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金家楼》 第 一 章   挺拔娟秀的“长春山上”,翠绿苍郁的青松崖下,一座巨大的墓园里,一位灰发半百妇 人,她那浓密却微显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绵羊尾巴发,簪发的却是一根五寸长的蛇形 黑水管,她的面庞清瘤白哲,剑眉入鬓,凤目炯炯有神,中骨前挺的鼻梁,打着一张微见用 下垂的唇,白衣白裙,形雍容,高贵的气度中有着一股慑人魂魄的威仪,是的,她便是金婆 婆,也是“金家楼‘主子,黑道上的巨枭——金申无痕。   此刻,金申无痕又独自来到了金申二家的墓园,自从“金家楼”的二当家单慎独谋叛失 败,金家的唯一元老,“闪雷”金步云战死后,便埋骨于此,新坟凭添无限忧,金申无痕便 常到墓园凭吊!   东边山峰洒出万道彩霞,金计无数似的穿过大片薄雾,也穿过浓郁的松柏密林,彩霞便 照射在金申无痕的身上,也照射在那个苍老的看守墓园老人的面上!   惶忡的,老苍头惴惴的向金山无痕施礼,道“楼主,天未亮,墓前已有人来烧纸钱,等 到老奴走过来,才发现那人已走远,没看清是谁……”   金申无痕望着新坟前面的那个三尺高的宝塔式焚化炉.轻烟袅袅自炉内飘出,不由一 叹,道:“定是受过老爷子恩惠的人,半夜赶来为老爷子送些纸银,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望着老苍头于中提的一篮纸金元宝,金申无痕又道:“拿来,我自己烧!”那老苍头忙把篮 子速向金申无痕,边又取出香烛火种,立刻走向金步云墓前燃烛括香。   金申无痕依旧绕着新坟走了一圈,叹口气,这才走到焚香炉前边把一只只金元宝投入焚 香炉里,口中念道:“三叔、金家楼又恢复旧样子了,人算不如天算,单老二谋夺未逞贴上 命。三叔,你听了这个也该冥目了”   一只只金纸元宝投人焚化炉里,金申无痕道:“三叔,我准备在大全楼附近选上一块 地,搭盖一座忠烈庙,这次为‘金家楼’捐躯的兄弟们不下两百人,这些为金申二家流尽最 后一滴血的兄弟,他们凛烈的精神,明昭天日,我怎能任其死后变成了孤魂野鬼?所 以……”   突然,焚化炉里发出一声“劈啪”,火灰稍见飞扬,金申无痕竟未在意的退了一步又走 近炉边,她伸手在鼻端扇着那股冒出炉外的浓烟,正欲开口,突然一个踉跄,立刻回头向苍 头叱道:“你……金福……”   老在头金福原守在墓旁,他见金申无痕满面怒容,身子左右摇晃,忙上前去扶持!   便在这时候,附近崖子后面飞一般的跃出一人,好难听的一声嘿嘿枭笑,笑声甫落,掌 影疾闪,金福“吭叱”一声,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顿时血浆进流,倒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已将昏迷过去的金申无痕挟在胁下,来人遥望远方大片烟渺深处的连云 华厦,嘴角牵动,冷冷然阴毒的自语:“老子非把金家楼搅翻天不可,娘的!”   这人身手矫健,动作如豹,挟着金申无痕,宛如苍鹰申空般直往山峰另端跃去,刹时不 见踪影!   “金家楼”的“如意轩”住着新婚的展若尘与施嘉嘉二人,本来金申无痕是要他小两口 住进“九昌阁”,因为那里住着金家族人,如今展若尘既然顶替金少强“遗缺”,拜金婆婆 为义母,他便有权利住进“九昌阁”,只是小妮子施嘉嘉说的不错,她是在“如意轩"第一 次同展若尘相悦相爱,那么就把”如意轩“当做新房不是更好?   此刻,大金楼晨钟响起,悠扬的钟声表示新的一天开始,金家楼的人该是吃早饭了!   是的,金家楼一向便是按钟声作息,所有的人便在这穿云的钟声里走向食堂!   按照金申无痕规定,每天早饭时间,她一定要同展若尘小夫妻一同吃饭,那便在“九昌 阁”正面大厅上!   这日钟声甫落,施嘉嘉已与展若尘坐在桌边了,以是久久未见金婆婆的人,展若尘已向 大厅外面“飞龙八卫”中的当值古自昂,道:“可是楼主尚未起身?”   大厅外面,古自昂忙施礼,道:“回少主的活,楼主一早又去墓园了!”   展若尘皱皱眉,低声对身边的妻子,道:“又是独自一人前去,可是……”   施嘉嘉已接口,道:“已该回来了,每天不都是饭前赶回来吗?”   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展若尘缓声又问古自昂,道:“楼主是否已回后面了?”   摇摇头,古自昂恭谨的道   “不会,属下一直使守在此地!”   展若尘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咬咬唇,低声对妻子道:“等着,我去墓园看看!”   展若尘刚走近厅席,施嘉嘉已追上来,道:“若尘,我也去!”   一边.古自昂忙施礼,笑意盎然的道:“少主,由属下去便成了,何用劳动少主前往, 属下很快便赶回来了!”   望着古自昂扑向“九昌阁”大门,展若尘心不甘情不愿的又退回厅上,他低声道:“该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施嘉嘉笑着摇摇头,道:“墓园离此不远会有什么事,你多虑了!”   展若尘笑笑,伸手拉着施嘉嘉一手,道:但愿我是多虑,嘉嘉,你该知道我多么希望干 娘能活满一百岁,那该多好!‘   施嘉嘉也笑起来,道:“若尘哥,我还希望干娘活的更多,嗯,便是人们常说的那两句 话: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二人并肩又坐在桌边,望着一桌佳肴,四盘四碗的东西早已变凉,展若尘则自又起身踱 了两个来回,远处已传来古自昂的忿怒呼声。   “不好了,墓园出事了!”   拔空而起,展若尘平飞向厅,双足落地,左手已抓住古自昂肩头切切问道:“你说什 么?茶园出什么事了?”   古四昂斜肩级指长春山,双目如豹的忿然道:“少主,看守墓园老人金福被人一掌击碎 脑袋死在墓园里了!”   展若尘咬着牙,急切的问:“我义母呢?”   古自昂双手一摊,似是无奈的道:“不在现场,附近也未曾找到!”   剑眉上扬,展若尘回头望着走过来的施嘉嘉,道:“嘉嘉,干娘怕出事了!”   施嘉嘉紧皱起柳眉,道:“若尘,也许干娘去追凶手了!”古自昂双手握拳,怒容满面 的道:“金福没有死多久,楼主又不是刚去墓园,属下真担心怕……”   展若尘突然冷静的踱入大厅中,施嘉嘉后面急问:“若尘,我们怎么办?”   展若尘猛然回头对古自昂道:“金家楼方圆共有几条路”他一顿又道:“我是说大路小 道,当然也包括山径本路在内?”   古自昂伸手屈指算,边缓声道:“官道两条,小道两条,至于山径,交叉纵横也有四 条.其中一条便直通墓园。”   展若尘“格崩”一咬牙,毫不犹豫的又道:“立刻召雷、电、星、月四位大把头与”飞 龙八卫‘前来!“   古自昂咧开宽大嘴巴、猛一抱拳,道:“遵命!”立刻回身飞奔而去!   展若生自从认金申无痕为义母之后,已几乎代替金少强身份,当然他没有余少强那种跋 扈作风与不可一世的行为,他却十分小心的侍候在金申无痕左右,表现得可圈可点。也因 此,金家楼上下对他的称谓,便由“展爷”而改变为“少主”!   当然,这项十分中肯的呼叫听在全申无痕的耳里,心中便顿时安慰不少!   现在……   金家楼开始鼓噪起来了……   首先赶到大厅上的是“雷”字号的大把头“无形刀”顾雍!   接着,金淑仪与端良夫妻二人也匆匆走近来!   展若尘只是向金淑仪打过召呼,便立刻对顾雍吩咐:“雇兄立刻率领十名弟兄顺大道往 北追,松香镇距此九十里,我科敌人尚未走多远!”   顾雍立刻请示,道:“属下若追到松香镇未发现可疑……”   展若尘封眉一扬,沉声道:“立刻回转。”   顾雍刚走到大厅,只见“电”字级大把头“花巾”赵琦与“月”字级大把头“八卦伞” 曾秀雄并肩匆匆走来,赵琦已在沉声叫道:“出了什么事?楼主……楼主她老……”   便在大厅门口,展若尘已对赵倚道:“电字号弟兄立刻往太和镇追拦,由赵兄亲率十人 前往!”   赵琦闻言,知道这是命令,话说一半便立刻打住,双手一抱拳,高声道:“属下遵 命!”展若尘遂又接道:“太和离此不足八十里,赵兄等快马追下去,如果不遇,也请立刻 回转!”   展若尘这是调兵遣将,施嘉嘉与端良夫妻,三人便站在他身后面谁也不多说一句话……   便在这时候,星字级大把头“老辫子”于宏达抖动着一张大毛脸,怒气冲天的跑来, 道:“少主,楼主真出事了?娘的,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家伙干的?”   展若尘对于最近才投效‘金家楼’的这位于辫子相当了解,是的,他人是粗了些,但却 是个血性汉子,于辫子曾到过高丽,设武馆授徒与东洋人对抗过,算得是辽北道上一条硬 汉!   沉痛的,展若尘对于宏达道:“时间紧迫,于大把头率十名弟兄,快马往十里铺方向追 去,若有可疑便立刻拦下!”   连个礼数也免了,于宏达回身便去!   这时左口罩着黑色眼罩的“飞龙八卫”之首阮二,已率领着平畏与严祥等七人站在厅 前,展若尘指着阮二,道:“阮兄与古兄二人快马住自花集拦截,其余六位分成一批往长春 山方向追赶,至于通往墓园的那条山道,便由我一人前去!”   突然,从“九昌阁”方向传过来呼叫声:“究竟出了什么事?一大早便猫子喊叫的!”   展若尘遥见是舅公申无忌,他不及多等,只对施嘉嘉道:“来不及了,你对舅公详说好 了!”   他话声甫落,便展开身法直往长春山上扑去!   一条于啦啦的黄土大道,两旁种满了茂密芦苇,劲风吹过,便有不少棉絮般芦花随风飘 上,芦花无声的击上人们身上,引起的便是一阵凄凉意!   黄土飞扬,车轮宛似腾云驾雾锁住前赶,大车篷,但却在车前面坐着三个穿着孝服的 人,除了一人驾车,另外两人手扶着一具棺木,面色凄惨,泪水已干而又无奈的露出一副可 怜相!   显然,这是个出殡的马车!   便在这时候,马车的后面雷声滚动,一彪铁骑直驰而来,马车上面一个低声道:“有人 追来了!”   于是马车便缓缓的往前驰,分坐在棺材两边的二人,也立刻抽出白色布巾捂住嘴巴,呜 呜咽咽的哭起来……   一条丈长发辫绕缠在脖子上,锅贴似的脸上两只牛蛋眼赤红,于宏达一马当先率领着十 名“金家楼”黑装大汉,喝叱着拍马疾驰而来,就在马车一边,于宏达发现是送葬的,便忿 怒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味,骂道:“妈的,晦气!我们走!”   一行直往十里铺疾驰而去,马车上三人相偕冷笑起来……   不料就在马车缓缓往十里铺方向驰去尚不到一个时辰,迎面,于宏达已拍马折回,双方 距离尚不过一箭之地,马上面,于宏达已伸出巨灵掌喝道:“站住!”   马车并未站住却传来了哭泣声,于宏达已沉声道:“圈起来!”   喝叫声甫落,十名黑衣大汉已自拔出双刃斧与牛角短刀夹马包抄,刹时便将马车围在路 中央!   马车上面三人,一个老者与两个年轻壮汉,那老者手拉僵绳猛然一紧,边哭丧着灰惨惨 一张老脸,道:“看各位这种装束,定是”长春山金家楼“好汉了,不知拦住我们有问贵 干?”   “老辫子”于宏达低头望着车上棺木,冷然道:“老头儿,你猜对了,方圆两百里内谁 都知道我们是金家楼的,请问你们往哪儿呀?”   那老者望望分坐棺材两边的年轻汉,缓声道:“他们姐死了,老汉带着他们往家乡去 的……”   于宏达似是不耐起来,他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便冷然而直截了当的道:“棺材里面装的 是……”   那老者立刻苦兮兮的道:“是我老伴,两个孩子的娘!”   黑团面上的肌肉一紧,于宏达说声道:“打开看看。”   “忽”的长身而起,老者怒叱道:“你说什么?打开?为什么?”   于宏达嘿然一声,冷冷道:“又不是刨你祖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操!”   老者鼻子耸动双唇直抖的道:“便是金家楼吧,总也得讲个道理,合着人死了也不能安 静?你……”   “老辫子”于宏达嘿然怒哼,道:“在金家楼地面上出了事,老头儿,自然由金家楼人 出面解决,如今你且忍耐一下,容我们查验!”他大手一挥,便对十个黑衣人大叫道:“下 马,开棺!”   十名黑衣大汉各自双臂齐张,“扑噜噜”衣袂飘飞,已落在马车边,车后面只见两个大 汉各自把双刃斧切入棺盖下面,车上的两个身穿孝眼年轻人已高声吼道:“你们要干什 么?”   车前面的老者似是怕两个儿子吃亏,忙沉声道:“过来,金家楼我们惹不起,由他们开 棺把!”   两个年轻人咬牙切齿的退到老者身恻!   便在这时候,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车上的棺盖被利斧劈开,开棺的两名大汉不约 而同的一声惊呼:“他妈的,一堆枯骨!”   “老辫子”于宏达马背上拔身而起落在马车上,他牛蛋眼直视着棺内,沉声向老者, 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这棺材里敛着你老婆吗?”   老者冷冷的道:“已经死了七年,当然是一堆枯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咽了口 气,又道:“我方未说是刚死不久呀!”   伸手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老辫子”于宏达似有一份尴尬的对老者道:“这锭银子你收 着,算是对死人的补偿!”   于是“全家楼”的人又匆匆往回驰去,马车上的三人一老二少,不由得相对嘿嘿一阵冷 笑起来……   那老者抚髯望着烟尘滚滚的远方,道:“娘的,有得你们忙活的!”   太和镇距离金家楼七十五里地,‘八卦伞’曾秀雄率领金家楼黑衣武士十人,快马直往 太和方向追扑下去!   一道弯斜坡,有一片丛生着杂草矮树的蛇形山道,地形崎岖。呈现着一段一段的倾斜, 一条土路便开在斜坡的边缘,弯弯曲曲的延伸而去,土路的另一侧,是一条半涸的山溪小 河,曲曲扭扭的河水,便忽隐忽现的流向一片黑压压的古松老林……   便在这时候,老松林与小河之间,出现了七个人,六男一女,其中三人披麻戴孝,另四 人合力指着一副薄棺缓缓往松林走去,隐约可闻那女子的饮泣之声!   现在,“金家楼”的人马出现了,大道上扬起的灰尘从地上腾升到天空,蹄声雷动刹时 到了小河岸,是的“八卦伞”曾秀雄便在这时候出现了!   蹄声骤然而上,赵琦遥望着老松林边,道:“那是干什么的?”   身后面一个黑衣大汉拍马趋前,道:“曾爷,一群出葬的!”   “八卦伞”曾秀雄双目闪闪生光,他凝视着松林边的那批人物,片刻间,他那两道浓眉 便紧紧的纠结在一起,自言自语的道:“少主曾经说过,往太和的路上,无论什么人物皆要 盘查,虽说他们没骑牲口,不可能从长春山走到这里,不过还是查一查的好!”   突闻另一黑衣大汉,道:“曾爷,他们往林中走了!”   曾秀雄大手一挥,喝道   走,过去瞧瞧!他语声甫落,便当先拍马往小河冲去,十名黑衣大汉,齐声呼喝着紧跟 过去!   一口薄棺,二个穿戴着白色孝服的男女,紧紧的依在薄棺两边,四个粗衣抬棺汉子,分 散在附近坐着歇腿。七人对于赵椅等似是不理不睬,有的连回头望一眼也没有,只拿布巾抹 着汗水!   马身抖动着水渍,马上面十一个黑衣大汉冷视着面前七人,七个形像粗鄙怪异的人。   双方面谁也未开口,空气是窒息的,也是沉寂的,沉寂得几乎连蚂蚁走路声也可闻到!   白布遮面巾掀起一角,坐在薄棺边的女子,露出一张白净面皮,俏目上撩,瞄向曾秀 雄.未开口,但马上的曾秀雄神却清楚面前这女子要说些什么!   于是,他弯腰以右肘顶在马脖子上,低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哗”的拉下白布巾,女子长身而起,她怒目扶指马上坐的曾秀雄,大声叱道:“废 话,抬着棺材上荒山,你说我们要干什么?嗯?”她以手叉腰,走前三步,又道:“倒要请 教,你们逼过河来,想干什么?没见过出殡?没看过下葬?”   曾秀雄嘿嘿一冷笑,道:“姑娘,你好一张利口!”   那女子柳眉倒坚,毫不示弱的道:“非是本姑娘利嘴,而是你问得莫名其妙!”   直起身于,曾秀雄沉声道:“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料那女子冷峻一声,道:“便皇帝老儿,也管不了人家出葬吧?”   深沉的把一张灰面微扬,“八卦伞”曾秀雄回头间身后的十个黑衣大汉,道:“同样 的,皇帝老儿也管不到金家楼这一亩三分地头上,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十个黑衣大汉齐高亢的回道:“那是!”   猛然回头,曾秀雄厉烈的逼视着面前女子,道“   “听清楚了吗?姑娘!”   女子横肩一挺,尖产叱道:“原来是金家楼的人,怪不得如此霸道!”   “八卦伞‘曾秀雄沉声道:“姑娘错了,金家楼的人绝不会在自己地面上张牙舞爪,相 反的,不少人还受到金家楼的庇荫与关怀!”   那女子忽地一声冷笑,道;“眼前你们想干什么?”   “八卦伞”曾秀雄缓声道:“金家楼出了点麻烦,想向各位请教……”   那女子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却又以白巾在面上抹过,宛似把那满面喜哀难分的模样抹去 般,冷冷道:“金家楼距此地五十里,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会知道?”   “八卦伞”曾秀雄道:   你们一路走来,可曾遇上什么可疑之人?“   女子回头望望另外六人,见六个人相互间直摇头,这才对马上坐着的曾秀雄道:“没 有!”   “八卦伞”曾秀雄看不出面前七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再问下去徒增无谓困惑,冷哼一 声,抖动络绳,道:“我们走!”   便在这时候,有个黑衣大汉道:“曾爷,那棺材……”   马已调转头,“八卦伞”曾秀华回头直视着棺材,一顿,他冷冷的又投回马来!   那女子面罩寒霜,俏嘴巴紧闭着,挡在曾秀雄前面!   “姑娘,曾某有个不情之情,你可得多包涵呀!”   那女子沉声冷淡的道:“只要合情合理,我会琢磨!‘   指着棺材,曾秀雄缓声道:“把那口棺材打开来,姑娘,我说过,你要多包涵!”   那少女气的双目几乎要喷火,棺材一边的两个孝服汉子也走过来,叱道:“真是岂有此 理,使金婆婆亲来,也不能提出如此霸道无理要求!”   面无表情,“八卦伞”曾秀雄道   “各位,我无奈,情非得已还请多忍耐多包涵,多……   那女子突然尖声道:“滚.别欺人太甚!‘   “八卦伞”曾秀雄猛的一瞪眼,沉生道:“娘的,我这里尽说好听的,你却回以疾言厉 色,曾某搬出金家楼面子,你们硬是死不买帐,那便是怨不得曾某人无理了!”   二个穿孝服的并站一起,道:“你想怎样?”   “八卦伞”曾秀雄巨灵掌一挥吼道:“围起来!”   他喝声甫落,蹄声杂劳,转眼便把七个惊怒交加的出殡人围在中间,双刃斧与牛角刀各 自拔在手中!   曾秀雄这才冷沉的对面前女子道:“姑娘,别逼我们动手,退一边去!”   那姑娘尖生厉吼,道:“金家楼的人果然霸道!”她话声犹在,突然回身挨上棺材,尖 声痛哭起来   昏秀雄已命四个黑衣武土下马,刀刃斧只在棺材尾部撬起,那门薄棺盖便应声而开!   帖娘跌坐在一边嚎哭,臀秀雄等人却惊异的不约丽同叫起来:“怎的是一堆枯骨!”   是的,薄棺中尽是白骨,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一张旧棉被垫在下面,除此,便别无他 物!   那女子已尖声吼道:“看清楚了吗?你们该满意了吧?”   马上面,“八卦伞”曾秀雄沉声喝道:“封棺,不要有丝毫损伤棺材!”   那女子厉声大叫起来,道:“棺木并不重要,你们已经伤到棺中死人了!‘   “八卦伞”曾秀雄见棺材又重新合起来,便对那女子道:“原卦未动,姑娘请多担 待!”   那女子突然一横身,伸手拦住曾秀雄马头.尖声道:“就这么闲话一句便要走人?”   “八卦伞”曾秀雄冷笑一声,淡淡的道:“姑娘还有指教?”   女子日注曾秀雄,哼了一声道:“至少也要叫我们明白,你为何要开棺查看,难道金家 楼失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   “八卦伞‘曾秀雄绝不能在这时候说出金申无痕失踪的事,那将会很快传遍江湖,对金 家楼而言,不但有失颜面,更且造成另一次危机与震撼!   笑笑,当然,曾秀榷是苦笑:“不错,姑娘猜对了,金家楼是失了宝物!”他话声未 落.大手一挥又遭;“走”   “走”字出口,曾秀雄拍马腾跃而起,怒马前蹄曲弹,“嗖”的便自女子头上越过!   那女于发觉头上四只铁蹄,双足来动,双肩左右摇晃,恁般巧妙的躲过铁蹄击面,等到 她忿怒的回过身来,曾秀雄等十一黑衣大汉已往小河驰去!   薄棺停在七人身后面,那女子身边进肩站着六名汉子,其中一人嘿嘿抚掌笑道:“副帮 主定然得手了,嘿……这家伙竟还不敢承认,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嘿……”   另一虬辑汉于低声道:“如此周详计谋,自然万无一失,堂主,我们可以回去交差 了!”   于是,薄棺又被匆匆抬入老松林内,七个人便瞬间消失不见!   阮二与古自昂二从怒马直驰百花集,一大早沿着那道丈宽黄上小道疾赶,直到四十余里 还尚未碰到一人,有个小山丘,一半光秃,另一半埋了不少坟,黄草枯树附近,只见五个汉 子缓缓往这边走来,其中两人合力抬着一只大麻袋,另外三人紧跟在后面…   小道上,阮二与古自昂立马未动,三人冷冷直视着快步而来的五人,阮二耶只独眼闪闪 生光,他凝视着走在前面的两人,从二人抬的那只大麻袋看向后面三人,于是,他那两擞刷 子也似的浓眉,便紧紧的扭在一起了!   五个走过来的人,每人面上毫无表情,野风吹飘着他们的头发与衣袂,看去宛似从地狱 逃出来的饿鬼,凄惨中带着—份野性的残酷与无情!   微徽欠了身子,阮二尽量缓下语气,道:“各位,此地相距金家楼并不太远,你们似乎 并非是这一带的人,干什么的?”   抬着大麻袋的汉子冷冷望了阮二一眼,哭笑难分的摇摇头,侧身便往道旁闪去,光景是 要靠边走人了!   跟在阮二后面的古自昂,便一抖缰绳,横马阻住去路,沉声喝道:“你们全是哑巴?”   抬头怒示马背上的古自昂,那人冷目如电的道:“二位请让路,别误了我们的事!”   古自昂望向阮二,正碰上阮二也望过来,二人便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古自昂低头嘿嘿笑 了一声道:“二位抬的何物?”   他这一问似是触动对方的隐密,五名大汉便立刻退向三丈外,其中那抬大麻袋的汉于低 声吼道:“你管得着吗?”   一笑,古自昂已家伙横胸,准备跃落马下.阮二伸手一栏,低声又问:“彼此无怨无 仇,我们又无恶意,只想向各位打听一件事情,五位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回手指着大片坟墓,那汉于沉声道:“没见我们刚从坟地来?”   古自昂戟指大麻袋,道:“里面什么东西?”   那大汉咬咬牙,仰面怒道:“你问这干什么?难道你们要问的事情与此有关?嘿……那 便真的成了天大笑话下了!”   古自昂突然暴叱—声,黑衫抖动宛似云涌般猝然落下,看不清他的任何动作,但闻裂帛 似的—声响,他手中的双刃斧已旋劈过二人枪的麻袋!   五个人似是惊骇莫名的一怔之间,便听得一声“哗啷啷响”,一堆枯骨立刻散落地上!   抛去肩上竹杠,抬枯骨大汉已是暴跳如雷的吼道:“金家楼的人果然蛮横,如此霸道, 简直岂有此理!”   古自昂以一招“飞燕点水”,双刃斧卜分打分寸的划过麻袋,绝不会伤及麻袋内的东 西,便人在袋内也不会有毫发损伤,不料麻袋中竟然落出一椎枯骨,立时瞳目结舌的望向马 背上坐的阮二道:“这……”   阮二也一怔,旋即缓声道:“自昂,我们回程!”   不料抬麻袋的那汉子挺胸抬头大步直追上前,一把拉住古自昂马缰,低声道:“便皇帝 老子也得说个道理出来,想走?没有那么容易,你们要赔……”   那汉子话未说完,阮二一声冷笑,转眼之间一点寒花激射而出,直奔那汉子胸前,边沉 声道:“足够买十只麻袋的。”   那汉子似是一声惊呼,双脚未动,双肩斜恻?嗖“的一声,那点银星巳自他的衣襟边落 入衣内!   从动作上看,阮二手法巧妙,只见那汉子忙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碎银子,正是阮二所射掷 的,不由得一声嘿嘿怪笑,他抓住古自昂马缰的手更不放松的吼道:“笑话,银子谁没有? 眼前我们须要麻袋,绝非是银子,呐,还你!”   只见他震腕向上,那点银子流星般自往阮二射去!   翻手疾抓,阮二吃了—惊,他绝想不到面前这个怪汉的腕力如此强劲,自己是接住银 子,但觉手掌一阵麻痛,不由得变眉一紧,独目怒视,沉声道:“朋友,阮某走眼了,你竟 是练家子!”   那汉子灰惨惨的脸上利时罩上一层檬檬水雾,他笑得只见下齿尽露,反倒不见上齿, 道:“是不是练家子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我们要麻袋装尸骨,没有麻袋,你们便休想走 人!”   古自昂怒槐着面前汉子,叱道:“如果老子没有麻袋赔,你又能如何?”   怪汉毫不示弱的道:“上金家楼去找你们楼主理论!”   古自昂以手指抚弄着右手双刃斧,呵呵一声笑,道:“想上金家楼?那得先叫古大爷掂 掂你的份量!”   暴裂的一声尖叫,怪汉回头望向身后的人道:“听听,金家楼的人便是这种恶霸作风, 好好的,人要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哥子们,你们哪个能咽下这口气?嗯?”   另外四人闻声之后齐齐怪叫起来,其中一人突然趋前,他在怪汉耳边低声道:“伍爷, 斗智不斗气呀!”   姓伍的嘿嘿冷笑,他似是衡情量势的沉声道:“也许这是一次……”他侧面望向阮二与 古自昂未再往下说!   阮二没有动,古自昂也没有动!   怪汉眸芒泛寒的伸手拨退低语的汉子,恶狠狠的道:“二位,报个名号!”   鄙夷的一声枭笑,古自昂何面对阮二道:“大哥,地面上出现这群不入流的杂碎,竟敢 问起你我的字号来了,操!”   阮二却淡淡的对怪汉道:“金家楼飞龙八卫,朋友你们是哪条线上的?”   姓伍的一声干笑,双目充满阴沉的道:“金婆婆的贴身死士,嗯,伍某人听说过了!” 他一顿,又道:“我们是哪条线上的,说出来二位也许还没听过,同死人打交道伸手向死人 要银子罢了!”   古自昂尚未会过意来,便立刻想到:“他妈的,原来是盗墓鼠辈,可恶!”   姓伍的突然朝指古自昂骂道:“放屁,谁盗墓?”   半声不吭,古自昂猛一踮步,“双刃斧”斜劈横挥,强劲无匹的照着姓伍的怪汉脑袋便 砍!   旋身暴弹,斜刺里自郡堆枯骨上砸闪过,姓伍的手上巳握住一双小腿枯骨,便在他柠腰 转身、吐气闻声,反乎迎着敌人‘双刃斧’打去,“当”的一声,击起一滴火花,古自昂立 剩闪过一头,他日露迷惑的望问那怪人,吼道:“妈的,你手上枯骨还会冒火星子呀!”   姓伍的嘿嘿冷笑,望着手中枯骨,道:   枯骨上面阴魂未散,你令用利斧乱砍,眼前你便要得到报应了,儿!“   马上面,阮二拽独目速闪,沉声斜指姓伍的道:“朋友,你手上的家伙觉非枯骨,那是 生铁打造的家伙,你骗不了人的!”   古自昂闻言,不再犹豫,身形拔空,抖手正反十八斧朝着怪汉身上便砍!   怪异的连连挪闪,姓伍的手上桔骨点拦拨打,口沫横飞的尖亢大叫道:“伍大爷决心耍 超渡你这头愚才!”   灰衣飘飘,长发飞舞,宛若厉鬼扑入,姓伍的竟然幽灵幻异的旋掠在敌人的斧刃之外穿 走回绕,闪击如电,转眼间已过三十招!   古自昂杀得性起,每出斧便带着“吭哧”声,那弯月似的斧刃,更发出“咻”声不绝!   两人人似是豁上命的各不稍退,杀得尘土飞铂,草木横飞!   伸千拔出“双刃斧”,阮二大刺剌的翻身下马,嘿嘿一阵笑,道:“各位,尽看别人杀 多没意思,不如我同各位一起来玩玩!”他话声甫落,斜身直扑,“双刃斧自左下方往上削 切如电,猛往四个灰衣汉子砍去。   四个灰衣汉子,见阮二忽然杀来,一声招呼便往四个方向腾跃,就在落地刹那闯,其中 一人已吼叫道:“接家伙,揍活人!”   只见发话汉子双脚落地那堆枯骨边,弯腰抄起地上枯骨,手法怪异而利落的把几根枯骨 分别抛出!   于是,四个灰衣汉子已各自捡了一根枯骨,其中两个拿的是连手小臂,只见那个枯手五 指泛光,节古晃动,五指尖尖之处,寸长指甲便宛卯五支尖刀!   另两个各握着一根腿骨与—个头骨,四个人便“啾啾”怪叫着宛如四个厉魁把阮二围在 中央!   “双刃斧”疾闪模劈,阮二边咧嘴嘿嘿笑道:“王八蛋,原来这些枯骨竟是你们的兵器 呀!倒是邪门的紧!”   “轰”的一声,“双刃斧”正砍在骷髅头壳上,激起满天金星,那灰衣汉子巳冷冽的 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奶奶的,做了你这两头豹,金家楼又能啃老子—口不 成?”   另一人也磔磔怪叫的跳跃着,道:“为求出师顺利,兄弟们合力做了这两个畜牲。先搏 个好彩头!”   从两人的狂叫声里,阮二便知道金家楼的地面上又现敌踪,而且十分显见的是冲着“金 家楼”,那么这些怪客又是什么帮派?他们的目的何在?   意念在脑际闪晃,阮二却没有稍缓攻势,他独目如电,额头暴露着青筋,“双刃斧”左 砍右劈,但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事,对方是不是与楼主的失踪会扯上关系?   那面,古自昂已与姓伍怪汉不要命的狠砍起来,双方似是旗鼓相当,但古自昂已是出气 有声,半点便宜也没有占到。 柳残阳《金家楼》 第 二 章   阮二疯狂的以一攻四,他发觉这五人中与古自昂对搏的是个头儿,有道是:擒贼要擒 王,打蛇击在七寸上!   一念及此,便高声道:“自昂,加把钢施点劲,先将那小子料理掉!”   古自昂并不回答阮二,他突的拔身而起,黑色的衣衫宛如狂风送来一朵黑云,便在这朵 黑云里,一溜电闪银芒突现,但闻空气的进裂声,一把牛角刀快得几乎时光停止般削向敌人 面前!   倒翻七个空心跟斗,姓伍的一连闪过六次短力切面,忽的平直着身子贴紧地面飞自古自 昂的足下穿过,他那手中枯骨便在这时候顺势疾住上点,口中大喝道:“阁下不愧金家楼飞 龙八卫,佩服!佩服!”   落地旋身挺立,古自昂未再追来,但却怒视对方,咬牙沉声道:“你知道爷们在金家楼 的身份?”   枯骨托在手上,姓伍的淡淡道:“你叫古自昂,对吧!”   古自昂双眉上挑,嘿嘿连声的道:“不错,你们是谁?怎知古大爷名讳?”   冷寒的直视着古自昂,姓伍的道:“并不值得奇怪,因为你的朋友不是叫你‘自昂’ 吗?金家楼除了‘飞龙八卫’中的古自昴之外,谁还会再叫自昂的?”他一顿,又道:“当 然,那位牛蛋猪泡独眼的仁兄便叫阮二了!”   古自昂神色一凛,面上肌肉抖动,咬着牙道:“说,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指着自己鼻尖,似是在抹去鼻尖上的汁水,姓伍的怪笑连声,道:“古自昂,我不是早 说过,大爷们专门同死人打交道,你还在这时候罗嗦个鸟!”   那面,叮当之声不绝于耳,阮二已狂烈的叫道:“杀!”   半声不吭,古自昂眩目咧嘴,“双刃斧”一招“怒劈华山”,强劲无比的照着姓伍的脑 袋便砍!   姓伍的毫不示弱,骷髅棒连阻带点,回旋身法如轻烟—缕,再照面便是二十一轮疾 打……   就在这时,阮二那面已有了变化……   四个围攻阮二的灰衣汉子中,那名手托头骨兵器的汉子一头憧进阮二怀里,“呼”的一 声便往阮二下巴砸去——他捏拿的时机真妙,便在阮二斧刃左挡右劈双劈分张,门户大开的 时候撞进来,当他的头骨所带起的风声旋涡激荡,劲力先发而窒人的时候,他更发出一声 “嘿嘿”的冷笑声。   虎吼声直入云霄,阮二上身猛往后上方挺立,斧刀拼力往内圈疾收,边骂道:“老子碎 了你!’   “咯”的一声,阮二下巴上面的粗胡叉子连肉被敌人头骨扫落一片,便在他左手“牛角 短刀”疾扫落空,右手“双刃斧”已砍在那人的左上肩,带起一溜鲜血飞溅!   只一手持枯骨爪灰衣人拼命攻出九式怪招,逼得阮二发狂似的回旋急闪……   古自昂便在这时腾身而来,他是在阮二的狂吼中便知道事情不妙,二十年共事金家楼, 阮二那一声吼他自然清楚!   扑击是成功的,古自昂未落地,“双刃斧”已劈出十一次,刃芒重叠,冷焰激荡,那名 追击阮二的灰衣人未料古自昂会中途偷袭,等到发觉有异,古自昂的“双刃斧”“吭”的一 声便砍进了他的背脊上!   一声凄厉惨叫,那名灰衣人在满天血雨中尚回身迎着古自昂连挥手中枯骨爪,直到他嘴 巴开口双目怒视不转的缓缓倒下去……   原是电光火石的转变,等到姓伍的扑到,古自昂已扶住下巴流血,头昏脑胀的阮二,边 急急问道:“大哥,伤得如何?”   双肩一摆,阮二独目怒视敌人,吼道:“不碍事,我们合力先收拾他们!”   冷沉的怒哼一声,姓伍的怒骂,道:“娘的老皮,且看谁收拾谁!”他下巴向上翘,说 话时候露出下牙一排,更见其凶狠模样!   便在这时候,那名左肩头冒血的灰衣汉子,施力拖住业已断气的同伴,头也不回的便往 那片坟墓中走去,他走的十分吃力,但却十分迅速,转眼之间不见影踪!   姓伍的没回头看,连另外两人也不见回头,三个人直视着阮二与占自昂,凶残的露出怨 毒眸芒,隐隐然可闻到牙齿挫磨声……   伸手抹去流在胸前的鲜血,阮二与古自昂并肩傲岸的站在那里未动,他与古自昂同一个 意念:面前这几个怪汉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当真是坟墓里出来的?   姓伍的切齿道:“你们竟敢杀死杀伤我的手下,可恶的!伍大爷立时要将你两个金家楼 猖狂走狗,跋扈爪牙,挫骨扬灰,方消我心头之恨!”   猛的长长吸了口气,阮二音调冷沉的瞪着独目道:“恨之在心中万别形之于色,姓伍 的,此时此地可不是只用口舌之利便能得逞的,那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且是极为惨重的代 价!”   姓伍的面上肌肉跳动,宛似皮里面藏着一条爬不出来的虫,在里面游动不已,冷冷的, 他翘着下唇,道:“局面是如此,情况也明显,心理上我们更有所准备,一旦再动手,便是 生死之拼,血肉之斗,阮二,金家楼飞龙八卫已去其二,如今伍某也许有幸,再去其二,变 成飞龙四卫,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快事!”   忽的仰天一声枭笑,阮二嘿然一声道:“如此说来,各位的出现便是针对金家楼而来 了?”   姓伍的面上又冒着灰烟,他沉缓而有力的道:“金家楼割地为霸,专横一方,江湖上有 多少门派不在日日夜夜盼望着你们巨厦崩塌,土崩瓦解?阮二,上次你们窝里反,不少江湖 朋友暗中喝彩,他们拍破了手掌也笑弯了腰,最后又是一声长叹!叹惜那老申寡妇竟然逃过 一劫,没想到又让金家楼雄风依旧的恢复过来!”   古自昂暗中一拉阮二,尽量把声调放缓的道:“姓伍的,能否先说明阁下是哪条线上 的?”   磔磔怪笑,姓伍的尖声叫道:“你休想知道,占自昂,此时此地已没有追查根源的必 要,重要的是手上家伙,伍某十分明白,金家楼飞龙八卫个个心狠手辣,眼下正是铲除你们 的大好时机!”   阮二已沉声道:“还有什么好罗嗦的?自昂,且先把姓伍的剐了,我们再逼问另外的两 个狗东西!”   姓伍的眼中闪着毒蛇似的狠辣光芒,一字一顿的道:“坟墓就在一边,坟墓中不会埋活 人,二位不久便将永留这片乱冢之内,与草木同朽了!”   古自昂大怒,破口便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便判官老爷也不兴你的这副嘴脸,至少 老子已掂过你的份量,你没有什么惊人绝学,更不会强过我!”   姓伍的枯骨横胸,石破天惊的吼叫道:“老子要抽干你身上的血,烘干你一身贱皮,根 根骨头抽出来,你……”   阮二不耐的叱道:“我们人站在这里,不正等着阁下动手来剥皮抽筋碎骨吗?娘的,谁 又拦你了?”   吭哼一声,姓伍的右手枯骨棒一圈,厉叱道:“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看你们狂到几 时,上,圈牢了狠杀!”   两个子持枯骨爪灰衣汉子双双发难,未见他二人上身晃动,人己扑进阮二,抖起手上枯 骨爪便往敌人抡去,口中尚发出啾啾之声!   几乎不分先后,姓伍的已闪击向迎面的古自昂,二人这回再交上手,不再答话,各出绝 招,不要命似的狠杀对砍起来!   下巴流着血,阮二先向后退了一步,自然刀斧并举,猛往敌人砍去,“双刃斧”与“牛 角尖刀”交互割裂着激荡的空气,发出“嗖”声不绝于耳,连阻带劈,纵横闪击,直把两个 灰衣汉子杀得狂跳乱叫不已!   怒叱—声,阮二的“双刃斧”狂烈的,也是快不可言的砍击敌人的枯骨爪,右手“牛角 尖刀”疾往持爪腕门切去,尖刀又快又利,只一切中,手腕非断不可!   变化便在尖刀即将沾肤的刹那间发生,另一灰衣汉子突然连蹦带跳的冲过来,猛一头便 撞进阮二怀里,两个人立时跌做一团,又互相纠缠着在地上翻滚!   蓦地里一声尖号出自那人之口,阮二翻身从血雨中挺腰而起,他的背也正自往外冒血, 但他的敌人却无力站起来,而且也永远站不起来了,因为他在与阮二扭滚的每一次,阮二就 会在他肚皮上捅一刀,等到阮二起身,灰衣人的肚皮几乎已烂得宛似马蜂洞!   阮二没有机会欣赏自己的杰作,另一支枯骨爪正挟着雷霆之势迎头击下,跃起的势子斜 出瓦步,阮二突感后背伤处痛中带麻,心头一栗,不由咬牙骂道:“他妈的,骨爪上还渗有 剧毒呀!”   强劲的狂挥十七爪,那人冷沉的诡笑道:“好叫你这狗爪们心中明白,今日你们死定 了!”   狂挫钢牙,阮二厉烈的高声吼道:“自昂,小心敌人枯骨有毒!”   宛似发疯一般,古自昂厉吼如雷,高大的身子猛挺,“双刃斧”下撩横砍,左手“牛角 尖刀”穿刺疾点,直把敌人逼得连连左右闪跃,边吼叫道:“大哥,快退,你不能恋战,小 弟为你断后!”他叫声甫落,突然拔空而起,空中拧腰横挺斜飞向阮二身边,“双刃斧”横 拦,十三腿连环猛踢,虽然脚脚踢空,但足够阮二退走的机会。   阮二身上既冷又痛,明明头上冒汗,全身还是直哆嗦,古自昂一语提醒,便振起余力腾 身而起,三个起落便上得马背,就在姓伍的横身拦阻不及,阮二已“哈”的一声狂叫,坐下 马四蹄怒翻,直往前面奔去!   姓伍的迫了五六丈,一咬牙回身便扑向古自昂,边沉声怪叫道:“奶奶的,中了‘朽骨 毒’还想活命!姓古的,你小子也休想独自活在世上,伍大爷来超渡你了!”   占自昂收腿回身看,见阮二去远,心下略宽,他不等姓伍的堵过来,厉吼一声黑虎般的 迎杀过去,照上面便是十七斧一气劈出……   空中爆响起“劈啪”连响,点点碎光宛似铁匠打铁般喷射出的火星子,古自昂凭持着人 高马大,在一阵叮当互击声里,狮吼一声突然踢出一腿,他取巧在敌人无法闪躲之时,但闻 “嘭”的一声,姓伍的几乎一个狗吃屎!   另一灰衣汉子拼命挥爪拦截,直怕古自昂得理不饶人的挥斧砍来!   不料古自昂一声厉吼,突然一记大鹏展翅拔空而起,觑准自己坐骑跨坐上去,双腿狂烈 力夹,立刻往阮二后面追去!   坟场一边的拼杀,顿然消失于无形!   阮二与古自昂退的快!   姓伍的也走的快,他们在绕回那片坟场后便转眼消失不见踪影!   从“金家楼”往松香镇的大道上,正有—批马队缓缓往松香镇方向移动,关东大马并不 善于驮贷,但每匹马上却驮着用货架拦着的大木箱子,—匹马两支箱子,“吱呀吱呀”的往 前走,十匹大马,每匹马的前面便有一个灰衣大汉率着缰绳,从十个大汉的表情看,他们是 冷漠的,说得更贴切些,他们就如同一具活僵尸,一路不言不笑,没有人开口说话,当真连 屁也没人放!   