哥,这二位好朋友兴致很高,你可有什么意见么?”   大旋风白孤呵呵笑道:“他们适才要为兄的这条贱命,不过索命的手段却有点不甚高明。现在么,为兄便想以公平方式,凭真实本领硬拼一次,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谁要谁的命哩!”   江青朗声一笑,道:“查执法,阁下同意么?由江某奉陪阁下走上两招,若是江某败阵,非但江某一命任由尊驾处置,便是那株万钻朱兰,也双手奉上。不过,如阁下失手,江某只须要阁下一条左腿足矣!”   阴阳掌查百川不由又惊又怒,有些无所适从。   他知道凭自己一身所学,决然不会是江青之敌,但是,在江湖上称英雄,充字号,最重要的是名望重于生命,“宁可人亡,也要名存”?虽然明知不是对手,却也不能过于窝囊啊!   他再三思考之下,只得硬起头皮道:“罢了,若江兄甘愿为人架梁,与本帮结怨,老夫亦无可奈何!”   查百川临到此等关头,说话之间,却仍然十分乖巧,他这轻淡的一言,已等于告诉江青,你与我结仇,即是与金衣帮结仇!   江青面色一沉,厉颜道:“查百川,阁下用不着抬出金衣帮来吓唬江某,江某既然不放过今夜之事,便不会胆怯阁下日后寻仇之举,而且,是否能容阁下复还边陲,亦要看江某的高兴!”   阴阳掌查百川面孔倏青倏红,他蓦然狂吼一声,已在眨眼之间,向江青攻出七腿十三掌。   江青星目骤睁,寒芒暴射,右掌圈起万轮弧光,左掌泄出朵朵星芒,在一片呼啸锐风中,直袭查百川!   阴阳群查百川沉喝一声,身形已退出五步!   一傍的矮金刚毛清,闷声不响的抢上两步,抖掌便向江青脊梁劈下!   就在他身形始动之际,五股急劲的锐风,已自斜刺里袭向他脑侧“五营”“承灵”“脑空”“颔厌”“悬颅”五穴!来势有如电掣星泄,疾厉无比!   毛清掌力未及吐出,已逼得回身撤步,急跃而退。   一个苍劲的语声,随即大笑道:“毛堂主,若尊驾手痒,便由老夫战千羽奉陪一番,又何苦如此迫不及待呢?”   矮金刚一听到红面韦陀报出“万儿”,全身一震,暗叫一声:“苦也!”   一个修伟魁梧的身影,已有如行云流水般,掠到他的面前。   毛清大叫一声,骈指如戟,飒然点向对方的“喉头穴”,双脚已连环而起,踢向敌人丹田腹下!   红面韦陀战千羽哈哈大笑,“风雨欲来”“山雾弥弥”两招倏出,上架下劈中“点金脚”宛如毒蛇吐信,自掌力隙缝中猝点而出。   “劈啦”连响中,矮金刚已闷哼一声,退出三步!   须知红面韦陀功力之高,在大旋风白孤之上,而大旋风则较矮金刚毛清又高一筹,武功一道,最是不能有丝毫等差,在如此情形之下,毛清那里会有便宜占呢?   红面韦陀宏声一笑,绝不迟疑,身形翻飞中,又已呼呼轰轰的疾攻而上!   矮金刚毛清倾力抵挡,身形却已在战千羽那浩荡如浪般的劲风中,步步向后倒退。   而阴阳掌查百川此刻的情形,却较毛清更为恶劣。   江青在出手之下,施展的全为长离绝学“七旋斩”,那漫天的掌影,腿山,几乎是永无间息回环不绝的滔滔涌出。   每一招式问的威力势如恢宏,其连续挥舞的速度是如此快捷而凌厉,使阴阳掌查百川在骤然之间,全然处于被动的地位。   大旋风白孤闲散的立于一傍,说着风凉话:“嘿!查总执法,你这一掌出得太慢了。好!四弟,那两腿扫得够狠。对了,查老儿,这一招‘单矢射日’还有那么几分火候,咦!则跳嘛,这又不是在耍猴戏……”   站立一隅的云山孤雁夏蕙,不由掩嘴窃笑,她对这位大旋风,实在感到有趣。   阴阳掌查百川在江青一轮狠打猛攻之下,已逐渐有些招架不住,面红气喘。   但是,他仍然一声不响,倾出他所能发挥的任何一分功力,与这武林新起的俊彦,拚力死斗。   掌影交织着,劲风四溢,身形闪掠中,叱喝如雷,这两位金衣帮有数的高手,已豁出性命,尽力与他们出山以来,所遭遇到的空前敌人狠拼。   于是时间在人们不觉中一分一秒逝去,而阴阳掌查百川,与矮金刚毛清二人,却随着时间的消逝,喘息更急,身手更形迟滞。   大旋风白孤背负双手,踱着方步,一摇三摆的道:“总执法、大堂主,唉,真正不上算啊!二位在边陲绳威赫赫,如今却为了老夫,而将老命送在此地,确实令人惋惜!嗯,令人惋惜……”   阴阳掌查百川左掌一颤,挥出一股柔韧劲力,如长蛇般绕向江青颈项,右掌却宛如迅雷巨锤,疾劈对方胸前!   他双掌施出后,大声狂吼道:“狗娘养的白孤,你有种便上来一决生死,自己缩头不出,只知狂吠,也算是江湖上充字号的人物么?”   查百川吼叫之间,心神一浮,江青一招“浪花成烟”之后,跟着又是一记“巨涛千里”。   呼轰回荡的劲力,宛如瀚海倒流,无尽无绝的涌向敌人。   阴阳掌查百川,此刻已不及提劲拒敌,大叫一声,双掌仓猝间急推而出,身形已似流矢般倒射三丈!   江青长笑一声,如影随形,抖手便是二十三掌!   查百川喘息未定,已觉一片凌厉劲风,彷佛天降地涌般,将自己前、后、左、右,全然封闭,严密得就似那无际的云层!   他魂惊魄散之下,在瞬息的空间中,已将体内能及时发挥的力量,在剎那间并力施出,全身则猛然跃退。   大旋风白孤所以会出言激怒查百川,一则是报复对方适才的讥讽,再则,亦是有意令查百川心神急燥,动作虚浮。   大凡是高手较技,首须澄气宁神,不可有丝毫浮燥,否则,神志不能专注,便无法掌握克敌制胜的时机,那么,便会离败不远了。   这时,大旋风又呵呵笑道:“老伙计,怎么老是向后跑啊?你不是要老夫自绝么,哈哈!看情形你自己倒要一尝滋味了!”   查百川那里还有心思去听白孤的讽言刺语,只见他掌一出之下,身形已藉势弹出。   但是,就在他身形后掠的剎那间,肩头已是如中铁锤,痛澈心肺,人也跄踉退出五步!   江青适才一口气将“七旋斩”法,施出四招三十三掌,掌掌连衡相接,一气呵成,他在无意中,已将长离一枭新近苦研而成的“七旋斩”,融汇于心了!   江青掌势使出后,不由微感一怔,他心中大喜之下,又断喝一声,掌影随着叱喝之声,又漫天而起,来势较之先前更为凌厉慑人,呼啸之声彷若怒涛飞舞,大有风云变色之势!   这一次,他已将七旋斩中新的六个招式,共二十一腿三十二掌,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内展出!   阴阳掌查百川这时正好跃到一堵土墙之前,而那片足可拔山扛鼎的澎游劲气,已有如怒海中的暴风般,呼轰跟上!   他不由心神大震,面色在剎那间变得惨白!   这凌厉的形态,正是在一个人面临死亡之前,所具有惊、恐、悔、恨的神色啊!   在瞬息间……   轰然巨响中,又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惊天动地之声,那片土墙,已像是被一位巨神一杵捣碎般,飞扬倒塌!   散碎的砖块泥屑,飞溅起数丈之高,烟砂晦迷,笼罩四周,旷地之上,已全然被一股蒙蒙的尘土布满这超绝的威势,已将场中的任何一人震慑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不论站在那一方的人,不论是在交手或在傍观的人。   四周是一片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烟砂逐渐消逝了……   一声低哑的呻吟,如一根游丝般,袅袅飘入各人的其内。   愕立一傍,不知所以的矮金刚毛清,蓦然悲呼一声,急忙抢向那呻吟传来之处。   在一片颓圮粉碎的砂砾堆中,毛清已蹲身抱起一个满身覆满灰砂的躯体来。   这干瘦的躯体,无论衣衫、面孔、肌肤,全沾满了尘土,在毛清的怀中簌簌颤抖。   最令人惊惧怵目的,却是他软软垂下的一条左腿。   场中各人俱为武林中成名人物,他们一眼便可以看出,那条无力摇摆的左腿,内中骨骼,定然已经折断。   矮金刚毛清痴迷的望着躺在自己怀内,神智朦胧昏迷的阴阳掌查百川,两滴英雄泪,已轻轻酒落。   江青适才出手之下,本可将查百川一举击毙,但是。他终于在心念转动中,突又将劲力移向那堵土墙虽然如此,他那浑厚无俦的劲力,仍然有着极少的一部份扫到阴阳掌的左股上。   查百川左腿折断,江青可以说是无心如此,但是,在他思忖犹豫的剎那,所发出的掌力,已在他不知不觉中偏向敌人左腿,因为江青在交手之前曾说过,只须要他一条左腿,所以,也可以说江青是有意的。   这就像我们不愿意做一样事,但是,在剎那间又好象为另一种不可抑制的力且而改变做法,在局外人当然是不明所以,其实都是有原因啊!   这种原因,是势非得已,或者受其它的顾虑,牵连,或诺言所影响。   江青有些后悔,但是,却也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自己一天来这连串的拼斗结果,是否出自本心所愿意这时,矮金刚毛清哑声叫道:“姓江的,你伤了本帮总执法,本帮无论天涯海角,必然会寻你一报此仇!”   大旋风白孤双目怒睁,说道:“毛清,你这是吓唬谁?老实说,你能否活着回去哭诉你主子吕宁,还得看老夫等是否网开一面。告诉你,铁牌开山吕老儿便是再横,也横不到老夫头上,这笔账,迟早会与你金衣帮结清的!”   矮金刚毛清怨毒的瞪视着白孤,恨声道:“白孤,毛某等二人便算认栽。不过,你也不用如此趾高气扬,金衣帮不会容你活着回到黔黔的!”   大旋风白孤大吼连声道:“好极,老夫倒要看看,你们金衣帮如何将老夫生根之地刨了。哈哈哈,毛清你回去告诉吕宁,说我白孤永远不会向你金衣帮低头!”   红面韦陀战千羽这时寿眉微皱,沉声道:“毛清,你大概也懂得道上规矩,适才老夫四弟已与贵帮总执法约定胜负之赌,无论孰输孰嬴,也不好失了风范气度,若贵帮总执法心有未甘,大可约期再战,实可不必唬骇恫吓,此种村夫骂街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矮金刚毛清闻言之下,不哼一声,悻悻闭口不言。   战千羽微一沉吟,又向江青及白孤面孔一瞥,缓缓说道:“毛堂主,老夫等亦不难为二位,请自去。但是,倘请切记一言:武林之中,无论有着多大仇怨,最好都能看开一步,冤冤相报,赶尽杀绝,是最为愚蠢不过!”   矮金刚毛清阴沉的注视了战千羽一眼,恨恨说道:“姓战的,阁下不用如此冠冕堂皇,虚仁假义,在杀场上念佛;还是请阁下自己记住这句话吧!”   语声一停,矮金刚抱着手中的阴阳掌查百川,头也不回的向暗影中跃去。   白孤怒叱了一声:“混账东西!”   便待追去,战千羽微微摇头,叹息道:“罢了,我等日后行动自行谨慎,无庸与彼等一般见识。”   说着,已招呼江青四人,徐步向村内行去。   此刻,已是鸡声初啼了……   ------------------    邪神门徙--魔马冰心 魔马冰心   翌日─   朝阳明朗的挂在东方天际,光度是明爽的,热力是柔和的。   官道上,蹄声滚珠般的响着,正又是江青等所乘的五骑。   大旋风白孤此刻一搓手臂,打了一个呵欠,笑道:“昨日一整天,可真是够得上紧张刺激啊!四弟那一身功夫,亦确实令人咋舌,这样一来,可叫他们知道,邪神的传人,雄威是无与伦比的……”   祝颐亦接口道:“不错,昨夜四弟一气震倒那片土墙,可真把我骇住了,我起初以为是山崩地裂了哩!”   红面韦陀战千羽习惯的一摸秃顶,有些忧戚的道:“你们不要过于兴奋,须知四弟江湖经历尚浅,而他结下的仇家,又尽是武林中一些难惹难缠的人物,这并不是一件乐观之事,四弟今后,应该收敛锋芒,非到万不得已,切忌出手伤人,江湖上处处陷阱,邪魔外道又多,千万大意不得……”   江青颔首,深表感激的道:“大哥,愚弟十分清楚,当年义父他老人家功力何等精深,机智更是超人一等,犹在潇水之滨,被仇家暗算,我父常以此事谆谆告诫愚弟,一再训示平日待人接物之道,切戒骄纵狂傲。唉!那知言犹在耳,愚弟离开他老人家不过才数月,便惹下这多祸苗……”   战千羽沉声道:“虽然如此,四弟亦不必过于自责,在江湖上,有时为了恩怨,或顾及名望声誉及保全自己的财物生命,是免不了有流血拼斗发生的。而且,据为兄所知,与你架梁结仇之人,大都皆是先行启衅,因此,其咎则不在你,不过,日后应尽量避免流血争执,能让人一步,便让他一步……”   诸人边行边谈,时光亦在各人的谈话声中,随着缓缓移近,是那么自然,而不容易察觉!   季节虽然已是深秋,但日正当中的阳光,仍旧是十分炎热的。   四周是一片旷野,远山隐在云雾之中,恍若迷蒙的美人脸蛋。   不远处,有着一丛丛的树林,有一条半涸的溪流,沿着林傍,蜿蜒流去。   大旋风白孤被日光晒得头皮有些发炸,他极目远眺,口中嘀咕道:“人家说,行万里路,胜似读万卷书。假如行路的时候,有着佳肴美酒随身携带,躺在铺有锦垫的蓬车中,这才有点意思,像这样行路法,简直是要老命,那里还有坐在书房里读书舒服呢!”   红面韦陀战千羽听得清楚,他呵呵一笑道:“难怪二弟已至知天命之年,仍然胸无城府,口没遮拦,敢情早已将心绪放在吃喝享受上去了……”   大旋风白孤面孔一红,有些尴尬的道:“非也,人生在世,所为何求,整日东奔西跑的为的还不是吃吃,喝喝?否则,长了个肚皮干什么?难道说,只装墨水不成?”   战千羽呵呵大笑,连呼妙论。   祝颐这时一抹额捺汗水,回头一看,只见江青正与夏蕙落在各人后面,窃窃低语,谈得好不亲热。   他叹了口气,心中忖道:“二哥到底年纪较大,除了美酒佳肴之外,不知尚有红粉柔情。其实,有着心爱之人随伴身侧,便是不吃不喝,道路再远一点,也不会感到烦燥的,像四弟与夏姑娘,不是最好的证明么?可惜,敏妹妹不在自己身边,否则,似四弟那样,双骑连袂,笑指烟云,这情调该有多美啊……”   他正痴痴的想着,大旋风白孤已回过头来,他一见祝颐正仰首向天,面孔上漾荡着一片幢憬而迷蒙的神彩,好似已深深坠入一个遐想中。   白孤大声抖道:“三弟,你在想什么?在目前,无论啥玩意,也比不上找个地方休憩一阵,再……”   战千羽接口道:“再喝上两杯老酒来得安谧,对么?”   祝颐急忙收回思绪,掩饰的一笑道:“不错,啊……对的,该找个所在,休憩一阵。”   白孤一见祝颐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微感一怔,随即了悟的哈哈笑道:“三弟,什么事将你魂儿勾走了?呵呵,听钱姑奶奶说,灵蛇教教主斐老儿的千金与你有过一段情,是么?莫不是想到意中人了?”   祝颐面红过耳,忸怩的一笑,默默垂下头去。   大旋风一生闯荡江湖,过的是刀山剑林,铁血腥风的流浪生活,如何会识得那柔情万种的儿女心怀。   他煞风景的一叫,不由使得祝颐大惑尴尬。   白孤又向后面江青喊道:“四弟啊!你不要再与夏姑娘卿卿我我了,三弟看了可就引起那……那如丝愁绪哩!”   红面韦陀战千羽此刻不由微微摇头,说道:“二弟,说话稳重些,别那么没遮拦的信口……”   江青此刻亦抬起头来,向白孤一笑道:“二哥,你积点口德不行么?难怪你到了这把年纪,犹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孤尚未答话,红面韦陀战千羽已打断他们的话,道:“好了,前面有一片树林,林边有一家小酒肆,吾等可以在那儿暂时打尖,休憩一阵。”   各人急忙移目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丛树林边,挑出一面青布酒招,尚可隐约看见那酒店的竹篱一角。   大旋风白孤一舔咀唇,笑道:“好极了,这真是救命神仙的所在,呵呵……老夫直要为那家小小酒肆,高呼三声万岁!”   各人失笑不已,人旋风白孤已一马当先,泼刺刺放辔向那酒店驰去。   片刻之间,五骑健马,已来至那间酒肆之前。   这酒店虽然设于路边,专做来往客商的生意,建筑却十分清雅。   这小酒店正沿着一片树林,酒店围以竹篱伸展到官道之傍,屋舍却是以青砖砌成,幽雅中,现得十分恬静。   大旋风白孤呵呵笑道:“好家伙,这真是处好地方!稍停说不得要多干他两杯……”   白孤语声未完,忽然停住,眼睛却疑惑的打量着竹篱之外,正在低头嚼草的一匹暗色瘦马。   这匹马好似自生下来便没有吃过粮草似的,混身瘦骨嶙峋,毛皮斑剥,四蹄却又细又长。   但是,这马的鞍辔,却非皮制,全以红色织锦缝就,上面尚嵌有两排滚圆闪亮的对象。   祝颐这时仔细向那排闪亮的物体一瞧,不由惊呼道:“啊!是谁人如此阔绰?竟以珍珠镶嵌于这乘瘦马鞍辔之上?”   各人闻言之下,便不由注目瞧去,口中啧啧称奇。   江青这时微微一笑道:“看到这匹瘦马,倒令我想起乌揉秀士那匹龙驹来了,现在乌揉秀士已死,那匹神驹不知流落何处?”   大旋风白孤此刻不由面现惊赞之色,沉声道:“我等切莫轻视眼前这匹老弱残驹,据老夫识马经验断测,这极可能是一匹如今已经绝种了的‘幻眸驹’,我们注意这畜牲的那对眼球……”   各人应声望去,果然看到这匹瘦马,那对核桃般的眼球中,竟时而闪幻流转着一股红白变幻,忽红忽白的异彩!   由这股流转不停的异彩,令人对面前这匹瘦马,兴起了一丝奇异而珍惜的感觉。   而这感觉中,又有一丝迷惑,是谁有着如此一匹宝驹,却又漫不经心的栓置门外?   江青这时微微摇头,说道:“二哥,愚弟却觉得这匹‘幻眸驹’,有着一股阴森邪异的味道,好象具有着奇异的魔力……”   白孤缓缓下马,颔首道:“不错,据说这幻眸驹眼有异彩,能在黑暗中闪耀灿烂光芒,可以吸迷其它兽类。且此马对主极忠,矢死不二,不但能日行千里,性格更是暴烈无比,等闲狼虎,那经此马一击,的是十分珍贵罕见……”   红面韦陀战千羽一笑道:“好了,咱们进去吧,有话慢慢谈,胜似在此处日曝腿酸。二弟,你酒瘾憋回去了么?”   大旋风白孤一滋牙道:“怎会憋回去?愚弟适才只不过是略展才华,稍述所见,也免得被你这做兄长的讥为一肚子草包哩。”   各人不由莞尔。栓妥坐骑后,鱼贯进入竹篱之内。   这所酒肆建筑得并不宽大,迎面一间敞厅,摆着几张斑竹桌椅,壁下,尚挂有几轴意境悠远的淡墨山水画。   五人才进入,便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脱然出尘的清幽洁雅。   江青微微一笑道:“雅人,雅士,这酒店主人定然大有来头,不会是个凡夫俗子……”   战千羽笑道:“大有可能,草莽之中,尽多神奇异人,果如你所说,却也不足为怪哩。”   众人正说笑间,步履声已惊动了室内之人,一个年华二八的妙龄少女,已自内姗姗行出。   这少女身着一件粗布衣裘,却剪裁得十分切体,衬着那一身欺霜赛雪般的莹腻肌肤,再加那清丽妩媚的脸蛋,直如一朵娉婷生姿的晚香玉。   大旋风白孤一见之下,不由暗赞一声:“好标致的姑娘!”   这少女见了面前五人,不觉有些意外的一怔,随即如百合初放般嫣然一笑,道:“各位是来饮酒的么?请里面坐。”   她一笑之间,唇边现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各人这才又看到,这少女唇角,尚有一粒圆大的“美人痣”大旋风白孤哈哈一笑,心忖道:“古人说,美人如醇酒,这句话我到现在才深深觉得,这妮子如此一笑,呵呵……可令人未饮先醉了。”   这时,红面韦陀战千羽目光向四处一瞥,庄容道:“这位姑娘,贵店可是仅由姑娘照拂么?”   少女妩媚的一笑道:“不,小店是由我爹爹照顾,我么,只是帮帮忙。”   她说着话,清澈的目光随意一飘,竟像是凝结住似的停留在江青那俊俏的面孔上。   江青不觉被这少女瞧得面孔一热,急急转首他顾。   这微妙的动作,俱已被敏感的云山孤雁瞧在眼中,她嘴唇微抿,螓首低垂,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大旋风白孤暗笑一声,忖道:“唉!人说姐儿爱俏,这句话可真是不错。看情形,自己这个老光棍,只怕要一辈子打到底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干咳一声,说道:“姑娘,便请先行引路。”   那少女微微一惊,面庞嫣红欲滴,像是雪白的荷瓣上,染上一抹丹朱!   她又向江青嫖了一眼,已啊娜的带引各人进入室内。   五人才一入室,已发觉室内靠左隅屋角中,坐着两个老者。   向外坐的一个,穿得破烂不堪,满头乱发,颔下短髯如虬,根根见肉,这时正回首过来,睁着一双炯然巨目,向各人上下打量。   里坐的一人,却是个慈眉善目的清瞿老人,他穿着一件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葛色长衫,这时已笑意盈然的起立行出。   这老人向江青等抱拳一礼,清朗的说道:“老夫唐志卿,难得各位壮士莅临小店,可谓蓬舍生辉,且请各位勿嫌简陋,随意落坐。”   战千羽、江青等连忙还礼,道:“老先生客气了,贵店房舍清雅,环境幽美静说,正是休心养性之处,确实令人羡慕。”   说着,各人已纷纷落坐。   老人回头道:“萱儿,且去将后园酿存的‘女儿红’拿一坛出来,以飨佳宾。”   少女答应一声,轻扭的向室后行去。   这容态清雅的老者,并不探寻各人的姓名,向战千羽等告罪一声,又回到角隅,又与那虬髯老者低酌轻谈了起来。   红面韦陀向各人一使眼色,悄声道:“这位唐姓老者,极可能是洗手归隐的道上朋友,吾等言谈之间,务须仔细,切莫露出破绽。”   各人心意神会,默默颔首。   这时,那清丽出尘的少女,已将一缸“女儿红”搬来,又送上四碟精致可口的下酒小菜。   她亲手拍开泥封,给每人筛了一碗酒,再一一送至各人面前。   当这少女双手奉酒,置于江青面前时,又有意无意的向江青一瞥,唇角含着一丝令人神醉的微笑,睡轻退下。   大旋风白孤一闻到这佳酿醇酒的香味,不由咂嘴巴大赞道:“好酒,好酒!怕不是十年以上的佳酿……”   坐于一隅的老人唐志卿,这时一举手中瓷碗,清声笑道:“这位兄台的是此道中可人!呵呵,老夫这陈年‘女儿红’,确已酿存了十有二年了!”   大旋风白孤豪迈的一笑道:“难怪如此香醇哩!来,兄弟先敬唐兄一杯。”   老人微微一笑,连道不敢,已举碗一饮而尽。   那与老人同坐的虬髯老者,这时仍然独酌独饮,眼皮子也不向这边撩一下。   唐姓老者又一笑道:“老夫自开设这酒肆之后,日常无以排遣,便以莳花酿酒以自娱,倒是难得遇上如兄台这等豪士哩。”   红面韦陀这时看了那虬髯老者一眼,在脑中默默思索着。大旋风白孤哈哈笑道:“唐兄客气了,兄弟等浪迹江湖,终日劳碌奔波,注定不得安稳!呵呵,那及兄台如此清雅安谧,优游自在!”   二人又寒暄数句,各自添酒重饮。   云山孤雁略一沾杯,面庞已红如胭脂,她取出丝绢微印唇角,这个细小的动作,却透出十分的俏丽与娴静。   江青情不自禁,轻轻握住夏蕙玉手,低声道:“蕙,你真美……”   夏蕙面颊更红,垂下头去,酸溜溜的道:“人家最丑,那及得刚才那位姑娘……”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一怔,急道:“蕙,你又想到那儿去了啊?那位姑娘关我们什么事呢,她美它的,莫不成我就会有别的心意……”   夏蕙无来由的眼圈微红,幽然道:“哼,你不用骗我,她用眼睛看你的时候,那神情,和双飞仙子全玲玲一般无二。我……我怎会看不出来!”   江青不由心中一悚,一股隐藏在心扉深处的创痛,又已缓缓伸入意念之中,他冷笑着问自己:“这女孩子为什么会以那微妙的目光看我?哼!假如我依旧是以前那丑陋的模样,只怕这少女目光中所蕴的神韵,将会大大不同了;她会惊异的瞪着我,然后,又厌恶不屑的转过身去,心中在骂,那里来的这个丑鬼,看了就使人呕心。嘿嘿,这就是女人,千篇一律,自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江青想着,英挺俊俏的面孔上,已透出一丝令人惊惧的寒意,更确实一点说,这寒意中,尚有着一股自嘲的意味。   夏蕙没有得到江青回答,有些惊慑的抬头望去,于是,在她的目光触及江青面孔的神色时,她已更为惊慑了。   她关切而惶恐的悄声道:“青哥!你……你生我的气了?我真该死,又惹你生气,啊,你别这样,我怕……”   江青心头一震,已发觉自己失态,他微微苦笑道:“蕙,别胡思乱想,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我适才想到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夏蕙忧戚的道:“不,不,你是在恨我,哥,我由你眼中的神色可以看出来,那目光多可怕,蕴藏着深刻的恨和怨……”   江青诚挚的道:“蕙,便算我适才所想的事,含蕴着太多的愤怒和怨恨,但请相信我,那不是对你而发,真的,不是对你而发。”   夏蕙似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她轻轻的道:“青哥你这么恨,是对谁呢?可以告诉我吗?我也恨他……”   江青苦涩的一笑道:“我早晚也会告诉你的,一定。唉!其实你可以不为我担上这么多的烦恼。”   夏蕙温柔的说道:“哥,你别这么说,凡是你恨的我都恨,凡是你爱的我也爱,自然,除了别的女孩子以外……”   江青开怀的一笑,轻道:“蕙,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   江青这句话,声音因未注意而稍稍提高了一点,已为坐在一傍的祝颐听到。   他悄悄附过嘴来,在江青耳傍道:“不错,而且是一缸道地的镇江老醋。”   江青玉面一红,狠狠的在祝颐大腿上槌了一拳。   大旋风白孤又干了一碗酒,见状呵呵笑道:“四弟,昨天全本铁公鸡才演完,倘没有尽兴么?”   祝颐磁牙叨嘴的揉着被江青槌痛的地方,好一副难看的德性。   红面韦陀战千羽两碗“女儿红”下肚,面孔更加红亮,有如伏魔的关圣大帝。   他向江青笑道:“四弟,别光顾着说话,美酒佳肴错过了未免可惜。”   江青尴尬的一笑,举碗深深饮了一口。   这时,那叫萱儿的少女,又移步进屋,出来时手上端着一黑漆油亮的木盘。   木盘上有两个雪白的瓷碟,碟中盛着切成一瓣瓣的“冰梨”,每一瓣冰梨上,倘插着一枝牙签。   老人这时呵呵一笑,道:“宝贝,你今日怎么如此勤快招待?把为父的家当却搬出来了,可是为了你轩辕伯伯么?”   老人言谈之间,宠爱慈祥之情,溢于言表,可以看出,他对这婷婷玉立的女儿,是十分溺爱的。   那满颔虬髯的大漠宏声一笑道:“乖侄女,做伯伯的那儿都不愿意去,就是喜欢到你家来。呵呵,不为别的,为的便是你这乖侄女,还有你这个酒鬼老子。”   少女羞涩的一笑,一伸皓腕,拿起一碟“冰梨”置于二老桌上,道:“轩辕伯伯,你尝尝着,这是爹播的种,侄女亲手培植的。”   虬髯大漠用两指拈起一冰梨,置入嘴中,边嚼边谊:“好!好……”   少女妈然一笑,于是,那层角的美人病,便越发现得妩媚了。   她托起盘子,如彩燕般掠到江青等人的桌前,将另一碟冰梨置于桌上,轻声道:“这一碟冰梨,是寒舍后园所产,区区贱物,不成敬客之道,尚请各位一尝。”   莺声燕语,听来甜脆之极,说话中,这少女的目光,却一直睇视着江青,好似完全对他而言一般。   大旋风白孤等人连忙称谢不迭,江青却有些窘迫的,微微领首示意。   这时,那唐姓老者朗声笑道:“此物名曰‘冰梨’,乃老夫昔年行脚天山之时,自天山‘灵雪寺’后崖携回,以特殊方法培植而成,虽非珍果,但在此地却极难一尝哩!”   红面韦陀战千羽忙道:“唐兄客气了,如此珍物奇果,却嘱令媛探下,赐于老夫等人,萍水之交,承蒙唐兄如此厚待,倒使老夫等好生不安。”   唐姓老者连道不敢,站立一傍的少女忽然踏前一步,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好吃吗?”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望着江青,示意此言是对他而发。   江青不由大为尴尬,吶吶说道:“嗯……啊,好极了,在下尚是初次尝到此种佳果,多谢姑娘厚赐。”   那少女彷佛高兴极了,笑得更加甜美。   她有些羞涩的道:“我真高兴你和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理睬我呢!”   江青不由俊面通红,他做梦也料不到,面前这明媚俏丽的少女,说话竟是如此天真娇憨。   那少女,一语甫停,已像只燕儿般,翩然掠向室外。   唐性老人慈爱的目注着爱女背影,笑道:“这孩子,自从她娘逝去后,让老夫宠坏了,呵呵……”   战千羽随着陪笑了一阵,回过头时,面上已转为惊异凝重之色。   江青等正自觉得有些奇怪,战千羽已用手向后一比,又向他心中微指。   江青等也知道,战千羽是说明背后那虬髯老者的来历。   由他面色的沉凝与惊讶之色看来,可见这虬髯老者,必不是一位寻常人物。   ------------------    邪神门徙--指剑环几 指剑环几   江青目光向角隅一瞥,将精湛的内力逼成一线,以“咫尺传音”的功夫,向战千羽问道:“大哥,这位复姓轩辕的虬髯汉子,你可认识他么?篱外那匹“幻眸马”的主人,想必定是此人。”   战千羽面色庄重,亦用“千里传音”的内家秘技,嘴皮微动道:“为兄乍见此人之时,便料定必为武林中成名之辈,若非那唐姓老人喊出此人姓氏,只怕为兄尚记他不起。三十年前,西凉道上出现过一位不知来历的年青豪士,号称沧浪子,名曰轩辕石,甫出江湖,便因技高铁胆,名震一方,但不知为何,这沧浪子却在出道三年,旭日辉煌之际,忽然销声匿迹,舍其大好前程隐去,有如昙花一现。”   江青眼角斜睨战千羽背后,知道自己二人以内力传音,并未被虬髯汉子发觉,他又问道:“传闻中的沧浪子轩辕石,可似此人模样?”   战千羽道:“传闻昔日的轩辕石,功力卓绝,豪气飞扬,像貌俊逸超群,却并无这匹‘幻眸宝马’。但是,沧海桑田,世事多变,三十年的悠长岁月,是可以发生很多变化的,早年的英伟俊彦,又安知不成为今日的颓唐老叟?为兄所以敢说这眼前的虬髯汉子,是那聂年的沧浪子,有两点根据:其一,江湖中六十年来成名之辈,为兄大多知晓,而其中复姓轩辕者,少之又少,可说只沧浪子一人,其二,传言这沧浪子右掌掌心生一钱大红斑,适才这虬髯汉子取食冰梨之际,为兄曾加意察视,在此人掌心正中,也有一块钱大的红斑。”   江青下意识的向那坐于角隅,正举杯狂饮的虬髯大漠右掌望去,但是只看到他的手背,没有着到掌心那块红斑。   战千羽又道:“此人忽然于威名鼎盛之间,退出江湖,必有其难言隐衷,吾等与其素无渊源,且此人好似不愿与吾等结识,吾等知其来历便可,不必追根究底,以免发生误会。”   说罢,战千羽已敛去功力,佯笑道:“这冰梨味道之甜脆鲜美,的为老夫所初尝,异果难得,吾等可一饱口福。”   大旋风白孤知道适才战千羽,已施用“千里传音”功夫,与江青交谈,所谈内容,不问可知,必为这酒肆主人及那虬髯大漠之事。   他是老江湖了,当下不再追问,大口喝酒,频频伸手取食盘中冰梨。   江青也为夏蕙一连拈了两瓣,亲自置入夏蕙面前瓷碟之内。   夏蕙望着心上人,微微一笑,但是,这娇艳的一笑中,却多少含着些酸溜的成份。   江青知道夏蕙此刻心中的滋味,他不愿做太多而重复的表示,因为,自己的心意,自己的行动,原是今后最大的“爱”之保证啊!   他正深沉的陷入一个思维中,却忽然觉得有两股尖锐的目光,来自角隅,向他炯然凝注。   江青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双眸已与那两道射来的目光相触。   于是,他不由微感一震,那两道目光是如此的明亮与森严,冷峭中好似带着一股令人震慑的力量。   而这向他凝望的人,正是那幕衣衫褛槛,虬髯绕颊的中年大漠。   江青微觉有一丝不自然,他望着那虬髯汉子颔首一笑,对方已一反适才那冷漠深沉的神态,双手抱拳一礼,启声道:“这位兄弟神仪内蕴,光彩逼人,若不嫌冒昧,可否将大名见示?”   江青估不到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素昧生平的虬髯汉子,会忽然开口向自己说话。   他急忙还礼,朗声道:“承蒙谬奖,实不敢当,在下江青,尚祈兄台指教。”   “江青”两字甫出口,虬髯大漠与那唐姓老者,俱似微微一怔,他们虽然随即掩饰这有些失常的形态,但已被战千羽等人看人眼中。   虬髯大漠蓦然长笑一声,起身离座,大步向江青座前行至。   江青等人正自愕然,虬髯大漠已顺手拉了一张竹椅,面对江青坐下,宏声道:“火云邪者,盛名扬天下,老朽不知自量,欲向尊驾拜领几式不传之秘,老朽文弃武废,浪荡江湖,至今一无所成,目下之意,只是以昔年所学陋技,请江兄教正一番而已!”   江青微一沉吟,目视拜兄,眼中合着征询的意思。   红面韦陀战千羽呵呵一笑道:“四弟,既然当年的沧浪子轩辕大侠,欲指教老弟几手绝学,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常人欲求教尚不可得哩。”   虬髯大汉环目骤睁,诧异而惊愕的注视了战千羽一眼,又回头向身后的唐姓老者投去无奈的一瞥,大笑道:“红面韦陀,果然不愧为久闯江湖之武林前辈,只凭这份眼力,已是寻常人物无以比拟,沧浪子早已幻云消逝,随风而去,却料不到仍有武林朋友记怀,且更是烜赫一时的红面韦陀战老师。”   战千羽笑道:“轩辕兄见闻之丰,亦足令老夫钦服,老夫与兄台仅是互相闻名,缘悭一面,兄台亦能识出老夫,设非沧浪子,他人岂有此超人眼力!”   虬髯大漠豪迈的笑道:“彼此尽属天涯客,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又转向江青道:“既然战兄已识破老朽行藏,老朽亦无庸再加隐瞒,三十年前,西凉道上,有如昙花一现之轩辕石,便是坐于江兄面前,这个边幅不修,潦倒癫痴的老汉!”   江青庄容道:“轩辕兄之名,在下仰慕久矣。人生若梦,功名富贵,悲欢离合,总是苦涩多于醇甜。不过兄台退隐江湖,优游林泉,放弃了一生的好作为,确是令人惋惜。”   沧浪子轩辕有有些黯然的一笑,忽又沉声道:“江兄,老朽旧话重提,欲藉此机缘,拜识兄台所负绝学。老朽纯是印证之意,尚请江兄莫予误会……”   江青仅知这昔日纵横西凉一带的沧浪子,武学甚为渊博,只是渊博到什么程度,他却不十分清楚。   沧浪子一再表明,欲与自己在武学上加以印证,看其形态,甚为真挚,并没有含有一般武林人物的存心挑衅或折辱之意。   按说若两方较技,须以所习艺业相互施展才是,但这位沧浪子轩辕石却静坐不动,并没有起立动手表示。   这不由使江青好生纳闷,而也不知对方是在卖弄什么玄虚,尤其内心有些疑惑的说道:“兄台如坚欲赐教,在下只得奉陪,只是,不知兄台欲以何种方式指玷在下?”   轩辕石微微一笑,伸手将胸前一块绉起的补钉抚平,缓缓说道:“武林中人,不论何种性质的比斗,皆是施展兵器拳脚,此虽为表扬所习武功根本之道,却未免有欠文雅,老朽目前欲向江兄拜识的绝学,却想出一个十分别致的印证方法。”   四周之人,俱皆屏息敛气,凝神聆听,要看看这位有如神龙一现的沧浪子,到底想出什么别开生面的较技方法。   江青悄然一瞥那位神色泰然自若,正学杯浅啜的唐姓老者,口中却道:“愿闻其详?”   沧浪子轩辕右续道:“吾等便以此斑竹桌面,为较试扬地,以双手十指,代表兵器或拳脚,全身任何一处可以发挥攻击力量的所在,都可贯劲于十指加以施展,如此,非但不用奔跃闪掠,更可无失手误伤之虑,老朽此意,未知江兄以为可行否?”   江青朗声笑道:“轩辕兄提出此等较技之法,确是别出心裁,不仅可以免去劳累之苦,更可不伤彼此和气,只不过,在运用脑力方面,却是十分吃力,只怕在下生性鲁钝,无法胜任哩!”   江青所说的,果然不差,轩辕石所提出的较斗之法,虽然不用真刀实枪。掌劈腿蹴,却须要在两人相对的尺许空间,以一张桌面的狭小阔幅,凭借着最敏锐的接触与绝对快速的反应,自脑中思忖对敌之法,这虽没有凶险,却较之平时交手时更为难于应付。因为,平素与敌交手,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利用闪避,但是,以这种方法决斗时,便没有闪躲的余地。换句话说,便是二人一旦开始比斗,只有一招连接一招的继续下去,不得停止,要直到双方一人失招落败为止。   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亦是成名立万的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这沧浪子所提出的较技之法,十分厉害镶。   他望着江青,浓眉微皱,但却没有说话。   大旋风白孤虽然知道自己这位四弟,武功之高,已达惊世骇俗的地步,但这种奇特的较斗,却是江青首次所遇。   无论那个人,所习的艺业有多高,若遭遇到一件自来未遇的场合时,也都不免有些惶恐或迷惑的。   白孤暗向江青一使眼色,故意呵呵笑道:“轩辕兄,这样的印证方式,果然温文尔雅,只是恐怕我四弟,非兄台对手哩!”   沧娘子微笑道:“白兄言重了,老朽腐木萤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得江兄赐教几招不传之私,已是感怀良深,何敢言胜负二字?”   江青这时面容十分凝重,移坐沧浪子对面,宏声道:“轩辕石,武学一道,只有相互切磋,始能有长足进展,江某甚愿在兄台绝技之下,能获机缘,得窥门径!”   此际,香风动处,那叫做萱儿的少女,亦已飘然而入,她抿着嘴唇,似笑非笑的站在沧浪子身后,模样十分娇憨。   这叫萱儿的少女,好似对这场别开生面的斗技,甚为感到有趣,那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向四周围各人溜转,自然,停留在江青脸上的次数,比较来得多些。   那唐姓老者,仍然坐在角隅挂着一丝微笑口默默向这边凝注,优闲中显出无比的儒雅淡泊。   江青将双手十指伸屈玟次,一笑道:“轩辕石,便请赐教。”   沧浪子举起酒杯,深深啜了一口,吁了一口长气,宏声道:“江兄,老朽放肆了。”   江青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   沧浪子轩辕石,一双手十分宽大,手指又粗且长,十指尖端,尚蓄留着盈寸长短的指甲,十只手指,正随着他双臂肌肉的轻微颤动,极为灵活的上下移转伸缩。   江青胸部离着桌沿,就在半尺远近,他那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掌,正交叉叠放,目光却注视在对方双手之上。   缓慢的……   沧很子左掌轻挥,飘浮得有如一片空中的云彩,拍向江青腕脉,右手却撮如鸡心幻化莫测的点向江青肩头“极泉、青灵”二穴。   他掌势展动间,虽然轻描淡写,但一片微微回荡的劲气,已将各人移至桌傍的杯中醇酒,拂起层层波纹。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是此中高手,他在一傍目睹之下,不由心头一凛,暗忖道:“这沧浪子三十年前能臣服西凉武林,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他现下施出的招式,好似武林中久已失传的‘竹影十八式。’”   战千羽尚未想完,江青十指已迅速各自伸缩七次,一片尖锐指风中,已将对方来势挡过。   沧浪子微笑着,双手食拇指疾圈成弧,一弹挺出,怪异无伦的急速戮点,剎那间已将江青双掌“手少阴心经”主脉穴道,全然罩于其招式之下。   红面韦陀战千羽心中大叫:“老天,这是极北‘天心海’的‘指笼乾坤’啊!”   江青哼了一声,十指箕张,急速旋动,一片精耀莹白的光芒,已自他修长的手指上反映,布成一道严密优美的扇形光幕,将半个桌面全然弥盖。   沧浪子低喝一声:“好!”右掌五指伸展如剑,闪出五股剑形锐风,指向江青手臂“通里”“阴郁”“神门”三穴。   江青心头微感一震,他已觉出,敌人功力之高,武学之博,实是令人惊惧。   就在他略一分神之际,五股锐风,已自袭向手臂,江青急忙甩腕平掌,拏向对方“少府”穴,双掌无名指却戮向沧浪子手心,一招两式,用得极为为险。   沧浪子面色凝重,若闪电般的变招换式,须臾之间,已又虚实莫测的攻击十九招。   他所使出的招式,忽做剑,忽化锤,忽幻掌,忽变指,不但所用招法怪异深博,见所未见,其威力之宏,妙用之绝,更是令人咋舌。   江青竭力镇定心神,沉着应战,亦在顷刻中立还颜色,如波涛绵绵涌滚,实时反攻出一十九招。   江青本身所具武学,早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他若循一般交手方式与沧浪子过招,则沧浪子虽然名极一时,亦将不是江青之敌。   但是,沧浪子却以此种方式,与江青互证所学,无论在习惯或应变上,都不是江青所熟悉的,而一个习武之人,任他艺业如何渊博,擅长与短绌之处在所难免,这是关系成败的极大关链。   江青一口气还攻十九招后,沧浪子已不由微臆一声,臂膀肌肉急速抖动,随着他肌肉的抖动,十指宛若十柄锋利的短剑,在那间幅度窄狭的斑竹桌面,往来掠动腾刺,几乎已没有任何一丝可容敌人活动的空间,或喘息的机会。   江青见状之下,面孔神色有些惊愕,从他在武功上浩瀚的见识中,他已识出,这乃是武当派“白云剑法”的精华绝技:“十剑指天”!   而这沧浪于竟能将这招凌厉精绝的剑法,融化于掌指中使出,其功力之深,悟性之强,确实可称一绝站立于沧浪子身后的萱儿,那抚媚的双瞳中,透露出一股忧戚惋惜之色,在她的心目中,轩辕伯伯的此项绝技,是无与伦比的,而这招“十剑指天”,更是轩辕伯伯的绝中之绝,只怕那英挺秀逸的青年,要在此招之下败北了。   江青双目骤睁,轻呼道:“对,这才够劲!”   他在睁开双目的同一时间,两掌十指倏而圈勾,迎着那逼人的锐风,有若狂澜中的砥柱,猝然戮出。   这正是邪神嫡传的“并天指”。   劲气呼啸而进,瞬息间已与沧浪子攻来的招式相触,好似两条云龙,迎敌着密密卷涌的风暴,于是,隐约有一阵动人心魄的风雷声微微响起,四座诸人的衣衫,在空气的流荡中拂动,而同时这张斑竹桌子,也随着簌簌抖动。   沧浪子哼了一声,迅速收招,双手斜拥胸前,目光沉静而机警的注视在江青手掌之上,他已在江青所发的“并天指”下,吃了一丝不易看出的小亏。   他慎重的凝注着对方那双晶莹修长的手掌,脑中在极快的忖思克敌之法,他已确切的觉出,面前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火云邪者”,正是他生平以来所罕遇的一等劲敌!   一阵细碎的步履声响,那貌像清瞿的唐姓老者,已默默行至众人身傍,由他消失的微笑中可以看出,有些讳莫如深的老人,已对面前这场比斗,起了严重关切心理。   更进一步说,他又何尝不为自己这位老友担心,不为江青的绝学所震慑呢,虽然,他表面仍是尽情装饰出一抹失去原意的淡泊笑容。   红面韦陀战千羽暗中吁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拜弟已在短暂的比斗中,渐渐了悟其中诀窍与技巧,能流畅淋漓的发出他本身所含蕴的绝技。   这亦是说,江青已能将他日常应敌的手法,融会到这场他所不甚习惯的比斗之中。   于是微笑在战千羽面孔上浮起,在白孤脸上浮起,在祝颐的眼角浮起,也在夏蕙那如花似玉的面目上浮起,自然啊,更在那少女萱儿的双颊酒涡中浮起。   而这美丽的少女,那醉人的酒涡,那令人神注的“美人痣”,衬着这一发自内心的真情微笑,更透出一股不可形容的魅力。   忽然……   沧浪子沉喝一声,双掌幻化成一串串如日月星光般的小小圆弧,像是一圈圈有着灵性的精灵,向江青圈泻而至,在每一圈圆弧中,皆穿出一股锐利的无形劲气,随着那无数圆弧的去势,涌向江青身前。   这奇异而凌厉的招式,其力量与妙用,俱是相关相连的,能在敌人受惑于那无尽无绝的弧光时,被那无影的无形劲气所伤。   江青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将体内一口先天真气调息,而他莹白的十指,已蓦而向外挥出。   于是,十道晶莹的,雪白的劲气,亦相同的凝结成剑形,彷佛自空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降临的神剑,挟着无匹的威力的反迎而上。   一傍的唐姓老人,此刻不由脱口叫道:“啊,天佛掌!”   不错,江青此时所使的奇技,正是天佛掌法的第二招:“金顶佛灯”。   此招的深奥及威势,与沧浪子适才所施出的武当“白云剑法”中之“十剑指天”一招,有着异曲同功之妙,但是,在气魄与功力上,却要更加来得浑厚!   沧浪子一听到“天佛掌”三字,满额虬髯已微微抖动了一下,但他仍旧倾出全力,疾攻敌人。   一连串的密响,有如正月的花炮般进入四座每个人的其中,江青与沧浪子二人,稳座的身形,不由同时向后仰去。   江青仅向后仰出半尺,又缓缓恢复原状,他那如玉似的面孔,已现出一丝红晕,呼吸亦较急促。   沧浪子连人带椅,被江青发出的劲力,倒震出两尺之外,椅背几乎与地平行,他在那仅有一隙的空间,倏而闷雷般沉喝一声,蓬乱的头发与满颔的虬髯,根根倒立,那庞大的身躯,仍能坐在竹椅之上,奇异的飞回面前。   江青微微一笑,左掌运“并天指”,右掌挥出五道的无形动气,又一次向沧浪子疾攻而到!   沧浪子始才坐稳,攻势已至,他蓦而吐气闻声,转腕,两掌掌背重叠,十指弹出,借着转腕时的劲力,双手十指,各自逼出两股锐风,如蛛网般,向敌人交织射出!   他招式一出,红面韦陀战千羽已自环目大睁,尚未及开口,大旋风白孤已低呼道:“啊!久已失传的西凉‘驼龙指’!”   在白孤说话的同一时刻,江青圆睁的双眸,已忽而闭成一线,宛如老僧入定,同时双掌合什,疾翻而出他掌势才推出,十只手指已奇妙的幻化成两片扇形的白色气墙,于是,在他发出的一股浩瀚罡风之后,实时涌起了一层强韧而严密的无形劲力,将他所能遭受到任何伤害的间隙,全然掩遮无遗!   这是江青将“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问伽罗”与邪神秘传奇技,五大散手之一的“掌不刃血”融汇施出,而他更将那“掌不刃血”的攻势敛去,以其坚勒的守势,发挥至高极峰。   于是,沧浪子,所使出的西凉绝学“驼龙指”,已在瞬息之间,与江青连续展出的绝技相触。   空气中,响起了一片“波”“波”的密响,房间内平静的气流,亦似在这一剎那之间,被一股突来的旋风所催动,在室内急速的流转起来。   观战的各人,俱不由以袖遮面,同时深深的呼吸,以抗拒那一阵令人窒息的压力。   唐姓老者低微的嗟叹一声,缓步向座位行去。   江青仍然稳坐椅上,嘴角合着一丝安适的微笑,双手正在轻轻的互相搓揉,形态洒脱之至。   沧浪子轩辕石,那倒竖的虬髯,已恢复原状,面色亦十分宁静安祥,望着江青颔首微笑,这微笑中,流露出一片真挚的赞美与钦佩。   云山孤雁夏蕙,迷惑的望着这两位较技结束的武林高手,这两人神色之间,俱是如此安祥平静,使她着实想不透,这场比试,到底是谁输谁嬴?   这时,江青已朗声一笑道:“轩辕兄艺业惊人,虽然三十年来未出江湖,兄台之精深绝学,仍然在武林中算是顶尖高手。”   沧浪子淡然笑道:“江兄无庸为老朽遮丑了,老朽自昔年退出江湖之后,虽已不做名利之想,但对本身这几手把式,却不曾搁置,那知年岁随着时光增进,所习武功却倒退了,江兄,老朽佩服你,尤其阁下能在老朽独擅的‘指剑环几’的比斗方式下,以毫无经验的尝试,击败老朽三十年锻炼的功力!”   江青面色一整,忙道:“轩辕兄谬奖了,在下会过不少武林高人,似兄台这等胸襟磊落,在下实属鲜见……”   沧浪子长笑而起,随着他身躯的立起,他那宽大的手掌十指,所蓄留的寸许长短的尖锐指甲,已纷纷断落地上。   云山孤雁这时才恍然大悟,胜负之分,早已明确的摆在眼前!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呵呵笑道:“本是无所谓胜负,轩辕兄与老夫拜弟这一场奇技比试,倒便宜了老夫等人多增一番见识哩。”   坐于角隅处的老人唐志卿,这时举杯深呻一口,清雅的笑道:“萱儿,快去换一张竹桌,这张桌子已不能再用了。呵呵……老夫为了这场眼福,却损失惨重呢!”   诸人闻声望去,适才江青与轩辕石用以较技的那张斑竹小桌,此时已在一阵阵微风的吹拂下,化作粉末飞扬。   大旋风白孤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四弟与那沧浪于,二人比斗之时,并未将真力逼注桌面上,仅只二人的劲气拂过,便能将这制造十分牢固的竹桌震成碎屑,而又不会实时塌倒,这份功力,的确是非同小可。”   那叫萱儿的少女,此刻姗姗行来,将散碎竹屑及移置一旁的杯盘收拾妥当,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向江青深深的一瞥,又含笑而出。   江青方自椅中站起,被这萱儿一瞥,不由心中一颤,他说不出为什么,这少女那双深邃的瞳孔中,竟似含有一股夺人魂魄的力量,她只要随意向人一望,便足以令人心旌摇动。   江青局促的别过头去,故意向夏蕙一笑,双肩微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沧浪子又坐回原处,宏声道:“江水随波去,后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我欺。来,来,来,诸位兄台,吾等且浮一大白!”   唐姓老人亦清声道:“一醉能消万古愁,吾等虽然无缠绵之愁,却有岁月不再之忧,呵呵!美酒甘酵,也有暂且忘我,飘然物外之奇妙哩。”   大旋风白孤双手捧起酒坛,大笑道:“虽愿浮一大白,无器,白某无状,权且以坛作杯,敬二位兄台……”   二人连道不敢,笑声中,与白孤推杯畅饮。   江青忽然剑眉微皱,向战千羽低说数句,又回头向夏蕙打了个手式,悄然而出。   ------------------    邪神门徙--情孽缠绵 情孽缠绵   原来,江青所以急着出来,是要寻地“方便”,他掠出竹篱之后,已匆匆进入后面的树林之内。   片刻后。   他轻悄的移步向一条清浅的小溪傍,净身洗手。   这条蜿蜒的小溪,顺着那幽雅的酒肆流出,水面上尚有几株横里伸展的枝桠,几丝叶梗,轻拂流水,有一股淡淡的诗意。   江青双手浸在清凉的溪水中,他舒适的让那流水洗涤着肌肤,手指时而拨弄起晶莹的水珠。   静静的流水,被他荡起层层的波纹,水底清晰的景物,亦在波纹荡漾中零乱了。   江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待起身……那横过小溪的枝桠上,忽而坠下一只纤细而美丽的足踝,粉嫩的足趾,在水面上轻巧而美妙的划起一道弧纹。   江青不由为这突如其来的事物惊得一怔,他迷惑的望着眼前这洁白细腻的纤足,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这只美丽的足踝,一定是属于一位少女所有……   他有些惶然的抬头望去,在一枝横柯上,他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江青在目光瞥及那身影时,已看出这正是那叫萱儿的少女!   她鲜红的嘴唇中,正咬着一张叶梗,双手在舞弄着那一头如缎带的秀发,满脸俏皮娇憨的注视着江青江青怔了一刻,玉面微红吶吶的说道:“在下不知姑娘在此,若有唐突之处,尚请怒之……”   江青之意,是指他自己适才曾愕然注视过这少女的纤足,这在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来说,是多少有些失礼的。   那少女噗嗤一笑,唇角那颗妩媚的小痣,好似微微跳动了一下,她轻声道。”江公子,干吗这么紧张呀?人家又不是大老虎……”   江青讪讪一笑,心想:“若你真是只大老虎,我倒犯不着如此紧张了。”   这美丽的姑娘又银铃般笑道:“喂!你说话呀,你的武功好厉害,连轩辕伯伯都不是你的对手,鸡怪江湖上的名声这么响亮……”   江青一听这少女的说话。不由有些窘迫,因为,她言谈中直呼江青为“你”,这在一个初见面的男女来说,未免显得有些亲昵……   他尴尬的一笑,轩眉说道:“姑娘过奖了,在下所学,十分粗浅,那及得上轩辕兄的万一。”   萱儿小嘴一鼓,道:“你与我轩辕伯伯称兄道弟,那么,我岂非也成了你的晚辈了?我不要做你的晚辈,你唇上胡子都没有,凭什么有我这么大的侄女?哼!”   江青见明艳的少女,那一派天真未浪的娇憨之态,不由十分有趣,他这时已恢复常态,淡然一笑道:“姑娘,在下并没有说要做姑娘长辈,江湖上的辈份关系,有时确是难以分辨的……”   萱儿嫣然一笑,颊上的两个小酒涡,漾出一丝迷人气息,她柔声道:“这才象话,啊!对了,你别姑娘姑娘的,叫得人家浑身不舒服,我叫小萱,唐小萱。”   江青急忙点头,道:“小萱,这名字真好,和你一般动人,而且与你的年龄正好合适。”   唐小萱一睁那双清澈的大眼,填道:“什么?小?我已经十七岁了,明年四月便正式过生日,这还算小?”   江青又是一怔,忙道:“不……不小……不小……啊!姑娘,不,小萱,请你穿上鞋子,咱们一起进去好吗?恐怕他们已等急了。”   唐小萱一撇那小巧的樱唇,道:“不见得吧?只怕与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等急了倒是真的,分开这么一霎的功夫也等不及么?”   江青心中忖道:“这位姑娘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呢?而且,凭目前的关系,不过只是萍水之缘,她如此说话,不是显得有些过份么?唉!蕙妹妹难道真说对了?否则,她无须,也不可能说这些话……”   想着,江青不由正色道:“小萱,别这样说,在下与蕙妹妹十分纯洁,我们互相敬重,互相……互相爱恋,已非一日,在下并……”   唐小萱粉面倏黯,摇手道:“请不要说下去,我知道,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   她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即使如此,那笑中仍含有另一种令人怜惜的魅力,她迅捷的穿上鞋子,黯淡而伤感的向江青道:“江公子,现在太阳尚未落山,我自午间见到你,到目前不过是一段极为短促的时间,但是,有时在某一种情感上,这一个短暂的时间,已是人多,人多了!我……我只诉你一句话,我见着你的日子太迟了……太迟了……”   江青嘴角微微抽搐,他想:“蕙妹妹果然一点都没有说错,小萱见我时,目光中所包含的神色,竟与全玲玲是一样的。”   他又自嘲的苦笑一臂,道:“小萱,你的年龄,只适于做在下的妹妹,一个像你这般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将来不知有多少俊逸豪雄,梦寐以求,现在,又何苦作茧自缚呢?在下只是个徒具虚名的江湖草莽,实不值有劳姑牵挂萦怀……”   唐小萱惨淡的一笑,这一笑,使她那天真纯挚的憨态,好似在骤然间消失,变得世故起来。   她缓缓自那枝桠上站起,用手一拂鬓边的秀发,幽幽说道:“江公子,在这短促的初见里,尤其我是个女子,同你说出这些话,你或者会误解我是一个大胆而轻挑的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我一生中,只有在遇见你的剎那间,使我自心底起了一阵巨大的波动,我几乎无法克制自己,但是,我也不愿强行隐瞒我心中最深切的感触……这是十七年来的生命中,我首次向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说出这许多我原不该说的话。我很满足,因为,不论你对我的影响如何,我已将我心中所感受的告诉你,以后……唉!谁知以后如何呢?我恐怕永远不会忘记,永远悔恨一件事,我遇见你的日子太迟了!”   江青努力使自己心湖平静,他警惕自己,克制自己,终于,他沉静的说:“小萱,等你再长大一些,你会知道今天的想法是十分幼稚的,现在,让我们回去吧,恐怕他们真的等急了。”   唐小萱那双美丽的大眼中,流转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她哀怨的向江青看了一眼,这一眼是如此深刻,如此伤感,就似一把利剑,直穿入江青心房深处。   她默默无言,双臂一展,似一只掠波彩燕般,翩然飞出五丈之外,略一闪幌,已自消失于竹筏之内。   江青怅然卓立,微微摇动。   是的,当一个男子拒绝一个少女真挚的爱意时,这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何况,更是一个如此明艳可人的少女呢?   江青稍为踌躇了一会,正待举步离去……一双绕着紫色小花的绣鞋,已映入他的眼中!   这双绣鞋的式样与颜色,在江青说来,是十分熟悉的,熟悉得可以不必抬头,便可测知这双绣鞋的主人是谁。   他轻轻的道:“蕙,你也来了?”   于是,穿在那双小巧精致绣鞋内的双脚,缓缓移动了,一个忧戚的声音响起:“青哥,你……你难过吗?”   江青抬头,沉静的望着正向他行来的夏蕙,微微苦笑道:“不!只是这女孩子太令人怜惜了。”   “你同情她吗?”   “是的,这是一个少女惯有的忧郁与梦想,直待她另外遇到一个知心青年的时候,她才会忘记,才会觉得以前傻得可笑……”   “青哥,我看这位姑娘,可能不似你说的这么单纯,她虽然初次见你,却对你一往情深……”   江青轻轻挽着夏蕙香肩,低声道:“蕙,你也相信那一见钟情的傻话么?你不了解一个人,不清楚他的性格、品德,便会贸然爱上他?”   夏蕙偎在江青怀里,柔声道:“不。但是,我知道有的少女是会如此痴心的。”   江青笑道:“痴得连心悦之人出去洗手也舍不下么?”   夏蕙“嘤”了一声,不依道:“别自作多情,我是因为你离开太久,你仇家又多,我怕你给人吃了……哼!好心没有好报,人家对你这么关心,却……”   江青蓦然将夏蕙扳了过来,二人面孔相距不及咫尺,夏蕙那如兰似馨的呼吸,江青却可以敏感的觉出。   他血液,在剎那间急促循流起来,身躯亦在微微颤抖。   夏蕙羞涩的闭上眼睛,红润的双唇微微嗡动,二人都可以贴切觉出,对方那急促的心房跳动。   于是,江青缓缓俯下脸去,他第一次尝到了夏蕙柔唇的芬芳。   良久……   江青贪婪的吸允着夏蕙那滑腻的舌尖,在二人到了已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云山孤雁粉面酡红,如饮醇酒,窈窕的身躯已完全瘫痪在江青怀内,胸前急剧起伏,心神荡漾。   江青竭力镇定心神,始道:“好美啊!蕙,你不恨我太孟浪么?”   夏蕙睁开双眸,怯生生的摇头,道:“哥……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别拋弃我,那怕你即刻要我死去……”   江青急忙用嘴唇堵住了夏蕙的话尾,二人又急急的黏合在一起,紧抱着似欲并成一体。   时间,在这奇异而美妙的情景下,无声无息的逝去……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向二人站立的林内急速掠到。   江青急忙与夏蕙分开,面孔有些发热的注视着林外。   来人未到,一个豪放的嗓音已响起道:“四弟,你怎的方便了这么久?今天咱们还得赶路哩!”   声落人现,大旋风白孤已自落下。   他一眼望着云山孤雁夏蕙,呵呵笑道:“四弟啊!为兄还以为你掉进毛厕里了,夏姑娘出来寻你,也一去不回,原来二位却在这里轻怜蜜爱,呵呵,真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   夏蕙粉面嫣红如霞,不让他说完,轻啐一口,急急掠身而去。   江青有些尴尬的笑道:“二哥,就凭你这张说书相命的铁嘴,已可终生受用不尽了,不过,却也注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哩!”   说罢,江青亦长笑掠起。   大旋风白孤望着江青背影吼道:“好哇,你竟敢损起为兄来了,何谓白孤?干净清白,孤家寡人是也,老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上路,即等于全家动程,这有何不好。讨个老婆还不是个累赘!”   他一边吼叫,一边急忙跃奔赶去。   江青正掠身至竹篱之外,红面韦陀战千羽、祝颐与才赶到的云山孤雁,已在那唐姓老者及沧浪子轩辕石陪同之下,谈笑风生的自内行出。   战千羽一见江青,忙道:“四弟,你怎的出去了这么久?为兄一看时辰,咱们尚可再赶一程,多走一步,也可早一天到达余杭。”   唐姓老者笑道:“战兄,老夫亦不做虚套,列位如肯屈留,老夫小店尚可勉强住下,若各位确实心急赶路,老夫亦不强留了。”   沧浪子亦接口道:“在下浪迹江湖数十年,如战兄、江兄等投缘之人,老朽尚属少遇,实愿与列位多多盘桓,以请教益。”   红面韦陀战千羽转身握住二人手掌,真挚的道:“二位兄台,战某亦甚愿长时与二位相处,只是战某等人俗事系身,离家又久,不得不早日归去,以免老妻幼孙等罣念,家园故土之情,乡里挚友之谊,想二位兄台定能了然谅解,他日有绿,必当专程造访二位,那时,我等大可久做相聚了……”   江青这时踏前一步,道:“在下等此多蒙二位厚待,复受轩辕兄赐教;衷心感怀不已,异日有暇,必当重谒聆教,后会有期,所幸匪遥……”   唐姓老人连道欢迎不止,沧浪子笑道:“各位只要找着唐兄的酒店,即便等于寻着老朽一般,老朽居无定所,飘泊四方,但每隔十天半月,必至唐兄处小住数日,老朽静候各位光临。”   各人长揖做别,纷纷上马,一声尊重,扬鞭而去。   江青心头微有一丝悯怅,他没有看见唐小萱那令人怜惜的女孩子出来送行,她,必在深深的伤心吧?   江青在马背上悄然回首,林傍的酒肆外,已空无一人,只有那匹瘦骨怜峋的”幻眸马”,仍在低头嚼啮着地下青草。   秋风萧瑟,枝摇影斜,在静寂中,带着一丝儿凄清与孤单,江青的感觉中,好似是一件至真至美的事物,有着一点瑕疵,而因此不能使他完全释凄。最少,他对那美丽而多情的少女,是有着一丝歉疚。   两傍的树丛,随着空中的白云,向后悠悠逝去,而那幽雅的竹篱酒肆,也在急骤的马蹄声中,逐渐消失……   云山孤雁驰马靠近江青,悄声道:“哥,你不舒服么?可要下来歇会?”   江青悚然一凛,收回心神,笑道:“我很好,刚才我在想,那女孩子回去后,一定会恨死我的……”   夏蕙对心上人这坦诚的言谈,十分感动,她嫣然笑道:“哥,假如是一块饼,一枚水果,甚至是一件我喜爱的东西,她若想要,我一定毫无考虑的送给她,但是,若她想要你的爱,那么,我将是世界上最刻薄的女子,我不能容任何别的女子分去一丝,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江青深刻的一笑,道:“蕙,我十分了解,同样的,我也不能容别的男子……”   夏忘急道:“哥,快别这样说,我整个的爱,只怕尚填不满你的心,我怎会再去想到别的!”   江青满足的笑了,他望着心上人儿那娇艳的红唇,说道:“蕙,我……我真想再吻你一次,那滋味美极了,只怕九天之上的琼浆玉液,亦不过如此。”   夏蕙粉面生晕,填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出口,人家……人家羞死了。”   江青抬头一望,见大旋风白孤,正在与祝颐高声谈笑,红面韦陀战千羽则放马疾奔,一路领先。   他向夏蕙轻声道:“蕙,义父说,要我回去探省他老人家时,最好带个标致媳妇回去,他老人家真有远见,好似看定了我能找个大闺女似的……”   夏蕙心头一跳,故意问道:“那么,阁下可找好了心上之人了么?”   江青略略一笑,道:“好个小妮子,你倒捉狭起本邪者来了,将来本邪者带回去的媳妇,不是那只云山的孤雁,还能有谁呢?”   夏蕙闻言之下,心中利时充满了甜蜜,她心悦已极,却又娇羞无已的低垂粉颈,模样儿又娇又俏,足以令任何一个青年为之凝目。   这时,人旋风白孤忽然高声叫道:“四弟,你看见大哥那迫不及待的急像么?呵呵,他是眼见人家同林双飞,顿感老怀空虚哩!”   江青不由啼笑皆非,说道:“二哥,你真是应了一句话,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家围故土,殷念之切,本是人之常情,那会关系着什么同林双飞呢?”   白孤大笑道:“四弟,年青人,小伙子,你没有成家立业,更未享过闺房之乐,怎知道其中奥妙?待你……嘻嘻,你便会瞭悟大哥何以如此心急赶程了。”   江青微微摇头,道:“二哥,你也没有成家立业,也不曾享过闺房之乐,怎的你便会知道大哥心中所想呢?”   白孤闻言一征,随即吼道:“嘿嘿,你没有听过‘人老成滑,姜老变辣’这句俗语么?为兄我走三江,闯五湖,什么样的事儿没有见过?没有听过?俗语道:‘没有吃过死羊肉,也会见过活羊溜衕走’,这件事情,为兄我见多识广,焉有不知之理?”   江青听得哈哈大笑,道:“二哥,你这叫老王卖瓜,自卖自……”   他尚没有说完话,已被后面一阵急骤得好似密雨般的啼声惊得停住。   这蹄声起得十分奇怪,好象连串迅雷突自天边而起,而每一次蹄音落地的间隙,又几乎微小得没有,宛若无数鼓手,运用着他们强而有力的双臂,连续不断的敲击着鼓面一般。   自江青等人,蹄声入耳起,到他们愕然转首回顾时止,就在这短暂得仅是眨眼的时刻中,那蹄音已自遥远的后路,迅速得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移近到众人身后不远之处。   众人目光瞥处,只见一条黑线,自大路上如风驰电掣般奔来,扬起的尘土,宛如一条灰龙,弥漫长空,滚滚而进,但是,待那灰尘扬起时,那条黑线又将它远远拋在后面,端的神速无比。   江青目力最是尖锐,他拢目一望之下,已看出那条如海中浮龙之上,如疾星飞矢般的黑线,正是沧浪子轩辕石所有的“幻眸马”。   这匹幻眸马四蹄每一次起落,几乎已分不出先后,马身彷佛驾在云中,随着它与地面成水平的马尾,急遽前驰。   这幻眸马的马背之上,竟然坐着那个美秀姣俏的少女……唐小萱。   大旋风白孤愕然低呼:“啊,这是匹马?简直是条翱翔空中的神龙了,老夫见闻果然不差,龙驹乎?神驹乎?”   这时,马已渐驰渐近。   祝颐亦惊异的叫道:“咦,那不是唐老丈的千金么?她赶来做什么呢?”   几人中,只有江青与夏蕙在疑惑中,尚带有一丝忑忑和不安。   江青望着迅速接近的那匹奇马,马背上的唐小萱,面容凄怨落寞,隐有泪痕,她这时以一张白色丝帕里住秀发,在丝帕的角边随风飘拂间,更显出这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无比的美艳与俏丽,在此时此景,尚带着一丝儿凄迷的意味。   云山孤雁急忙看了江青一眼,眼光中,含蕴的情感极为难以解释,可以说是疑、惊、妒、怨,更揉绞着无可奈何之意。   江青可以深切的体会出心上人此时迷惘的情绪,但是,他却无法于此刻再做进一步的解释,因为那匹幻眸马已在这剎那间,到达了诸人面前。   江青勉强装出一丝笑容,高声道:“小萱,何劳远送,在下等感惭之至……”   唐小萱粉面苍白,身躯亦在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她带马擦过江青坐骑之傍,在两马交错的剎那间,她毫不畏惧的向江青深刻的凝注一眼,玉掌微扬,同时短促而怨焦的说了三个字:“我恨你。”   随着语声,一团白色对象,飞落在江青怀内,江青怔愕之下,尚未及答话,唐小萱已茫然一勒缰绳,那幻眸马竟在如此急速的冲力下,长鸣一声,瞳孔中宛如海底的珊瑚般,幻闪出五颜六色的异彩,那瘦干的马身豁然凌空而起,几乎是不可能的在空中硬生生折了一个圆弧,又在一声长嘶中,似一条纵横长空的乌虹,直向来路奔逝。   这一切的经过,是快速而突兀的,就似在吸气之初发生,呼气之后结束,令人有些迷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江青却异常清楚,清楚得宛如他早就预知此事,那娇俏的少女,说出的三个字,虽然十分急促,江青却可自这简单的三个字中,深切的感觉出其中含蕴的,尽是幽恨与哀怨。   有时,刻骨铭心的创伤,并不须要以激厉的言词或行动表达,只要寥寥几个字,已足可流露无遗,是的,只要寥寥几个字啊!   江青在与唐小萱无邪而短暂得几乎是人生中一瞬的时间都比不上的相视中,已恍如面对着凝视了一整天似的,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少女哀怨的柔唇,抽搐的黑痣,那如海般遂深而凄迷的眸子,而这种种,又组成了一幅令他,或令世上任何一个有情感的青年所无法忘怀的景像。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那以白绫缝制的锦囊,还有,在唐小萱转马之时,洒落在他手背上的一滴泪珠。   这滴泪珠,晶莹的以一粒透明的珍珠,盈结在他手背之上,泪中合着幽怨,蕴有一个少女的丝丝柔情,泪珠中展现着唐小萱俏丽的面庞,娇媚的黑痣,醉人的令人遐思神往的酒涡。   于是,那粒泪流转了,幻出一丝淡淡的光彩,光彩在泪水中闪烁,唐小萱的俏脸变得更加凄艳。   于是,泪珠滚落在地上,一切模糊了,迷漾了。   西方,残霞烧天,有一抹情人沥出的心血似的嫣红……   四周,一片沉默,沉默中有着嗟叹。   ------------------    邪神门徙--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曾作南宋的帝都,王孙公子走马扬鞭,金粉荣华,夜夜笙歌的名城佳地……余杭。   庆春门的后街,沿着铺设大麻石的街面走下去,倒数第二家,是一座气派十分恢宏的府第。   朱红的大门,门傍黑底金字,雕镂着“战宅”两个大字,不知道的人,或以为这是那一位将军重臣的府衙,其实,这就是名扬武林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座落于杭州的家宅。   战千羽为中原侠义道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祖上世代经商,本为杭州当地大名鼎鼎的殷富之家,但传至红面韦陀手中,却弃商习武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虽然为人慷慨豪迈,金钱大把大把往外散发,但他祖上遗留的财富,仍然为有数巨富,足够他这一生世享用不尽。   因此,以一个武林豪客来说,拥有如此豪华恢宏的巨宅,亦不算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现在,正是午后。   这一条十分整洁的街道上,全然是官宦巨贾的府第,因而十分清静,毫无城镇之中,那喧哗嚣杂的烦人气味。   阳光懒洋洋的洒在地面,将这条街道两连筑成排的高大院墙,在地下拖上一排微斜的暗影。   两个挑担子的小贩,正坐在一座府第的墙下阴影中,十分闲暇的低声聊谈着。   这条街上,居住的都是杭州城内的有名人物,或官,或商,甚至是武林中的一代高手,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书香世代,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因此连这两个小贩的谈话神态,也在无形中显得文雅起来。   于是,当阳光再将墙角的阴影拉长了一段的时候……一阵清脆而徐缓的蹄声响起,五匹高大的骏马,已在街头转了过来。   马上人乃是五个男女迥异,老少俱有的豪士,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每人都现出一派风尘朴朴的模样,连他们胯下生骑也不例外。   两个小贩有些惊讶的抬头望去。又不由同声低呼:“啊,战老爷子回来了!”   不错,这五人正是离开千家集后,马不停蹄赶回杭州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大旋风白孤及江青、夏蕙、祝颐等五人。   红面韦陀一抹面孔上的汗渍,呵呵笑道:“三弟、四弟、夏姑娘,前面便是为兄的蜗居了,这一路来,受了不少奔波之苦,到家以后,首先得让你们的老嫂子下厨做一桌好菜,咱们痛痛快快,舒舒适适的吃他一顿!”   战千羽言谈之中,透着无比的慈祥与亲切,好似这也是江青等人的家一样,这股亲切的感触,又在无形中传染入江青等人心中。   江青笑道:“大哥,愚弟料不到大哥的家宅竟然如此富丽堂皇,在这上比天堂的余杭城内,真是享用不尽了!”   祝颐亦在一傍打趣道:“大哥,古人说:‘此间受用,正复不尽,何必深山吾庐焉?’大哥想是生性不喜亩静居享福了。”   战千羽又是呵呵一笑,正待答话,伫立墙角的两名小贩,已急步行至马前,躬身施礼,道:“战老爷子,你老人家回来了,这一趟出去可有不少日子啊。”   战千羽一见二人咧嘴笑道:“小顺儿、阿富,又到你们叫卖菱角的时间了?老夫倒有甚久没有尝到西湖菱角的美味了,稍待你们两人送两担到家里去,向管事老黄取钱……”   二人连忙答应,战千羽含笑点头,五匹健马,已来至那刻有“战宅”二字的门前停下。   五人翻身下马,顺着一条宽阔的石阶行去,江青抬头瞧着两傍高大的院墙,心中赞叹不已。   战千羽大步行至门前,伸手急叩门上那对金色兽环,一连串清脆的“铮”“铮”交击之声,已远远传入里面。   片刻之后,大门已“呀”然启开,一个白发番番,下人打扮的青衣老人,自门内行出。   战千羽一看这青衣老人。哈哈笑道:“战贵,你又灌足了黄汤啦?看看是谁回来了?”   那青衣老人仔细向战千羽一望,急忙恭身为礼,喜极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夫人天天叨念,少爷更是时时巴望,孙小姐又一天到晚磨小的要找爷爷,这可不大好哩,老黄那小子一得空便到外面灌马尿,有时竟对小的狐假虎威,官腔十足,战寿那小兔崽子,前天又同夫人身边丫头春荷,挤眉弄眼的,真是不得了……”   这叫战贵的老人家,一见到战千羽便唠唠叨叨,如漏水筛子般诉了一大段苦经,战千羽回头向江青等人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笑道:“好了,好了,我会问他们的,快进去禀告夫人……”   战贵又同大旋风白孤施了一礼,脚步蹒跚的向内行去,口中大叫道:“战全、战禄,你们两个小子又疯到那里去了?老爷回来了啊,还有白老爷子及老爷的几位好友,快禀告夫人啊,莫忘了顺便通报少爷一声,还有,孙小姐处也得告诉她们知晓,快点啊,莫非都要劳累我这老骨头么?”   他如连珠炮般一叠声向内传叫着,那副醉意惺松的老眼瞪得如一对铜铃也似。   战千羽偕各人向内行去,他回头笑道:“这战贵乃先父遗下的老仆,自十岁时进入府中,经先父、老夫,现已传到了孙子一辈,他任门房之职,已有六十余年,可谓四朝元老了,是而除了对老夫他还略有几分敬畏外,对府中其它人等,莫不倚老卖老,吹毛求疵,此人除了口头唠叨外,还不失是个忠仆。”   大旋风白孤大笑道:“得了,大哥这一夸赞,让这老杀千刀的听到,又不知要逢人传说多少遍了。”   众人不由失笑,随着战千羽步下一片周围以长廊围绕的庭园中。   他们沿着一条白石小径行未数步,枝叶琉掩处,已行出男女老幼一大群人来。   首先两人,皆是青衣小帽,下人装束,二人见了战千羽,急忙打千请安,让至一傍站立。   江青向前面一望,已看见一位金丝如云,年约六旬的锦装老妇,在左右两名绮龄丫环的扶持下,向诸人行来。   这位老妇人虽然年纪不小,步履却十分稳健,满面慈祥和蔼之色,红面韦陀大步行上,呵呵笑道:“夫人,怎的劳你亲自出迎,这数月来夫人身体可好?”   原来这位亲切慈祥的老夫人,正是红面韦陀的元配吴氏。   由战千羽这几句体切的言谈中,已可看出这对老夫妻平日恩爱逾恒,相敬如宾的情形。   吴氏向战千羽深深一福,满面欣喜,关注的道:“妾身粗安,倒是老爷在外长期奔波劳碌,实令妾身念念不已。”   战千羽急忙将老妻扶住,一个头扎双辫,面孔红嫩如苹果也似的小女孩,已跳跃着到战千羽身傍,伸开两条小臂,紧紧抱住战千羽双腿,口中叫道:“爷爷,爷爷,你的小娟儿来了,别老与奶奶说话嘛,我不睬你了,说好带娟儿出去,又骗娟儿到西湖吃冰糖葫芦……”   红面韦陀战千羽回身将那小女孩抱起,高举过头,呵呵笑道:“爷爷的心肝宝贝,可想坏爷爷了,好,好,下次出去,一定带小娟儿同去……”   这时,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书生,已在一个三旬美妇的伴同下,急步向前,双双恭身行礼道:“爹爹回来了,望龙偕媳叩见爹爹。”   战千羽怜爱的望着自己的子媳,慈祥的道:“起来吧,这些日子你们可好?哦,为父险些忘了,快过去拜见各位叔叔……”   江青闻言之下,心中暗叫糟,俊俏的面孔,亦不禁随之转红。   原来,他一见自己拜兄的子媳,论年龄都比自己大上一截,却反要比自己矮一辈,这件事情,总是有些尴尬的。   他正在急得双手乱摇,那中年儒生及他身傍美妇,已趋前叩行大礼,边道。”愚侄望龙及侄媳拜见各位叔叔……”   江青早已面红过耳,手足无措,云山孤雁夏蕙却早已见机躲到一傍。   大旋风白孤到底世故得多。他急忙抢前一步,将二人双双扶起,大笑道:“罢了,没看见将那两位年轻叔叔早已窘得面赛关公啦!”   这时,战夫人吴氏已含笑向各人裣衽道:“诸位兄弟,尚恕老身不周之处,且请赴厅内暂息。”   江青等人急忙向前谒见吴氏,略事寒暄,已在战千羽引导之下,缓步向内行去。   祝颐一抹额际冷汗,低声向一傍的大旋风白孤道:“二哥,这种场合,愚弟尚是首次经历,真是有些吃他不消。”   白孤呵呵笑道:“近只怪你年岁不够,早生三十年,就没有这许多麻烦了!”   江青听见二人谈话,不由回头向紧倚身侧的云山孤雁微微苦笑,轻声说道。”蕙,你倒躲得快,我这叔叔可实在不好做哩!”   夏蕙噗嗤一笑道:“这正像白大侠说的,谁叫你生得这么年轻?哼!我呀,凭什么也要硬做人家的长辈?”   江青四顾无人注意,不由低声道:“小生若已七老八十,那来如姑娘这般标致的媳妇儿?”   夏蕙俏脸透红,啐了一声,没有说话。   忽然,一个稚嫩的嗓音,自江青身侧道:“江爷爷,你的媳妇儿是谁呵?”   江青闲言一怔,急忙转头望去,不由顿时双目发直,原来,那小娟儿正跟在江青身傍!两只大眼睛尚在骨碌碌的转动。   由于她身材矮小,故而江青适才没有看见这个自她爷爷手上溜下来的鬼灵精。   江青怔了一会,始窘迫的道:“小娟儿,你今年多大了呀?嗯,生得真漂亮。”   小娟儿扭股糖似的缠到江青身傍,咬着指头道:“江爷爷,小娟儿十岁,奇怪,你这么年轻,我为什么要叫你爷爷呢?”   江青朗声一笑,随手将这美丽而天真的女孩子抱入怀中,说道:“小娟儿,你真聪明,唉,大哥可真是有福之人,这一派融洽的天伦之乐,可羡煞多少异乡游子啊!”   他后面几句话,却是对身傍的夏蕙而发。   云山孤雁尚未说话,小娟儿已搂住江青颈项,嘟着那粉红柔嫩的小嘴道:“江爷爷,你等会带我去玩儿好吗?这里有好多好多玩的地方哟,爹爹都不准我去,他怕有坏人拐去小娟儿,其实啊,坏人都怕爷爷,只有看门的贵老叔叔敢喝醉了酒还和爷爷挤眉弄眼……”   江青不由暗自失笑。那小娟又道:“江爷爷,小娟儿不会让你一个人陪小娟儿去玩,还有这位美丽的姑姑也和我们一同去,小娟儿玩的时候,姑姑可以陪着江爷爷玩,你们一定常在一起玩的,要不,江爷爷不会说要讨姑姑做媳妇,就像爹爹以前娶娘一样……”   江青闻言之下,两眼早已发直,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百窍鸟似的小女孩子,竟然懂得如是之多,活像个小精灵似的。   夏蕙早已羞得低垂下头,心中忖道:“这倒好,平白将自己降下一辈去,这小女孩将来可真不得了,不知那个年轻人要活受罪了……”   这时,红面韦陀的独子,那位中年书生,已回头笑骂道:“娟,休得如此无礼,刚才缠爷爷还缠得不够a吗7江爷爷已奔波了不少时日,怎的尚赖在江爷爷身上?”   