这从“金家楼”快马追过来的“无形刀”顾雍,从老远便看到这批马队,他示意跟在后 面的十名金家楼黑衣武士,别急着追上去,他要先从后面观察—阵,因为他十分清楚前面不 远便是一家野铺子,这些人也许会在那个野铺子里打尖!   果然,绕过一道小上岗子,那批马十分规律的并列在一个小场子边,野铺子里有个伙计 忙着端出一袋干草分散在每匹马前面,另一个伙计便引着十个大汉走进店铺子里面,马背上 的大木箱子并未解下来,显然这些人在吃过饭以后马上要走了!   “无形刀”顾雍率领着十名弟兄缓缓驰来,从老远,野铺的掌柜已迎上前去!   掌柜的正要开口,顾雍已伸手拦住,道:“段掌柜,生意可好?”   姓段的掌柜嘴巴几乎咧到耳根下面,道:“托金婆婆福荫,野铺子生意还过得去,顾雍 这次外出,敢情是往‘松香’镇公干的吧?”   缓缓往野铺子前面移,顾雍低沉的道:“别问我往哪里去,你在路边开店,快告诉我从 早到午可有什么人走过这条路吗?”   低头沉思,段掌柜摇着头,边指着店前面小场子上的十匹马,道:“除了这十个像是塞 外来的汉子外,并未再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走过这条路……”他一顿,又道:“当然,有 几个担柴卖菜拾粪的人,他们每天打从这里经过,这些人便没什么可疑地方!”   顾雍未再开口,率领着十名弟兄一路也走进野铺子里,正看到十个灰衣大汉分坐在仅有 的三张大圆桌边。   掌柜忙打躬作揖的把十个灰衣汉子让到一张桌子上,两个伙计已忙着端茶送水!   顾雍居中坐下来,十名黑衣大汉却一齐坐在另一圆桌边,每个人露出奇异的眸芒望向十 个灰衣汉子,铺子里面除了伙计奔走声,便地上落根小针也能听得见!   僵持的局面并未维持太久,就在双方一阵吃喝里,小间独自一张桌上的顾雍,突然提着 酒壶举着酒杯走向灰衣汉子们的桌前面,笑道:“各位,能同在一个屋檐下吃一个锅里饭, 少说也算有三分缘份,来,我敬各位一杯酒!”   顾雍举杯—饮而尽,十个灰衣汉子彼此对望,谁也未开口出声!   “无形刀”顾雍似是尴尬的一笑,道:“倒忘了各位面前并未有洒!”他舐舐嘴唇,回 头对矮胖掌柜吩咐:“上酒,远来是客,这顿酒饭我请客!”   胖掌柜正要叫两个伙计上酒,灰衣汉子中间,突然一个虬髯大汉推碗而起,冷冷的望着 顾雍,道:“朋友,同在一个饭铺吃饭的,江湖之上到处可见,谈不上什么缘份,别来这一 套王二麻子打哈哈,免了吧,我们吃完还得赴路呢!”   一席话就如同一盆冷水浇身,“无形刀”顾雍哪会受这么一顿派头吃?他双目凶焰一闪 而没,旋即又哧哧一笑的走近那虬髯大汉面前,道:“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出六月寒, 朋友,人在江湖多修行,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仰天一声哈哈,虬髯大汉沉声道:“少来,打从你们二十里外一路跟下来,白某已认定 你们不怀好意,敢情你把主意打在我们马上驮的东西吧?”   面色一寒,“无形刀”顾雍冷冷的回身放下酒杯,道:“这是什么话?你把顾大爷当成 匪类?可恶!”   矮胖掌柜忙趋近姓白的面前,摇手道:“千万别误会,顾爷是金家楼的人,怎会是盗 匪?你……”   没等掌柜往下面再说,姓白的突然伸手推出,矮掌柜应手而倒,就地一个翻滚,人尚未 站起来,姓白的叱道:“要你多口!”   “无形刀”顾雍怒喝一声,反手一招“叶底偷桃”,便向姓白的腕门打去,二人相隔三 尺距离,如想闪躲,实非易事,只见姓白的一声冷哼,推出的手不收反进,食中二指并起, 直往顾雍胸前点去,既快又准,巧妙横生!   抓出的右手回竖如电,“无形刀”顾雍哼咳有致的拨打横顶,二人三尺空间,刹时气漩 回荡,呼轰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二人互打七招,谁也未占上风!   怪的是坐在桌边的双方大汉们,谁也未往二人看,“金家楼”的人照样在喝酒,灰衣大 汉们仍然啃着大白馍!   突然,虬髯大汉侧踢一足,把他坐的椅子踢倒在外,跃身退出一丈远,姓白的已沉声 道:“操,你究竟想怎么样?”   “无形刀”顾雍绝想不到这粗汉的武功如此之高,自己的—路擒拿竟然对他不起作用, 而“无形刀”的招牌几乎在此人面前砸掉,不由得冷冷的一哼,道:“你以为呢?”   姓白的单手叉腰,右手戟指顾雍,喝道:“老子以为你不怀好意,说吧,你究竟想怎么 样?”   指着门外面,顾雍咬牙沉喝道:“马背上的大木箱子里装的什么?”   忽的一声枭笑,姓白的抖着一脸大胡子,道:“好哇,你终于承认在打爷们运送东西的 主意了,小子,你们打错了主意,也找错对象了,嘿……”   面色一寒,“无形刀”顾雍耸动着大鼻子,道:“哦呸!便是装的黄金,也看不进顾某 眼里,我只问你,木箱里装的什么东西?”   姓白的冷笑连声,道:“既然连黄金也看不上眼,你又何必多此一问?阳关道与独木 桥,我们还是各走各的……”   不等姓白的说下去,顾雍突然对正在那吃酒的十名黑衣大汉道:“出去,给我一个箱子 一个箱子的仔细查看!”   他话声甫落,另一桌上的十名灰衣大汉更快,一个个飞一般的扑出门外面,刹时便据守 在他们的马前面,光景是准备拼命了!   姓白的紧跟着金家楼十名黑衣大汉扑出门外,后面却不见“无形刀”顾雍追出来。   原来,“无形刀”顾雍十分笃定的—声冷笑,大马金刀的又坐回桌边自斟自饮起来……   矮胖掌柜扒着门框往外面瞧了一眼,回头低声对饮酒的顾雍道:“顾爷,他们干上 了!”   仰面喝干杯中酒,“无形刀”顾雍拍桌而起,低吼着便走出铺子,只见那个姓白的双手 叉腰,正吆喝着他的人迎挡十名黑衣人!   有个黑衣大汉扑近姓白的坐骑,双掌一错便拍向吼叫中姓白的面前,不料姓白的只一伸 左手,—招“借花献佛”,便把黑衣大汉拨倒在地!   便在这时候,“无形刀”顾雍已大步走来,沉声道:“妈的,在金家楼地面上你们也敢 造反?”   姓白的虎吼—声,拔空跃向顾雍,骂道:“老子不含糊,金家楼又怎么样?”他人未落 地,双拳交互捣出十七拳,拳风“呼呼”,使得空气激荡……   顾雍错步旋身,反手一记“海底捞月”,撕裂的声音猝起,两个人互抓互击,互闪互 拍,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无形刀”顾雍在金家楼地位甚高,能担当“雷”字级大把头,自然武功高人一等,不 料遇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灰面汉子,竟然扯了个干手,不由得怒火上升,大吼一声拔地而起 两丈,便在他倒翻上身人尚未落下的刹那间,冷焰猝映,—柄宽刃短刀飘忽间洒出重重光 辉……   他号称“无形刀”,一刀在手,未见刀身,便已挥劈十三刀成层,十三声“嗖”连成一 声,狂野的罩向敌人!   姓白的发觉刃芒刮面,一声冷哼,身体倏变,一路“醉八仙”步法便连连躲过相距不过 三寸的刀锋,突然一矮身,手上竟多出一双“枯骨爪”!   从“枯骨爪”的形状看去,大概是齐着小臂中断,姓白的握住小臂一端,等于多了一节 大手骨!   只见这双枯骨手指发出暗淡乌光,指甲尖尖足有一寸长,宛似五把利刃!   “无形刀”顾雍几曾见过这种兵刃,不由得一怔!   姓白的闪过一抡刀刃急攻,身法立变,他舞动手上的“枯骨爪”,踏中宫,踩偏锋,手 法怪异的猛向顾雍狠抓狂扫,边沉声冷哼,道:“要你小子识得利害!”   “无形刀”顾雍这时候也会过意来了,眼前这批神秘人物显然与楼主失踪有着直接关 系,说不定这些大木箱里藏着绝大秘密!   人的好奇本是天性,愈是不易看到的便愈要看,虽千方百计也要达到目的,何况楼主一 早失踪?   这时候小场子上双方拼杀得如火如荼,看上去是个旗鼓相当局面……   突然远处传来蹄声,一匹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是个黑衣大汉,这人不是从金家 楼来,因为他来的方向是松香镇!   怒马冲入场中,马上大汉已高声叫道:“大把头,络大宏来也!”   “无形刀”顾雍只要听声音,便知道来的是“牌刀锥甲”络大宏,但他正与姓白的纠缠 在一起,双方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是以他连回头看一也未曾,便沉声道:“大宏,把敌人驮 的箱子打开来查看,我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快!”   络大宏刚落下马,闻言一声大叫:“遵命!”   锥质弯刀一拔在手上,络大宏并不理会双方拼杀,他腾空而起,顾着一排马匹闪跃过 去,弯刀便在他的纵跃里闪击如电,直到他从马群的另—端落下地,身后面便听得一阵“轰 通”之声,马背上驮的大木箱子,便在络大宏的弯刀割断绳索后全部落在地上!   姓白的几次欲扑向络大宏,皆被顾雍挥刀拦住,此刻,十名黑衣大汉已合力把另外九名 灰衣人围圈在场中央,金家楼的人个个手持“双刃斧”与“牛角尖刀”,而灰衣汉子们的手 上,尽是人的头骨,然而利斧却并未砍裂一个头骨,显然这些头骨是钢铁所铸!   现在,大木箱尽数跌落地上,络大宏一声怒吼,十匹健马立刻散往土岗上,于是,络大 宏奋起右足,蹋开一只木箱子,不由得—声惊呼,大叫道:“大把头,你快过来看!”   “无形刀”顾雍闻得络大宏呼叫,宽刃短刀并不稍停,层层叠叠的刃芒中,他怒声吼 道:“二把头,别管箱子里装的什么,每只箱子都要查,而且要仔细查!”   “枯骨爪”凶猛涌起如碎浪蔽天,姓白的打着旋转流走在敌人刀芒四周,口中狂哮道: “王八操的,你们好不讲道理!”   土场子上双方互拼互杀,络大宏早奋起神威双脚连环踢出,只听得“嘭嘭”之声不绝于 耳,刹时便将所有大木箱子踢开!   于是,他真的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半响才旱雷般叫道:“大把头,哪来这么多骨头 呀!”   宽刃短刀疾撩又劈,顾雍突然拔空而起,一个空心斤斗自敌人头上越过,直往场边扑 去!   奇怪的是姓白的并未追击,他冷笑的站在场中央,便在这时候,顾雍已沉声叫道:“大 家住手,这是一场误会!”   是的,在顾雍而言确是一场误会,因为他绝对想不别对方辛辛苦苦驮运着大批枯骨,大 木箱中既没有金银货物,当然更没有在大木箱中寻找到跟楼主失踪有关的事物!   此刻,三个受伤弟兄被架在场边,对方也有四人坐在地上喘息不已,显然都受了伤正由 人在包扎!   回头望向场子中央,“无形刀”顾雍十分尴尬的干声道:“朋友,误会了!”   姓白的沉声冷笑,道:“真轻松,一声误会便想把你们铸成的过错抹掉?”   顾雍涩涩的苦笑—声,道:“所谓误会当然其中包含着歉意,人世上的纠纷,江湖中的 纠葛,不都是因误会而引起吗?当然其间有幸与不幸,我们发觉的早,这对双方算是幸运的 了!”   仰天一声冷笑,姓白的叱道:“简直放屁,打了我的人又毁了我的木箱子,就这么轻描 淡写的完事?”   “无形刀”顾雍无奈的道:“我说过这是一场误会,误会既然发生,当然我们绝不会耍 赖,然而当初时你若说出木箱中是枯骨,便不会把情势再恶化下去了!”   姓白的怒叱连声,道:“放屁!放屁!难道我们还有责任?别忘了是你们找上老子,可 不是我们找上你们!”   “牌刀锥甲”络大宏突然沉声道:“东西我们已经看过了,可也没有人会拿你们一根骨 头,捆扎起来还是原样,有什么好咋呼的,操!”   “无形刀”顾雍淡淡的道:“本想替你们将箱子重新捆上,但我们尚要顺路往下追查下 去,老兄,以后有幸再见面,顾某人摆酒赔罪!”   说完,顾雍一挥手,高声道:“我们走!”   金家楼的人退的真快,刹时便风卷残云般怒马疾驰掀起一溜黄土飞扬!   更奇怪的是一直僵立在土场子中央姓白的灰面虬髯汉子,他并未追杀,连另外九人也缓 缓向他身边围过来……   姓白的伸手搔着面颊上的草胡子,遥望着远去的顾雍等一行,嘿嘿一阵冷笑,道:“看 来我们的计划相当顺利,嘿嘿嘿,我就说过,副帮主旷世奇才,他设下的计谋焉有不成功的 道理?”   一边,有个瘦高个子低声道:“闻得金家楼富可敌国,如果副帮主把人弄到手,还怕金 家楼不把大堆黄金送上门?哈……”   于是,几个人便随即哈哈笑起来……   绿色锦缎长袍,下摆反掖在缠腰的丝带上,薄而闪亮的鹿皮快靴,靴面上闪闪发着金 光,绣边的金丝彩带挽着发髻,优美的腾跃姿势,把“屠手”展若尘烘托得宛似天将下凡!   如今他已是“金家楼”少主,身份与地位大异往昔,一个人的时运与际遇,冥冥中似有 着—定的安排,如果金少强仍在,今日的展若尘又是个什么模样?充其量江湖上的一个 “响”字号大杀手而已!   当然,展若尘的执着与侠义精神的推动,使他避免了“金家楼”一次浩劫,也得到了金 申无痕无比的信任!   于是,他留下来了,他填了金少强的缺,更以无比的关爱弥补了金申无痕丧子的痛心!   一切显得那么自然,自然得如同上苍的巧安排!   现在——   “屠手”展若尘转过“金家楼”绕上了“长春山”,从金申家的墓园附近直往正北方扑 去!   瘦削的面上是那么的落寞与烦躁,紧紧结在—起的双眉下面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从他的 思维中似乎已领略到这又是一次并不单纯的事情,因为,凭楼主的武功与机智,甚至江湖阅 历,皆属江湖顶尖人物,谁能在义母面前耍出什么花招出来?   也许,义母发现什么可异的敌踪,一路追下去了!   前面,一道石坡,稀疏的老松柏点缀在这座充满花岗岩石的正面坡上,单调却也有着另 一番光景!   此刻,有个汉子正在半山坡上整修着—座新坟,从一旁观察,这人似乎工作的相当细 心,那巨型的圆冢上面,一束—束青青小草,看上去像是刚刚种植上去的,坟前面正放了— 只大水桶、那汉子还不时的把水往草皮上浇,对于早上站在坟前的展若尘,连多看一眼也没 有!   清清嗓门,欠着身子,展若尘缓声道:“兄台请了!”   那汉子一手持铲,一手握了一把青草,仰起头望了展若尘—眼,很勉强的开口道:“有 事?”   展若尘点点头,低声轻语的道:“向你打听件事情!”   汉子从上到下望了展若尘一眼,道:“什么事?天不亮我就在这儿忙着,你想知道什 么?”   展若尘望望那座新坟,又指向远处,道:“我是从金家楼来的……”   汉子眼一瞪,沉声道:“我并没有问你,我管你从哪里来!”   —声干笑,展若尘道:“我的意思是,我从金家楼来追赶一个人,如果兄弟看到,可 否……”   猛摇着头,那汉子冷冷道:“什么人我也没碰上,你请吧,别误了我的工作!”   似是呆滞的目芒,展若尘就在旋身的时候,望了那汉子一眼,笑笑,他缓缓的走了,走 的似是不甘心而有些拖泥带水,身后面他清楚的听到一声冷哼!   展若尘已经绕过这座花岗岩山坡,身形已消失在山坡的另一边了,突然,那汉子哈哈一 声狂笑,伸手猛力指着那座新坟,道:“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哈……”   掌击在新坟上,激起新土飞扬,那汉子似是忘了形的又哈哈一阵大笑:“撼天计划怎比 得我们的‘刨根谋略’?哈……”   “什么叫刨根谋略’?刨谁的根?是金家楼吗?”   猛回头,那汉子面色灰惨惨的道:“你……你没有走?”   “我本来走了,可是中途又折回来了!”   那汉子猛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又回来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是的,展若尘绕过山坡以后,便立刻从坡下面潜回来,因为他发觉这位仁兄大有问题, 首先,荒野中埋人的地方太多了,为什么他偏偏把人埋在多石的山坡上?   果然,就在他展开身法转向山坡上的时候,听到这汉子得意忘形的—席话,于是,他心 中已明白了!   现在——   展若尘缓步又走近新坟,冷沉的道:“这里是青石山,虽然距金家楼五十里,但仍然是 金家楼的地盘,朋友,这坟里埋着何人?当然,最要紧的是要你详细说出‘刨根谋略’,倒 要知道你想刨谁的根!”   那汉子摇着头,道:“我没说过这句话,你阁下听错了!”   —笑,展若尘轻松的道:“你的话声够大,而我也非七老八十,可要在下学学你的口 气?”   那汉子猛一瞪眼,道:“少在此地罗嗦,我不同你说话,你走!”   面上在转变,变得一片冷漠,右手微抖,宽大的锦袍袍袖轻拂,银芒倏现,展若尘的手 上已握着一柄刀,一柄长度只有一尺半的刀,宽度一掌,刀锋呈现优美的均匀线条,显然是 —柄至尊宝刃,只见那毫无杂色的莹澈青光,宛似与苍天一色般的透明清亮,更似霜凝寒聚 的月弧,流动炫灿像是充满了活力感!   是的,霜月刀!   手握着缠以褐色牛皮韧条的刀柄,展若尘冷然沉声道:“我是个相当好奇的人,有时候 因为好奇不惜杀人,当然有时候为了好奇我便也付出不少代价,朋友,我就是这么个人 物!”   汉子嘿嘿冷笑连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同你说话,难道你还要杀人?”   展若尘已缓步在往汉子面前逼近,冷冷的板起瘦削面孔道:“好叫你心里有个数,我有 个不太为人喜欢的雅号,江湖上人称‘屠手’,直截了当的说,我是专干杀人勾当的……” 他一顿,又接道:“当然,我所杀的人没有一个能脱身的,因为我是胜利者,至今还活 着……”   汉子往后退三步,双目一凛,道:“你……你是‘屠手’展若尘?”   展若尘字字铿锵的道:“不错,你总算稍有见识,那便快说……”   不等展若尘再说下去,汉子忽然冷笑连声,道:“展若尘,你别得意,虽然,你以血肉 贱躯换得金婆婆之信任,更为你制造了金家楼少主之位,但我并不惧你,展若尘,你听清楚 了,江湖上正有不少好汉准备找你一搏,你以为……”   展若尘冷冷道:“欲找我较量之人大概也包括阁下在内了?”   猛的抬头,双目精芒尽露,嘴巴紧闭中隐隐可闻咬牙欲碎声,那汉子沉声道:“不错, 当我闻知你攀龙附凤抱住金家楼的这条粗腿以后,早就想找你晦气了!”   展若尘反而停下脚步,心平气和的道:“是吗?只是我好像并不认识阁下!”   那汉子灰面一沉,宛如城隍庙走出来的活判官,白森森的牙齿随着两张薄唇的咧开而露 出大半,沉声道:“江湖之中太多的搏杀,又有几个是彼此熟知的?只要你是该杀,谁也可 以找上门!”   轻点着头,展若尘耸耸肩,道:“不错,你说的一些不假,死在我霜月刀下的人也有一 大半是我事先所不认识的,当然有些事后才知道!”   他说的一点不错,金家楼少主金少强便是个活鲜鲜的例子,如果当时他知道金少强是金 婆婆的独子,也许他便不会要了金少强的命,虽然金少强的作为—千个该死,他也会刀下留 人!   现在——   现在的情况又自不同,因为他追出金家楼为的是义母失踪,而眼前这个神秘汉子的话显 然并不简单,他是干什么的?坟中埋的又是何人?   僵窒不过是刹那间,展若尘再次冷冷的道:“阁下,站在你面前的不正是你欲找他晦气 的人?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他淡然—笑,又道:“当然,在你未出手以前,总得表明 自己的身份与门派,因为我不想再扯出另一场误杀,不论这场搏杀是胜是败!”   厉烈的凸着一双大白眼,那汉子嘿嘿冷笑道:“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我要在你咽下最 后一口气的时候在你的耳边轻声细语告诉你知道,我绝对相信当你听到我说出身份来历之 后,你会心安理得的合起双目!”   展若尘面上凝聚着—层寒霜,他双眉上挑,淡淡的道:“神秘并不能帮助你战胜人!”   那汉子毫不示弱的道:“却也能叫敌人迷惑!”   展若尘—笑,道:“也许我的人稍有迷惑,但我的刀却不会因我的人迷惑而稍有犹豫, 朋友,取出你的兵器来吧!”   横身三步,那汉子双肘疾弯,两只“枯骨爪”已握在手上,随之他面上便显现出一层灰 气——淡淡的呈氤氲状,   便在这时候,他嘿嘿枭叫,道:“展若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日 你死定了!”   淡然一笑,展若尘道:“便真的死定了,我也会在死前做—番疯狂的挣扎,也就是要为 生存而拼命,如同我要杀人时候的心情,必然全力施为,因为我深深知道我欲杀的人也必然 抱定与我一样的心情——拼命捍卫自己的生存权!”   那汉子已开始移动身形,他边沉声道:“从你的这一番杀人歪理上看,你已登入杀手的 堂奥而毫无愧色!”   屉若尘耸肩笑道:“否则,江湖道上岂会送我这个‘屠手’的尊号?”   突然——   一团灰影旋升三丈,宛似平地刮起—股阴森旋风,劲气激荡着卷向展若尘!   好猛,好疾! 柳残阳《金家楼》 第 三 章   强劲的冲击并未直接落向展若尘,回旋的气流却发出汹涌的激荡,便在这一股旋动的流 虚劲气里,一团灰影幻化成一团假像,无数只枯骨爪已四面八方往一个焦点集中,那个焦点 便是展若尘!   双目平视不动,两手下垂指地,霜月刀有—半露在右臂下方,展若尘直待敌人幻影化成 实体——漫天“枯骨爪”落实,突然一个平地劲旋,刹时呈现五个身影,便在这一实一虚的 闪晃旋动里,两道冷电暴刺平抓,寒芒闪击倏然又敛,他才在此时右腕微抬,“咔咔”两 声,青森森的光芒猝映,那汉子的—对枯骨爪已被霜月刀中途撞回,身体还原,大汉的额上 见汗,双肩且一连三晃!   展若尘咬咬牙,沉声道:“狂风沙!”   那汉子双目一亮,嘿嘿枭笑的道:“展若尘,你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是‘狂风沙’, 你自信还能闪过在下几次扑杀?”   淡淡一笑,展若尘道:“闻得这种武功出自漠北,阁下可是来自大漠?”   汉子灰面冷而残酷的—仰,道:“不错!”   展若尘嘿嘿笑道:“大漠骷髅帮?”   那汉子这才一怔,厉道:“展若尘,你未免太罗嗦了吧,什么骷髅帮?老子不懂你在说 些什么?”   “嗯!”,展若尘点着头,道:“至少你已承认来自大漠了!”   汉子突然焦雷般叱喝着,再次旋飞而上,两手中枯骨爪连连挥打扫击,势疾招猛,打眼 —看,俾是带着—身尖刺的怪物快速流泻从天而降,挟着连续不断的“咝咝”刺耳尖声,令 人心悸神迷!   展若尘面色冷寒的做出一连二十一次小幅度闪移——虽是移动的距离不大,但在他倏忽 猝现的青光暴现又缩里,恰到好处的把敌人的枯骨爪封挡于三尺外,看上去他似是绝不多浪 费一点气力!   第二次扑击不中,那汉子便逐渐心惊胆寒起来,因为当他发觉面前这个瘦汉是传言中的 “屠手”展若尘时,他绝不敢稍存大意,出手便运足了十二成功力,不料敌人还以颜色的手 段却是以静制动,“狂风沙”在施展中宛如大漠刮起一阵旋风,但如果有人静止不动,不迷 乱,不惶急,便很难为敌人所逞!   展若尘面上一片冷漠,孤傲的似有着一股不屑于的嘲笑,嘲笑在他的眼神之中!   狂怒的低吼,汉子再度冲天而起,灰袍抖闪在中途,他已交互击出三十六爪,便在—阵 “扑噜噜”的衣袂响声里,劲风咝咝,刃芒成线,挟着无与伦比的劲气,兜头盖而罩向敌 人!   几乎快得追回倒逝流光,展若尘捏拿得如此巧妙与准确——他在敌人全力旋腾而无法再 改变身法的刹那间,忽的反跃在敌人的头顶!   旋腾之势依然在转,但却不见面前敌人,汉子一声低叱,拼命贴地正翻一个怪异的空心 斤斗,双目自下上视的同时,他已交互挥出二十一爪,便在他双足跟部擦过地面的同时,一 抹青莹莹光华,宛似来自无穷的苍穹,无坚不摧的穿刺而来,密集的“冬、嘭、喇、当”之 声,激发出一蓬蓬散碎金芒,漫天的银丝利芒便随着金星的消失而破灭,汉子似是噎了口无 法散去的大气,“吭”的一声,斜身扭了几转便歪在地上,地上正自汇聚着鲜血,那是从汉 子身上淌下来的!   展若尘未再追杀,他甚至连霜月刀也收回袖内,冷冷的望着汉子,神色间是那么的厌倦 与无奈!   上下耸动着双肩,左肩斜着直到右腹,那一道尺半长的血槽便在灰袍破口处浸注一片殷 红——鲜血带着一股子膻腥与温暖往外流,灰惨惨,雾朦朦的面上流露出忿怒与怨毒的眼 神!   便在那汉子一阵耸动中,他双手抖着两双枯骨爪,道:“展若尘,你应该杀死我的,因 为你有机会取我的命,但你没有,却白白错过大好机会……”   淡淡的,展若尘道:“别为我可惜,朋友,我是个最懂得创造机会的人,当然也是个最 会把握机会的人,如果有必要,我便会随时再制造一次杀你的时机!”   摇着头,汉子一声怪笑,道:“你的话诚然不假,但套句你说过的话,我会全力以赴, 为自己的生存权而拼命!”   展若尘平静的笑笑道:“为生存而拼命理所当然,不过为了生存也不一定要拼命,拼 命,那只是无可奈何的下下之策!”   那汉子面上的灰惨颜色中透着紫色,他冷沉的道:“展若尘,你不但刀快,口齿更利, 你一定有条件,否则以你一个玩刀过日子的屠手面前,绝不会劝人放弃拼命而采取对你不合 时宜的方法!”   展若尘一笑,点着头,道:“不错,眼前我是赢家,不杀你当然另有条件!”   嘿嘿一声惨笑,那汉子冷冷道:“你以为我的处境真的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 绝地?展若尘,那你便大错特错了!”   展若尘深沉的逼视着灰面汉子,道:“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惊人的筹码能端上台面 来!”他顿一顿,又道:“如果我刚才那招‘截江断水’稍加半分力道,如今你已是肚破肠 流一命呜呼了!”   那汉子面无表情的笑笑,道:“所以我说你已失去了一次机会了!”   展若尘嘴角牵动的道:“没有,机会仍在延长,直到我明白你为何远自大漠来到辽北地 界,直到我问出你的企图,直到……”   灰面汉子已咆哮的道:“你什么也别想知道,展若尘,你别想知道你企求想知道的任何 事情!”   仰天哈哈一笑,展若尘冷冷道:“我有方法知道,阁下听说过分筋错骨吗?我的方法较 之分筋错骨又见高明一筹,可要我详细说给你听听?”   灰面汉子尖声嘿嘿怪笑连声,道:“休想!”   展若尘伸出右手双目审视左手食中二指,淡淡的道:“不痛,但比痛还要痛苦千百倍, 不痒,却比痒更令人难以承受,当人的脑子突然在脑壳里翻腾不息,犹似一群蚂蚁在里面游 动狂咬的时候,这个人会是个什么模样?·   面色—紧,双目凶光毕露,灰面汉子怒道:“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展若尘,我会拉着你 一齐上路!”   展若尘忽然呵呵笑起来,道:“朋友,这种话我听的多了,有不少我搏杀的对象,他们 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总是抱着豁命拼,拼的是同归于尽,然而他们没有一个得逞,而且死的更 残!”他含着讽刺的微笑,又道:“当然,从经验的累积上我知道如何去应付,所以,只怕 你老兄难以如愿!”   左手“枯骨爪”忽的倒翻过来,灰面汉子嘿嘿冷笑道:“展若尘,成功与否,我会证明 给你看的!”   展若尘相当有耐心的道:“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须知时间拖得愈久,便对阁下愈是不 利,试问你身上有多少鲜血供你如此损耗?”   灰面汉子的前襟已有鲜血染混,衣袍已破,鲜红的皮内有一段翻卷裂开来,但他似是毫 无感觉般凭鲜直外流,甚至他连低头看一眼也没有!   歪斜在地上的身子便在展若尘的话声里突然飞跃而起,灰面汉子动作之快,何异幽冥一 现,他以只见影子不见人的身法,便在一声“嘿”中罩向敌人!   展若尘挺立若鼎,毫不移走,他右手猝伸猝翻,一蓬青莹如冰的光焰便以他的身体为中 心,宛似炸开的冰球,散碎流窜,四下进射,便在这些无数的晶莹碎芒里,掺杂着鲜红的鲜 血……   没有惨叫,更没有喝叱,灰面汉子在背上开了一道血口,落地之后,咬牙猛挥,一股灰 惨惨的,宛似薄雾般的粉状物,已自他左手倒握的“枯骨爪”中喷洒出来……   经验的累积,展若尘知道这是一种毒物,不及多想,急忙双臂交合,原地回旋,身形便 一晃之间,宛如一股子突发的龙卷风挟着强劲的转速,往空冲上!   灰面汉子挥洒着的大片灰云,便疑聚在展若尘的足下久久未即散去,灰云成氲,包围着 灰面汉子,就在展若尘空中拧腰挺肩奋力落在三丈外的地上,回头,他真的吓了一跳,只见 灰衣汉子身上发出裂帛声,他穿的那件灰袍已碎,身上肌肉块块往下脱落,毛发随风逝去 了,他尚自喘息的道:“展若尘,你……自然……,一无所知!”   遥望着那股缓缓飘去的灰雾,展若尘心情一紧,心中吃惊,自己若非闪避得法,岂非也 与此人一个下场?   再看灰而大汉那个宛似雪人遇上艳阳般溶化的身子,刹时间变得血肉枯骨难以分辨,天 底下再难以找出比此更见惨绝的死状了!   咬咬牙,展若尘自知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找出任何线索,便不由望向那座新坟!   绕着新坟走了一圈,展若尘更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许……也许可以从坟墓中死 人身上找出答案呢?   本想下手刨开坟墓,又觉不妥,自己岂能干出刨人墓穴勾当,传场江湖,岂非笑话?   展若尘环视附近,荒山乱石连个鸟兽也没有,此时天已午,也许另外几路查的有什么发 现,还是早点返回“金家楼”!   展若尘—念及此,便立即回程直奔长春山,一路,他想到,也许义母已回到九昌阁了, 自己这是白忙了一阵子!   生命对一个淡泊于生存的人是一片空虚,展若尘便常有此想法,因此他早把自己的生命 交付上天,活着,便永不昧于良知,更不稍令正义有失颜色,在阴阳二界如此接近,生死只 在—发的江湖生活中,原则上他救人不思人图报,杀人不惧人报复,因为他总是救当救之 人,杀该杀之人!   天在转变,变得一片阴沉,山道上静荡荡的透着那股子凄凉味道!   离开那座新坟尚不足五七里地.展若尘正欲绕向一道防洪柳林子,突然间从—棵老得树 身尽是大洞的柳树后面转出一个年轻而冷傲的人物!   展若尘只望了一眼,便全身透着疲倦与无奈,因为那年轻汉子不是别人,而是“血魂” 邢独影。   展若尘面上又浮起一抹笑——淡淡的笑意,缓步走近老柳树下面,没开口,连邢独影也 没有开口!   僵持只是短暂的!   僵持中有着窒息感!   对面,邢独影薄薄的嘴唇在蠕动:“今天的天气不错嘛!”   望望天空,屉若尘笑笑,道:“令人失望的是天变了,变得阴沉沉的!”   邢独影也望望天,一声“嘿”笑,道:“天生万物,万物以养人,天会变,人当然也会 变,展兄,可懂我的意思?”   点点头,展若尘笑笑,道:“即使不懂,便经邢兄这么一说,便也尽懂了!”   邢独影缓缓的道:“展兄可愿说出来听听?”   一笑,但双目精光闪亮,展若尘尽量缓和自己情绪:“邢仁兄,你我有两次交手,一文 —武,第一次当着黄渭卢导强等人的面,第二次你答应口述过招,两次你至少有一次心悦诚 服而不再找我一较高下,但我十分清楚,一个艺业达到顶尖的人,总是要千方百计以行动证 明给人们看,当然,最重要的是证明给自己看,所以你在退去以后心实不甘,终于还是找来 了!”   邢独影目光尖锐的直视着展若尘,他那一惯青白的面上正浮起一层淡淡的紫气,冷酷而 轻松的道:“一语中的,真是一语中的,展兄不愧侪辈佼佼者,佩服!佩服!”   展若尘冷淡的笑笑,道:“倒要令邢兄失望了,因为展某正有急事待办,当然,如果邢 兄果真兴趣浓厚,何妨择日较量?”   缓缓摇着头,邢独影狭长的面孔上刹时罩上了—层孤傲的冷霜,道:“展兄,你多体 谅,邢某实在无奈,因为……”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懂邢兄的话,难道邢兄找来,是受了他人唆使?”   冷沉的—哼,邢独影道:“不是唆使,是履约,雇兄,我必须履行一项约定!”   展若尘双肩下压,嘴角牵动的道:“信守承诺?难道……难道……”他忽然想起那次与 邢独影见面的时候那种光景,是姓邢的亲口所说:他是—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且, 永远都是会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是的,当姓邢的说出此话的时候,站在一边的有个美艳绝俗的女子,她便是“七步追 风”黄渭的女儿,她叫黄萱,当时她面无表情,目光漠然,嘴巴紧闭,冷硬得宛如一尊石膏 像!   面孔愈是冷傲,心中愈是激荡,黄萱当时一心要取自己的命,但她终于失望了!   一个孤傲如邢独影者,他如果不是纯粹为比武而是履行一项承诺,天底下大概只有一个 人能让他这样,这个人便是黄渭的女儿——黄萱。   双目一亮,便在展若尘的这种电光火石转念之间,一闪而逝,他淡淡的—笑,道:“邢 兄,恕在下唐突直言,你的这项承诺必与黄萱有关吧?”他一顿不等邢独影开口,便又道: “天底下除了黄萱之外,展某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支使邢兄了!”   仰天一声哈哈,邢独影那张四方大嘴巴咧开,道:“展兄,你的武功令人佩服,思维更 见高人一等,竟然被你一猜便中,嘿……”   展若尘淡然的道:“如果邢兄受黄萱唆使,今日邢兄找来,便不是单纯的为了一较高 下,而是取展某的项上人头了!”   呵呵一声枭笑,邢独影板起他那狭长的面孔,一抹得意之色在脸上难以掩饰的道:“唆 使?嘿嘿……”   展若尘一怔,双目直视邢独影,道:“难道不是?那么……”   邢独影十分愉快的道:“展兄,我何妨直说,如今的黄萱已是我的老婆了,哈哈,…… 当然,黄渭也是我的老丈人了!”   缓缓一抱拳,展若尘道:“恭喜邢兄,娶得美貌娇妻!”他一顿又道:“邢兄娶得美 妻,这是件大事,怎的展某从未闻知?”   邢独影咧开嘴巴笑笑,道:“娶得娇妻是不错,但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有什么好张扬 的?而且也是最近的事,展兄自然不会知道了!”   展若尘面色—紧,道:“这次邢兄找来,欲为邢兄娇妻出口怨气了?”   坦然一笑,邢独影道:“有道是夫妻一体,夫妻连心,她的事如今已成了我的事,展 兄,你想我能不管吗?”   展若尘平静的道:“管,当然要管,便有一事,邢兄不要忘了!”   邢独影头一偏,道:“什么事?”   展若尘道:“黄萱本是卢伏波的未过门妻子,在一次‘偷鸡’事件中我无奈的杀了他, 从事情的过程中论是非,至少我是间接促成你与黄萱结为夫妻的人,不算完整媒人,总也勉 强是半个媒人吧!”   邢独影冷笑一声,沉声道:“想套交情?”   展若尘摇摇头,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邢独影阴沉沉的道:“然则提卢伏波,又是什么目的?”   展若尘无奈的低缓道:“我说过,眼前我有急事待办,如蒙邢兄允诺,我们改期较量, 当然,不论邢兄是为了嗜好与高手挑战,抑或是奉娇妻之命,我都会按时按地,舍命陪君 子!”   轻摇着头,邢独影苦涩的道:“错过今日,怕真是再也碰不到你了!”   淡然一笑,展若尘双手一摊,道:“怕我遁去?抑是担心我突然暴毙?”   “大名鼎鼎的‘屠手’怎会遁去?至于说暴毙,怕真有这项可能!因为……”   展若尘双目精芒逼视,嘴巴一咧,道:“话出必有源,事出定有因,邢兄,有话何妨直 说?”   邢独影摇摇头,道:“枕边细语,也只是在床头听得那么几句,展兄,我真担心找不到 像你这么旗鼓相当的高手,为了一较高下,更为了娇妻的要求,邢某便一举两得的赶来 了!”   哈哈一声笑,展若尘道:“看来今日相遇,邢兄真的以为是一次绝妙的机会了?”   邢独影举着头望向天,天空中白雪当头飘过,他似是十分歉然的道:“不错,唯望展兄 莫宁在下失望!”   一时间,展若尘又想起了过去!   想起第一次与邢独影相遇的事!   邢独影曾毫不隐讳的说出黄萱与他的条件!   于是,展若尘又想起那个少女,那个特地因邢独影的喜欢而换穿一袭桃红衣裙的黄萱, 当时他冷面如霜,掩不住他那杏目桃腮醉人的艳丽,娇躯挺拔,流露出一股成熟的诱惑,邢 独影是人,是人就无法不为黄萱的美丽而动心,地位与权势,金钱与美女,江湖上沥血,不 就是为了这些而争逐?(OCR:何止江湖上,人活着又何尝不是?)   深深的叹了口气,展若尘道:“邢兄,你拒绝了我的恳求?”   邢独影寒寒的道:“我是个善于掌握机会的人!”   展若尘双手下垂,平静得有些反常的道:“邢兄,我希望你能再考虑!”   面上僵硬,邢独影道:“我考虑的太久了,老实说,这次来还是瞒着阿萱,我不想她也 跟来搅和!”   展若尘极其无奈的道:“似乎除了接受邢兄挑战,展某已另无选择余地了!”   轻点着头,邢独影望向偏西的,晕朦朦宛似月亮的太阳,自语又似向谁诉说什么,道: “我必须占先一步,否则此生还真遗憾!”   猛然间,展若尘瘦削的面上一沉,重重的道:“等等,邢兄,我有话要问你!”   邢独影突然不耐的,道:“展兄,这是我面对敌人说话最多的—次,我们似乎已无话可 说了!”   展若尘傲岸的道:“也不在乎多说上三五句话吧!”   一震,邢独影冷冷道:“你便长话短说吧!”   展若尘跨前一步,面色十分疑重的道:“邢兄,黄萱——不,令夫人似乎知道金家楼潜 伏着一项极大危机,是吧?”   邢独影咬着唇,道:“枕边细语,我说过!”   展若尘紧迫盯人的又问:“可否说出来?邢兄,我衷心感激!”   邢独影轻蔑的一笑,道:“倒忘了,你是金家楼少主!”他一顿又道:“只可惜你是江 湖上声名远扬的屠手,故不论你是为杀人而杀人,抑或是为正义而挥刀,但你造成了太多的 仇敌总是一项无法否认的事实,金家楼在辽北的势力虽大,我以为仍然无法庇荫你,非但如 此,而且这次连金家楼也将难免一次浩劫,展兄,所以我赶来了!”   展若尘惊异的道:“邢兄,你似乎连内幕也知道!”   摇摇头,邢独影道:“没有黄萱知道的多,你知道,我是个以我为中心的人,当我稍知 —些情形后,便立刻赶来了!”   展若尘急又问道:“对方是何人,我想一定是以令邢兄震惊吧,否则……”   邢独影淡淡的道:“天底下没有令我邢独影吃惊的人物,但我不否认对方庞大组织不可 忽视!”他轻摇着头又道:“展兄可还记得横行西陲的‘扫天星’尤奴奴吧?”   展若尘—怔,道:“是她?那个老妖婆!”   邢独影缓缓又道:“尤奴奴没什么可怕,令人不解的是她攀上了另一个具有庞大组织的 门派——大漠骷髅帮!”   展若尘闭口不言,他神情呈现出冷傲,直视着邢独影那张看不出表情的狭长冷面……   邢独影吸了口气,接道:“大漠骷髅帮究竟有多少门徒,江湖上谁也弄不清楚,如果他 们一旦出动,展兄,他们必然会倾巢而出,而且是在妥善的计划之下行动,所以……”   展若尘淡然—晒,道,   “所以邢兄担心展某不敌,怕失去在娇妻面前表现机会,便捷足先登的找来了?”   再次摇摇头,邢独影道:“展兄,我并未捷兄先登,刚才展兄不是已经同骷髅帮的人物 接上手了?”   展若尘冷淡的一笑,道:“邢兄全看到了?”   点点头,邢独影道:“不错,而且那人我也认识!”   展若尘似是十分感到兴趣的道:“原来邢兄也认识那人,他是谁?”   邢独影毫不考虑的道:“那人叫常冬,他兄长叫常夏,隶属‘大漠骷髅帮’‘阴风大司 刑堂’,兄弟二人担任正副司刑!”他看展若尘闭口不言,遂又道:“展兄,你还想知道什 么?”   抱拳一笑,展若尘道:“够了,邢兄带来的消息价值难以估计,展某只好以彼此交情换 取,邢兄,我感谢!”   突现冷傲的,邢独影道:“那么,我们也该开始了!”   两手下垂,展若尘只点了一下头便双目直视着对方,锦缎挽髻的丝带还在风中飘拂,衣 角也在抖动,宛似挺立着一位冷酷的判官!   