江青急忙笑道:“战兄……啊,望龙贤……贤侄,不妨,不妨,在下……不,我十分喜爱这位小佳孙,真是聪慧极了。”   战望龙笑道:“江叔叔过誉了,娟儿太顽皮,望乞江叔叔莫怪才好。”   江青正待回答,红面韦陀战千羽已长笑道:“这所庭园十分深长,倒累及诸位贤弟了……”   江青抬头望去,才知道自己等人已行完了这片深远的庭园,面前,正是一座布置十分幽雅的敞厅,底后,尚可看见隐约重叠的楼宇。   各人进入厅内,分宾主落坐后,已有两名下人献上香茗。   战夫人吴氏与其子媳略事陪坐,已告罪行入内宅而去。   大旋风白孤,望着两位女眷行人后,舒适的将四肢做了一个懒倦的舒展,半躺半坐的靠在那张宽大的酸枝太师椅上,笑道:“老嫂子及侄媳在这里,大家都有些拘束,哈哈,现在才能舒散一下这把老骨头……”   红面韦陀战千羽呷了一口香茶,笑道:“看你这付德性,也不怕你孙侄女见笑。”   白孤斜目睨向小娟儿,小娟儿正黏在云山孤雁夏蕙怀中,絮絮不休的低声呢喃着,一付娇憨之态。   白孤微一呲牙,心中忖道:“大哥这位孙女,自己可真是不敢承教,上次来此,便磨着自己带她出去游逛,乖乖,足足化去有十两银子,回来还向她爷爷告了一状,说自己只顾与别人谈笑,没有指点她那满脑子稀奇古怪的问题……”   江青举起茶杯,向杯上画的一丛翠竹仔细望了一阵,赞道:“大哥,杭州到底是名闻天下的名城,不说别的,只论这小小一只盅儿,其瓷质之细,丹青之工,已非一般俗品所能比拟。”   战千羽哈哈大笑,尚未答话,其子望龙已恭谨的道:“江叔叔鉴赏眼光确实不凡,此杯共有一套十二只,乃是昔年家曾祖寿诞时,由杭州巡抚周奕所赠,杯底并隐刻有周巡抚当年亲笔所书‘翠滴遗香’四字。”   江青向杯底一看,果然不虚,大旋风白孤已接着道:“杯是好杯,茶为上品,只是老夫这个肚皮却消受不了,自午前吃了一顿粝食粗菜,到如今便粒米未曾落肚,又在马背上折腾了两个时辰,已有些挺不住了……”   战千羽笑道:“罢了,午膳已过了时候,晚饭为时尚早,现在嚷着肚饿,未免不对时辰。”   江青亦笑道:“二哥最讲究“食”之一道,但吃了五六十年,仍然瘦得似个人干……”   战千羽道:“好了,你老嫂子适才离座,便是亲自下厨整治酒筵,她知道你这位天下第一馋虫到来,没有佳肴美酒是搪塞不过的。”   白孤大笑着举起茶杯,高声道:“善哉,善哉,为老嫂嫂干一杯,算是知弟莫若嫂了。”   说罢,仰首将一杯香茗饮干。   厅中各人,在十分欢洽的气氛中,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        ※         ※   华灯初上。   夜色,是美丽而澄朗的,夜空中没有一片云,星辰闪烁,月光皎洁,尚带着一丝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寒。   战府的大厅中,人语喧哗,杯幌交错,时而传来,一阵豪迈而朗润的笑声。   这桌酒筵,自太阳落山时摆上,到现在为止,已整整吃了一个时辰了。   大旋风白孤那清瞿的面孔上,浮起一丝油亮的红光,他摸着微胀的肚皮,宏声大笑道:“大嫂烹调之技,果然不同凡响,呵呵,便是皇帝老儿的御厨,亦不过如此,大哥天天享受,莫怪心广体胖,红光满面了……”   坐在战千羽身傍的吴氏,雍容的一笑道:“叔叔过誉了,嫂嫂不过略识几式烹调之法,劣味恐难下咽,倒是要由叔叔包涵才是。”   下首坐的,乃是战望龙夫妇,二人正殷殷分别为江青及夏蕙布菜,一面轻声谈笑着。   江青与夏蕙二人早已饭饱酒足,连声不绝的夸赞着今夜席间佳肴之美味可口。   这时,门外人影一幌,小娟儿已蹑手蹑足的溜了进来,她跑到江青身傍,伸出一只肥嫩的小手,轻轻扯江青衣角。   江青讶然回顾,小娟儿一皱鼻尖。低声道:“江爷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啊,现在咱们便溜出去如何?”   江青不由暗叫一声苦也,双眸一瞥身傍的夏蕙,悄声道:“小娟儿,等江爷爷先陪你爷爷好么,席尚未撤,现在怎么可以出去呢?”   小娟儿伸出红红的小舌尖,一舔咀唇,微微摇头道:“不成,爷爷一喝完酒,又是奕棋,谈天,尽做那些没有意思的事,奶奶又会催着我去睡觉,哼,晚上出去玩儿,比白天更有意思呢。”   江青有些着急的道:“听我说,小娟儿,明天江爷爷带你出去玩好吧?咱们游西湖,逛灵隐寺,吃鲜菱角,还有……”   小娟儿一鼓小嘴,气咻咻的道:“这是你早已答应的事嘛,现在是现在,明天是明天,你要不陪小娟儿出去呀,哼,以后你一和夏姑姑在一起,小娟儿便非跟着不可,看你受得了……”   江青一听这问题十分严重,不由哭笑不得,暗暗忖道:“唉!想不到这小鬼头竟然如此刁钻慧黠,像是个八十岁的人精了,好在现在酒席已近尾声了,吃完后大哥他们大概又得奕几局棋,蕙妹妹可能也得陪着大嫂及侄媳聊一阵……嗯,反正无事,便答应这小妮子也不妨,也免得日后受这鬼灵精的威胁,无法与蕙妹亲近……”   想着,他已无可奈何的点头道:“好吧,小姐大人,且请先移玉驾门外相候,容江爷爷使个‘金蝉脱壳’之计……”   小娟儿娇憨的一笑,两只大眼一望桌上正在与祝颐、夏蕙等人说笑的双亲,用右手小指勾了江青小指一下,表示默契后,又悄悄溜到门外。   江青微微摇头叹气,附嘴夏蕙耳边,轻轻将此事说了一遍。   夏蕙不由噗嗤一笑,悄声道:“哥,你便陪着小娟儿去玩一趟吧,反正这里没有什么事,我也挺喜爱这孩子。”   江青在桌下一握心上人儿纤手,向席上各人告罪一声,便离座向外行去。   大旋风白孤向江青叫道:“四弟,快些回来呀,还有一道大嫂做的甜汤没有上席哩。”   江青含糊的答应一声,心中却在想:“甜汤?只怕我今夜陪着那小丫头片子出去,有得酸辣汤好喝了……”   他脚步才出门,走廊阴影处已传来一声稚嫩的“嘘”声,一条瘦小身影,已经轻溜到江青身前。   江青一眼望去,果然正是那幕小人精,敢请她早已穿好一身水绿色的绸夹袄,准备外出了。   小娟娇憨可人的牵住江青右手,说道:“江爷爷,你真守信,你看,我娘前天才给我做好的这件夹袄,漂不漂亮呀?”   江青忙道:“江爷爷对你岂敢不守信?这衣裳美极了,嗯,真好看,像是天上的玉女下凡。”   小娟儿睁着那双大眼睛,咬着指头想了一下,又道:“什么玉女?江爷爷,小娟儿长大了会不会像夏姑姑那样漂亮?”   江青伸手将小娟儿抱起,笑道:“当然,你一定会和夏姑姑一样美……”   他悄然行入庭园之内,忽道:“小娟儿,江爷爷背你在空中玩玩,你怕不怕?”   小娟儿小手一拍,高兴的道:“好极了,爷爷常常在空中飞来飞去,就是不肯带我上去玩,成天尽教我坐在房里学习呼吸喘气。”   江青微微一笑,他知道,小娟儿口中的“呼吸喘气”,定是内家武学入门时的初步吐纳之功,只是小娟儿年纪尚幼,不克领悟罢了。   他不再多说,深深吸气,于是,随着他呼吸的助作,身躯已冉冉凌空两丈!   小娟儿正喜得张开小嘴,江青单臂振处,已在空中做了一次妙曼而流畅的迥旋,如一道空中的流虹般,疾速掠出七丈之外。   小娟儿紧抱着江青颈项,耳傍风声呼呼,她低声叫道:“江爷爷好好玩啊!你在空中飞的本事比爷爷都强。”   江青没有回答,澎游的真气在体内急速流转,每一次在他的手臂挥展时,身形便如脱弦流矢般连连射出。   于是,瞬息间便已到了业已关闭的大门之前,他略一提气,瘦削的身躯已飙然更加升高,在空中划过一道悦目的弧度,飞出那高大院墙之外。   落地后,小娟儿已高兴得手舞足蹈,上呼道:“江爷爷你这一身本事真了不起,唔……收小娟儿做徒弟好吗?”   江青牵起她的小手,向前行去,边笑道:“学武功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必须要痛下苦功才行,你爷爷的本领比江爷爷大得多,何不先请你爷爷教你呢?等你学得有了根基,江爷爷自会传你两套十分有用的掌法……”   小娟儿摇头央告道:“不要呀,小娟儿不要跟爷爷学,他老人家一天到晚,尽教人家坐着不动,深吸徐呼,像是发疯似的,那样练武功,只怕一辈子都要挨揍……”   江青微微一笑,随意与小娟儿闲聊着,片刻间,二人已行出这条十分岑寂的后街,在小娟儿引领之下,转了三次弯路,已可看见一片辉煌的灯火,行人往来如织,摩肩擦踵,热闸非凡。   街道两傍,全是门面堂皇富丽的卖买店铺,建筑精致恢宏的酒楼客栈,显出一个大城镇中,特有的繁华与喧嚣。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有着各色各样衣着迥异,形色不同的人,他们在这所名城闹市中,忽忽而来,又忽忽而去。   江青浏览着四周的夜景,低头道:“小娟儿,你喜欢到那儿去玩呢?”   小娟儿一伸那白白的小手,指向街头那边,道:“江爷爷,这条街还可算热闸哩,咱们到前面城隍庙去好吗?那儿好好玩啊,有耍猴戏的,走软索的,说书,唱小调的,卖菱角、雪茄、冰糖葫芦的,还有卖狗皮膏药……”   江青笑道:“够了,够了,看样子你倒挺熟,咱们这就去……”   他话声尚未停止,背后已传来一个沉冷的语声道:“兄台不用去了,多日不见,故友谈心把晤一番不好么?”   江青闻声之下,霍然回头,丈许外的阴影处,赫然站着一个身材适中的汉子,正向他炯然凝注着,脸上带有一丝险诈的阴笑。   ------------------    邪神门徙--贪念未已 贪念未已   那人缓缓自阴影处踱出,于是,在隐约的灯光下,将他那含有一股诡异神色的面孔,十分清晰的展露在江青眼前。   其实,这人便是不自行走出,江青亦早已看出此人,这不是别个,正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寒戟商固!   江青警觉的将小娟儿牵到身后,冷淡的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会泽一别,不料又在此地与阁下见面。”   商固双睛微转,满脸堆起一层令人厌恶的佯笑,拱手道:“嘿嘿,在下老远便看出是江兄,还道是在下目光错觉,及至行近一看,果然不差,故而贸然出言……”   江青冷笑道:“江某不会在意,阁下行迹一向便是如此——乘虚而入,稍沾即走,不是么?”   商固知道江青言中有刺,他故做不察,哈哈笑道:“江兄言重了,嘿嘿,言重了。在下适才出言,乃是玩笑之意,江兄大量,想不至为此区区小事,心生不愉吧?”   江青心中忖道:“这‘武林寒戟’缤云戟商固。虽然名貌极为响亮,是武林中顶尖人物;但此人心性却甚是卑鄙,从他乔装扒窃,假意与自己亲近,会潭郊外林中,篾探自己行动等事看来,便可证明。而且……哼,自己当日临溪嗽洗之时,向自己突施辣手的怪容。亦必为此人无疑,他的衣衫不是被自己撕裂了么?当时露出来的,正是这小子原先穿着的那件银衫……”   寒戟商固,为人阴沈险诈,工于心计,他一见江青面色不对,眉头微皱之下,已装出一付诚恳的神态,将语声尽量渗人情感的成份,低声道:“江兄,你莫非对兄弟有着什么误会么?兄弟甚为钦仰兄台平素所行;若兄台对兄弟我有什么看不过的地方,尚请直言指出,以便兄弟亲向兄台解释,茫茫人海,难得知己,兄弟虽痴长几岁,却对兄台仰慕甚切,彼此之间,何妨开诚相见?”   江青自下山以来,经历的险恶场合可说太多了,而江湖中的狠、诈、诡、毒。他也得到深刻的体会,凡是人,只要你属于那一个环境,你便终究会熟悉你这个环境的情况与惯性,那怕你初时只是一个天真得令人摇头的雏犊,而这只是一个时间与接触多少的问题罢了。   商固此时的形态,在江青眼中看来,觉得十分可笑,江湖中充满险诈,而商固不过仅是此遇中手法较高的一个而已。   但是,江青并没有点破,他这时故意放松面部紧板的肌肉,笑道。”阁下多心了,江某并无误解阁下之意,阁下忽出此言,倒令江某好生汗颜,呵,江某几乎忘了,阁下与金衣帮所结之仇怨,未知是否化解?”   寒戟商固一见江青态度忽然转为和睦,不由心中直在打鼓,他模不透对方;这些日子来是变得世故了?抑或仍似以前那么纯挚?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江青态度的转变,是伪装的,抑是诚恳的。   但不管如何,这时已没有时间容他再去揣测了,他豁然笑道:“好,好,江兄果然不愧为武林中新起雄才,性格之豪爽磊落,更令兄弟佩服无已,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前面有家酒楼,今夜便由兄弟作东。咱们痛饮一番,顺便一诉别情。”   说罢,不容江青推辞,已大步近前,亲切的搀着江青手臂,直往前面那条热阔喧哗的大街行去。   江青心中略一忖度,已并肩与他偕行,他左手牵着小娟儿,右掌却暗地蓄备功力,以防万一。   三人十分热络的走在一起,江青与商固二人,并不时沈声谈笑,状至亲昵,外人看来,准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相交有年的老朋友,谁又会知道二人各怀警惕,正互相防备着对方呢?   小娟儿拉着江青的手掌,稚气的道:“江爷爷,你的饭量可真不小啊!在家里才吃完,又要到酒楼去吃。江爷爷。待会为小娟儿叫一盘‘油炸鸡块”好吗?小娟儿最爱吃鸡腿……”   江青正待答话,寒戟商固已笑道:“好伶俐的乖娃儿,稍停不但为你叫来一盘炸鸡,再给你叫一大碗莲子粥,莲子粥是甜的呢!好吃极了。”   小娟儿一阵欢呼,小嘴一咧,嘻嘻笑道:“这位大叔,你真好,小娟儿第一次认识你,便由你请客,真不好意思……”   小娟儿一声“大叔”,叫得商固一怔,他这时才想起。江青仅得二十几岁,这女孩子为何竟低他两辈?。他所带的这女孩子,却又是何人的姑娘?   商固一滋牙,有些尴尬的一笑,想道:“这丫头叫江青爷爷,叫自己大叔,如此自己岂不成了江青的晚辈了,这是怎么个论法?”   江青暗里窃笑,忖道:“商固这小子自来油腔滑调。阴刁无比,让小娟儿触触他的霉头也不坏,他现在对自己如此热络,却不知又怀着什么鬼胎?”   想看,三人已行近眼前一家十分堂皇的酒楼廊下,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呼中,学步上楼。   落坐后,寒戟商固着意要了好些十分珍罕的菜肴,更令店家送上两壶好酒。   小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向四周望着,好似对这家酒楼的一切,极有兴趣。   商固微微一笑,道:“此乃兄弟首次与江兄小酌,粗菜淡酒,实在不成敬意,日后必再重……”   江青双目平视,神色沈静,说道:“商兄客气了,在下已经用过晚膳,商兄又点了如此多的佳肴,在下肚子实在容它不下,徒令商兄破费。”   商固连道不妨,在他充满佯笑的细迷双眸中,却隐约射出了一丝贪婪的目光,有意无意望向江青肩头。   江青虽然表面十分随和。暗里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早已集中精神,不露一丝痕迹的戒备看身侧这位武林中盛名炬赫的一代高手。   商固向他肩头闪烁的一瞥,江青已自警觉,一股本能的感应告诉他--对方可能正在窥伺他那柄互古神兵——金龙夺!   江青在心中暗暗冷笑,忖道:“自己自出道以来,至今尚未用过兵器,甚至连拜兄及蕙妹等人也没有见过。但是,武林中却有部份人物,知晓自己曾在那紫龙秘穴内得过一柄梦寐难求的神物金龙夺,商固这厮想亦听过传说,哼!凡是天下珍罕之物,这位仁兄好似都想插上一手,据为己有,不过,他想动自己的脑筋,却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其实,江青昔年于阴阳崖底,紫龙秘穴内所得的那柄金龙夺,自他下山以还,便从来没有离身一步,嫌那原先盛夺的“晶雪玉盒”太过惹人眼目,故而初时仅以“火云衣”披风相遮,挂在身后,后来他觉得如此神兵,锋芒太甚,容易引起一般江湖人物窥伺,便剪了一段黑绸,将金龙夺密密包好,仍旧背在身后,食宿不离。   这时,江青浅啜了一口店小二送上的香茗,寓意深长的一笑道:“商兄,还记得在下那件奇宝万钻朱兰么?”   寒戟商固暗中一震,佯笑道:“啊!舍非兄台提起,兄弟几乎忘了,兄台真是有福之人,这万钻朱兰价值连城,得此宝,可谓终生食用不尽,不过,兄台却须加意提防,目前江湖道上,垂涎此宝之人,却不在少数……”   江青暗自冷笑,心想:“这小子真是说得出口,只怕自己第一个要严密防备的,便是你这位武林寒戟商固大英雄。”   他口中却道:“商兄,记得数月之前,商兄曾于会泽城外,荒林之内,告诉在下,说这万蛮朱兰,除了其本身弥足珍贵,万金难求外,尚另有一宗奇异之处,未知经过这些日子的探寻,商兄可查明这另外一宗异处为何么?商固面色一转,双目微翻,正在暗中沈吟,江青已微微一笑道。”若是商足未曾探出,在下却得悉了一些眉目……”   这位武林寒戟两眼骤睁,有些急迫的道:“是么!这万钻朱兰确有其他异处?啊,想不到已被兄台探悉。”   商固一言出口,发觉有些不对,急忙强笑道:“兄弟是说……嘿嘿,是说江兄果然聪慧无比,兄弟在江湖上白闯了二十年,却比不上江兄消息来得快捷……”   江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但是,若仔细去分析他这笑意的因素本质,我们便可以发觉,其中实含有讽刺及不屑的成份在内。   江青知道,早在江湖上盛传那株万钻朱兰出现之时,商固便已知晓这件奇宝的各种好处,但是,在江青得手后,商固却不愿向江青说出,更在事后蒙面向江青突袭,以求达成目的,其用心之阴险狠辣,是十分明显的。   商固如此一说,江青已以一种淡漠的口气道:“商兄谬奖,愧不敢当,在下承拜兄红面韦陀战千羽相告,得知此珠钻之上,尚嵌有‘避水’‘蹈火’‘轻尘’三粒奇珠,功效神异,旷世难求……”   寒戟商固故作恍然之状,啊了一声,但是,他双目中所透出的颓然神态,却掩不住他此刻的失望与悔恨。   这时,一傍的小娟儿忽然拍着小手道:“好极了,小娟儿的油炸鸡与莲子粥已经送来了!”   果然,一名肩上搭着抹布的店小二,双手端着菜盘,正穿过坐满食客的过道,向三人桌前行来。   店小二将菜肴摆在桌上,又忙着张罗去了,商固尽量掩饰自己心头的失悔,为小娟儿狭了一只酥脆的鸡腿,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来,大……大叔请客,你先尝尝这油炸鸡腿做得如何。”   小娟儿谢了一声,说道:“商大叔,我叫战娟,我爷爷便是红面韦陀,大叔,你一定也认识我爷爷吧?”   商固连忙点头,忖道:“好家伙,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值赫的大侠,杭州地面屈首一指的人物,红面韦陀战千羽,竟也与江青义结金兰。妈的,看情形,这小子现在人面极广,举止讳莫如深,又有这个老不死为他筹幄一切,想动脑筋打他的主意,可就不简单了……”   原来,寒戟商固因事来到杭州,而他对江青身上怀有的两件异宝——金龙夺与万钻朱兰,一直耿耿于心,未曾忘怀,因此当他无意中遇见江青之时,便急速打好主意,伪装出一付和善热情之状,上前招呼搭讪,用出一切拢络手法,想获得江青好感,以便伺机夺取这两样宝物。   但是,目前他却等于在无形中失败了,这固然是江青的机警与历练所造成,而他近来在武林中如旭阳东升的威望,也是促使寒戟商固心存顾忌,不敢明目张胆正面相强的主要因素。   小娟儿那知她的江爷爷正和这位商大叔明争暗斗,眼前肥美可口的鸡腿,甜腻芬芳的莲子粥,已占去了这小妮子的嘴巴和思想。   寒戟商目这时暗中想着心事,一面又殷勤的向江青劝酒布菜,现得十分热络,江青却知道,商固心中,这时必然不是滋味。   他故做亲热的一拍商固肩头,笑道:“商兄,在下那株万钻朱兰,已经藏到一处极为隐密之所,决无失闪之虑,到是在下那柄金龙夺,却随身携带,只怕有意谋取在下这柄兵器之人,更比垂涎那万钻朱兰之人来得多!”   商固心中一喜,又萌贪念,他哈哈笑道:“不错,倒是须要小心,只是兄台功力盖世,登峰造极,等闲武林人物,却决不敢做非份之想哩!”   江青奇异的一笑道:“是的,不过,若非等闲人物,恐怕便会有此非份之想了。”   商固问言之下,干笑一声,暗骂道:“狗小子,任你艺能再高,却也唬不住老子武林寒戟,恁般说话,不是等于讥诮于我么?”   其实,商固算是猜对了,江青果然便是此意,在说话中暗暗讽刺对方。但是,这也不啻是一种变相的警告。   武林寒戟-缤云戟商固,不但武功卓绝,为人更是老好巨猾,若非他利欲熏心,便会早已察觉江青先前言中之意,已将他心事看穿,他此刻始才觉出,却已被江青调侃多时了。   这时,江青举箸狭了一块炸鸡,津津有味的在口中咀嚼着,连声唔唔称赞,看得商固啼笑皆非,只得寻着壶中老酒出气。   江青咽下鸡肉,说道:“商兄,在下尚是首次来到余杭,记得商兄昔日曾有愿为在下引导之言,不知商兄稍停能否偕在下等一游此江南名城之夜景?”   寒戟商固用力颔首,道:“光荣之至,便由兄弟做为识途老马,嘿嘿,这座江南名城,兄弟却是经常往来哩!”   江青连忙谢了,斜目一瞥身傍的小娟儿,只见她吃得满嘴油腻,正眉开眼笑的用汤勺去吃面前的莲子粥。   寒戟商固这时忽然一笑,向江青道:“江兄,前面桌上,有位兄弟的一位旧识,且请稍候,容兄弟前往招呼一番。”   江青笑道:“请便,在下于此等候便了。”   商固含笑起身,大步行往一面用屏风隔绝的座位之后。   于是,一丝冷漠的笑意,已浮在江青咀角,他忖道:“那屏风虽是一层轻纱,却看不清内中所坐之人,而这商固与自己等人坐于此处甚久,为何到如今才发觉有其旧识在此?哼,定是这厮早有帮手相随,暗中监视自己与他晤谈情形,以作策应……”   但是,江青却猜不透,商固此刻离座前往,到底欲和他同道人,传递什么消息。   他适才所以要商固同伴二人游览街市夜景,其意不过是暗相示,自己并不畏惧对方心存不轨,并有一种轻视的意味。   江青这时早已暗中戒备,表面上却仍然悠闲自如,随意饮用着面前丰富的酒菜。   片刻后——   寒戟商固已带着满脸虚伪的笑意,自屏风后转出,行至桌前,双肩微耸道:“唉!。在外面闯荡,一些无谓的应酬必得敷衍,真是令人厌烦,江兄不知有此同感否?”言下大有无可奈何之意。   江青一笑道:“商兄乃为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寒戟,日常交往,必然繁忙。在下么……却差得远了……”   商固听出江青言中有刺,却不动声色,强笑一声,连干三杯。   不多时,各人已自酒醉饭饱,商固招来店家,结过账后,偕江青与小娟儿步下褛梯而去。就在二人身形,始才隐没梯口之处,那以屏风隔绝的座位后面,已神色自若的行出两个中年汉子来。   这两个人俱是身着一式宾蓝色长衫,头戴文士巾,但是,自那两张精练慓悍的面孔上,却流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江湖习气。   二人望着梯口,相互一瞥,已大摇大摆的跟了下去。   这时,江青与商固等人,已步出酒楼大门,行至灯火辉煌的街道之上。   江青牵看小娟儿,爱怜的向她道:“小娟儿,你困不困,想回去睡觉么?”   小娟儿一鼓小咀,黏在江青腿上,道:“我才不累呢,那能想困。哼!江爷爷,你不知道小娟儿是出了名的夜猫子呀?”   江青哈哈一笑,道:“不论你累也好,不累也好,回家后,江爷爷这顿埋怨,只怕是免不过了。”   商固这时正好将向后张望的眼神转了过来,装做十分关注的道:“小妹妹,若你困倦,便先送你回府上休息好吗?嘿嘿,累坏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哩。”   小娟儿不依道:“我才不哩,好不容易跟江爷爷溜出来一趟,只是吃了一顿就回去。哼!小娟儿才不这么傻……”   各人一面谈笑,一面缓步向前游逛——而其实,只有小娟儿,一个人是在真正的游逛。江青在浏览中,极为谨慎的向四周察视,自然,他尽量不让身傍的商固发觉他的举动。商固亦好似有着什么心事,一面与江青说话,双手却有些不安的互相搓揉着。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已被江青看在眼中。江青知道,只有当一个人在面临着一件重大而紧张的抉择前,往往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微小动作。   江青心中急速的忖道:“看情形,商固这厮好似有意与自己来一次正面摒斗,而其目的,想是在自己那柄金龙夺上,唉!。这小子真是有些不知自量……”   想着,三人已行至一条横巷之傍,这条横巷十分深沈宽大,虽在闹市之中,却现得甚为黝黯寂静。   寒戟商固又有意无意的回头一瞧,忽然惊呼道:“咦,那不是红面韦陀战兄么?”   江青闻言之下,心中虽然有些奇疑,却仍然直觉的回头望去。   于是——   在他回头的同一时间,寒戟商固已闪电般向他背后脊椎十二环结戮出九指,左掌却倏然折向江青身傍。江青怒叱一声,身形宛如水中游鱼,奇异的微一转折,已贴地面不足一寸的空隙飒然射过。   江青万万估不到商固用心,竟然如此歹毒,他骤觉背后锐风袭来,一股本能的反应,已促使他向前急跃三步,右掌迅速自胁下反扣而去。   江青应变之快,还攻之急,已足以骇人听闻,奈何他事起仓促,又是反手出击,在威力与时间上,已是差了一线!   而高手较斗,便是这一线的细微差异,已足可分出胜负!   寒戟商固武功之高,可列为武林中之顶尖高手,他淬然歪难,又是占到敌人背后的有利地势,出手之下,威力凌厉无匹!   江青适才跃身还攻,一声尖亮的惊呼已蓦而晌起,而他左手随即一轻,小娟儿已被商固劈夺去!。   江青不由大暍一声,双目怒睁,身形似旋螺般急转,随着他身形的旋转,一连串的掌影,已如惊雷骇电般泻向商固而至。   但是,商固却狂失一声,左手紧狭着小娟儿,在瞬息间掠出五丈,窜入横巷中的暗影之内。   江青睹状之下,惊怒交集,目毗皆裂,他大叫道:“商固,你逃不掉的,任你走到天崖海角……”   语声摇曳空中,江青已似一阵平地忽起的狂风般,尾随商固追去。   但是,当他身形才掠出不及三丈,黑影中已忽然飞出一蓬银芒闪闪的暗器,搂头盖脸的急罩而来。   这蓬陪器来势之决,所分布面积之广,足以题不出墉放暗器之人,为此道中之大行家!随着这蓬暗器的袭出,横巷之外亦吶起一声暴喝,六支燕尾铜梭,亦宛似流星陨空般,呼啸着袭向江青背后。   任江青功力如何深博,对这两股来势凌厉的暗器,亦不能毫无顾忌,他怒哼一声,双臂急振,瘦削的身躯已台然拔升三丈高!   伏身暗处之人,亦好似为江青这深奥精绝的身法所震,微“啊”了一声,另一蓬彷若银针般的暗器,又随着疾射而出!   他在空中略一盘折,顾不得再去寻找那在暗中向他偷袭之人,单臂挥处,已如一头巨鸟般向前扑去。   经过这一阵极为短暂的耽搁,寒戟商固的背影,已模糊到有如水中淡月,荡漾飘忽不清!   ------------------    邪神门徙--青黄双绝 青黄双绝   江青将一口先天真气,急速在体内循流催动,身形宥如脱弦流失,以匪夷所思的快速,连续闪射而出。   这条沈寂的横巷,十分深邃黑暗,江青被适才伏身暗处之人,几番截击,虽然倾力追赶,但却失去了寒戟商固的踪影。   他急怒交加之下,冷汗急冒,任他此刻怒火沸腾,目毗皆裂,却又有什么用呢?   江青急速展开身法,沿着横巷往前淌下,口中边大叫道:“商固,想不到你空具盛名,行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姓商的,你有骨气便出来与江某正面一拼,狭着一个稚龄孩童相胁,也算是英雄人物么?”   愤怒而宏亮的语声,在横巷中回荡反应,复又袅袅消散,商固的身影却仍然没有发现。   这时,江青已来至这横巷未端,黑暗中,可以看出左右分出一道岔路,向两傍伸展而出。   因为左右难决,使江青一时怔在当地,有些措手无策,他估不透寒戟商固,到底将小娟儿掳去后,是从那条岔道离开的。   他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晌,英挺的面孔,因为焦急与愤怒刻划出一条,令人惊慑的线条。   正在这时……   一声清冷的笑声,忽然起自左面的岔道暗影中,这笑声有如一只尖锐的利锥,蓦而刺了江青的耳膜,虽然仅是如此淡漠的一笑,已足可令人心旌震荡。   笑声没有再起,宛似一根绷得太紧的钢弦,拉了一个尖音,便冥然消失于太空。   江青心头微惊,面孔上镇定逾恒,他目光向四周极快的一扫,注定适才发出笑声的地方,脚步乃缓靠向墙角。   片刻后……   一个手摇金骨扇,身穿青色懦衫的中年书生,已自黑暗中缓步行出,形态现得潇洒之极。   江青目光锐利无比,能在暗中视物,他双目微拢之下,已不由全身一震!   只见这中年书生,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眉心正中,却有着一块菱形的疤痕,举止在沈练之中,尚带有一股雍容慑人的气度!   在江湖上,似这青衫书生形态打扮,乃是表示昆端派中人。   但是,江青卸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忽然遇上这昆扬派中有名难缠的人物。   这可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俗语了。   江青在心中极决的忖度了一遍,星目中射出湛湛神光,他长长吸一口气,然后,紧抿着嘴唇,大步向外行出。   青衫书生这时立足不动,脸上浮现着一层揶揄的笑意,炯然注视着江青,手中描金骨扇,“涮”的一声收拢。   江青被对方这轻视的形态,激得怒火突炽,但是,他终于又忍耐下去,毫不移动稳立原地,冷然瞧着对方。   于是,那青衫书生又“涮”的一声将手中骨扇张开,轻淡的道:“昆仑寒士,荒山穷懦,青衫客展平便是在下。”   江青剑眉微挑,冷然道:“邪神传人,武林草莽,火云邪者江青乃是区区。”   二人语虽平淡,却俱是话中带刺,可谓针锋相对。   青衫客展平晒脱的一笑,嘴角微撇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江大侠名扬武林,果然不是虚得,今日一见,确有超人之处。”   江青知道对方的表面恭维,实则暗贬,他毫然惧色的道:“抬爱过甚,受之有愧,江某无才无能,仅对克己客人一道,略有心得。”   他此言之意,讥诮极大,乃是暗指昆仑一派,如白马红绫等人,仗着派中威势及己身所学,处处咄咄逼人,傲慢跋扈。   青衫客展平是多么世故?江青此言,他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随着江青的话声,展平那两道斜斜飞起的双眉,已往上一竖,眼中煞气隐射,他哼了一声,冷峭的道“江青,吾等无庸绕着圈子说话,阁下以前所为之事,都是克己容人,正大光明的吗?”江青知道展平所指,乃是以前自己在丹阳城中折辱白马红绫之事。   他踏上一步,傲然道:“江某以一敌二,未用暗器,没有帮手,更是堂堂叫阵,请问尊驾,这又何失光明之处?”   青衫客展平料不到江青言词之间,如此锋利,不由微微一窒。   江青又冷笑道:“白马冰心司徒宫先行挑衅,出言辱及江某垫友,金发红绫赵莹复暗中出手,淬袭江某背后,更抬出贵派盛名,威胁江某,对付此等张狂之辈,江某尚自认手段太过仁慈。”   青衫客展平眉心之中,那块菱形疤痕,突然泛起一层红光,他气极笑道:“好极,依阁下之言,我昆仑一派弟子,非但全无是处,在断臂受辱之下,尚该肉袒负荆,向阁下跪求恕了?”   江青知道在目前形势之下,欲想善于罢休,已是不可能之事,他将心一横,狂笑一声道:“尊驾果然是快人快语,虽不中,亦不远矣。”   青衫客晨平不由气得混身微战,厉声道:“好,好,二十年来,我展平尚未见过如阁下这种狂妄自大之人,真是令我展平又多见了一次世面!”   江青早已暗蓄功力,分布于全身四肢百骸,他不屑的道:“不错,也叫妄自尊大的昆仑派见识一下,武林中尚有不受威武所屈之人!”   他话声始停,一个清雅的语声已自右侧响起道:“好骨气,江大侠如此雄风,确可称尊武林,横行一时了!”   江青闻声之下,已为发话人语声之中,那充沛的中气震得心头一跳,但是,他面上依然平静如常,冷冷一哂道:“又是那一位道上朋友?躲在暗处张牙舞爪,不嫌有些小家气么?”   江青虽在向那右侧之人说话,身形却未转动,甚至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那清朗的语声又复吶起,里面却已含有一丝无法掩遮的怒意:“人道火云邪着手上功夫厉害,据老夫看来,哼!嘴上的功夫也不稍弱,老夫昆端贫袍书生,想阁下有个耳闻吧?”   江青心腔一阵急跳,忖道:“这黄袍书生,必是金发红绫生身之父赵三忌了,想不到声威炬赫的‘青黄双绝’皆于此时来到这里……”   想着,他已缓缓转身,傲然笑道:“今日真是盛会,昆仑派素享盛名的‘青黄双绝’竟同时现身于此,只是,不知是否为了区区一人?”   江青说话间,已看见右侧岔巷中,这时正站着一个身穿黄袍,形态文雅的长髯老者,这老者一副文士打扮,面目在清痽中,流露出一股瓢然出尘的气息。   但是,此刻的另外一件事,却使江青心中喜出望外,原来在黄袍书生赵三忌的身傍,正立着那神色尴尬的寒戟商固!   商固手中,尚抱着静卧不动的小娟儿,看情形,必是他适才遁身之际,乘机点了小娟儿的睡穴。   江青正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寒戟商固,为何会与昆仑派的“青黄双绝”同路,黄袍书生赵三忌冷硬的一笑道:“老夫等自酒楼之中,跟随阁下至此,又亲眼看到阁下与寒戟商固兄互展绝学,商兄好似有些心急,勿勿遂去,老夫却是冒昧,又专程将商兄请回,以作见证,想商兄不会心生不愉吧?”   他说到这里,已转过头去,向商固露齿一笑。   寒戟商固将小娟儿夺在手中,他之所以急着逸去,只是想借着小娟儿为人质,好向江青索求宝物。   那知他堪堪跃出这条岔巷之前,早已被伏于暗处的黄袍书生与青衫客截下,请他回头为二人与江青之比斗,作一见证。   青黄双绝虽是“请”,其实就等于要胁,寒戟商固如何会看不出来?   若依他一身所学,却也不至于畏惧青黄双绝之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商固却滑得出油,他知道若自己贸然与青黄双绝翻脸动手,则不啻得罪了昆仑全派,而声威赫赫的昆仑派,却不是寒戟商固一己之力所能抗拒得住的。   商固更模不透青黄双绝为何会突然至此?。他深恐二人会与江青联成一气,但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得硬着头皮,回来作这十分不是滋味的“见证”。   其实,青贫双绝所以会出头截住商固,乃有其原因,一则二人已看出江青与商固之间的明争暗斗,逼回商固,可以在必要时利用他与江青再起拼斗,二人可坐收渔人之利;再者,青衫客展平与红面韦陀战千羽乃是素识,以他名门大派的身份来说:却也不能柚手友人孙女被人掳走而不顾,有这许多因素,才造成眼前这尴尬的场面。   而这又景是江青与商固二人所能知晓的?   此刻,青衫客展平冷峭的一笑道:“江大侠,阁下诚然功力卓越,有展某与我师兄二人;只怕亦够得上侍候阁下了。何况更有寒戟商固在期待与阁下了断一番呢?”   展平这几句话,确是十分厉害,他这轻描淡写的一说,已等于将江青与商固间的旧恨,重新挑起。   寒战商固心中暗骂一声,表面却只是苦笑一下,他十分清楚,凭自己的功力,可以敌住青黄双绝其中之一,但是,若二人联手合力,他却无法制胜了,何况;更有对他咬牙切齿的江青正在眼前呢?   商固再三考虑之下,只有强捺心头愤怒,发作不得,他暗付道:“好,狗娘爸的青黄双绝,错过今天,咱们以后那里遇上那里算……”   江青这时冷眼望看面前形势,心中自有数;他故作忿然之态,狠狠瞪了商固一眼,沈声道:“那么二位果然是专诚冲着在下而来了?”   黄袍书生赵三忌冷鬓:“阁下最好不要装聋作痴,阁下击伤老夫师侄,折辱小女,这些仇怨,昆仑派罔然不顾;只怕天下虽大,今后再然我等立足之地,老夫与展师弟,千里迢迢赶至中原,正是为了寻找阁下,讨还公道。”   青衫客民平亦酒然接口道:“料不到阁下名气如此之大,更与展某旧识红面韦陀为金兰之交,哼!这却省去吾等不少麻烦,所以略作探寻之下,便知悉阁下大驾何在了。”   江青双手互搓,说道:“二位既有意混淆黑白,寻找江某报复,那么,展大侠与江某拜兄之情,大可不必再提,以免二位难于下手,是么?”   青衫客展平神色一变,怒道:“江青,你道展某是凭借红面韦陀之声誉,至余杭地面寻你么?”   江青哼了一声,夷然不惧的道:“岂敢,岂敢,红面韦陀那及得上昆仑青黄双绝的威望于万一呢?”   这时,站立一傍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已向前踏上一步,面如寒铁般道:“江青,不论阁下武功如何高强,交游如何广泛,但在丹阳城折辱吾派弟子之罪,今夜必须交待清楚。”   江青将首微昂,傲然道:“昆仑派唬住别人,却唬不倒江某,二位自认有此能力,那么不妨一试,如有兴致,二位一同出手更佳。”   他不理已经气得面色全变的青黄双绝,又向窘立一傍的寒戟商固道:“如果商大英雄有兴,亦可参加游戏,游戏,尊驾等盛名之下,到底有什么出类拔萃的绝活?江青领教之心,渴望已久,今日倒是机缘巧合,适得其会哩。”   青衫客展平强忍怒气,摇着手中描金骨扇,表面一派斯文的缓步向前,口中道:“罢了,区区恭敬不如从命,便首先一试阁下身手,看看阁下技艺,是否也如口齿一样的犀利惊人!”   须知昆仑派的青黄双绝,乃为昆仑掌门人明禅大师的师弟,武功造诣、已在江满上久负盛名,寻常武林人物,莫不敬畏有加,闻风退避,而江青竟然出言向二人同时挑战,而且,更连炬赫一时的武林寒戟商固也一起算上,他这份狂傲,实足令人咋舌。   展平的神色,随着他逐渐行近的脚步,已转为冷峭无比,夜影中,闪耀着他手中骨扇微微幌动的光彩,有着一股无形的慑人力量。   江青双目骤睁,冷哼一声,不待展平近身,已闪留般向前错出五步,几乎在他进步移身的同一时间,向青衫客展平攻出九腿十八掌!   攻势之快捷凌厉,已使右侧的赵、商二人、同声惊呼出口。   青衫客展平但觉对方微一闪幌间,一片掌山脚影,已有如潮水骤涌,忽自四面八方笼袭而到!   这片掌腿连衡的攻势,几乎已将这横巷左近的空间全然递满,而没有任何一丝可资反击的空隙。   展平心头微震,单手一插折扇入怀,并同时疾出二十一掌,双腿旋处,向后猝退三步!   江青一击之下,稍占上风,他狂笑一声,大翻身,右如鬼魅般向后飘掠,须臾之间,又向正惊立一傍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寒戟商固二人各自拍出八掌。   赵三忌大喝一餍,双肘奇异的抬起,画了一个半弧,脚步已微妙的移至江青左侧三尺。   寒戟商固料不到江青说打便打,真敢同时招惹三人,他仓促之下,慌忙向后退出七步,顺手将昏睡不醒的小娟儿置于地下。   而在这微小的空间里,青黄双绝二人,已与江青星飞电转般战在一起。   商固眉头一皱,忖道:“江青乃为自己今后最大劲敌之一,此事之后,这厮必然不会与自己善罢干休。也罢,目前如能借着昆仑派青黄双绝之力,将他除去,日后亦可给自己减少一患!”   他双目中杀机顿显,双掌微扬,身形抢进,向江青戳出十三指。   休要看轻寒戟商固这迅速戳出的手指,他不但已将双臂真力,全然贯注指下,而更将他名震武林的“缤云戟法”融汇在指中使出,威力之大,实足惊魂动魄。   江青骤觉背后劲风袭来,怒叱一声,身躯忽然暴缩一尺,在商固十三指全然落空之下,一溜闪耀的星形精芒,已如一连串的火花般飞到商固胸前。   而在此时,另外一圈圈仿佛满月也似的银弧,亦含着罡烈的劲风向正揉身逼进的青黄双绝袭去。   青衫客展平沉喝一声,吸腹凹胸,硬生生的退出两步。   黄袍书生却在一阵清啸中,有如一只黄鹤般冲天飞起六丈之高,在空中作了一个优美的盘回。   江青微微一哂,眼见寒戟商固已倏而挥出九掌,迎击自己施出的“银月寒星双环式”,来势之疾劲,亦非同小可。   忽然嘿声吐气,瘦削的身躯已蓦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宛如失去引力般,虚浮的飘起三尺。   而在此刻……   空中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已暴叱一声,展出昆仑派秘传心法“古鹰三擒式”,似一颗太空的陨星般,狭着无匹的劲力,自空中猛扑而下!   江青冷冷一笑,浮在空中的身躯,已微妙的向侧傍移出六尺,赵三忌这猛烈的招式适巧迎上了正向江青攻来的商固!   于是,赵三忌发觉了目标转移后,在紧急中闷叱一声,乃迅速将掌力引劈一边。寒戟商固却大笑连声,张力将挥出掌风折转方向,迫袭江青飘出的身形。   青衫客展平这时正好离着江青最近,他大喝一声,双掌倏自胸前推去,昆仑派的“暮云手”已自施出!   江青此刻已成了腹背受敌之势,他在不及人们眨眼的瞬息间,已疾速的将右足伸出,支在地面之上。   于是,就在他脚尖始才沾到地面之时,身形已有如陀螺般霍然旋转起来,掌风、指力、腿影,随他身形的旋动,自各个不同的角度,有若平地风云般暴卷而出。   青衫客展平大喝一声:“七旋斩!”   他所发出的“暮云手”劲力,已在叫声中与江青的招式接触,于是,一连串的密响随之而起,展平的身形已微挫一步。   寒戟商固却见机得快,“七旋斩”三字始才入耳,他已飘然闪出圈外!   其实,若凭商固一身浑厚的功力,他虽然胜不了江青所展出的七旋斩劲道,亦可硬接一记,奈何商固心怀鬼胎,不愿在此种形势之下,做最为损耗内力的硬拼硬接,只想先作游斗,再相度情势,觅取时机。   商固身形始退,江青已把握住这一线良机,将长离岛绝学七旋斩,淋漓尽致的施展开来。   江青人本聪慧无伦,悟性又高,在他亲眼观摩了长离一枭施展过这套掌法之后,已更能体会出其中精妙之处,此刻使出,威力浩荡雄浑,竟然不在长离一枭本人之下!   而且,最令青黄双绝及寒戟商固有些措手不及,却是江青渗夹在七旋斩法之中,间或使出的邪神当年秘技:“银月寒星双环式”“并天指”等绝学!   他将这数种妙绝人寰的奇学,揉合使出,不但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而其威力之大,更有动天地,泣鬼神,石破天惊之势。   这条深沉黝黯的横巷中,继续进展着这场足以轰动武林的高手拚斗,四条人影,有如四缕飘浮不定的轻烟,是那么轻飘,又那么扎实,在令人目眩神迷的纵横飞掠。呼啸的罡风,随着那疾如闪电的招式,充斥着四周每一寸空间,但是,除了间或的叱喝掌击之外,却听不见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息。   四人的激战,已逐渐接近了一百招。   青黄双绝这时不禁又惊又怒,他们这时并深深的体会到对方那浩瀚如长江大河般的绵绵内力。而且,他们更觉得自己派中弟子竟然去招惹此人,实为一件愚蠢之事。   青黄双绝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其理由是十分简易的,那就是江青所负的一身绝学在实际上,给了二人一个深刻的警惕!   但世上之事,有很多却往往是在知道真相以后,已无法挽回了。   寒戟商固一面倾力施展着平生所学,一面在心中暗呼侥幸,他庆幸自己没有过于低估江青的实力,更有昆仑派的青黄双绝为他先做档箭之牌。   尽管这四位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在做着性命交关的殊死搏斗,丈许外的地面上,却仍安详而平静的躺着那娇刁的稚龄女孩……小娟儿,她沉沉的酣睡着,小嘴上好似在孕育着一个疑问,苹果也似的面颊上,时而起了一阵轻的痉挛,宛如在做一个梦,一个并不美丽的恶梦。   但是,至少这场凶危的打斗,并没有感染到这纯真的女孩子身上啊!   时间在紧张中溜逝,四人的比斗,已过了两百招了。   江青越战越勇,几乎将他体内澎湃的精力;籍着他所袭出的神妙招式,充分的发挥出来,又十分有力的施展在三个对手身上。   他那双俊目中,闪射着亢奋而激励的神光,双臂伸缩飞舞如留,腿影纵横中,绝招奇式有如狂流怒瀑,连衡不断的交织而出,将面前严密的布成一道无形气墙,并以无俦的劲力,猛然的攻击着三名功力卓绝,威霸一方的对手。   青衫客展平仍然沉气宁神,谨慎的使着他仗以成名的“暮云手”,他此刻已在惊震中,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了。   但是黄袍书生赵三忌却怒发冲冠,双目圆睁,口中叱喝不断,身形有如一只发怒的巨鹰,倏扑倏落,凌厉的攻势有如排天巨浪,连绵不断的向对手施以最毒辣无情的打击。   赵三忌在惊怒之下,已将他轻易不露的绝技“轮回掌”夹在“古鹰三擒式”之中,加力施为!   “轮回掌”本是昆仑派镇山绝学之一,威力宏大,足以开山裂石,赵三忌又为昆仑派有数高手,盛怒之下,更是风云变色!与白马冰心司徒官相较,实在强出多多。   江青依然毫无惧色,他这时已逐渐减少了七旋斩的招术,代之而出的,却是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   邪神的五大散手,俱是狠伦天下的绝招,可以单独发挥,亦可以连贯使用。其狠、辣、毒、绝之处,实是令人寒心,在邪神一身绝学中,算得上是其艺业之精华。   这时黄袍书生已在青衫客展平连出七掌的掩护上,轮回掌绝学,“善恶分明”“天应其报”“阿鼻狱火”三绝式,迅雷闪电般罩向江青面颊、右臂、胸前三处,掌风所及,更将江青全身一十七处重穴要脉圈入其中!   江青略一闪动,先行避过自背后猝袭的寒戟商固三指,左掌倏然幻出一片扇形的精茔光影,右掌竖立如刀,猛然劈向黄袍书生颈项!   这正是那腻大散手之一:“掌不及血”。   锐利如削的掌风,强烈得几乎可以撕裂地面,凌厉的冲破黄袍书生身前深厚的护身罡气,一无所阻的疾然而入!   而黄袍书生与青衫客展平攻出的招势,则在江青左掌闪幻如巨的精芒中,被化解了大半。   这即是说,如二人发出的劲力,便有部份袭到江青身上,亦仅能使他略受创伤而已,但是,这个代价,却须要黄袍书生赵三忌的一条性命!   高手相较,能识时审势,及辨别利害轻重,为第一要件。虽是轻微得不足计较,亦不肯轻易放过。   于是,在极快的付度中,二人已判明了得失厉害,双双暴喝一声,撤身而退。   在赵、展二人退身的同时,江青亦厉叱一声,身形暴转,双掌分自上下两个不同的方位劈出,奇异而狠辣的反攻背后游斗的寒戟商固。   这又是邪神秘传的五大散手之一:“阴冥阳关”。   商固但觉眼前白影微幌,两股强劲逾恒的厉风,如两柄巨锤,向自身上下要害同时袭到!   这两股厉风的来势是如此凌厉,但是,却偏偏无法做适当的防护,他好似一个被判极刑的罪犯,被强而有力的刽子手紧紧狭持,明知那锋利无比的刀锋会自何处下手,却无法挣扎反抗一般。   而邪神的绝技,其精妙深奥之处,却正在此点!。   寒戟商固不由心惊肥颅,汗流如浆,蓦然狂吼一声,身形拼命向侧方跃去,一溜精光闪射的寒芒,紧随着他身形的纵跃,如灵蛇出洞般自其胁下反戮而出。   原来,寒戟商固在惊惧之下的千钧一发中,已将他不遇强敌绝不轻露的“寒戟”使出。   锋利的戟端,闪耀看森森寒光;眨眼间刺向江青喉头,来势之快,无与伦比!   这就是商固名震武林的“缤云戟”法护身救命的绝着:“云环虹流”!   也幸亏如此,始将江青逼得微微一窒,使商固堪堪逃过一掌之厄。   此刻,人影疾闪中,青黄双绝又已大喝一声,分自左右猛扑而上,掌影有如腊月飞雪,漫天而落。   江青长笑一声,不退反进,右掌食中二指微曲,运起“并天指”力,遥遥点向黄袍书生赵三忌“云门”“喉头”二穴,左臂却奇妙的自肘间弯起,撞向青衫客展平胸腹,一招两式,诡异辛辣之极。   这时,寒戟商固惊魂甫定,代之而起的却是羞惭与愤怒,这也难怪,商固乃为当今武林之中,久享盛名的高手,但眼前却被新近崛起江湖的江青,逼得首尾难顾,狼狈不堪,这怎不使他羞愤欲绝呢?   而一个人天生的自尊心与荣誉感,是无法做根本掩饰的,纵使这人是如何阴险或奸诈。   商固这时大吼一声,厉色道:“江青,商爷与你誓不两立,今日不是你,便是我!”   他发髻散乱,眼布红丝,语声未落,即形如疯虎般向江青猛扑而上,手中寒戟,抖成条条银光,仿佛无数颗流星划过夜空,自四方八方溜泻而到。   ------------------    邪神门徙--仇中结仇 仇中结仇   江青适才将青黄双绝逼得身形闪退,一片冷电精芒,已连绵不绝的自四周飞到,丝丝锐风,着体如削在仓促中,江青已看出商固所用的兵器,乃是一柄长约三尺,通体乌光闪烁的短戟。戟锋却发出一片青中泛白的寒光,有着一种令人肌肤起栗的感觉。   江青知道,这必是对方名闻武林的兵刃“寒戟”。   但是,江青并没有考虑自已是否须拔出兵器还击,他微微一哂,“天佛掌”法首招,“佛光初现”已倏而挥出。   无数条掌影,在圈圈的圆弧中闪幌,层屑不绝的劲风,有如云霞满合般卷向商固。   黄袍书生这时一抖双掌,正待重新加入战圈,睹状之下,已不由全身一寒,惊声高叫道:“小心,这是天佛掌!”   叫声中,拼力击出一掌。   寒戟商固骤觉一股至大至强的狂飙反袭而到,便觉得有些不妙,黄袍书生叫声入耳时,他已在一招“悠悠白云”中,舞起一片光墙气网,身形迅速倒射而出。   这时,江青己身躯暴转,一记“金顶佛灯”,又如电光石火般攻向正自侧傍袭到的黄袍书生。   十股剑形劲气,有如十条掣掠空中的晶莹银虹,带着咻咻破空之声,没有一分空隙的投向黄袍书生身前!咱黄袍书生细目怒睁,长须颤然拂动,大喝一声,已提足十成劲力,猛推而出。   “轰”然巨震中,千股剑形劲气在空中微一闪掣,已然消逝无踪,江青身形微幌,黄袍书生赵三忌却已跄踉退出数步。   在这两人内力硬拼的间隙袭,青衫客展平蓦然如鬼魅般欺身上步,拼指如戟,闪电般点向江青胁下七大重穴!   寒戟商固亦沉叱一声,戟端抖成默点青芒,如满天花两也似,疾击敌人面孔五官七窍|出手之毒,端是令人惊骇。   于是,在一阵鄙夷的狂笑声中,江青双臂有如蜂翼般猛挥急振,廋削的身躯已猛然拔空数丈。   寒戟商固大吼一声,如影追上,锋利的戟端,闪幻不定,将江青两腿自膝以下,全然罩入都精光耀目的青芒中。   江青凌空的身形,在骤然间如浪鱼滚波似的,在空气中做了一次疾速的翻滚,双掌宛如老僧合什,倏合猛推。   这是天佛掌法第三招:“佛问伽罗”!   随着他双掌的推出,四周的空气宛似被一股绝大的力量,在猝然间排除一空,沉重得有如一块千斤铁板,自空中猛烈的向下压落。   这股力量的强厉雄浑,几乎已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控制。   寒戟商固面色大变,手中兵刃在瞬息间,舞起一片方圆五尺的深厚光墙,护住上身,左掌已倾力劈出一团劲力。   青黄双绝亦不约而同的厉叱一声,疾如狂颬般飞扑江青,四只铁掌,奇幻无伦的同时推出。   但是,浩荡精绝的天佛事法,那有如怒涛卷云般的无边威力,已在这须臾之间,向三人同时压到!   无数股凌厉而威猛的劲风,夹在一片闪耀的青光中,迎拒着这片自天而降的罡气,周遭的气流,因而已起了一阵漩涡似的衡回激荡。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随即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对象倒塌之声,青黄双绝的怒喝声,渗合着寒戟商固痛苦的闷哼,组成了一曲混杂的乐章。   江青这时双目大睁,精光闪耀中,他急速的一瞥躺在丈许之外的小娟儿,一丝宽怀的笑意,已剎时浮在嘴角。   是的,这激烈的打斗,与横巷两傍被震倒的砖墙,并没有伤害到那天真的女孩子,她不是正安祥的甜睡看么?   寒戟商固这时面色焦黄,右手虎口已裂,鲜血淋漓,左掌却一片黑紫,肿起甚高。   原来,他已在江青那招“佛问伽罗”之下,被震受伤!   按商固的一身功力,再加上青黄双绝同时出掌相助,本来可以勉强抵挡那第三招“天佛掌法”,奈何江青是自空中向下发力,在地位上先占优势,商固却是身形上踪,正好跟在江青身下,出手威力,自是减色不少,如此一消一长之下,商固在这雄浑的掌势之下,没有受到严重创伤,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青衫客展平一见商固受伤,已不由心头一阵寒栗,但是,以他的名望来说,总不能一走了之啊!   黄袍书生此刻沉喝道:“师弟,今日便是骨埋黄土,亦不能使昆仑派威望受损!”   喝声中,黄袍书生已自砖石凌乱的地面上错步环身,袍袖一抖,“当当”一声轻响,一对长只二尺,银光闪闪的奇形兵器,已分握手中。   这封兵器,乃是两只微扁平的钻状物体,顶端却各有一对燕尾叉刺,刺端精光点点,看来锋利无比。   此乃黄袍书生赵三忌成名江湖的兵器:“燕尾钻”。   赵三忌兵刃一出,面色已倏转凝重,目光紧紧注视尚在空中盘旋未落的江青。   青衫客展平右掌一探,亦将怀中那柄描金骨扇取出,眉心中间的菱形疤痕,时而隐现红光,显然的,这两位昆仑派的前辈,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都已为目前战局的失利,而搬出他们压箱底的武功来了。   江青冷然一哂,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是一招“佛问伽罗”,猛烈的攻向青黄双绝!   青衫客展平断喝一声,却步如闪电般转出三尺,左臂伸缩间,已迅速无匹的点向江青胸前“将台”“七坎”“期门”三穴,右手骨扇却带起一溜淡淡的金虹,划向敌人两臂相连的一十二处重穴。   江青嘿然吐气,手中劲力,已在瞬息间加重三分。   “劈啪”声响中,江青身形已斗然轻升两尺,青衫客却斜斜出去六步,青衫拂动,汗落如雨,呼吸更是急促异常。   黄袍书生却不迟疑,沉叱一声,“燕尾钻”猝然划过空中,顷刻间向江青击出十六手。   他出手之快,彷佛十六钻联成一次戮出,银光联结一线,凌厉之极!   江青大笑一声,双掌齐挥,千股剑形劲气,飒然袭向黄袍书生赵三忌!   黄袍书生须眉俱张,厉吼一声,大翻身,双臂疾展,嘶嘶破空之声骤起,条条寒光,有如一片纵横的光网,令人目眩神迷的飞出。   青衫客展平亦适时而动,手中描金骨扇急起,点、戳、拍、扫,绝招迭出,变化莫测。   于是,江青那瘦削的身躯,在一片光网,一溜金虹中,翻跃纵掠,忽而高冲折转,忽而贴地回环,他已将那套奇诡的“如意三幻”,发挥出最大的妙用,在两名当世高手夹攻之下,做着最潇洒与流畅的拼斗此刻,寒戟商固已经调息完毕,他缓缓立起身来,目光注视着眼前闪掠如飞的三倏人影,暗自忖道:“自已今日败辱受伤,大仇虽是江青这厮,但是,若没有昆仑派这两个老不死的软求硬迫,焉会,得如此难堪!”   他目光一转,又想:“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江青这小子,总有一天会叫他知道厉害,妈的,目前青黄双绝这两个老杀才,正在与江青拼死拼活……嗯,自已不如一走了之,让他们鬼打鬼去,谁栽了对自已都有好处……”   想到这里,商固乃默默将体内真气做了一次完美的循转,悄然沿着崩墙塌壁的暗影中向外移去。   这时,江青与青黄双绝之战,已逐渐进展到白热的阶段。   但是,任青黄双绝出手如电,绝招频出,却仍然得不到任何一寸进展。   江青仍然循还不断的施展着“天佛掌法”的前两招:“佛光初现”“金顶佛灯”,间或挟有几记威力更盛的“佛问伽罗”,汹涌而出的劲气狂飕,彷若是一层层永无绝尽的波涛,将四周布成了一片深厚而严密的无形气墙,威势无俦的卷袭向青黄双绝!   江青此刻正使出一招“金顶佛灯”,将青黄双绝二人逼得左闪右避,狼狈不堪,他一笑之下,目光无意间一瞥,却看到了正沿着墙角,悄然移走的寒戟商固!   江青豁然笑道:“商大英雄,怎么选了那三十六着的最上着了?哈哈哈……难道连二位好朋友也不顾了么?”   他说话间,已躲过黄袍书生侧攻而至的六钻。   青衫客展平闻声之下,身形旋至一傍,目光扫处,亦看到了正自神色尴尬的商固!   黄袍书生深恐自已若退下劝回商固,青衫客展平会独力难支,他一面急出九掌十一钻,口中边沉喝道“商兄,阁下此刻退去,未免有些不合江湖道义吧?”   江青双掌一圈,分自两傍劈出,哈哈笑道:“什么叫江湖道义,商大英雄,阁下可见过它的模样么?可闻过它的气息么?”   江青此言十分挖苦,他等于是说,寒戟商固对江湖道义向来不顾,甚之他根本不懂。   青衫客展平在江青出言之时,已沉声不响的连续展出十九扇,劈出二十一当。   青黄双绝二人,自与江青交手以来,便一直采取游斗侧击,迂回牵制的攻势,尽量避免与江青正面接触,此乃因为江青所施的“天佛掌法”威力深宏,使的武功高如青黄双绝,亦不敢碰其正锋。   江青闪跃还击中,又讥笑的说道:“来呀,商大英雄,别像个大闺女似的躲着不敢见人,在下正等待着再度拜领帮学哩。”   寒战商固站立墙角,却并未被江青的讽刺所激怒,他阴阴一笑,皮肉不动的道:“姓江的,你不用卖狂,总有一天,会叫你见识商某的手段!”   江青冷笑一声,侧身避过了黄袍书生凌厉异常的一招:“月下惊鸿”又连出十掌,将对手二人迫退三步。   他不屑的道:“商固,不用只说大话,目前了斮,不是比日后更来得干脆?阁下的二位好朋友,只怕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黄袍书生久战无功,早已五内如焚,手中“燕尾钻”,连演绝学,边厉喝道:“江青,咱们用不着在口舌上卖乖,还是手底下见功夫!”   江青面色一寒,平地春雷般大喝一声道:“好,赵三忌,便叫你看看火云邪者的手底功夫!”   喝声中,江青双掌疾合猛推,“佛问伽罗”又已施出。   一阵猛震,随着开山裂石之威的掌力劲气,江青身躯一转,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如闪电般继之而出。   劲力充斥在四周每一分每一寸的空隙中,一股凌厉得无以复加的锐风,带着一片令人窒息压力,如五岳齐崩,向青黄双绝二人当头压到!   这使人惊惧的浩大威势,好似一股决堤的暴洪,要冲毁一切阻止它的障碍,而不论这障碍是天然的,或是人为的。   青黄双绝见状之下,俱不由暗中叹息,心情沮丧。   于是,二人在心中的嗟叹未已的时候,已如电掣般分向两傍跃退。   他们十分清楚,“天佛掌法”的第三招,与邪神约五大敌手之一同时使出,其威力之大,并不是他二人的功力所能抵敌的,纵然是二人联手出尽全力也是不够。   江青大笑道:“怎么?二位不是要一试江青的手底功夫么?别忙,还有更令二位满意的呢!”   随着话峰,江青面上的笑意——即使是含有讽刺的笑意——已蓦然如被一阵狂风吹散般消失,一片湛然而肃穆的神光,在瞬息间展露在他面孔上。   黄袍书生正自愕然,青衫客展平已神色大变,疾闪至他师兄背后,急促的说了四个字:“天地构行。”   黄袍书生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有些惊颤的回道:“阴阳一桥!”   青衫客展平一言不发,右掌掌心,已紧紧贴在黄袍书生背后。   而在此时   江青双臂忽而平伸空中,头颅微仰,随着一声有若梵唱般的清吟,他平伸空中的双臂,已徐缓的往下压落。   于是,他双臂每下落一寸,一片沉如山岳的无形压力便加重一分,一股炙热的气流,在周遭呼呼满荡这是江青下山行道以来,首次使出了“天佛掌法”的第四招:“迎佛西天”!   青黄双绝二人,亦看出了情势的严重不利,故而适才在青衫客展平的暗语中,二人已迅速的连成一线,互以真力相辅,正默默准备使出昆仑派至高至强的内家心法“合流洞山”。   此刻,气冲激越急,劲风更如浪而至,四周的压力,重逾千钧的向二人罩下。   黄袍书生长髯拂动,双目圆睁,闷吼一声,吐出一口大气,接掌乃倾力推出。   青衫客展平早已与黄袍书生一般行动,描金骨扇收回怀中,紧随看师兄的掌势,猛力提起一口真气,川流不息的贯注黄袍书生龙内。   黄袍书生此际的掌力,因系融汇两人共同的全身功夫,于是一片澎湃如啸的罡风狂飕,已急急迎着江青的掌势而上。   要知道,青黄双绝名垂江湖数十年,武功之高,已达巅峰,其中任何一人,在武林中少遇敌手,此刻二人以内力相合,施出昆仑至高心法“合流洞山”,其威力自更是无可比拟。   于是,江青星目中闪射出一股奇异的光彩,双臂往下移动的速度,忽而加速。   两股劲力相触了,“波”“波”的震响连串不息,两股对碰的劲力磨擦出一阵阵炙热而回转的空气,气流在呼啸,在旋转,地面沙飞石走,烟尘迷漫。   江青唇角漾起一丝冷笑,双臂又往下压落一寸。   黄袍书生赵三忌大吼一声,掌转再度迎上。   “轰”然巨响,江青身形已微微一幌。   但是,黄袍书生赵三忌却面红如血,汗落如雨,额际亦暴现出几条青筋,显然,他十分吃力了。   青衫客展平亦并不好受,他在与黄袍书生合力运功之下,乃是心息相通,此刻,他已觉得心脉受震,内腑血气,微微翻涌。   江青蓦然大喝一声:“倒!”双臂骤然向下猛落!   他两臂的压力,不啻是两根抵山的巨柱,一片呼啸的劲力,轰然向青黄双绝暴卷而到。   这股惊人的力量,实足使天地变色!   黄袍书生喉间一阵低响,闷如牛吼,双掌运足生平之力,再疾推抗拒。   青衫客展平亦牙关紧咬,将体内真力,全然逼人师兄身上,而他眉心中的菱形疤痕,更红得有如一块血痣!   于是,在一阵彷佛是天崩地裂的“轰”然巨响中,一片混沌,甚之,连地皮亦似在轻微的抖动。   人们的耳膜在嗡嗡作响,双目有些朦胧……   终于,烟尘消散,震动停止,一切归于寂静。   黄袍书生赵三忌前襟之上,鲜血淋漓,头发披散两肩,沾看血渍的长髯,衬着他惨白的面孔,倍增凄凉,正颓唐的坐在地下。   青衫客展平右掌乌黑粗肿,满面冷汗,左手紧紧捂在胸腹之间,为状十分痛苦。   原来,在江青适才全力施为的那招“迎佛西天”,任昆仑派“合流洞山”奇技精博深奥,亦在亘古相传,浩大无边的佛国秘技之下败北,黄袍书生赵三忌首当其冲,被一股万钧之力反震脏腑,遭受不轻内伤青衫客展平因以右掌抵住黄袍书生后心,劲力冲击,腕骨震裂,内腑也受到震荡,但是,伤势却不如黄袍书生严重。   而江青,这位崛起武林的慧星,长衫已自碎裂成条,面容亦苍白吓人,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心脤仍然被震。   天佛掌自古无敌,而昆仑派的奇艺绝技,却也不同凡瞥,江青若非有天佛掌法浩荡威力的翼护,此刻只怕亦不会安然无恙了。   沉默,暂时代替了适才风行雷厉的激斗。   江青强自吸了一口真气,迫住微微翻涌的血气,环目四周,墙角的寒戟商固,早己身影俱杳,鸿飞冥冥了。   而小娟儿,仍旧沉沉的睡在地下,安详而平静。   “假如这小丫头片子醒来之后,必定会后悔没有亲眼目睹这场有趣的拚斗。啊!现在只怕已三鼓了……”江青默默的想着,而一丝微笑,缓缓浮上唇角。   他凝眸望着萎顿于前的两名当世昆仑高手,心中有些恻然,亦有些快意,总括来说,这仍是值得兴奋的事啊。   因为,以江青的年龄来说,他空手击败了三名武林中声威烜赫的高手,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江青缓缓踏前两步,沉声道:“这场比试,在下认为,应该到此为止了,二位如有化解之心,在下仍是求之不得,但今夜的比斗,不可否认的是二位先行相迫……”   黄袍书生瞪着一对黯淡而失神的眼睛,毫无表情的注现江青,但是,其中却含着如火焰般炽烈的仇恨与愤怒。   青衫客展平沙哑的冷笑,道:“阁下手段,果然高强无伦,展某算见识了,不过青山线水,自有相会之日,那时,恩恩怨怨,再一起清结吧!”   江青剑眉微轩道:“这样说来,二位是欲冤冤相报,永远不肯化解了!”   青衫客展平艰辛的踏前一步,仰首道:“江青,阁下如今为得胜的一方,自可扬眉吐气,心平气和。不过阁下可曾为展某等今后着想吗?呵呵!老黄说,今日之耻,若不能湔雪,则青黄双绝将不再复出江湖,而昆仑派的威望传统,更如何能断送在展某师兄弟手上呢?”   江青仰视夜空,是那么澄朗宁静,但是在人间,在目前,却有不少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啊……   青衫客展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以致引起呛咳,片刻后,他又冷然道:“现在,阁下是否有意欲趁此下手?”   江青勃然色变,怒道:“展平,你将江某看成何等样人?欲取尔等性命,在目前来说,实是易如反掌,但江某却不屑如此,也只有贵派之中,才有如尊驾这等心性之人!”   青衫客双眸怒睁,又在黄袍书生摇首示意中,强行按捺下去,却又忍不住剧烈呛咳起来……   江青心中暗忖道:“昆仑派乃为当今武林中,数得上的名门大派,平素人面极广,派中好手辈出,在江湖上极具威望,大哥以前一再嘱咐,要自已谨慎行迹,必要时不妨受些委屈,以求化解这纠缠不清的仇怨。唉!自已还是年青气盛,不能忍一时之气,又将昆仑派的青黄双绝折在手下。如此一来,只怕昆仑派定然不会与自己善于罗休了,若因此而引起无谓杀劫,又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江青不觉深有悔意,他缓缓启口道:“今日之斗,谁是谁非,亦无用在下再多言词,但是,在下却衷心希望贵派能明察是非,莫将仇恨结深,以免牵连他人,引起日后无谓的杀劫。”   青衫客冷然一笑,没有说话,形态中,流露出一股极深的鄙夷。   江青心中一阵忿然,又强行忍下,续道:“在下所言,二位必须清楚,并非在下有所畏惧,只是江湖之中,为了一些无谓之争,血已流得太多,在下不愿为了一已之事,牵累他人进入漩涡,二位想亦必会具有此同愍……”   黄袍书生举袖抹去嘴角血渍,音声低沉的道:“够了,阁下数度出手,皆是如此狠辣,这尚是对吾辈,其它丧在阁下手中之人,却又不知若干,试问,这也是阁下再三强调所谓的了结恩怨之心么?老夫行年六旬,世上善恶,所见多矣,阁下还是早缄其口,以免令人闻来齿冷。”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又羞又怒,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那么,如二位功力胜过在下,使今日结局互相易使,二位是否会如此委曲求全对待在下?情愿化解呢?哼!恐怕二位必要断去在下一臂,始肯罢休!”   青衫客展平嘶亚的狂笑道:“江青,你想得太对了,不过,若今日你败在吾等手中,断你一臂尚太便宜,只怕日后更要加倍讨还!”   展平大声狂笑,汗珠与血丝渗合,自额际流至咀角,又自咀角流滴地下。   江青沉默了,负手踱了几步,又回头一望面前这两位一坐一立,神色萎顿的昆仑高手,眼神中透着出一股奇异的神色,是无可奈何,是愤怒,还有一丝儿嘲弄。   终于江青又沉声道:“罢了,若二位坚持如此,在下亦不愿徒费唇舌,只是二位不妨仔细考虑一番,在下虽然才智俱无,却也不容任人宰割哩!”   说罢,江青不再出言,向二人微微抱拳,转身大步行去。   “这孩子今晚也受了虚惊,幸而自已一直注意,以掌力掩护,否则,便不被掌风波及,那四飞的砂石。他抱起睡在地下的小娟儿,为她拍去衣衫上的尘土,端详着她那红润而粉嫩的小脸,心中道:瓦砾,亦非同小可呢……”   江青将小娟儿抱得更紧一点,抬头望了望天色,深秋的夜晚,寒意更浓,纵然天空中有着星儿,彷佛显得更冷。   “明天,或者是个好天气吧?”江青望看夜空,心中在想。   于是,他抱着小娟儿,掠向黝黑的夜影中。   ------------------    邪神门徙--情迷敌伺 情迷敌伺   庆春门后街,战府的大厅之内。红面韦陀战千羽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聆听着江青钗述昨夜与青黄绝、寒戟商固等人交手的经过。大旋风白孤舆祝颐围坐于傍,神色随着江青的语气,在不时的转幻变化着。云山孤雁则俏立于江青背后,关切的以美眸投予心上人以深挚的安慰,其外,在大厅之内,便没有第六个人了。   这时,江青已将语尾做了一个总结:“依昨夜情形看来,寒戟商固不过是利欲熏心,志在万钻朱兰,但是,青黄只绝劫对愚弟仇怨更深,愚弟虽然立意化解,一再委曲求全,他们仍不肯稍事退让,只怕今后兴昆仑派的梁子是结定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略一沉吟,道:“四弟,昆仑派为当今武林中有数大派之一,派中高手如云,门人众多,若能化解前怨,当然最好,但是,依目前倩势推断,只怕已势成水火,互难兼容了!”   大旋风白孤愤然道:“大哥,昆仑派凭什么要如此跋扈骄狂?咱们又为什么必须如此低声下气?愚弟之见,不如豁他娘出去,与这些混账东西拼个死活!”   祝颐亦道:“不错,二哥见地甚是,愚弟亦认为吾等不应再作任何退让,吾退一尺,他逼一丈,再让下去岂不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战千羽双手微摆,沉声道:“吾等此时务须沉心静气,以商对策,切忌冲动毛燥……”   他低咳一声,又道:“诸位贤弟,你们曾否估量过四弟如今究竟有多少仇家?”   大旋风微微一征,半晌,始徐缓的道:“嗯,四弟仇家,好象除了昆仑派的一些猴崽子之外,还有双飞三绝掌的后人……寒戟、双鹰……”   祝颐插口道:“对了,倘有黔滇境内之之金衣帮、龙虎追魂束九山、十字门唯一传人瘤龙银玉屏……”   江青洒然一笑道:“灵蛇教门下若遇见愚弟,只怕也不会干休,他们定然尚忘不了阴阳谷绝涧下那夺宝的一幕。”   “而且。”江青回头看了夏蕙一眼,又道:“天缘洞主田净也对我深恨入骨哩……”   红面韦陀颔首道:“够了,吾等任谁也在江湖闯荡过几年,试问四弟这些仇家,那一个不是在武林中独霸一方的人物,而且金衣帮、灵蛇教等,更有众多的人手及庹大的地盘作为后盾,对付一两个人或者难,但要整个击溃江湖中几个甚有租找的帮派,则非易事了。”   他环目四扫,又道:“吾等决非畏惧于人,但是,欲成功一件事情,却须要妥善的计划与精密的筹幄,凭血气之勇,一时的孟浪冲动,印使成事,也必然得不偿失。”   战千羽用他丰富的经验,以大哥兄长的身份和口吻,说出这一般话后,听得白孤、祝颐等人,不由得个个哑哑无言。   江青神色亦自十分凝重,半晌,他开口道:“大哥,为了避免引起杀劫,兄弟定然会在可能范围之内,尽量忍让,委曲求全,但是,若到了忍无可忍,退不能退的紧要关头之时,那么,愚弟也只有放手去干了;大哥,愚弟尚负有义父他老人家昔日的声名威望,这些苦衷,大哥想必能体会得出……”   战千羽蓦然纵声长笑,豪迈的道:“四弟啊,你不用担心,无论到了任何关头,你这几个拜兄也会拚掉老命全心相助的,咱们早已说过:“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了……”   各人正说到这里,门外已传入一个稚嫩的嗓音叫道:“江爷爷,江爷爷,你在那儿?”   江青一听声音,暗叫一声:“苦也”,硬着头皮道:“呃,是小娟儿么?江爷爷在这里……”   大旋风白孤知道又是那鬼灵精来了,他以前吃过苦头,不敢再去招惹,急忙转过头去,大声与视颐交谈着,面孔板得一本正经。果然,这时门外蹦蹦跳跳的跑进那娇憨而狡黠的小娟儿来,她今天已换上一件水绿的薄袄,衬托得那苹果似的小脸蛋,更加红嫩可爱。   这小丫头一跑进屋,便如一头乳燕似的投入江青怀中,不依地道:“江爷爷,你那朋友好坏,他抓得小娟儿肩膀好疼啊,哼,我看他八成不是个好人,噢,对了,江爷爷,到后来我好象听见你在大叫,我就忽然睡着了,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好睡?……”   江青听完这鬼灵精连珠炮似的迸出了一大堆话,急忙道:“对了,那商大叔不是个好人,满肚子坏水,现在外面的人有很多都是如此,以后可要多在家里读书写字,不要一个丫头家尽在外面乱跑……”   小娟儿扭股糖似的缠在江青怀里,仰起小脸道:“江爷爷,今儿个白天,小娟儿带你到西湖去玩好吗?那里好好玩啊,你一个人去会迷路的……”   江青听得头都大了,忙道:“宝贝,江爷爷今天有事和你爷爷谈,去,和白爷爷玩儿去,他有好多地方须要你带他去玩哩。”   白孤骇得一哆嗦,急道:“呃,嗯,不……,我今天也有事,是的,也有事……”   红面韦陀战千羽大笑道:“好了,心肝宝贝,你可真行,你白爷爷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他可就服了你啦,来,来,还是找你这正牌爷爷带你出去逛逛吧。”   小娟儿咿唔一声,十分不情愿地走到战千羽身边,战千羽生像捧着水晶珠子似的,连连亲吻着她的小脸。   江青微微一笑,如释重负,回身兴夏蕙轻声谈笑起来。          ※        ※         ※   西湖。   清新幽雅,景色秀丽,诗云:“若将西湖比西子,浓抹淡妆总相宜”,便是这名湖最恰当的写造。此刻虽值秋残,但周遭仍是一片绿意盈然,苏堤的杨柳,湖波的柔纹,还有湖心亭上青翠的松柏。一片稀疏的竹林,迎风摇曳,两块光洁的黑巨石,并列于地,坐在这两块黑色的石上,既可尽兴的瞻望眼前一波千倾的碧澄湖水。   现在,却正有一对青年男女,并肩相偎而坐,低语如丝,喁喁而谈。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江青与夏蕙。   “蕙,要摆脱那小精灵可真不容易,但是,若非这样,怎会有如此诗情画意的所在,只容你我二人尽情抒怀呢?”   夏蕙嫣然一笑道:“青哥,这地方真美啊,想不到余杭名城,人烟稠密,却有这么一处,清静幽雅,令人涤消尘念之处。”   江青同意的略一颔首,目光微转,道:“蕙,这湖心亭上布置的花木草树,皆是独具匠心,十分幽雅回折,此岛阔幅虽小,却因树木种植技巧之故,看来亦十分深邃清远……”   夏蕙忽道:“青哥,我几乎忘了,咱们托船家买来的雪藕,这是西湖名产……”   江青左右回顾,双臂展处,蓦而将夏蕙搂入怀中,低声道:“蕙,我不要吃雪藕,我要尝尝你棋樱唇的芬芳……”   只觉怀中的夏蕙呼吸急促,叟眸如丝,粉面酡红,身躯亦在轻微的颤抖着,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原因,在与自己击心所爱之人,做一种亲密的接触时,总会情不自禁的悚颤与奋……   于是,二人的嘴唇吻合了,没有一丝隙缝,没有一丁点声息。彼此的心房剧烈地跳动着,催进着血液加速循环,双方的喘息,皆纳入双方的呼吸中,良久……   夏蕙紧搂在江青颈项上的双手忽然松懈,美眸中亦渗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江青栋然一惊,急问:“蕙,你……你怎么哭了?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么?”   夏蕙轻轻摇头,埋首在江青怀中,抽搐着道:“不……青哥,你没有错。”   江青叉惶然道:“那么,是忽然有了什么感触?”   夏蕙仰起那张俏丽的面庞,幽幽地说道:“青哥,我……我一直怕触怒你,不敢说……”   江青爱怜的抚摸着夏蕙的秀发,轻轻说道:“蕙,你了解我,我们早成一体,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别隐讳什么,更别怕我不快,对你,我只有深切的爱,没有任何猜忌……”   夏蕙缓缓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帘,但江青仍可看出,眼帘内仍有看两颗凝结的泪水。于是,夏蕙语如游丝般道:“青哥……我我……我不放心。”   江青叹息着笑了:“蕙,你太傻了,我想,有一天你能剖出我的心,那时,你会看见上面有着我爱夏蕙四个字的。”   夏蕙惊惧而惶恐的睁开眼睛,用手梧住江青的嘴唇,泣道:“青哥,不要如此说,青哥……”   忽然,江青似乎记起了什么,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小的白丝包里,又将怀中人扶起,道:“蕙,记得那唐小萱?这包里是她后来飞骑赶上,投给我的,本来我当时便想交给你,但是,我竟把它遗忘了。”   夏蕙直觉的伸手欲接,又忽然缩回,羞涩的道:“我……我不能看。”   江青托起夏蕙泪痕未干的面庞,柔声道:“蕙,你心中想看,是么?那又为何不看呢?这是你的权利,就像有别的男子赠物于你,我也要看一样,因为我俩互相深爱,所以,我们便不让任何一丝猜忌与怀疑存在于此情感之中,假如你爱我,你会看的,因为,不爱一个人,才不关心那个人。”   夏蕙激动的搂住心上人,啜泣得更厉害了。然而,情人间深刻的了解,便往往会藏在那苦涩而带有甜蜜的泪水中。半晌——夏蕙接过江青递过来的那个小巧的白丝包里,目光微扫,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原来,那包里的是缝得十分紧密,并没有拆开。   这件小小的事情,多有力的证明了江青对夏蕙那击诚与深邃的爱意。   于是,在夏蕙的纤指下,包里被轻轻拆开……   衬在白的丝绢上,是一东乌黑光润的秀发,另外,倘有两片象牙色的,修长的,然而却带着血污的指甲。这两片指甲,一看既知属于一位年背少女,而且,是活生生的连根硬拔下来!   江青全身栋然一震,一股凉气直透脚心,那女孩子——唐小萱,多痴,多狠啊——对她自己。   夏蕙轻轻的颤抖看,嘴唇抽搐,伸指拈起挟在那束秀发之中,一张不易察觉的窄小纸片来。江青与夏蕙的目光,同时注视到纸片之上,那是用血写成,一些紧密的小字:“以找身体所生,父母所赐之物。表明我对你的心意,情感是直觉而息息相连的,不须要以时间做为装饰,我要痴心的爱,我会疯狂的狠。”   江青呢喃地道:“疯狂的恨……这妮子真可能做得出来。”   夏忘低声道:“青哥,那唐姑娘真狼心,如此摧残自己……,唉,我很同情她,但是,我……却不能对她有丝毫帮助。”   “蕙你别袒心,唐姑娘可能是孩童心性末脱……”他故意抬头望天,以悠闲的口吻道:“一个孩子,当他希求一件目的物之时,总是不惜一切哭闹的手段去争取,但是,当他长大之后,便会为自己幼时的举止感到可笑,而一个少女对爱的憧憬,又何尝不是如此的……”   江青以左臂环着夏蕙的香肩,笑道:“蕙,时间会冲淡那傻孩子的幼稚想法,让我们等待——等待一个英俊的少年闯人它的梦境中……”   江青虽然如此安慰着夏蕙,但是,夏蕙却直觉的感到,事情不会那么单纯,因为它是女人,所以,她懂得女人对“情”字的看法,尤其,当这少女深爱着一个人的时侯。   空气在沉默中过去,阳光已西斜了一大段。   风,吹拂着湖水,有着丝丝波纹,波纹伏动中,渗和看瑟人的寒气。   江青低声道:“冷么?”   夏忘摇摇头、但身躯却轻微的一颤。江青望着心上人穿的,有些显得似乎单薄了些儿的紫色夹袄,将自己套在外面的青衫脱下,为夏蕙披在身上。一股熟悉的,温暖的男性气息,使夏蕙感到一阵热流在体内循环,她满足地闭上双眼,偎在江青怀中。   无力的阳光,给西湖抹上了一笔苍凉的色彩,京色是美丽的,但却有些儿伤感,这是未到黄昏前的白画。   秋水蒙蒙,间有几艘寥落的游艇,在水面上轻轻荡漾……   四周岑寂,只有这对倩侣彼此的呼吸声然而,江青却突然双目电睁,沉声响在夏蕙耳边道:“蕙,有麻烦来了,你不要动,让我看看又是那一路的好朋友。”   夏蕙神色一凛,聆耳静听,却没有发觉什度,她正待出声发问,江肯已蓦然倒飞而出,闪电般扑向左方一丛灌木之后。   