邢独影站在一丈远处,狭长的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傲气,傲气中显然有稍许的兴奋,从他 的目光中反映出那种带着血丝般的幽寂,瞳孔墨—般的黑与清水般的透澈,而使得条条血丝 便宛似一条条游动的红虫,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意味!   天色更见阴暗起来,空气中有着霉湿味道,宛似充满了阵阵血腥,双目逼视若对方眼 睛,起伏的胸膛挤压出阵阵的呼吸声!   是的,搏杀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演变的!   未见双脚移动,邢独影鬼魅般的已到了展若尘的左前方,果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而 在他一经发动攻势,瞬间便幻化出幢幢的影子,影像中隐约可见金光闪烁如电,便在光焰的 互消又长里,他已凌厉至极的攻击而上!   毫不含糊,展若尘挺立着不稍移动的身子,右腕猝翻,—蓬晶莹如冰的冷芒爆炸开来, 光珠宛如喷溅的冰球,穿梭进一片金色毫光之中……   于是,空气中爆发出撕裂声与尖啸,一阵似短暂又似永恒的打击之后,蓦然里又归于幻 灭!   搏击一瞬间,展若尘并未移出半步,邢独影也站在原地,但他的身子却横向另一边!   偏头,冷冷的直视向展若尘,邢独影的面孔上浮现一层薄薄的黑幕,隐隐然有着一层流 动的紫色往他的顶门上冲,但他的双目却缓缓望向展若尘的全身,宛似他要在敌人身上找到 他最有利于下手的部位!   绿色锦袍无风自飘,展若尘一脸冷傲的紧紧闭着两片薄唇,双目便盯牢敌人瞳孔!   蓦地——   邢独影拔空三丈有奇,当人们的双目紧随着他那虚实难分的连影像未及会过意的刹那 间,“镌命环”幻化出十二道光轮自右面罩向展若尘,便在光轮凝形于一个目标的时候,空 中连锁的身影已不同方向的反覆翻腾,十九个空心斤斗便随着光轮相互衔接交互攻击向敌 人!   霜月刀刀出如电,回旋激荡于飞瀑狂泻之下,一团青色光圈,便急速的幻化出一个一个 小形光弧,由大变小,终至归于一个光环之上!   于是,空中爆发出另一次相当有节奏的打击之声——那是十九次清脆的爆炸!   流光便随着击节似的声音骤然而止,邢独影快得拉住流光的逝去,左手的“龟铜镜”反 扬如月落西江,右手的“镌命环”便疾然斜撞而上!   不动的身形便在这时候倒弹而出,看上去宛似倒立在空中,展若尘的右手“霜月刀”交 叠成层,口中大喝道:“天罡刃!”   千百条青芒疾速的汇聚向一点,倒立的身形突然向侧倒下,展若尘的左手便在他身形倒 射中一闪而自邢独影的幻生身形中抹过……   当地煞指几字出自邢独影的口中时候,有一股鲜血也正在空中飞扬!   胫骨已断,邢独影跌坐在地上!   展若尘闪跃在两丈外,摇晃着上身方才站定!   缓缓的,邢独影十分沮丧的道:“展兄,你没有按理出牌,‘天罡刃’应自正面,你却 移往一侧,‘地煞指’却在不可能的反力道中使出来,你……你……”   淡淡的,展若尘道:“邢兄,你不是也在光轮的闪击中加上了回击?不错,招式是相同 的,便在运用方面我又下了一番功夫,当然这是因为邢兄之故!”   邢独影一笑,道:“我受宠若惊!”话声甫落,“镌命环”反手回击,直往自己脑门击 去!   霜月刀便在这时候宛如流星贯虹,“呛”的—声清脆异响,邢独影的“镌命环”已脱手 落在地上!   邢独影双目见赤,面色阴黑的吼道:“展若尘,你别想污辱我!”   淡淡的一笑,展若尘道:“邢兄:站在敌对立场我是不该伸手拦阻,但如果念在江湖同 源的根,武者应有的精神,我便不能不管!”他缓缓的又道:“武林中永远没有第一,一个 追求第一的人只是在寻求一个虚名,惑人心智的虚名,邢兄,你便是这种人物!”   邢独影沉声道:“我的一生从不求人,却在惨败之后第一次求你!”   展若尘—笑道:“请说!”   邢独影一字一顿的道:“用——你——的——霜——月——刀,杀——了我吧!”   展若尘猛摇着头道:“邢兄,记得我曾经说过,艺业上达到你我这种境界的人,肉体上 的痛苦早已麻木,我们撩起衣衫来细数各人身上的刀疤,相信我绝对多于你——邢兄胫虽 伤,调理得法仍能复原,你又何必计较于……”   邢独影沉重的道:“不错,展兄是曾这样说过,但我也曾对展兄言过,尊严和声誉比一 切都来得更为重要,尤其是黄萱,当她知道我再次败在你手,就不知她是如何的伤心了!”   飘然趋近邢独影的身边,展若尘缓缓坐下来,看上宛似两个知心朋友在谈天,轻轻拍着 邢独影肩头!   “邢兄,展某先请你海涵!”   邢独影道:   ”你有话便直说!”   展若尘笑笑,道:“邢兄这次找上展某,多一半是黄萱支使吧?”   邢独影面无表情的道:“展兄的‘天罡刃’与‘地煞指’绝招,邢某也想再次领教!”   “加上黄萱的怂恿,你便找来了!”展若尘轻声说。   邢独影沉重的撩起眼皮,道:“所以我更不能苟活于世,黄萱那里我便无颜以对!”   摇头一笑,展若尘道,   “错了,展某以为,黄萱嫁给你是有目的的,她要你为她卖命,这种奉献,对邢兄而言 太过不值!”   邢独影一声苦笑,道:“至少她把身子交在我手上!”   展若尘咧咧嘴唇,笑笑,道:“除此这外,她又如何争取到你为她卖命?”   邢独影咬咬唇,道:“展兄真的以为我被黄萱利用?”   展若尘缓缓站起身来,他边往一棵大树下边走,边回头沉声道:“我不能确定,感觉上 我是这么以为!”“唿”的拔空而起,展若尘腾身在大树上面,他十分慎重的选了一根枝干 砍下来,缓缓走近邢独影,又道:“邢兄,回去你便立刻知道了,这只树干勉强可以当成拐 杖!”   接过木棒,邢独影并未站起来,他冷冷的道:“展兄何不把话说个明白?”   展若尘稍作思忖,便缓缓的道:“邢兄受伤,正可借此而试黄萱对你的爱意,她若真心 爱你,自会加倍小心为邢兄疗伤,否则……”   “唿”的拄杖站起身子,邢独影怒道:“否则怎样?”   “否则邢兄自戕于此岂不大大冤枉?”   展若尘的话声犹在,他已转身在五丈之外!   邢独影怔怔的望着远去的展若尘……   展若尘绣袍摆动,发髻上锦带飘逸,他未再回头,走了!   邢独影目瞪口呆的直视着展若尘背影,   “我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血魂”邢独影踽踽行走在山道上,对于一个善于制造机会的人来说,如今几乎以为自 己到了难以言喻的山穷水尽之境……   不断的,他咀嚼着展若尘临去之言,而令他忘了鲜血在流,胫骨在痛,荣耀与骄傲已离 他而远去,活着,只为了证明一件事——黄萱对他的爰情。   这处半山坡上那堆新坟隐隐可见,邢独影遥望过去,心中一阵激荡,因为新坟前面正有 两条人影,一红—蓝,红短夹衫的便是黄萱,身着长蓝衫的乃是他的岳丈——“七步追风” 黄渭。   邢独影咬咬唇,自语道:“终于追来了,但你们还是晚了一步!”   那面,黄渭父女开始往这边奔跑,黄萱已开始叫起来:“是他,真的是独影!”   拄杖立在山道上,邢独影面无表情的望着黄萱,他没有叫,更没有表现出热情洋溢,淡 然的,那狭长面上的肌肉微微抖颤……   惊异的是,黄萱已尖声大叫起来:“独影,你怎么了?”   邢独影仍未开口,甚至当黄渭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急切的逼视着他,也没有开口!   一边,黄萱突然叫起来,道:“血,你腿上在流血!”   邢独影仍未开口!   黄渭低头看,边沉声道:“是谁伤的?展若尘?”   邢独影仍未回答,他似是十分疲惫的望着目瞪口呆的黄萱,表现出一股子孤傲!   黄萱已尖声叫起来:“一定是展若尘!”她面现怒气的又道:“独影,我希望你杀掉姓 展的,为你在江湖上立万,更为我报仇雪恨,但你应该与我商量,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呀!”   面无表情,邢独影道:“这种事情我一向独来独往!”   黄萱怒道:“可是你要找的人是‘屠手’展若尘!”   邢独影沉声道:“姓展的又怎样?”   黄萱竟怒声尖叫道:“我不想那么早就做小寡妇!”   黄渭以为夫妻吵嘴,不便插嘴,便沉声道:“别说了,先看看独影伤势再说!”   邢独影冷冷一笑,道:“怕已残废了!”   黄萱双手乱舞的尖声道:“你……你……”   邢独影反倒轻松一笑,道:“我是个江湖杀手,这些年来树敌已多,为了苟活,也为了 不使你早日当小寡妇,我得找个地方隐起来!”说完回身便走!   黄渭伸手叫道:“贤婿你!”   黄萱已挡住老父,道:“爹!叫他去吧!你忘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黄萱的最后一句话声浪特别高,听在邢独影的耳朵里宛如万刀割心,但他咬咬牙并不回 头,因为,至少在名份上黄萱还是他的妻子!   山风呼啸着刮过山林,吹落不少枯黄的枝叶!   山风也吹过走在山道上的人,掀得人们衣袂瓢飘,但刮不去人们心中的忧愤!   邢独影便在山道上绕了一个大圈,望着一天的灰云,一声长叹,大有“英雄末路”之 感!   便在这时候,他又来到这座新坟前面,附近死的那个骷髅帮仁兄,早巳不成人形,新坟 上面的黄土,一撮撮刚种起的小草,没有浇水而有些衰枯现象!   绕着新坟走了圈,邢独影突然怪异的爬在地上,他暴伸双手—阵乱扒,口中尚自叫道: “老兄,邢独影不愿暴死荒山,只好借你的棺木一住了,包涵!包涵!”   不旋踵间,一具朱漆棺木已露出来,邢独影仰望天空,一声惨笑,道:“空的,一切全 是空的,荣耀,爱情,我邢独影看透了,娘的老皮!”   他大骂一句,双手已扣在棺盖上面!   “哦!”一声怒吼,只听棺盖“喀喇”一声暴响,邢独影已是目瞪口呆说不上话来! 柳残阳《金家楼》 第 四 章   充满一脸黑青之气的邢独影,双手撑着棺材盖未即放下,他双目充满血丝,龇牙咧嘴的 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骷髅?满满一棺材!”   仰面抬头,天色已近黄昏!   忽然间,邢独影沉重的一声低吼,双手奋力将棺材盖翻向一边,便立刻将棺内枯骨抛出 棺外,直待棺内已空,邢独影这才一声枭笑,跃身跳入棺材里,他甚是细心的整理着衣冠发 髻,光景是要死得从容了!   右手举起“镌命环”,左手抓紧“龟铜镜”,邢独影好一阵冷兮兮的苦笑……   突然,一条人影自一处断崖飞扑过来,边沉声大喝:“等等!”   邢独影回头望去,只见那呼叫的人扑奔而来,兀自一怔间,那人又开口叫道:“果然是 邢兄!”   是的,来的正是展若尘,他的人早已走到另座山坡,他忽然看到后面半山坡上三条人 影,以为与那死去的汉子是同路人,便立刻回转而来,当他的人尚在半里之外,他已看清竟 然是受伤的“血魂”邢独影!   展若尘心中存疑,另外两个离去的人又是谁?而邢独影为什么把墓中东西往外面抛?   于是,展若尘加紧了脚步,扑奔过来,他已清楚的望见邢独影又欲寻短!   双手连摇,展若尘叫道:“邢兄千万等等,万望不要冲动!”   木然的怒瞪着展若尘,邢独影叱道:“展若尘,我不听你嚷嚷,你给我滚远一点!”   双手垂直的站在坟墓边,展若尘冷冷道:“邢独影,我真把你看扁了!”   忿怒的直起上身,邢独影嘿嘿冷笑,道:“展若尘,你想侮辱我?”   冷哼一声,展若尘道:“记得你曾当着金家楼主的面称我是义士也是君子,邢兄,我是 个侮辱你的人?”摇着头,展若尘接道:“我们之间原是你亲口所言,任何忿怨一笔勾销, 对吧?”   邢独影沉重的扬眉,道:“不错,我是说过这句话,但自从我接纳了黄萱……”   他忽然想起黄萱见他受伤之后不立即上前安危,反倒是一阵报怨,这怎会是一个妻子的 应有表现?   于是,邢独影未再说下去,他咬得嘴唇见血,沉痛的缓缓低下头去……   展若尘伸出右手,道:“邢兄,上来吧!”   邢独影并未伸手,他偏头望向一边不睬!   展若尘迟疑着,低声道:“邢兄,我似乎看到这里是三个人,另外两人是……”   邢独影猛一瞪眼,叱道:“不要问了,你走吧!”   一怔,展若尘道:“难道那两人是黄渭父女?那……”   邢独影大叫道:“不要再提她父女!”   展若尘无奈的—叹,道:“不幸而言中,邢兄,我抱歉!”   邢独影深邃的双目泛赤,望着受伤胫骨,咬牙道:“当我发现黄萱的冷傲态度,当时我 恨不得出手杀了她,但在我转念之间,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展若尘未开口,反倒缓缓蹲在棺材边,双日直视着坐在棺材内的邢独影!   仍然一副冷傲面孔,邢独影接道:“黄萱以身相许,目的是要我取你的命,展兄,你应 该十分明白,我是个杀手,江湖上出了名的‘血魂’,就如同别人出银子雇用杀手,虽然黄 萱没有用金钱雇用我,但她却用她自己的身子,而我也接纳了她,既然她表现出冷漠,我便 认定了双方没有情感而是一项交易,如今我失败了,展兄,我只有以自己的生命赔她,别无 他途可循!”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展若尘展身而起,道:“邢独影,你真愚蠢,你为什么不想她是在 利用你?不错,—个承诺他人的杀手一旦失手,他便将以自己的生命做交待,可是你,‘血 魂’邢独影,什么时候为金钱受人驱使?如今只是一个黄萱便把你套牢,邢兄,大丈夫伺患 无妻?何况黄萱对你并非真心?”他一顿,板起脸来又道:“如果你真的死掉,邢兄,那才 叫冤呢!”   缓缓自棺材里爬出来,邢独影沉重的道:“醍醐灌顶,展兄,我明白了!”   哈哈一笑,展若尘道:“邢兄,既然明白,展某诚意邀你去金家楼,我必把邢兄的伤医 治好,如何?”   摇摇头,邢独影道:“金家楼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惜我知道得太少,不能多供展兄一些 情报,怎好再往打扰!”   展若尘一笑,道:“邢兄说的不错,一大早楼主便不知去向,我已派人分途去找了!”   邢独影拾起木棍,苦笑一声,道:“如果我再去金家楼养伤,黄萱不定会找我拼命,展 兄,我有去处,别为我操心事了!”   木棍—顿,正击在一根骷髅上发出一声铿铿声!   展若尘一皱眉,立刻捡起那只头骨,不由得—震,道:“生铁铸造,这……”   邢独影也吃一惊,忙把地上散乱的骷髅拾起来,其中有一大半是生铁铸造,几只枯骨爪 的指甲发出寒光冷芒,显然是有剧毒!   展若尘忿怒的道:“果然是大漠骷髅帮的人到了,他们竟然潜入金家楼地面上,可 恶!”   邢独影望着附近地上烂尸,道:“是展兄的杰作?”   摇摇头,展若尘道:“我只是伤了他,他却死在自己的施放毒物上!”   一个不再求死的人,他自会对身子加以保护,邢独影便是如此!   坐在地上,邢独影很快替自己伤处敷药包扎起来,他淡淡的望着一地枯骨,道:“我建 议展兄取几个骷髅带回金家楼示众,青山不改,细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邢独影走得快,他不等展若尘开口,便噔噔噔的往山道上行去!   展若尘果真捡拾了几只骷髅,全是生铁铸造得维妙维肖的枯骨兵器!   心中挂念着义母的安慰,真希望楼主是去追敌人,否则……   展若尘赶回金家楼的时候,大金楼内灯火通明,大厅上除了申无忌、金淑仪与瑞良夫 妻、申无慕与无求姊妹、施嘉嘉这些人全在之外,便是刑堂大司卫“无情报”费雪与相继赶 回来的“飞龙十卫”,以及“雷”字级大把头“无形月”顾雍,“星”字级大把头“老辫 子”于宏达,“月”字级大把头“八卦伞”曾秀雄等人!   要知辽北金家楼在江湖上的门坎高,黑道上呼风唤雨,并非幸得,组织严密,上下有 分,层层节制,一丝不苟,自从二当家叛变失败,金家楼有一阵子元气大伤,单就“雷、 电、月、星”四级,二十四位把头,便死伤大半,经过金家楼上金申无痕的选拔,总算又把 缺额补齐,但平日金家楼主力皆调派在外,各司其职,各有任务,真正能够在金家楼应付紧 急事故的,也只有“飞龙八卫”齐全可用!   现在——   展若尘直奔进“大金楼”内,众人见他手上提着枯骨,相皆惊呼起来!   首先,“无形刀”顾雍上前桌道:“原来少主也见到这些骷髅了!”   展若尘相当吃惊的道:“各路追踪的全回来了?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无形刀”顾雍立刻先把自己追往“松香镇”的发现说了一遍,紧接着,“老辫子”于 宏达、“八卦伞”曾秀雄、阮二等几路人马的发现也向展若尘详述了一遍,皆发现怪异的骷 髅出现!   从“长春山”的山径追出的另外“飞龙八卫”中的六卫,却什么也未发现。   展若尘把带回的骷髅放在桌面上,详细的把自己所遇说了一遍!   坐在金背椅上的大舅公申无忌边摸着八字胡,沉声道:“若尘,大漠骷髅帮是什么门 派,怎么从未听说过?”   展若尘沉重的道:“真实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骷髅帮在塞外是个大门派,门下精一荟 萃,人才下少。武功怪异,更善于施毒!”   一边,金淑仪怔怔的道:“已经一天了,该着人告诉二当家知道吧!”   “金家楼”二当家如今正是“火印星君”潘得寿!   原来,全家楼的二当家单慎独与五当家向敢谋反失败,双双战死,四当家单敬也壮烈拼 死,金申无痕便把潘得寿提升为二当家,平时由潘得寿总管金家楼在外各项买卖与人马凋 派!   要知“金家楼”拥有黑白两道买卖,钱庄、酒楼、绸缎庄、油坊、大粮行,加上赌场、 机房、烟土队,原是由三位当家分别掌管,如今全集在潘得寿一人身上,自然是忙得不可开 交!   这时候潘得寿并不在金家楼,对于金申无痕的失踪,当然要马上派人去禀知!   展若尘望着桌面上的骷髅,沉沉的摇摇头,道:“二当家身兼重要职责,在未确定楼主 是否失踪之前,暂时不要烦他!”   申无忌点点头,道:“对,我们的人马不少,先在明楼主去向再说,万一楼主是去追捕 杀死金福的凶手呢?”   慌急的,施嘉嘉搓着双手,道:“怎么办?快三更天了!”   展若尘双目怒视着大金楼外面,沉重的道:“从现在起,金家楼各要孔加派人员严密防 守,大家累了一天,也该早早歇着……”他咬着牙又道:“也许,也许明日就会有楼主的消 息!”   申无求走近展若尘,低音道:“你不再派人出去寻找?”   展若尘摇摇头,伸手抓起一支骷髅道:“我们唯一可循的途径,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环视着灯下各人,又道:“各位,养足精神,迎接挑战!”   □   □   □   金申无痕失踪已两天了!   两天宛如似两年,金家楼的人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便展若尘也不例外!   焦急的等待给人一种煎熬的感觉,金家楼除了加派人员各处防备之外,倒是把楼主失踪 的消息很快送往二当家“火印星君”潘得寿那里!   现在——   从“虎头镇”闻讯赶回来的第一批金家棱人,除“电”字级大把头“鸳鸯腿”武升与二 把头“大红樱”夏明率领十五名兄弟往金家楼赶回来,十五名兄弟各拉着一匹健马,他们是 奉了二当家通谕,顺便运回一大批金家楼补给物!   这批金家楼兄弟昨夜便宿在太和镇,大把头“鸳鸯腿”武升心系金家楼突发事情,不知 楼主是否已安然无恙回到金家楼,五更天尚未亮便催着一行人路了!   此刻——   又见那道丛生着杂草矮树的蛇形山沟,崎岖的斜坡上一条若隐又现的山道,一侧的半涸 河水时而发出一声清脆的潺潺声反倒增添更多的寂寥!   小河与山径隐没在一道黑松林边,从松林的另一端,蹄声和着人声,缓缓的往这边过 来……   前面阳光重现,视野又将扩大,这批人即将走出这片黑松林子了!   便在这时候,草丛中一阵“沙沙”声传来,刹时转出一批灰衣大汉,直待这批灰衣大汉 从四面八方把“金家楼”的人围在松林边,突有一人高声叫道:“兄弟们,刮的什么风?”   紧接着这批灰衣大汉十分有节奏的大声齐喊:“东——风”!   于是,高声大叫的那人便恭谨的道:“恭迎东风堂主!”   一群灰衣大汉,个个面色冷酷的大叫道:“恭迎堂主!”   突然灰衣大汉们手中握的骷髅相互碰击,发出“叮叮砰砰”之声,便在这时候,茂密的 林子里转出三个人来!   只见为首是个面色白得泛青的女子,她右手枯骨爪,左手一个人头骷髅,冷漠得宛似冰 块雕刻的冰人!   在这女子身后面紧紧跟着两人,两个长相十分古怪的大汉,两个大汉各持着一只奇形枯 骨,枯骨一端连着一个人头,状至可怖!   冷冷的回望向身边马背上的“大红樱”夏明,“鸳鸯腿”武升嘿嘿笑道:“二头儿,这 是从哪儿冒出一批不带人味的家伙?”   “大红樱”夏明环视一周,尖声笑道:“大把头,你别忘了,附近可有个乱葬坡,我看 必是从那地方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猛摇着头,武升粗声粗气的道:“娘的,大白天怎会有鬼?没听人说,那玩意只一见日 头,便立时化为浓血一滩,不是,不是!”   “大红樱”夏明似是目瞪口呆的道:“如果不是鬼,便准是妖,难道……”   声音尖亢得有些刺耳,那女子磔磔怪笑道:“说得好,说得对,我们非鬼即妖, 嘻……”她突然杏目怒视,面罩寒霜的又道:“便是鬼,也是喝血鬼,是妖必是剥皮妖!” 说完仰天一声长笑……   “鸳鸯腿”武升怒目如电,壮实的双手—握又松的道:“姑娘,别吓人了,你何能喝血 剥皮,老子们也非省油灯,在金家楼地面上三九年来尚未有任何人敢在这里撒野,如今突然 冒出你们这批三分人样七分鬼样的泼皮,想来必是有所恃,说说看,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那姑娘又是一声怪笑,举着双手上的骷髅,道:“大漠骷髅帮万岁!”(OCR:呵 呵,听听这是什么烂口号!)   便在她突然吼叫声甫落,四周围站着的灰衣大汉们也立刻跟着大声狂叫:“大漠骷骸帮 万岁!万岁!”   吼声出自内腹,发自诚意而不含虚假,表情相当冷漠,宛似一群勾魂厉鬼!   露出相当满意的笑靥,那女人冷冷的直视着对面马上的“鸳鸯腿”武升,道:“大漠骷 髅帮你该听说过了?”   “鸳鸯腿”武升凛烈的道:“什么东西!”   一边,“大红樱”夏明哧哧冷笑,道:“原来是同死人打交道的,嘿……”   面无表情,那女子嘴角一牵,道:“你们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我骷髅帮并非是同死人 打交道,想想看也知道,死了的人有什么交道可打?”她抿抿巧嘴,又道:“我们是专门制 造死人的名门大帮派!”边又加强语气的高声道:“听清楚了,是专门制造死人的,嘿 嘿……”   “鸳鸯腿”武升沉声怒道:“妈的,跑到金家楼地头上也来制造死人?操!”   淡然的,女子表情孤傲的道:“从太和镇转来,你大概就是金家楼‘电’字级大把头 “鸳鸯腿”武升了吧?”   “鸳鸯腿”武升吃一惊的喝道:“好个王八蛋,你们认识我?”   一笑,冷冷的笑,女子逼前一步,道:“你又忘了我们是专门制造死人的!既然要制造 死人,便必须在事前做好各项妥善安排,诸如时间、地点、对象,以及人马调派,皆在考虑 之列!”她斜眸望向马匹上紧闭嘴巴的“大红樱”夏明,笑了道:“你能与武升平起平坐, 敢情准是“大红樱”夏明了?”   “大红樱”夏明又哧哧的一笑,道:“不错,你也有意要把老子制造成死人?妞!”   轻点着头,那女子一笑道:“当然了!”语音斩钉截铁,丝毫不加掩饰!   “鸳鸯腿”武升面上肌肉抽搐着,斜目怒视面前女子,他心中琢磨,女子顶多二十四 五,看她的口气,似乎在“大漠骷髅帮”中十分有份量,她叫什么?对,总要问问她才对!   “姑娘,刚才听你的手下弟兄称你是东风堂主?”   那女子点着头道:“不错!”   “鸳鸯腿”武升伸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子又道:“姑娘的芳名是……”   十分干脆,那女子面罩冷霜的道:“姑娘我叫步小娇,”回身指身后的两个瘦高中年大 汉,又道:“我的两位副堂主。一个叫胡干,在漠北有名的‘剥皮老子’便是他,别一位叫 赵敢,塞上人称‘放血狂生’!”她似是不愿多说的对身后二人吩咐:“金家楼的人个个凶 悍,过去,向人家讨教几手吧!”   “大红樱”夏明一声怪叫,以马背上戟指步小骄叱道:“去你妈的那条腿,真把老子们 看扁了,竟然不屑于同老子们过招,你……”   猛回头,步小娇怒容满面的道:“想同我‘阴阳爪’过招比划,那得要看二位的造化, 如果连我的两位副堂主这一关也过不了,又何必侈言同本堂主较量?”   大吼如雷,“大红樱”夏明那杆纯钢饰以大红樱头的长枪便忽然怒举平端,一个拔空斤 斗落下马背,右足点地再起,抖出朵枪花便直往步小骄挑刺过去!   “阴阳爪”步小娇并未回头,她甚至回身以后步伐轻松至极的往一棵老松树下走去!   七声清脆的爆响便在步小娇身后发出来,“剥皮老子”胡干的奇形枯骨头,宛似软鞭般 已流闪吞吐,回旋劲击十四次,他的那只一端连着个骷髅头的怪兵器像槌,从一节节连在一 起的骨干上看,更像是人体的脊骨!   大红樱伸缩疾刺,挥打碰磕,挺胸前冲!   “剥皮老子”胡干的动作快,快得宛如电光火石,就在夏明一轮狂刺的同时,他已双目 直视着斗大的枪花在身前闪烁,双腿交错盘旋,右手的枯骨发出“吱吱”怪声,那只骷髅头 便似一只大铁槌般忽直忽软,扑向敌人!   两个人刹时间拼缠在一阵“叮咚”声浪里,杀得十分火烈!   此刻——   马背上坐着的“鸳鸯腿”武升早跃落马背,他粗声对金家楼十五名黑衣大汉道:“抄家 伙,准备狠宰!”   十五名黑衣大汉个个心中明白,十五匹马背上的全是这金家楼的补给品,当然也兼带着 运回一些银两,大把头的命令是“准备宰人”,实际上就是要集中兵力保护驮运的东西!   于是,十五匹驮着补给品的健马,便很快往一个地方集中,十五名黑衣大汉便紧紧守在 马头前面,双刃斧与牛角短刀均已拔在手上,光景是准备拼命了!   横身移向武升,“放血狂生”赵敢哧哧怪笑,道:“武大把头,你就省省力气吧,今天 怕你们一个也活不成了!”   “鸳鸯腿”武升面对这么个双目深陷,薄面皮紧贴着大面骨头的冷酷大汉,闻言破口大 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爷们不是被人唬大的……”   骂声犹在,骷髅头势猛力强的卷头盖脸劈砸而来,赵敢空中沉声道:“你奶奶的,死 吧!”   “鸳鸯腿”武升双脚连环踢出,两把短刀快不可言的往敌人头上抹去,十七次闪击连成 一气呵成,赵敢人未落地,空中的枯骨突然变弯为直,“唿”的便往敌人面上捣去,强劲的 力道,带起一股窒人冷风!   滑步挫腰,旋刀盘腿,武升大叫道:“来得好!”   喝叫声未落,双短刀并举,“当”的一声溅出一溜金色碎芒,暴裂的一侧身,武升已大 声吼叫道:“兀那狗娘养的,原来你那只枯骨竟是铁铸的!”   粗悍的抡动着骷髅,赵敢狂烈的,甩动着一头长发,道:“金家搂从今日起开始走向灭 绝之路,老小子,你们是注定在劫难逃,死无葬身之地了!”   武升双腿连环暴踢三十二脚,口中大吼道:“少他娘吆喝,有种豁到底,看是大爷宰了 你,还是你啃了大爷的鸟!”   赵敢几乎气得发疯,变粗声为尖啸,忽然拔空两丈,枯骨头横扫暴砸,—阵“叮咚噌 沙”之声,武升沉重的发出一声“吭叱”,左肩头上已实实在在挨了一记!   大旋身只一半,武升已歪歪斜斜往左后方闪,左手连挥,两柄短刀便倏射而出,正自冷 笑的赵敢,跌扑的身形尚未换式,两点寒芒已至面前!   骷髅头疾闪又送,但闻叮声短暂,两柄短刀已插中骷髅双目之中!   于是武升的身体便快不可言的曳空而来,那把金家楼人惯用的兵刃“双刃斧”,闪电般 的往赵敢头上砍落,口中发出厉吼:“你妈的!”   听武升的吼骂,那面奋战“剥皮老子”胡干的“大红樱”夏明已大叫道:“大把头,你 怎么样?着了狗子们道了?”   “双刃斧”狂斩猛砍,生生以拼命架式逼退赵敢,“鸳鸯腿”武升虽然左肩头火辣辣, 他仍咬着牙,道:“我……我不要紧,你别分神,且把敌人摆平再说!”   “大红樱”夏明高声道:“王八蛋们是有计划的行动,辽北地面上要造我们的反了,大 把头,我们迎头痛击呀!”   瘦高的“剥皮老子”胡干便在夏明的叫声里把握住间隙一发疾闪而进,手上灰芒晃动带 风,夏明的红樱钢枪暴刺猛扎,“当”的一声,以为挑偏敌人手上骷髅,不料紧接着一声十 分清脆的“吧!”,一蓬鲜血正随着夏明的旋身向四下里飞溅……   “大红樱”夏明顶门上挨的一记真不轻,几乎使他昏死了过去,鲜血正自顺着鼻子往下 流,但他连伸手摸—把也未曾,“大红樱”夏明抖出七朵枪花,疯一般的发一声喊:“老子 活捅死你这兔崽子!”   终究是战友,只闻声音便知道夏明要玩命拼,武升倏跃而起,左足巧妙的点阻敌人枯骨 头,右足劲旋为实,打着旋风般的势子,闪电般弹向胡干面前!   来得劲急,出脚如风,逼得胡干喝叱着努力仰面扭身,手中枯骨正待使劲挥出,武升的 “双刃斧”已自平扫而上,灰衣已裂,差一分未劈中胡干肚皮,但一阵冷风已令胡干打个冷 颤!   不等追击过来的赵敢扑到,武升已大声道:“夏明,我们拼了!”   “大红樱”夏明长枪怒挥,高声狂叫,道:“金家楼儿郎们!狠宰呀!”   便在他的吼声里,十五名黑衣大汉高举着刀斧,黑豹一般的便往四周围站的灰衣大汉们 扑杀过去!   老松树那面,“阴阳爪”步小娇冷声尖笑的猛挥手,未见她稍动,一批灰衣人已自迎着 金家楼的人杀过去!   灰衣人皆是一般的骷髅爪,爪掌部位可任意变动,杆部长约两尺半,如今迎着黑衣大汉 们的“双刃斧”与“牛角短刀”,一经照上面,双方便不要命的狠干起来!   果真是“强中还有强中手”,狠角色偏遇到不要命的,金家楼的人向以凶悍远近闻名, 但大漠骷髅帮的人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死”!   大把头“鸳鸯腿”武升心中嘀咕,他带着焦虑与惊异的眼神,边奋力狂杀,边暗自琢 磨,敌人绝对不只这么几人,说不定附近还隐藏着不少未露面的!   斗场中狂杀正烈,此起彼落的喝叱怒骂与尖声惨叫不断,鲜血也自—标标的溅在石头堆 或树干上,双方那股子剽野动作,令人胆寒!   “大红樱”夏明满面鲜血的狂叫道:“大把头,今日敌踪已现,我们正应该把消息送回 长春山去向楼主禀告才是!”   夏明与武升只知道“金家楼”急事,并未知道金楼主金申无痕已失踪几口了!   “鸳鸯腿”武升挥斧如电,正与“放血狂生”赵敢杀得红了眼,闻言立刻斩钉截铁的吼 道:“夏明,快退,尽早把消息送上金家楼!”   “大红樱”夏明厉声叫道:“不,我替大把头断后,快!”   武升怒吼道:“这是命令,夏明,两军阵上你敢抗命?快走!”   蓦然,一声娇喝声传来,“阴阳爪”步小娇不知何时已到了斗场中央,她冷兮兮的沉声 道:“你们今日谁也休想退走!”   她走字出口,娇躯已在半空,只见她左手骷髅头迎着武升的“双刃斧”砸去,右手枯骨 爪便神鬼莫测的自侧疾挥,“咝”的一声带起一片血肉,武升已打着陀螺直往右侧旋去,血 自他那红肿的左肩头往外冒……   步小娇已尖声嘿嘿笑起来……   “毒!”武升大叫着!   那面,夏明已高叫道:“快退,大把头你!”   红缨钢枪疾点又挑,夏明已闪跃到武升身边,正看到武升面色灰暗,双脚不稳,他已不 及细想,大喝一声横起枪杆疾扫,就在敌人后跃的刹那间,夏明已扶住武升,大声吼道: “走!”   拼住最后一口气,武升在夏明的力扶下正跨在马背上,夏明抖起缰绳,大喝一声便夹马 疾驰而去!   身后面,步小娇已叫道:“别追了,我们的目的是这批补给,先把几个滑溜的收拾了再 说!”   附近尚有五个正自拼杀的黑衣人,眼见两位把头落荒而去,却并不稍有逃去之意,相反 的,五个人发起狠来,便不约而同的往中央会合,合力拼死阻拦欲追的敌人!   就在这时候,“剥皮老子”胡干与“放血狂生”赵敢二人缓缓走来!   赵敢似是忿怒异常的对胡干道:“老胡,我们就拿这五个不要命的,剥皮放血吧!”   胡干突然自怀中拔出一柄薄刃小刀,冷笑连声道:“老赵,你且看我的!”   便在他一声枭笑中,突然拔空上升两丈,空中—个侧翻,巧妙又疾的从一个黑衣大汉头 上掠过!   好一长声尖嚎,双刃斧虚空乱砍,那大汉的头顶已往上冒血不已……   抬头往空中怒视敌踪,黑衣大汉的双刃斧一劈不中,灰影又自头上掠过,空中发出“沙 咝”一声,黑衣大汉的半张头皮连着毛发被胡干的怪小刀片下来,那片巴掌大的头皮正自往 上收缩,大汉已“啊”的一声刀斧狂挥的直往胡干怀里挥去,口狂骂道:“操你娘!”   “剥皮老子”胡干未动,因为他根本不须要动手,一边,“放血狂生”赵敢的枯骨一 端,正自从大汉的太阳穴拔出来,随之一股鲜血便泉一般的往外喷射出来……   “双刃斧”抛向半空,“牛角短刀”平射而插在树干上,黑衣大汉“吭叱”半声便倒在 血泊里,其死状之惨,从他那张大的嘴巴可见一斑!   另外四个黑衣大汉见同伴那副死相,个个血脉贲张,有个大汉破口大骂,道:“妈的, 这还是人干的?没人性啊!”   狂傲的一声尖笑,步小骄道:“金家楼的人也侈谈人性?嗯?”她缓步逼近四个怒火烧 身的黑衣大汉,又道:“早闻得你们在辽北横吃八方,黑白两道拿大鼎,‘紫英队’‘三龙 会’甚至西陲的犬奶奶全吃了你们大亏而一批批退走,我骷髅帮看不惯你们的作风,可笑你 们……”   那面,赵敢已高声道:“堂主同这些无名杂碎有什么好说的,放完了他们的血,我们凯 旋吧!”   扭身便走,“阴阳爪”步小娇道:“四个人全赏给你俩啦!”   冲头儿一声怪笑,赵敢与胡干二人相偕空进扑……   于是,四声惨叫划破长空……   四个黑衣大汉的死状竟然与前一名的毫无二致!   现在——   现在步小娇走得疾,跟在她身后面的“剥皮老子”胡干和“放血狂生”赵敢,二人紧紧 跟着,三条人影只闪入密林便宛如幽冥般转眼消失不见踪影……   二十七名灰衣怪汉也只有七人未受伤,除了死的外,伤的人被扶着匆匆往林中逸去!   黑松林附近,刹时一片冷清,阵阵鸦声传来,备感寂寥与凄凉……   十五匹驮着本来“金家楼”各项补给物的健马,就这样被呼喝着赶进这片黑松林里,神 秘的不知去向。   距离松香镇不远的那家野铺子,门外小场子一片凄凉,野铺子里面,段掌柜不见了,连 那两个年轻伙计也不知去向!   野店仍然开着,店门既然开着,里面当然有人!   不错,店铺里面的二张大圆桌子边,打两张挤坐着人——二十名灰衣怪人!   只有中间一张桌子是空的,大圆桌虽然没人坐,但桌面上已摆设了七双碗筷,光景只等 客人到便上菜了!   就在这时候,从“辽河口”经“松香镇”快马而来的“金家楼”“星”字级二把头“幻 掌”严化、“铁头”倪勇、“索命判”程千里三人,率领着四名弟兄已到了段掌柜开的这家 野铺子前面!   “星”字级的各把头与弟兄们,负责“金家楼”东北方四百里内的各项买卖,属内六位 把头中,除了大把头“老辫子”于宏达常驻长春山外,余下的五位把头皆在外面照顾着“金 家楼”的生意!   在接获“金家楼”的紧急召集令后,也正是二把头“幻掌”严化与三把“铁头”倪勇押 着一批刚自长白山送出来的两箱老山人参!   命令是由四把头“索命判”程千里亲自送到的,于是,严化立刻率领着随从弟兄匆匆往 长春山方向赶过来!   此刻——   七匹健马并排拴在场边上,有个黑衣大汉已高声大叫:“段矮子!老段!”   段矮子当然是叫那矮胖的段掌柜!   没有反应,甚至一个人也未走出来!   “索命判”程千里回望身边的倪勇,道:“奇怪,矮老头人呢?”   “铁头”倪勇仰起大团脸,晃着个大光头,道:“连伙计也未见出来!”   双手住左右一拦,“幻掌”严化机警的对身后四名弟兄沉声吩咐:“你们别进去,小心 守着两箱东西!”   四个黑衣大汉闻言,便立刻拔出双刃斧退守在马旁,严化已对“索命判”程千里道: “摸过去看看,店门开着未见人,定是有情况!”   “索命判”程千里点点头,双肩耸动,迈步便往门前走去,右手反往背后摸着“双刃 斧”!就在程千里踏上台阶,人便怔住了,只听得一个中年灰衣大汉高声叫道:“兄弟们! 到的是什么风?”   店铺子里面便十分整齐的高声回应道: “北——风——”   于是,门口那中年人便高声叫道:“恭迎北风堂主!”   店铺的两张大圆桌围坐的灰衣大汉们齐齐站起身来,门中恭谨的高声道:“恭迎堂 主!”   紧接着,铺子里传出一阵叮当碰打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双目发直!   怔在台阶上的“索命判”程千里正要回头走,突听得台阶上面一声哈哈:“朋友,我们 堂主恭候各位多时了!”   猛回头,程千里那双斗鸡眼怒瞪,冷冷抽动着鼻子,道:“你是谁?”   台阶上那人一笑,灰惨惨的面孔上现出个刀疤,道:“我姓白!”   程千里沉声道:“干什么的?”   姓白的正是前日与“无形刀”顾雍、“牌刀锥甲”络大宏等人对搏过的那人,当时姓白 的率领着人马,驮着大木箱在此打尖,为顾雍拦下。   现在,姓白的率领着弟兄,在此等候,显然是预谋,目的当然是算计“金家楼”的援 军!   台阶上面姓白的一声怪笑,道:“朋友,你何必急躁?快把你们的人邀进铺子里,难道 你们这时候还不饿?”   冷哼一声,“索命判”程千里回头便走!   台阶上面,姓白的已嘿嘿笑着走进店铺里去了!   走近“幻掌”严化身边,程千里低声道:“二把头猜对了,铺子里面有名堂!”   严化沉声道:“刚才同你对话的是谁?”   程千里回头望向铺子大门,道:“那人姓白,不过……我看到铺子里面坐满了人,大约 有二十多吧!”   一边,倪勇拍着大光头,道:“他奶奶的老皮,刚才他们那一声吼叫,是干什么的?”   程千里皱起浓眉,道:“好像迎接他们的堂主吧!”   倪勇甩动右手,沉声道:“去他妈的那条细腿,老子们不是什么堂主,要他们欢迎个 鸟!”   一挥手,“幻掌”严化对倪、程二人道:“我们进去!”他边走边冷沉的又道:“老子 不相信在金家楼的地头上还有人敢来造反!”   “铁头”倪勇也咬着牙,抡动双拳,道:“倒要看看是一批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三个人并肩往店铺前面走,而且走地有声……   店铺内仍然沉寂异常,坐满了一屋子人的,便连个呼气声也未听见!   严化居中站在大门口,他豹目审视着屋子里,不错,除了两边两张大圆桌坐了灰衣大汉 外,中间一桌果然没人坐,七双碗筷摆设得十分整齐,连椅子也拉开来,光景就等人去坐 了!   倪勇突然高声叫道:“段掌柜!你死到哪儿了?”   从门口,只见走出三个人来!   三个人并非是段掌柜与两个年轻伙计!   三个人生的各具特色,模样怪异而冷傲!   于是—— 柳残阳《金家楼》 第 五 章   饭铺门口闪出三个阴森森灰面大汉,三人头发拖在脑后面,一条半寸宽的白色带子挽在 发根,中间那人双目几乎深陷在眼眶里,从短衫上扎着一条蟒皮带,双手下垂露出瘦叽叽的 十指,尖尖的指甲足有三寸长,雷公嘴巴翘鼻子,嗯,要是半夜里遇上,准把人吓个半死!   跟在这位仁兄身侧的两人中,一个正是姓白汉子,但另一个与其长相酷似,两个人双手 均挽在两胁冷冷的望向门口。   一声冷哼,“幻掌”严化沉声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耍嘴皮子,你们把段掌柜怎么样 了?”   面无表情的伸手一让,又见那个姓白的道:“别管那个矮胖子,各位快入座,我们早为 你们七位做了几道名菜,就等着各位享用了!”   另—个瘦大汉尖声冷笑道:“大哥,话没说清楚,应该告诉他们这是他们在这世上的最 后一餐!”   突闻见门口站在中央的瘦汉高声叫道:“上菜!”   雷公嘴一咧,立见二门口疾步走出三个灰衣劲装大汉,他们人手一个方木盘,两只木盘 上各放着两个大碗与大盘子,里面放着正自冒热气的全鸡全鸭,牛羊肉熟炒,另一个人双手 端着木盘子上放着三斤重的两把大酒壶!   二个人匆匆走到中间那个大圆桌上,便立刻把盘中吃喝放在桌而上,顺序退到一旁!   这时候姓白的回头抱拳,对中间那雷公嘴大汉道:“启禀堂上,时辰已到!”   尖声怪叫,瘦汉仰面指着门口怒目而视的严化三人,道:“吃吧,还等什么?”声音冷 漠,如同下达命令!   “幻掌”严化不怒反笑,耸动着双肩戟指着门内,道:“我操,莫非大白天里撞到了 鬼?他奶奶的,一屋子里坐满了没人味的鬼东西!”   一边,“铁头”倪勇指着大光头,咧嘴直叫:“老子突然觉着老段的这片野铺子鬼气森 森的,大白天这群妖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索命判”程千里一声嘿嘿,道:“大把头,真是邪门,这群王八蛋怎会知道我们要 来?”他一顿又道:“难道我们两件东西露了白?”   门内突然一声沉喝,姓白的语音不善的道:“不要误了上路时辰,快来吃吧!”   “铁头”倪勇破口大骂,道:“吃你妈的老奶帮子,宴无好宴,别他妈的想在酒菜里玩 把戏!”   严化收起冷笑,沉声道:“各位敢找上金家楼地面耍狠撒野,必然来头不小,还请当面 报个名号,如何?”   另一姓白的叱道:“吃了酒菜再告诉你不迟!”   程千里冷沉的道:“谁知道你们是老鸟老蛋?你们是何门派?”   宛如厉鬼尖嚎,雷公嘴大个子叫道:“丁某不指望你们会束手就擒,但也不愿趁你们空 着肚皮时候取你们的命,所以我劝各位还是下箸吧!吃饱喝足我给各位一个痛快!”   声音虽尖,却是甚为平淡,宛似他有十成把握取对方性命!   姓丁的话声甫落,—边姓白的嘿嘿笑道:“堂主,我们便告诉他们也无妨,反正他们已 是将死之人了!”   就在雷公嘴大汉轻点着头的时候,只见姓白的指着中间那人,道:“大漠骷髅帮直属北 风堂主丁不响丁三爷的便是!”   说完又指着另一个人道:“他叫白无忌,是我兄弟,至于我吗……嘿……嘿……我叫白 无常,我兄弟忝为北风堂副堂主,属下弟兄八十一,现场来了一小半,三位,我说的够清楚 了吧?”   “幻掌”严化双眉耸动的沉声道:“早闻得塞外有个骷髅帮的,但骷髅帮人从来不到关 内走动,更与辽境划清界限,你们怎么……”   伸手怒指门口严化,丁不响冷喝道:“不要再罗嗦了,吃不吃随你们,时辰一到我便毫 不容情的向你们索命!”   只见他双手高举,长指甲互碰,发出“咔咔”怪声!   “铁头”倪勇骂道:“操,好一双鬼爪!”   不料丁不响却得意的嘿嘿连笑,道:“黑大个子,你猜对了,大漠人提起‘鬼爪’丁不 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嘿……”   戟指着中间桌子上的酒莱,“幻掌”严化厉声叱道:“酒菜我是照单全收,且等严某领 教过三位高招之后再来享用!”   他双目示意倪勇与程千里,右手竖起大拇指隔肩指向身后面!   于是,严化三人便一齐退到铺子外面的空场中央!   远处守在马匹—边的四名黑衣大汉,就在严化三人疾退到场中央的时候,机警的立刻拔 出“双刃斧”与“牛角尖刀”,虎视熊立的望着大门……   便在这时候,店铺大门立刻蜂拥出一批灰衣劲装大汉,这些人在店中坐着时候,表情冷 傲,神态阴沉,这时候一旦冲出店外面,每个手上便神奇地多了一只枯骨爪,那只长约二尺 半,腕处能弯能直的枯骨爪,五指骨节宛似五把细细尖刀,迎着阳光发出耀目冷芒!   二十多名灰衣劲装大汉只一出了大门,便发出声声“啾”叫,刹时便把严化二入围在中 央!   “鬼爪”丁不响便在这时候举步走出大门,他并未走下那道三层青石板,傲岸的先是发 号施令:“过去十个兄弟先把马匹那四人围住,别忘了,今天多杀一个金家楼的人,他日攻 打长春山便少—个敌人!”   他说的毫不掩饰,更不怕敌人听去!   就在他的话声中,灰衣劲装大汉相当有规律的立刻掩过左十名,十个大汉便在马匹四周 把四个金家楼黑衣大汉围住,从他们的眼神中看,除了正自培养杀人情绪,便再也猜不透他 们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候白无常面色阴沉的对丁不响道:“堂主,金家楼的人个个霸道,上回属下同那个 姓顾的在此交过手,不想半途忽然出现个耍弯刀的络大宏,才被他们把大木箱弄得破烂一 地,这次遇上,且由属下去收拾他们!”   严化三人听得清楚,姓白的必是同大把头顾雍照过面,如果真如此,对面三人便不可忽 视!   不错,白无常曾在这里与“无形刀”顾雍交过手,所幸当时“牌刀锥甲”络大宏正因事 从松香赶回来,遇上双方正在拼搏,这才把白无常运送的兵器“枯骨形”一箱箱打开来查 看,只可惜他并未发现其中掺杂着生铁铸造的!   此刻——   白无常相当潇洒的把手中“枯骨爪”舞了个花式,冷笑连声的走到严化三人面前,道: “你们哪个先上?”   “铁头”倪勇双肩耸动,右手“双刃斧”掂了两下子,大踏步走近白无常,喝道:“是 你说曾与我们顾大把头过招?你没吹牛?”   嘿嘿—声笑,白无常道:“白大爷的目标并不是姓顾的,展若尘才是正主儿!”   “呸!”“铁头”倪勇骂道:“去!撒泡马尿照照你那副尊容,你也配!”   白无常嘿嘿一声冷笑,道:“配与不配我无法给你证明,因为你永远也看不到了!”   倪勇冷笑着对“幻掌”严化道:“老严,你听听,这王八蛋的口气有多狂,倒像他妈的 张口吐出一股子龙卷风!操!”   “幻掌”严化哧哧一声笑,道:“他把爷们当成是泥巴捏的人了!”   程千里那双斗鸡眼一眯,横身跨一大步,面对白无常呵呵呵—声笑,道:“朋友,你知 道鬼是怎么来的?嘿?鬼是由人而来,换句话说,人活不成了才变成鬼,有些人——也就是 阁下这号人物,被人杀了以后才变成鬼,当人的时候就被宰,变成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似是哑然失笑的又道:“虽说大爷们白天遇到你们这批鬼怪,他妈的,照样杀得你们鬼哭 鬼叫!”   尖声的一阵凄厉笑声,白无常道:“妈拉巴子,金家楼的人个个狂妄,果然—些不假, 那可妙!”他面上浮起一抹生硬的诡笑,又道:“爷们设下鬼门关,你们能否过得去,端看 你们的造化了!”   青莹莹的斧刃便在这时吞吐如电火也似的掣叫出“嗖嗖”冷芒,鸡眼几乎鼓出眼眶外, “索命判”程千里冷酷的腾空而起,“双刃斧”搂头便是十七斧罩向白无常,口中狂吼: “老子活劈了你这个口出狂言的畜牲!”   侧身劲旋如平地旋风,白无常的“枯骨爪”电一般的纵横交织连续就是十七次闪击,只 见空中碎芒崩现,金铁打击宛如石火猝映,斧爪碰击声中,程千里才发现敌人的那双“枯骨 爪”竟然是生铁铸造,不但形怪霸道,而且出招怪异,手段残酷!   一边“金家楼”“星”字级二把头“幻掌”严化沉声对三把头“铁头”倪勇,道:“老 倪,姓白的看来并不简单!”   “铁头”倪勇嘿然一声,道:“二把头,以我看咱们也别闲着,大势所趋,长春山必然 出了漏子,情势所逼,眼前敌众我寡,倒不如由我找上那个雷公嘴小子,你去砍杀白无忌, 如何?”   “铁头”倪勇龇牙咧嘴抖着一脸胡子,道:“我懂二把头意思,上来就给他们一顿狂 杀,如果得手,余下的便不足为患了!”   嘿嘿一声低笑,“幻掌”严化点头已道:“就是这个意思!”   他话声甫落,侧身直往对面跃去。口中狂烈的道:“丁不响,你这个王八蛋,钟馗老爷 来了!”   喝叫声起,他人已到了“鬼爪”丁不响的头顶,连带响起一阵呼轰之声不绝于耳,抖手 间便是三十七掌,看上去漫天掌影,就不知哪一掌是实或虚!   严化自称钟馗,而钟馗专门捉鬼,丁不响既称“鬼爪”,自然痛恨严化这句话,今见敌 人当头撒下一片掌影,双手在头上劲旋,身子忽矮二尺,灰朦朦的两支鬼爪已带着呼轰之声 迎击上去!   一阵沉闷的呐喊之后,严化怒翻两个空心筋斗斜落在两丈外,他举手望向自己左臂上方 的三条爪痕,鲜血正顺着破衣往外冒,忿怒的吐了一口口水,豹目怒视雷公嘴的丁不响,沉 声道:“王八蛋,你果然鬼成精!”   “鬼爪”丁不响看似十分痴呆模样,但他在击退严化之后,发觉自己往敌人双目招呼的 那一绝活,竟然被敌人掌力拦得右手鬼爪几乎脱手,便冷冷的暗中运功于全身,准备给敌人 致命的一击!   当然,丁不响心中也琢磨过,只要摆平姓严的,其余几个就不难打发!   双方各怀鬼胎,各打如意算盘!   那面“铁头”倪勇已同白无忌二人杀得难分难解!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吼骂:“你妈拉巴子!”   声音中含着悲仇与火爆,鲜血像从天上落下一片血雨,只见“索命判”程千里人在空 中,头下足上,尚未落地,便抖落得血星子狂洒标溅,直待他落地,才看清他受的伤。老天 爷,从右耳下方直到左上臂,已被鬼爪撕裂得皮开肉绽,衣衫破碎!   侧旋身,白无常厉烈的一声狂笑,道:“好小子,再接白大爷一爪!”   不等白无常再次杀到,程千里一声断喝:“杀!”“双刃斧”掀起一股子寒人劲气,直 往敌人当头便劈,激荡的双斧闪耀出十一道成束光条,刹时一声“轰通”与“咔嚓”声,就 在白无常的骷髅爪闪过双刃利斧的暴砍而抓上程千里右胸上方的时候,程千里的左手短刀却 快得冷电般的送上白无常肩窝!   “吭嗤”一声低哼,白无常斜肩歪头,正逢上一标鲜血标了他一脸,刹时间变了个红面 关公!   程千里右上胸伤也不轻,有两条碎肉尚自连着破衣垂挂在胸前!   程千里未叫出声,他只是耸动双肩,因为那地方皮肉厚,虽说伤得不轻,却连肋骨也未 露出来!   白无常便不同了,程千里那一刀几乎捅入肩骨里面,他拼命噎着气,直担心一口气提不 上来便得躺下来!   两个人似是僵持在那儿,但二人的眼神却是十分凶残,光景就看谁先倒下去了……   另一面“幻掌”严化已拔出“双刃斧”与牛角短刀,他在着了丁不响一记暗亏之后,心 中十分窝囊,他嘿嘿一声淡笑道:“是严大爷小看尔等了!”   丁不响双手各握着骷髅爪,面色如纸白,冷酷凶残的道:“你并未小觑爷们,丁大爷看 得出来,你们一开始便心中嘀咕,说得明白些,你们技不如人,辽北道上你们耍狠,遇上爷 们也只有吃憋,嘿……”   “幻掌”严化沉重的一声哼,道:“是吗?你把事情看得如此容易吗?现在距离胜负之 分,生死之别尚早,尽说大话,难道不怕闪了你的狗舌头?”   丁不响又在移动脚步,怪异的在移动着,边沉声道:“没有人说大活,更没有人只凭一 副唬人架子,朋友,再出手你便知道了!”   严化冷哼一声,道:“那么,你还等什么?”   一声啸叫,丁不响的两支鬼爪交互挥舞,他那窄而瘦长的雷公面上是一片冷酷与灰烈, 身形在跃扑的中途,突然以一种广角极大的扭转,弯曲着击向敌人,再出手便是—连四十— 次狂打猛劈……   双刃斧怒砍而上,严化像是发疯般一头便迎向碎芒成束的光焰中钻去——他斧刃成束, 牛角短刀便“嗖”声不绝的挑扎撩剥!   于是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响声,响声里掺杂着闷哼!   只见两团分而又合,合而又分,一连五次打击里,严化已是面目全非的变成个血人,右 面半只耳朵不见了,便背上与左大腿处也是鲜血狂标,他却粗犷的晃动双肩,好—声难听的 嘿嘿闷笑……   “鬼爪”丁不响也没有好过,从左胯顺着腿内往下,足有尺长一道血口子,在他那灰蒙 蒙的裤子破口处清晰的看着红肉在翻卷,但他也是个狠角色,咬着森森白齿,连低头看上一 眼也不看哧哧笑……   于是“幻掌”严化猛古丁大喝一声:“程千里!”   与白无常正自对峙的程千里闻言侧头应道:“二把头,你有吩咐?”   严化已沉声道:“带着两件东西快走,这里由我同‘铁头’断后!”   程千里咬牙吼道:“二把头,你收回成命,改由铁头押东西上路吧,我同这王八蛋没完 没了,分不出高下,杀不出结果,他妈的说什么也要干到底!”   严化忽然沉声道:“程千里,你这王八蛋,阵前抗命不成?”   那面,正与白无忌杀得天昏地暗的“铁头”倪勇已狂叫起来,道:“老程,别他妈的死 心眼,大金楼那面尚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办,你他蚂的同这几个鬼杂碎拼的什么命?”   突然,丁不响嘿嘿连声笑,道:“安心拼命吧!我说儿,你们哪一个也休想脱身!”   便在他的话声甫落,严化突然大吼一声,道:“走!”   他“走”字甫落,空中连闪三条人影,“铁头”倪勇“索命判”程千里相继拔空而起, 他们果然洒着鲜血,空中怒翻不断,刹时便扑到马匹面前!   于此同时,四名金家楼黑衣劲装大汉早配合着严化的暗话,挥刀便往二十几个敌人扑杀 过去!   金家楼的人配合得相当好,敌人那面见四个黑衣壮汉杀到,便迅速向四个人分头围杀而 上!   刀芒斧刃,鬼爪骷髅棒,一时间击起连串狂杀之声,严化迎面两个敌人横身拦截,不料 严化并不理会,一个空中大翻身便从二人头顶越过,斧芒劲旋,一个灰衣汉子只哎呀半声, 一颗人头被劈掉一半,随后腾跃而起的倪勇大喝一声,暴抬右足,直把另一马旁敌人踢上了 半空中!   程千里夹着受伤左臂,强忍胸前痛苦,腾身便落在马背上,只见他一抖丝缰,怒马前蹄 上扬,唏里一声长嘶,两匹驮着老山人参的健马斜刺里便往前冲去!   太快了,也太突然了,程千里拍马驰出二十余丈远,这面,“鬼爪”丁不响三人才追 到!   丁不响咬牙忍着胯上伤痛,他见程千里已跨马逸去,心头那股子怒火宛如火山爆发般厉 吼道:“圈紧了,狠宰,今日放走一个金家楼的人,明日我们便多一个敌人,杀呀!”   侧面“铁头”倪勇脱开白无忌的缠斗,猛古丁便旋往严化后面扑去,真狠,他的利斧尚 未自敌人背上拔出来,左手牛角尖刀仍在另—个敌人大腿上,他猛咬牙,一头便打上这名仁 兄的心口窝,立刻,“咕叽”一声,那人张口便吐出一股热呼呼的鲜血,标得倪勇满头鲜 红!   另一黑衣大汉正被七个灰衣人围在中间,他混身鲜血,右臂见骨,左面皮已不知去向, 但他的那两件东西可并未停下来,甚至,他连吭也未吭的直往敌人旋劈过去,厉烈得宛似天 神,单就那股子悍不畏死,也足以叫人寒心!   突听得严化高声,道:“王二呆,真有你的,平日不说话,玩起家伙还真不含糊,妈拉 巴子,等过了这一关便升你个把头干干!”   连话都听不清楚,王二呆哧哧一声笑——口中流着血在笑,道:“二把头……到拼命时 候……你说……能不拼吗?”   不料他话刚完,空中人影骤闪,一把鬼爪劈头落下,已听得白无忌骂道:“死你娘的去 吧!”   王二呆真听话,就在白无忌那—爪打中他的头顶,又掀开他半张头皮的同时,他吭的一 声横身便往一个敌人怀里撞去,他手中的牛角短刀只差毫厘便抹过敌人的肚皮,光景是临死 找个垫背的,只可惜他并未如愿!   劲急的一个空中大旋身,“铁头”倪勇的“双刃斧”怒劈而到,他心中大骂:“妈的, 倪大爷侍候你来了!”。   白无忌嘿嘿一声怪笑,竖起三尺骷髅爪直往倪勇斜劈过去,另一面,白无常似是喘过气 来,他见走了程千里,便一声不吭的往倪勇这边杀来!   “铁头”倪勇刚与白无忌接上手,侧面劲风骤起,他以眼的余光看去,见是全身冒血的 白无常,便不由得“咯嘣”一咬牙,身形猝弹,刀斧并举挡过白无忌的骷髅爪,一头便往白 无常打去!   太快了,更是大出意料,腾身在空中的白无常刚咽了一口血水,右手鬼爪仍在空中,已 见敌人光头打来,本能的偏头侧让,却又慢了一步,咚的一声两颗人头撞在—起,溅出的鲜 血已分不清是谁的,但见倪勇以头落地,一个地斤斗又弹起身来,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咧开大 嘴笑……   白无常被撞得七荤八素,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   白无忌大吃一惊,狂叫着扑过去,吼道:“哥!”   那面,相继传出几声尖亢的凄厉惨叫声,金家楼另外三名黑衣大汉几乎被撕成粉碎,血 肉几乎有一半被撕裂得满天抛飞,横死在六七个灰衣人的尸体上!   就在这时候,“幻掌”严化怪吼一声,道:“骷髅帮有什么了不起的?今日算是大餐之 前的一顿小点心,姓丁的,我们有得时间热络的,恕老子不奉陪了!”   他声音粗壮,中气十足,倪勇当然也听得清楚,便—声哈哈,道:“二把头,你我今日 算是领教了,我们走!”   两个人的话声犹在,人已在十丈之外了!   “鬼爪”丁不响那双深凹的眼睛几乎憋出血来,他忿怒的踢了地上几个黑衣碎尸,骂 道:“他妈的,且等老子们围上金家楼,必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   □   □   现在,大金楼内灯火通明!   正中央,申无忌捋着八字胡子紧皱起两道灰眉,不言也不语,右面,金淑仪与端良夫妻 二人更是唉声叹气,申无求与申无慕姐妹陪坐在施嘉嘉一边,大家把目光直视着面无表情的 “屠手”展若尘!   足踏着地上玉石方砖,展若尘来回蹀踱,时而站定身子遥视向远方,从他那种冷漠的表 情上看,显然在他的内心中有着极大的冲激,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难题,而这个难题 又是他责无旁贷的责任!   大金楼外面,突然转出—人,这人左眼蒙着眼罩,神态间十分威猛,是的,他就是刑堂 大司卫“无情报”费云!   费云—脚踏进大金楼,便立刻对展若尘施礼,道:“上禀少主,‘星’字级二把头严化 与三把头倪勇四把头程千里负伤押运两箱老山人参回来了,有四名兄弟牺牲,请少主裁 示!”   展若尘重重的一哼,道:“二当家尚未回来?”   展若尘说的二当家,当然是“火印星君”潘得寿!   潘得寿原是金家楼三当家,自从单慎独谋逆失败死亡后,潘得寿便自然成了二当家,如 今这位“火印星君”尚在赶回金家楼的中途,有许多事情展若尘除了与会申二家的人共同商 研上外,对于调兵遣将,与敌放手一搏之事,也必得与潘得寿一番磋商!   直立在费云面前,展若尘见费云摇头,知道二当家尚未回来,他咬咬牙,沉声道:“算 算日子,二当家应该在昨夜就赶到了,难道……”   费云生硬的道:“少主,派出的人马或赶回来的属下,大部分都遇上‘大漠骷髅帮’的 人搔扰与拦截,难道二当家……”   展若尘面色突然—寒,道:“大司卫可知从大凉回金家楼有几条路可行?”   费云立刻回道:“回少主的话,从大凉赶回长春山,平常有大道必须经过驻马集,但如 果有急事,那便要走小道过五里坡,直接从正面赶回长春山了!”   展若尘思忖一阵,道:“这条路哪个人最熟悉?”   费云想了—下,道:“这条路属西方,‘黄鹰’苏杰最熟悉,不过‘蹦猴’玄小香也常 往这条道上办事情!”   展若尘立刻吩咐:“找玄小香备马两匹,我立刻往五里坡赶过去!”   “无情报”费云惊异的道:“少主,快二更天了……”   坐在大金楼的申无忌等便立刻站起来,施嘉嘉关怀备至的低声道:“若尘,要去接二当 家总该等到天亮再去吧!”   展若尘摇着头,道:“楼主失踪了,严重的说,生死不明,金家楼不能无有坐镇的人, 除了盼望二当家回来,便是我再想独自找上大漠也难以立刻上路,如今我担心怕二当 家……”   他并没有说下去,双目凌厉的望着远处,又蹀踱了一个来回,接道:“事情看来相当严 重,除了敌暗我明,更加上敌人广布武力,万一应付不当,怕金家楼要吃大亏了!”   申无忌叹了口气,道:“事情到了这节骨眼,我们除了能拼命,运筹帷幄便全看若尘你 的了!”   门口,费云立刻施礼,道:“属下立刻命人找玄小香去,”他刚走几步,立刻又回头回 道:“少主,飞龙八卫中可要分派几人随少主?”。   展若尘摇头,道:“不用,只带玄小香一人,而且我也只能赶到五里坡,如果碰不上二 当家,便立刻回转!”   夜来人静,远处传来人的呼叫声:“回大司卫的话,玄小香去‘瓦栅窝’找他的相好 ‘宝翠’了!”   立刻听得费云的骂声,道:“娘的老皮,楼主出事了,他还有心情找乐子,他这个二把 头要不要干了?快把他找回来!”   于是,远处传来马蹄声,声音渐去渐远……   展若尘所料不差,二当家“火印星君”潘得寿果然中途遇上麻烦,因为,敌人运用如此 周详计划,方圆百里之内把金家楼团团围住,当然更不会放过长春山西面的大凉城,而潘得 寿便经常负责那方面的事务!   “火印星君”潘得寿接获大金楼密函,是在—大早,他刚刚端着一碗凉水在“呼噜噜” 漱口,见到他的近卫“花蟒”姚刚从外面匆匆跑进后厅,双手递上密函!   潘得寿一看,大吃一惊,连早饭也没吃便立刻吩咐备马,随他一起赶回金家楼的,便只 有他的帖身近卫四人——“黄鹰”苏杰、“灰狼”石仙人、“黑熊”陶其中与“花蟒”姚 刚。   五骑驰出大凉城,拍马紧迫在潘得寿身后的“黄鹰”苏杰已高声道:“二当家,我们走 大道?还是抄小路?”他拍马与潘得寿并骑,又道:“走大道要绕过驻马集,路程我走五十 里,直走小道过五里坡,要近五十里!”   潘得寿头也不回的道:“走五里坡,娘的老皮,大漠骷髅帮也敢潜入辽北界内拔虎牙捋 龙须,给他妈谁借的胆!”   “黄鹰”苏杰嘿嘿冷笑,道:“大漠是有个神秘骷髅帮,不过也只是听传言,怎会料到 竟然潜入咱们地盘还把目标指向金家楼,可恶!”   后面,面皮酷似风干的橘皮般的“花蟒”姚刚,鼓着一对铜铃眼骂道:“他妈的,什么 骷髅帮,听起来就像是一群死人,如叫老子兜上,嘿……有他们儿瞧的!”   拍马在前面疾驰的“火印星君”潘得寿沉冷的道:“王八蛋们敢动上楼主的脑筋,而且 一举得手,这其中必然存在着极大的阴谋,说不定便是上次几拨由单慎独邀约的人马,他们 在不甘损失之后,与大漠骷髅帮拉上关系,才找上我们长春山!”   一边,苏杰舐舐嘴唇,道:“二当家宽心,那批王八蛋再狠再毒,也不会远去大漠向骷 髅帮摇尾巴乞怜吧!”他又紧追两丈,与潘得寿并骑,道:“传言这几年大漠灾荒严重,也 许骷髅帮只是想在辽北地界上掠夺—阵子。”   “当然,金家楼是大目标了!”   潘得寿嘿然一笑,道:“闻得骷髅帮众上千,帮中不乏精明悍将,我不信他们会平白找 上金家楼。”他一顿又道:“当然,在楼主未出面之前,—切全属臆测,尤待事实证明 了!”   五骑快马如滚雷般奔腾着,马上面五个人的心都咚咚乱跳,此去尚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 重大事故要发生了!   过午的阳光特别酷热,远处一道松林子大山坡,遥望过去宛如浩翰大海,青得泛蓝的树 丛,一波波微向一个方向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摩挲着干裂的嘴唇,苏杰已低哑的道:“二当家,前面那片松林子便是五里坡,山道直 穿过松树林,坡那面便是一道河,水不深,可以骑马过去!”   “火印星君”潘得寿沉重的道:“过了五里坡也快到长春山了!”   “灰狼”石仙人笑笑,道:“也许我们赶回金家楼,楼主已坐在里面谈笑风生了!”   便在潘得寿回头看向石仙人的时候,松林里传过来一片哭声……   哭声十分凄惨,而且不只是一个人在哭,听起来足有四五十人在痛哭!   “火印星君”潘得寿一怔,重重的对苏杰四人,道:“这是什么古怪光景?”   苏杰冷冷的望向前面,道:“这哭声不似哭,活像在招魂报庙嘛!”   在北方,一旦家族有人死去,全族的人便会选在夜晚手拉丧家,更持着哭丧棒,大哭大 号的赶往城隍庙为死人去报到,名之曰——报庙,其哭声宛如天将塌下一般!   现在,潘得寿五骑快马已穿入松林,怒马直往五里坡上冲去,但就在这时候,只见坡上 一片人影闪晃,四五十名灰衣汉子穿梭其间,有个笑目吊肩面皮呈紫色的瘦汉子,当路坐在 地上,他双手举着两只骷髅头交互着往地上打着,口中发出如泣如诉的哭声!   这瘦子四周,尚坐了十二名灰衣大汉,他们手中也各持着一支骷髅爪,看来宛似哭丧 棒,哭声这时候听起来相当有节奏,只要那瘦子哭一长声,那十二人立刻附合着连哭两声!   另外一些人都在四周围成一道人墙把十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个个目瞪口呆,不言不 语,只把那支骷髅爪支在身前面!   潘得寿五人刚到坡上面,苏杰已沉声道:“王八蛋们的消息真快,我们早上出门,他们 过午便候在五里坡了!”   “黑熊”陶其中嘿嘿笑道:“便拦路打劫吧,妈拉巴子,也用不到哭声如此凄惨,像是 死了亲娘!”   一声哭号突然而止,坐在路中央的瘦子哭笑难分的面对马上的潘得寿,道:“潘二当家 的吗?久仰!久仰!”   怒马直立,潘得寿目光冷沉的凝视着山坡上的一片灰衣人,道:“该不会是专门等候潘 某的吧?”   瘦长的面上又现凄苦,那人道:“不错,戈超生将为潘二当家在此报庙,为了顺利把二 当家送入庙堂,戈某率众已在此三个多时辰了!”   潘得寿冷哼一声,道:“戈超生?戈超生又是什么东西?妈的皮,你们既非我的儿孙, 又不是我的什么小辈,要你们替老子报的什么庙?触老子霉头才是真!”   苏杰沉声戟指瘦子,叱道:“大漠骷髅帮?”   瘦子十分认真的点着头,道:“不错!”   苏杰回望陶其中三人一眼,遂又问道:“阁下是这群人物的头头?”   不料瘦子一声如哭的道:“大漠骷髅帮,‘哭主’戈超生,戈副帮主便是我,各位可有 什么高见?”   虎目杀气隐罩,黑面红髯如霜,潘得寿低沉的道:“这条山道是东去金家楼必经之地, 各位在此摆下这种道场,理由安在?”   吊丧肩一紧,双目挤在一起,大嘴巴却似笑的模样,戈超生道:“谁给谁摆道场?倒不 如说是杀人场更贴切!”   潘得寿猛古丁一声怪吼,道:“就凭你们这批兔崽子,也配?”   狂烈的—笑,戈超生一挥手,道:“潘得寿,难道你是瞎子?我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 层,层层叠叠的把你五个人围起来,你想到这围歼的结果是什么吗?”   戈超生的话就是一道命令,因为四五十个灰衣大汉已在交叉移动走位,从马上望过去可 不正是姓戈的所言,层层把五人围了个密不透风,便树上面也有敌踪!   “火印星君”潘得寿的四卫反应迅速,他们拧身落下马背,毫不迟疑的拔出“双刃斧” 与牛角短刀,闪身拥在潘得寿的四周,个个表情冷木,神情凝聚,摆出一副誓死一战的模 样!   “灰狼”石仙人低声道:“二当家,从地形上,属下发觉也有利于我们的一面!”   潘得寿冷冷道:“仙人,你发现什么了?”   石仙人立刻低声道:“二当家往右上方看——” 柳残阳《金家楼》 第 六 章   “火印星君”潘得寿侧头望过去,只见右面是—道十分陡峭的斜坡,坡的背面不清楚, 但这一面却只能容得下两人并肩冲上,只要在坡上面据守,大概足可以对敌人构成—定威 胁,当然,那要比打一场混仗情势上好多了。   “火印星君”潘得寿突伸左手扯开系着披风带子,立刻便把披风抖落,就在他把紫黑色 披风迎着右面一群灰衣人抛过去的同时,狂喝一声:“走!”   据守在潘得寿四周的苏杰四人也相继有了反应——   苏杰一脚踢在马屁股上,那马一声叫,洒开四蹄便往人层中冲过去,他已紧跟在潘得寿 身后往斜坡上冲去……   “黑熊”陶其中就在敌人闪晃中斜刺里反往前方杀过去,双刃斧抖出七道冷芒自不同方 向欺身而上,口中狂吼如野熊咆哮:“杀!”   “花蟒”姚刚与“灰狼”石仙人便不约而同的闪击在潘得寿的身后,对于围扑上来的灰 衣人,远劈近拒,光景是在为潘得寿断后!   松林里突然传来一片哀鸣,其中那声尖吭得宛似地狱鬼号之声特别令人心悸。   哭声传遍松林,就像世界末日的到来,只见“哭主”戈超生举着两只骷髅头交互撞击起 来……   骷髅撞击发出“咚咚”响声,不旋踵间,四五十名灰衣大汉便随声附合,有的应声而 叫,有的敲击着手中枯骨,缓缓的往山坡上面围过去——   不错,这道山坡上面确实易守难攻,除非能飞崖越涧,否则,想要从正面攻击,免不了 重大代价——   山坡上的背面,千仞陡峭宛如刀削,低头下望,深涧便在足下二十余丈远,别说是人, 便猿猴也难攀登——   此刻——   “火印星君”潘得寿一足踩在石头上,他游目四下看了一眼,沉声道:“据守不是办 法,攻击才是手段,你们想想看,我们用什么方法才能杀败眼前之敌?”   “黄鹰”苏杰望望山坡下移动的灰衣人,沉重的道:“是个以一对十的局面,我们若不 动动脑筋,真怕要吃大亏!”   “黑熊”陶其中冷冷的道,   “操,抛头颅为的是全忠,洒热血求的是义字,一身臭皮囊便血流五步倒在金家楼地头 上,也得挺直脊梁,不畏不屈!”   “灰狼”石仙人冷哼一声,道:“他妈的,便真要拼命,石大爷少说也要弄他十个八个 垫底!”   潘得寿重重的沉声道:“我要听听你们攻击的办法,尽说狠话有个屁用,没得倒浪费时 辰!”   “花蟒”姚刚橘皮面猛的一抖,道:“眼下我们凭借的是一条心与满腔热血,如何对敌 下手,便凭二当家一声吩咐了!”   潘得寿望望十丈的山坡下面的灰衣大汉们,冷然一瞧,缓缓的道:“你们看看那批没有 人味的王八蛋,既不攻来,又不退走,活像他妈的一群阴兵!”   就在这时候,远处移动不已的灰衣大汉中突然闪出一人,潘得寿一眼便看出正是“骷髅 帮”副帮主“哭主”戈超生,只见姓戈的走到斜坡下面十几丈远处,双手下垂,仰起那张愁 云惨雾也似的团团面,张口连声痛哭起来……   他哭声如泣却不见泪,哀号凄惨而中气十足——   原来他是以哭声聚集真力运功,双手推枯骨微微颤抖不已……   山坡上面,潘得寿“咯嘣”一咬牙,沉声对四近卫,道:“坐围愁城,不是办法,扼守 山头,又能支撑多久?妈的,倒不如把力量扭结,一鼓作气的先冲杀一阵——”   “黄鹰”苏杰立刻齐声道:“二当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的!”   “花蟒”姚刚一愣之后,又道:“他奶奶的,要学常山赵子龙,敌人阵中不要命,二当 家,姚刚打前阵!”   潘得寿忙沉声,叱道:“姚刚,你别他娘的像个火铳子,火尚未点,你便要响了?须知 我们这里就是五个人,任谁死伤便等于敌人死伤十个,既伤不得更不能死,真要免不了一 死,便死在敌人尸体上面——”   姚刚愣愣的望着潘得寿,道:“二当家,怕死非好汉,好汉便不怕死,眼前这点阵仗远 吓不了我姚刚!”   潘得寿重重的道:“金家楼本就没有孬种,问题是我们之间若有一人倒下,其余四人便 立刻倍增压力了!”   “灰狼”石仙人低沉的道:“二当家,眼前是冲锋陷阵,谁也保不住自己不挨刀!”   冷冷的望着坡下面,潘得寿道:“你们给我听仔细了,我们一旦发动,由我在前面率 领,右面姚刚,左面苏杰,三人形成扇形杀过去,石仙人与陶其中二人以断后与支援为主要 手段,我们彼此间隔绝不能超过三丈远,听我的暗示,大家便立刻合力再冲上山坡来,绝不 可恋战!”   苏杰的脸上充满了忿怒,道:“二当家,如果有机会痛歼敌人,难道也要放弃机会?”   潘得寿黑而清癯的面孔上一片阴森冷漠,他沉缓的道:“苏杰,我记得自从你跟着我办 事以后,我便不止一次的告诫过你,任何杀伐,目的便是求胜,而杀戮的本身内涵便充满了 残酷的血腥与原始的怖烈,面对强敌,我们必须求胜,而求胜的先决条件,便是坚固自己的 实力——”   苏杰忙点点头,道:“二当家的意思我懂,实力就是致胜的本钱,盲目的拼杀是为蛮 干!”他有些汗颜的又道:“二当家的教训,属下谨记不忘!”   戟指着坡下,潘得寿道:“你们看清楚,‘哭王’戈超生身边跟的十二灰衣大汉,模样 长的十分威猛,我担心的就是他们——”他一顿而又沉重的道:“情况十分明显,实力上我 们就比不上人家,再说就敌情而言,这批家伙似乎有意把我们挡在这里,虽然我们选定这处 山坡上,但在冲上来的时候,敌人好像并不担心什么,甚至有意放水……”   “灰狼”石仙人咧着毛嘴,道:“可能就是二当家说的,敌人有意要我们上坡顶!”   潘得寿环视着四周,道:“敌人忽略了一件大事.一件不该忽略的事,那便是我们的一 腔热血与不怕死的决心,妈的,可好,对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面?当 我思考着眼前的形势之后,首先我要你们不可自乱阵脚,予敌可乘之机,为了“金家楼”的 精神,为了那股子不畏不屈之气——“他已高举着手中那支斗大的刀轮,紧握着,雷一般的 大吼:“跟我杀!”   潘得寿展开身法,猛虎下山般的往坡下灰衣人群中冲杀,在他的右面是姚刚,左面苏 杰,紧随在后面的便是石仙人与陶其中二人——   从山坡下望上去,五条人影,跃身腾起,瞬息之间已冲入迎击而来的一批灰衣人群中, 兵刃撞击与吼叫怒喊声,猝然夹杂着声声凄号,斜坡上已经形同了修罗场!   人影的闪晃在跳动不已,红光交互飞闪,就在一片哀号的哭泣里,那支支鬼气森森的骷 髅爪,映照出仿佛来自幽冥的僵尸,树影的掩映下,这批灰衣人便显得栗怖,就如同他们原 本就是一群厉鬼!   长身而逃,起而倏闪,潘得寿只双脚落地的刹那间,已举手劈翻了四名灰衣大汉,上身 猝偏,让过三支骷髅爪,右足弹缩,又一名灰衣近身大汉怪吼着打横猝出——   身右面“花蟒”姚刚虚扑而上,双刃斧动旋如电,刃芒洒出一片极光里,“嘣”的一 声,已劈碎一个灰衣大汉人头,左手牛角短刀便在他龇牙咧嘴中从另一灰衣人肚皮里拔出 来,那股子热呼呼又黏叽叽的鲜血,便血箭一般的紧跟着牛角刀的拔出而标出一丈外!   啊!“哭王”戈超生正率领十二凶汉往这面掩杀过来。   潘得寿沉声道:“跟我游击,避实蹈虚!’   潘得寿说的实当然指的是戈超生与他的十二武士,至于虚,那便是其余的灰衣大汉们了 ——   此刻,潘得寿可真认的准分得清,他见戈超生哭嚎着一路追过来,他便绕着大圈子一路 冲杀,五个人绝不与戈超生十三人照上面——   当然,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潘得寿绝不在一个地方稍微逗留,更不留恋战果而扩大战果 ——   于是,从远处看,潘得寿五人宛如五头猛虎入羊群,左咬右啃的一路便放倒十几个灰衣 大汉,等到戈超生与十二武士即将围上来的时候,潘得寿一声大吼:“走!”   五条猛虎也似的怒汉便在这一声“走”,立刻劲急的跃上那道斜坡顶上面——   “黄鹰”苏杰与“花蟒”姚刚二人便分守在坡正面,双刃斧滴着鲜血,二人已仰面哈哈 狂笑起来……   松林中突然哭声大震——   山坡下面戈超生双肩耸动,哀号凄惨,面上无泪,反倒是满面红光,看的姚刚大骂, 道:“操他姥姥,这算什么武功?”   一边,苏杰嘿嘿笑,道:“蛮夷邪道特别多,老子见怪不怪,照上面一样宰活人, 操!”   “火印星君”潘得寿上得坡顶,猛回头便伸手摸了一把面上溅的敌人鲜血,清癯的脸上 泛红,沉声对山坡下面哀叫的戈超生,道:“戈超生,你这次率人侵入辽北,目的何在?”   树林中哭声立止,一片鸦雀无声,戈超生的双臂分开,面向坡上,哑着声音,道:“潘 二当家的,你真的想知道吗?”   潘得寿大刺刺的走前一步,道:“不错,希望你实活实说!”   “哭王”戈超生以袖抹厂一下脸盘,对于附近地上的死伤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缓缓的 道:“我大漠骷髅帮走入辽北地界,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顺天应人,消灭金家楼,如此而 已!”   潘得寿仰天—声哈哈,道:“就凭你们?狗屁!”   “哭王”戈超生道:“两百里内,我们已开始围困金家楼,只待把金家楼几个头头摆 平,一统辽北已是指日可待了,哈……”   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如果只看他的面,真以为戈超牛在发疯——   潘得寿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老皮,你们顺的是什么天?又应的是何人?也不撒泡 尿照照你们那副德性,也敢到辽北来撒野!”   不料戈超生一声大哭,状似拭泪的道:“金家楼黑道一霸,明吃暗抢三十年,辽北没人 敢反抗,你们应该明白,所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金申二家已到了偃旗息鼓的时候,金步云 一战而已,金少强又被姓展的杀手砍死,只有个金寡妇尚自苦撑局面,便金寡妇如今……” 他未说下去,反倒是仰天一声尖嚎——   潘得寿五人还要他说下去,这时戈超生突然不说,立刻追问道:“戈超生,你们把我们 楼主怎么样了?”   戈超生尖而哑的号了三声,道:“快了,快死了!”   潘得寿心情一松,因为,至少楼主这时候尚还活在人世间,那么,就有希望找出楼主下 落了!   他一念及此,便又沉声道:“戈超生,你说大漠骷髅帮入辽北是顺天应人,请问你们应 的是什么人?”   戈超生嘿嘿一声怪叫,道:“应的是受过你们欺凌的武林豪杰,吃过你们亏的江湖好 汉,姓潘的,你们应该知道当今道上有多少哥们希望看到金家楼的巨厦倾倒,更有多少人望 眼欲穿的等着抽你们的筋剥你们的皮!”   潘得寿双目凌厉的嘿嘿冷笑,道:“戈超生,如果潘大爷猜得不差,你说的这些人物大 概就是前次伙同金家楼那批叛逆,他们在死伤累累,一些好处也未夺得之下逃之夭夭的那批 混帐王八蛋了!”   戈超生双肩一横,吼道:“上次金家楼之事与这次不同,但却是打倒金家楼的延续,消 灭你们这些凶顽的重演,在你们而言,似是尘埃落定,金家楼又将趋于兴旺,但我们却以为 胜负未分,成败言之尚早,姓潘的,你应该体会出我的话意吧!”   潘得寿一声怪吼,道:“戈超生,你的话诚然不错,你们既然来了,而且也已开始暗中 对我们下了毒手,当然尚无法判定胜负出来,不过日前你应该也在心中有个底儿 ——”他 挥着手中一对斗大刀轮,又道:“看你们只在我牛刀小试之下倒了一地,难道你就不为这些 为你效命之人加以安慰或掩埋?难道你对这些为骷髅帮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人物,不感到伤心 或内疚?”   突然仰天一阵大哭,戈超生尖声吼道:“姓潘的,你难道是头猪?世人哪有不死的?而 死对于一个人既是免不了的必经之途,他们之死不正是每个人应走之路吗?”   潘得寿嘿嘿冷笑,道:“他妈的,你们这是什么高论?真新鲜!”   戈超生立刻叱道:“你放屁,什么叫新鲜?我看并不新鲜!他们既然死了,我便无能为 力,不过我却在他们死后便多少为他们找回些什么,以慰他们在天之灵——”他—声哀号, 又道:“我要你们对自己制造的血腥付出应付的代价——”   潘得寿一声枭叫,道:“戈超生,你还等什么?潘太爷在此侯教了,儿!”   于是,戈超生身后两条人影鹰隼般飞起,双双直往山坡上面冲过去,二人手中各握着一 把枯骨爪与骷髅头——   可真够快疾,两个人尚未扑到山坡上,“黄鹰”苏杰与“花蟒”姚刚便已腾身而下,双 方一经接触,便不要命的一轮猛砍狂打——   山坡上面,潘得寿三人无法下来支援,便山坡下面戈超生等一批灰衣大汉们也只能尖哭 哀叫着挥着手中枯骨爪。   苏杰迎击的是个瘦高形大汉,这人生了一双吊丧眉,嘴边两撮小胡子看上去宛似装上去 的,他每递一招,便发出一声哀鸣!一种听似是无奈的叫声——   苏杰的双刃斧出手便是十一斧砍向不同方向,空中一阵叮咚声,便见碎芒四溢,光影炫 闪,敌人突然闭口不再出声,便在二人腾空相遇在半空的刹那间,突然一声闷响,瘦大个子 高举的骷髅头骨横里疾闪,一点寒星“铮”的便往苏杰面门飞去——   真玄,“黄鹰”苏杰绝想不到那个枯骨头壳内尚有暗器机关,此时人处空中,唯一办法 便是偏头挥刀了!   牛角短刀疾拨如电,却仍慢了半分,寒星劲力极强的打过来,“噗”的便扎入苏杰肩 头!   空中怒翻三个空心斤头,苏杰人未落地已大叫道:“小心敌人那个头壳中暗器!”   便在这时候,“灰狼”石仙人平飞而越过腾空上来的苏杰,口中骂道:“他奶奶的,石 大爷来侍侯你!”   瘦大个子想不到那支枯骨钉未打中苏杰的面门,便暗中为苏杰的反应之快而喝声彩,他 一足刚点地,一把双刃斧已当头劈落下来!   枯骨爪硬往上挡,空中一声“当”,只见火花点点,而石仙人的左手牛角短刀已平扫而 上,瘦大个子的吊眉一扬,正待回身再发暗器,石仙人已旋身暴踹右足,“嗵”的一声把大 汉踢落在山坡下面——   石仙人的一脚力道相当猛,跌滚在坡下的瘦大个子撑地未能爬起来,却龇牙咧嘴的拍打 着地……   就在这时候,另一壮硕灰衣凶汉已扑到石仙人面前,他磔磔怪叫,道:“别得意太早, 郭大爷领教了!”   石仙人更不答话,挥斧便砍——   “花蟒”姚刚力战另一灰衣人,二人各有胜负,那姚刚一双铜铃眼尽赤,虬髯飞张,每 砍一斧便口中发出喝叱之声,直把灰衣壮汉逼得连连后退,便等到灰衣壮汉的枯骨头壳指向 姚刚的时候,姚刚便稍有顾忌的往山坡上退——   潘得寿已替苏杰拔出肩头上的枯骨钉,只见那根枯骨钉不过两寸,颜色宛似骷髅,呈三 棱形状,但若仔细看,才知道是生铁打造的——   山坡下面,“哭王”戈超生已枭叫道:“潘得寿,你还不弃械投降?