一条人影,在江青身形扑到之时,已宛如大鸟般狂笑掠起,猝然拔起六丈之高!   江青身形一沉,尚未跟踪而上,耳后忽然传来夏蕙的惊叫之声!   他仓促中急忙望夫,登时发现一个容貌阴沉,肤色白晰的黑衣文士,正缓缓向夏蕙逼近!   江青只觉得那中年文士的面孔似乎曾在那里见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而此刻,也没时间容他去想了。   空中如流星般闪掠着一条金红色的光影,几乎在夏蕙惊呼声甫住之际,那条光影已落在她的面前。   这正是以超绝的轻身之术,“百里流光”飞掠而到的江青!   夏忘茂魂未定的颤声说道:“青哥,那人是田净。”   江青恍然大悟,冷冷笑道:“天缘洞主,睽违久矣,阁下兴致倒真不小,然而西湖风光虽佳,只怕尚洗涤不尽阁下心妞中污垢!”   这黑衣文士,果然正是那天缘洞主田净!   他一见江青掠到,不由惊得猛退两步,色厉内荏的吼道:“江青,你别逞口舌之利,今天咱们势必一清旧账……”   此刻,原先掠空的那条人影,亦狂笑着落在江肯右侧。   目光微瞟之下,江青不由一凛,原来,这人竟是昔日伤在自己手下的瘤龙银玉屏!   瘤龙颈项上所生的那颗拳大肉瘤,此刻正在微微颤动,丑陋的面孔下一片狰狞之色,目露凶光的怒瞪着江青。   天缘洞主田净又悄然退后两步,阴声笑道:“大邪者,今日便叫你知道,诱骗本洞女弟子的报应如何。”   说罢,他又向一傍的瘤龙银玉屏阿谀的一笑,皮肉不动的道:“银掌门及本洞主寻你久矣,嘿嘿,料不到皇天有眼,天网疏而不漏,竟在此处与你相遇,大邪者,诚如尊驾所言,西湖风光旖旎,如果一对同命鸳鸯能得殉情同埋于此,该是一件多么幸运之事哩!”   江青镇定的卓立不动,望看田净那矫揉做作的小丑姿态,嗤之以鼻的道:“你说完了吗?嗯,难怪阁下勇气忽增,敢情有人为阁下撑腰来了。”   忽然,一个沙哑如破钹刺耳的声音响道:“江青,你不用废话连篇,老夫今日若不活活地劈了你,西湖之水便是老夫洗尸埋骨之处!”   江青闻声之下,不由大感惊异,因为,据他所知,瘤龙银玉屏禀赋奇异:虽然容貌丑恶,语声却是清雅细润,极为悦耳,但此刻说话之声,为何竟是如此粗厉沙哑?   瘤龙银玉屏看出了江青惊异的神色,他悲愤的狂笑道:“江青,你在奇怪老夫的语声为何忽然改变了么?这亦是你的赐予,那日对掌之后,承你以内家重手震伤了老夫的一条音带,更以诡计骗去老夫灵药数粒,啊啊,老夫整整找你复仇已有数月之久,走遍了江南数省,却不想竟于此地能偿此心愿……老夫发誓,以杀你为我十字门重整声誉之开始。”   江青气定神闲的一整衣袖,道:“就只凭你们二位么?”   瘤龙银玉屏额擦青筋暴起,怒叫道:“你休要在此卖狂,姓江的,今日除非你能胁生双翼,否则,你只有尸横就地之途了!”   他不待江青答话,双手一拍,黝暗的树丛后立即闪出三条人影,手中清一色的各握耆一柄金公钢锤。   “唰啦”一声轻响起处,又一个满面横肉,体魄修伟的披发头陀,亦自树梢之上飘身而下。   江青目光瞥及那披发头陀之后,不由豁然长笑起来,一撇嘴角道:“哈……哈,我道银大掌门都收集了些什么武林高手前来助阵,原来却是银孤头陀法明此等窝囊废物!”   这披发头陀,果然正是不久以前,于柳村弃友败逃的银弧头陀法明!   他于是役之后,亡命而去,封正巧碰见丁素来臭味相投的天缘洞主田净,二人互道近况,都是流年不利,同病相怜,而二人的强敌大仇——火云邪者江青,两人彼此获悉之后,由于敌忾同仇,于是沆瀣一气,联起手来。但是,他们亦深切明白,自己对头的武功是如何高强,于是,在天缘洞主竭力怂恿之下,银弧头陀又勉强力壮起胆量,与田净二人四出求请帮手。   事又凑巧,正在二人急急找人助拳之捺,又遇到了正在四处寻找江青复仇的瘤龙银玉屏,三人意志相同,自是一拍即合。而天缘洞主又卑颜屈膝,诚心结纳,更说动了因事偶至中土,称雄关西的“雷霆三锤”谢毅、吴大愚、钟光三人,在他们严密的探访之中,终于来到余杭,寻着了正偕爱侣畅游名湖的江青。   这时,银弧头陀并不因为江青的讽刺而感到羞怒,他面色木讷的道:“姓江的,废话少说,敝友的三条性命,今日必须要你还个公道,如不将你碎尸万段,实不能消除洒家心头之恨。”   江青冷笑道:“罢了,大头陀,若你当日不弃友而逃,你那三位朋友大概尚不至于如此,现在,若大头陀你心存畏惧,此刻溜走,为时尚不嫌晚,否则,只待江青杀戒一开,便恐怕再也没有你的生路了!”   他正说到此处,一直并肩立于树下,身材粗壮,面孔微黑的雷霆三锤,这时齐齐往前夸进三步。   站立当中的三锤之首谢毅,冷冷一笑道:“朋友你说话最好自重一些,留给大爷一点好印象,在你归阴之时。大爷特准留你一个全尸!”   江青星目倏睁,又随即淡然一笑,道:“阁下是谁!请恕江某眼拙,江某自问与阁下等素无过节,尚请三位念在同为武林一派,莫淌此无聊混水,江某实是抱息事宁人之心,特此奉劝三位。”   三锤之首谢毅以为江青已存怯意,他狂傲的大笑道:“哈……哈,闻说火云邪者为昔日武林第一高手邪神厉老儿唯一传人,那知今日一见,想不到,竟然如此脓包,哈哈哈,竟连我雷霆三锤的徒孙也不如!”   谢毅此言一出,不仅江青怒火陡升,就连痕龙银玉屏舆银弧头陀二人面孔上也几乎挂不大住。他说江青尚比不上雷霆三锤的徒孙,而瘤龙银玉屏及银弧头陀法明既然在江背手下吃过败仗,那么,不是等于说瘤龙银玉屏与银弧头陀二人,连雷霆三锤的徒曾孙也不如了?   天缘洞主田净到底是个狡诈油滑之人,他一见瘤龙银玉屏及银弧头陀神色不对,便暗叫不妙,他唯恐复仇不成,自己方面先来个窝里反,这还了得?   于是,田净蓦然大叫道:“江青,你若是条汉子便准备动手,如此闲扯,可是想等候援兵么?”   一言出口,立时惊醒了银玉屏等人,瘤龙为了复仇事大,只得将一口怨气隐藏心中,暂时不动声色。   雷霆三锤则动作如一,迅速站成三角形,将江青及夏蕙二人困在当中。   瘤龙、银弧头陀、天缘洞主亦纷纷取得有利位置,待机出手,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是一个以众凌寡的场面。   空气在瞬息之间加重了——   江青,却依然镇静逾恒,目光沉冷的凝注着四周。   ------------------    邪神门徙--名湖溅血 名湖溅血   天缘洞主田净阴森的瞪看江青背后的云山孤雁夏蕙,向瘤龙银玉屏使了一个眼色。   忽然——雷霆三锤之首谢毅,沉喝一声,手中的热铜金瓜锤随即悠悠扬起,笔直地砸向敌人胸前。   正当他的兵器甫一堆出之际,金红色的光影条而闪出了一片劲风,茫然向围立于四周的各人暴卷而出,另一条纤瘦的身形,亦冲天飞起。   这几个动作,可以说快速得仅仅在一剎那间已告完成,使瘤龙银玉屏等六个武功高强的黑道怪杰,在惊震下根本来不及施展他们围攻合袭的战术。   江青身形闪动、出掌、攻敌,以及发力将云山孤雁送出包围圈之外的几个动作,可说早已成竹在胸,是故行动起来,疾若电掣,一气呵成。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狂傲自大的雷霆三锤,这时禁不住哗然惊呼出声,尤其是雷霆三锤的老大谢毅,更是神色大变,急退三步。   他手中兵器尚未势尽,而一片罡烈得足以使内俯碎裂的劲气已当头压到。   疤龙银玉屏则大喝一声,只掌循环劈出,银弧头陀法明亦斜掠一傍,趁势攻出一十七掌。   江青快速绝伦的以雄浑无比的掌力展开游动性的闪击后,已在瞬息间将面前敌人组成的包围阵势冲散,而且雷霆三锤与天缘洞主的跃身闪避,更造成了一片凌乱。   但是,瘤龙银玉屏与法明头陀的适时出手,却在这片凌乱中,稍微牵制了江青几分行动。   雷霆三锤早年扬威关西迄今已达二十载,兄弟三人,虽然仅届中年,武功却十分高强,他们在江青猝然出手之下,因心存轻蔑而几乎吃了大亏,幸经瘤龙等及时策应,才算没有当场现眼。   雷霆三锤之首谢毅,此际心头涌起一阵极度的羞愤,于是狂吼一声,手中金瓜锤舞起团团光影,雷轰电掣般攻向敌人。   吴大愚、钟光二人,亦随盟兄同一动作,脚步急旋,自两傍包抄而上,三人配合之间,快捷紧凑无比。   瘤龙银玉屏展开独门“十字拳”法,狂风暴雨般袭向江青,一片纵横交叉的劲气掌影,彷佛永无休止的凶涌而至。   银弧头陀却十分乖巧,耳门在空隙中伸缩出击,稍进即退,其实,他是深探领教过江青的神技的,这一切在他心版上烙炙下的痕印太探了,因而他早已打好主意,在钢外游斗,胜则可进,败则可逃。   江背则充分发挥出那神嫡传的“如意三幻”之神髓,在一片片,一团团呼啸厉烈的劲力中穿走翻腾,掌飞腿舞,起落无声,快捷流畅,任意纵横。   瘤龙银玉屏深切的感觉到,对方的武功,在这不算太长的日子里,竟又有许多进步,而且,对敌之间,更显出无比的沉稳精精练。   他心中不由暗自发毛起来,但却仍旧倾力攻上,口中厉叱连声。   忽然,瘤龙疾出五掌九腿之后,竟发觉场中少了天缘洞主田净的踪影!   他连忙寻隙,向场外略一扫视,却发现这位黑道中出名的荒淫洞主,正在一傍追逐着云山孤雁夏葱!   瘤龙身形电闪,又出七招,心中却十分不悦,忖道:“田净这老鬼真是色迷心窍,大敌当前,放看正经事不办,却去追捕那武功平凡的妞儿,妈的,假如今天我们尽都栽于此地,你还想吃什么天鹅肉?那时只怕连老命都保不住了!”   他正在心神微分之际,江青已奇诡无伦的滑出五步,抖手便是二十一掌,将雷霆三锤中之吴大愚、。钟光二人,逼得手忙脚乱,仓惶跃退六尺。   三锤之首谢毅却狂叫一声。不要命的探出十锤,左掌亦猛力劈向敌人胁下。   瘤龙心中冷笑,跟踪而上,十字拳中的精华绝招绵绵而出,暗想:“哼,雷霆三锤名扬关西,张狂跋扈,我还道有什么不得了的功夫呢,妈的,看来亦必未见得高明多少。”   这时,银弧头陀身形倏进倏退,掌式如风,魁梧的身躯轻灵得好似一片柳絮。   “这头陀功力倒是上乘之选,只是拚斗手段却显得十分贼滑小气。”   江青暗中忖度着情势,微微一笑,避过砸向背后、肩头的两柄铜锤,一口气劈出二十三掌,又将瘤龙银玉屏及谢毅二人,逼得左拦右架,捉襟见肘。   正当此际,一傍已忽然传来云山孤雁的惊呼及天缘洞主田净那淫那的奸笑!   江青微感一震,猛可一个大旋身,手下紧紧将攻上的雷霆三锤迫退,目光急转,已看见正被田净攻得手忙脚乱的云山孤雁!   各人拚斗的这片场地,并不宽大,只有不及三丈方圆的空间,而四周便是密密栽植的松柏、翠竹之类了;云山孤雁料不到会在此处遇着仇家,故而没有携带兵刃,加以她的功力又不十分高强,在这狭窄之地,怎能避开武功几乎比她超出两倍以上的田净?   她此时正急得喘息急促,花容失色之际,那道熟悉的,令人兴奋的金红色光影又蓦而冲出重围,欻然掠到!   江青勇猛无伦的跃至夏蕙身傍,甫经照面,不由分说,便疾如骤风急雨般向天缘洞主攻到,招式凌厉,毫无一丝余地!   他出手中,哈哈大笑道:“老淫虫,欺负一个少女算得上是那门子英雄,还是与江某硬拚几招罢!”   天缘洞主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一抡狂猛得足令天云变色的攻击,逼得首尾难顾,狼狈不堪!   此际,三声厉叱又起,雷霆三锤适时赶至,江青不得不回身拒敌,田净始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瘤龙银玉屏稍微停滞瞬息,始飞身加入战圈,心中冷笑道:“田净这老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在这种场面之下,他竟尚未忘却那个“色”字,哼!哼!若不教他吃些苦头,他不知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才完……”   道时,战况已在瘤龙银玉屏加入之后,更形激烈,天缘洞主身形闪掠中,切齿大叫道:“夏蕙,你这贱人,难道尚要本洞主亲自动手制裁你么?天缘洞的声誉,完全让你破坏殆尽,还不跪地领罪,更待何时?”   江青身形呼然旋转,风起云涌中,一招“立波为柱”,将天缘洞主攻得狼狈而退,招架不迭。   瘤龙银玉屏沉喝道:“注意,这是长离七旋斩!”   江青豁然长笑道:“田大洞主,目前应跪地求饶的,恐怕还是阁下自己哩!”   田净面如寒霜,怒叱连连,施出混身解数,竭力抢攻。   蓦地——   雷霆三锤身形急幌。再度站成三角乏形,老大谢毅双目怒瞪如铃,平地焦雷般仰天大吼道:“雷起啊——”老二吴大愚、老三钟光亦面色血红,额际青筋暴现,声音悲壮雄伟的大喊:“风号,电闪,劈五岳!”   随着这短暂,有力慑人的吼声,三柄金锤,碰然交击,金星四溅中,又是三声惊心动魄的大喝,三团金色光华宛如三枚巨雷,带看可怖的啸声,齐向江青当头压到!   江青面神一凛,知道这必是对方的绝技:“雷霆锤”了!   他身形不动,急将体内循流的真气迅速提聚双臂,“天佛掌”首招:“佛光初现”倏而使出!   一片罡烈浩大的劲气,与袭来的三团光影相触,“轰”然巨响中,沙飞石走,江青身形略一摇动,雷霆三锤已跄踉退出两步!   瘤龙又大惊叫道:“天佛掌!”   但是,江青尚未立定身形,雷霆三锤又齐齐大喝一声,三团金色光影,再度闪电一般地呼轰攻到!   功力充斥,窒人口鼻,隐隐带有风雷之声!   江青仍然不进不退,“天佛掌”第二招“金顶佛灯”,有如山崩地裂般疾推而出!   又是一声巨响过后,江青身形摇动的幅度更小,雷霆三锤却个个面色苍白,退出三步!   而正当此际——股尖锐的劲风,蓦而袭向江青背后的“命门穴”!   江青在瞬息之间,将体内的真气做了一次迅速而美满的调合,以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刃血”,猛然向后倒劈!   只听“劈啪”一声暴响,背后敌人袭来的劲力,已大部融化于这“掌不及血”的一招扇形劲气中,而江青的右掌,却如利刃般劈在偷袭者的胸前!   于是,鲜血喷起三尺多高,骨骼的碎裂声刺耳已极。   一条黑色的瘦长人影,满口血渍的飞跌在云山孤雁夏蕙身前两步!   他,正是天缘洞主田净!   田净这时仰卧地上,面孔因痛苦而扭曲着,手指痉挛的紧抓着地面,两眼突出眶外,眼球上布满了惨厉的红丝,然而,却失去了光辉,在夕阳的余晖下,有如一对毫无光彩的琉璃珠。   这就是偷袭者的下场啊!田净亦定然料想不到,在那不光明的举动下,换回来的代价竟是失掉自己的生命!   江青也不由微微地征住了,在他的本意,是不想杀死对方的,自然,这是指他不被迫到无路可走的地步的话。   瘤龙银玉屏万万估不到敌人的武功竟然如此狠辣超绝,他知道天缘洞主田净一身所学,虽未能称为绝世高手,但亦可谓上上之选了,谁知却躲不过江青这凌厉的一击!   其实,瘤龙又何尝知道,这招“掌不刃血”,乃是邪神早年称雄江湖的看家绝技之一,天下虽大,能人虽多,但能抵硬此招者,实无几人!   雷霆三锤此刻亦觉情形十分不妙,因为目前己方不但未占到丝毫便宜,并已损折了一人,而且他们认为所向无敌,威震关西的“雷霆锤”法竟在全力出击之下遭到前所未遇的阻力和反震!   当一个人,失去了他认为最有力量或最后的依赖时,那么,他的气焰和狂傲也会随之而消失了。   这时,场中一片静默,有些紧张而凄怖的静默。   云山孤雁不敢再凝视眼前那具怒瞪双目的尸体,她花容惨然的微微退向一旁。   瘤龙银玉屏在惊惧中,忽然瞥及正在向后微退的夏蕙,他迅速的向雷霆三锤及银弧头陀一使眼色,随即欻然扑向夏蕙而去!   江青正自感到有些不安和歉然,瘤龙银玉屏已倏而发动!   同一时间,雷霆三锤又在一连串震人耳膜的大吼中,舞起团团凌厉呼啸的锤影,侧攻而上!   江青微微平息的怒气,又被再次引发,他长啸一声,双掌宛如老偕合什,急合猛推而出!   一片刚猛得无可比喻的罡风,彷佛江河倒流一般,挟看拔山移鼎之势,浩浩荡荡冲激而出,其势锐不可当!   这是天佛掌法第三招:“佛问伽罗!”   雷霆三锤齐齐如暴雷般连续大喝六声,三柄金锤已各在利那之间应声冲砸六次!   风雷声夹在十八团金色光影中,与七柄闪耀的弧形短剑涯成一片令人战栋的威势,在瞬息间接触了江青的掌风!   于是,彷若天云变色,海啸山崩的巨响连声而起,周遭的空气好似骤然被排除一空,而散裂飞芒的银色碎屑,赤如满天花雨般迸溅四周!   十八团金色光影倏而消敛,变成三溜金光,飞起五丈,雷霆三锤则个个如淡金,被震出寻丈之外!   江青并不稍事迟疑,身形急起,目光疾扫,已看到夏蕙正在一招“蝶兰手”落空后,被瘤龙一脚踢倒他不由双目尽赤,厉吼一声,加速扑去!   正当江青身形尚距瘤龙五尺之际,背后又是一声冷叱,随着六道闪耀着银芒的弧形短剑,又奇诡莫测的旋飞而至!   江青心中顿时急怒交加,他知道,任自己功力再高,亦不能毫无顾忌的蔑视银弧头陀这六柄内含真力的弧形短剑,他若当时专心对付这六柄偷袭的短剑,虽然可以在瞬息间将它击落,然而这微小的时间空隙,已足够瘤龙银玉屏取去夏蕙的生命了!   这个意念快如电光石火般的在江青脑中一闪而过,他钢牙紧挫,身形在空中霍然一个倒旋,随着倒旋之势,一篷黑色绸布忽然随风飘洒而落,一道金芒耀目,有如旭日东升般的辉煌光彩,宛似一条九天之上邀游的金龙,带看一股慑人魂魄的厉啸,疾如闪电般直飞而出!   同一时间,江青已抖掌劈出两团强劲的掌风,身形反弹,升空三丈!   于是,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号起处——江青已在六柄弧形短剑散射失准之下,身形一翻,如一头巨鹰般飞落在早已面无人色的云山孤雁夏蕙身前!   瘤龙银玉屏则双手紧握耆一柄长约四尺,金光灿然,通体为一条龙身盘纹而成的奇形兵器,而这奇异的兵器,正深深地插在他胸膛之内!   原来。江青始才以真力贯注右臂,在利那之间,以指甲划裂包里于自己兵器”金龙夺”之外的黑绸,运出劲力,将兵器抖手射出!   “金龙夺”乃为上古留传之神兵,威力浩大无匹,且能发出令人魂迷魄散的厉啸,又在江青盛怒之中倾力投出,而瘤龙在满目金芒充斥,异声贯耳之际,任他功力再高,才不由张惶失措,无从闪避!   他双目大睁着,毫无意识的凝瞪着这柄插入胸内,几乎透体而出的“金龙夺”……   金龙夺是辉煌而灿烂的,然而却也代表着残酷与杀戮,盘纹着的龙身,在凄艳的残霞中泛出森冷而耀目的光彩,这光彩或者是美丽,但是,也要看这柄神兵是在何种情形之下而出现。   “我……我……便这么死去不成?如此默默无闻的死去?……十……十字门的绝艺……有谁去继承?光大?旧时的声誉……便让它永远没落了么?”   他全身起着一阵阵的痉挛,鲜血自伤口泉涌般冒出,双目的光彩逐渐黯淡,丑陋狰狞的面孔上,浮起一层令任何人见了也要掉首他视的,凄厉而绝望的死光!   干?的嘴唇抽搐地张合着,然而却没有一点声息……   终于,这位甘陕十字门的唯一传人,黑道上的有名煞星,缓缓地倒于尘埃之中,而且,死不瞑目!   江青默默扶起躺在地上的夏蕙,心中有着极度的矛盾和怅然,他大声问着自己:我做对了,抑是做错了?瘤龙银玉屏捧着胸前这柄夺取他生命的金龙夺,艰辛的行了两步,嘴唇翕合着:这是他出道以来,首次施用兵器,而这第一次发挥出浩大威力的上古神兵,却在江青心头上留下一个深刻而不可磨灭的烙印。   江青能够很明白的体会出,瘤龙银玉屏是死得多么不甘心,是死得多么怨毒,他在那残酷的猝袭下,竟然不及运用出他认为功绝一时的“虎麟气”……   但是,江青虽在内心中为自己的举止而叹息,然而,在行动上他却问心无愧,因为,他是以堂堂正正的手法,在众敌围攻之下,为了救援自己挚爱之人而出手的世界上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若对敌人慈悲,也就等于对自己残酷。   江青适才若不当机立断,摧敌于即,那么,如今剩下的,则是他永生也填补不尽的悔恨!   于是,在一度短暂的岑寂后——江青缓缓地回过身来,眼下的情形却使他感到惊异不已。   在他目光环扫之下,赫然发现银弧头陀法明——这位曾经临危弃友的角色,竟然没有乘机逃走,依然呆若木鸡般的怔立原地。   地下,尚且横七竖八的躺着雷霆三锤数人,只见他们个个面如金纸,气息奄奄,显然已在江青那招威力浩荡的“佛问迦罗”之下,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江青心中有看一丝异样的感叹,他移动脚步,行至银弧头陀身前站定,这位凶极一时的大头陀,此刻显然已陷入极大的,生与死的恐惧中。   他双目大睁,满脸的横肉在轻微的颤悚着,但是,他却不曾后退。   江青微微一笑,又向前跨进一步。   银弧头陀瞳孔中射出惊惧的光芒,抖看嗓音道:“姓……江的,来……吧,给……佛爷一个痛快!”   在银弧头陀的心目中,已认定对方势必不会饶过自己的性命,就像他以前在得胜后也从不怜惜他的敌人一样;然而,江青却笑了,和声道:“大头陀,对于生与死,你有什么看法?”   银弧头陀神色一怔,迷惑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死,不过是解脱这付臭皮囊,让灵魂飞升到一个极西的乐土……但是,唉,好死却不如赖活啊……”   江青又笑了,这笑容在银弧头陀眼中,宛如一柄钢刀,冷森而肃煞。   江青回首向身后面色苍白,神态萎顿的云山孤雁夏蕙一瞥,断然道:“大头陀,带看你的三位朋友去吧,但是,请记住你自己的话。好死不如赖活,以后尊驾如果还想在江湖上闯,务要记着今日之事,对你的敌人也必须慈悲一些,要知道在鬼门关上徘徊的滋味,总是不好消受的啊!”   银弧头陀闻言之下,面孔上起了一阵急骤的变化,他做梦地想不到自己竟会受到敌人如此优渥的宽待,于是,双目中透出感戴的泪光,身躯因激动而无法克制地颤抖看……   半晌,他肃身合十,向江青顶礼一拜,哑声道:“江大侠,小僧带发修行,已有二十余年,却自来不曾悟透这“恕”字的真谛,今日蒙江大侠如此宽待,顿令小僧感到昔日双手所沾染的血腥,是如何深重愚蠢……日后小僧当谨记教言,以余生之年忏悔往日罪孽。”   江青清澈的瞳孔中射出满足的光辉,唇角含着微笑,这微笑是一股欣慰与欢愉的组合,他深刻的觉得,当得到一个仇人的赞誉与感戴的时候,那种快乐,是比向他切齿的报复来得强多了,并且,这种“度恶为善”的收获,较之那些赶尽杀绝的手段,更不可同日而语呢。   于是,银弧头陀回转身躯,以他孔武有力的双臂扶起躺在地下的雷霆三锤,又向江青微微恭身,掉头如飞而去。   江青目注着银弧头陀那魁梧的身形消失于树影之后,始迅速行向夏蕙身傍。   他轻轻她揽着夏蕙的纤腰,低声道:“蕙,你伤得重么?原谅我慢了一步……”   夏蕙柳眉微皱,摇头道:“青哥,若不是你及时出手,只怕我早已丧在瘤龙银玉屏的掌下了。”   江青望了望地下两具死状凄怖的尸体,轻轻说道:“蕙,在你的心扉深处,定然为以前失足天缘洞而时常引以为耻,而且,田净的魔影,亦常在你脑海中萦回作祟,是么?”   显然,江青是说中了夏蕙的心事,她惊异的望着江青,微微点了点螓首。   江青又徐缓的道:“现在,你已可完全消除了这些隐痛和远忧。但是,我从你的眸子中,劫可发觉一丝轻微的稠怅,因为,你固然切齿痛恨天缘洞主田净,但是,却也不能对他的惨死毫无所动,他到底曾在你走头无路之际帮助过你……自然,这帮助你的出发点是善是恶,我们现在已用不着再去追究……”   夏蕙蓦然扑倒在江青怀中,啜泣道:“青哥……是的,我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但也仅仅是对田净昔日的相助感到一丝抱憾而已……你一定生气了,恨我太儒弱是么?……”   江青抚摸着情人的秀发,怜惜的道:“蕙,我不恨你,这是你善良的本性所在,一个人,即便是一个切齿痛恨的仇人,也总有其令人可以追忆的地方,纵使这些片断的追忆微小得太不足道……你有这样的感触,正证明你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子……”   夏蕙深深为自己得到一个如此能深刻了解自己的情侣而激奋,她在江青怀内尽兴的发泄着情感,而欢愉却超过了一切,她这时又更深一步的了解了挚心所爱之人,是如此的敦厚,与善体人意,因为一个人蕴藏于内心的优劣,是要在长久的相处后,才能体会得出的。良久……良久……   江青为夏蕙检视了一下小腿上的伤势,虽无大碍,却也青瘀了一片,幸好仅是表皮之伤,不消整日,当可复原。他细心的为夏蕙按摩搓揉了一刻,扶着心上人坐在地上休憩,自己又过去收回瘤龙银玉屏尸体上的金龙夺,在一株苍松之傍掘了一个洞穴,将田净、银玉屏二人埋入。一切弄妥之后,湖心亭上已是一片黝黯,飘浮的暮霭如雾似的弥漫于四周,衬着湖心亭陈旧而单调的建筑,显得有些阴森与凄凉。江青谨慎的将“金龙夺”插到背后,过去将夏蕙抱起,柔声道:“还痛么?”   夏蕙摇头,道:“只有一点。”   江青笑道:“我早说过,谁要伤害到我的蕙,我即使仅存一息,也要与他一拚生死的……”   夏蕙附嘴江青耳边,温柔的道:“青哥,你已做到了——”江青豁然长笑道:“不错,瘤龙银玉屏已用他的生命来偿还了这一脚的代价,他太不聪明了……真的太不聪明了。”   夏蕙娇柔的依在心上人坚实的怀抱中,她望了望四周黝黯的景色,轻轻说道:“青哥,我们走吧,这里气氛太沉闷阴森了,我有点怕……而且,那船家想必亦等得急了……”   江青微微颔首,将夏蕙柔若无骨的娇躯抱得更紧,迈开步伐,向暮色浮沉的湖边缓缓行去。          ※        ※         ※   归途上……   一只带篷的小船,船尾有个五旬左右的老人,正闲散的摇着橹,依呀依呀的摇橹声,衬着碧沉的湖水,和那水面上轻淡的烟雾,别有一番悠远落寞的情调。   江青与夏蕙促膝舱内,望看湖岸明灭不定的灯火,心中没有杀戈之气,所有的仅是安详与宁静。   夏蕙忽然若有所思地轻轻问道:“青哥,你那柄金龙夺我还是首次看你施出威力真浩大得吓人,青哥,我以前听你说过这金龙夺的来处,但是,是否也有一套完整的夺法?”   江青微笑道:“不错,义父他老人家,为了教我使用这柄上古留传的奇兵,整整有三个月未与我交谈一言,独自面壁而坐,费尽心智,深思苦研创一套夺法,义父功力深如瀚海,见闻又博,经他三月钻研,终于集各种兵器之大成,再加上他老人家的别出心裁,创造出一套‘大尊夺’法……”   夏蕙咋舌道:“这夺法的名称好狂傲啊……”   江青一笑道:“义父他老人家自来豪气凌云,目高于顶,他命名这套夺法时,尚笑着告诉我:“以邪神的一切,是不容许天下任何人陋视的,而且,倘要永垂不朽!”   但是,我自下山以来,倘没有用过这套夺法,只是我知道它的威力是无匹的,我在云岭绝缘洞之际,便以‘大尊夺’法的第三招,凌空用尾夺芒将洞外的一株合抱巨杉斩倒……”   墓蕙惊异的说道:“青哥,义父的武功,只怕已完全被你学尽了。”   江青摇头道:“谈何容易啊!他老人家的一身绝学博大精微,早已达到天人合一,登峰造极之境,只要与人对招,敌人甫一出手,他就能看出对手所使招术的精妙所在,更能推断到而后百招之内所用的招数。他老人家,不但抬手抒腕,饱含变化,即一呼一吸,俱含功力,放眼天下武林之中,只怕除了六十年前的双飞三绝掌复生,再也没有人能接下义父百招以上……”   夏蕙凝眸望看舱外黑沉沉的湖波,忽道:“双飞之一的无定飞环李淡玉尚在人间,青哥,你免得她的武功是否可与义父一分轩轾?”   江青这时才发觉夏蕙已与自己用了同样的称呼,叫邪神为义父,这是多么明显的代表着一种亲蜜的含意啊。   他心头有看一阵温暖,想道:“义父啊,你老人家希望我带一个标致的媳妇回去侍候你,看情形,这愿望已可实现了……”   想着,他独自微笑了起来。   “青哥,你……你笑什么?”   江青愉快的注视着心上人美丽的面庞,俏皮的道:“我在想,义父他老人家必定会笑得闭不拢嘴了,因为,他看到自己所爱的义子,果然不负所望的带回去一个温柔,秀丽、娴淑、端庄的媳妇……”   夏蕙羞得粉脸嫣红,不依道:“啐嘴……哼,只怕你会给义父来个喜出望外,多带几个回去呢……”   江青一笑片:“这却不会,义父老人家或者喜欢我能多享一些人间艳福,但是,只怕有人要打翻五味醋坛了……”   夏蕙越发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一只纤手,尽管往江青身上搥擂,却没有丝毫劲道,轻软得宛似温柔的抚换。   二人嬉闹了片刻,夏蕙已坐好易身躯,理了理微现蓬乱的云发,轻轻道:“青哥,别闹了,说正经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江青微吁了一口气,沉声道……   “你适才说无定飞环能否抵过义父么?蕙,我在你面前无庸客套,她必然不会是义父的对手!老实说,在我与无定飞环交手一招之后,已发觉它的武功虽高,哼,却也未必能胜得过我!”   “那么,长离一枭卫老前辈是否能与无定飞环一泱雌雄呢?”   江青略微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卫老前辈功力之佳,的是继武林一邪、鬅飞、三绝掌之后的第一人,但是,他若倾力与无定飞环相斗,则难判鹿死谁手……不过,我们不能志记,卫老前辈乃为东海长离一岛之主,手下能人多如桓河沙数,这一股力量却也是傲视武林的莫大因素。”   二人正闲谈间,船尾已传来摇橹人沙哑的语声道:“公子,二位是准备停靠涌金门,抑是要在小绿洲登岸?”   江青一望夏蕙,高声道:“泊涌金门吧,吾等欲上岸晚膳了。”   船只又依呀依呀的摇了起来,在笼罩于四周的夜色中,终于到达了灯火辉煌,船舶密集的码头。   江青赏给船家一锭十足五两的纹银,在这老人的千恩万谢中,扶着夏蕙登岸。   夜色给余杭带来更多的繁嚣与喧哗,行人车马往来如织,江青牵着夏蕙,往闹市中缓缓行去。   二人对杭州这个有名的城镇并不十分熟悉,经过数次探寻,才找到一间气派恢宏,建筑豪华的酒楼。   踏进铺看红色地毡的门内,在两名彬彬有礼的店小二引导下,拾梯而上,江青抹着夏蕙,坐于一个临窗的雅座之傍。   ------------------    邪神门徙--赤阳判官 赤阳判官   几色精致而素雅的菜肴,一壶芬芳而醇厚的红酒,摆在挑花心木制成的桌上,江青与夏蕙安闲而舒适的低酌浅饮看,偶而相互投给对方一个微笑,一句甜蜜的心声。   楼上的食客并不大多,而且看来都是些高尚之士,空气中没有一般酒楼那种喧嚣、嘈杂,与混乱。   大家都是在低声谈笑看,整个酒楼中显得一片祥和,但是……突然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自楼下响起。一个如破锣般的语声叫道:“喂,开店的,你快点引路不行么?像个母鸭似的一摇三摆干啥?姑奶奶吃了饭还要办事……”   敢情这位语气粗豪的来客,倘是一个女人哩!   座上食客个个眉头微难,有些厌烦的注视看这破坏了周遭“高贵”气氛的来人。   江青转头望去,觉得这个粗哑的语声十分熟悉,他正自微愕,楼梯口已现出一个矮胖如缸,奇丑异常的黑衣女子!   江青目光一会之下,不由脱口叫道:“啊!钱姑娘,你这么快使到了?来来,请到这边。”   原来,那登楼的女子,竟是日前护送蛟索飞锤岳扬等人回去的天星麻姑钱素!   钱素闻声之下,略感一怔。循声往视,立印发现了江青与夏蕙二人!   她有些喜出望外的叫道:“公子,姑娘,你们也在这里?啊!啊,好极了,我正愁?稍停恐怕要费一番心机,去寻找你们哩!”   这时,一个面皮白净的店小二,方始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楼,语不成声的道:“姑……娘,请小声一点……唉唉,小号是余杭最为高雅的酒楼之一,请姑娘千万包涵……”   天星麻姑回头一瞪眼,哼了一声,道:“好了,好了,那来这么多规矩,真正岂有此理!”   说罢,大步往前行去。   江青吩咐店小二端来一把坐椅,含笑向四周投来的无数目光做了一个微意的颔首,然后,又令店伙再增一付杯筷。   天星麻姑一屁股坐下,嘴巴正自张开,江青正忙道:“钱姑娘,先歇一会,不用如此匆忙呀!”   夏蕙抿唇一笑,悄声道:“钱姑娘,这一路还好吧?”   钱素喘了两口气,失笑道:“啊,我真赶路赶晕了头啦,公子,姑娘,那位岳瓢把子可真难伺候,不过嘛,总算将他们送到地头,没有出什么差错。”   江青一笑道:“亏你道说他难得伺候,岳老哥对你更是畏惧如虎,提到你就呲牙咧嘴,不知所措,尴尬不已……钱素不由咯咯直笑,道:“公子,婢子回程之上,却遇到一件不妙之事……”   江青啜了一口绍酒,悠闲的问道:“什么事?”   钱素向侧傍略一环扫,压?嗓音道:“婢子回程之际,路过”接竹渡“憩息在一位昔日师门挚友玉狮童化之处,据童师叔相告,谓公子威震双飞鸟之事,早已传扬江湖,四海震惊,而座落于江西云山的灵蛇教总坛,亦已得到消息……”   江青挟了一筷鸡丝粉皮,笑道:“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钱素说得渴了,亦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绍酒,道:“问题就在这里了,不但公子名满天下,甚至于连婢子等几个末流角色,也跟看公子沾光,名扬于外了,但是,灵蛇教教主,君山独叟裴炎的独生掌珠裴敏,却不知怎的得悉了祝赜祝相公亦跟随于公子身侧的消息,而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独自潜离灵蛇教总坛……”   江青神色微凛,说道:“对了我几乎忘记三哥的这件莫大心事,看情形,那位裴敏姑娘十分痴情,定是来寻找三哥了……钱姑娘,你那位师门长辈,可曾说出裴姑娘的行踪么?”   钱素颔首道:“玉狮童师叔与灵蛇教两大护坛的阴阳双判略有交往,阴阳双判这两个老小子已差人向童师叔打过招呼,让他注意裴姑娘的踪迹,据说,裴姑娘是向杭州方面而来……”   江青面色渐自沉凝,道:“灵蛇教方面想是十分震怒了?”   钱素点头道:“不错,君山独叟裴老鬼气得几乎吐血,已谕令教中好手实时追捕,江浙道上,现下已布满灵蛇教中的侦骑,可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骤说灵蛇教两大护坛之阴阳双判,亦已兼程赶来余杭地面。”   钱素略微一顿,又道:“依婢子之见,公子是否应设法实时接应裴姑娘一番?否则,她一个弱资女子,便有几分武功,亦势必抵不过那一群如狼似虎的灵蛇教徒……”   江青沉思片刻,坚决的颔首:“是的,裴姑娘为三哥挚爱之人,吾等必须助她脱离虎口,何况即是没有道一层因素,我们亦不能眼睁睁的看?一个少女落入魔掌之中啊!”   夏蕙忽然轻声道:“青哥,事不宜迟,照时间推算,裴姑娘若确是往余杭而来,只怕就在这几天便会到达……”   江青低声道:“钱姑娘还请快些进膳,我们需要将此消息尽快地告予大哥他们知晓,以便共同筹划一番。”   铉素连声答应,手中牙箸顿时起落如飞,菜汁淋漓的住口中直送,吃像端的快猛惊人!   江青有趣的看看,轻笑道:“钱姑娘,大概的确是饿了……”   钱素神色自若,大口吃了一块炸虾,笑道:“公子,婢子向来便不善矫揉做作,要吃便吃,得喝即喝,故意去做出一付忸怩装饰沾唇即止的娘娘态,那才划不来哩,嘿,天地下最傻的事情,莫过于与自己的肚皮过不去了。”   夏薏在傍听了,不由脸色微红,掩嘴葫芦,眼神上透?一股无奈之色。   江青趁看钱素吃喝的当儿,又扼要的将自己在西湖湖心亭之战,约略述一遍。   未了,他叹道:“唉上虽然我尽力抑制自己,却仍不免使双手沾到血腥……”钱素早已大睁双目,惊道:“公子,瘤龙与田净已被你除去了?啊!啊,这真是件头条喜讯,公子,那两个江湖上闻名的恶魔淫棍,早该落得如此下场了,对付这种恶人,如不加以断然处置,只怕将有更多正义之士及良家妇女遭到他们的毒手……”   江青微喟道:“话虽不错,但我他认为在最后关头上,应该再给他们一次忏悔的机会。”   钱素囫囵吞下一只银丝春卷,含混不清的道:“哼,只怕他们永远不会觉悟自己的过失,而且,公子若再度纵放这等恶徒,亦必将引致无穷后患……”   谈话中,钱素已以最快的速度将肚皮填满,而桌上的菜肴也早就一片狼借,所余无多了。   江青招过店家,会清账钱,三人立即快步行向楼下。   出得店门,江青正待向一个老年人问明庆春门的方向,眼角掠处,却忽而发现三个横眉怒目的大漠,正傍若无人的向酒楼之前行来。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高大,面色赤红,神态之间显得十分倨傲,正在与两个同伴沉声辈说话。   这个红面大漠,江青仅只一眼就已认出,竟是灵蛇教下那两大护坛之首,赤阳判官郭芮。   郭芮如此迅速便在杭州地面出现,倒是江青预料不及,他心中忖道:“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小子来得倒蛮快。”   他微微一笑,继续向那老人问明了路程,道谢而去,这时伫立一傍相候的夏蕙和钱素二人,亦向看江青这边行来。   二人正待与相隔几步路的江青说话,赤阳判官郭芮等人且行至二人身傍。   郭芮侧脸狠狠地瞪了天星麻姑钱素一眼,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嘴里嘀咕道:“妈的,人说江南佳丽,余杭金粉,俱是人间尤物,怎的老子到临以来,见到的却难是些庸脂俗粉,令人作呕的角色?”   他虽是在牢骚的自言自语,声音却是不小,天星麻姑当然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   钱素生平最是忌讳别人批评她的容貌,何况是迹近侮辱的讽骂!   她枉然回身站定,叟目怒睁,瞪看正欲擦身而过的赤阳判官吼道:“喂,相好的,给你家姑奶奶站住!”   赤阳判官停步回头,却不由微微一怔,他想不到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当街吼喝,而且,言词中更充满?江湖气息。   赤阳判官两个同伴,亦不由齐齐回身,神色中透看惊讶,因为,他们奇怪一个丑女人竟敢向灵蛇教堂堂的首席护坛挑舋,而仅不过为了几句讽戏之言,这不是活得腻味了么?赤阳判官郭芮浓眉一竖,大声道:“丑婆娘,你叫老子干吗?”   天星麻姑双手一叉,厉声道:“我丑?嘿嘿,闲下你长得标致?也不撤泡屎照照你那付姥姥不亲,舅子不爱的德性,却红口黑牙,满口放屁的去批评别人。”   赤阳判官闻言之下,不由气得七窍冒烟,连骂都骂不出来。   他那两个同伴,乃是灵蛇教派驻在杭州地面的舵主,二人此时不由勃然大怒,齐声叫道:“妈的,你这婆娘想必是嫌命长了,竟敢顶撞本教护坛?”   云山孤雁这时已察觉到身后的天星麻姑正在与人发生争纷,她急忙向江青使个眼色,回身赶到。   赤阳判官正待发威,蓦然眼前一亮,只觉香风幌处,一个俏丽明媚的婷婷少女已行至身前。   他怔呵呵的一窒,早已忘了身处何地,心中忖道:“是了,余杭佳丽,果然不同凡冉,啊啊,真乃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天星麻姑愤然向夏蕙道:“姑娘,这三个杀胚胆上生毛,闯栏子闯到我头土来了,今天不给点颜色他瞧瞧,这些小子就不知道他姑奶奶的厉害。”   那两个灵蛇教舵主,一名翻江鼠周才,一名游身掌蓝安,俱是灵蛇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地面上亦十分叫得响,如今在二人的教中护坛之前却被钱素大肆叫骂,怎不气得五内生烟,肝火倏升?   只见翻江鼠周才踏前一步,怒声道:“丑婆娘,你嘴巴放干净点,少在你家大爷面前耍泼骂街,须知灵蛇教下从来就不吃道一套!”   天星麻姑钱素道时才知道对方三人,竟是灵蛇教下党徒!   她冷冷一哼道:“灵蛇教是什么东西?拿去唬别人尚可,嘿嘿,我天星麻姑却不理道个喳儿!”   赤阳判官郭芮道时可真怒了,他一望四周,已有不少行人驻足围观,遂强自压住火气道:“好的,咱们既然都是在外面闯,便光棍一点,不用在这人烟稠密之处惹事生非,走,到别的地方去!”   说罢,倘狠狠一瞪天星麻姑,却又自然的看了一傍,沉默无语的夏蕙一眼,在目光瞥及夏蕙之时,却蓦而转得温和多了。   