呜……”   潘得寿大怒,道:“金家楼只有断头鬼,没有投降人,姓戈的,你他妈的应该一边去哭 吧,我说儿!”   戈超生哑声又吼,道:“五人已伤其一,我这里尚未施出全力,姓潘的,难道非要血流 五步你才甘心?”   “咯嘣”一咬牙,潘得寿已恶狠狠的道:“便血流五步,老子也要找他个三五十人替我 垫棺材底儿,姓戈的,你可要琢磨定了!”   戈超生一声奸叫,道:“潘得寿,你个失心疯老狗,我马上要你成为阶下囚,断头之 鬼!”   潘得寿冷哼了一声,毫不示弱的道:“孩儿们,狠宰啊!”   便在他的吼叫声里,松林中传来一片哭声,凄厉的呜鸣怪叫,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半山坡上四人捉对拼杀中,戈超生突然狂叫道:“你们退下来!”   声音不高,但听的人耳膜嗡嗡响.那正与姚刚杀得血水四溅的壮汉,猛古丁一个倒栽斤 斗翻落坡下,才看到这灰衣武士的左手背上掉了一片鲜血!   与石仙人拼杀的姓郭灰衣人,也在此时平飞向山坡下,于是,又见十二武士分站在戈超 生身边——   “哭王”戈超生戟指着潘得寿,吼道:“潘得寿,戈大爷向你挑战,你若怕死便窝在上 面当你的缩头乌龟吧!”   潘得寿老奸巨猾的仰面一声枭笑,道:“戈超生,憋不住了,是吗?千万要沉住气,须 知天燥有雨,人躁有祸,难道你要把老命丢在辽北?”   戈超生双手端着两支枯骨头壳,已开始举步往山坡上面走来,他灰苍苍的面上罩着哀哀 寒霜,足下发出沙沙响声,宛如踩碎岩石般十分有力,口中狂怒的道:“且让我们在这山坡 上赌一赌个人的造化吧,潘二当家的?”   “火印星君”潘得寿绝不相信敌人会舍长取短,只找上自己一人拼命,姓戈的必然在玩 阴险,施奸诈,也许他要诱自己入他的圈套吧?   “黑熊”陶其中猛古丁一声厉吼,道:“戈超生,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二当家对 手过招?陶大爷送你上路绰绰有余了!”   陶其中那黑粗壮硕身体往前便冲,山坡下面,戈超生一声哀鸣似哭的道:“潘得寿,你 这个老混蛋,你怕了?”   潘得寿突然大吼一声,道:“黑熊,你给我回来!”   陶其中闻声回头,道:“二当家,别听他穷咤唬,属下十招之内将这个没人味的混蛋摆 平!”   潘得寿咬着牙,声音出自牙缝,道:“我叫你回来便回来,听见没有?”   陶其中忿然的往山坡下瞄了戈超生一眼,骂道:“操你娘——”   又是一声哭叫,戈超生连双颊也羞得通红,他咧着似哭又笑的嘴巴,道:“潘二当家 的,你接受戈某的挑战了?呜……我伟大的潘二当家,那便下来吧!”   潘得寿用力摇着头,道:“你的挑战只是你的—项阴谋,戈超生,难道不是?”   戈超生双手各持着—支枯骨头壳,他把双臂一分,道:“一决牛死,各凭本事,各出奇 谋,全凭修为,如果你尚有所顾忌,姓潘的,你便不配是金家楼二当家,回老家抱孩子去 吧!”   潘得寿心中早打定主意了,他绝对不为戈超生的几句话而有所动摇,此刻,他嘿嘿一声 冷笑,道:“戈超生,你既如此说法,潘得寿便接下你的挑战了!”   好凄厉的一声泣叫,戈超生道:“潘二当家,下来吧!”   潘得寿遥指坡下—片草地,道:“戈超生,你我就在那里决一死战吧!”   戈超生心中—喜,那片草地足有百丈方圆,距离这山坡上面也有三十多丈远,如果把这 五个凶汉圈在那地方,便足以—举围歼——   缓缓的,戈超生回转身子,一步步十分笃定的先往那片草地上走去,跟在他身后面的便 是他的近卫武士,三十多个灰衣汉子也缓缓往那面移动……   草地原是在松林坡边,到了草地上,便等于走出松林坡,但潘得寿却并不想就此离去, 他有目的留下来,因为他一定要探明楼主被敌人掳在何处,而知道这件事的人,首推“大漠 骷髅帮”副帮主“哭王”戈超生——   另一项目的,他要严惩这批灰衣人,为了金家楼,更为了继往开来金家楼主的声威,戈 超生非死不可——   此刻,戈超生已将到那大片草地上,顺着山道延长的灰衣人队形尚在松林中。   潘得寿已低声对苏杰,道:“老苏,你的伤处如何?”   “黄鹰”苏杰一声哈哈,道:“说不痛那是骗二当家,但若说痛的要躺下来,便再中上 十支八支也不见得,二当家,你有任务尽管吩咐!”   潘得寿重重的点点头,道:“好,我们照原计划,再下去乐他一阵!”   姚刚低声问:“二当家不是要同那哭小子决战吗?”   潘得寿冷咛一声,道:“决战应在大漠骷髅帮的大门口,此地绝非决战之地……”他一 顿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没听姓戈的刚刚所言?决一生死之战包含了诸多条件,武功只 足其中之一,心机才是取胜之道——”   现在,山坡上面五个黑衣大汉飞一般的扑下山坡,转眼便追上那批走在山道上的灰衣 人,一开始,那些灰衣人见潘得寿五人扑过来,以为是要往草地上走,纷纷往山道两边让 去,不料潘得寿五人走到—半,突然队形转变,走在后面的“黑熊”陶其中与“灰狼”石仙 人,二人在闻得前面潘得寿一声石破天惊也似的吼:“狠宰啊!”   立见斧刃成层,刃芒成林,五个凶神便向附近灰衣人狂砍狂杀过去,一时间,松林子里 灰衣人突然遭受如此袭击,便拼死力战,但事出突然,单就死在潘得寿那对斗火刀轮之下灰 衣人便在六七个——   搏杀在松林里面展开,凄厉的惨号声此起彼落,那而,刚在草地上站定的戈超生突闻松 林中传来怒骂与凄叫,立刻知道自己反上了潘得寿的恶当,不由得呼天抢地一声哀鸣,展开 身法直往松林中卷进来——   戈超生的疾转,立刻带动他的十二武士,一行便狂吼哭喊起来……   戈超生边腾身边大叫,道:“潘得寿,你是个不可原谅的畜牲,我要把你化为脓血臭水 啊!”   松林里面,潘得寿已阴寒的狂笑着大叫:“走!”   于是,就在戈超生一行扑进松林中的刹那间,潘得寿五人便毫不恋战的纷纷又扑上那道 斜而又陡的山坡上面!   潘得寿往坡上面猛—站定,便立刻沉声问道:“这一战你们各自放倒几人?”   “花蟒”姨刚立刻回道:“回二当家的话,姚刚一阵乱砍,哪还记得砍死多少?倒是溅 了不少敌人鲜血。”   潘得寿沉喝道:“胡说八道,你连杀几个人也不清楚?糊涂!”   苏杰立刻应道:“属下追杀五人,至少有三个是死定了!”   点点头,潘得寿又问陶其中,道:“你呢?”   陶其中咧嘴—笑,以袖拭去面上的血汗,道:“四五个吧!”   潘得寿怒叱道:“四便四个,五就是五个,为什么……”   陶其中立刻又道:“二当家有所不知,属下只往敌人身上招呼,砍了便走,是死是活也 管不了那么多了!”   山坡下面,戈超生已在狂吼凄叫道:“潘得寿啊,潘得寿,你是个不讲信义,不遵约 定,乱七八糟的混帐王八蛋,你……你……给戈大爷下来!”   坦然一声狂笑,潘得寿道:“戈超生,你骂吧,骂是不会得到胜利果实的,所以我劝你 别在山坡下面吹胡子瞪眼睛,好像潘大爷刨了你戈家的祖坟!”   戈超生又骂,道:“你娘的老皱皮,我们约定草地上比武,你为何中途对我的部下下 手?”   一笑,潘得寿道:“戈超生,我们这是两军对阵,关系着双方门派的胜负,而非你我二 人恩怨,老子同你决什么?又斗什么?嗯?”他一顿又道:“再说你阁下也曾言明,虽然决 斗,却也掺含着机智与谋略,而武功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便在你的提醒之下,违反你的企 图而又附合我自己的心愿,做了你十几个手下人,如此,方减轻你对我们的优势人力,这能 说我玩诈?”   戈超生气得又是一阵大哭,也许这一次的痛哭是出自他内心吧?只见他抖颤着双手,双 脚忿然一阵狂踢,只把个斗大石头踢得石屑纷飞……   潘得寿猛然一声大吼,道:“戈超生,你他妈的哭吧,老子拿它当歌听!”   哭声立止,戈超生怒骂道:“潘混蛋,决斗之事你认定不干了?”   潘得寿指天指地吼道:“哪个王八蛋不干,不过地点有待商榷!”   戈超生重重的道:“地点不是你指定的吗?”   潘得寿嘿嘿一声笑,道:“刚才只是对你这位哭王略施小计,目的在翦除你的羽翼,这 次便不同了,因为你的乖张行为令我不愉快,所以我决心要收拾你了!”   戈超生冷硬的一僵,道:“快说,你怎么决定?”   潘得寿指着山坡上面,道:“你我就在这山坡之上,一分高下,戈超生,你可敢上 来?”   一怔,旋即猛摇着头,戈超生道:“诱老子上当?去你娘的!”   潘得寿怒道:“你拒绝?”   戈超生冷冷道:“老子不会往刀坑中跳的,姓潘的,你看看吧!”   潘得寿嗤之以鼻的道:“原来你也会怕,哈……”   戈超生大怒,凄惨的一声叫,道:“潘得寿,你是在耗费时光,最终死的必是你们!”   潘得寿冷哼一声,道:“姓戈的,鹿死谁手,此时言之尚早,如果你诚意要与潘某一决 胜负,那得接受我的条件!”   戈超生嘿然一声道:“必是缺德阴损条件,姓潘的,眼前你根本没有筹码,我当然也不 会接受,你还是死了心吧!”   潘得寿忿怒的道:“你不想听?”   戈超生回头望望在身边的十二武士与灰衣汉子们,敌人只这么两次冲击,便几乎损伤一 半兄弟,心中一股子无名火便油然而生,他咬着牙,道:“说!”   潘得寿缓而有力的道:“把你的人完全撤离这片松林子,集中在那片草地上,我的四卫 也不下山坡,只我二人各凭本事,就在这松林子里面拼个结果,至死方休,姓戈的,你以为 如何?”   戈超生再次环视身边弟兄,只听一人低声道:“副帮主,切莫轻言答应,我们只须把他 们围在这山坡上,就算饿也把他们饿死在山坡上!”   另一人也沉声道:“刘全的话不错,副帮主尚待主持大局,怎可轻言与敌拼命?我们要 用优势,切莫上姓潘的当!”   忽然一声哭泣,戈超生怪叫道:“姓潘的,容戈大爷想想再回答你!”   旋即低声又对刘全几人道:“你们十二个给我听清楚,首先你们应该知道,此地是辽北 金家楼势力范围,说不定会有金家楼的人出现,所以我不想在此多待下去,由我盯下姓潘 的,诱他远高山坡,等到我一声暗号,你们便虚张声势的往姓潘的包围过去,但等到山坡上 四个顽徒冲下来,你们便立刻回身拦截,每三个人围杀一人,按照帮规,只要放倒敌人便立 刻由弟兄们把人头砍下来,我要把他们的人头挂在树上,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他的话刚说完,山坡上面,潘得寿已高声道:“如何?商议定了吗?”   话声如泣,戈超生回身双手乱舞,便见一伙灰衣人缓缓往松林外面走出去,果然,连戈 超生的十二名武士也出了松林,整齐的站在草地上面——   戈超生已贴身在松林中的一颗大树边,他呜咽似的道:“潘二当家的,我完全接受你的 条件,来吧,你该不会怕得又要变卦吧?”   潘得寿回头沉声对苏杰四人道:“你们四个给我听清楚,没有我的命令,准都不许往山 坡下面扑过去,须知这里是我们同敌人决战的根据地,退走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小心 了!”   “黑熊”陶其中道:“放心吧,二当家,王八蛋们谁也休想上得这山坡顶!”   “花蟒”姚刚的橘皮面—紧,道:“二当家,你可千万小心啊!”   “黄鹰”苏杰更重重的道:“二当家此去,必须小心,姓戈的两支枯骨头壳中藏有暗器 之类的东西!”   潘得寿沉声道:“看我去收拾姓戈的匹夫!”   潘得寿外表上沉稳镇定,发布命令有板有眼,而心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他选择走 这条五里坡小道,而敌人偏就在此等着,情势上的变化令人捉摸不定,使未来的发展也似乎 对金家楼不利。   无论如何臆测,潘得寿心中自免不了忧急,似有着无所适从的感觉,上次单慎独结合的 那批人物,虽然大半已死,但仍有几个魔头远扬,尤奴奴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潘得寿冷冷的走下山坡,他一是一个印,一步哼一声的直往戈超生走去!   从戈超生那张僵尸也似的脸上,渐渐在泛起一层紫红色,他露出一口雪白牙齿,道: “二当家,只有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也方能活得久长,戈某诚意相劝——”   他话未说完,潘得寿已沉声叱道:“少来!好叫你小子心里有数,金家楼的人,人人头 上顶着忠义,手上拎着自己脑袋,走到天边也一身是胆,你们大漠骷髅帮只不过受了几个兔 脱人物的蛊惑,便领着门下弟兄潜入辽北,潘大爷敢给你打包票,准叫你们来得回不得。我 说儿,你们上当了!”   呜呜一声怪叫,戈超生道:“你的话令我寒心,寒心你是死脑筋,寒心你不接受我的阵 前劝降,我……我已对你仁至义尽了——”   猛的—声吼,潘得寿道:“戈超生,在未动手之前,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你们用什么 手段掳走我们楼主?目的又是为何?”   戈超生哭笑难分的道:“你当然会如此问,因为我知道这是你接受我决斗的真正目的, 二当家,你不否认吧?”   潘得寿心中—愣,姓戈的真不简单——   嘿嘿一声笑,潘得寿道:“难道你不想大方的告诉我?”   戈超生面无表情,双目下垂的思忖—阵,道:“姓潘的,掳走金寡妇,是我们策划不少 时日的结果,只有先把金寡妇劫走,才能逼她交出金家楼一切,当然,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 工作,我们有耐心,也有毅力,金寡妇终会答应附承我大漠骷髅帮的,嘿……”   潘得寿清癯的面上肌肉抖动不已的道:“可恶啊,你们把我们当家的藏匿何地?说!”   戈超生沉闷的一声怪叫,道:“我怎会说呢,二当家,你已是得寸进尺了!”   刀轮飞旋,又狠又快,潘得寿阴寒的骂道:“不说你就死吧,儿!”   猝然横身侧闪,戈超生灰袍蓬兜,两支枯骨头壳“叮咚”连响,发出一轮金色碎芒,却 在这片碎芒四溅里,戈超生一个怒翻,人已落在三丈外!   潘得寿沉哼一声,道:“哪里走!”   他双轮合并,轮上镶的那些尖刀闪出层层冷焰,黑风出谷般的卷向敌人——   两支骨头壳交互撞在一起发出“叮叮”脆响,戈超生迅猛无匹的迎扑而上,他嗔目切齿 的道:“我会叫你死得只剩下一堆贱骨头!”   潘得寿再次递出刀轮,便是“三十六手旋天斩”,便闻啸风骤起,尖锐之声丝丝入扣, 听得人心发毛,他已沉猛的道:“戈超生,我要零碎你!”   戈超生嘿嘿怪叫连声,便在一天的刀芒搂头盖脸罩落的刹那间,猝然斜出三丈,怪异的 绕过一株大树,“呼”的便往潘得寿撞来,口中已泣叫道:“阴司路,路遥遥,二当家,你 还不快去?”   就在他的怪叫声里,只见他的左手枯骨头壳的双目处溅出两股灰烟,直往敌人面门扑去 ——   右手上,枯骨头壳的一耳部,“咝”的便是一支暗器打出来,暗器与毒烟,应是相辅相 成!   而戈超生又是猝下绝手——   于是,潘得寿骂了一句:“他妈的!” 柳残阳《金家楼》 第 七 章   潘得寿骂声甫落,平地一个劲旋身,虽然敌人喷出一股灰烟在前,却是那支枯骨钉后发 先至,“叮”的一声枯骨钉竟巧妙的穿过刀轮而打在潘得寿的左上臂,倒是那股子毒烟反倒 是被他闪过——   空中立刻传来戈超生的哭泣之声,刹时间草地那面也有了附合之声。   潘得寿连多停—刻也未曾,一连便是七次大车轮也似的怒翻,人已到了山坡前面,他不 再回头看追击而来的戈超生,更不顾臂上中的枯骨钉,拔身而起三丈高,三个起落间便到了 山坡上!   潘得寿身子落地,左手臂暴伸,沉声道:“快,连肉带钉的除掉!”   一惊,“黑熊”陶其中立刻迎上前,他拉过潘得寿左臂,牛角小刀疾挑开潘得寿的衣 袖,只见在左上臂中间那支喂毒的枯骨钉已没入肉中半寸深,真快,四周已现黑紫色而有些 淤肿——   潘得寿“咯嘣”一咬牙,吼道:“黑熊,你在想什么?快下手啊!”   陶其中怔怔的道:“二当家的,太深了……”   潘得寿大喝一声,道:“再深一些我便自断一臂,也用不到要你下手了!”他猛古丁— 瞪眼,又道:“陶其中,快动手!”   牛角小刀冷芒电闪,陶其中的嘴巴几乎绷得像个小孩屁股眼,“嗖”的一声,潘得寿不 但未叫出声,反倒是一阵轻松的舒了一口气——   足有四两皮肉,泛紫的血肉上面一支灰色枯骨钉,陶其中托在掌上咬牙道:“他妈的, 这玩意儿上面竟还喂有剧毒!”   一边,苏杰重重的看了一眼,道:“与我刚才中的完全一样,怎的二当家这支钉上面喂 有毒?”   “花蟒”姚刚已取出布巾把潘得寿的伤口敷药包扎好,他冷沉的道:“二当家,毒钉边 根拔除,一时间可不能再拼命冲杀,这里由我四个人守着,谅他们也扑不上来!”   潘得寿双肩—横,翻身卓立在山坡上,左臂上在中敌人枯骨钉的时候,但觉一阵麻痒, 便知道敌人暗器上面粹有剧毒,他是个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知道不马上切除毒肉便神仙也 难救了!   于是,他连一刻也不多留,更不冲动的找敌人拼命,猛提一口真气便直奔山坡,还算幸 运,那地方的肌肉最结棍,他只要暗中运功把肌肉鼓起,那地方的肌肉便铁石般的硬实。   此刻,戈超生见潘得寿仍然卓立在山坡上面,正自金刚怒目的直视下来,心头也是一 愣,他绝对想不到姓潘的如此反应之快,更是如此狠心的生把臂上肉切去一块。   呜咽之声已无,松林中未见那批骷髅帮聚扑进来,山坡前只有目瞪口呆的戈超生一人, 他双手各握着—个枯骨头壳,沉沉的道:“潘二当家,你怎么才—照上面便匆匆退走?莫非 自认输了不成?”   潘得寿大刺刺的道:“戈超生,你是个阴损毒辣的下五门小人,也是个难上台面的下九 流角色,除了暗器毒物之外,你又能拿什么在潘大爷面前瞻仰?”   仰天一声尖叫,戈超生道:“双方决斗,无所不用其极,约定好了,必须战之最后—口 气,流尽最后一滴血,你二当家如此行为,倒真令我大失所望了!”   一边,“花蟒”姚刚吼骂道:“放你娘的屁,戈超生,姚大爷要纠正你这种目无余子的 嚣张与狂妄行为——”   戈超生吊丧眉一紧,叫道:“下来,看我们谁教训谁吧,花脸!”   他不知道姚刚因那张黑红黄皆有的大脸而被人称做“花蟒”,是以叫了一声“花脸”!   潘得寿却嘿然一声,道:“姓戈的,再照面我必碎了你那一身贱肉!”   苏杰忙低声道:“二当家,你的伤……”   潘得寿双肩耸动,双眉暴扬,清癯的面上肌肉跳动,他猛的一横身,道:“皮肉之伤并 不足以减少我杀敌之决心,小小挫折怎可把锐气减少?你们守紧山头,看我搏杀此獠!”   就在他话出口,拔地而升两丈,顺着坡势,一连便是五个斤斗落在山坡前面——   戈超生已呜咽似的叫起来!   “老古人有个罗通,罗通盘肠大战,潘二当家虽比罗通稍差,但能包伤再战,当今而 言,已是难能可贵了!”   潘得寿冷冷的道:“利口小子谈不上舌灿莲花,顺口胡诌无异狗臭屁,姓戈的,再照 面,潘大爷欢迎你把一身无耻本领毫无保留的全抖出来,潘大爷照单全收了!”   狰狞的一声哭又笑,戈超生道:“潘得寿,你又是什么东西?金家楼的头号狗腿子,美 其名曰忠实,金申无痕的第一打手,却又恬不知羞的自许白道上好汉,哦呸!说穿了还不是 替金申二家卖老命,挣一口从别人手指缝掉落的一粒饭食!真是可怜又可笑!”   潘得寿气得全身发抖,破口大骂,道:“老子活吞了你这畜牲!”   潘得寿的双刀轮便在他的狂骂里狂风也似的卷了过去!   “你爷在阴司路上等你去孝敬厂,儿!”潘得寿已气得骂不绝口——   两个人猝接倏开,一闪又进,戈超生以他那两支枯骨头壳碰砸倒打,硬是抵住迎面两把 刀轮——   两个人四件兵刃,却都是握在手中的短兵器,一时间空中响起连串叮咚哐咚不绝于 耳……   从远处看,只见两条人影忽上忽下,腾跃在松林之间,传来的响音却又是凄惨的尖嚎与 忿然的怒骂——   搏杀在激烈的进行着……   但戈超生却暗暗心喜,因为相距山坡越来越远,距离林外草地又见拉近。   就在这时候,潘得寿身形翩掠如鹰,锐利的刀轮闪击如电,他忿怒的骂道:“戈超生, 你给你自己超生吧!怎不再施展你那些下五门的玩意了?”   戈超生力迎敌人一路暴杀,也哭丧的道:“潘二当家,你提醒我了,是你提醒了我下毒 手了!”   话声甫活,腾身而起,飘忽之间双手互扬——   潘得寿的双目几乎被他憋出眼眶外,他忿怒的直视着敌人双手,身子稍顿间,却并未出 现敌人再施攻什么毒物或暗器,反倒是住一侧跃出三丈——   潘得寿大怒,骂道:“戈超生,你是一头不可饶恕的狐狸!”   戈超生却突然—个斤斗腾越过潘得寿的头上,拦住了潘得寿的退路,他喊声如哭的道: “杀!”   随声附合的是草地上面那批灰衣大汉,只见奔跃在前面的,正是戈超生身边的十二卫 士!   潘得寿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中了敌人“诱敌之计”,几乎已快到树林与草地边,心中念怒 厉吼道:“你妈的,好奸诈!”   戈超生冷沉的道:“对付金家楼的人,尤其是你潘二当家,我是丝毫也不敢大意, 嘿……”   戈超生的嘿嘿笑,根本就像是在哭,潘得寿刀轮纵横交杀,直往戈超生身上撞去!   便在他忘了一切,一心拼命的时候,突见敌人的两支枯骨头壳中分别发出机簧响声不绝 于耳,那看来如落雨也似的枯骨钉,总数不下二十多,直往潘得寿全身射到,光景是要把潘 得寿打成个麻蜂窝了——   “畜牲!”   潘得寿宛似泥鳅般的突然入地五尺,只见他以肩抵地,双脚交互盘绞,人已贴着地面往 一棵老松树后面闪过去!   便就在他刚拔身挺起回头看去,突然右腿肚子上一紧,—股子麻痒直递心眼——   戈超生已人在空中,他心中正自暗暗佩服敌人反应之快,动作之佳,出乎意料之外,突 见敌人撑地而起,这才把最后一支枯骨钉打出手!   右手刀轮衔在口中,潘得寿顺势抽出牛角短刀,他一声冷笑,抖手往戈超生打去!   “噗哧”一声,牛角短刀却扎中敌人左手枯骨头壳的眼凹地方,却仍有一股鲜血自戈超 生的指缝间流出来!   戈超生落地,潘得寿已往山坡那面扑去,他口中大叫:“不许冲下来,快退回去!”   山坡那面.苏杰四人见草地中灰衣人往这边包抄过来,便立刻往山坡下面冲杀,突又闻 得二当家大吼,只得迎上前去——   苏杰伸手扶住潘得寿,急切的问:“二当家又着了那王八蛋的道?”   “花蟒”姚刚与“灰狼”石仙人正要反击过去,潘得寿已忿然吼道:“快退上山坡,你 二人断后!”   就在他话声甫落,空中传来哀哀泣叫,道:“你们还想再往那山坡躲?”   吼声如虎啸,“黑熊”陶其中那黑粗高大的身子猛的拔空而起,人在半空,便迎着扑击 而来的戈超生出手十九斧砍过去——   空中好一阵丁当激荡,人影倏接又分,分而又合,戈超生已是肩头冒出鲜血倒退三丈 外,直不楞的露出一副苦兮兮的摸样。   陶其中的胸前滋叽叽的一大片,鲜血却仍然往外冒,但他却龇牙咧嘴,—副泰山石敢当 的堵住了后面的追击,使戈超生与他的十二武士也站在坡前面不即追杀!   于是,“火印星君”潘得寿匆匆的又登上坡顶,这次不用他再吩咐,苏杰已自操刀,生 把他腿肚子上中的枯骨毒钉连肉割出来!   缓缓的退到山坡上,“黑熊”陶其中才喘口大气,“咚”的倒在地上——   “灰狼”石仙人与“花蟒”姚刚急扑过去,石仙人沉声吼叫,道:“老陶,你小子可不 能死啊!”   紧闭着双目,陶其中喘息的道:“不死……王八蛋……才愿意……死……”   姚刚伸手撕开陶其中黑色上衣,天爷,陶其中的右上胸原来鼓起的一块硬朗的肌肉全走 了样,碎肉糜烂,宛似被捣碎一般,血与肉之间尚且隐隐看到白森森的肋骨——   苏杰掏出刀伤药对“花蟒”姚刚道:“敷药,包扎,快!” :   潘得寿的臂上腿上虽被割去两块肉,但毒已尽除,除了痛得他冒冷汗,至少性命保住了 ——   这时他望望山坡下面,咬着牙道:“姓戈的真同我们豁上了,你们看,他那副死人得 性,竟连自己身上冒血也不顾,拿着一双死鱼眼瞧上来!”   睁开眼,陶其中又喘息了—阵,嘿嘿一声道:“二当家……我……狠狠—刀抹向姓…… 戈……的……脖子……想不到……”   潘得寿心中明白,陶其中从自己头上越过去,空中迎击追来的敌人,他一定是送上右 胸,而以左手牛角短刀抹向敌人脖子,可惜敌人非庸之者,没得到几乎送了命!   潘得寿缓缓对陶其中道:“你干得很好,虽未把姓戈的摆平,却还是放了他的血,至少 也挫挫他那股子不可一世的锐气!”   陶其中偏头望向坡下面,见戈超生仍然在往坡上面直不楞的瞧,立刻以手撑地坐直身 子,哈哈一声笑,道:“姓戈的,你可是在盼陶大爷被你一枯骨头壳砸死?操你妈,你没死 老子是不会倒下去的!哈……”   猛古丁,山坡下传来一声鬼嚎也似的哭声,只见戈超生掩面回身便走……   山坡上面,潘得寿一怔,道:“老子绝不相信他会这时候撤走,看吧,他必定是有更毒 的招式使出来!”   松林中突然间鸦雀无声,山坡上潘得寿五人齐齐往密林中望过去,竟连一个灰衣人也看 不见——   潘得寿双眉紧皱,环视着四周……   苏杰也怔怔的往坡下面看——   两个时辰的搏斗,交和着彼此间的勾心斗角,如今这些灰衣人似乎一时间全从地面上消 失一般,竟然一个也看不到了!   缓而有力的,潘得寿头不动却已低沉的道:“我们五个已伤三个,眼看着太阳又快落 山,而敌人的主力我们又未能加以歼灭,只怕我们真的要吃大亏了!”   “花蟒”姚刚沉声道:“二当家,待到天黑,由属下前面开路,石仙人在后面断后,我 们一路冲出去!”   潘得寿摇摇头,道:“如此机会更少,不如……”   就在这时候,山坡下面突然传来一片喊杀声,潘得寿五人忙各自低头看去,不料山坡下 面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姚刚沉声骂道:“这是他妈的什么战术?”   石仙人忿怒的道:“难不成全变成鬼了不成?”   潘得寿已嘿嘿冷笑,道:“怕比鬼还狡诈难缠,金家楼地面上出现这种死绞蛮缠敌人, 难怪楼主吃大亏!”   突然,苏杰戟指坡下面,吼道:“妈的,王八蛋们上来了!”   苏杰沉声甫落,姚刚与石仙人已腾身而起,双双并肩往半山坡扑击过去——   原来那片哭声风卷残云般消失以后,片刻功夫,戈超生已暗中把十二武士分成三批,第 一批四人已暗中往山坡上面潜去,目的是要把潘得寿五人逐下山坡,然后加以围歼或活捉!   此刻,第一批四人刚上得山坡,姨刚和石仙人已扑到前面,山坡陡峭,仅能容下两人并 进,敌人虽来四人,后面两人只能眼巴巴望着前面二人迎杀,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去。   姚刚狂吼着挥斧便砍,敌人的枯骨爪尽往上劈,形势上自然有利于坡上面的人——   于是,沙石飞溅,人影飞闪,姚刚与石仙人双斧连砍连劈,直把四个敌人硬生生逼退到 山坡下面!   那面,戈超生已哀哀大叫,道:“潘得寿,你们真不光棍,山穷水尽,穷途末路,何不 早早弃械投降,犹作困兽之斗,与事何补?”   山坡上,潘得寿已沉重的道:“戈超生,我们彼此之间,刃也交过,血也流过,而你虽 尽以卑鄙手段对付我们,却仍然无法撼摇我们必胜信念与誓死决心,潘大爷在此劝你,及早 释放我们楼主,立刻回转大漠,也许你们尚有一线生机,否则……”   戈超生一声大哭,道:“话不投机……啊……半句多哟!”   哭声一止,戈超生手一挥,道:“堆起柴薪来!”   只见二十几个灰衣大汉已把枯骨爪插回腰上,就近在松林子里拾取枯树枝干,匆匆的往 山坡下面堆放起来,刹时间堆得比人高——   潘得寿狂怒的大吼道:“戈超生,你个王八蛋想作什么?”   山坡下面,“哭王”戈超生满面愁容的道:“是你潘二当家的逼我,我没有办法,便只 好放火烧山了,二当家呀,你可得多多体谅我的无奈啊!”   潘得寿大吼道:“畜牲啊,亏你想得出这绝子绝孙的毒计,你想把我们活活烧死在山坡 上面——”   又是一极端难听的悲呜,戈超生道:“潘二当家的,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现在刮的是 什么风?天快黑了,山中起了西北风,当然正是我放火烧死你们的最佳时机,风助火势,火 延山顶,你们便难逃戈某的这一手段了!”   潘得寿回头望向山坡后,只见悬岩千仞宛似刀削,少说也有二十丈深,便轻功绝佳之人 也难以落入坡下面,当初原是要以山坡上为据点,一次次消灭敌人,直到把姓戈的捉住,逼 问出楼主下落,但怎知道事与愿违,没得倒先把自己五人困死在这山坡上——   潘得寿正自思忖,山坡下面,戈超生又呜咽着叫道:“潘二当家,你千万别小觑这场 火,因为戈某要在这火里施放骷骨毒粉,只要你们闻到有苦涩的臭味,都将立刻头昏脑胀的 倒地不起,呜——”   果然是“哭王”,他的得意便是以哭声来表示,简直大异常人,形同疯子!   “花蟒”姚刚吼叫道:“二当家,我们杀下去,他妈的,杀一个够本,杀一双就有得 赚,我们还等什么?”   “灰狼”石仙人也附合的道:“对,与其坐困愁城,何如冲下山坡,杀他妈的一个落花 流水——”   潘得寿低头望向“黑熊”陶其中,只见陶其中烂胸一挺,沉声道:“二当家放心,黑熊 还能动家伙,看吧,只要二当家一声令下,陶其中便第一个冲杀下去!”   “咯噔”一咬牙,潘得寿那额头上的疤印立时红光隐现,他面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以至 看上去他的双目竟如同吊在额上,刀轮璨璨闪跃着冷焰,沉重的道:“众皆欲拼命,我还等 什么?”   不料他话声甫话,山坡下面“轰”的一声,烈焰便立刻冲天而起——   不错,火苗子是往山坡上面冲,这时候便是要往下面冲业已迟了——   潘得寿心中明白,便正欲扑下去的姚刚等几个人也十分清楚,因为如是单纯的火,仍然 挡不住五个人的冲杀,问题是戈超生的最后一句话,火中掺有骷骨毒粉——   于是,潘得寿一声低沉的叫:“快跟我来!”   话声甫落,他便首先冲到断崖顶端,整个身子倒挂在悬崖边,把个人头垂在断崖下面的 半丈深处——   附近三丈方圆内连颗草也没有,熊熊大火已往山坡止蔓延过来,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呼 呼风声挟着炙人的火苗子,直把枯草烧得黑灰飞上了天——   苏杰与石仙人一起也倒挂在峭壁边。两个人把头也垂下三尺深,潘得寿的右面,姚刚与 陶其中如法泡制的也把身子挂在峭壁上——   此刻,火势已到了坡上面——   果然,老古人说的话不差——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现在又成了——火往高处烧, 人往低处爬!   潘得寿双脚钩紧峭壁边沿,他缓缓回头望上去,只见火势甚猛,浓烟蔽空,光影还真的 吓人!   火苗子腾空,当然不会往下面烧,山坡下面,戈超生绝对想不到这条毒计仍然没有得 逞,他见火已烧至山坡,并未见潘得寿杀到山坡下,便不由得高兴的直落泪,泪水滴在他的 胸前,他反倒摸了肩头伤处一下,道:“金家楼的人就是金家楼的人,宁愿死在山坡上也不 向我投降,此种重义气,轻生死的精神,戈超生从心眼里佩服,我向姓潘的致敬!”   说着,他便长揖到地——   天色已经灰暗!   灰暗中传过来一声冷冷的声音,道:“你烧了金家楼的人?”   猛扭头望向林子里,“哭王”戈超生道:“什么人?”   黑暗中缓缓走出两个人,两个皆瘦得干枯枯的汉子!   走在前面的是个面色苍白的人,深陷的眼眶透着冷厉的意韵,尖削鼻准挺直,嘴巴紧 抿,薄薄的嘴角微见下垂,—撇青虚的胡子修得相当性格,蓝缎子长衫,腰上系着一根丝 带,三十多岁年龄吧,却显得十分豁远老练!   在这硕长瘦子身后面,是个矮瘦得宛似一头猴子样中年人,一蹦三跳,嘴巴尚且巴叽巴 叽响着——   两个瘦子举步走近松林里,瘦高个子已冷冷道:“我!朋友,是你那一把火把我引来 了!”   戈超生苦兮兮的走向瘦子面前,他看看二人一眼,东升的玉兔放射出柔柔的光芒下,他 似是一愣,道:“朋友,我想知道你的大名!”   瘦大个子不愠不火,淡淡的道:“有必要吗?”   戈超生似是呜咽的道:“当然有必要,万一彼此同道,岂不误会?”   瘦大个子面无表情的道:“我不以为我们会是朋友;因为我从不同鬼打交道!”   戈超生一声尖嚎,道:“你是金家楼的?”   瘦子一喝,道:“这是金家楼地盘,便不是金家楼也差不了多少!”他一顿,又道: “阁下在大漠骷髅帮是何身份?”   戈超生全身一震,道:“朋友,你已知道我们是大漠骷髅帮?”   瘦子双手下垂,冷冷的道:“不错,也只有大漠骷髅帮才把死人骨头当兵刃,就在下所 知,你们除了阴损的用毒之外,武功平平!”   戈超生低头似拭泪的抽噎一声,道:“朋友,你究竟是谁?”   瘦子却突然指着火焚的山坡,沉声道:“上面被你们放火烧的又是何人?”   戈超生双手一挥,刹时间跟在他身边的十二名武士便立刻把两个瘦子围在中间,他哀哀 似哭的道:“报个名吧,朋友!”   瘦子淡然的道:“展若尘。”   吐字不高,声音却久久不即散去——   戈超生吊丧眉使力一扬,两个枯骨头壳一合,一副施礼的样子,道:“果然是‘屠手’ 展若尘,戈超生这里施礼了!”   展若尘戟指坡上面,沉声道:“上面被烧何人?”   —声极其无奈的叹息,戈超生道:“展兄,你千万要体谅戈某的无奈,因为我一而再, 再而三的给了他们以活命机会,可是他们一定要对金家楼节烈永昭,至死不悟,所以…… 嗯……”   展若尘已见火势渐小,遂立刻对身后的矮子道:“小香,上去看看可有活的没有?”   矮个子正是金家楼月字级二把头“蹦猴”玄小香,他是与展若尘一齐从长春山赶来五里 坡,目的是要接“火印星君”潘得寿,楼主失踪,二当家必须立刻回转长春山主持救援楼主 大计——   此刻,玄小香根本不去多瞧围在四周的灰衣人,只见他忽然拔身而起直落在一棵松树 上,果然,他宛似猴儿精一般,双手拉着树枝连连闪跃,等到灰衣人退去,他已踏着尚自酷 热的山坡往上面扑过去!   坡下面,展若尘满意的点点头,又对戈超生道:“大漠骷髅帮‘哭王’戈超生大概就是 阁下了?”   吊丧眉一紧,戈超生全神戒备的道:“不错!”   展若尘似是不屑的道:“为何侵我辽北金家楼?”   “啊”的一声大喘气,戈超生怪模怪样的道:“路不平人踩,心不平发疯,展兄,你就 当我们是发疯吧!”   这是怎么说话?展若尘也是一愣,便不由又问:“阴谋掳去我们楼主的可是贵帮?”   戈超生坦然的道:“不错,是有这码子事!”   展若尘面色透青,他未移动身子,却冷然又问:“目的何在?”   戈超生尖嚎—声,道:“啊!不就是金家楼在辽北的大片基业?”   展若尘仰天一声哈哈,道:“你们也配?”   戈超生嘿嘿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展若尘双肩微晃,猛然一声哼,道:“好一个谋事在人,展某便先拿下你——”   话声甫落,人影弹升,眨眼已到了戈超生的头顶上——   震惊于展若尘动作之疾,戈超生努力扭身拧腰,双手如擂鼓也似的狂挥暴砸七十二次, 只见一抹青莹莹的翠光便在这时眩目夺神似的流转穿刺,金铁交击声便宛如密集的火炮,两 支枯骨头壳所形成的幕墙立时破灭,银芒却更见炽盛的直把戈超生的身子卷在一片极光中— —   便在这生死一发间,山坡上传来一声雷吼:“是少主吗?潘得寿来也!”   极光顿失,展若尘已卓立在戈超生前面两丈处。   重重的,展若尘道:“潘二当家的这声吼救了你的性命!”   戈超生却一声大哭,道:“姓潘的这—声吼也救了金寡妇的命!”   展若尘大怒,道:“姓戈的,你说什么?”   戈超生毫不畏惧的道:“刚才你若杀了我,金家楼第一个为我偿命的便是在我们手中的 金寡妇,这……难道还有必要作解释?”   便在这时候,山坡上人影幢幢,一连便是六条人影闪着往坡下面冲来——   潘得寿已高声再叫:“少主,千万别放走姓戈的!”   戈超生怔怔的一声哼,道:“怎么会呢?他们怎么会没有被毒烟薰死?”   “蹦猴”玄小香已咧开嘴巴叫道:“少主,二当家与四位近卫全来了!”   展若尘心中如落大石,他深深的喘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   突见戈超生手—挥,围在展若尘四周的灰衣大汉,迅速的便退到他的身后面——   十二名灰衣武士一个个怒目直视着奔过来的潘得寿六人,眼中充满了忿怒与惊异!   展若尘快步迎上前去,伸出双手,道:“二当家,是展若尘接驾迟了!”   潘得寿忽然声音哑哑的,道:“少主,得寿愧不敢当,少主,得寿接函便连夜赶回,不 料敌人中途拦截……”   展若尘扶住潘得寿,惊异的道:“二当家受伤了?”   潘得寿指向苏杰与陶其中,道:“他二人也伤的不轻!”   对面,戈超生苦兮兮的道:“不应该仅受伤,而是正经八百的挺尸才对呀!”   仰天一声嘿嘿,潘得寿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姓戈的,你以为放火烧山就要了爷 们的命?你以为一把枯骨毒粉便可以薰死人?狗屁,老子们连根鸟毛也未损失,倒是在上面 养足了精神准备下来幸活人了!”   戈超生连声大哭的道:“哇……怎么会是这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猛的一个大旋 身,双掌箕张,两支枯骨头壳已不知到什么地方,旋即见他伸手入怀,摸出两把东西来——   于是,十二武士立刻往四下里散开,其中一人大胆的走近戈超生,小心的道:“副帮 主,放眼形势,尚不致于同敌人同归于尽之时,就以眼前而言,我们十二个效忠于副帮主的 近卫,尚未有施展出分袭合击之阵,望副帮主事加考虑——”   戈超生高举着双手,哀哀大叫,道:“骷髅帮兄弟们,生死已到最后关头了!”   潘得寿沉声骂道:“放你妈的屁,是你们入侵辽北,可并不是金家楼到大漠要你们的 命,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莫名其妙,混帐王八蛋!”   戈超生并不理会潘得寿怒骂,仍然哭泣道:“兄弟们,我已握着枯骨化尸毒粉,决心与 敌同归于尽,兄弟们如果效忠段帮主,就拿出一切能拿出来的力量,与敌人周旋到底啊!”   一边,那武士又道:“副帮主还是多加考虑,且留此有用之身,为未来争胜负,且记, 我们是争千秋,不争一时啊!”   戈超生突又戟指展若尘与潘得寿二人,道:“你们都看清楚了,姓潘的是金家楼二当 家,这干瘦小子却又是金寡妇的干儿子,两人地位一般,皆是金家楼柱石,今晚本戈超生与 此二人同入幽冥,搬指头拔算盘子儿,怎么的我都是只赚不赔,兄弟们,宁做烈士不做窝囊 废,跟着我杀!”   “杀!”   松林中一片喊杀之声……   突然间,展若尘想起那日与邢独影相遇之前遇上的灰衣人,那人似乎叫常冬、职司大漠 骷髅帮副司刑,当时自己正要活捉他,逼问楼主失踪之事,不料姓常的一狠心,便撒出一股 灰云也似的毒粉,那毒粉真够毒的,沾上身便会“噼啪啪”一阵裂帛之声,刹时肌肉鲜血尽 化为浓烟,便骨头也成粉末!   展若尘一念及此,立刻高声吼道:“等等!”   潘得寿不知利害,吼叫道:“他妈的,想拿老子垫背,门都没有!”   这时目光照射在松林子里,展若尘极目望向戈超生,只见姓戈的双手似乎戴着人皮手 套,若不细看便很难发现他双手一层假皮!   戈超生双手托在身前,一步步直往展若尘逼去——   跟在戈超生身边的十二名武士,其中一大半面无人色,但也不知如何好往潘得寿等逼 去!   屉若尘再吼叫,道:“等等!”   戈超生厉哭道:“啊,我已等得太久了,又死去那么多兄弟,却未能搏杀你们之中任何 一人,有何面目再回大漠,倒不如与敌共死,以谢段帮主知遇之恩——”   他说的悲忿填膺,表情慷慨激昂,没有任何人会对他抱定必死决心存有丝毫惑疑,便展 若尘也如是想——   踏前一步,展若尘道:“戈超生,你双手握的可是沾肤既烂而之内腑化水,尸体刹时化 为浓血的一滩的枯骨毒粉?”   戈超生似是一惊,道:“不错,这是一种无色无味枯骨毒粉,也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毒 物,虽施放的人也难免一死,展若尘,你怎知道戈某手上之毒?”   展若尘就是要他说出这些话,因为他要潘得寿几人也听到敌人手中毒粉厉害,如此方可 令他们提高警觉——   淡淡的,展若尘道:“戈超生,我仍然不相信你会真的与我同归于尽!”   戈超生泣叫一声,道:“好,好,你蔑视戈某的决心,看吧,我会叫你全身发出恶臭的 裂帛声里,痛苦的滚在地上衰号!”   展若尘冷冷的道:“我接下你的挑战,戈超生,你出手吧!”   潘得寿立刻大叫,道:“少主,你不能,应该由我来!”   展若尘冷冷的怒视着戈超生,对潘得寿道:“我们的人立刻分散开来,且找上风头,以 你们几人之力,我以为是可以应付眼前这种小场面!”   这话说的够明白,而且也含着少主应有的口气,便潘得寿也不得不暗中喝彩——   是的,展若尘搁下硬的,更在话中指导了作战原则与方法,三两句便交待的令人心折!   潘得寿虽然伤的不轻,但此时他也不知从哪里抖出一股子蛮力,只见他一对双刀轮交互 一挥,吼道:“狠宰啊!”   便在他的吼叫声里,空中鲜血标溅,两个灰衣大汉便生生被划开肚皮惨死地上!   侧面“蹦猴”玄小香早已腾身又攀上松树干上,他不即下来,却等到下面拼杀得炽烈的 时候,便突然从树叶丛中冲下来,往往便给敌人一砍致命杀着,然后又闪跃到树枝上——   搏杀的场面在扩大——   十二武士对于敌人如此分散,多半心中暗喜,因为,如果把人员扭结在一起,不定副帮 主会突然施放出毒粉,这种令人无法防备的毒物,中身无救,非死无异!   此刻——   展若尘双目炯炯,全身戒备的面对着“哭王”戈超生,他不时的在暗中换气,凭他的知 觉,把自己保持在上风头,只要戈超生稍移动身形,他便也立刻移动,绝不让敌人处于上风 头!   很快的,展若尘身边附近已不见潘得寿等六个,便灰衣大汉也已搏杀到了那片青草坡 上,双方的怒骂声不时的传进林子来,凄惨的叫声更是此起彼落。   那种震动天地的喊杀声虽似漫山野火卷扬,便却远不如松林中展若尘戈超生二人更为紧 张而刺激——   没有杀声,更没有哭泣!   两条人影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展若尘不动,戈超生更是不轻易动。   月光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芒,却难以与此情势调台——   松林—片宁静,宁静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机!   就在这片方圆三丈余空地上,展若尘那气定神闲,宛如泰山石敢当!   于是,戈超生的面上突然一片凄苦,凄苦中渐渐有了哭泣声,展若尘心中明白,姓戈的 是在运功,大漠哭王,以哭聚功,江湖上已有传闻,如果有人不知道,便很容易上当!   展若尘嘴唇紧闭,半声不吭,他此时绝不能轻言出手,一击不中,反倒吃大亏上大当, 那将是会令人遗恨终生的事——   突然,戈超生哭声立止,他沉重的道:“展若尘,我不得不佩服你神定的功夫!”   展若尘淡淡的道:“你也是一样!”   戈超生苦兮兮的道:“我不如你,因为我还是开口了!”   展若尘一哼,道:“姓戈的,你在替自己制造出手机会,我清楚的很!”   戈超生又是一声呜咽,道:“你果然是个难缠人物!”他一顿又道:“金家楼的人物个 个难斗!”   展若尘冷冷道:“但大漠骷髅帮还是找上门来了!”   于是—— 柳残阳《金家楼》 第 八 章   “噗噜噜”衣袂抖响,戈超生那瘦长身影弹升三丈,看上去上半身几乎被树枝掩没,连 串的翻滚下,—缕灰朦朦似雾般的烟尘卷向敌人——   展若尘知道厉害,然而却并不退却,但见他突然贴地平滑两丈,双臂忽张,“嗖”的一 声又拔空三丈,闪过那股毒雾而攀上树枝!   快极了,也妙极了,就在戈超生刚落地回头看,已失去了展若尘的身影——   原来他在发射出沾肤化浓毒粉以后,自己便拼命在空中腾翻,目的当然也是要躲过那片 毒雾,他相信展着尘也将与他同样的闪躲而无暇扑击,甚至姓展的会被毒雾击中也说不定! 不料——   戈超生看不到展若尘,刚抬头,便见一团影子罩下,月光下那只是一瞥之间,他的另一 手便怒挥迎上,身子便在毒粉出手的同时平飞向左侧三丈外——   戈超生身子尚未站定,面前半丈之地却卓然站着一个人,一个他极不愿看到的人——展 若尘!   也就在这时候,毒雾那面传过来哗啦一声响,一大节树枝已落在地上!   面无表情,展若尘道:“姓戈的,你的两把毒粉已用完了吧!”   戈超生呜咽一声,道:“展若尘,你是我此生所遇见最可爱的敌人!”   展若尘轻摇着头,道:“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你称赞的地方,如果真有的话,那便 是我杀人的手法了!”   戈超生哭丧着脸,道:“你应该知道杀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展若尘右嘴角上撩,冷冷道:“我所杀的任何一个人皆不简单,而我也从来不小觑我的 任何敌人,尤其是面对阁下,更不会掉以轻心!”   一声“啊”,戈超生指着衣袋,道:“化骨毒粉我有的是,你千万别以为我只有两 把!”   展若尘双目冷芒倏现,杀机挂上眉梢,坦然的道:“你当然有,这是不容我置疑的事, 问题是我不会容你再伸手袋子里掏取,姓戈的,你已没有任何机会了!”   戈超生绝对相信展若尘的话,如果自己稍有任何动作,他便会摧动一轮刀山向自己罩过 来,“霜月刀”的威名,江湖上盛传已久,不过……   突闻展若尘又道:“姓戈的,别动心眼,更别冒险一试,但我也要给你一次公平抉斗的 机会,取下你的兵刃,亮亮你的真功夫,我很想领教大漠骷髅帮的武功绝学!”   好长的一声哭泣,好难听的一声“啊!”,光景比之死了亲娘还可怜,“哭王”戈超生 伸手平举,也当着展若尘的面,缓缓脱下一双人皮手套,道:“姓展的,我已脱下人皮手 套,这表示我已不再使用化骨毒粉了!”   展若尘重重的点点头,道:“有时候小人也会有义举,我信得过你!”   戈超生的双手反抖,立刻手上多了一对枯骨头壳,只见他两个头壳对掸,发出一溜火 花,生硬涩涩的道:“姓展的,你出手吧!”   展若尘咬咬牙,道:“姓戈的,在我未出手之前,只希望你能大大方方的告诉展某一件 事情!”   戈超生又笑又哭的道:“有关金寡妇的……”   展若尘突然暴喝一声,道:“不许你再叫‘金寡妇’三字!”就在戈超生一愣间,展若 尘已沉声接道:“当一个女人,她在死去丈夫之后是如何的痛心疾首而又痛不欲生,那种打 击与精神压力,已超过一般人想象,是人就会寄于同情,怎可以再‘寡妇’‘寡妇’的呼 叫?人性何在,仁义何存?如此之人,何异禽兽!”   戈超生双眉下垂,生硬的道:“展若尘,对于你的指责,我完全接受,更十分谅解,因 为金寡妇是你的义母,你有权为讨公道!”   展若尘双肩耸动,冷冷的道:“又想为自己制造出手契机?”   便在他的话声里,戈超生已到了前面半丈之地,他的右手枯骨头壳暴砸,左手枯骨头壳 却半旋着自下往上推送,一招两式,诡异辛辣,莫测虚实!   展着尘倏忽左右晃动,就在他晃动的身形仍滞留在人们的眸瞳里的时候,他本身的实体 业已拔空五丈,那漫天的光雨,便强泻而下,九九八十一刀,便一股脑儿似的罩向敌人——   不错,那刀锋若霜,青氲朦朦,却又是光华流灿,冷焰四溢,戈超生尚未摸清楚,便狂 风似的往后倒蹿!   于是,冷焰微扬里传来了“叮叮叮”连响,三支枯骨钉已消失于无形!   落地,戈超生大哭,哭声未已,他已一头便往刀锋中撞去,光景是上刀山也认了!   两支枯骨头壳波涛汹涌也似的“呼轰”着如高山滚石般涌向展若尘,劲风中有着裂帛 声,有些寒人与刺耳,灰芒成层,威力万钧!   展若尘双手向后,上身左右闪晃,每一晃间,便闪过对方一次暴砸狂削——   此刻——   四周的拼杀似已近尾声,十二个灰衣武士已分成六波,每两个人合击一名敌人——   金家楼二当家,“火印星君”潘得寿最惨,他的臂伤加腿伤,令他几次无法把敌人劈 死,却反倒被枯骨爪打得皮开肉绽,衣衫破碎!   右上胸伤得见骨的陶其中,若非玄小香拼命掩护,怕也早被灰衣人撕成了碎肉一堆!   松林中,展若尘突然一声厉吼,闪过敌人—轮狂砸之后,突然弓背弯腰,快不可言喻的 冲迎而上,只见银芒若招展的旌旗,“咻’声不绝于耳,展若尘似是再也不给敌人以任何机 会,出手便是九十九刀汇聚成一座刀屏,东升旭日般的万道霞光往敌人兜头盖面的罩过去!   “嗷——”一声悠长而又凄怖的嚎叫,听起来与戈超生平时的哭泣又自不同——   因为,平日里他的哭泣便如同常人在笑,他不但在笑,而且更是在运功——   这一次便不同了,声音宛如末日幽冥,出自地狱,如同内腑之碎裂,更似无奈的绝望— —   便在这种绝望的泣叫声里,戈超生抖着一身满面鲜血,更抛砸出左手枯骨头壳,空中连 连怒翻空心斤斗,直往松林外面跃去!   展若尘一招得手,岂肯放过敌人,他毫不迟疑的便衔尾直追,口中冷喝道:“还想 走?”   月光下,展若尘追出松林,突见前面飞跃的戈超生左手自下方向后面甩动,一缕灰烟便 直扑过来!   忙着往后倒翻,展若尘落地再起,平着身于便往敌人追去,不料快追到的刹那间,敌人 便适时又洒出一把化骨毒粉——   一连七次,展着尘已见敌人隐没于黑暗中,就在此时,松林附近更传来声声凄厉惨叫 声!   展若尘猛一咬牙,回身便扑向草地那面,空中只见寒芒猝映,鲜血飞溅,三个灰衣大汉 纷往草丛中倒去!   霜月刀刀声似有还无,青朦朦的刃芒在青朦朦的月色反射下,发出窒人气息的冷电,就 在他二次弹升的刹那间,空中连串翻滚中,块肉抛飞,血浆飞溅,“嗖嗖”之声带动的是 “噗哧”怪声不绝于耳,那一溜溜的腥赤血芒,淋淋漓漓的形成—幅奇异的可怖景象!   那面,已传来潘得寿的吼叫声:“少主,干得好!”   斜刺里,三名灰衣大汉迎着凌利无匹的霜月刀,悍不畏死的扑击过来!   展若尘旋身下击如狂瀑下泻,落地之间,正是那位仁兄已高举枯骨爪无法击下来,展若 尘不屑的贴着这大汉横肩稍顶,天爷,这位仁兄竟然齐头到底已分了家,倒地之后形成了两 个“半人”,单就肚皮流出来的东西就能装满一桶!   展若尘已冷沉的吼道:“姓戈的已经逃走,你们又能成什么精?”   霜月刀猛戳又旋,另两位仁兄同时发出“嗷……啊……哈哈……啊……”   掉在地上的是尚自弹跳的两只断臂,展若尘已扑到了满身是鲜血,喘气如牛的潘得寿身 边!   潘得寿忙指向松林边,对展若尘道:“快,陶其中伤得不轻!”   展若尘望着潘得寿那身上的鲜血,道:“二当家也伤的不轻,我先送二当家到安全地 方!”   猛摇摇头,潘得寿道:“不,我还挺得住,快去救陶其中!”   展若尘遥望过去,见“蹦猴”玄小香穿梭闪击在七个灰衣大汉之间,“黑熊”陶其中跌 坐在地上挣扎着就是站不起来!”   展若尘“咯嘣”一咬牙,半声不吭,拔空而起,夜色朦朦中宛似天马行空般一泻而到了 松林边——   霜月刀再次怒闪而出,两名灰衣大汉已撞跌在血泊里,有一名大汉横里杀来,霜月刀不 及回杀,展若尘旋身暴踢,直把那大汉踢得就地滚——   不过,这大汉太不走运了,他一路控制不住自己的翻滚出三丈远,却任般巧合的滚到陶 其中身边,只听陶其中怒骂道:“你妈的!”   骂声未落,“双刃斧”已“唿”的砍下来,只听那大汉“咔叱”一声,好大的一颗人头 就势往坡下滚去!   那股子鲜血真猛,标得陶其中如同个红关公!   另四名灰衣大汉一见来了展若尘,发一声喊便抛下玄小香往他围过来——   展若尘似是横了心,他旋飞的身形猝然偏进,十二武士中的—人枯骨爪只差半分扫中他 的面门,霜月刀“噗”的一声正开了这名武士的腔!   侧面一名灰衣大汉挟着一片锐风袭来,展若尘半声不吭,矮身猝旋,一把枯骨爪自他的 头顶闪过,他看也不看,霜月刀猛削,“噗哧”一声,这位灰衣仁兄的右臂连着那把弹升的 枯骨瓜,一古脑便上了天,稀里哗啦的血滴往地上滴,灰衣大汉已狂嚎着在地上好一阵翻 滚!   另两名灰衣人已狐狸似的一头便撞入松林里!   展若尘重重的对满脸鲜血的玄小香道:“扶着陶其中,立刻去二当家那面小心护卫 着!”   玄小香立刻应道:“玄小香谨遵令谕!”   说着,便抹了脸上鲜血,在衣衫上,伸手便架起地上坐的陶其中,二个跌跌撞撞的便往 潘得寿那里走去!   那面,“花蟒”姚刚已嗔目大吼,道:“老子劈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不料就在这时候,松林子里面突然传来连声鬼叫也似的尖哨,只见正自拼杀的灰衣大汉 们,各自发一声哀鸣,回身便往松林中逸去——   可也真够快,刹时间走得无影无踪,一个不剩——不,剩下的还真不少,不过全都是倒 卧在血泊中,大半已四肢不全,头身分家的断了气!   没有一个全活人——潘得寿率领的四近卫带着满身鲜血走到潘得寿身边,一个个喘息着 跌坐在地上!   展若尘立刻对玄小香吩咐,道:“快把坐骑找来,各人伤得如此重,得马上治疗!”   玄小香也是一身鲜血,背脊上一爪撕裂下一片皮肉,左面颊也是三条血口子,这时他收 起家伙,绕过松林子,没多久便牵出两匹坐骑!   展若尘立刻亲自从鞍袋中取出一包刀伤药,首先替潘得寿上药——   苏杰这时也喘息着对玄小香道:“二把头,得麻烦你替我们把坐骑找回来了!”   玄小香的伤并不轻,这时他咬紧牙,道:“说吧,苏兄,你们的坐骑在哪个方向?”   苏杰指着五里坡山径,道:“就在那面不远处!”   玄小香立刻往林中摸进去。   潘得寿已拉着展若尘急切的问:“楼主真的失踪了?”   重重的点着头,展若尘直视着远方,月色暗淡,却见他双目炯炯含威的道:“不错,这 几日大金楼上下人等全为这件事在奔波不休,这是一件相当棘手的问题!”   潘得寿忿怒的道:“刚才与戈超生那王八蛋几次面对面,就是无法套出他们把楼主掳到 什么地方,还以为他们在吹牛,想不到……竟然会是真!”   展若尘望着松林子,面色寒寒的道:“老古人说的不错,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上次金家 楼内叛事件,我们大方的放走不少黑道人物,不料这些人竟然勾结起大漠骷髅帮,一心要毁 金家楼。”   潘得寿忿怒的骂道:“金家楼数十年不朽之基业,又岂是几个小虫贼所能撼得动?他妈 的,叫他们来吧!”   展若尘沉重的道:“抗敌大计,必须立刻拟定,一切就等二当家到了大金楼之后商定 了!”   潘得寿拍着展若尘肩头,道:“少主,你心中作何打算?”   沉重的点着头,展若尘道:“我想的只是个人的意思,整个大计便要大家共研共商方能 着手进行!”   潘得寿额头上的疤印倏忽一亮,他缓缓的道:“我就是要听听你个人的意思!”   展若尘咬咬牙,道:“我的意思,是先固守金家楼,把雷、电、月、星四级武力大部调 派回金家楼——而且,我已着手调派了!”他一顿,歉然的对潘得寿道:“我等不及二当家 回去便下手了,二当家多包涵!”   潘得寿哈哈一声,道:“这是什么话?而且你这意思我赞成,先集中武力,打击敌人, 这再好没有了!”   展若尘一笑,道:“一旦武力集中,我便准备前往大漠,骷髅帮在大漠是有组织的大帮 派,我上门去,直接要人!”   潘得寿忙问:“少主准备率多少人马?”   展若尘一声无柰的笑,道:“我一人前往!”   潘得寿一愣,立刻摇头,道:“少主,唯独这一点我不同意!”   展若尘又是一声苦笑,道:“我不能看着骷髅帮把我义母掳去而不顾,二当家,我义母 已失去她的亲生儿子,如果我这个待罪的义子不伸手,这算是人吗?”   潘得寿忽然粗声粗气的吼起来:“少主,骷髅帮掳去楼主,整个金家楼的人皆有无可旁 贷的责任,楼主不单是少主干妈,更是我们的好主人,此时此地又有谁不愿为她拼命?却偏 偏只有你一个人前去拼命,这……像话吗?”   展若尘叹了一口气,忽见玄小香牵着三匹马走出松林子,且高声道:“少主,二当家, 就只找到这三匹马,另外二匹……”   展若尘遂起身迎上去,道:“牵过来,先扶二当家上马,伤重的一人一骑,伤轻的便二 人分骑—匹、我们连夜驰回长春山!”   此刻——   五匹健马驮着七个人——七个皆身染鲜血的人,缓缓往金家楼方向驰去——   马上没有人再开口,更没有人言笑,偶而,潘得寿会臭骂一句:“他妈的!”   谁都知道他骂的是大漠骷髅帮——   展若尘没有骂,但不时会传出锉牙声,显然他已忿怒得似火山要爆发一般……   一行赶回金家楼的时候,东方已泛鱼肚白,消息飞快的传入“九昌阁”与“如意轩”, 首先赶到大金楼的便是施嘉嘉,她刚站在长廊上,见展若尘一身是血,神情疲惫,惊叫一声 便扑上前去,道:“若尘,你受伤了?”   一声苦兮兮的笑,展若尘拉住旌嘉嘉一手,道:“这些全是敌人的血!”   施嘉嘉松了一口气,面色一缓,便立刻对潘得寿施一礼,道:“潘叔,您好!”   潘得寿一身是伤,这时打了个哈哈,道:“少主没赶到五里坡的时候不太好,但少主一 到,便一切全好,哈……”   此时端良、金淑仪与独子端吾雄也赶到大金楼,金淑仪见走进来的七个人几乎吓了一 跳,便立刻吩咐下去,找大夫先治伤者,厨上更做出一桌酒菜立即端上来——   潘得寿与苏杰等人从昨日过午到现在,滴水未进,此刻变得治伤第二,吃喝为先,竟围 着桌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此刻,金家楼刑台大司卫“无情报”费云大步直入大金楼,他双目直视身受重伤的陶其 中,沉声问:“谁干的?”   潘得寿拍拍一边凳子,道:“老费,过来些,我们要商量大计了!”   费云忙施礼,道:“二当家一路辛苦,又遇上敌人,还是先歇着!”   潘得寿重重的道:“我能歇着吗?”   就在这时候,申无慕、申无求姐妹与申无忌三人匆匆走进来,大舅公申无忌已走至展若 尘身边,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骷髅帮已明目张胆同咱们干上了?在什么地方?”   展若尘忙起身,道:“大舅公,你们请坐,且等吃过饭,我们共商共研抗敌大计!”   大金楼的正中央,一张长方形玉面大桌子两边,分坐着金家楼主要首脑——   右面!   中无忌、申无慕姐妹,展若尘、端良夫妻与儿子端吾雄,施嘉嘉坐在最边上——   左面,挤坐着的有:“火印星君”潘得寿、“无情报”费云、八卫之首阮二,其余便是 “雷”字级四大把头、“无形刀”顾雍、“电”字级大把头“鸳鸯腿”武升、“月”字级大 把头“八卦伞”曾秀雄、“星”字级大把头“老辫子”于宏远——   大金楼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便地上落下一根针也会清晰的听得到——   这张长方大玉面桌,顶端原本坐着金家楼主“金色夜叉”辽北巨擘——金申无痕,但现 在却是空着,在座之人皆往桌端瞄了一眼,却又一个个重重的垂下了头——   一声干啦啦的咳嗽,申无忌缓缓道:“倒是说话呀,人马不是全到齐了吗?”   潘得寿“唿”的站起来,沉声道:“听少主说,金家楼通往各地要道,相继有了敌踪, 妈的,这是骑到人脖子上撒尿,你们谁能忍下这口气?”   他虎视四周,忍着割肉之痛,又道:“我在大凉城主持外务,就没有发现敌人露个面 的,怎么一下子会有这么多骷髅帮的人侵入我辽北地界内?”   他的口气火爆,完全以二当家口吻向大伙质问,但当他的目光一接触到展若尘的时候, 便语缓,又道:“敌人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但事情既然出了,便把各人心里话全说出来, 别忘了,楼主的安危全看我们的了!”   大司卫费云沉声道:“这几天自金家楼往东的各路人马,不少已同敌人照上面,松香 镇,十里铺,百花集,太和城,尽是些人鬼不分的骷髅帮众,以我的看法,我们分两路,一 批沿着金家楼四周扫落,看一个杀—个,见两个便杀—双,另一批便直捣大漠骷髅帮总坛, 我们给他们个连根拔除,永除后患!”   他望了潘得寿一眼,又道:“你们以为如何?”   潘得寿望望众人,目光注视在沉思中的展若尘,道:“且听听少主的意思。”   展若尘双目一厉,缓缓的道:“大司卫的意见本来很合情势,但那是在敌我双方正面搏 杀之时,如今敌人尽在暗中,如果我们明着出击,只怕一个敌人也遇不上,反倒是给敌人以 可乘之机,再说我们大举出击大漠骷髅帮总坛,人生地不熟,情报顿感不灵,免不了吃亏上 当!”   潘得寿点着头,那边,申无忌接道:“若尘,如此说来,你已成竹在胸了吧?”   展若尘缓缓站起身,道:“大舅公,我只是个人看法!”   大司卫抱拳,道:“少主,你请直说!”   展若尘看了在座诸人一跟,沉声道:“这次敌人撞入辽北,必有周详计划,前日我曾与 ‘血魂’邢独影碰上面,交手之后他提醒我,大漠骷髅帮是受了几批黑道人物怂恿而来。其 中就有个尤奴奴,那老婆子上回逃得性命,心有不甘,便和黄渭父女与紫英队三龙曾除孽, 企图卷土重来,这几日的接触,只是大战前夕的小接触——”他看了潘得寿与费云一眼,又 道,“我的意思是由我一人前往大漠一行,金家楼这边便由二当家调兵遣将,主持御敌大 计、且等我探得确实消息与楼主的被掳地点以后,便立刻回程与各位共研共商拯救楼主之 事!”   一边的大舅公申无忌已猛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是什么时候,容得你一人去冒 险?再说如要刺探军情,金家楼有的是这种人才,还用不到你人干这种活儿!”   潘得寿也点头,道:“我同意大舅公的意见,换个人去!”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各位别忘了,这件任务后面藏着无比的险阻艰辛,更何况我原 本是个长年漂泊的人物,只待略加改扮,重穿往日衣衫,谁又能知道我就是当今金家楼少 主?”他回头看了施嘉嘉一眼,又道:“干妈还在受苦受难,她老人家翘首期盼的是她不孝 的干儿子出现在她面前,人子这点孝心,我无法抛却,更何况敌人在暗处,我们为什么不能 也在暗中下手?”   展若尘的一番入情入理之言,立刻引起共鸣,金淑仪与申无求姐妹已伸袖拭泪——   申无忌沉重的点着头,道:“真是好孩子,若尘,我曾不下—次的对我那大妹子言及 你,真比个亲生儿子还孝顺,只你这几句话,有一天入到我那大妹子耳朵里,便弥足珍贵得 令她高兴得大哭一场。”   说着,他便也以袖拭起眼泪——   展若尘期期然又道:“二当家已坐镇在大金楼,只要严加防守,骷髅帮再阴毒,也将难 越雷池一步了!”   潘得寿额上疤痕一亮,道:“少主是非去大漠不可了?”   展若尘点点头,道:“救援楼主,刻不容缓,二当家切莫横加拦阻!”   大司卫费云金刚怒目的道:“我陪少主一同前往大漠!”   展若尘立刻摇摇手,道:“如今我们必须把力量集中,我的任务是刺探敌情并找出义母 下落,人多了反倒碍事!”   潘得寿立刻问道:“少主何时起程?”   施嘉嘉已离座走至展若尘身边——   展若尘已伸手扶着施嘉嘉,道:“嘉嘉,我马上就走,千万要保重身子——”   深情的一瞥,施嘉嘉道:“若尘,你所决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我不会拦阻,但你一定 要自己保重,听说大漠一片荒凉,数百里难见人烟,我只但心你一人……”   不料展若尘笑笑,道:“只有到了那种地方,我更有精神,因为我是在那种环境下磨练 出来的人,嘉嘉,你放宽心吧!”   展若尘说走便走,他只环视了大金楼内各人一眼,淡淡的以双手放在施嘉嘉双肩,低声 道:“我妻,保重了!”   宛似赴杀场的战士,展若尘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金楼,他走的相当沉重,也相当无奈,甚 至施嘉嘉的祝福也未听到似的,大步便往外走去——   就在一片豪华大厅房前面,矮小的玄小香,这位“月”字级二把头已站在两匹马中间, 马鞍已备,丝缰落垂,光景他是在等人了——   是的,当展若尘大步走出来的刹那间,“蹦猴”玄小香已嘻嘻笑道:“少主,马匹已为 少主备好,你请上马吧!”   一愣,展若尘笑道:“小香,谁叫你备马的?”   玄小香神气似的一笑,道:“我在大金楼后养伤,听得少主要远赴大漠,心想——一路 上侍候少主,大概是我此生最快乐的差事,所以……啊哈……我就溜出来先替少主备马 了!”   玄小香的话刚说完,展若尘面色一沉,道:“看看你这—身伤,没得倒要我侍候你 了!”   玄小香忙一跳半丈高的道:“少主你瞧,这点伤难不倒我玄小香!”   展若尘冷冷道:“马匹拉回厩,快回去养伤,自作主张是违反规矩的!”   玄小香怔了一下,道:“少主不叫小香侍候?那……”   展若尘摇摇头,道:“回去养好伤,准备大干一场——”   他走的十分从容,他甚至连马也未骑就走了——   独自一个人轻飘飘的踩踏着黄土大道,展若尘仿佛又回到当初未走入金家以前的岁月 里,那时候自己独自飘零于莽莽江湖,天云是帐幕,尘沙为席垫,追落月迎朝阳,风餐露 宿,茅店杂宿,受到的是风霜之苦,但苦也甘,尝到的是人情冷暖,却也了无遗憾,日子过 得无定,却又十分逍遥,就像现在这种样子,不正是……   猛然,前面小河边上一条人影闪晃……   那是个姑娘,手提着一只水桶,缓缓往岸边走去,再望小河,嗯,正有一条小船靠在那 儿——   展若尘缓缓往小河边走,如今他穿的并非什么绫罗绸缎锦衣皮靴,而是一袭蓝衫,粗布 鞋,便扎来在头上的发带也是十分平常的蓝带,远远望过去,就像过来个普通生意人——   河岸边,那姑娘左手卷起凉棚,迎着烈阳望过来,直到……直到展若尘相距她不到十丈 远。   于是,她笑了……   立刻放下手上水桶,快步迎上前去,口中发出似笑又叫的欢叫,道:“是你,不会错 的,是你!”   展若尘放缓脚步,他对于前面走过来的姑娘不能不加以警惕,因为,打从这条小河起 始,便出了辽北地界,换句话说,这儿正是金家楼势力范围外的地头上,连金家楼四周都隐 藏着骷髅帮的徒众,出了地界更要处处小心了——   此刻,那姑娘宛似小鸟般的飞到了展若尘前面三丈不到的地方站住了,是十分惊喜的站 在那儿,她双手似伸又缩,俏嘴微张又合,杏仁般圆的一双妙目连连眨动,那光景还真掩不 住内心的喜悦!   展若尘愣然放缓脚步,他皱起眉头,缓声道:“你……你是徐……徐小霞?”   再次—声欢叫,徐小霞,重重的点着头,道:“展大哥,你还没有忘记我!”   展若尘一笑,道:“曾经要过我命的‘兰指穿心’徐小霞,我岂能轻易的忘怀?”   徐小霞竟然大方的上前拉住展若尘左手,笑道:“展大哥,上船吧!”   指着靠在小河岸的小船,展若尘问:“这是你的船?”   点点头,徐小霞道:“也是我的家!”   一怔,展若尘道:“如果你有丈夫,这时候我再登上你的船便有失礼义,徐姑娘,我尚 有重要事待办,我们后会有期!”   展若尘正要转身,徐小霞一声怨叹,道:“展大哥,难道忙得过家门而不入吗?”   展若尘听出徐小霞语病,猛回身,道:“这里并非我的家!”   不料徐小霞羞怯的道:“在徐小霞心里,何异是你的家!”   展若尘面色一寒,叱道:“这是什么话,万—听入你丈夫耳朵里,岂非引来一场无谓的 误会?你是个相当有理智的姑娘,不该说出这些话来的!”   徐小霞幽怨的望向展若尘,道:“有许多事情,展大哥并不了解,为什么不上小船小 坐?”   展若尘仍未登船,他淡淡的道:“你的家?”   徐小霞仰面含笑,并肩缓缓往小船走着,道:“是的,我一直在这小船上!”   展若尘一笑,道:“自从你接下‘李老斧头’那桩买卖把事情办砸以后,就来到这儿 了?”   徐小霞已提起地上的水桶,笑道:“我当时听了展大哥的忠言,那个圈子厮混的人,我 们女人总要吃亏的,因为那是个人吃人的圈子——”她回眸一声怨叹,又道:“展大哥的话 是对的——你若忍不下心来吃别人,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吃掉!这句话我想了很久,所以我 便在这儿一直住着!”   展若尘立在河过,笑指船,道:“船上只有你一个?”   徐小霞面上一怔,有些赧然的道:“还有我丈夫!”   展若尘望小船道:“你丈夫……难道你已结婚?”   摇摇头,徐小霞已先自登上小船道:“展大哥,快上船呀!”   展若尘摇摇头,道:“有许多不应该去了解的事,等到一旦知道,反而造成了伤害,何 苦?”   徐小霞面色苦兮的道:“有些人甘愿去承受伤害,而我……我更把自己制造的伤害甘之 若饴,我是甘心情愿的!”   展若尘一声冷哼,道:“但你丈夫却会痛苦,徐小霞,且莫令我对你失望,在展大哥心 中,你仍脱离不了纯洁与善良,徐小霞,我祝福你!”   展若尘说完,回身便走——   徐小霞站在船上叫道:“展大哥——”   但展若尘并未回头,更未回转,他走的相当快,刹时已在十丈外!   便在这时候,空中突然衣袂振飘,只是一团彩影卷云电似的连连翻滚,三起三落间便拦 在展若尘的前面一丈之地!   展若尘缓缓垂下右臂,霜月刀巧妙的又隐在宽大的衣袖袖里——   冷冷的,展若尘道:“徐小霞,你不该追来!”   徐小霞幽幽的道:“展大哥,此去大漠,你应该提高警觉,刚才你怎的—些防御动作也 没有?”   猛的一震,展若尘心中暗想——我怎会没有警觉?只是你并未知道罢了,就在你刚自腾 身的刹那间,你的身影已反映在霜月刀身之上了!   淡淡的,展若尘道:“徐姑娘,你怎知我要去大漠?”   徐小霞似是得意的道:“而且是找上骷髅帮!”   展若尘一怔,道:“徐小霞,难道你仍与那伙人物有来往?如此便太令我失望了!”   徐小霞双目直视着展若尘那双深凹的大眼,道:“有许多事情展大哥渴望知道,但又非 三言两语说得完,展大哥,何妨回小船上坐坐?也该吃午饭了!”   展若尘望望河岸小船,道:“我在小船同你一起吃饭,万一你丈夫走来,瓜田李下,便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徐小霞深长的一声叹,道:“展大哥,你……你难道……”   展若尘面色—寒,道:“徐小霞,展某并非鲁男子,但也非轻狂之徒,男女授受之礼尚 懂,你应该……”   徐小霞立刻面上一紧,道:“展大哥,徐小霞并非你想象的那种人,只要展大哥上了船 便—切明白了,请!”   展若尘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道:“我再告诉你,展某已是结过婚的人了!”   苦兮兮的一声笑,徐小霞道:“展大嫂叫施嘉嘉,我在展大哥结婚当天便知道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你倒是很注意我的一举一动!”   徐小霞一叹,道:“对于心仪的人,怎能不加注意?”她勉强—笑,又接道:“虽然我 知道自己痴梦,虽然我也知道施嘉嘉嫁给展大哥,但我还是祝福你们,因为只要展大哥快 乐,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展若尘并非石头,他绝对听得出来徐小霞对他的用情,便不由得一叹,道:“徐姑娘, 如今我已结婚,你已嫁人,我们彼此祝福,但愿人常久,千里共蝉娟!”   眼中挤出泪水,徐小霞道:“但愿人长久,月是圆,千里共蝉娟!”她伸手—让,道: “展大哥,你请上船吧!”   展若尘稍作思忖,道:“好吧,我稍坐片刻就走!”   于是,徐小霞笑了…… 柳残阳《金家楼》 第 九 章   展若尘登上小船,只见小船中央只是一间矮舱,如果只钻进一个人,矮舱内尚可以翻动 身子,但要是两个人挤进去,怕就显得挤了。   走至船头,展若尘见船头上放了一支锅,两只碗筷,便指着小矮舱,道:“你丈夫身材 一定瘦小,否则那舱住不下!”   徐小霞露齿一笑,道:“实际上我同我丈夫住在里面可宽敞呢,别说是翻动身子,便横 着睡也足够了!”   展若尘相当惊奇,但他只是笑笑!   徐小霞立刻升火煮饭,她动作细腻,举止大方,不时会对展若尘露齿一笑——   于是,香喷喷的一小锅饭煮好了,取出瓷碗,徐小霞满满的为展若尘盛了一碗,笑道: “现成的小菜,展大哥,你随便吃些吧!”   展若尘接过碗,点头道:“谢谢!”   徐小霞并未再说什么,她却抓了一把饭抛进河里,手上已拿了一支银簪——   展若尘刚扒了一口饭,便立刻问道:“徐姑娘,你要做什么?”   回眸一笑,徐小霞道:“这几样小菜怎好待客?我为我丈夫弄几条鲜鱼!”   展若尘一怔,轻摇摇头,心中在想——徐小霞的话颠三倒四,此女可能受到什么打击, 否则……   突然,徐小霞闪动右臂如风,未闻水声,更不见水花飞溅,河面上已漂起三条半斤重的 白漂鱼——   徐小霞伸手捞起来,笑对惊异的展若尘道:“展大哥,你喜欢红烧?还是干炸?要不然 清炖也不赖,我都会做!”   期期的,展若尘道:“手法高明,使我想起马上那一幕,那时候你就是这种手法,差点 没要了我的命!”   徐小霞面上干涩的道:“展大哥,何必呢?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的……”好—副撒娇 模样。   展若尘忙笑笑,道:“我失言,徐姑娘莫怪!”   徐小霞已把群鱼放在船头锅边,展若尘看得清楚,三条鱼皆被一簪插中鱼头,手法之精 纯,之高明,的是无话可说,便不由得赞道:“多日不见,徐姑娘的武功更见精进了不 少!”   伸手入怀摸出—支钢锥,徐小霞道:“已多日未曾动过此物,展大哥一到,我更把这淬 毒钢锥收入衣袋了!”说完,便提水刨鱼,手法十分精细——   展若尘缓缓的问:“你说你丈夫喜欢吃鲜鱼?”   鱼已洗好,闻言徐小霞回头笑道:“难道你不喜欢吃新鲜的鱼?”   展若尘愣愣的道:“但我并不是你的丈夫!”   徐小霞已把香油倒入锅子里,低头吹着火炉,半响,火燃起来,她才笑道:“展大哥, 有时候—件事情的完美与否,端看这个人的理念,我不妨实对展大哥直说,我根本没有同任 何人结过婚,要是有,便只有活在徐小霞心中的那个人——那个我自认永远也高攀不上的 人,不过——”   展若尘手捧着饭碗,怔怔的望着徐小霞,他心中开始激动,开始惊动,难道活在她心中 的丈夫会是自己?不,这怎么可能?   徐小霞已低低的又道:“不过……我虽在有形上得不到他,但心中却有权利拥有他,而 这个人——”   她突然展身而起,走至矮舱前面,伸手便撩起舵门,又幽幽的道:“展大哥你看,我保 留着这位活在我心中丈夫的衣衫,你可曾认识?”   展若尘望过去,立刻便发现那似乎就是他曾经穿过的衣衫,正齐整的平摆在矮舱里,衣 衫与裤子,还有……还有他惯常扎的飘带——   于是,展若尘惊愣了……   缓缓的站起身来,展若尘举步走向徐小霞,他绝对会体认出徐小霞对自己产生的爱慕, 一种永难实践的爱也是一种摧毁人心的魔鬼,白天望眼欲穿但却又天天盼望,夜来魂牵梦断 泪洒枕边,啊!徐小霞便是过着这种虚幻的日子,把自己封闭在一座小小的象牙塔里,其情 虽痴,却值得同情!   伸手拉住徐小霞一手,展若尘道:“徐姑娘,不值得啊!”   眨眨泪眼,徐小霞道:“怎么不值得?我甘之如饴,日子过的更加充实……”   展若尘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只是个……十分平庸的人……”   徐小霞立刻道:“以平庸之身,做伟大事业,更是了不起!”   展若尘不由得搂住徐小霞,道:“徐姑娘,凭你‘兰指穿心’的名号,加上姑娘的容 貌,世上有多少男子望之若渴,你又何苦把自己折磨在这条小船上?”   徐小霞淡然的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为心仪的人苦守,这本是十分正 常的事,何况我曾对展大哥说过,我会找机会对展大哥的启蒙与关怀有所报答,虽然,也许 展大哥并不屑于我的回报,却并不能阻止我的行动,是吗?”   展若尘—声叹,道:“我已是个结过婚的人了!”   徐小霞瓠犀微露,俏眉上扬,口气平淡的道:“展大哥与施嘉嘉结婚那天,徐小震曾潜 往金家楼暗中探看,如果我说自己并不忌妒,那便是欺人之谈,只是……我清楚自己的身 份,更无法与施姑娘一比长短,她兰质惠心,仪态高贵,花容月貌,丽质天生,展大哥能娶 到这么娴淑姑娘,我该为展大哥高兴,也因此……”她顿了一下,把洗杀的鲜鱼又拿起来, 边往热锅里放,又道:“我心仪的人,当我无法与其白首的时候,至少该为他祝福,所 以……展大哥,我便把自己封固在这片小天地里,在我的心目中,把展大哥化无形为有形, 过着另一种超然的愉快日子,直到……直到我发现大批骷髅帮众潜往辽北,就知道金家楼要 出事了!”   “屠手”展若尘心中那份激动,从他张口说不出话的模样,便看的出来——(OCR: 我猜他心里一定笑翻了天!:)   锅子里的鱼在透黄,像金色似的——   展若尘的脸在泛黄,却是黄中透白——   淡淡的仰面一笑,俏皮的看了展若尘—眼,徐小霞翻动着锅里的鱼,又道:“展大哥, 你会笑我痴,是吧?”   展若尘期期艾艾的道:“小霞!小霞!人的意志是不容别人左右的,你有你的人生观, 也许你以为如此做法便能令你的生命充实,可是……”   徐小霞露齿一笑,伸手一搁,道:“不要可是,事实上我真的愉快,也觉着充实,现在 你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可是呢?”   黯然一叹,展若尘道:“小霞,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我只不过是—个江湖杀手,凡夫 俗子而已!”   十分满意的笑了,徐小霞道:“展大哥,这是你第二次称我‘小霞’,我好高兴,也很 满足!”   三条鱼很快的盛入盘子里,展若尘接过—条吃着,道:“我为你的痴情而感动,小霞, 我们今生无缘,也好图个来生,这么办吗,我认你做干妹子,如何?”   不料徐小霞轻轻摇着头,道:“不,展大哥,夫妻之情怎可用兄妹之义来比较?那是不 切实际的,也是我所不愿!”   展若尘再叹口气,道:“小霞,总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吧?”   徐小霞频往展若尘碗中夹菜,宛似小妻子侍候自己的丈夫般是那么的温驯与体贴——   斜目瞟下展若尘一眼,徐小霞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展大哥,别为我担心,我已经满 足了,满足你不为我的所为而恼怒,更满足你能在这小船上同我共餐,有人说,好花不常 开,好景不常在,什么是好花,端看个人的喜爱,好景又是什么?吃喝玩乐吗?唉!什么样 的好景也会因时间的流走而消失,我以为只有把握住现在,哪怕是短短的—刹间,这个生命 也便充满了光和热,更充满了美丽!”   展若尘惊异的道:“小霞,你竟然体会人生如此之透彻,就像江湖一流杀手般,只要生 命发出火花,不愿自己默默一生,你真的令我感动了!”   徐小霞一笑,道:“莽莽江湖六七年,见得多子,便能把事情看得透彻与了解,展…… 大哥……”她双目流露出乞求的眼神,又道:“我能……叫你……若尘吗?”   坦然一笑,展若尘道:“若尘是我的名字,人的名字本来就是由人叫的,你叫,当然可 以了!”   双手攀住展若尘一臂,徐小霞仰起渴望已久的脸,十分大方而柔情的道:“若…… 尘!”   展若尘伸手抹去徐小霞面上滴落的热泪,他也想到自己与施嘉嘉是如何的甜蜜,那种绸 缪在如意轩的口子里,充满着柔情与蜜意,施嘉嘉的温柔,是任何人也难以替代,不料……   轻轻的摸着徐小霞的秀发,展若尘道:“小霞,我从内心感谢你对我的关爱,只是…… 只是这样怎也不是办法……吧!”   徐小霞仰起脸,一声娇笑,道:“若尘,别为我难过,该为我高兴啊!”她把头抵在展 若尘的胸前,又低低的道:“这是一顿我—生永难忘怀的餐聚,若尘,谢谢!”   展若尘有些激动,伸手托起徐小霞俏脸,道:“小霞,应该是我言谢,承你看得起, 我……我……”   徐小霞缓缓的闭上眼睛,樱桃似的俏嘴微翘,无声,便声音在二人心中回响,在二人心 中激荡……   于是,轻柔柔,也是自然的,展若尘在徐小霞的香唇上吻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仅仅 的一下!   徐小霞的双目中奔出一股子热泪,她低泣的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双手扶着徐小霞,展若尘低声问:“小霞,刚才曾听你说,大漠骷髅帮的事情,你究竟 知道多少?”   