天星麻姑亦怒道:“好极,姑奶奶早就想拈拈灵蛇教的份量!”   她回头向夏蕙一看,在夏蕙的颔首示意中,大步跟看行去。   江青一直静立人丛,默察情势演变,这时,他缓步行上,与夏蕙并肩随于四人之后缓步走去。   夏蕙低声坚道:“青哥,那红脸大漠,听说是灵蛇教中护坛,看他模样,像是你以前说过的什么赤阳判官哩。”   江青微一点头,沉声道:“不错,他就是赤阳判官郭芮!”   夏蕙望看渐行渐黯的街道,轻声说:“青哥,吾等现在尚未摸清裴姑娘行踪若何,便与灵蛇数了发生冲突,不知是否适宜?”江青一笑道:“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好的,这些小子过于欺人了。”   天星麻姑这时独行于前,心中忖道:“哼,小子们哪,今天可叫你们撞正大板了,嘿,嘿,他们尚不知道身后跟有鼎鼎大名的火云邪者哩……那红脸汉子想便是赤阳判官了,这小子与接竹渡童师叔略有交往,唔,自己稍停以不显露师门派别为妥,以免牵累童师叔……”   脚步声,清脆而单调的敲响在石板路上,四周越来越静,两傍的建筑勿也渐趋稀疏而破落,显示?各人已来到一个偏僻荒凉的所在。   赤阳判官郭芮三人一言不发,依旧大摇大摆,傍若无人的行看,根本不将身后的天星麻姑置于眼中。   灯光晦暗,人迹寥冥……   天星麻姑忽然止步,大叫道:“喂,灵蛇教约三个狗腿子,你们归位的时辰已经到了,闷?头穷走个什么功?”   赤阳判官等三人猝然停步,缓缓回过身来,三人面孔上,俱是一片令人心神不安的阴鹫之色。   天星麻姑并不畏惧,大步踏上,尖声道:“如此模样能吓得了谁,姑奶奶可看得多了,来,来,你们那一位先送终?唔,这地方倒蛮清静。正好用来埋你们三人那把骨头,是再理想也没有了。”   赤阳判官郭芮性烈如火,但他此刻却视天星麻姑如瓮中之鳖,毫不微怒的阴声道:“是么?不过你这丑婆娘若先吾等一步去了,可千万别忘了禀躬地府阎君,来世切记给你生个象样的盘儿(脸),免得嫁不出去。”   天星麻姑闻言之下,勃然大怒,尚未及说话……一傍的翻江鼠周才已暴叱一声,搂头盖脸地便向天星麻姑攻出五掌三腿!   天星麻姑钱素冷笑一辈,撤身、移步,反手还攻九掌九腿!   翻江鼠周才估不到对方一个妇道人家,武功却恁般不弱,他大喝一声,立被逼退两步!   又是一声怒叱起自一傍,游身掌蓝安也揉身而上,双掌翩飞如电,须臾间就向钱素全身要害袭到!   游身掌蓝安在灵蛇教中,地位与翻江鼠周才平行,武功却较之周才高出两筹,他此际出手之下。顿然扳回局面,将天星麻姑钱素的凌厉攻势抑止!   于是,钱素愤怒之下,尖叫连声,身形在漫天掌山腿影中翩掠穿走,倾力拒抵看眼前这两名灵蛇数下的舵主!   赤阳判官闲立一傍,好整以暇的讽笑道:“嘿嘿,丑婆娘,你倒还真有两手,怪不得竟敢如此放肆,不过,只怕这是你卖狂的最后一次了!”   一个清朗的语声,接在赤阳判官郭芮的话尾之后,缓缓响起道:“这封很难说呢,阁下等虽然人数较多,钱姑娘亦未必见得只有一人。”   郭芮霍然循声望去,在一间残破的房檐阴影下,发现两个俏立的人影。   他目光聚拢,仔细一瞧,看出其中之一,竟是适才那位美丽得令人心旌摇荡的少女,而卓立于傍的,却是一个身材修长,容态英俊潇酒的青年俊彦!   原来江青与夏蕙二人,早已跟踪而到,却一直静立暗处不功,要看看这些灵蛇教下的“好汉”们,到底有多少花枪要耍?   这时,赤阳判官郭芮不由又惊又怒,吼道:“妈的,你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不成?竟敢管起本护坛的闲事来?好极,本护坛便一道成全你们吧。”   江青微微踏前一步,屋檐的阴影,巧妙的在他脸上掩了一片暗影,他冷笑?道。”好朋友,阁下的记忆力想必是衰退了,才不过一段有限的日子,便不记得区区在下了么?”   赤阳判官这时才觉得对方语声有些稔熟,但是,他却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面目俊逸的青年?   江青带看嘲弄的语气,又道:“好朋友,别再苦思了,待区区与阁下略微游戏游戏,再来自我介绍亦不嫌迟!”   说话中,江青已缓步而出,微弱的灯光,映?他正穿上了外罩青衫的削瘦身形,在一抹讽刺的微笑下,有看一丝令人震慑的气氛。   此际,天星麻姑钱素已施出混身功力,正拚死与两名敌入激斗,但是,显然已处在极端不利的境界中。   她已有些微喘息,但她仍然咬牙硬撑,因为她十分清楚,她的“主人”是不会令她吃亏的。   翻江鼠周才借?游身掌蓝安的相助,已经扯回颓青,高倨上风,但二人亦同时察觉到又有另外的对头到来,是而,他们在焦虑中,更加猛烈地攻击?,意欲迅速结束,这场拚斗……   赤阳判官早已提聚真力,凝神戒备,他厉声道:“小辈,少给本护坛来这一套,报上你的万儿,本护坛……”   但是,一阵陋夷的狂笑,随看一片疾功的罡风,封住了他的语尾,而这片彷若铁板似的功力,却又是如此雄浑而难以抵挡。   ------------------    邪神门徙--虎口佳人 虎口佳人   赤阳判官久经战阵,见多识广,江青甫一出手,他就大吃一惊,当下脚步急偏,斜斜移出五尺。   江青长笑一声,右掌食中二指微屈,猝然点出,一股尖锐得彷佛是一柄有形利锥似的劲风,在瞬息间便来到赤阳判官左胁!   于是,性烈如火,武功高强的赤阳判官,不得不再拚命地向后跃退,一张红脸却因羞怒之故,更涨得有如噀血!   在江青连续出手之下,赤阳判官虽未当场落败,却被对方逼得左窜右闪,狼狈不堪,这在一个平素目空一切,自认不凡的赤阳判官来说,亦是足够丢人的了。   江青嘲弄的笑道:“大护法,如阁下的斤两仅是如此,倒令区区十分失望……”   赤阳判官趁江青说话间招式略松之际,乃抓住机会,突然间惊天动地的狂吼一声,身形急冲而上,双掌挟着一片威猛的劲道,暴劈江青胸前!   江青优雅而不可思议的将身形微偏,宛如一张削薄的纸片般,自那两掌所挟的劲力中轻掠而出,口中讽道:“大护法,你省点力气吧,这样粗手笨脚的,岂能成事?”   赤阳判官郭芮心头一悚,连出七掌三腿,心中急忖道:“是了,自己今夜怎的这般毛燥?如此心虚气浮,岂不是予敌可乘之机么?”   他不由冷汗微渗,强自镇定心神,谨慎应敌,双目更紧注对方身形,尽量使自己出手变招,能够获得有利的转机。   赤阳判官功力十分深沉,足可列为武林中一流高手,适才只因神智分散,又在措手不及之下,险些当堂出丑,其实,他若澄心静气,将一身所学尽情施展,虽然仍非江青之敌,却也不至于在甫一交手之下,便闹个灰头土脸,手忙脚乱。   江青一见赤阳判官蓦而神态凝敛,精力蕴而不散,便已测知对方必已察觉出失算处了。   二人在剎那间,以迅捷无伦的招式,相互攻拒了二十余招。   而这二十余招下来之后,江青仍自身形如电,戮劈自如,赤阳判官却已深觉情势不妙,暗暗惊惧起来。   他只觉得对方每一次掌劈足蹴,不但精妙异常,并且攻的俱是自己必救之处,而自己所施出的招式,却宛如碰在一堵没有丝毫间隙的气墙之上,根本发挥不了多少制敌作用,消长之间,逐渐相形见绌!   于是,赤阳判官更倾力将自己擅长的“烈焰掌”拚命展出,凌厉而雄浑的劲气充斥四周,他要借着这一层层威猛的劲力,阻止江青那一片片无尽无绝的掌山拳影,至少,在劲力横溢之中,他尚可有着几分掩护。   二人交手的情形,有些一面倒的局面,赤阳判官虽然身高体大,叱喝如雷,但在他那厉烈雄厚的劲力下,却仍然阻不住江青乘隙而入的身躯,及那精妙诡异得令人穷于应付的奇招。   赤阳判官节节后退,黄豆大汗珠己自额际淌落,但他咬紧牙关,绝不说话,依旧形若一头疯虎般左冲右击,竭力在寻找着敌人任何一丝的破绽,企图扭转战机。   他这时已无暇顾到一傍另外三人的打斗情形如何?一种下意识的直觉令他感到好似正陷足于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沼,而且越是挣扎,而越往下沉陷。   江青洒脱的向敌人施展流畅而凌厉的攻击,目光却不时飘向已逐渐不支的天星麻姑,心中忖道:“唔,看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自己正可于此时将钱姑娘替下,赤阳判官这厮功力虽高,却不足与自己匹敌,嗯,与阴阳崖底夺宝之时相较,不知是他退步了,抑是自己大有进展?”   心念转动间,江青朗声一笑,身形暴旋中,一招“七旋斩”中绝学“再起忽落”倏而使出!   赤阳判官郭芮心头一震,连出九招,险险躲过,江青却在剎那之间掠出八尺,抖手便是二十三掌,分袭正已稳占上风的翻江鼠周才、游身掌蓝安二人!   劲风如削,掌影漫天,翻江鼠周才只觉一片罡气宛如自天而降,力道之沉浑雄厚,竟是生平而仅见!   游身掌蓝安武功较高,见识亦广,甫觉劲力逼到,已知非自身功力所能抗拒,乃大喝一声,猝然掠出寻又之外!   翻江鼠周才一见同伴掠身而起,始惊悟情势不妙,但是,他却在这瞬息问的犹豫下,失去了最有利的躲避时机。   江青攻出的二十三掌中,倒有十一掌是拍向周才的,这十一掌连贯而出,不但内蕴无穷真力,来势更是迅捷无匹,宛如将十一掌合为一掌击出!   在江青掠身、出手,分袭的同一时间,天星麻姑尖笑一声,身形适时倒纵而起,电光石火般向正窜往一傍的游身掌蓝安追去。   翻江鼠周才感到呼吸在顷刻间几乎窒息下来,一片澎湃的劲力,好似一座沉重的山岳,自身外四面八方猛然罩下!   他心中一慌,双掌竭力推迎而上,口中大叫道:“郭护坛,点子扎手……”   “手”字尚未说完,一声剌耳的骨骼碎裂声,已蓦然响起,翻江鼠周才那瘦长的身躯,宛如断线风筝般,摔出两丈之外。   这时,赤阳判官始才涌身而到,他睹状之下,双目早因愤怒而突出眼眶,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疾攻七掌中,厉吼道:“好朋友,老子今天和你拚了!”   江青不退反进,大斜身,双掌凌厉诡异至极的自上下两个不同方位猝然推出,冷哼一声道:“大护法,区区如命而行!”   掌影幻成千百掌影,千百掌影却又凝聚成两股惊心动魄的劲气,带看厉啸之声,击向赤阳判官胸际小腹!   这正是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之一:“阴冥阳关!”   赤阳判官郭芮大叫一声,双臂急振,身形已闪电般掠升三丈。   但是,他那庞大的身躯,却宛如一个忽然穿了孔的气球般,在空中略一摇动,又复颓然飘落地下。   赤阳判官那原本赤红的面孔,这时已变得一片煞白,双目失神而黯淡,他好似要费出极大的力气,才能勉强支持住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江青适才所使的“阴冥阳关”绝手,虽未结实的击在赤阳判官身上,但那自下而上疾然攻至的掌势,彷佛火烙一般的劲力,却有一丝拂在赤阳判官腹侧,而这仅仅一丝的无上掌力,已足够郭芮消受了的。   以郭芮的武功造谙来说,能在那神昔年威震江湖的“阴冥阳关”绝招之下逃出一命,诚然已算大幸,而这其中,尚包含了他自身见机得快及江青手下稍留后步的两种因素,否则,此刻他便是不死,亦只怕也早已重伤倒地了。   江青望着这位曾在阴阳崖底胁迫自己,江湖上威名甚着的灵蛇教首席护坛,心中有着一丝扬眉吐气的快感,早日的忿恚,到底获得发泄了啊!   他踏前一步,沉声道:“郭芮,你还认不出我是谁么?”   赤阳判官正在运气调治腹内炙热的创伤,闻言之下,艰辛的抬起头来,怨毒的瞪视着江青,而在那无力的愤恨中,却又带看极大的迷茫。   江青微微一笑,且不揭破自己来历,回头向身后望去。   这时,天星麻姑钱素又与游身掌蓝安打得难分难解,如火如荼起来,二人此际已完全倾出一身所学,互不兼容的狠攻猛斗,决不替对方稍留余地,掌风纵横中,两条人影翻飞如电,招势连绵,战况也较适才更为激烈。   天星麻姑武功本就不弱,较之游身掌蓝安来说,二人武力也在伯仲之间,先前加上一个翻江鼠周才,天星麻姑自然难望取胜,但此刻牵掣已去,等于单拚独斗,她可精神抖擞,毫不含糊了。   游身掌蓝安掠身躲闪江青的攻击,故而心神稍慌,在这剎那之间,天星麻姑却乘虚而入,仓促还手之下,不免微见散乱,而这分毫之差,已吃天星麻姑占去先机!   两个武功相若的高手较斗,最怕的便是被对方抢制先机,因为一但如此,便会处于被动地位,甚难扳回局势去了。   游身掌蓝安经验老到,岂会不知此中厉害?既已失去主动,更不能心浮气燥,欲速则不达!只有竭力镇定心神,寻求机会,再作打算,如能找到敌人空隙,及时反扑,或可扳转局势,再求后图。   于是,二人的身形,纵掠得更加快速,招招连贯不断,彼此神情,均极凝重,而在双方身躯擦掠而过的瞬息之间,却又狠辣已极的向敌人身上要害连连招呼!   江青轻撇嘴唇,回头道:“大护法,你是否尚有兴趣让这幕闹剧再演下去?”   赤阳判官郭芮双目怒瞪,瘖哑的吼道:“少他娘给老子来这一套,你小子有种便将老子们都宰了,否则,任你逃到天涯海角,灵蛇教也不会放过你这条狗命!”   江青剑眉倏竖,怒道:“郭芮,你当真以为少爷便做不出来么?”   赤阳判官用力一拍胸脯,嘶哑的叫道:“来,来,来,老子今天栽了这个跟头,早就不想活下去了,小子,你过来下手哇!来呀!妈的,死算什么,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火气突升,他大步行上,厉声道:“姓郭的,你听清楚,今天杀你之人,乃是火云邪者江青,也就是昔日在阴惕崖底与你朝相过招之人,待你来生转世之后,勿忘寻江青复仇,郭芮,我等着你了就是!”   赤阳判官那副苍白的面孔,此刻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微微扭曲,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嚅嚅说道:“什么?你……你便是火云邪者?阴阳崖底那个雏儿……便是你?”   江青冷笑道:“有些难以置信吧?大护法,料不到多日未见,初次朝相,便要阁下一条老命作为见面之礼!”   赤阳判官早已听过火云邪者之名,他适才所以如此慷慨激昂,乃是自认灵蛇教威震武林,对方为恐遭受到惨烈报复,必不敢过于赶尽杀绝,但是,在他听到江青自报名号之后,却不啻兜浇下一盆冷水,心中凉了半截,江青的武功名声,早已响澈江湖,四海震惊,而且雄踞一方的双飞岛烟霞山庄亦难为其敌,更何况灵蛇教呢?   于是,在失去精神上的依靠后,赤阳判官神色已自大变,他惶恐的忖道:“假如这小子真是早日阴阳崖底那个夺得得宝物的丑青年,今天自己三人可就绝无生望了,他连烟霞山庄都能横冲直闯;唉……恐怕灵蛇教也不过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但是,自己话已出口,又用什么理由再去转圜呢?”   赤阳判官额角冷汗涔涔,呼吸急促,死,到底不是一件儿戏的事啊!   江青故意仰首向着碧澄的夜空,闲散的道:“朋友,为了昔日那一段缘份,江某不妨对你略加宽待,嗯,那便是容许阁下自己选择一种死法……以江某看来,还是以真力戮点‘命门穴’最为省事,不过,要想免除痛苦,在剎那间毙命,倘是以内家劲道贯入”太阳心经“主脉中比较适宜,至于破脑穿肠之法,恐怕有些活罪要受……”   赤阳判官见江青若无其事的谈论着自己的求死之法,好似在轻松的与好友闲聊家常一般,不由顿时怒火焚心,五内生烟,当下将心一横,大叫道:“江青,你……你是什么东西?老子要死要活,用不着你他妈的出骚主意,你也算是武林中成名人物么?胚!老子纵然技不如你,人格可比你来得高尚些,啊……啊,气死我了!”   江青一笑道:“气死倒来得爽脆,只怕阁下厚颜已惯,不知羞耻为何物哩!”   赤阳判官全身疾抖,跄踉踉退后两步,一大口鲜血,已自口中狂喷而出!   江青神色一凛,正待上前……一阵尖锐而刺耳的笛哨声,忽然已自不远处传来。   江青霍然回首望去,只见清冷黝黯的街道上,现出了十数条人影,好似正在追逐着前面亡命般奔掠的一个窈窕身影!   赤阳判官骤闻这尖锐的笛哨声,一股欣喜之色立即浮至面上,他强自稳定摇幌的身躯,悄然伸手入怀。   江青眼角微瞟,早已看到他的企图,乃微微一笑道:“朋友,何妨大方一些?难道说,江某还会畏惧贵教那些下三流的角色么?来,假如阁下没有力气,便将那破笛子拿给在下,让我替你代吹,声音包管比你那烂喉咙来得嘹亮!”   赤阳判官神色窘迫已极,他手上木然拿着一个长约三寸,手指粗细的白色哨笛,这时,他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一时竟怔在当地。   江青十分清楚,自那尖锐哨笛之声响起,赤阳判官便面有喜色,探手入怀,那么,来人若非是灵蛇教徒,亦必为其同路之人!   他不屑的展目眺望,却不由微微一震!   原来,他目光瞥处,发觉那亡命奔掠于前之人,竟是一个轮廓姣好,身材削瘦的少女!   “灵蛇教之人,倾力追捕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嗯,这一切连贯起来,不正代表着一件事么?”   江青忽然兴奋起来,他引吭大呼道:“前面可是裴敏裴姑娘么?”   那神色仓慌的少女,早已发觉眼前正有人在交手拚斗,她正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前往求助,江青也正好高声招呼起来。   这少女经过十多天来的逃亡生活,已成惊弓之鸟,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她一听有人叫出她的名字,不由吓得全身一颤,花容惨变。   因为,在此时此地,能认出她的,除了灵蛇教中之人外,还会有什么人呢?   而灵蛇教之人,又是个个欲将她擒获领功的啊!   她这时在心中悲惨的叫道:“完了,想不到前路之上,尚有教中党徒拦路相截……天啊,自己怎么辨呢?祝哥哥,你在那里啊?你知道我此刻的处境吗?”   这少女微一踌躇间,后追的十多条大漠已如飞般扑近:“大小姐,再不留步,小的们便要得罪了!”   “大小姐可以回去与教主平心商量啊,何苦要弟子等为难呢?”   “前面可是教中兄弟么?请相助截下教主千金!”   一片嘈杂的呼喝声,随即响起,在深夜中传出,更饱含着阴森恐怖的味道,这些灵蛇教党徒,虽然将语气尽量放缓和,但在这少女耳中听来,却不啻是一群魔鬼的嗥叫,是如此的令人惊悚、慌乱。   江青心中一喜,忖道:“不错,果然便是三哥那心上娇娃,皇天有眼,叫她于此时遇见自己三人,否则,只怕三哥便鸳梦难圆了,想不到裴姑娘却来得如此迅速,消息适才传来,她本人竟也到达……”   江青想着,身形已飘然向前移出五步,一直立身阴影处的云山孤雁夏蕙,亦招呼一声,掠至江青身傍。   江青向夏蕙微微一瞥,以指比唇,沉声道:“裴姑娘,且请过来,在下等是你的朋友,祝颐所在之处,在下即可指引于你!”   那位少女仍旧不敢贸然行近,她惶恐的回头一望,灵蛇教的追兵,距她已不足两丈了!   云山孤雁夏蕙忽然高声叫道:“你可是裴姊姊?快过来呀,我们不会害你的!”   少女双目惊恐的大睁着,同时,显然的也含有一丝兴奋。因为,她已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这种情形之下,能听到同性问的呼唤,总会觉得较为亲切的,而且,她知道,在灵蛇教中,并没有女性的武林人物!   于是,她不再迟疑,娇躯一扭,迅速地往江青站立之处奔来。   照说江青与少女相隔距离,不过仅有七、八丈之遥,他本来可以直接前往接应,但他一来初时不敢十分确定这少女是否即为自己拜兄心上之人,再则,面前尚有赤阳判官等三人,他唯恐分身而去,赤阳判官会及时蠢动,伤及天星麻姑,江青十分明白,困兽之斗,亦是不可小视的。   那少女一阵疾奔,片刻间就来到二人身前,后追的灵蛇教徒,却因不明就里去,还以为前面有看自己教中弟子,故而反倒不如先前追揍之急,但仍然厉喝看向这边围上。   江青又踏上一步,沉声道:“姑娘可是灵蛇教教主的千金裴敏么?”   少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中却透出太多的恐催与焦虑,她急促的喘息着,声音颤抖的道:“你……你们是谁?真的认识我祝哥哥么?你们不会害我吧?”   江青目注着已逐渐接近的十数条黄衣大漠,微微一笑道:“在下江青,姑娘或者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这位少女,显然是被这骤然的“江青”两个字惊得怔住了,她小嘴微张,面孔肌肉在轻轻地抽搐着,双眸中泪光莹莹,艰辛的,也是激奋的叫道:“你是江青?火云邪者?祝哥哥的生平挚友?大破双飞岛烟霞山庄的江青?”   “不敢当,在下正是祝三哥的义弟江青,那么,姑娘也必定是三哥的……朋友,对么?”   江青有些不好措词的说到这里,这位美丽而纯真的少女……裴敏,已因自己的幸运而哭泣起来,她是太快乐了,因为,她知道自己遇着面前这位新近崛起武林的后起雄才,则不啻已使自己的安全得到坚强的保障,纵使身后追骑逼近,亦不足畏惧了。   而祝哥哥——她貌萦梦系的人儿,那长相厮守的日子只怕亦不会仅是一串泡影了,幻想中美丽的远景,或将成为活生生的事实……   她急切的点着头,混身却仍然不住的颤抖着,这时,云山孤雁夏蕙踏前一步,将裴敏轻轻搂在怀内,柔声的抚问着她。   江青正待说话,面色却倏而一寒,霍然转身,冷笑道:“大护法,阁下是否想学那三十六着中的最上一着?”   赤阳判官正艰难的挪出三步,闻言之下,满面羞愤的停止脚步,恨声道:“姓江的,逼人不能逼得太绝,嘿嘿,本教弟子已大批赶到,只怕阁下此番强为本教教主千金出头,要闹个灰头土脸,不可收拾,……”   江青目光向后微扫,冷冷说道:“郭芮,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其它的事,还轮不到你开口,灵蛇教的那些角色,江某已领教过了,老实说,并没有什么唬得住人的地方!”   赤阳判官郭芮偷偷一瞥,立时瞧见十多名教中弟子,想是发觉情况有异,正缓慢而小心的向这边徐徐逼近包围,个个手握兵器,神色紧张,站出一付如临大敌之状!   他心念一转,故意大声叫道:“江青,阁下武功虽高,却也不能罔顾江湖道义,火云邪者之名,只怕就要在你今夜的愚蠢行为之下败落无余!”   赤阳判官所以会忽然高声大喊,其用意乃在提醒自己教中各人注意,因为他发觉那些正在逐渐围聚的灵蛇教十数人中,并没有什么武功特高的硬手,而赤阳判官郭芮乃为灵蛇教内的一流人物,连他本人也抵不过江青,更何况这些武功平庸的教徒呢?   同时,他心中尚另有企图,乃是希望教中弟子在听到自己呼喊出江青名号之后,实时前去搬取救兵……   赤阳判官的心计果然没有白费,那围拢于丈许之外的十数名黄衣大漠,此刻辨明了那高声吼叫之人,竟是他们平素敬畏有加的首席护坛,而且,看情形似乎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待到“江青”两个字进入他们耳中时,更似在这十多人的脑袋上同时响起了一个巨雷,惊得这十多名大汉已在另一个额上有着刀疤的灵蛇教舵主示意之下,匆匆离去,剩下各人,却仍然围侍于傍,个个面色紧张,目不稍瞬的瞪看这边。   江青唇含冷笑,洪声道:“大护法,你不用卖弄这一套小手法,哼,这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难道说,江某若欲离去,凭那几块料就能挡得住吗?不过,江某倒要看看,贵教之中,还有什么厉害人物,能在江某面前叫字卖号?”   赤阳判官手按腹部,目光偷偷一瞥侧傍早已拚斗得气喘吁吁,筋疲力竭的天星麻姑及游身掌二人,浓眉微皱,怒道:“姓江的,你和灵蛇教的梁子是结定了,咱们早晚要来一次澈底的了断,但是,这了结的时间尚未来临之前,阁下是否有意喝止那丑婆娘停止这场无谓的争斗?”   江青大方的微微颔首,沉声道:“也好,不过话是你说的,那就先由贵方停手再说!”   赤阳判官意欲尽速了结天星麻姑与游身掌蓝安之战,乃是要保全实力,以待应付即将到来的那一场更为凄厉的拚斗,这时,他狠狠的哼了一声,沙哑的叫道。”蓝舵主,且请住手……”   其实,游身掌蓝安早已斗志全失,恨不得快些罢手,因为,他知道对手武功之佳,并不较自己稍弱,何况,更有一个令人心惊胆寒的火云邪者在傍虎视耽耽的等着?蓝安心中十分清楚,他晓得自己今夜必无胜理,纵然是他能胜过天星麻姑,而一傍的江青亦必不会容他得逞的。   于是,赤阳判官语声适才入耳,他立即如向斯应地倾力攻出四招,几乎有些跄踉的跃退五尺开外!   天星麻姑久战之下,亦不比敌人好受多少,她连封四招之后,仍然挺立原地未动,却喘息着尖叫道:“大英雄,你跑个什么劲?有骨气的便再拚五百招……看看姑奶奶是否含糊你!”   游身掌蓝安汗透衣衫,面色苍白,他一语不发,默默地运气调息,胸前起伏甚剧。   此刻,站在江青身后的云山孤雁夏蕙,已与那命运乖舛的裴敏喁喁低语了多时,她搂着这位娇弱的少女,行至江青身侧,悄声道:“青哥……咱们是否应该离去呢?灵蛇教的人显然已经回去搬救兵了,咱们还在这儿等他们么?”   江青点头道:“不错,假如能趁此机会,将裴姑娘与三哥之事作一澈底的清结,总比闪躲逃避,或拖下去好……”   夏蕙顺从的一笑,侧首道:“裴妹妹,你怕吗?”   裴敏勇敢的拭净颊边的泪痕,强笑道:“不,有江大侠及姊姊在我身边,任是谁来我也不会畏惧。”   江青一笑道:“裴姑娘,可别把在下捧得太高,须知爬得高,便跌得重啊!”   夏蕙望着羞怯的裴敏,白了江青一眼,道:“妹妹,别理他,青哥这人哪,就是这付德性,要是夸他两句,哼,大侠客的俏皮话可就多了,平常哪,姊姊受的这种活罪可真不少……”   江青心忖道:“赫,这倒好,刚一见面,二人便如此热络,姊姊长妹妹短的……倒将自己编排成外人了……”   三人傍若无人的低声谈笑着,好似处在自己家中一样,毫无紧张畏怯的形态,这与灵蛇教中各人那如临大敌,不敢稍懈的情形比较起来,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   赤阳判官越看越气,暗暗忖道:“真他娘的,江青与那个女人把老子当成什么玩意看待?竟然如此蔑视于我,如此轻蔑本教弟子……好小子,你等看瞧,老子放不过你的……”   想看,他忽然恨声说道:“江青,本护法有话问你!”   江青微微一愕,随即轻笑道:“遵令,阁下有何谕示?”   赤阳判官并不理江青话中所含的讥讽之意,依然恨声道:“咱们目前算是暂时停战,是么?”   “不错!”江青答道。   “那么,本护法将调度教中弟子,并拯救伤者,阁下身为武林重鼎,将不至于小气得连这个措施都反对吧?”   江青略一沉吟,道:“一切悉听尊便。”   赤阳判官望了望站在他们中间的江青,而江青等人此刻所立的位置,恰巧将赤阳判官与另一拨灵蛇教徒分成两边,自中截断。   他考虑了一下,怒吼道:“尚标,你他妈的还不派人过来看护周舵主,难道还要本护法亲自动手么?其它的人也站开些呀,都痴了不成?妈的,全是一群呆鸟!”   那额有刀痕的大汉,暗暗哆嗦了一下,急忙应诺了一声,一面指派手下前往救护早已躺在地下,寂然不动的翻江鼠周才,一面三脚两步地绕过江青,来至赤阳判官身前。   他恭身道:“适才护法未曾谕令,故而小的不敢随便开口,小的已着人回去……”   赤阳判官怒道:“行了,少放他娘的马后炮,什么事让你们去做都要砸锅,总坛遣你们出来办事,真是失策已极!”   那叫尚标的大汉,亦是灵蛇教的一名舵主,在教中地位,远不如赤阳判官之尊,挨骂之下,只有苦着脸站于原地,连屁他都不敢放一个。   江青洒然微笑,在一傍欣赏着这一幕闹剧,心中却为赤阳判官那不分时地的火毛脾气暗自摇头不止。   于是,时间在一分分的过去……   这微妙而沉闷的对持,仍在继续着,但是,每个人心中都知道,一场更大的争斗,也许是一次惨厉的流血,只怕就要在这沉静的对持中到来。   ------------------    邪神门徙--血洒灵蛇 血洒灵蛇   赤阳判官瞪看双眼,紧咬牙根,周遭的灵蛇教徒,个个屏息如寂,手心淌耆冷汗,在静夜中,彷佛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心声……   江青微笑看与身侧两位佳丽低谈浅语,不时向黝黯的夜色中洒然眺望,形态显得异常平静而安闲……   于是……   一声辈尖锐的竹笛声响起,刺耳的向各人站立之处极快的移到。   江青神色微肃,缓缓转身,面向笛音响起的方向。   灵蛇教各人霍然精神抖擞,勇气陡增,那叫尚标的大漠,亦迅速自怀内摸出一枚短笛,凑到嘴边,拚命的狂吹起来。   尖厉的笛音中,似乎包含看这些灵蛇教徒的得意与兴奋。   片刻间,双方的笛声蓦而停息,二十多条人影,疾如奔马般掠至各人身前,又俐落已极的分散于四周,形成了一个包围的形势。   赤阳判官环目一扫,立即神色一振,原来,他发现数中增援的人马之内,赫然竟有看副教主追云半臂史书及老搭档阴煞判官桑荣在内,其外,尚有硕果仅存的红旗两大护法之一,七环手武章与十多名教中素负盛誉的香主及舵主,声势可说十分浩大了。   赤阳判官哑看嗓音大叫道:“副教主,二弟,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此次吾等势必不能让江青这生出掌下!”   追云半臂史书,是一个身材瘦小,神色精悍的五旬老人,他虽然缺少一截右臂,然而在顾盼之间,仍自棱棱有威,带有一股慑人的气度。   这位掌看灵蛇教第二把交椅的风云人物,面容沉凝的往前踏进数步,先向江青脸上一望,又向扶于一傍,昏迷不醒的翻江鼠周才微微一瞥,声如金石般道:“郭护法,周舵主伤势可重?”   赤阳判官尽管在别人面前扬武耀威,不可一世,在这追云半臂问话之下,却一派恭顺,肃容道:“禀副教主,周舵主双腕全折,内腑亦受震不轻,这全是本护坛无能……”   追云半臂哼了一声,截断赤阳判官语声:“是谁伤了他?”   赤阳判官心头嘀咕道:“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还用问吗?”   他心中如此想,老天爷给他做胆他也不敢说出来,急忙答道:“此人便近在眼前,就是火云邪者江青。”   追云半臂将一双精光闪射的眼睛盯在江青身上,冷冷打量了一番,正待开口──江青淡淡一笑道:“老前辈,相好了么?江某人总还不算难看吧?而且,四肢俱全,没有其它暗疾。”   天星麻姑早已调息停当,她那嘴巴是一刻也不肯安静的,这时,她接看尖笑道:“老儿,我家公子可是风度翩翩,武林俊彦,你阁下如生有大闺女,何妨做个现成媒?嘻嘻,我家公子确是四肢俱全,没有宿疾哩。”   这一番讥诅之言,直气得灵蛇教各人面上变色,怒形于色,赤阳判官首先吼道:“江青,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调侃起本数副教主来了?那丑婆娘亦竟敢满口胡诌,信嘴放屁,妈的,真不要脸。”   追云半臂史书斐誉江湖数十年,在灵蛇数中,更是一跺脚全教乱颤的副教主,有谁敢当面向他如此讽刺?而且当看他手下教徒之前?   但是,史书心中虽已怒达极点,表面上却仍沉凝如故,他微一摆手肃煞的道:。“江青,邪神传给你的,便全是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么?也罢,老夫若不教训于你,倒令天下人笑我灵蛇教畏惧你的虚名,嘿嘿,盛传火云邪者武功惊人,老夫却倒想拚了这把老骨头试上一试!”   史书说罢,正眼也不瞧天星麻姑一下,狂傲之极的拚起独臂袖管,向手下各人微微颔首示意。   当他那白发皤皤的头颤点到第三下时,阴煞判官桑荣随即悄无声息的潜近五步,行至江青背后,其它各人,也在瞬息间,占取有利地努。   追云半臂史书冷冷一笑,转向正因惊惧而躲在江青背后的裴敏道:“敏儿,史叔叔来了你也不出来一见么?快跟史叔叔回去,莫让你爹爹再为你生气了……”   须知追云半臂史书武功强极一时,为人更是狂傲无比,但与灵蛇教主裴炎却是生死挚交,更是与裴炎当年同闯江湖的老搭档,故而他在裴敏面前,乃是以长辈的地位说话,与一般教徒又自不同。   斐敏……这位为情而受尽折青的弱女,对她这位面冷心辣的长辈,平素已是十分畏惧,又何况在眼前这种场合呢?   她怯生生的向外移了一下身躯,嚅嚅地说道:“史叔叔!……侄女……侄女不愿回去……”   史言面色一寒,厉声道:“什么?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难道你父亲对你十九年的养青之恩,倘及不得一个无知小子的几句甜言蜜语么?真是反了,反了!”   裴敏吓停花容变色,全身簌簌直颤,抖?嗓子道:“史叔叔……你便看在侄女平昔孝敬你老人家的份上,抬抬手放过侄女这一遭吧,侄女一辈子都会感激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追云半臂怒叱一声,愤怒的道:“胡说,你不要被那姓祝的小子骗昏了,叔叔久经世故,这些儿女私情看多了,年青人有几个是存看好心眼的?再说那姓祝的小子,无论是那一方面也配不上你,堂堂灵蛇教教主的千金,嫁给一个既无名望,又无才学品貌的蠢才,这叫你父亲与史叔叔今后有何脸见人?”   裴敏悲哀而失望的低垂看头,轻轻的啜泣看。脚步却缓缓向后退去。   史书面孔铁青,厉烈的道:“敏儿,为叔什么话都向你说尽了,若你再要执迷不捂,甘心为他人利用,那么,为叔只有执行你父亲交下的谕令,将你格毙当地!”,裴敏做梦也料不到,日常对她宠爱逾恒的父亲,竟会下达一条如此狠毒而无情的命令!   这不啻是说:灵蛇教教主,君山独叟裴炎,为了愤恨女儿的背扳,要以死亡来做为爱女叛行的代价!   这又是多么强烈而明显的表示出这位一教之主,为了这件事情,是如何的气怒与痛恨!   裴敏再也忍受不住这残酷而绝情的打击,终于嘤嘤的哭泣起来,若不是云山孤雁紧紧地扶持若她,只怕这位弱女早已支撑不住了。   江青冷眼傍观,待史书语声始落,他笑吟吟的道:“道位前辈。你人也骂了,威也显了,总该知足了吧?至于阁下说什么要将裴姑娘格毙当地,却未免有些过份了,嗯,有我江某人在此,只怕阁下等尚不能如愿,说句不客气话,阁下等是否能完好无损的离开此地,。还要看江某人是否高兴呢!”   追云半臂史言狂笑一辈,道:“好,好,老夫便看看火云邪者是否有这大的道行!”   随若他语声的结束,一片凌厉无倍的功力,骤然淘洗袭向江青背后!江青冷叱一辈,身形暴转,抖手便向身后劈出二十三掌,踢出十七腿!   在同一时刻,七柄一式厚背砍山刀,宛如一堵光墙般卷向江青右侧!   情势是极为惊险的,江青出手之下,一面逼退身后的敌人,双掌交叉而出,迅速推出六团掌风,一面大叫道:“蕙妹护看裴姑娘;钱姑娘从傍掩护!”   天星麻姑钱素尖叫道:“公子,小婢早已找到主儿了,嘻嘻,仍是适才的老朋友,再加上另外三名专门以众凌寡的英雄!”   江青闪电般震飞了两柄砍山刀,目光一会,已发觉天星麻姑钱素,果然又与游身掌蓝安,以及另外三名灵蛇教的高手战在一处,看情形,天星麻姑的形势,比适才要来得凶险!   而这时,围看他群战的,却有十五人之多,其中更有阴煞判官桑荣与七环手武章等灵蛇教高手!   这些围攻江青的灵蛇教教徒,除了桑荣与武章等人为灵蛇教一流人物外,其它各人,亦俱是教中武功高强的翘楚之材。   他们个个奋不顾身,拚死力攻,招式所出,尽是向江青全身要害招呼,狠辣阴毒,无与伦比!   江青在刀光掌影中,轻柔得彷佛一片鹅毛般,洒然飘掠,自每一件兵器的隙缝中穿越,从如山的掌影下纵横翻飞,令人看来,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便好似他只是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宛如随时皆能突破那层浩大强烈的包围,自由飞去一般。   追云半臂史书表情沉重,倘向身后微微摆手,又同裴敏所站的方向一指,五名黄衣大汉,随郎如狼似虚的扑身掠去。   云山孤雁正立在裴敏身傍,目不稍瞬的注意看周遭战况,那五名黄衣大汉身形一动,她已察觉,忽忙悄声道:“妹妹,灵蛇教的人来了,不要慌张,让姊姊打发他们!”   夏蕙口中虽然说得很乐观,内心却是忐忑不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而且先前被瘤龙银玉屏骤伤的地方,尚在隐隐作痛,能否抵得住那五条大汉,难在毫无把握!   她语声甫住,五名黄衣大汉已掠身而到,当先一人身形微偏,闷不做声的抓向夏蕙香肩,双腿却飞向戛蕙膝头!一招两式,迅捷已极!   夏蕙娇叱一声,招使“蝶兰手”急迎而上,身形也快速的移出一步,这时,另外四名黄衣大汉,一言不发的冲向正自手足无措的裴敏而去。   和夏蕙力拚的这名黄衣大汉,乃是灵蛇教中一名香主,一身大擒拿法无人能及,他身若飘风般猛攻急缠之下,云山孤雁已自香汗涔涔而下,有些应付不来。   她虽然已看到裴敏的危境,但却无法冲出面前敌人的困缚,情急之下,她大叫道:“青哥,快来呀,裴妹妹危险……”   一语未了,那名黄衣大漠怒叱一声,只掌猛然扣向夏蕙两肩琵琶骨,脚下却悄无声息的使出一招“连弓腿”,暗含有“折桩”内力。   夏蕙因呼叫分神,待她发觉,已经晚了一步,她惊慌之下,奋力向外倾身猛错,后腰部却已闪躲不及,“砰”然声响中,立即被那黄衣大汉的“连弓腿”出六尺之外!   夏蕙娇弱的身躯适才滚倒地上,一声厉叱已随看那名黄衣大汉的惨叫同时响起,而仓慌闪掠躲道的裴敏,口中惊呼尚未及发出……一切动作都是在剎那间完成,几乎分不出先后,而那名黄衣大汉,早已满脸鲜血的飞跌而出。   这正是江青在看到心上人受创倒地之时,愤怒冲出重围后的暴袭,而那围攻他的十五名灵蛇教好手,亦在他闪电般的身形幌动之际,被劈翻了三人。   江青以一招邪神嫡传的五大散手:“掌不刃血”,在宛如迅雷般的施展下,于不足分厘之差的时间里,为挚爱之人取回了十倍以上的代价!   他身形正待再度跃起,一倏瘦削的人影,已挟看一片凌厉的劲风,搂头盖脸的扑到,来势之急,端的惊人无比!   江青且没有空暇再多看一眼云山孤雁受伤的情形如何,身形攸而划出一道妙曼的弧线,左掌一招“波涛千里”右掌一记“浪起如山”,彷若雷轰电闪般向后迎上!   于是,一声轰然巨响起处,砂石飞旋,罡夙四溢,那条瘦削的人影,歪歪斜地退出五尺。   江青不用细看,已知道那暗袭之人是谁,因为,除了他预料中的追云半臂史书有此功力外,眼前的灵蛇教徒没有一人具有此等威势!   他稳住微微两步的身躯,就势一个大旋身,双掌分自上下两个不同的角度蓦而劈出,劲力横扫,破空如晴,刚刚迫近裴敏身前的四名黄衣大汉,又有二人闷吭一声,翻身倒地!   他一式“阴冥阳关”奏功后,绝不迟滞,身形急旋中,连出九腿十七掌,逼退了再度扑至身道的阴煞判官桑荣等人,冷笑一声,然后厉烈已极的扑向正在运气调息的追云半臂史书而至!   追云半臂做梦也估不到江青身手竟然如是之强,他在情急中以内力硬拼之下,已然受到些微震伤,而正当他双目适睁之际,一片沉如山岳也似的功力,已当头压下。   史书狂吼一声,左边半截光秃秃的手臂,神速无比的戮向江青下腹丹田,右手已闪幌不定的连连劈出十九掌!   追云半臂史书武功高强,仅较灵蛇教主略逊半筹,此刻奋力出击之下,威力恢宏,自是足以令人惊骇但是,江青却不做任何躲闪的打算,他那修长的身躯,在空中有如滚桶般急速旋转,而在这使人目眩神迷的旋转中,长离绝学“七旋斩”的凌厉招式,有如狂风暴雨般直泄而出!。   他几乎已将这每一式俱足以拔山移鼎的威猛奇招,在瞬息间全部使出,也等于说,“七旋斩”法中的所有威力,经他连续的施展,汇成一点,强猛无比的全然推出!   这种绝学的施展方式,其效果是恢宏得足以使天云变色的,四周的空气好似同时被排除一空,而掌势所带起的气流,又宛如怒海巨涛般,在每一寸的间隙中呼啸激荡!   追云半臂睹状之下,不由面色大变,也可说是他自出道以来,首次遭遇到的最为凌厉的掌势。   