徐小霞缓缓坐在展若尘—边,道:“总也有半年多了吧!”   展若尘惊异的望向远方,道:“已经那么久了,怎么我们的人全然不知道?”   徐小霞也是一怔,道:“辽北地属金家楼,半年多来,你们竟然会没有发现骷髅帮的人 马?”她—顿又道:“大漠骷髅帮本来是个极端神秘的组合,骷髅帮主人称‘吸髓赤魔’, 更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物,帮众近两千,遍布大漠,我还以为金家楼早已经发觉了!”   展若尘重重的沉声道:“十天前楼主失踪,我把人马分往各路追踪,才渐渐发觉是大漠 骷髅帮所为!”   徐小霞惊异的道:“金楼主武功盖世,怎会被骷髅帮给掳走?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展若尘冷漠的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骷髅帮潜入辽 北半年之久,直到最近才下手,显见他们已做了相当周密的安排与策划!”他目注徐小霞又 道:“小霞,你可曾看到什么令人惑疑的人物车辆往北去?”   徐小霞思忖一下道:“没有,此河名叫大凉河,又是通往辽北的要道,但我在此已三 月,未见可疑人物,若尘,你以为他们会把金楼主掳往大漠?”   展若尘紧绷着脸,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把义母掳到何地!”   徐小霞侧头仰视,道:   ”若尘,大漠我相当熟悉,如果你真要去,我陪你!”   双手放在徐小霞两肩,展若尘一副相当关怀的表情,道:“小霞,我心领了,也很感 激,但却必须听我的劝,别插手这件事情!”   徐小霞愁容满面的道:“若尘,我不怕,我说过,徐小霞心中视你为夫,虽然我们之间 没有实际,更谈不上名份,但在无形中却是的,如今你要远去大漠,我在一旁协助,自信多 少还能替你做些什么,若尘,答应我!”   展若尘摇摇头,道:“小霞,我不能给你什么,今天没有,怕将来也不会有,更何 况……”   徐小霞立刻接道:“我不图你什么,真的,我只是想能同你多聚些时日,一路上照顾你 的食住总是应该的!”   展若尘笑起来,道:“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哈……”   徐小霞也笑道:“若尘,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收起笑容,展若尘仍然摇摇头,道:“我不会答应你去大漠,因为,我所面临的敌人并 不只是大漠骷髅帮,另外有几批金家楼大仇家,这些人物中你可能就认得几人,像是曾经以 ‘血刃掌’在黑松林拼杀费云的杜全,听说此人也在,还有,说是‘帚天星’尤奴奴那个粗 水桶似的婆子,除此之外,我的对头邢独影也投在黄渭父女一边,成了黄渭的女婿,还 有……”   徐小霞立刻坚定的道:“如果有这些人物在,我更要伴同你去大漠,若尘,我对这些人 物相当了解!”   展若尘再次摇头,道:“小霞,听我的,你一定要在这大凉河等我——”他抚摸了徐小 霞的面颊,微微一笑又道:“我喜欢听话的女孩子,小霞,难道你要我生气?”   徐小霞没再开口,顺手提了一桶水,把碗筷浸在水中,只是微笑着不再开口……   于是,展若尘缓缓的走下小船,他站在河岸笑对小船上的徐小霞,道:“这是一顿相当 令人回味的午饭,小霞,你切切记住一句话——就算是为我保重自己吧!再见!”   轻挥着手,面带着笑,徐小霞直待展若尘走远,便突然转身双手捂面,痛哭起来……   离开大凉河土的徐小霞,展若尘并不觉着轻松,相反的却更加心事沉重——   再见何日?人与人之间的一句普通招呼,平日里只是一句平淡话,但这时候却并不是那 样,展若尘心里面以为,徐小霞更是如此!   此刻,黄土大道已开始含着黄沙,展若尘不快不慢的往前走,步履安详而从容,一袭长 衫左右飘动着衣摆,那么大有韵律的轻轻摇又闪——   夕阳下有几朵镶金边的白云,像几把会移动的大伞,时而把地上罩上一层阴影,展若尘 便踩着地上移动的影子寂寞而无聊的往前面走着!   人生的际遇永远有一些无法捉摸的,也难以预料事情,从前总以为此生注定孤怜伶的独 个儿徜徉流落,岂知无意间竟成了金家楼少主!   只是,这种富贵的日子才开始,便又一个人远去大漠,这以后的发展如何?真难令人预 料!   果然,令人难以预料的事快发生了——   蹄声如雷,但却又十分单调,展若尘不用回头看便知道只有一匹快马,他不用回头看, 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是的,在这种几十里难得看到人烟的地方,骑马赶路本就是极为平常的事!   于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几乎贴着展若尘的身子蹭过去——马上面是一个青衣大 汉,回头一瞥之间,便毫无表情的拍马疾驰而去——   只有一个念头在展若尘心中升起——这个人的骑术不错,只是有些冒失!   快马驰向一道黄土坡便不见了,留起那股扬起的尘土久久未散去!   展若尘快走近那道黄土坡的时候,身后又闻得快马驰来,但他仍未回头看,同样的装 束,一般的快马,雷一般的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于是一匹匹的快马从他的身后追过去,在他的心中算一算,已经有十二匹快马了。   展若尘心中开始有了预感,这大概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仍然是轻松的在走着,展若尘开始有了警觉,是的,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   就在他刚刚绕过那道黄土坡,前面路边上有一排梧桐树,树后一座八角大亭子,二十多 匹健马并头拴在梧桐树下面,二十四个青衣大汉分站在八角亭两边,八角亭内似乎坐了五个 人!   展若尘记得这里,当年他便是与大师兄路过此地,二人一起在这八角大亭子里啃吃干 粮,当时亭内还有几个贩卖皮货的,如今……   他举头看了一眼,本想旧地重游,进去坐坐,但见八角亭内那种气氛,只得顺着官道往 北走去——   不料就在这时候,突听亭子内一人高声吼道:“展若尘,商某人在此候教了,难道你不 进来歇歇腿?”   展若尘猛回头,只见—人身穿锦袍,挺胸凸肚的站在八角亭子台阶上,那股子气势的是 令人—惊!   展若尘停下脚步,淡然的往八角亭走去,刹那间,八角亭内另外四个大汉也站起身来直 视着梧桐树外走过来的展若尘!   距离八角大亭三丈远,展若尘已看清楚台阶上站的人,嗯,敢情是逃离辽北地界的“紫 英队”余孽!   提起“紫英队”,那原是金家楼内部叛乱之后的事情,紫英队这援人马,先是当时一心 谋叛的“金家楼”么当家“白狼”向敢暗中策划加以收编,结为股肱,“紫英队”的头子 “响尾鞭”商弘便直接听命于向敢,但自从谋反失败,商弘便率领着紫英队残部,退出辽北 而到了黑吉—带活动!   现在,展若尘面无表情的望向八角亭前的商弘,道:“是你?”   “响尾鞭”商弘嘿嘿一声笑,道:“姓展的,你竟还认识商大爷,难得!”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败兵之将,斧底游魂,有什么架子好摆?”他一顿,又是冷冷 一笑,道:“倒是你的情报灵通,竟然知道我要走过的路线,早在此等侯了!”   面色寒寒的,商弘道:“一次失败并不足以令人丧志,金家楼在辽北的势力我撼不动, 但在此地便不同了,嘿……”   展若尘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把我叫回来,绝不是请我入亭歇腿喝茶了吧?”   商弘一声哼,道:“便明白告诉你也无妨,自从你过了大凉河不久,我的人便盯上你 了,展若尘,我为你选了个葬身之地,就是这座‘驼铃亭’,你还满意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商弘,你好像很有把握把展某摆平!”   商弘大剌刺的道:“也好叫你心中有个底儿,这里有四位朋友,他们才是真正送你上路 的人物!”   便在商弘的话声里,缓缓自“驼铃亭”中走出四个人,只见为首的一人满面红光,双眼 下垂宛似驼目,青色劲装,后面露出一支把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兵器——   跟在这红面大汉身后的,是个矮老者,这人生得虬髯如戟,双手奇大垂膝,腰眼上插了 一支金光闪闪的旱烟袋,青色劲装的袖子上套了一支铜环,神态狰狞,双目冷厉,宛似阴司 里走出来的鬼怪!   后面两人是俩大汉,一样的大砍刀,脚底板足有尺半长,灯笼裤子黄上衫,标准的大漠 武士打扮!   商弘指着红面大汉,道:“这位便是‘长白飞虎’段宏段八爷,嗯,我若提两个人物, 你便知道段八爷的来头,那便是‘黑煞神’铁彪与‘鬼展旗’郝火山!”   展若尘双眉一扬,点着头,道:“不错,关东十大高手之列的人物,展某当然认得!”   嘿嘿一声笑,商弘道:“段八爷便是他二人的换帖好友,当然武功也是伯仲之间!”   “嗯”了一声,展若尘道:“过去曾闻得关东大安参行为了一票红货而邀‘怒专诸’官 宝泉找他二人决斗,难道他二人反把姓官的摆子了?”   突然一声如雷般的吼声,红面的段宏沉声道:“‘怒专诸’官宝泉也是我的好友,那件 事由我在中间夹着早已经不了了之,倒是阁下尚记在心里难为你了!”   展若尘笑了一下,道:“小塔岗不见血腥,展某为他们三人贺!”   商弘突又指着矮老者,道:“这位老人家甚少入关,你大概不知道‘沙王爷’这个名号 吧?”   摇着头,展若尘道:“商兄但请指点!”   商弘得意的道:“在关外,提起‘沙王爷’,黑白两道谁不尊仰?便以‘德高望重’四 字吧,也不为过!”   展若尘笑着淡然的望了矮老者一眼,只听商弘指着另两个大汉,道:“这里两位,一位 金圣千,另一位令狐军,也都是关外道上知名人物,少时都将免不了向展兄讨教了!”   展若尘望着面前五人,缓缓的道:“光景是专为对付展某的了?”   商弘沉声道:“依照我们的计划,金家楼必然会有大批人物远征大漠,我们便在这黄沙 千里的大漠中一个个一批批的加以消灭,却不料只有你一个人前来送死,倒是出乎我们意料 之外的事了!”   展若尘立刻问道:“商兄,你所言的你们,是指些什么人?总不会只有你们眼前几位 吧?”   商弘冷沉的道:“当然,前途还有我们的人在等着侍候金家楼的人,而你,展若尘,还 是我们首先要翦除的最大目标!”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是吗?”   商弘大吼道:“上次单爷的计划相当完美,进行的也相当顺利,我紫英队隶属在向五当 家麾下,原是直捣大金楼,却又在黑松林一场拼杀伤亡不少好弟兄,最后的检讨,全因为你 姓展的中途插手,坏了我们大计,展若尘,你投靠了金家楼难道不知道是我们死去兄弟们的 血内所累积,这种大仇大恨,只怕你永远也还不清吧?”   展若尘淡然的道:“霜月刀杀的是不义之人,商兄,死在我刀下之人已难以计算,不过 有一点我最情楚,那就是我在诛杀第一个该杀的人之后,便替自己制造了仇家,当然,我不 惧有人找上我报仇,因为我有能力杀人,却没有权力不让别人找我报仇,就像你商兄说的这 种永远也还不清的大仇大恨!”   他环视着八角亭两边的二十四个青色劲装大汉,嘴角一牵又道:“紫英队的人马变色 了,深紫色变成了蓝天色!”   商弘嘿嘿一笑,道:“不错,金家楼一战逼得我紫英队退出辽北,我们便改头换面,誓 雪耻盾,如今——”   展若尘立刻接道:“我知道你是不会甘休的,紫英队不会,黄渭父女,横行西陲的尤奴 奴,甚至几乎瓦解的三龙会,都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他一顿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便那 ‘皮肉刀子’杜全也咽不下那口窝囊气的参与这次阴谋!”   商弘一声冷笑,道:“你知道的真不少,可惜仍然晚了一步,嘿……”   展若尘淡淡的道:“事情既然发生,不论是否已晚,至少我还是要尽力而为的加以扭 转!”   商弘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一人?”   展若尘望望商弘身边四人,道:“我不敢说,但却对各位这种行径不齿!”   一边,“长白飞虎”段宏沉声喝道:“姓展的,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齿行径?”   展若尘双目厉芒暴射,沉声道:“既然惨败,不认输也就罢了,为何远走塞外,来到大 漠勾结邪派骷髅帮,干起掳人勒索的勾当,如此行径,一旦传扬江湖,你们还要不要脸 了?”   商弘嘿嘿一声,道:“什么叫掳人?什么又叫勒索?姓展的,我老实告诉你,劫走金寡 妇,只为扫除我们进行‘撼天计划’的—大障碍,然后才能顺利的执行‘刨根谋略’,我们 以为金家楼在群龙无首难升天之下,必然人心惶惶,一定会大批来到大漠寻找骷髅帮拼命, 嘿……意料之外的是只来了一个不怕死而又爱表现的‘屠手’,真令商某大失所望了!”   突然一声厉吼,展若尘道:“你们把金楼主藏匿在哪里?”   商弘一声冷哼,道:“别问得太多了,不嫌过分?”   展若尘涩涩的面无表情,道:“我知道,而且几乎是肯定的,彼此照上面,其结果也往 往都是千篇—律……总是要以各人的手段,制造出血腥、挣扎、哀鸣,以及彼此间再增添许 多心理上的深仇大恨!”   商弘双眉一紧,道:“听听这种不痛不痒而又唬人的论调,娘的皮,不要以为你总有那 么幸运的机会,姓展的,今日之地,你最终的下场便只有黄土三尺,孤魂一缕,不就是你— 个人吗?难道你还想从我们这些人手中逸去?”   “长白飞虎”段宏一声怪笑,大红脸上冒出汗油,道:“我们决不会容你再张狂下 去!”   展若尘深凹的双目—亮又暗,淡淡的道:“我个人的感触并不以为你们的那般悲观,商 兄,报仇杀人也好,宰人泄恨也罢,都有其一定的范畴,最终的论断是在于有没有能力来杀 这个你所要想杀的人——”   突的一声怪笑,半响未开口的“沙王爷’沙冲道:“展若尘,风闻你是一个真正杀人如 麻的刽子手,也是一个心硬如铁的冷血武士,据说你功力高,定力深,尤其在炼气方面列属 炉火纯青,已然无我之境,对于你这等强者,我闻之便钦敬仰慕而心向往之,也更有着承领 教义的渴切感,所以商兄那里一提我便立刻赶来了,不敢说是对招比武,展若尘,便算是你 大方的点化点化我吧!”   展若尘生硬的道:“沙兄,这是一湾臭水,既不能解渴,又不能养生,你又何苦非舀不 可?”   沙冲一笑,道:“人在江湖行,凭借的便是那股子悍而不凶之气,展若尘,这点气绝非 凭借暴力,亦非什么权势与财力,乃是人与人之间的义气,我们来此,便是义气,如果说是 非好歹,屎香屁臭,沙某还分的清,用不到你提醒!”   商弘十分得意的道:“姓展的,你少再挑拔离间,放光棍点,眼前在场诸人,哪一个也 不是三岁小孩子,凭你几句话便走人的!”   展若尘表情平静而深沉的道:“一次又一次的搏斗,光景依旧没什么新鲜处,仍是那种 令人厌恶的轮回,怪的是有人却乐此不疲,直到鲜血从他自己身上流淌出来……”   商弘大叫道:“别说得那么悲天悯人法,姓展的,你以金家楼少主的身份,大胆的一个 人前往大漠,这份胆量固然值得为你喝彩,但你应注明白,由于你种下的因,你便该得到什 么样的果,这样的轮回是由你自己推转,这样的血腥也是因你而起,就是你,心狠手辣,杀 人如麻,你他娘还扮的什么那股于悲天悯人劲?”   这时候“长白飞虎”段八爷摸了一下脸盘,道:“我说商兄,时辰不早了,该是送这位 展兄上路的时候了,又何苦穷磨蹭个没完没了!”   用力点着头,沙冲道:“不错,由我打头阵!”   段宏一甩大红面,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   商弘立刻—拍,道:“姓展的名头大,手段辣,单就这种条件,沙兄,我们也就用不到 客气,并肩子一起动手吧!”   沙冲望了段宏一眼,商弘立刻又道:“我们绝不能冒险,四位,今日放倒姓展的,他日 进军金家楼便少死无数好兄弟,我们这是在制造功德,绝不能稍有大意,后患无穷!”   重重的点着头,一直未开门的令孤军对一边的金圣千道:“商头儿说的对,我们谁也别 充英雄,论好汉,且把江湖那点规矩哲撇—边去,姓展的他娘本事一定不错,他敢独自往大 漠来,可见有恃无恐,我们便犯不着担风险单挑独斗!”   咬咬牙,段宏点头道:“为免功亏一篑,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其他也就说不得了!”   展若尘冷淡的道:“各位扎根便是打定这个主意来的,无须再找什么借口,你们一拉一 唱,我也心里有数,人嘴两片皮,理是你们的,说了半天屁话,到头来仍然得豁上,各位, 何苦再谈论什么场面话?卯上吧!”   沙冲双目圆睁,凛然的道:“展若尘,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条血铮铮的汉子,今日之 事一了,如果彼此之间仍然命在,放心吧,姓展的,沙冲绝对找个人迹不见,鸟兽皆无之 地,好生同你单挑独战一番,如果再有人中间插一脚,我沙冲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展若尘笑笑,道:“沙兄豪语,展某记下了!”   商弘身形—偏,—把挂刀已握在手中!   另一面,段宏缓缓反手右肩头,慎重的拔出一支似刀似剑的兵刃,看上去稍宽了些,却 发出青色刃芒,刀未挥,已使人心发着颤栗……   然而,第一个攻向展若尘,却是一直未说话的金圣千。   金圣千大砍刀霍霍生风,电光迸溅也似的拦腰暴斩,口中发出哼哈之声,显然使足了力 气,一招之间就想斩杀敌人!   展若尘倏然身子飘起,宛似他根本就是飘在空中,轻飘飘的只在空中稍作闪晃间,金圣 千的刀芒已尚走至一半,他已抖手出招,二十一道青莹莹的光彩便仿佛二十—股冷焰,那么 清脆凌厉的洒射而出!   金圣千狂吼如虎,表现出大漠武士的悍勇,大砍刀雷轰电击,力撞对方的一片刀芒!   另一把大砍刀便在这时暴劈而落,由于是授招,刃锋破空之声的速度过猛,空气便发出 一股裂帛也似的刺耳锐啸,闪现的是一道匹练——窒人的匹练!   展若尘空中未变身形,左足尖都巧妙的点中对方刀身,借力使力,一个空中正翻斤斗, 妙不可言喻的落在两把大砍刀之间,似有意还无意的要对方夹击自己!   于是,商弘就在此刻跃空而起,身形腾掠间,那么凶悍的从上扑下,刀芒成束,随着他 身形的移闪而泄射下来!   目光凝聚而深沉,展若尘仍然未动,他晃着等待什么,直待三面刀芒猝到的刹那间,右 手连挥,“霜月刀”的伸缩宛若洒出千百条掣映交错的蛇电,交织成纵横飞舞的光圈,刹那 间金铁撞击之声乱成一团,商弘落地弹滚翻转如懒驴打滚,斜刺里,沙冲的金色旱烟袋已指 向对方鼻头,狠狠的打来!   展若尘双脚倏起,同时七十二刀暴斩,掌握机会而扑进来的沙王爷突见刀锋若霜,青气 蒙蒙而光华十方流闪,他的金色烟袋锅距离尚有半寸,便撤招倒蹿,大吼着比来时的身法更 加快的退出刀芒之外!   段八爷便立刻接上沙冲退出的空档冲上去,他的刀挽着沉极的劲风,却也毫不含糊的迎 着一片青芒杀去!   展若尘倏忽左右晃动,但他的身影是虚是实,已难以令人捉摸,往往敌人的兵刃砍向那 个身影,却是虚空的一个空间,他的实体便早已在另一个角度了!   就在他挟着一身青芒,行云流水般畅快移动在敌人之间,突然拔空而起六尺,看来他似 是盘旋在空中,但他的身下面,却出现漫天的光雨!   大砍刀有如怒涛的成层成束的涌向展若尘,沉重的刀身割裂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嗖” 声,冷焰迸溅,威力万钧!   段八爷的身法怪异,几乎如影随形的几次与展若尘面对面而错过!   展若尘落地回转,便立刻变换身法,他做着极小的幅度运转,但速度上反倒更快,偏头 避刀芒,侧身躲锐锋,皆都恰到好处,而中规中矩!   金圣千的大砍刀配合着令狐军的大砍刀,不断的呼轰着凶猛的狂砍,沙冲的金色旱烟袋 挑打如风,不时现出佳作而指向敌人前胸——   翻身而起的商弘更是怒骂着挥动挂刀再度扑上来!   反而,段八爷的攻击成了游斗,他的身法在变,变得出奇的快,快得令展若尘觉得此人 有心机,也对自己构成了真正的威胁!   此刻——   二十四名易装改扮的紫英队大汉们,自然的便形成一个包围圈,每人手握挂刀,虎视眈 眈的蠢蠢欲扑!   杀戮在惨烈的进行着……   展若尘并不急于痛施杀手,他衡情量势,总想在这些人的身上逼问出义母金申无痕下 落,不过他也在心中琢磨,义母的下落也许连商弘也不知道,充其量他只是知道义母被掳这 码子事!   内心的感受是忿怒,但形色上并未流露出半点来,他仍然沉着的近似麻木般应战,日光 萧煞,面上瘦瘦的面皮阵阵蠕动着,那根根的筋络在他的体内游走,游移得令他的内心十分 不耐——犀利的光影翻飞不已——   流闪的寒芒交织成层——   六条人影,便闪掠在生死一线的冷焰激流里,分不清谁是准来了—— 柳残阳《金家楼》 第 十 章   高手之间的拼斗厮杀似乎有其一定的程序演进。一定时间内该是功力的抵消,之后,便 是胜负的分野。一旦该分存亡的关头,势必溅血的辰光,总会在即将胜败前的—刹那间利现 兆头,下论这兆头是凶是吉,谁也脱不了干系,躲不过造化的摆弄——   展若尘突然弓身曲膝,他并不向任何有空隙的地方去闪,去躲,反而快不可言喻的往敌 人最有利的刀芒中穿过去,只见寒芒成束的刃锋“嗖嗖”,展若尘竟技巧的贴着两把大砍刀 的双锋之间越过,然而,沙冲那烟袋锅与商弘的挂刀却轻易的被他躲过——   真绝,展若尘的“霜门刀”偏迎头的向段宏一刀,一连便是十五刀合为一刀,寒电穿射 中,令孤军与金圣千二人对碰对冲着连连住一侧冲跌,一股股鲜血四散飞溅,狂标不已——   就在同一时间里,商弘的吼叫尚未出口,银芒似来自天上,一闪而会他一掌,旋即挂刀 飞上了天——不,天空中尚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双透赤手掌,怪模怪样的往地上跌落,打 着旋转,商弘才狂啸出声:“嗷——”   声音相当凄厉,只见他左手托起狂溅鲜血的右腕,鲜血则流过他的左手,那种痛,实在 难以形容,不过只看商弘呼天抢地那种折腾,便可以想象!   沙冲躲的快,一个斤斗翻出两丈外,回身猛摇着头,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不信邪——   段宏的那把非刀非剑的兵器.在霜月刀的拨弄下,往外偏去,但刀势未回头,只见他右 腕力震回扫,就在此时,那把刀的刀身“嗖”的便往故人刺来,而段宏的手上怪刀立刻变成 了一把汪汪的尖刀——   原来他的那把怪刀竟然刀身上套着刀,真正的刀却是他现在握在手上的那把尖刀!   展若尘以为敌人抛刀掷来,但当他看清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时候,砍人的尖刀巳指向 右脸颊刺来!   “霜月刀”回扫如天外流星,刀锋偏斜,更似打火猝映,一声“嗖”,合着一声 “噗”,一溜火花连着鲜血往外涌,展若尘仍然庆幸自己发觉的早,否则右颊与右肩头仁被 尖刀扫中!   左袖劲挥,“霜月刀”却快不可言喻的粹映出一道青虹,抖手便是九刀合为一刀,这住 “长白飞虎”段八爷便似从刀山上下来般的混身是血,尖刀脱手,两手也不知捣什么地方才 对,沿着路边,一路往中央那棵梧恫树下滚去,血合着沙土,可把这位段八爷折腾个灰头血 脸,不像人样。   倒翻身,空中拧腰挺身,“霜月刀”洒出一片刀芒,宛似彩霞喷射,沙冲已不知手中烟 袋锅去向何处,大吼一声,满面粗髯如戟,矮粗的身形贴地劲滚,天爷!只见一篷篷的黄土 便随着他身子的滚动往人迎面出去——   真也绝妙,黄土的飞洒,宛如无数喑器,虽不要命,但打中身上的仍感到痛疼难挨!   原来“沙王爷”的雅号就是他能卷地飞砂而搏得的!   展若尘挥刀如飞,一连击落五七把黄砂,刚刚落地,便听得喘过气来的商弘狂怒的骂 道:“时辰到了,你们给我很宰!”   一声啸叫,二十四名“紫英队”的弟兄便挥刀围拥而上.挂刀成层,人影如飞,狂砍怒 劈,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光景是恨不能将敌人大卸八块,分他的尸!   青莹莹的刀锋在展若尘手上吐着电火也似的击闪冷芒,时而幻化成各种形状流向迥异不 同的角度,立刻把这群叫嚣着围杀他的人,逼得回头四散!   一边,刚刚灰头土脸站起来的沙冲,突然矮身贴地,宛似入地之身般挟着一溜尘土再度 往展若尘滚去!   面颊上的血已凝固,肩头上的伤在刺痛,展若尘的面庞在扭曲着,他表情突现出惯有的 冷傲与孤寂,“霜月刀”便随着他的这种表悄洒出一片刀山也似的青芒寒锋,是旭日的东 升,又像夕阳伴随的落霞,一片刀芒中,他似是失去了踪影,连他的人也幻化入—片光海中 了!   是的,展若尘又发挥出那手久已失传的绝活——刃叠浮屠!   光焰的洒落未已,躯体的弹飞已起,块肉几乎没有余生,对人几乎一致的向四下抛跌, 就在展若尘尚未站稳身子,而天空中—块块的人肉断肢,雨一般的向地上掉落,鲜血已经落 了一地,其状惨不忍睹!   商弘一边狂叫起来:“展若尘,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屠手,嗜杀人命的冷魔,蚂拉巴子, 你好狠心啊!”   头上中了七刀,金色旱烟袋已不知去向,沙冲从地上爬起来,满面惊怒的骂道:“姓展 的,沙冲总算见识过你的霜月刀了!”   旋身冷淡的直视着沙冲,展若尘道:“沙兄,我没有忘记你曾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再比 斗,我奉陪!”   沙冲一拍手,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真走的快,谁也没打招呼,扭身便匆匆走去,刹时越过梧桐树,骑上一匹大马便绝尘 而去——   “长白飞虎”段八爷也走了,他没有再说什么,骑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金圣千与令孤军未走,两个大汉并肩堵在商弘身前,冷冷的怒视展若尘!   商弘已沉痛的抖着右臂,道:“姓展的,大漠之大,岂容你跑来撒野?山不转路转,只 要你往下趟去,前途有用你瞧的!”   展若尘缓缓伸手抹去有颊上的血,淡然的道:“如果你商兄还想插手,至少还得三月之 久,养好你的伤可不是三两日的事吧?”   金圣千面无表情的道:“姓展的,我们小觑你了,看来大漠即将由于你的到来而掀起一 片腥风血雨了!”   一边,令狐军咬着一嘴暴牙,吼道:“金兄,我们关外双雄这是干什么来的?妈拉巴 子,丢人丢回娘家去了,这是助的什么拳,没得倒弄得灰头土脸,操他妈!”   展若尘见段宏与沙冲相继负伤走去,已知二人定是不图什么,纯为助拳而来,换句话 说,两个人既不图利更不为名,所以在败了以后,走得十分自然,光只是不无牵挂的扬长而 去!   至于面前这两人便不同了,从他们的口中说出助拳,那便只有两个解释——   其一,二人对于商弘够义气,真正做到了为朋友两肋插刀,单就二人堵在商弘身前的那 股子气势,便令人感动不已,便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吧?换句话说,你姓展的看清楚了,要想 再对商弘亮刀子,便先把我二人摆平!   其二,二人与商弘是同一个任务,目的还是在阴谋金家楼,商弘完了,他二人也跟着完 了,只要再动手,大家便豁上干了!   冷冷的—晒,展若尘道:“商兄,搏杀已至终站,胜负真章已见,我并不打算要各位的 命,但有—事不明,想在各位台前领教!”   商弘已是冷汗直流,有两个——仅仅两个未受伤的青装大汉还替他的断手处敷药包扎, 闻言沉声道:“妈的,你想知道什么?老子知道便说,不知道的再问也是白问!”   展若尘面色一寒,道:“商兄,你最好是知道!”   商弘大怒吼道:“姓展的,你在威胁老子?”   展若尘再度抹去面颊上的鲜血,道:“我是用血的代价来换取我应该知道的情报,商 兄,任何一种胜利,都有其一定的收获,我的收获便是要知道大漠骷髅帮的总舵在什么地 方,这种要求不为过吧?”   商弘尚未开口,金圣千突然大吼道:“骷髅帮在骷髅城,要找你自己去找!”   一怔,展若尘重重的道:“休想搪塞我?”   商弘忿怒的抖着断腕,吼道:“姓展的,我恨不得知道骷髅帮总舵,因为我迫不及待的 想要你去送死!”   展若尘—怔,双目直通视着金圣千与令狐军二人,道:“如此说来,二位必然也不知道 骷髅帮的总舵所在了?”   令孤军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们虽不知道,但有个人知道,你想找骷髅帮总舵,就去 找那个人去!”   展若尘立刻问道:“谁?”   令狐军指着北面,道:“就在大沙漠边的龙泉镇上,你只要找到龙泉镇,那个人便会找 上你,姓展的,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展若尘缓缓点着头,道:“龙泉镇?嘿,我希望各位输得起,别让我回头再找来,到时 候大家就不好看了!”   金圣千厉吼一声,道:“展若尘,妈拉巴子的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你的刀快,惹毛了 金大爷,咱们就豁上干!”   令狐军龇牙咧嘴的跟着道:“关外双雄怕过谁了?妈的,水里来,火里去,碰过多少仗 阵,如今倒叫你姓展的挑得一身皮肉开花,丢人丢到他妈的姥姥家,怎么的,合者还要一顿 羞辱?妈的皮,你真要是想在我二人身上捏糖人,那可好,咱们再过几招,你若够狠,便送 我二人上路吧!”   展若尘冷哼—声,道:“好嘛,赢家是我,没得倒要听你们二人一顿穷咤唬,还以为我 不敢杀你们?既然你们不怕死,我还有什么保留的?”   大砍刀分别上场,金圣千与令狐军二人不约而同的向两侧分开来,二人面部表情便随着 二人极端慎重的出脚移动不停的变化!   后面,商弘左掌推开两名部下,低吼一声,道:“刀来,妈巴子的,一人拼命,十人难 当,如今大伙便豁上老命不要,也要拖姓展的王八蛋一同上路!”   两名“紫英队”兄弟也真狠,抛开商弘,各自抽刀便往左右围上,商弘已咬牙忍痛,左 手握紧挂刀举着走来!   金圣千—看,忙挥手道:“商兄,你伤的不轻,退守一旁吧!”   商弘吼着干拉拉的大嘴巴,道:“二位贤弟宽心,我姓商的率领‘紫英队”十余年,风 里浪里翻出来的,没得倒被姓展的兔崽子放了血,既然大伙都想同他拼命,老子定然和他耗 到最后一滴血,他妈的,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我们且看造化了!”   悲哀的摇着头,展若尘冷冷的道:“业已杀成这幅光景了,我奇怪各位的兴致仍然还是 这般大法……也许各位由于平日杀人惯了,如今一旦自己挨刀而且‘大感过瘾’,抑或各位 真的是‘杀得性起’?如果二者皆不是,我便送各位两个字……”   商弘—声哼,道:“那两个字?”   “疯子!”   商弘狂怒的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们没有疯,疯的是你,是你姓展的,你自命不 凡独闯大漠,你嗜杀成性是个名符其实的屠夫,凶狠恶毒、奸诈无比,天底下如果谁是罪大 恶极之徒,展若尘啊,那个人便非你莫属了!”   展若尘猛的一瞪双目,沉声道:“商弘,你们真的不就即收场?难道真的要死光死绝才 甘心?”   商弘吼叫道:“再照面,便与刚才自是不同,老子拼着命挨你的十刀来换取砍你一刀的 代价!“   展若尘知道四个人怕真的不要命了——   淡淡的一哂,屉若尘道:“刚才有段宏与沙冲二人,尚且不是我之对手,而现在,你何 又……”   “咯蹦”一咬牙,令狐军大吼道:“就单我们死光死绝,姓展的,你也必然不会是个活 人了!”   商弘立刻喊道:“金家楼少了个姓展的残暴屠夫,等于我商某替大伙推倒一根大石柱 子,牺牲小我而成全了大我,便‘紫英队’完了,我商弘也觉死的值得!”   金圣千侧脸重重的道:“商兄,令狐兄,再下手我们各自选他要害处下刀子,妈拉巴 子,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走去!”   商弘的头左右一摆,对面的两名“紫英队”弟兄已纷纷扬起刀来,摆出的架式宛似怒豹 般凶恶——   霜月刀的刀锋在展若尘的手上闪烁着熠熠寒光,青莹剔透,似秋水映漾,他握刀的手看 起来十分自然,刀的冷森,面目孤傲,调合成他平日杀人之前的那种冷漠,空气中便因为他 的这种表情而开始充满了血腥味,这味道,也只有他本人才体会得出来——   当然,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甚至他还十分的厌倦,因为这中间也含着太多的冷酷与残 暴,悲哀与血腥,凡是—个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气息,这味道!   然而,推着他非走向这种环境中的,是一股他所不能左右的力量,这股子逆流是对手所 造成的—一动之以武力,赌之以生命!他便不能再有所犹豫了!   商弘已开始绕着展若尘移动着身子——   金圣千双手把刀也随之侧移——   令狐军鼻孔出声粗浊,虽然他身上正在淌血,但他连眉头也不皱—下,仿佛那伤口根本 与他无关似的,大砍刀高高的斜举在右上方!   商弘只是轻点着头,那面,两名“紫英队”大汉已开始发难——两把挂刀溜地卷向展若 尘,刀芒暴洒,又往中间会合,那是敌人的下三路——   不料,展若尘寸步不移,“霜月刀”的光焰连串迸射,疾猛冷锐,金铁撞击声十分清 脆,未等光焰爆裂,而两名“紫英队”仁兄已相继“叽吒”一声躺在展若尘的足前—尺之 地,天爷,二人皆仰面上望,双目几乎瞪出眼眶外,从二人的脖子上—条血口处正“呱叽” “呱叽”往外冒血……   闷不吭声,两把大砍刀已分从两侧狂杀而上,正面,商弘更是不要命的挥刀怒斩——   展若尘双腕抖挥,距离三尺地,已是晶芒一片,锐气逼人,“霜月刀”的光华便展现出 一簇簇,一篷篷,一溜溜,卷扬纵横的冷芒,那是十分狠厉的招式,商弘三人虽然抱定与敌 共存亡的誓死决心,却也在一阵狂杀中难越雷池一步!   —连三次迎杀,果然,金圣千又杀出个性来了,这时候什么叫死亡,那已不重要了,只 听他厉吼一声,右手大砍刀竖立在胸前,左手掌扶于厚厚的刀背上,低头弓腰,又脚连环踢 弹,一头便往敌怀里冲去——   另一面,令孤军也随之狂吼一声,抡动大砍刀做狂野的暴斩式,光景便是一尊铁人也会 被他一刀劈成两段!   商弘岂会稍微犹豫,挂刀往前指,人已平飞而起,一声撕破喉音也似的大吼,没命的往 敌人胸前冲去!   更快的,“霜月刀”寒芒无数,千百光焰流电交织,展若尘快得宛如在追赶逝去的时 光,他身形尚未落在实地,空中已洒下大片大片的鲜血——   踉跄着不即倒下——是不甘心倒下去,商弘伸出唯一的血手戟指着展若尘,道: “你……你会……不得……好死……”   商弘倒在地上并未激起黄土飞扬,因为他是倒在一滩鲜血上面,有几滴鲜血往外溅,是 他脖子上的!   金圣千在笑,笑的十分冷傲,他侧倒在一个“紫英队”的尸体上,嘴角上牵着的那股子 笑意含着太多的悲忿,他的大砍刀不见了,而肩头上却又中了—刀,那一刀明明是令狐军砍 的,因为刀仍留在他的肩头,几乎已砍入左胸内,所以他笑了——也许是他没有死在展若尘 的“霜月刀”之下,而是死在自己哥们的手里吧!   令狐军全身又增添了二十六道刀口子,但最狠的一刀是在后面脖子上,那几乎令他的头 落地!   展若尘伸出丝巾把左上臂的伤缠住,他冷冷的往地上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脑海里只有二个字——龙泉镇!   也许龙泉镇上真有人会告诉他“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但无论如何,自己非走—趟龙 泉镇不可了!   展若尘来时从容,走时也是—样的从容,见惯了这种杀戮的场面,也厌倦了这种血腥, 其结果总是—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麻木感!   于是,他像是摆平一件极普通的事情,走得不无遗憾,走的心平气和!   这处已不见人烟,这处是一片黄沙遮天!   展若尘走了一天半才发觉自己是应该找个坐骑代步了——一天来他遇下几批骆驼队,每 一队骆驼不下二十匹,—个碗大的驼铃挂在最最后面的骆驼脖子上,赶骆驼的总是只有三两 个灰衣汉子!   展若尘只要遇上,便立刻向他们打听龙泉镇在什么地方,他得到的只是驼背上灰衣汉子 的扭身回指:“在北边!”   展若尘从这些人的惊奇眼神中猜得出来,必是以为自己是个疯子,一个人竟敢往大沙漠 里闯进来。   终于,他发现一处黄土山坡,坡前散落的有几十户人家,沿着黄土大道,—条小街,街 南头的大树看不到叫什么名字,但树下面围了—批驼贩子,展若尘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棵 大树下面有一口水井,正有人在提水往皮囊里灌,连骆驼也正跪卧在地上嚼着东西!   伸出干拉拉的舌头,展若尘舐了一下嘴唇,走近井边,他这才看清楚树干上钉了一块泛 黄木牌,牌子上面写的字已模糊,但展若尘仍看到:“龙泉镇”   原来这个小镇就是因为这口长年泉水不断的井而得名,北去古北,塔里与百灵,驼贩子 们都会在这儿先把水灌足,装够,歇上一阵便要往大漠走了!   展若尘到了井边,只见一个大草胡老者,笑得满面皱纹成层的迎上来,道:“老乡,去 那儿?塔里古北喇嘛庙?还是……”   展若尘摇头一笑,道:“老人家,我是到龙泉镇!”   老者仍是失望的道:“你已经到了!”说完便把一袋水提往一只骆驼队!   望向小街,展若尘并未立刻走去,他也用辘辘打了一木桶水,先喝了几口,这才又掬了 些洗脸面,拍拍身上沙土便往小镇上走去!   后面,那个草胡子老者自言自语的道:“这个人好杀气,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老者的话不错,展若尘此时的心情,从他的脸色便能看出来,商弘不是说过吗,龙泉镇 自有人等着,而这个人又会是谁?   此刻,展若尘缓缓往小街走去,迎面卷起一阵大风,一股子黄而又灰的沙尘向他卷过 来,“唿”的一声吹向镇外面,也撩起展若尘的衣袂飘摆不定——   便在这时候,街对面缓缓驰来十二匹骆驼,风沙滚滚中,只见右首的骆驼背上是一乘分 两边跨坐的兜轿,白得如银色的篷帐下面,分坐着两个黄衫女子,翠绿色的丝巾半卷面,看 不出两个女子的真面目,但从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重重的两道眉,当知这两个女子必然妩媚 ——   展若尘刚往街边让道,已见这十二匹骆驼并排在一座客楼门口停下来,骆驼缓缓往地上 坐,立刻便从店内跑出两个伙计!   后面出现—个大汉,灰沙沾在他的胡子上,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   两个姑娘分别跳下兜轿,不言不语的便往店中走去!   就在这时候,其中的一个伙计突然望了展若尘一眼,惊异的伸手—指着叫起来:“客 官,你……你可到了!”   展若尘平淡的道:“是的,我到了!”   伙计立刻又道:“你姓展?”   展若尘重重的点点头,道:“不错!”   