不错,江青此际所施,乃是东海长离一枭苦研而成的绝学:“七旋合斫”,江青在看过长离一枭于烟霞山庄施展之后,便曾细心推敲演练,以他过人的智能分析模仿,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因为,他这时所使出的“七旋合斩”,其威力之大,只怕长离一枭亲身在此,亦会惊服得目瞪口呆!   追云半臂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束手待毙,无法挣扎的感觉,这种感觉,恐怕只有一只陷入阱牢的野兽才能深切的体会出来。   但是,本能的习惯反应,促使他倾出全力硬接而上,身形却在双掌推出后,借力向后跃出……   每一个动作皆是快速得好似天际的闪电,连绵而一气呵成的,灵蛇教的其它各人尚未及掠身增援,而一连串的暴晌已在呼啸的劲风中传出,于是江青在空中的身形,又蓦而升弹三丈!   追云半臂却似是一个被踢出的圆球,在同一时间,翻滚出寻丈之外,趴在地上,寂然不动……   这时,阴煞判官桑荣刚好涌身赶到,他大叫一声,抖手便是十余道精芒闪耀的蛇形暗器,如一片流失般射向空中的江青!   一旁,骤然传来裴敏的惊叫:“江公子,这是‘毒蛇钻’!”   然而,又是一声厉喝过处,满空的云雨寒芒,宛如密集的雨点般再次向江青袭到,显然,灵蛇教各人此际已同时发出了暗器!   江青大吼一声,双掌倏然一合,急推而出,一片浩荡如长江大河般绵绵无尽的罡气,暴卷而出。   他在愤怒之中,再次施出了名震天下的“天佛掌法”,而且甫一起手,便是威力无匹的第三招:“佛问迦罗”!   浩浩无际的劲力,彷若是一片澎湃而猛烈的海洋,龚来的满空歹毒暗器,则似是海洋中的无数泡虽然略为翻滚了一下,却又在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呼声起自灵蛇教各人口中,随看江青如闪电般飞拽的身形,惨叫声又自他们口中凄厉的发出。   江青已恨极了这些平素横行江湖,作奸犯科的灵蛇教徒……自然,更恨他们伤了他心爱的云山孤雁。   他已安心不叫这些灵蛇教中之人逃出掌下,身形翻掠间,邪神五大散手连贯而出,掌风腿影中,当者披靡,纷纷溃散,眨眼之间,已有七、八人尸横地下!   热血溅满了四周,也震慑了灵蛇教仅存各人的心胆!   不知是谁,在险险逃开江青一掌之后,乘看同伴怒喝悲号的混乱中,亡命般拔脚向黑暗中掠去。   受伤无法移动的赤阳判官郭芮,赌状之下”不由嗔目狂吼道:“王老三,你竟敢临阵逃脱,看你怎能免去腰斩之罪!”   他这一吼不打紧,却使早已心寒胆颤的灵蛇教各人更加慌乱,又有三人不顾一切的向外冲出,甚至连手中兵器亦弃置当地!   阴煞判官桑荣在混战中,臀部已吃江青掌力扫及,他面容惨厉的狠狠劈出八掌后,倏而回手射出三枚“毒蛇钻”,将逃走的三名手下,当场透心杀死二人!   “逃脱者死,这便是榜样!”桑荣扭曲看面孔,复又揉身而上。   于是,江青迅捷无匹的三次移身,又抖掌劈飞四名灵蛇教舵主,一身长衫,已沾满了斑斑血渍!   立在一例的赤阳判官郭芮,双目似欲突眶而出,捂若疼痛甚剧的小腹,面孔血红的向四周察视……   追云半臂史书正寂然躺在地下,丝毫不动,不知生死如何?而十多条尸体,却又怒目裂唇,死状凄惨的横布就地……   天星麻姑仍在与游身掌蓝安苦战不休,裴敏则蹲在云山孤雁夏蕙身旁,正为她用力握揉按摩,那追逼她约两名灵蛇教徒,早已踪迹不见,想是见势不佳,逃命去了。   赤阳判官郭芮任是心中怒恨千斛,亦不由黯然叹息起来。他知道,今夜之战,灵蛇教方面是栽定了,这绝不是强辩狡赖可以掩饰得过去的……   又是两声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惨号,两颗头颅,凌空飞出五丈,鲜血沥酒一地。   这时,灵蛇教一方,所剩下的,已不足十人了!   赤阳判官将牙一咬,觑准江青青身攻向七环手武章及另两名教中香主之擦,闷声不青的骤然发出七只喂有剧青的“毒蛇钻”,疾袭江青背脊沿线的七大重穴!   暗影中白光一闪,已来至江青背后,而江青却宛如未察般依旧在与敌人交手。   于是……   看来最多不过相距三寸即将射中,而在这危及一发之时,江青却突然向旁移出二尺,前三枚“青蛇钻”,立郎分毫不差的射入正自扑向前来的一名灵蛇教香主胸前,贯胸而入,其疾劲的冲力,更将这名临死前长嚎?的香主撞出五步之外。   后面四只“毒蛇钻”,亦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袭到,虽未伤人,却将乘隙反攻的四名灵蛇教高手逼得四处闪躲不已。   江青长笑一声,劈手夺过一柄砍至胁旁的厚刀,双脚如风起处,又将一名灵蛇教高手出七尺。   他身形闪掠中,大声叫道:“郭大护法,江某在此致谢相助之情!”   叫声中,猛可一个大旋身,斜出两步,双掌幻成千百掌影,同时逼退了五名愤怒扑上的灵蛇教好手。   阴煞判官一面单臂伸缩如电,疾截江青腹下“坚络三焦”要穴,一面阴惨惨的喝道:“大哥招子放亮一点,别再拿自己的兄弟试手才好。”   他语气之中,已透露出显?的不满与气愤,在这激斗之中,又使江青的攻心战术占了一招上风。   江青回身挪步,右掌微颤,似毒蛇般反缠而上,左掌骈指如戟,顺势攻向另外三名香主。   怒叱声中,人影再度穿走闪掠,江青的身法却似乎又更加凌厉与迅速起来,掌掌有如风号云舞,漫天遍地,迫得仅存的八名灵蛇教高手,更是左右闪避,施展不开。   赤阳判官郭芮,呆呆的立在一旁,越想越不是滋味,以自己的身份辈望,对人暗袭,且大欠光明,而在出手之下,非但未能给同伴解围,却反而误伤己力一人,这怎不令他悲愤填胸,无地自容,而阴煞判官的指贵,也更加深了他这种感觉。   倏然……   江青身形暴闪,双臂微圈,一股真力适才回环涌出,继之一口气又使出七旋斩法中五招绝学:五指、三十六腿、五十四掌。   使掌势、腿影、指劲,连成一片,不分先后,不分形努,宛如瀚海冥渺中,忽然掀起一片滔天巨浪,波波不绝的卷合而至,没有一丝缝隙及空间!   阴煞判官桑荣为人最是奸诈狡滑,江青身手一变,他已知道事态严重,心头一震,立即不顾一切的翻身倒滚而出,在他滚出不及五尺,已骤觉背股之处如中铁锤,被撞得离地飞起三尺,又重重跌落。而另外七名灵蛇教好手,除了七环手武章早知江青厉害,见机得早,拼命跃出外,其它六人,却分成六个不同的方向,好象炸裂的碎石般,纷纷震跌四周。   七环手武章眼角微飘之下,早已看到这幕使他一生也不能忘怀的厉烈场面,他脚步急旋,身形贴地射,出七尺,反手弯背,“哗啦啦”一阵暴响,背后暗藏的兵刃“套日七环”已握在手中!   武章至此方纔拔出兵器,并非是他有意轻敌,而是他自与同伴围攻江青以来,根本便没有回手拔取兵刃的余暇,虽然这个时间是如此短促!   他借看掠身逃命之际,将兵刃拔出后,足踵用劲一蹬后,大翻身,竟又同江青猛扑而至!   江青心头微赞,忖道:“这七环手武章不论其品格如何,只此忠义一端,已可饶他一命而有余!”   想看,他已闪电般往上纵身迎去,双掌运足真力,呼的一声自胸前推出,借掌势反弹之力,他又在同一时间再度跃升两丈,似鹰箪般自上反掠而下!   其实,七环手武章可说早已畏惧了,只是,在江湖上闯,讲究的便是“忠义”二字,若他也学别人一样拔腿开溜,恐怕日后非但灵蛇教不会将他放过,而武章本人更是永远也无颜见人,本来嘛:武林之中,最为不趾的便是“临危弃友”之辈啊!   他此刻已存了“生死由命”的想法,硬看头皮充好漠,借翻身冲击之势,手中兵刃挥起一溜银芒,左掌亦倾力劈出……   这时,江青推出的劲风,已与武章的攻势接触。   一轮银芒如碎玉般点点闪灭,武章只觉对方劲道之强,宛如五岳并压,沉重中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狂飙。   他手中那柄“套日七环”几乎把持不住,不仅攻势全然受挫,连身躯也被震出寻丈之遥。   此际,正是江青借力跃升,复又回扑之时!   七环手武章但见人影一闪,漫天掌影已自四周涌到,严密得有如一张巨大的罗网,全无躲闪的余地!   他在剎那之间,蓦觉心头开朗,大吼道:“姓江的,老子为灵蛇教豁出去了!”   狂吼中,武章黑瘦的面孔上起了一阵痉挛,嘴角白沫四溅,手中兵刃急抖,又是一阵“哗啷啷”暴响起处,士枚利齿钢环,再次闪耀看寒森的光芒,宛如七颗流泄的殒星,疾厉而变幻莫测的向江青飞射而出。   这乃是武章唯一的看家绝活:“七环灭魄”!   昔日在洪江郊野,武章便曾以此绝技,抗拒过那黑道怪杰龙虎追魂束九山。   然而……   同样的,他又失败了,而且失败得比栽在龙虎追魂束九山手中之时更惨。   七枚利齿钢环,带看刺耳的破空之声,自七个不同的方位,走看极其怪异的角度,同江青身上射到,其来势的是够惊人而威猛的,江青长笑一声道:“武执法,旧调重弹,未免过于乏味了。”   笑声中,他那消瘦的身躯,忽而虚空平卧,并且同时做看幅度极微,但却迅捷巧妙无比的震功。   于是。七枚利齿钢环,不论是前后左右,俱贴耆江青的鼻尖衣角,间不容发的险险飞过,那距离虽是如此接近,却连一根毫毛也没有损伤。   但是,怪事又起,七枚钢环正呼啸看飞过不及五尺,又在江青身躯的震动与双掌十指的抓曲下,怪异无伦的在空中划了一个闪耀的弧度,纷纷向后倒射,反袭向七环手武章而去!   七环手武章黑瘦的面孔涨得血红,他身形尚末全然落地,已看到自己素来威震一方的暗器,竟然向?自己这面反袭而到,而且,来势之疾劲与凌厉,并不较自己亲手发射稍逊!   武章脑中一片混乱,全身彷佛已在骤然间痲痹起来,他像痴了似的不闪不动──而且他旧力已竭,新力末生,也不及这时躲闪了。   一个沙哑的语声怪叫道:“武执法快躲啊,你疯了?”   这语声比那七枚钢环早一线传到武章耳中,武章不用经过大脑去推测,且知道这怪叫之人必是赤阳判官郭芮。   但是,不待他另一个新的思想涌起,七枚钢环已挟看尖锐的劲风,仍是分成七个不同的方位,然而却聚向一个共同的焦点射到!   武章混身血液似是凝结了一般,他双目紧闭:等待看一次致命的痛苦到来。   蓦而,一声长啸又起,黑暗中人影倏闪,仅差一线的抢先掠至七枚利齿钢环之前,双臂齐挥中,七枚钢环且似散冰碎雪般,滴溜溜的四散分射,更有两枚夺夺连声,钉入道旁的一株大树之内!   ------------------    邪神门徙--柔情雨丝 柔情雨丝   七环手武章期待着那阵致命的痛楚到来,但是,却没有,就是连一丝最微小的痛苦也没有。   他静默了一刻,缓缓地睁开眼睛,于是,他看到一。张英俟挺逸的面孔,正在向他含笑凝视。   武章望着对方那一抹友善而未含恶意的,微笑,又悄然一瞥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有着一丝奇异而又激动的感觉。   四周显得空荡而寂静,除了面对着他的江青,及默立云山孤雁夏蕙身旁的裴敏及天星麻姑外,灵蛇教中,只有他与站在一旁发呆的赤阳判官两人是唯一没有躺在地下的侥幸者,而这幸运,又何尝不能说也是对方的赐予呢?   江青洒脱的一笑,朗声道:“二位,今晚的这出铁公鸡,可热闹得很吧?不过,有些惨厉的味道,是么?”   他双目神光闪射,面部却逐渐变为冷峭,又道:“老实说,江某血液之中,有着义父邪神一半的习性,今夜能留二位活命,乃是江某另一半习性对你们这些满手血腥之人的宽恕,但却不会有再二次的侥幸,假如你们不知悔悟,卷土重来的话。”   赤阳判官平日的火气,这时不唯一丝也提不起来,更进一步说,他已深切的畏惧与惶恐了,生命,到底不是容易舍弃的啊,或者有时凭着一时的冲动,但终究会在平静的时候而惊悚的。   七环手武章更是双眼无光,面色灰败,有如一个沙场上伤遭俘虏的勇士,他什么也不愿想,一句话也说不出,深深透露着他在精神和体力上的萎顿与颓丧。   在江青返身回扑之际,早已神速无匹的以“并天指”隔空戮点了正与天星麻姑拼斗的游身掌蓝安之“精促穴”,故而,蓝安此刻已安静的躺在地下,只是,他并不心甘情愿的躺下,因为,他的两只眼睛,依旧大大的瞪着。   “精促穴”,乃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啊!   江青摇摇头,续道:“记着一件事,当你们活在世界上的一日,切莫再向明知为绝望之途的路道上去闯……够了,二位可去看着那位史副教主,他并未死去,仅是暂时闭气昏绝而已。”   江青说到这里,心中有一股深深的感触,他更明确的进一步悟出武学之中,那沉气凝神的道理。江青知道,被自己折在当地的灵蛇教副教主史书,功力之佳,实为不凡,若史书能镇定心神,心平气和的与自已交手,难然仍会败在自已的手中,但却绝不致于如此迅速她便受伤落败,严格说来,这却是史书心浮气燥的过失所造成。赤阳判官郭芮仰首视空,长长地吸了口气,语声中包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道:“姓江的,灵蛇教算是栽在你手上了,不错,我们这几块料,打是打不过的,但是……”   江青冷冷一哼,道:“但是今夜这场过节,却决不能如此罢休,是么?”   赤阳判官觉得有些窒息,背脊上凉嗖嗖的,他硬着头皮道:“无论如何,你今夜算是将郭某及武执法放过一马,在郭某私人情谊上讲,总会记在心中,但是,郭某不妨老实说,本教教主决然不会从此一笔勾消的,在江湖上闯出声望,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想必朋友亦十分明白,若今夜这种场面易身而处,朋友你也会放手不管么?到那时,郭某等虽知朋友艺绝天下,亦只有拼了这条贱命一斗了。”   赤阳判官这一番话,虽然可以说是“门面话”,但其中亦暗示出他的苦衷!郭芮话中,说明他本心实不愿与江青结仇,但事关灵蛇教整个声望,他自己身为数中护坛,当灵蛇教主裴炎日后招集手下,为此事报复之时,郭芮只有勉力赴难了。   江青并非白痴,赤阳判官言语之中,那一股莫可奈何的意味,他如何会体验不出?   江青微微一笑,他觉得赤阳判官虽然凶狠暴戾,却不失为一条直爽汉子,言行之中,并没有太多江湖中人一般的阴险狡诈习性。   于是,他沉声道:“罢了,江某到时自会应付一切,不过,江某奉劝二位一句:“一个朋友一条路,一个怨家一座山”;仇怨结深了,总不是一件好事,能交个朋友,比结一个冤家到底好得多!”   赤阳判官没有回答,嘴角在微微地抽搐着,此刻,除了他自已,只怕谁也猜不出这位名斐一时的灵蛇教护坛在想什么。   七环手武蕈更是一言不发,目光失神而毫无意识的注视着遍地死伤,他的确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早就被太多的羞耻与窘迫填满了……   江青援授同身,同天星麻姑等人行去,低声道:“钱姑娘!蕙妹,她?”   语声是低沉的,但任何一个人也可以听出,其中包含着无限的深挚与关切,这种情感发自内心,永远不能伪装,因为,它能在表达之下,直接震动领受人的心弘。   天星麻姑正要开口,半躺在裴敏怀内的云山孤雁,语声柔弱的道:“青哥……你别记挂,我很好,只是腰眼儿有些痛……”   江青蹲下身躯,轻轻握住夏蕙一双柔夷,而那双白嫩纤长的手掌是冰冷的,更在轻微的颤抖着。   “蕙,苦了你……”江青恨不能以身代受,喉中却只能迸出这几个字。   夏蕙悄然闭上双眼,让一抹苦涩而牵强的微笑浮上嘴角:“别这样说,今夜能将敏妹妹救出虎口,正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   裴敏知道夏蕙腰肋下的伤势,非常不轻,并且很有可能受了内伤,这些,可以说全是为了她啊。   想到这里,眼圈不由红了,裴敏硬咽着道:“姊姊,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伤……姊姊,若不是为了救我,又怎会有这些不幸?江……江大侠,你责备我吧,你怎么骂我都行……”   江青急忙安慰裴敏,劝她不必自责过甚,一面小心的抱起夏蕙,说道:“裴姑娘切莫如此,休说姑娘与在下拜兄早结心缘,便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在下亦不会任由那些灵蛇教徒欺凌一个少女!”   天星麻姑早就憋不住了,她尖声道:“是呀!我家公子可最看不得强横霸道,穷凶恶极之辈,裴姑娘这么一说,可就见外了哩,其实吗,这全是我家公子份内之事。”   江青微微一哂,沉声道:“裴姑娘,时辰不早了,吾等也该早些赶回去,只怕大哥他们正在担心呢。”   天星麻姑好心肠的过去扶着裴敏,她知道,裴敏虽未受创,但近日来精神上的折磨,也够使这位多情的少女疲累了。   江青没有回头,大步向道中行去,然而,他十分清楚,赤阳判官与七环手二人,只怕仍然站在原处发呆。   四人逐渐离开了那令人感到阴森的地方,脚步轻轻踏着青石板的街道,清寂而细微的步履声中,江青低下头来,望着怀中玉人苍白的面庞,怜惜的问道:“蕙,痛得厉害么?”   夏蕙轻轻摇头,温柔的道:“不。”   江青又道:“这么抱着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夏蕙又闭上及眸,悄声道:“我正在想,假如能一辈子躺在你的怀中,这将是我此生中最满足的事了。”   江青深沉的道:“这事会实现的,我会永远伴着你,也不会再做他求……”   夏蕙忽道:“哥,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不嫌我?你除了我不会再去爱上另外的女孩子么?”   江青紧了紧拥抱着夏蕙的双臂,摇头道:“唉!记得三哥笑谑说,你是不折不扣的镇江酸醋,这句话果然有些道理,蕙啊,你确是时时刻刻都在发醋劲哩……”   夏蕙啐了一声,低嗔道:“厚皮,谁在吃你的醋,我……我只是……”   江青一笑,接道:“你只是要再度觅求我的保证或誓诺,对么?蕙,或者你恨不得剜出我的心来看看?”   夏蕙急得娇躯一扭,想用手封住江青的嘴唇,却不料又牵动了腰部的伤势,痛得她嗯了一声,总喘吁吁。   江青连忙用托在她腰下的右手为她轻轻按揉,边道:“蕙,唉,你有时真令人又恨又爱,难道说,你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怀疑我对你的挚爱么?”   夏蕙仍在轻喘,她白了江青一眼,道:“你们男人的心啊,谁知道是什么做的。”   江青深深的呼吸着,低笑道:“泥做的,因为,女人的心是水做的呢。”   夏蕙将颈项深埋在江青怀内,羞涩的道:“听说……青哥,你刚才为什么深深呼吸?”   江青笑道:“是为了吸取我心爱之人呼出的芬芳气息……”   夏蕙嘤咛一声,玉臂轻悄的自江青两腋穿过,紧接着江青,在羞怯中,沉默的表达了它的欣悦与满足天星麻姑向来是“招子雪亮”的,她吃吃低笑,又呶了呶嘴,与身旁缓缓并行的裴敏道:“裴姑娘,你瞧我家公子与夏姑娘这一对如何?”   裴敏羞涩而羡慕的道:“他们好恩爱啊,真是一对……一对神仙眷侣……”   说着,裴敏的面庞已微微涌起一层红晕。   天星麻姑脱口道:“比你与祝公子呢?”   裴敏粉脸更热,深深垂着头,声如游丝般道:“你自己可以比较看嘛,叫我……叫我怎么说呢?”   天星麻姑又笑了,她望了望前面几乎并成一体的人影,轻松的道:“姑娘家却是畏羞的,不过这也算是长处呢,那似一些臭男人,死皮赖脸,放肆无忌的……”   裴敏心中暗笑,想道:“这位钱姑娘的豁达爽直之处,却也不较一般须眉男儿稍弱……”   天星麻姑又问了间裴敏私自逃出灵蛇教总坛的经过,末了,她道:“裴姑娘,你的胆量可真不小,你当初可会想到,若万一祝公子并不在杭州,或者你到了杭州寻不着他的住处时,你将怎么办呢?而且,又在你父亲手下大批追骑的授索之下。”   裴敏的神色已变得十分忧戚,她低声道:“我在偶然的机会中,听到数中两名香主闲谈,知道祝哥哥跟随江大侠大败了烟霞山庄,又与红面韦陀战老前听同返杭州,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头都昏了,根本没有顾虑到其它,回到后园匆匆忙忙收拾之后,便偷偷连夜潜出总坛;至于那两名香主所言是否确切,或万一寻不到祝哥哥持怎么办,可以说根本就没想到。当时我心中又喜又怕,脑中只想着如何会见祝哥哥的情景,及父亲知道我逃出后将会多么生气……别的,就完全没有考虑到……”   天星麻姑笑道:“我做事已自认孟浪到家了,不料姑娘你更较我伟大哩。”   裴敏忧心重重的道:“这次我逃出来,又使教中伤亡了这许多人,爹爹一定小会饶恕我的,他恐怕要发誓非要除去他这不孝的女儿不可……”   天星麻姑冷笑一声,道:“裴姑娘,不是我说句偏心话,这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在你尚未现身之前,我们已经和赤阳判官那老小子拼上了,而且,我家公子又苦口婆心的劝了那半条手臂的老家伙一番,他们自己不知道进退,反要觉狠逞凶,落得如此结果,这能怪得谁来?”   裴敏悄然一叹,道:“但是,他们全是爹爹的属下,此次不幸,起因多半又是为了我,唉!我今后怎有脸面再见爹爹?”   天星麻姑不以为然的摇头道:“裴姑娘,你不用自责过甚,我家公子与灵蛇教早就结了梁子,迟早都得了断,这次姑娘的事不过是适逢其会,两件并合为一次结算罢了。”   天星麻姑说到这里,前行的江青已回过身来,笑道:“裴姑娘,在下几乎忘了,杭州地面这么大,你却如何摸到那僻静之处的?而且又正巧逢到在下等人?”   裴敏微笑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到余杭,东南西北都弄不清楚,又怎会知道江大侠在何处呢?我到达余杭城内,连晚膳尚未及用,爹爹派出的追骑已跟踪而到,我情急之下,只有拼命冲出,尽往偏僻的地方跑,不料误打误撞,却恰巧遇着了江大侠,这真是皇天保佑呢,否则,只怕我早已被他们逮回去了。”   江青笑道:“确是凑巧,双方任是谁早谁晚错开一步,也难得遇上。在下正在想如何回去通知大哥他们,设法接应姑娘呢……”   江青说到这里,目光随意一飘,忽然看到街旁一排不高的屋脊之上,星飞丸舄的奔跃着数条黑影,向自己这边急掠而来。   他神色一肃,同天星麻姑及裴敏一使眼色,渊渟岳峙的卓立路中,炯然注视着那几条已逐渐移近的黑影。   瞬息间,来人已呼啸一声,齐齐抖臂翻身,一字落在江青等人之前。   江青目光一扫,发现来人共有五名之多,个个目蕴精芒,神态沉稳,俱是三旬左右的年纪。   这五个来历不明的中年大汉,亦仔细的向江青面孔上打量,好似在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一般。   江青重重的哼了一声,踏前一步,微怒道:“各位是那条线上的朋友,夤夜拦路,可有什么与江某过不去的地方不成?”   五人闻言之下,顿时面露喜色,领头一个颔留短髭的大汉豁然笑道:“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尊驾可是名扬江湖的火云邪者江青江大侠?”   江青面色倏而一沉,冷然道:“不错在下正是江青,朋友们有何见教?”他说话时的态度,甚为不善。   短髭大汉双手急摇,忙道:“江兄切莫误会,兄弟翁和,贱号无极剑,特奉红面韦陀战老前辈之命,至此寻找江兄踪迹。”   江青微微一怔,随即歉然道:“失礼之极,江某不知各位来意,以致言出冒犯,尚祈各位兄台海涵,莫予怪罪才是!”   无极剑翁和五人等彷佛有些受宠若惊,连道不敢,江青又道:“翁兄等请恕在下抱有伤者,不便见礼,未知大哥等人出了何事?如此急于寻找在下?”   翁和现得十分恭谨的道:“战老前辈自江兄与夏姑娘离府偕游后,直到深宵尚未见二位返回,他老人家十分焦虑,虽知江兄艺业超凡,却仍恐遭遇意外,战老前辈因府中人手不足,乃实时召聚兄弟等五人及其它余杭地面武林朋友三卡余人,在战老前辈率领下,分作六批往全城寻查江兄与夏姑娘踪迹。”   江青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同时又十分抱愧,他有些激动的道:“江某游兴陡起,四处徜徉,却累及各位兄台记挂,更又奔劳相寻,真是于心难安,歉疚之极。”   无极剑翁和等人又连声谦让,目光微扫,立时注意到江青怀内的云山孤惟夏蕙。   无极剑翁和等五人,乃是老江湖了,骤见之下,已知道躺在江青怀内的伤者是谁。   翁和关注的道:“江兄回出了什么事?夏姑娘是否受了伤?”   江青苦笑一声,简练扼要的将自已今夜先斗瘤龙银玉屏等人,后挫灵蛇教凶徒之事说了一遍。   无极一剑翁和望了望江青身后的裴敏及天星麻姑二人,沉声道:“兄弟等自出道以来,便承战老前辈一手照拂提携,是而江大侠亦不必客套,有须用兄弟之处,倘祈实时谕示,兄弟等定必竭方效劳!”   江青诚挚的道:“岂敢,如今事情己了,在下亦不欲多结仇怨,各位兄台美意,在下心领就是。”   他略一沉吟,又道:“在下想即刻回府,并烦各位兄台通知出外寻找在下的各位朋友,以免他们过份劳苦,那就更令在下放心难安了。”   无极剑翁和恭声应喏,正待回身调度同来四人之际——远处又有三条人影如飞掠至,其中一人高声呼道:“前面可是无极剑翁兄么?在下四弟与夏姑娘可曾寻及?”   江青闻声之下,先同头向裴敏含有深蕙的一笑,又朗声呼道:“是三哥么?愚弟不但平安无事,更为你带来一件天大礼物哩!”   说话中,前行三人已疾若奔马般来到各人身前三丈之处,当先一人,正是那精练强健的祝颐!   ------------------    邪神门徙--连理枝接 连理枝接   虽然在夜色中,仍然可以看出祝颐面红气喘,一脸焦急之状,他迫不及待的冲到江青面前,急问道:“四弟,你可曾遭到意外么?大哥见你深夜末归,又恐被仇家所算,已招请一般武林朋友,四处寻你去了。”   江青微微一笑,尚未回答,祝颐一眼瞥及躺在江青怀内的夏蕙,他连忙踏进一步惊道:“啊,夏姑娘怎么受了伤?四弟,是谁干的?此人的功力竟然如此高不成?当着你的面犹能伤人?”   祝颐深恐江青与夏蕙一一人出了意外,在红面韦陀战千羽率领之下,与白孤等人分成数拨。连夜四出追寻二人踪迹,在偌大的杭州城内东寻西找,马不停蹄,早已跑得不亦乐乎,此刻踪然见面,喜出望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其它,就如连珠炮般向江青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   江青得拜兄喘息稍停,始笑道:“三哥,愚弟不该如此大意,贪恋湖光山色,留连忘返,以致与瘤龙银玉屏及灵蛇教诸人相遇发生冲突,更连累蕙妹先后两次受伤,这虽是愚弟无能所致,不过,那些伤及蕙妹之人,已经得到他们应得的代价,想必他们此生永远不能再去危害别人了。”   祝颐叫道:“好家伙,四弟,你又遇到瘤龙他们了?照你口气看来,似乎……”   江青一笑道:“不错,愚弟已经请他们永远安息了,还有一批以众凌寡的灵蛇教徒,也和他们走上了同一路途。”   祝颐惊叹道:“真不得了,其中任是那一拨,也都是江湖上硬响当当的角色,四弟你竟能连战皆捷,委实令人钦服,更令大哥与为兄等自白担了一阵子心。”   江青一看祝颐说完话后,便待回头将同来二人引见相识,他急忙开口道:“三哥,且慢!”   祝颐愕然回头,然而,他并没有看见江青,在黑暗中迎向他的,却是一张幽怨而清丽的面庞。   这张面庞是祝颐所深深熟悉而念念不能忘怀的,甚至于在梦中,她也占据着祝颐大份的思想,“魂萦梦系”四个字,几乎已不能完全刻划出祝颤对她的深刻思念了。   于是——   清丽的面靥逐渐地移近身前,秀靥上的红唇在轻微地颤抖着,双眸中蕴蓄着晶莹的泪光,甚至那面上的一毫一发,也能在祝颐大睁的两眼中看得清清楚楚。   祝颐登时彷若被巨雷击顶般,震得怔在当地,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与梦中虚幻的相晤,又有什么不同呢?   然而,事实与幻境到底是差异的祝颐鼻管中嗅到一股淡淡的却又是那么令他断肠的芬芳,这股芬芳是多么熟稔,而又睽违了如此长久了啊!   随着一个颤抖,如游丝般却又含着无比深刻的声音响起:“祝哥……你想不到吧?”   祝颐宛如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蓦然急冲过去,疯狂般将眼前的人儿抱在怀内,语不成声的道:“是你!是你,果然是你,天啊!这不是梦境,但愿这是真实的……”   紧紧依在祝颐怀内的裴敏,此刻也早已泣不成声,有如梦呓一般断怀的,不停的,向心上人低低倾诉着心曲,在深切痛苦中,含蕴着深深地甜蜜。   江青在呼叫拜兄之时,早已迅速闪至一傍,以俾这对受尽折磨的爱侣,能更早享受到久别重逢的欣悦,而情人间的离别,对这刻骨铭心的一刻,又是多么祈望与实贵啊。   他默默地望着这对紧紧拥抱的情人,心中充满了快乐,这总是他的辛劳所换回的代价啊!快乐中,也有着一丝儿感触,这感触连系着另一段情愫,然而,却难以表露。   这时,无极剑翁和悄然行上,低声道:“江兄,与祝兄同行的二位朋友,极愿拜识兄台,可否请江兄移步一晤?也便祝兄与友人略诉衷曲。”   江青微微领首,乃缓步与翁和行出。   又是一番引见后,跟着就是一套习惯上的恭维与寒暄,江青沈声道:“各位兄台为了区区一人,不辞辛劳,连夜奔波,这种隆情高谊,在下定然永铭五内,他日有缘,必当逐一报答。”   说罢,在各人的谦让声中,无极剑翁和又道:“江兄,待祝兄与裴姑娘略叙离情之后,吾等便立即打道回府,以免战老前辈等人焦虑不安。”   江青心中暗忖道:“这无极剑翁和,虽然久闯江湖,却不像常人那般油滑虚伪,言行中,非但诚挚爽脆,而且,更是个至情之人呢。”   于是。他不由对这无极剑起了十分好感,众人在远离那一对爱侣两丈之外,亲切的谈笑起来。   天星麻姑钱素亦站在一傍,却就是插不进嘴,地无聊的呆立着,目光向各人脸上一一溜扫,半晌,她忽然发觉一件事,心中想道:“这无极剑翁和等七人,果然不愧是武林白道出身,看他们言谈之间,虽然毫无拘泥,然而目光却绝不斜视,一点也不向祝公子那边觑探观望……”   想到这里,钱素不由面孔微红,因为,在片刻之前,她已忍不住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其实,这也不能怪天星麻姑,女人,又有那一个不是特别好奇的呢?   江青与翁和等人谈笑,一面悄然低首,细语怀中玉人:“蕙,还觉得痛么!”   夏蕙闭着眼睛,摇首道:“好多了,尤其能看到祝公子兴裴姑娘久别重逢,更是高兴得很……”   江青微笑,大声道:“翁兄,兄台是否世居余杭?”   翁和颔首道:“正是,兄弟日常无事,若非往城中开设的几间店铺走走,便是约齐三五好友,至西湖随意徜徉一番。”   傍边一个白脸大汉笑道:“翁兄除了艺业不凡外,更是一个经营有术的殷实富商,他自家开设的几处商号,俱是生意兴隆呢!各人闻言之下,不禁莞尔一笑,天星麻姑却忽然接口道:“这倒是有些难得,武林中人,不论白黑两道,开店做买卖的,却是不太多见。”   无极剑翁和早已注意到江青身后的这位天星麻姑,只是江青未曾为各人引见,他却不好招呼,此刻,翁和急忙笑道:“岂敢,岂敢,这位姑娘是……江青敏然道:“啊,在下真是荒唐,几乎忘了给各位引见,此人乃在下挚友,号称天星麻姑的钱素钱姑娘。”   翁和似曾听过钱素之名,他微一沈思,双手拱道:“失敬之至,翁某等人名号,想姑娘适才出经闻及,无庸翁某等再行夸报了。”   钱素微福遭礼,道:“翁大侠客气了,日后尚请多予指教才是。”   翁和连道不敢,江青却笑道:“假如在下听觉不错,三哥与裴姑娘该已经谈完了?”   各人闻言之下,急急抬头望去,果然看着到祝颐与裴敏二人,相偎相依的向各人这边行来。   在适才那一度短暂的空间里,二人已似乎遗忘了身外的一切,到达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却又充满了温馨与甜蜜的世界里。现在,他们又回到现实世界,虽然有着冷硬与痛苦,然而却明显的证实了一件事;两颗久别相悬的心,此刻已紧密不分的连系在一起。   江青待二人行近后,含有深意的一笑道:“自我生于此世,善恶皆沾染,不过,能促使三哥与裴姑娘重聚,却是我知事以来,感到最为振奋的几件事情之一。”   祝颐长损到地,激动的道:“四弟,我……我忘不了你的恩赐,这比你昔日救了我的生命更令我感怀,这茫茫世界,除了我的生身爹娘,没有人能比你赐给我的更多。”   江青不敢受礼,向侧傍闪出,笑道:“三哥,愚弟可担当不起如此大礼,愚弟虽对三哥尽心,却远不如裴姑娘的如海深情呢。”   祝颐面孔一红,裴敏语声哽咽的道:“江大侠……我不愿用世俗的字眼表达我对你的感激,我只谨记着:我与祝哥若有将来,那么,将来全是我们感念你的日子。”   江青真挚的道:“裴姑娘,切莫如此说,否则,岂不显得太见外了么?这全是在下份内之事,并不能算是恩惠,将来,姑娘与三哥的远景,必定是美丽而辽阔的。”   无极剑等人又纷纷越前庆慰,众人忙乱了一刻,远处的鸡啼之声,已是第三遍响起了。   江青向各人微一示意,由无极剑翁和在前引路,一行十二人,缓缓消失于黝沈的黑暗中。   次日,午时。   战府大厅之内,筵开五席,热闹非凡,欢笑之声,渗杂着猜拳行令,一片喜乐,直达门外。   红面韦陀战千羽高倨首座,满脸红光,洋溢着欣悦与安慰,他下首坐的,则是大旋风白孤、江青,与祝颐等人,其它桌上,分坐着无极剑翁和等一干武林英豪。   战千羽与江青等四人分别起立,同各桌武林朋友一一敬酒完竣后,大旋风白孤滋牙一笑道:“三弟,昨天晚上可没有白跑冤枉腿吧?呵呵,真想不到你这一出去,却带了个标致弟妹回来。”   祝颐面孔微热,垂眉道:“二哥见笑了,这件事还多亏四弟帮忙,更累及夏姑娘受了伤。”   江青笑道:“这算什么?咱们自已兄弟,如此客套就不对了,至于蕙妹妹的伤势,亦无大碍,只是皮肉之伤而已,休养数日,便可痊愈如初了。”   战千羽呵呵笑道:“四弟昨天晚上干得痛快,却害得为兄等悬念不已,我这做大哥的住在余杭数十年,如此仔细游览了一番西湖夜景还真是第一趟……呵呵,昨夜为兄兴你二哥,几乎已将西湖翻了过来……”   大旋风白孤接口道:“西湖夜景虽好,寒风玉露却不是滋味。来,四弟,为了罚你累及为兄等夜沐寒风,饱飨玉露,这要连干三杯!”   江青笑着饮了三杯,战千羽却一摸秃顶,举杯道:“不过,四弟罪微功巨,致力促成三弟与裴姑娘之团圆,功不可没,为兄再敬你三杯!”   江青正待说话,祝颐双手举杯道:“四弟……我:我不再说什么了,这杯酒,表示我永远报答不尽的感激。”   大旋风白孤笑道:“你们两个倒会装好人,我罚了四弟三杯,你们却连敬他四杯,这不是等于刮我的胡子吗?来,来,四弟啊,我也只好倒向多数一面,除罚酒之外,再敬你三杯了。”   江青朗声大笑,连干七杯。   战千羽挟了一块海参肘子,忽然问道:“钱姑娘辛劳多日,怎的不出来同饮?”   江青一笑道:“蕙妹妹伤势未愈,裴姑娘与小娟儿定要在侧相伴,钱姑娘虽然量大加海,也不好意思独自出来,只有硬着头皮陪伴各人了,愚弟已请小娟儿吩咐厨房,另送一某酒菜至内宅之中。”   战千羽颔首道:“也好,莫怪桌上不见一个女客。不过,小娟儿顽皮成性,希望不要搅扰到夏姑娘才好。”   江青道:“这却无庸挂怀,蕙妹妹一直对小娟儿十分喜爱呢。倒是裴姑娘未曾入席,这片刻分离,不知三哥可受得了?”   祝颐尴尬的笑道:“四弟可真会取笑,这又不是君臣大礼,律有规定,难道还须要为兄的晨昏定省不成?”   大旋风白孤喝了一大口酒,道:“虽不用晨昏定省,却亦不能七夕一见,三弟。你小心眼里的鬼板眼,还当老哥哥我看不出来么?呵呵,为兄难然大半辈子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这温柔滋味,却也稍能体会哩。”   战千羽呸了一声,道:“满口胡柴,你既未成有家室,更未曾引媒定亲,如何能领略这男女之间,情之一字的奥妙?”   白孤吼道:“嘿嘿,大哥,虽然俗语说:“事非经过不知难”但是短短的人生,那能经得完世间的万事万物?除去自身灵验的,就要留心观摩别人的,只看三弟四弟为他们心上之人失魂落魄之状,其中奥妙,还不恍然而悟么?”   江青笑道:“好了,好了,就算二哥晓得,成了吧?这叫做轿夫生意——找杠抬。”   众人又谈笑了一阵,江青再度向厅内群雄表达了谢意,实主之间,极为欢洽的用过了这顿丰盛的酒筵。”   送客后……   红面韦陀端起了细致的瓷杯,啜了一口香茗。向坐于一傍的江青道:“四弟,今日凌晨你们回来后,已将昨夜情形大致告知为兄,裴姑娘为情私奔,不计艰险至此寻访三弟,这固然是一段佳话,但是,若裴姑娘为了此事,公然与乃父君山独叟裴炎作对,只怕江湖上亦会蜚短流长哩。”   江青微一沈吟,道:“话虽不错。但君山独叟裴老儿却十分固执迂腐,这种事还要求什么虚伪的门第观念,甚至不惜牺牲自已独生女儿的终生幸福,若欲说服裴老儿,只怕不大可能;看倩形,此事委实难以两全了。”   战千羽道:“何谓不能两全?”   江青断然道:“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吾等亲送裴姑娘回到君山独叟裴老儿处,并由愚弟向裴老儿自行请罪,任其处置,也等于说间接摧毁了裴姑娘与三哥间的终生幸福。再则,便由吾等为二哥一力承当到底,不论后果如何的发展,誓死为其后盾,甚至不惜引起武林中人的同声责际,因为这是关系三哥一生之事,做起来十分辣手。自是不在话下。”   红面韦陀一想果然有理,但他素来行事持重,又微微忖思起来。   大旋风白孤哼了一声,道:“若依那第一条行事的话,咱们兄弟最好现在就打点打点,能卖的卖,可当的当,再将脸上抹了一层灰,拍拍屁股找个深山大泽修行一辈子,永远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江青洒然一笑,道:“二哥不要冲动,老实说,十个灵蛇教也唬不住愚弟,若依武力来裁断此事,吾等不但大可一手独览三哥与裴姑娘之间的事,更能藉此让灵蛇教自今以后一蹶不振。永远无法抬头,但是,吾等却不能忘记,这其中尚含有一段至亲之谊在内,吾辈行道江湖,天理人情皆须顾到,却不可全以武力独断独行,贸然从事哩。”   敏千羽用力点显,赞道:“对极了,四弟行道江湖不及半载,非但武功日益精进,机智见解亦大非昔日可比,这些问题,亦正是为兄所深深顾虑的。”   视颐耳中聆听着各人说话,眼睛却痴痴的注视在手中的瓷杯花纹上,他脑中思潮混乱,又彷若空无一物,他十分清楚,自已与心上人,已遭遇到一个十分困惑的问题:亲情,恋情,到底孰重呢?   江青说得对,这并不是仅仅用武力便可解决的事啊。   这时,大旋风又吼道:“去他娘的灵蛇教,咱们为这些小子伤脑筋,未免太也不值,管他什么横连直去,干脆快刀斩乱麻,捣翻他郱破窑,擒着君山独叟裴老儿,问问他究竟想嫁女儿还是想留一条老命!”   战千羽呵呵笑道:“若武林中人,个个都像你这样孟浪冲动,蛮不讲理,只怕就要哀鸿遍野,天下大乱了。”   白孤闻言之下,目瞪如铃,怪叫道:“那么,咱们便要想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法呀,如此纸上谈兵,于事何补?莫不成当真要四弟去负荆请罪,我们在他屁股后面抬藤鞭么?”   江青神色一整,正色道:“二哥之言,亦极有理,说句不客气的话,凭红面韦陀,大旋风之义弟,我火云邪者之拜兄,娶他灵蛇教教主之女,非但毫不奢求,哼,裴老儿只怕尚是高攀呢!依愚弟之见,不如稍待时日,设法约晤裴老儿见面,与其亲自了结,是福是祸,由他自行决定,那时,吾等可详陈利害,先行将话摆明,若裴老儿过于逼人走绝,吾等即可放手去干,武林中人,则亦不会指责吾等蛮横狂傲了。”   战千羽连连点头,道:“此计可行,此计可行。”   大旋风白孤忽然问道:“现在约晤裴老儿不好么?何必尚要稍待时日?”   江青一笑道:“为了裴姑娘逃走之事,害得灵蛇教损伤惨重,元气大耗,君山独叟裴炎闻讯之下,必然会气得三尸暴跳五内生烟,若此时在他气头上约其谈判,恐怕除了干戈相见外,别无他途,如此一来,则毫无转圜的余地了,这又岂是吾等所希冀的呢?”   大旋风暗道有理,他又问。:“那么,若裴炎这老小子愤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率领手下先行找上门来,岂不是更难办了?”   江青喝了一口茶。傲然笑道:“这却无庸过虑,昨夜一战,灵蛇教好手可说伤亡殆尽,连他们的副教主、两大护坛,及首席执法俱皆受创不轻,灵蛇教便是再有能人,想必亦所剩无几了,在此等严重打击之下。君山独叟即便是生有三头六臂,亦只能先行整顿喘息一个时期,始有余力向吾等报复还击。一个帮会的组成不是容易的事。君山独叟裴炎无论怀恨到何种程度,也不会愚蠢得将整个灵蛇教的命脉,投掷在一场毫无胜算的争战中。”   红面韦陀接道:“江湖上有句俗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为兄世居余杭,根生此地,君山独叟再是跋扈,也未见有此胆量敢挟其残余之军,公然至为兄地头之上寻仇雪恨。四弟说得对,灵蛇教在江湖上也挂了不少年岁的招牌了,其所关连接触的范围,乃是多方面的,他们不会愚笨到,为了某一件可能化解的事,而导致全教的崩渍啊!”   大旋风白孤转目一瞥早已举棋难定,不知所措的祝颐呵呵笑道:“老三啊,别再像个小寡妇似的愁眉苦脸了,天大的事,有你三个好兄弟为你包揽一切,你大可安心地等待花烛之期了,妈的。你这二哥是生了名的“泰山石敢当”,什么事有我了。”   战千羽大笑道:“天下厚皮者,唯大旋风白孤为最也!”   白孤吹胡子瞪眼,大吼道:“哇啊,我大旋风岂是说话吹牛之辈?想当年三江四海,关内关外,大漠边陲,塞锵之声,凡是在外面稍为跑跑的人,谁不知道黔滇之处。有这么一号“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物,我……”   红面韦陀举盅啜了一口。慢条斯理的笑道:“二弟,听众只剩为兄一人。未免显得有些乏味吧?来,来,擦净你嘴角的唾沐星子,好好喝上两口香茶,润润嗓子再说也不迟。”   白孤愕然回显,果然已不见江青与祝颐二人踪影,原来,江青在白孤大发宏论之时,暗自窃笑之下,拖着祝颐悄然行出。往后宅探视各人心上爱侣去了。   白孤有些尴尬的一笑,道:“三弟四弟二人,竟然胆敢不听兄长教导,擅自溜走,这还象话?该罚,嗯,确是该罚!”   战千羽抚腹长笑道:“罢了。你这叫老王卖瓜——自赞自夸,为兄的年纪到了,涵养较深,而且日常司空见价,不以为奇,若教别人听了,岂不笑掉门牙?来吧,还是咱们老哥俩弈一局棋再说,棋术之上,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百败将军呢。”   白孤口中一阵嘀咕,有气无力的招呼下人送上棋具,准备再膺一次“百败将军”的荣衔了。   ------------------    邪神门徙--雁冥云山 雁冥云山   时光最最冷漠无清的,它不会理会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更不会对这些有丝毫地留懋兴回顾,那怕人们想以生命来交换昔日消逝的光阴,然而,劫仍旧捉不住它虚幻飘渺的一丁点,一丝丝。   天空是黯的,彤云堆集得彷若是一层层腐旧的棉絮,又像是沈重地铅块似的,压得人们心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飘雪了。   雪花柔软而轻灵的自空中落向大地每一个角落,缤缤纷纷,绵绵密密,如飘洒的纯白花瓣,又似空中飞舞的小精灵。   于是,有色的大地,逐渐变成一片银白,皎洁极了,悦目极了,也清雅极了。   世界原本便是纯洁无瑕的,或许偶而有些微的罪恶,也会被这一片片,一朵朵的雪花儿所遮掩,雪花不停的飘下,连接着茫茫的天地,而天地,原来就是混沌不分的啊。   战宅的敞厅,这时已严密的将门窗关闭起来,厅内兽盆中,生有熊熊的炭火,室内,与室外,截然是两个不同的景界一个修长而瘦削的背影,正独立于窗前,室内的温暖气息,好似并没有影晌到他寥寂的心情,这背影孤单的痴立着,微微仰首望着绵绵飘落的雪花,那雪花好似每一片都落在他的心上,沁凉的,冰冷的。   这背影对我们够熟悉了,是的,朋友们猜得对,他是江青。   季节的变换,或者能使一个人的感触受到过敏的反应,然而,却亦能使这位大名鼎鼎的火云邪者感到郁闷兴伤感!   室中的炭火“劈啦”爆起一声轻晌,江青缓缓地转过身来,行到炉火旁一张锦墩上坐下。   火光映得他那挺逸的面孔似染上一层嫣红,伸出只手烤了一下,他想:“今天早晨间始飞雪了。唉,我怎能忘怀那‘第十个飞雪的日子’啊?但是,我又怎能背着蕙妹妹去紫花岩与全玲玲相聚呢?设身而想,自己难道也会饶恕蕙妹妹在此时此地,去约晤另一个男子么?”   江青痛苦而迷惑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只是,我已答应了全玲玲这次约会,我能背信不去吗?她一定会去的,而且,啊,记得她曾经说过,这是次死约会——不见不散……”   江青想到这里,全身机伶伶的一颤,瞳孔因惊惧而大睁:“假如……假如她看不见我,等不到我,她会颓然而返么?不,这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她会……她曾往伤心之下,寻找一处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全玲玲做得到的,她说过,是的,她说过,这是死约会……”   “天啊!”以手紧扯看头发:“当我得不到爱的时候,我渴望被爱,但是,当我果真被人所受时,这痛苦却又是如此深沈……难道上天有意在折磨我吗?抑或是我早已注定不能得到这贸然而来,却又超过负荷的感情呢?”   江青又站起身来。烦燥的在室内往来蹀躞躁,他下意识的望了望窗外轻轻飘落的白雪,又想:“在昨天以前,自己犹能强作欢笑,不被任何人看出破绽,但是,在今晨落雪时开始。却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心神,这是全玲玲情感的力量,还是我自己把持不住自己的情操呢?”   “莫非……”江青有些可怕的想:“莫非我真爱全玲玲爱得如此深沈么?在我的自克制下尚不自觉?而我日常对蕙妹妹的一切保证,难道全是我昧着良心的谎言不成?不,我爱夏蕙,这是千真万确的。无庸置疑的,但是,我却不该再去引发全玲玲那可怜而纯真的情感啊,不论是谁先主动。这都是罪恶的……”   忽然——   一声细碎的轻晌,打断了江青的思潮,房门口,正俏生生的立着云山孤雁夏蕙。   她穿着一件纯兔皮的丝绒里子皮袄,内衬深紫色的衣衫,面孔被冻得红通通的,像一只熟透的苹果,娇艳极了。   夏蕙满面喜色的神态,却在目光扫及江青那落寞而冷寂的形色时顿时凝结,她微张若小嘴,有些惊愕的道:“青哥……你……你怎么了?”   江青尽力装出一付微笑,强颜道:“我没有什么呀,哦,你与小娟儿母女俩玩得还好吧?只是后园太冷了。你的伤势又痊愈不久,当心冻出病来。”   夏茁面孔上涌起一层幽怨,她缓缓将门推合,深刻的凝住着江青:“青哥,你有心事?别瞒我,你的神色已告诉我太多了。”   江青故意走上前去,将夏蕙紧紧地拥在怀中,轻柔的吻着她水凉而滑腻的面颊:“傻丫头,又在瞎疑心了,我那有什么心事?只是情绪有些烦燥罢了。”   夏蕙任由江青吻着。她微微仰看头,以便自己的面孔、颈项,能在江青灼热的嘴唇下,享受更多的抚娑。   良久——   夏蕙嗯了一声,半闭着眼睛,樱唇微微嗡合,柔弱的低语:“青哥……你没有骗我?”   费了极大的劲力,江青才痛楚的迸出两个字:“没有。”   夏忘满足的吁了一口气,悄语道:“青哥,假如你心里有什么烦闷,请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永远别瞒我,就像我永远不瞒你一样……”   江青血液中起了一阵急骤的震荡,他感到无比的羞惭。就像一个偷食的乞儿被人发觉,而那人又相信了他的美丽谎言一样,这种宽恕,比直接加诸于身上十倍的惩罚,更要来得令人难以消受。   “但是。我能破坏蕙妹妹对我完美无瑕的爱恋与信赖么?这比杀死地更要残忍。我不该有那种卑陋的想法,对蕙妹妹,对全玲玲,都是一种侮辱……是的,我要做到我以前说的话:纵使我会爱上别人,这爱,也永远不会超过我对蕙妹妹的爱……”   他正想着,夏着已轻轻抬红头来,双颊酌红,语如游丝般道:“青哥……我的心声,由我的嘴唇传出,而你……也一样,哥……你……”   江青紧了紧拥着夏蕙的双臂,目光中含有催询。   夏茁羞涩的闭上眼,彷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青哥……用你的心声……无言的接纳我的心声……”   江青轻轻的低下头,凝视着怀中人那美得诱人的面庞,那如丝的双眸,以及,那传达心曲,柔软而鲜红的楼唇。   于是,在不觉中,在极自然的气氛下,四片嘴唇紧紧胶合了,周遭是沈静,安谥的,而且在沈静安谥里,尚包含有无限的甜蜜,自然,或者也有着一丝儿苦涩。   彼此的心声,在娓娓地倾诉,没有音律,没有平仄,但是,却深刻而隽永。   忽然——   夏蕙喘息了一声,将头埋在江青怀中,像喝了太多的醇酒,面庞娇红得似五月的花榴,显得十分倦慵,又有些迷醇。   江青轻抚着她柔黑如波浪似的秀发,轻轻说道:“蕙,假如……假如我……”   夏蕙嗯了一声,低弱的道:“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把我当成你身体的另一半,难道说,你这一半身捏有什么事,还难于向另一半身躯表明吗?”   江青艰辛的咬着下唇深沈的道:“蕙,假如……假如我日内要单独出一次远门,而出去的目地,又是去做一件你最不喜欢的事情,……你会生气吗?”   夏蕙像是骤而被人推到一个冷酷的冰窖中一般,她觉得全身猛然一颤,一种天生的敏感,使她忽然抬起头来,有些痉挛的道:“青哥……你……你可是去……去会见另一个女孩子?”   江青急忙将夏蕙拥得更紧,他似乎要用双臂的热力,向情人表露自己对她纯击而深厚的爱意。   “蕙,我不瞒你……是的,我是去会见全玲玲,但是,你千万不要误解我的心意……我只是去与她见见面,绝对没有另外的因素存在,请相信我,情人,请相信我,在这世界之上,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使我爱她甚至超过爱我的蕙。”   夏蕙美丽的眸子中,蕴着晶莹的泪光,像两粒珍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她全身毫不停息的颤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江青低哑的喊着:“蕙,你说话呀,你千万不要这样,我……我没有其它意思,我爱你,我永不会背弃你的……”   江青望了夏蕙一眼,夏蕙默默垂首无语。   战千羽一瞧之下,心中已自有数,他故做不解,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小两口聚在一起,总有些体己话聊聊,小争执么?难保不免,呵呵,待到了好日子那天,只怕亲热还来不及哩!”   白孤世故极深,战千羽一席话,明是在打圆场,暗里已等于告诉白孤人家小两口私人谈心,小小不然,岂能追根究底?装个胡涂算了。   于是,白孤呵呵一笑,拉着江青夏蕙二人,天南地北的闲扯起来,战千羽亦忙着在一傍说些好笑之事,二人极力要打破这不调合的沈闷气氛,来为这一对冤家解开心头之“结”,这两位之用心也实在太苦了。   然而,显然这是困难而不易的,江青剑眉深皱,若有所思,夏蕙亦低垂粉颈,时而拿起手中丝绢,轻印眼角……   空气中充满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而且尴尬里,倘包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凄苦。   大旋风白孤说完了一则自认十分可笑之事,然而,却没有人应和着笑,便是在一傍凑趣的红面韦陀战千羽,亦仅能咧开大口干声哈哈两句。   于是,二人相视摇头,连苦笑也装不出来了。          ※        ※         ※   夜深沈。   寒风吹得凄厉,满园子的梧桐叶在飞舞着,然后,又彷佛一片片飘零而落寞的心,悠然洒落于皎洁的雪地上。   忽然——   一个娇嫩的嗓音在寒风中呼叫起来,叫声中有着惊惶与焦虑。   片刻间,战府各处的灯光纷纷燃亮起来,三条人影,自大厅侧面的一排精舍掠起,如飞似的奔向叫声来处的后园。   同一时间,几乎更快一些,一条硕长瘦削的身影,亦如一头大鸟般,快逾闪电的跃至屋顶,卓然凝眸四望。   鼎鼎大名,雄据余杭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府中,难道发生了意外之事么!   不久之后——   那先前的三条人影又疾奔而回,略一张望,其中之一已用苍劲的嗓音叫道。”四弟,快下来,事情不好了……”   原来,屋顶之人,敢情正是江青!   他先时还以为府内发现了夜行人,此际一听到屋下大哥招呼之声,不觉心头一跳;因为他知道,若仅是发现了夜行人,红面韦陀战千羽绝不会慌乱至此,那么,难道是发生了更为严重之事?否则,这位素来镇定逾恒的红面韦陀,不会如此焦急的。   如一道天际的金蛇闪掣,在战千羽语声适停之际,江青已飞身落在战千羽面前,站立一傍的,则是大旋风白孤与祝颐二人。   三个人俱是满面焦急之色,神态中透出极度的不安。   江青竭力澄静心神,故意闲暇的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发生么?”   大旋风白孤一望战千羽那欲言又止之态,不由急得一跺脚,大声道:“大哥,此刻不说,更待何时?难道我们还瞒得住四弟一辈子么?”   白孤不待战千羽示意,又回头向江青道:“四弟,夏姑娘竟于夜间不辞而行,甚至连一封信函亦末留下,直到与她同房而住的裴姑娘惊醒之际,始才发觉,她除了一把青锋佩剑外,余下衣物一件末带……”   白孤话声尚未说完,江青立时如遭雷极,狂吼一声,满口鲜血,喷了面前三位拜兄一头一脸!   红面韦陀战千羽顾不得抹拭脸上温热的血渍,急步上前,紧紧地扶住江青,语声凄颤的道:“四弟,镇静一点,你如此激动残身,便不怕使为兄等心中悲痛么?”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道:“二弟,三弟,事不宜迟,你们实时分往各处追寻夏姑娘踪迹,若裴姑娘发觅得早,想必她现在尚未出城……”   白孤与祝颐二人答应一声,同时回身掠走。   二人身形甫逝,十多名青衣下人已掌着风灯,纷纷来至厅前,天星席姑钱素与裴敏二人,也在战望龙夫妻的陪同下,冒看寒风赶到。   天星麻姑泪痕未干,一见江青,便颤看嗓子道:“公子,小婢该死,居于外室,竟不如夏姑娘悄然而去,小婢已与裴姑娘寻遍后园,俱末见到夏姑娘踪迹……”   江青宛如全身已经麻痹似的,钱素的话,只不过使他苍白失神的面孔上,更增加了一丝苦涩,而这苦涩,却又渗含在多么失望凄凉的瞳孔中啊!   他似一个木塑的人一般,毫不移动的站立当地,口中喃喃低语:“走了?她真的走了?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走了?”   江青此刻的形态极为骇人,如玉也似的面庞,变得如同白纸,彷佛已失去了一个活人应有的生气,嘴角殷红的血渍一片殷然,衬着那经过深刻痛苦组成,弯曲的线条,令人有着一种寒栗与惊悚的感觉,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心已沥滴着鲜血,这种感觉又怎会触染到别人?又怎会使周遭的空气中充满了悲枪?   这只有一个在骤然间失去一切的人,也只有一个面临着无限凄苦的强者,才有如此强烈的痛楚啊。   红面韦陀战千羽老眼含泪,以手掌握揉着江青胸腹,边回头叱道:“你们这些狗才,还不赶快出去寻找夏姑娘,却个个呆在这里作甚?”   十几个青衣下人齐齐恭声轰喏,迅速地向外蜂涌行丢,片刻间已消失于树影之中。   战千羽又慈霭的道:“四弟,随为兄入内休憩一阵吧,夜寒风凄,弄坏了身子可不是玩的,夏姑娘不会走得太远的,杭州地面她并不熟悉,稍停为兄将亲自出外相寻……这件事,却不好惊动了武林朋友,以免谣言外传,影响你兴夏姑娘名声……”   天星麻姑亦上前道:“公子,你便进内养息一下吧,你这模样可真叫人害怕,唉,夏姑娘也是想不开,凭她与公子之间,又有什么不好说的?何苦如此不告而别?”   一傍的裴敏,怯怯的说道:“江大侠,你千万要爱惜自己,我想,夏姐姐不过一时生生气,决不会认真的,她怎能离开你而单独的他去?我们一定可以把她劝回来……”   忽然,江青转过头去,向战千羽沈缓而沙哑的道:“大哥……谢谢你们对我如此关心,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去办吧……别人不一定有用,裴姑娘说得对,蕙妹在感情上,几乎是不能没有我的……她如果万一失去了活着的勇气,而又不愿回来,那么……她会去追寻一处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   战千羽何等老练。闻言之下,不由全身一震道:“四弟,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由为兄作主,无论如何,也要将夏姑娘接回来,她是聪明人,不会做那种傻事的……”   江青惨然一笑,彷若是自语,却又那么深刻而真挚……   “她做得到的……我知道……她做得到的……”   钱素与裴敏似乎也先得夏蕙那美丽的躯体,已浮沈在死亡的边缘上,自江青低沈的语盘中,二人直觉地感到全身发冷,不由自主的机伶伶一颤。   江青有些孱弱的推开战千羽的双手,苦涩的道:“大哥,我去了,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倒下去的,寻着蕙妹,我即刻便会转回……”   战千羽颤声道:“若万一寻不着呢?”   江青呆了一下,垂首无语。   战千羽不由老泪纵横,哑着嗓子道:“四弟,为兄出道几逾五十年,自来便不曾掉过一次眼泪,四第,你要看在为兄这偌大一把年纪上,更要倾念我们兄弟金兰结义之情,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而摧残自己,四弟,记着为兄的话,为兄年龄耄矣,只怕经不住你的意外或恶耗……”   江青咬紧牙关,泪珠顺颊而下,他一字一字的自齿中迸出:“大哥,我记得的,不论事情如何演变,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天星麻姑在一傍急道:   “公子,小婢也要与你同去,留下小婢在此,怎能……”   江青不待天星麻姑说完话,苦笑一声道:“钱姑娘,你连日来也够劳累了,而且,我兴蕙妹之事,还是由我亲自解决,你如此待我,我必将永怀于心,只是,这并非任何人可以帮忙的事……”   裴敏忽然悄声问道:“江大侠、你与夏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争执呀?”   江青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阵痉挛,低声道:“一件懋人之间,最寻常的误会,但是,她却将这误会看得太认真了。”   战千羽深深摇头太息:“唉,我今晨已看出你们二人神色不对,却料不到会演变到如此境地……”   江青缓缓的行出两步,望着各人微微拱手,道:“大哥,我去了,请转告二哥,三哥,不要为我担心……”   战千羽忙道:“四弟,你的兵器及盘缠可曾带着?”   江青身形如电,一掠而起,在空中沙哑的道:“大哥放心,愚弟皆已随身携带……”   语声摇曳,袅袅而逝,留下的,却是一声苍老而怜惜的叹息。   ------------------    邪神门徙--雪地仇焰 雪地仇焰   银白色的原野,灰黯的天空,层云在驰聚,寒风在呼啸,偶而带着一片片飞舞的雪花,都是使人倍增感触,或觉着冷酷!   江青的心情是落寞的,孤独得彷若是一个浩劫后,仅存的伤心者。   他在雪地上轻飘飘的移挪着,但是,却看不见脚印,他好似在凌空虚渡一般。   自夏蕙出走后,这已经是第五个飞云的日子了,但是,天地茫茫,在这远阔的土地上,又到什么地方去寻得伊人芳踪呢?   “我一定要找到她,那怕见面时她已成了一具毫无情感的尸体,我也要与她见最后一面。”   江青丝毫不理会刺骨的寒风砭肌而过,散落的雪花飘在他的发端、颈项,又溶成冰冷的水流,他睁着一双黯淡的眸子,竭力向茫茫原野极目眺望。五天来,他几乎搜遍了任何一寸他曾到过的土地,连一丝丝最微小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放过,但是,失望却似生了根的老树,如此牢靠的盘据在他的心田,一切进展都是白费的。然而,江青却已有三天三夜,未曾稍稍阖目了。   “当夜离开大哥后,自己便以最快迅速的身法,在倍大的杭州城内往来搜寻了三遍。但是,除了远远看见二哥他们正在逐处探察外,连蕙妹妹的影子却未看到,难道说,她真的去寻找了一处永远没有痛苦的地方了么?难道说,她便对昔日的情意全无眷念了么?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蕙妹虽是死心眼,也不会如此绝情绝意,弃我而去……”   江青揉了揉酸涩而红肿的双眼,掠到一株老树枯枝之上,他为了能看得远些,又向上爬了一段,直到顶端,始依在树枝上,取出怀内冷硬的干粮,食不知味的往口中塞着。   在这时,于其说江青是在进餐,勿宁说他是为了勉强求体力及全身机能的继怀来得更深刻些,因为,在此种情形之下,他那里还会辨别出食物的滋味呢?   他靠在树干上,将吃剩一半的面饼拋去,正待闭目暂时养息片刻,目光瞥处,却忽然发现远处的雪地上,极快的奔掠着三个黑点!   这三个黑点,显然是三个轻功超绝的武林人物,因为,他们正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同这边奔跃而来。   江青心头微动,忖道:“是那一路的武林朋友如此好兴致?在此冰天雪地期间,还外出练功?嗯,看情形,他们好似另有所图,否则,却不会这般焦急……”   想着,三条人影已逐渐移近,接近到凭江青的目力已可以看出他们的面容装束的距离。   当江青的目光接触到那三个人的面孔时,一丝惊异的表情,立时浮在他憔悴而失去血色的面庞上。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三位不速之客,赫然竟是灵蛇教的首席护坛赤阳判官郭芮、大执法七环手武章,及另一个年约六旬,神色严峻肃穆的黑髯老者。   三人好象正在等待一件异常严重的事情来临,在掠行至江青藏身的大树前五丈之处,齐齐停下脚步,默默站立不动。   每张面孔都透露着紧张,紧张里,却又显出沈重的心情。   北风呼啸得更尖锐了,三人的衣衫被拂得猎猎作响,然而,他们好似俱未觉到,管自四周眺望不止,由他们轻微抽搐的嘴角看来,可知三人面临的这件事情,并不是轻而易为的。   面孔上有着一层病色的赤阳判官,回头向身后一扫,目光毫未迟疑的瞥过左侧前方的大树,他低声道“教主,依教主看,对头今日是否会依言赴约?”   原来,这面容冷峻严肃的黑髯的老人,竟是灵蛇教教主,大名鼎鼎的君山独叟裴炎!   傍的七环手武章,语气中透着一丝畏惧,嚅嚅说道:“教主,那龙虎迫魂束老儿,身手确实不弱,上次本执法便险些要在这老儿手中……可恨他胆大包天,竟敢夤夜闯入总坛,留书向教主挑战,束老儿不选别处,却单单选到这皖浙交界处的荒野,不知其用心何在?”   寒风离然刺耳的吹刮,三人说话声尽管放得很低,但以江青精湛的内功修为来说,并不用如何费力便可聆听入耳,句句不漏。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微微摇头,忖道:“原来龙虎追魂束九山,已向君山独叟正式下达战书了,唉,真是无巧不成书,又碰到自已在场……不过,看来束老儿与君山独叟这一场齐含怨念的拼斗下来,其结果定然是十分悲惨的。”   江青踪身于积满白雪的枝架中,凝眸向那位冷面铁心的君山独叟默默打量,心中却在为这老人深深叹息,他到底是自已拜兄心上人的生身之父啊!   这时,君山独叟裴炎沈声道:“束九山武功虽然不弱,老夫亦非省油之灯,哼,闻说他寻找老夫报复已久,却又迟早不来,而专在本教在杭州新遭重创之时,才用鬼域技俩,暗里投书挑战,哼哼,他这两手把戏,可要得并不够光棍,难道本数受挫之后。便连这昔日的掌下游魂也拾夺不下么?”   裴炎说到这里,又同七环手武章道:“武执法,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计较?莫以为束九山尚能在老夫眼前,再度抖露那跋扈气焰!”   裴炎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却隐隐点破七环手懦怯之心,更含有责备的意味在内。   七环手武章如何会听不出来?只是他连日来里遭重挫,逢到的又全是武林中强极一时的高手,昔日豪气,早已消逝一空,龙虎追魂束九山与火云邪者江青,那超绝的武功,及当时一幕凄厉无比的景象,已在他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痕,谈虎色变,杯弓蛇影,这又岂是君山独叟的几句话可以奏效的?   他唯唯咕喏,不敢再说,但是,由他目光中透出的犹豫神色,可知这位灵蛇教中不可一世的执法,已难在短时间内恢复他以往的雄心壮志了。   君山独叟裴炎一拂长髯,正待转首向赤阳判官说话——声凄厉的长啸,彷佛突破云天的锐风,自远处遥遥传来,雪白的地平线上,亦同时出现了一点人影,疾若奔马般向三人立身之处掠近。   于是,四周的空气几乎在剎那间冻结了,君山独叟面色凝重,注视前方,赤阳判官却横移五步,严阵以待,七环手武章暗里一悚,咬繁牙关,瞪视着那条极快接近的人影。   厉啸声宛如一柄有形的利锥,深深刺入七环手武章的心底,这啸声他永远也不会遗忘,是那么凄怖,愤怒,怨毒……   于是,那人来近了,黑色的布衫,灰白的头发,满脸的疤痕。凶光闪射的独目,一切却没有变,一切都是和那夜的情景相似,他,正是黑道中有名的煞星,灵蛇教的生死对头——龙虎追魂束九山!   君山独叟裴炎,心中虽然震悚,表面上仍旧十分沈静,他踏上两步,狂声一笑:“束九山,多年不见,阁下武功却愈发精进了!”   龙虎追魂束九山身形戛然而止,独目中射出无比的怨恨,似火焰般怒视着对方,良久,他才阴森森的道:“裴教主,江湖上最有威信雄才,尊驾料不到我姓束的尚能活到现在吧?尊驾更料不到姓束的还会来讨还昔日的恩赐吧?呵呵,姓束的忍耐得太久了,这一只招子的血债逼得姓束的毁去一切,今天,也要为这只招子索回一切!”   君山独叟裴炎冷冷一笑,厉声道:“束九山,来吧,试试裴炎往昔的威风是否尚在!”   龙虎追魂束九山声似夜枭般狂笑一阵,独目怒睁如铃,惨厉无比的叫道:“好极,姓束的早想将这只仅存的招子也送给尊鴐。呵呵,它也渴望再尝一下“定坤神指”的滋味,不过,三芝山下的旧剧,只怕却难得重演了!”   正当束九山激动的说到这里,一个颤悚的口音已狂叫道:“束老鬼,还我教中弟子的命来!”   叫声未停,一阵“哗啷啷”的暴响起处,一件嵌有七枚钢环的怪异的兵器,猛然劈向束九山右胁!   同一时间,赤阳判官亦大喝一声,狂风暴雨般连连攻出九掌十二腿,招招不离束九山全身要害!   发难之时是快捷而凌厉,几乎不令人有任何喘息的空隙,但是,龙虎追魂束九山却在间不容发中,似鬼魅般向外移出三步,双臂略一伸缩,已分袭向七环手武章及赤阳判官郭芮二人咽喉、胸膈之处!   君山独叟断叱一声,适时而动,身形微微飘掠,已在须臾间移上位置,一片如密云般的掌影,点、劈、戮、截,指向束九山四面八方!   龙虎追魂独目骤睁,凶光暴射中,双掌连推而出,足下一个盘旋,立时奇妙无比的,掌掌连衡不断的事向对方背脊沿线要害。   君山独叟大吼道:“束九山,你逃不掉的!”   吼声中,如影随形般跟身而上,掌腿齐出,呼呼轰轰的向敏人攻至!   “哗啦啦”的暴响又起,七环手武章竟一反先时畏怯之态,有些失常的猛扑而上,“套日七环”疾展,砸向束九山双腿。   束九山冷厉的一笑,身形冲天而起,叫道。:“裴炎,这便是你扬名江湖的一贯手法么?以众凌寡,也算是你解决个人恩怨的方式么?”   他身形在空中微一停顿,又忽然上升三尺,在他奇异的再度拔升中,两道精光耀目的寒芒一而闪出。   七环手武章面色太难,叫道:“龙虎双矛!”   赤阳判官闻声之下,身形不由一窒,龙虎追魂束九山宛如大鸟般自空中飞扑而至,口中边吼道:“上啊!看姓束的是否仍像昔日三芝山时那般窝囊?”   此刻,君山独叟裴炎身形如电般闪步趋迎,长衫大袖一展,“呜”的一声怪啸骤起,一溜红光,笔直戮向束九山上腹!   束九山心中一凛,急忖道:“这溜红光,想是裴炎轻易不露的“红玉锁骨鞭了”。”   他那高大的身形,已在意念闪动间,猝然硬生生横掠二尺,目光瞥处,却发觉那柄长约七尺,雕成骨骼之状,中以金环相连的“红玉锁骨鞭”,又宛似一条灵蛇般反卷而至。   君山独叟这柄“红玉锁骨鞭”,乃是采自深海之底,千年以上之红色珊瑚雕制而成,每截约有尺许,连柄共七截,这种千年以上的红色珊瑚,极为珍异难求,不但质料坚硬沈实,碎石如粉,君山独叟更费了极大功夫,将这一截截的珊瑚边缘磨得锋利如刀,再加上每截珊瑚相连处,所凿之小孔。挥舞起来,更是怪啸如浪,夺人魂魄,威力浩大无比。   龙虎追魂束九山此刻面容起了一阵轻微的抽搐,忽而——他不躲不闭,身形竟反向抖鞭击来的君山独叟怀中冲去,右手龙矛直插敌人前胸,左声虎矛所带起一溜精芒,快逾闪电般,疾刺正涌身前而到的赤阳判官郭芮!   君山独叟心头一震,为对方这悍不畏死,同归于尽的打法感到一丝寒悚,他藉着扬鞭回扫之力,身形顺势抢出三尺。   龙虎追魂束九山疯狂的大笑起来,魁梧高大的身躯猛然往右侧倒去,双腿齐飞,蹴向七环手武章,右手龙矛却似划过天际的一抹流光,寒森森的刺往正向一傍跃闪的赤阳判官郭芮。   那道流光的去势是惊人的,而赤阳判官郭芮却做梦也想不到,敌人攻向教主的龙矛又几乎会在同一时间转攻而至!   他只觉寒风如削,微拂之下,眼前已被一道冷电也似的光辉遮满,于是,凭赤阳判官的直觉,已知道不易逃过这一矛之危了!   他心胆俱裂之下,不由飞起双腿往后急踹,身形却拼命向前跃出。   于是,在电光石火的剎那间——蓬血雨四散迸溅而出,一条人影摔出寻丈之外。   于是,在龙虎追魂的狞笑声中,在他急步回转之下,一溜红光亦扫过束九山的肩头,削下一大片皮肉。   没有一声呼叫,没有一点闷哼,场中人影疾分又合,精芒闪灿,赤虹如练,倘带有“哗啦啦”的钢环震动声,三条人影,又翻飞如电,叱喝不绝的战在一处。   但是,赤阳判官郭芮却颓然倒在地下,鲜红的血,自他右胯流出,泌入皎洁的白雪中,红得鲜艳,红得惨厉。   适才,在千钧一发中,他虽然倾力躲开背心要害,却不及躲过右胯这深深一戮,而龙虎追魂这一矛之力,竟然将赤阳判官的右胯洞穿,其伤势是十分严重的。   赤阳判官郭芮日前在江青手下重创后,内伤尚未痊疯,又遭重创之下,平昔一向红润的面孔,这时已成为淡紫之色。但他决不呻吟半声,咬着牙关,拖着粗重的身躯,挣扎着想站起来。   一切情形,全落在隐于树梢中的江青眼里,他嘴角浮起一丝带有怜悯意味的微笑,想道:“龙虎追魂也太歹毒了,他适才两矛齐出之下,一指郭芮背心命门,一戮对方右胯主筋,这两处所在任是那里被刺上一矛,便是不死也要落个终身残废,看情形,郭芮右胯,好似已被切断,否则,以他那一身外家功夫,怎会站不起来呢?”   江青正想到这里,在雪地上挣扎的赤阳判官,蓦然恐怖的大叫起来:“啊……天啊。我的右腿主筋断了……我的腿……我的腿啊……”   他如疯狂般在雪地上翻滚着,双手十指痉挛的扭曲着,仅剩的左腿,艰辛的住后蹬蹴,那模样,是那么可怜与可怖!   惨厉的哀号,凄怖的飘荡在空气中,令人听来,有二种凄厉寒栗的感觉。   君山独叟裴炎面色大变,双眸中怒火如荼,他奋不顾身的拼力攻出二十一鞭十五腿,大骂道:“束九山,你也太阴毒了,老夫绝放不过你!”   龙虎追魂束九山狂笑一声,双矛如经天神能,出柙白虎,凌厉无匹的凝成两道寒光,迅速绞合而出,身形同时连移四步,避开背后七环手武章的一击。   束九山捯下微转,双矛连挥,冷电纵横中,厉声笑道:“裴炎,今天只有一个结果:姓束的死在当地,或者三位埋骨此处!”   他毫不理会肩头血肉斑斑的伤势,依然运矛如风,悍不畏死的猛攻狠打,一派听天由命之状。   寻丈外的赤阳判官,如一只困兽般嘶亚的叫着:“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残废……天啊,我是个废人了……我的腿……狗娘养的束九山,老子变了鬼也要向你索债,老子生生世世不会忘记……”   断续的惨吼,寒人心弦的传来,彷佛是一声声悲厉的催魂曲,加利锥般刺入君山独叟及七环手武章心中。   君山独叟功力精湛,定力深沉,尚可勉强忍耐,澄气宁神与敌人交手,但是,七环手武章却已面色苍白,瞳孔惊悸的放大起来。   他原先那股失常的勇气,已如滚汤浇雪般的融化殆尽,代之而起的,又是往日那一幕恐怖厉烈的景象,彷佛,他已然隐隐嗅着了血腥气味,而且如真似幻的看到自己倒毙在雪地中的惨状!   手心冒着冷汗,武章已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身手也在这心理的恐惧下,逐渐迟缓,呆滞……   树梢上的江青,凝眸望了一阵,仓促的问着自已:“我该不该出手分开他们呢?只怕这场悲剧即将演出了……但是,我又以何种理由干涉别人的恩怨决斗呢?唉,我自己原也是一身纠缠不清的债孽啊。”   正在他思忖犹豫的剎那间——   一股冷电倏然闪射而出,快速到不可言喻的做了一次伸缩,半声惨嗥,宛如中途绷断的琴弦,刺耳的骤起忽息!   江青急忙循瞧去,只见那位。灵蛇教的执法——七环手武章,双目暴突出眶,满面肌肤扭曲地僵立在雪地之上,胸前,却正如泉涌也似,喷流着殷红的鲜血!   原来,龙虎追魂束九山早已看出对方二人那心神不宁的形态,而在一次极险的交击下,以“龙虎矛法”中的狠着——“极西神火”,断送了七环手武章的性命!   君山独叟裴炎泣血似的狂吼连声,“红玉锁骨鞭”舞起层层鞭影,有如长浪怒涛,挟着惊人的威势,疯狂般扫向敌人。   龙虎追魂束九山夜枭般大笑连声,手中蛇形双矛,忽作刺,忽为戮,忽直出,忽斜挑,灵活犀利的交相挥使,口中边大叫道:“裴大教主,这便是阁下十年来在武学的成就么?哈哈哈,未免太使姓束的失望了,以众凌寡,尚落得如此结果,老夫实在为你浩汉!”   君山独叟裴炎面孔铁青,一言不发,他此刻已发挥出体内蕴厚的每一分功力,以他数十年来所习的精深艺业,做着这生死攸关的一搏!   两条人影,星飞丸鸿的在雪地上往来飞掠,每次交击都是如此快捷而凌厉,几乎已非人类的肉眼所能察觉,而雪花在四散地飞扬着,鲜血在飞溅,汗水自二人的眉心、鬓角,缓缓溢出。   看不清二人愤怒怨毒的面孔,看不出二人手脚挥动攻击的去势与角度,但是,一片浓厚而沉重的杀戮之气,却似有形之物,隐隐地弥漫在空气之中……   二百招迅速过去了……   一条怪蟒也似的红色鞭影,闪听着晶莹的光彩,一圈圈,一抡抡,千变万化的急扫,暴卷,猝击狂劈,与两条带着煞气的银光寒芒上下起落,绞揉翻飞,赤虹是那么刺目,寒光是如此冷森,这确是一场罕见的生死之争啊!   这一对含有深仇大恨的武林高手,此际俱是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他们,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击成粉末末!   二人每一招,每一式之间,无不狠毒异常,奇妙无伦,没有一丝余地可供回环,着着皆攻同敌人致命之处——只要一击便可致命之处!   于是,在不觉中,战况又更加激烈,深沉而雄浑的劲力,在空中呼啸纵横,如一道道含有压力的闪电,是那么慑人,又是那度尖锐!   瞬息间,又过去二百招了。   树顶上的江青,憔悴的面孔上浮着一层异样的红晕,他心中急想:“二人最后决胜负的时间,只怕就要到临了,看情形,龙虎追魂束九出的功力,尚要较之君山独叟高上半筹,束九山于三芝山下惨败之后,这十余年来的沥血苦练,果然没有白费,倒是君山独叟武功懈怠了……现在,若自已不由手分拒二人,则只怕要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时,君山独叟裴炎忽然暴叱一声,手中“红玉锁骨鞭”倏而起如西天的残霞,闪幻出条条灿烂的异彩,成弧,成线,成圈,成点,变化莫测的溜泻向束九山身际的四方八面。   此乃为君山独叟睥睨武林的“环光十八鞭”中之绝着:“流霞九绝”!   龙虎追魂束九山大吼一声,“龙虎双矛”左右齐挥,两臂急颤如浪,凝结成一股股功力的寒芒,彷佛永不停息的交织而出,其中,竟尚含有一丝丝淡淡的青色雾气!   赤虹银芒中,江青目光毫不稍瞬,意念在恼中急转:“自已是否须要出手?但是,若下面这两人同归于尽,对自己可说是有益无害,两人皆为自己之强敌,任是其中何人死亡,对自己也可减去日后一患……而那君山独叟若命丧于此,非但裴姑娘与二哥之事从此此可高枕无忧,更便自已免去应付灵蛇教报复的麻烦!”   他正在急速的动着脑筋,树下已传来两声疯狂的吼叱君山独叟的“红玉锁骨鞭”,正在“流霞九绝”的奇式中,幻化出条条流光,飞戳向束九山颈沿,前胸相连处一十六处大穴,而龙虎追魂束九山的双矛,亦有如长空的殒星,拖着精亮的曳尾,颤成点点,刺至君山独叟下盘要害重脉!   二人的招式俱皆深奥精妙,狠辣无伦,在他们含怒施为之下,威力更是惊人,这彼此间拼命展出的奇招,已在瞬息间到达各人身前!   看情形,这一下是难以躲避了,眼看着惨剧即将到来——几乎在同一时刻,快速得不可言喻,一条瘦削的人影,闪电般自一棵大树的顶端飞下,当他身形带起的第一片雪花尚未往下坠落,一片强韧的劲风,已如两股有力的砥柱般,同激斗中的二人逼去,于是——君山独叟与龙虎追魂双变惊呼一声,立即被那两道强韧的劲气,便生生地逼出五尺之外!   晶莹的红光,青白的寒芒,在剎那间敛逝,冷汗,亦自裴、束二人的额际滴落,他们知道,清楚的知道,彼此已自鬼门关打了一转回来。   往往,在人们激动之际,会将生命看得不值一顾,但是,当他们冷静下来的时候,则又会为自已当时的愚蠢而觉得可笑。   这原因很简单,因为:凡是生灵,那有不爱惜自已生命的呢?纵然他会慷慨激昂地,视死如归,究竟也只是一时,而不是永久。   当二人惊魂甫定,愕然抬头向那分开自已的来人望夫时,龙虎追魂束九山登时不由失声大叫出来,“火云邪者!”   这四个字彷佛四个巨雷,震得君山独叟裴炎脑中嗡嗡作响,他张口结舌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形容憔悴,英挺俊逸的青年,几乎不能相信,这即是目前痛挫教中数十高手,威摥四海五岳的火云邪者!   “他是怎么来的?何时到达此处的?怎的自已竟全然不知?”君山独叟有些惊栋的想着。   龙虎追魂东九山错愕了半刻,忽然大叫道:“江青,久违了……阁下此来,是要帮谁的?”   束九山此言一出,君山独叟不由心头一震,面色连变,他知道自已灵蛇教与江青素来不和,大小冲突已不知有过多少次,而江青又忽然现身于此,莫不是有乘人于危之意么?   裴炎紧张的退后两步,紧握着手中的“红玉锁骨鞭”,双目不敢稍瞬的注视着正向这边缓缓行近的江青。   (请看续集“如来八法”上、下两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