那伙计一拍巴掌,笑道:“哎呀,我从一大早便注意你老乡,怎么这时候你才来,快 去,快去呀!”   展若尘冷冷的道:“去哪里?”   伙计指着街的另一端,笑道:“往那个方向走,五里不到有个黄土岗,有人在那儿等你 老乡前去叙旧,这时候……”忽见台阶上两女子望过来,展若尘已对伙计道:“我填饱肚皮 再去!”   展若尘从两个少女身边走过去,有一股子香味很特别,他几乎鼻孔发痒想打喷嚏!   面前放了一盘咸牛肉,三张死面大饼,生葱四根,另外便是小米稀饭—大碗——   展若尘对于从外面挤进店的十几个汉子,连眼皮也不抬—下,甚至两个少女见他那副狼 吞虎咽的模样抿嘴发笑,他也照样不理睬,因为他心中正在琢磨,不知在黄土岗等自己的是 什么人。   一块碎银子往桌上放下,展若尘对那位伙计,道:“你是个相当负责任的伙计,多的银 子便赏给你了!”   那伙计笑道:“干我们这—行,客人的交待怎可以忘的?客官,你该快点去子!”   展若尘并未问是什么人在等他,问也是白问,伙计顶多告诉你是个高矮胖瘦,年老年少 的人而已,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于是,展若尘缓缓的走出客栈外,他只在两个姑娘桌边,无意的看了二人一眼——   够了,只看这么—眼就够了——   大漠女儿,粗犷中含着另—种醉人的魅力,那眼神黑得如画,端正的鼻子下面,那张美 得不能再美的俏嘴,微微的翘着,仿佛在等着情人去吸吮般的可爱极了!   也只是那么—瞥,展若尘已牢记在心,他在想,深山出俊鸟,大漠有美女——   展若尘已走至店门外,突然—声黄莺也似的声音,道:“喂,站住!”   附近只有他一人在走,展若尘停下身来回头看去,他面无表情的道:“叫我?”   另一姑娘沉声道:“不是叫你还是谁?”   展若尘似笑的道:“有何指教?”   那姑娘伸手一捋秀发,发髻上发出钉铃一声响,敢情她扎在发辫子上的那条彩带上还栓 着银钤,只听她笑笑道:“你一个人要往大漠走?”   展若尘淡然的道:“先赴个约,然后入大漠!”   姑娘已站起身来,缓步往展若尘走去,边对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大汉,道:“你们快吃饭 去!”   两个大汉立刻转身而退回坐凳上,姑娘已到了展若尘面前,道:“看你不像做生意的, 更不像马贩子,你一个人往大漠去,也不怕……”   展若尘笑笑,道:“谢谢关心,我会小心的!”说完便回身欲走,姑娘立刻又道:“老 乡,你等等!”   展若尘回头问:“姑娘还有何指教?”   左手一拢秀发,姑娘望了展若尘面颊上的刀伤,道:“你受了伤,是吧?如果你愿意, 等你赴完约以后,我们一齐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展若尘干干的一声笑,道:“再谢谢了,姑娘的善意我心领,要是一个时辰内我还未回 来,姑娘就不用等我了!”   姑娘双眼汪汪的直视着展若尘走去的背影,身后面,另一个姑娘已笑道:“大姐,人走 远了,吃饭吧!”   展若尘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沿着黄土大道两边长着稀疏的树木,高过人的半枯长草, 便呜咽似的被风吹得嗖嗖响,响声也在展若尘的心中回响——倍添无限狐凄!   黄土坡,几乎就像个大沙包,只在半坡以上才有黄土泥地露出来。   山坡上,不错,果然有几匹马栓在那儿,有马当然有人,那么这人又会是准?   展若尘上得土坡,只见有个破木板搭建的草棚子,三块大石头摆在草棚里,显然是坐人 的,因为三块大石头表面十分光滑,光滑得闪闪发亮——   现在,大石头上并未坐人,但在大石头附近站着四个人,这四个人对展若尘而言,真是 一个也不陌生——   迎着正面站的是朱赤面的“七步追魂”黄渭,黄渭左侧正是她的女儿黄萱,右下卓立的 竟是“皮肉刀子”杜全,至于站在杜全右边的人,倒是展若尘想都想不到的人物——长山三 龙老三,“闹海龙”全尔明。   姓全的黑面大团脸,两边腮帮子的肥肉下坠,稀疏的几根胡茬子,大嘴巴这时候闭得紧 ——   缓缓走进草棚前,展若尘而无表情的道:“各位,常言说得对,山不转路转,谁会想得 到我们又在这荒凉的大漠遇上了!”   黄萱面色寒寒的道:“不是遇上,而是我们专程在等你,姓展的,你听清楚,是我们在 这儿等你!”   展若尘冷淡的道:“邢大嫂,这次再找上展某,有什么指教?”   黄渭一声浩汉,缓缓闭起双目……   黄萱已尖声大骂起来:“展若尘,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厉鬼,疴血畜牲,你两手血 腥,制造仇恨,拆人夫妻,可恶之极,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的血——”   淡淡的,展若尘道:“邢大嫂,独影兄的伤只在胫骨上面,如果凋治得法,是不会成残 的,你又何苦……”   黄萱大吼,道:“你住嘴,谁是你邢大嫂?我便老实告诉你,邢独影不是我丈夫,你知 道吗?”   展若尘冷冷的望了黄萱—眼,心头一紧,道:“怎会是假?邢兄不可能在展某面前信口 升河,胡说八道,他明明说你们已是一家人了!”   黄萱面色铁青的道:“不错,有—段日子是的,如今就因为你这恶魔,又活活拆散了我 夫妻,而且……”   展若尘暗中一咬牙,道:“黄萱你为什么这样?当你的丈夫为你而找上仇家拚命之时, 你怎么不在?如果当时你也在场,你便会知道邢兄为了你是如何的找我拚命!”他的双目冷 芒直视的又道:“他虽然再一次败在我手下,但他一点不对你有所抱怨,虽然他十分清楚你 在利用他,你并不爱他,但他还是为你而玩命,可是,他受了伤,是为你的—腔仇恨而受的 伤,为什么你不在他身边?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正需要你去安慰吗?黄萱啊黄萱,你被仇恨 冲昏头了!”   黄萱忿怒的戟指展若尘,道:“你知道个屁,长春山附近你再挫那独影之后,他便拄杖 西去,后来他一直走上北塔峰巅,直待他坐在观目峰的那块大名上狂叫数十声:‘江湖上既 有我邢独影,为何还有个展若尘?上天要捉弄我邢独影,老子偏不信邪,哈……’邢独影在 大笑数声之后,他便以他的‘镌命环’自刎于观日峰上了!”   说完,黄萱还真的挤出—滴泪水——   展若尘心中那份惊愣,便从他的面上肌肉抽动不已里看得出来,独咽一口气,沉重的 道:“他不该死的,那日我曾劝阻过一次,他也曾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 如此了结?不值得呀!”   黄渭突然怒喝道:“展若尘,你在放什么屁,什么叫不值得?什么叫值得?我女儿以黄 花闺女之身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杀手,虽有目的,还是付出一生的幸福的代价,全部送在 邢独影手上,此情此景,你还说什么值不值得?有道是,英雄重义,儿女重情,别以为我女 儿是有目的来利用邢独影,但如果邢独影能搏杀你这头顽豹,往后的日子里我们就是江湖上 最为幸福的一对武林夫妻,如今他败了,等于是—场赌博输了,为了一口咽不下的窝囊气, 他选择可以死全义的途径,说穿了这—切还不是由你姓展的一手所造成?难道你就没有想 到,邢独影如要苟延的活下去,他怎能而对我这人?更何况他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展若尘忿怒的吼道:“姓黄的,照你们的说法,邢独影的死便应由我负责了?”   黄萱失声大吼,道:“还有我未婚夫卢伏波的一条命,姓展的,你这个双手染血,杀人 如麻,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凶残成性的豺狼……我……我曾不止一次的发过誓,一定要 看着你倒在我的足下,流着鲜血,哀叫乞怜而死,所以我便不顾一切的非要你死不可!”   仇恨的种子正在黄萱的内心发酵,那是一种再也无法除掉的仇,再也无法消失的恨,展 若尘十分明白,眼前的黄萱,已经为了报仇而几近疯狂了!   展若尘重重的道:“贤父女,对于邢独影的自刎而亡,展某内心十分难过,道义上我感 到不安,但责任都应由你们完全承担,如果在他为你们拚命而失败之后,你们如能善加安 慰,以未来幸福为重,相信邢兄是不会轻言自杀,必是你们以为他已失去替你们报仇的价值 忽略下他……”   黄萱大怒道:“是又怎样,我黄萱活着一天,便必须要完成一件大事,那便是杀了你, 姓展的,你听清楚了,我会不择手段的搏杀你!”   展若尘似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好像曾经对贤父女说过,你的怒恨我谅解,不论是卢 伏波该死,抑或邢兄的找上门来决斗,杀戮的本身与过程原就是残酷的,但有时候又必须以 杀戮为手段而达到双方追求的结果,赢家!而我便是这样!”   一边,半晌不开口的“三龙会”三当家“闹海龙”全尔明甩动满面肥肉,冷笑道:“果 然,果然传言不差,展若尘,你的语气中已表明你的自负与狂傲!”   展若尘冷冷道:“全兄,‘三龙会’在辽北也算大帮派,上次你们二当家伸手帮助金家 楼叛逆造反,楼主大量,也只是废了上官卓才的一身武功,大肚大量的放他一马,想不到事 隔不久,你们‘三龙会’竟又与‘大漠骷髅帮’套上交情,再一次的阴谋起‘金家楼’ 了!”   黑脸庞上一对牛蛋眼怒瞪着,全尔明抖着左手抓的牛皮刀鞘鬼头刀,沉声道:“我三龙 会自从二当家被你们废去一身武功之后,整日不言不语,形同废人,那比死灰还叫人难受, 这笔帐我们早该结算了,迟至今日,只为配合大局,姓展的,我们等这一日的到来,已经够 久了!”   突见他伸手拉住黄萱一手,又道:“姓展的,从今日始,别在老子面前提姓邢的那个窝 囊废,他不够资格同黄姑娘一起!”   展若尘惊异的睁大眼睛,道:“你们……你们这是……”   黄萱毫不掩饰的道:“我的未婚丈夫,直待搏杀你这恶鬼之后,明日我们就在城里宴客 成婚!”   展若尘怒吒道:“黄萱,你竟然连为邢独影守孝百日之期也免了,难道你真的已疯了不 成!”   黄萱冷冷道:“我没有必要做给活人看,更不屑于那块贞节牌坊,展若尘,我只要你 死!”   半天未开口的“皮肉刀子”杜全,干咳一声,道:“姓展的,上次金家楼之事,你老兄 已出尽风头,我杜全没得倒成了大尾巴狗,江湖有句话——人挣一口气,佛挣一炉香,听说 有人要折腾金家楼,我杜全便第—个赶来大漠,而且闻得他们设计周详,谋略缜密,我更感 到十分高兴,这次也是在中途遇到“紫英队”的人传出消息,阁下要独闯大漠,所以我便与 黄前辈三位结伴在这龙泉镇候教了,真准,你还是按时赶来了!”   “七步追魂”黄渭冷冷道:“看姓展的模样,大概商弘他们并未讨得便宜!”   “皮肉刀子”杜全沉声,道:“展若尘,商当家不会任你大摇大摆走入大漠吧?”   淡淡一笑,展若尘道:“不错,八角亭他约了人在等我,好像他等了很久,而且十分失 望的只看到我一个人!”   黄渭立刻追问:“后来呢?”   展若尘咬咬牙,道:“后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便动上手了!”   侧面望望全尔明,黄渭又问:“除了商当家之外,尚有关外双雄金圣千与令孤军,加上 ‘长白飞虎’段宏与沙冲,难道他们没有撂下你?”   展若尘平静至极的道:“他们出手不但要拦我,而且是在要我的命,只可惜他们并未拦 下我,因为我来了!”   杜全嘿嘿一笑,道:“豪气干云,展兄,不愧‘屠手’之尊!”他缓缓又问:“你把他 们怎么了?”   展若尘环视对面四人,道:“各位一定很想知道了?”   黄渭不耐的道:“快说!”   展若尘露齿似笑又以嘲笑的道:“事情的过程我不想多说,其结果是这样的——”   先是双肩一耸展若尘举手先望望大阳——那太阳下面一个圆圆的灰色蒙蒙圈子,就像对 面全尔明的那个眼泡,想笑,但却牵动嘴角,道:“商弘死了,使关外双雄也十分英烈的为 朋友两肋插刀的死了,当然二十四名“紫英队”兄弟也完了,只有沙冲与段宏,他们自知不 敌,身负重伤扬长而去,事情就是如此!”   黄萱大声吼骂道:“你们听听,姓展的王八蛋杀了那么多人,他却说起来又如此轻松自 在,仿佛死的人该死,而他……”   黄渭沉重的吼道:“商弘太不自量力了,他在争功,‘紫英队’的惨败,是他—手造成 的,当然,也影响了大局!”   展若尘淡淡的道:“商弘死了,难道各位就能……”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一章   “三龙会”老三“闹海龙”全尔明再一次抖动左手鬼头刀,厉烈的道:“展若尘,你别 再说了,坚横一场拼杀是免不了的,尽在这儿翻旧帐,忆过去等于放屁!”   淡然的,展若尘道:“我无意提过去,也厌倦想从前,如果不是各位轮番的问个没完没 了,谁耐烦说下去?”   杜全突然一横身,道:“展若尘,你真够豪情的,金家楼立你做少主,吃香喝辣之外, 还把金寡妇未过门的望门小寡妇送入你怀里,娘的,可好,把你的心完全收卖了不是?否 则,你会单人独闯人漠,为金家楼而拼命?”   展若尘怒目直视杜全,道:“姓杜的,上回金家楼主念在你替单慎独出力只为一个孝 字,所以才放你走去,怎么啦,不思回报也就罢了,为何竟与他们联手,二次卷土重来,难 道这次又是为谁拔刀相助?”   “皮肉刀子”杜全嘿嘿一声笑道:“说的可好听,姓展的,金家楼在辽北黑白统吃,大 包大揽,说穿了只是个‘狠’字,杜某只闻得有人振臂登高一呼,便立刻赶来了,中途遇上 黄家父女与这位全三当家,我们这是第二次合作,既然在此兜上,嘿嘿嘿,何防豁上再干一 场!”   黄萱立刻接道:“金寡妇完了,我们再摆平姓展的这头豹,金家楼的那块招牌便砸 了!”   黄渭也冷冷的道:“不错,直待放倒姓展的,金家楼便不难连根拔除!”   黄萱一声尖吼,又道:“都是金寡妇作怪,上回我们已经要乱刀砍死这家伙,就是那老 寡妇突然出现,死皮赖脸的硬是把姓展的救回金家楼,真可恶!”   展若尘忿怒的道:“够了,贤父女不必再说了,你们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展若 尘照单接下了!”   杜全嘿嘿冷笑,道:“为了不让同道有话说,故尔不作以众凌寡之举,展若尘,杜全先 接你亮招……”   黄渭立刻伸手一栏,道:“杜兄且慢!”   一怔,“皮肉刀子”杜全道:“黄兄还有吩咐?”   黄渭靠近杜全身边道:“杜兄,我们应以大局为重,为了完成扫除金家楼在道上的恶势 力,我们便没有必要再按照一般江湖规矩,单打独杀了!”   杜全尚未开口,黄萱也立刻道:“杜叔,上次我们邀了二十多位‘白绫门’弟兄,加上 ‘驭云搏鹰’庐尊强庐叔、‘长山三龙’二当家上官才、关外十大高手中的“黑煞神”铁彪 与“鬼展旗”郝大山,再加上我的前夫‘血魂’邢独影,与我父女,多人一齐联手,尚且未 能如愿,如今我们只有四人,如果再去顾全江湖上陈腐的道义之词,岂不又是—场空?”   “皮肉刀子”杜全缓缓点着头,道:“那么贤侄女,你且暂退一边,有我们三个应该足 足有余了!”   那面,“闹海龙”全尔明瞪起一双牛蛋跟,缓声的道:“对,萱妹且退—边掠阵,这个 王八蛋就交由我三人收拾吧!”   黄渭缓缓举起两只铁掌,沉声道:“形势如此,姓展的,虽然我知道最终是个两败俱伤 局面,但对于你的残暴,邢独影的惨死,我势必要找你再一次拼斗!”   他喘了—口气,也似是在运功走气于双臂,又道:“对于你姓展的,我已很清楚,不用 重述,我们只得并肩子上了!”   展若尘淡然的道:“黄老爷子,我心中十分明白,两个女婿加上女儿的不幸,促使你不 得不如此,但有—点,展某必得事先说明白,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瓜葛,但愿这次以后, 不论是生是死,大家一笔勾销,如何?”   黄萱尖声怒道:“你死吧,展若尘,只有你死事情才能了结!”   展若尘冷漠的退后一步,他习惯的双手下垂,沉重的一声叹,道:“那样,我已无话可 说了,各位如果迫不及待,那么在等什么?”   杜全的身形一偏,动作矫健如飞的双掌拼劈如电,劲风旋轰中,他已冷冷的沉声道:   上回金家楼外未曾赐教,这次且试试你这位‘屠手’的绝活到底有几钱几两重!”   就在这时候,另一边的全尔明斜出左足,上身稍动之间便是十七刀劲削平斩,鬼头刀刀 势如涌,一波波冷芒相接相连,扇形似的宛如雷电曳光,直往展若尘杀去!   黄渭更是快得宛如一头下扑的凶虎,他的一双铁掌,便闪跃在展若尘的左后方扑击而 上,掌势挟着沉猛的劲风,走势之间,便不断传来呼轰之声,力道雄浑,招式诡异,隐隐含 着莫测高深的变化,的确是行家架式!   就在这三方面的夹击中,展若尘忽左右晃闪,便在这一连三次闪晃里,“霜月刀”伸缩 如电闪般的淘出千百条映照人目的蛇电,交织纵横形成三道密不透风的刃墙,便在一阵金铁 撞击声里,黄渭第—个弹滚侧翻,突然间,杜全一声怪叫,他已贴着黄渭的左侧,第二次舞 起双掌往敌人狠狠击去……   本来“皮肉刀子”杜全的功力相当卓越深厚,尤其是他的独门绝活“血刃手”,更是练 到炉火纯青境界,挥拍收处,随心所欲,那不啻是一把锋利钢刀,神出鬼没于扑击之间,加 以他出掌间配合着一套怪异的步伐,一般对手便很难对付得了!   右侧的鬼头刀突然似天外飞虹般“嗖”的一声斜劈而来,光景似乎是配合着杜全的那么 一记奇袭而神来的一刀。   展若尘双脚倏起,同时五十一刀扫射,鬼头刀尚未及够上位置,那片青蒙蒙的如霜刀 锋,便光华流灿也似的直把“闹海龙”全尔明的上身全部罩在里面,全尔明只弹升半丈,业 已怪叫着比来时更快的倒翻回去!   黄渭曾经吃过展若尘的亏,伤疤犹在,余悸犹存,一见那片青芒,便急流勇退,仍然觉 着那股子刮肤生痛的刃芒似已在身上留下什么!   他在弹滚出去尚未起身,便双手从上面摸至身上,只发现衣裤有几处破裂,心中不由升 起一股子寒意!   黄萱适时的扑上前去,叫道:“爹,你伤在哪里?”   黄渭也算一代宗师,一方霸主,这次虽未率领门人前来,面子上他还是不甘收手,冷冷 的一声喝,道:“且退一边去!”   倒翻出刃芒之并的“闹海龙”全尔明,席地之后“噗”的一声往两个手掌心上吐了一口 唾沫,紧紧的又抓住他那把沉猛的鬼头刀,大吼一声挥刀如怒涛惊浪般层层迭迭的涌向展若 尘,沉猛的刀刃割裂着空气,发出那种刺耳般的裂帛之声,冷焰迸溅,锐气逼人,的确是威 力万钧!   展若尘回旋逼退杜全的时候,立刻侧身一丈,双目直视着那成束的刃芒自面前曳空而 过,他心中还自琢磨……今日之局,非得全力而为了,没得倒让姓黄的父女苦缠不休,早晚 会中他们的恶毒之计!   现在,全尔明的鬼头刀是那等凌厉凶猛的砍杀不休,杜全的怪异双掌劈出的掌势似刀 削,另外,黄渭已采取外围游斗与牵制,他身法迅快如风,一有机会便扑近前去出掌挥击, 动作迅捷无比,双掌交错间,便趁隙钻缝,掌影连贯飞闪,自然对展若尘构成很大的威胁!   这是一场胶着性搏斗,比之展若尘在八角亭对商弘等几人的搏杀又自不同……   黄渭是吃过苦头的过来人,他深知展若尘“霜月刀”的诡辣,因此,绝不轻言硬拼!   杜全更是狡猾如狐,他在照面上之后,便立刻明白姓展的不好应付,即时收起狂傲的心 态,闪展腾挪于霜月刀威力所及边缘!   只有“闹海龙”全尔明,他却—心想获得黄萱芳心,便在一退之后,尽出绝学,他那粗 壮的身体,旋转流去宛如一只灵活的花豹,手中的鬼头刀,劈砍如虎,刃芒一现便“嗖”声 相连,威力凶悍,锐气逼人!   展若尘那股子忿怒实难以形容,形色上他却尽量保持着冷静与沉着,他那近似冷酷与僵 木的面孔上,目光肃然,薄唇紧闭,连带着面上的肌肉也在蠕动不已……   犀利的光影翻飞不已,流闪的寒光交织成层,人便在这种生死一线间闪掠腾跃,空气中 流窜的是分不清的人影,沙土飞扬着难以平息的怪声,除了草棚下黄萱的一双冷厉的大眼眨 动之外,另外四个人已经杀得忘形了!   于是,当全尔明的鬼头刀在一片半弧状的焰彩炫映中,刀锋偏斜,宛如火石猝映,切向 展若尘的右胁,几乎不分先后,“皮肉刀子”杜全的右掌已狠而且准的往展若尘的面前削劈 过去!   又是该分胜负之时,也是到了一个关键时刻,这一时刻的来临,仿佛就是上天注定了的 ——   既然是上天注定,人是无法可以避免,唯一的,而且也是恰当的说法,便是看各人的造 化了!   展若尘一声长啸如虎,突然拔身七尺,够了,只须七尺,他的身子已闪过三方面的夹 围,“霜月刀”便猝然映炫出—团青芒,只闻得“嚓”一声,一阵剧痛来自他的右上膝,他 清楚,那是杜全一头撞进刀芒的一记掌削!   但展若尘便在此时,十七刀合为一刀,寒芒穿射中,大圆脸的全尔明已抛刀捂面,旋转 着全身溅血的身子直往草棚那根木柱子上冲去,“咯”的一声,那木柱子被他冲得齐中折 断,草棚便“冬”一声一半棚顶便斜斜的倒下来……   黄萱弹身而起,她可并不看一眼血泊中的全尔明,一声尖叫,张臂便往旋身洒血的老父 抱去。   人是被她抱住了,他父女二人却一齐冲跌在地上,黄渭一掌未起,黄萱已抽出一把尖 刀,狂叫着便往展若尘冲过去,道:“姓展的,我同你拼了!”   已经是满身鲜直狂溅的黄渭,见女儿黄萱往展若尘拼杀过去,撕破喉咙也似的叫道: “萱儿,你不能……”   那面,杜全空中连串侧滚十六次,但仍在展若尘的第十七刀上慢半拍,“唰”的一声直 把他的右肩头连着右上臂,撕裂尺长一道血口子,破衣袖随风只飘了两下,便立刻被里面的 鲜血粘贴在刀口上面,但闻杜全重重的跌落地上之声,溅起一股子黄土飞扬,他已咬牙发出 嘶声不绝,光景可也伤的不轻!   展若尘对于黄萱挥刀杀来,并不闪躲,甚至不出手拦截,上身略闪,左臂迎去,只听得 “嚓’的一声,他的左臂连着袖子生被黄萱尖刀挑开一道口子,鲜直滴在外面,但他连眉头 也不皱一下,旋身已在三丈外!   黄萱怔住了,她努力的摇摇头,因为她绝对不相信展若尘竟不还手,而任她挥刀杀……   于是,她咬着牙,颤抖着手中尖刀,叫道:“你为什么不回手?你心虚了?姓展的,你 怕了?”   淡然的,展若尘道:“你错了,黄萱,这一刀我希望能消除你心中仇恨,不要再为自己 找麻烦,你爹年已六旬,他不能因为你的一心要报仇而丧命,黄萱你忍心看着你爹惨死?”   黄萱怔怔的双目在泛红……   展若尘立刻又接道:“另—个原因,便是因为你死去的丈夫邢独影,如果你不逼他一心 为你而寻仇,我敢说你一定是世上最快乐的女人,因为你死去的丈夫邢独影正是一条江湖好 汉,人中俊杰,他比卢伏波强的太多了,天涯侠侣,你们该羡煞多少人啊!”他一顿,又 道:“所以这一刀我为那邢独影的死面甘愿承受,希望你回头,看,你的老父正在……”   半倒的草棚边上,突然人影独立而起,“闹海龙”全尔明大吼如雷的道:“展若尘,老 子宰了你这王八羔子!”   便在全尔明的啸叫声里,只见一团黑影挟着一道电光,宛似云里闪电般直往展若尘罩 去,刀风呼呼,吼声如雷,威势之猛,无与伦比,显然,全尔明豁出去了!   不错,全尔明是拼着命上了,此情此景他不能不拼,展若尘虽未提到他,但展若尘却在 他面前把那邢独影推崇备至,而邢独影偏又是黄萱的丈夫……   从邢独影的表现中,他可以为黄萱拼命,失败,便以死而全义,我全尔明就不能为黄萱 而拼命?   就在黄渭倒卧在地,就在黄萱遥望过来,“闹海龙”全尔明便厉吼直往展若尘扑击过 来……   “霜月刀”再次流闪如织的刀芒,飞显出青莹莹的刀花,那种吞吐之势,宛如在追逝流 光,只是一次正面刃芒可见,然后便是迥异的角度穿飞……   于是……   只见那团青影标洒出无数血雨,但直到全尔明“咯”的一声滚落在地上,他仍然未发出 惨叫声,一淌滴的鲜血,在大漠特异的阳光照射下,宛如突现的霞芒,瞬息之间便消失不 见……   展若尘延转回原地间,他的“霜月刀”再一次抖闪之间,便闻得杜全在那边沉声骂道: “可恶!你竟在一个人身上如此下刀,全三当家又与你何仇何恨?展若尘,只怕‘三龙会’ 永不会与你干休!”   是的,全尔明倒地之后,单只是一颗人头上便是纵横交错的十一道血口子,上衣破碎, 红肉翻卷,只见他上胸起伏间便会冒出一股热血……   全尔明恶毒的望着展若尘,喘息的道:“姓展的,是……全……大……爷……低……估 你……了!”   展若尘冷淡的道:“低估人是一件最危险的事,我便永远不会做这种傻事情!”   那面,黄萱泪跟婆娑的埃近全尔明,她伸手托住全尔明那颗血淋淋的头,尖叫道:“尔 明,我们才相处几天呀!”   全尔明血嘴一牵,眨眼,喘道:“够……了,虽然……只……几天……我已……觉…… 得……满意……了……昨夜……你……”   黄萱立刻叫道:“不要说了……你……”   不料全尔明又断续的道:“你……给……了……我一……切,我……就该……为你 拼……命……姓邢……的能,我……全尔明……也能……能……”   他似乎是因为全身血已流尽了,那种话未说完的无奈状,从他怒睁着一双牛蛋眼便不难 看到!   黄萱缓缓把全尔明的头放下来,她咬着牙站起身来,直逼向展若尘,沉声道:“姓展 的,你为什么要如此对付我黄萱?你……你杀了我两个未婚夫与一个丈夫,他们……他们原 不该死在你的手下,可是……”   展若尘冷冷的道:“他们是不该死于我手,便天底下有许多事情,往往非人为所能左 右,如果你仍然不抛却心中仇恨,我相信凭你的姿容,会有人为你而拼命,当然我也就不能 不自卫,黄萱,我希望你就此罢手,快扶你老爹去治伤吧!”   杜全的臂伤相当严重,但他闭住穴道,又急急的用布巾缠住伤口,总算血不狂流了!   便在这时,突听得黄渭一声“啊!”   黄萱立刻奔扑过去,叫道:“爹!”   黄渭无力的睁开眼睛,他拉住女儿的手,道:“算啦,我们……认了吧!”   黄萱—声尖叫,回头看着展若尘,一个声道:“不,仇恨愈来愈深,早已到了不并存的 地步,不是姓展的死,便是我黄萱亡,我一定……”   黄渭立刻摇头,道:“真的连老父也不管了?孩子,我已尽力了!”   黄萱似乎真的被仇恨吞噬了,她忿怒的站起身,吼道:“爹,下次我不再拖累您老人 家,女儿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我不信……”   展若尘突然吼叱道:“黄萱,你是个无情无义不孝之人,由于你是女流之辈,我才一再 放过你,甚至不惜挨你—刀以换取你的天良发现而放弃仇恨心理,不料你竟然如此执迷不 悟,一心要取姓展的性命才甘心,试问,我真的死了,你便会快乐了?幸福了?”   黄萱大吼,道:“快不快乐是我的事,幸不幸福干你屁事,我就是要你死……展若尘, 你听清楚了,我就是要你死!”   展若尘突然声色俱厉的道:“黄萱,现场如果不是你老父重伤需要你扶待,就你的这句 话,我便会毫不犹疑的杀了你……”他重重的对黄渭又道:“黄当家的,养女如此不孝,我 替你悲哀!”   黄萱厉吼道:“展若尘,你放屁!”   展若尘冷沉的怒道:“黄萱,我等你,便有件事情我必须当着你老父的面说清楚,一旦 我们再照上面,你最好能如愿,否则,你绝不会活着离去!”   黄萱宛如发疯一般咒骂道:“我谢谢你的恶言忠告,姓展的王八蛋,总有一天我剥了你 的皮……”   展若尘—声冷哼,不屑的面向“皮肉刀子”杜全,道:“姓杜的,该是你坦诚直说的时 候了吧?”   “皮肉川子”杜全也包扎住了伤口,闻言怒道:“展若尘,你要杜某说什么?”   展若尘重重的逼视着杜全,他对于那面黄萱扶着她重伤的老父骑上马,连多看一眼也没 有,甚至两匹健马弹开铁蹄往黄土坡下而驰去,他也不看的冷视着前面的“皮向刀子”杜 全……   此刻,他要弄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在这大漠活动,而他们阴谋“金家楼”的计划又是什 么。   为什么这些人不与骷髅帮一起潜往辽北?   面上一泛冷傲,展若尘道:“姓杜的,我是个讨厌罗嗦的人,希望你也干脆!”   “皮肉刀子”杜全沉声道:“人在时里,鳖在泥里,姓展的,一时胜利别太得意,你想 知道什么,姓杜的能说便说,不能说或不知道,便你的利刃,架上杜某脖子,也是无可奉 告!”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杜全,你不要把事情弄拧了,“金家楼”已经对你够厚道,上 回对你不加深究,你就应该感恩图报,怎么的,没得倒又伙同一群心高气傲人物联合‘大漠 骷髅帮’阴谋对付我‘金家楼’?只此一桩,便足以构成搏杀你的理由,谁道你心中不明 白?”   “皮肉刀子”杜全沉声道:“好嘛,听你的口气敢情是要找个借口,套出口供后乘机杀 人了?卑鄙无耻之尤,不但心狠手辣,更且干起这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混帐事情来了, 你还算是个江湖中混的人物?丢你祖宗八代的人啊……”   展若尘跨步逼近一步,沉喝道:“杜全,我只问你想死?想活?”   “皮肉刀子”杜全双目一厉,字字不带人味的道:“想死怎样?想活又如何?”   展若尘立刻接道:“想死简单,眼前只有你一人,展某自信十招之内取你性命……”他 目光冷寒的又道:“如想活命便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且还要实话实说!”   杜全暗中咬咬牙,道:“你想知道什么?”   展若尘面皮肌肉一动,道:“骷髅帮总舵在大漠什么地方?”   “不知道!”   展若尘冷哼一声,又道:“真的不知道?”   “皮肉刀子”杜全突然厉吼,道:“老子本来就不知道!”   展若尘面色一寒,又道:“至少你该知道你们那伙人物的集中地方吧?”   杜全沉声,道:“什么我们那伙人?我不妨老实对你说,走入大漠的人何止三五批,就 我所知,除了你已照过面的‘紫英队’‘三龙会’与黄渭父女外,最大的一批应属‘扫天 星’与‘鬼展旗’郝大山他们了!”   展若尘一怔之间,问道:“我奇怪,你们这些人物为何不把力量扭结成一股,反倒是各 行其事,各干各的,试问,为什么?”   “皮肉刀子”杜全一声冷笑,道:“由东来的白山黑水间几位高手,眼界高过顶,心胸 之间志满气傲,他们与西边来的‘扫天星’尤奴奴格格不入,合穿不了一条裤子,谁也不愿 听别人的嚷嚷,加上另外几批人物的不合作,当然难凑在一起……”他突然沉声冷冷道: “不过大家都存在着一个共同心愿……对付你们‘金家楼’,应是毫不置疑的!”   展若尘冷哼了一声,道:“够了,姓杜的,只你这么—解说,我便相信你真的不知道 ‘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   杜全忿怒的道:“恨只恨我为什么不知道!”   展若尘即将回头,闻言突然问道:“什么意思?”   杜全叫道:“我若知道骷髅帮总舵在什么地方,将会毫不迟疑的告诉你姓展的,也好叫 你早点去送死……”   展若尘双肩一耸,正欲走去,他突然回身又问:“杜全,骷髅帮真的那么令人可怕?”   面无表情的一哼,杜全道:“三千里大漠中,你为什么不去打听?”   一声干笑,展若尘似是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的回头便走,他那点伤……黄萱杀的伤虽不 厉害,但还是在刺痛,他必须要找地方坐下来包扎敷药,更需要静下来好生想一想……想想 自己如何才能找上敌人的总舵……   忽然间,他想起龙泉镇的那家客栈。   是的,初到龙泉镇的时候,井边遇上的老人家,客栈中遇到的两位姑娘,其中一位姑娘 便曾经说过要等自己一个时辰的……   举首望望灰朦朦的日头,展若尘伸出舌头舐一下干裂的嘴唇,便不由自主的缓步往龙泉 镇上走去……   风掀起了一阵狂沙,呼啸着卷过来,展若尘侧身眯着眼睛,脚却并未停下来……   现在,他又到了那家客栈外,店外面已不见那十二匹骆驼的影子,轻轻的耸了一下肩 头,只见店伙计已笑容可掬的跳出门来,笑道:“客官,你可回来了!”   展若尘指着门外面,问:“那批骆驼呢?”   伙计见展若尘一身是血,正感惊讶,听得展若尘问起骆驼队事,便立刻应道:“走 啦!”   展若尘已走上台阶,闻言回头又道:“走多久?”   伙计搔着头皮,思忖着道:“快大半个时辰了吧!”   展若尘想不到会去五里坡那么久,遂又淡淡的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   伙计站在台阶上遥指西北方,道:“客爷们入大漠,‘龙泉镇’是第一站,再往内走, 九十八里处便是‘勿归店’,如果有骆驼,两天可以见日头,便会赶到那儿,要是走路,那 便得起个大早了!”   展若尘一笑,道:“给我包些吃的喝的,我歇歇腿便上路!”   伙计惊异的道:“客官,你可是头一回入大摸?”   展若尘拉开一支凳子坐下来,笑笑,道:“不错!”   伙计先送上一壶茶,道:“我说嘛,这就难怪了,客官,在外行走的人,出门早看天之 外,便是日落早宿店,这时候都已过午一阵子了,你客官这身上还……”   展若尘知道伙计指的是身上伤势,便笑笑,道:“你很热心,谢谢!”   伙计干拉拉的脸上挤出个笑意,又道:“客官,我不说你哪会知道?大漠之中的白天酷 热,夜来奇寒,更且毒蝎毒蛇随处可见,还是白天走要安全得多,何况有一段路面尽是沙包 遮掩,不热悉道路的人,便白天也会走上一大段冤枉路,所以……”   展若尘已取出刀伤药把伤处扎好,笑对伙计道:“也好,听人劝才平安,今夜我在你们 店里住下了!”   伙计一口关外话的道:“那是,我若不说,不知多少人成了大漠冤魂了!”   展若尘撕吃着死面饼,喝着小米粥,见店中并无客人,他拍拍身边凳子,笑对那伙计 道:“过来坐!”   伙计咧着嘴一笑,立刻歪着屁股坐下来,道:“客官,你不喝点酒?”   展若尘一笑,道:“我有个怪毛病,一个人出门在外,从来不喝酒。”   伙计立刻点头,道:“对,对,喝酒会误事!”   展若尘十分自然的伸手摸出一块银子往伙计手中一塞,哈哈一声,道:“你是一位十分 热心的人,我这是给你的小小赏赐,你收下吧!”   伙计一怔,咧开大嘴巴,笑道:“内地来的人真大方,我谢谢了!”   展若尘一笑,嚼着酱牛肉,道:“你们这儿的酱肉还真不赖,味道香不说,吃到嘴里还 酥脆,好!”   伙计指着门后,笑道:“大师傅是青海来的,手艺是第一把好手。”   展若尘突然低声问伙计,道:“听说过‘大漠骷髅帮’没有?”他极力把音调缓和下 来,又道:“如果知道,我有重赏,十两金叶子,如何?”   不料伙计已面色大变,连刚刚塞入怀中的那块碎银子也掏出来,往桌面上一放,起身便 离去!   伙计连一句话也不说的直往店里二门去了,展若尘双目一紧,心中暗自私忖,这正说明 伙计一定知道,否则,他为什么闻得‘骷髅帮’便一副惊慌模样?至少,他知道大漠中有这 么个秘密组合。   淡然的,展若尘吃完东西,遂高声叫道:“掌柜的!”   从二门匆匆走出个老者,他瞅住展若尘看了一眼,道:“客官,你还有什么吩咐?”   展若尘望望外面,道:“日头快落了,我要早早歇着,明日还得赶个早呢。”   掌拒往后面一让,道:“客官,我这儿只有后面东西两厢房是客房,全都是通炕,不过 今晚也只有你一位客人住,你随便选好了。”   展若尘点头一笑,起身便往二门走去,只见那伙计迎上来,手上端着一盏油灯并未 点……   伙计把油灯放在客厢桌上,一付打火镰也放在桌面上,一句话也未多言,敢情与刚才判 若两人。   展若尘横身栏住伙计走出去,面含微笑的问:“伙计,你很怕骷髅帮了?”   那伙计已面色泛灰的道:“客官,出门在外,求个平安,你少问两句,小于我就过去 了。”   展若尘嘴角一牵,深凹的双目冷厉的道:“从你的神色看,你一定知道‘骷髅帮’,是 吧?”   不料伙计抗声道:“客官,小子真的不知道。”   展若尘冷冷的在变颜色,炯炯的眸芒怒视着,道:“既然不知道,又为何如此惊慌?”   伙计叹着声音,低声道:“听到那三个字,就像听到有鬼找上来,客官,你想我能不 怕?”   暗中在泄气,展若尘已知道伙计是真的不知道了,他横身一让,伙计立刻泥鳅似的溜出 厢门外面……   展若尘独自一人跌坐在炕沿上,直待天色已黑,他还是未把油灯燃上,想着义母生死, 更想着“金家楼”的安危,这时候他真的犹豫了……   原本是打算先救出义母,然后合力对付强敌,便看大漠黄沙千里,人烟稀少,而“大漠 骷髅帮”显然是个既凶狠又神秘的组织,如想找上他们的总舵,怕不是十天八天可以遇到 的,没得倒又担心“金家楼”的安危了。   遥望着夜暗的窗外,展若尘深自追悔,自己怎么会轻易放过“哭王”戈超生?如果当时 把姓戈的活捉,也许就能够从姓戈的口中逼出义母的下落了……   也许,能使自己独闻大漠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尤奴奴几批人物?这些人为何不去辽北?   展若尘思想极乱,他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直待二更过后,他正迷朦中,突然屋面传来 一声“嘎”!   于是,展若尘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但他的双目却一直视着门窗,耳朵竖起了随着那轻 低的足音而聆听着,心中他却急待这人进来……   “进来吧,朋友!”展若尘几乎要叫出来了。   只是太可惜了,那人只在窗口往里面看了一眼,便立刻腾身上屋,疾跃而去。   展若尘暗中骂了一句:“妈的,好狡猾。”   不过,他仍然抱着希望,按照江湖黑道惯例,这好像是一名探子,主角尚未现身吧!   等,对了,只有再等下去,他们总不能只派人来看一下便完事,一定还会再出现。   太出人意料了,展若尘等到三更过后,仍未见有人潜来,朦胧中他睡着了……   这一夜相当平静,客店人少,外面无风,这是龙泉镇难有的……   展若尘醒来的时候,伙计已端来一盆水,他只是淡谈的冲伙计一笑,道:“伙计,别 怕,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了。”   伙计弯弯腰,面色紧紧的道:“客官,你多多包涵。”   展若尘洗过脸,笑对伙计道:“替我包些吃的,加上一袋水,我立刻上路。”   伙计这才又问:“去‘勿归店’?”   展若尘点点头,道:“所以你得快点替我办。”   伙计伸伸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客官,你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便不必再往大漠 去,还是早早回头吧!”   展若尘心中一震,但他还是平静的道:“你说对了,谁没事吃撑了,往大沙漠里去溜 腿?我有要事待办。”   展若尘还是往伙计手中塞了一块银子,他笑对伙计道:“收下,我应该谢谢你的。”   伙计送到门口,掌柜的已从外面走进来,展若尘正待出门,掌柜的面色一紧,道:“客 官,看你穿的也不错,不像是个穷措大,—人走大漠,何不弄匹牲口代步?”   展若尘一想,也对,便笑道:“掌柜的,你有?”   掌柜的点点头,道:“槽上栓了两头健马,你可以挑一匹。”   展若尘随着掌拒走向马厩,果见拴了两匹健马,其中一匹枣红马十分高大,显然来自关 外,不过展若尘只一走近这匹大马前面,立刻想起昨日黄土坡上梧桐树下的几匹健马,其中 一匹便是此马,怎会到了这家店里?   不错,这匹马—定是“闹海龙”全尔明的坐骑。   望望,展若尘拍拍那匹大红马,道:“掌柜的,这匹马你要多少银子?”   那掌柜的眯着双眼,竖起大指,赞道:“客官,真的好眼力,这马千中算一,千里良 驹,人见人爱,只要有此马代步,过午你便会赶到‘勿归店’了。”   展若尘淡淡的一笑,道:“价银?”   附近,展若尘发觉那伙计哭丧着脸,他只装没看见……   掌柜的拍拍马肚皮,似是下了个决心,道:“这马少说也值五七十两银子,我算你四十 两,如何?”   展若尘点点头,道:“还算公道。”说着,便摸出一把金叶子,他算了五两递给掌柜, 道:“折合五两金叶子,应够了!”   掌柜的双手接过来,笑嘻嘻的道:“够了,够了!”金叶子已放入怀里,边回头向这处 的伙汁叫道:“三子,给客人把马鞍套上!”   伙计立刻奔入房里,双手托出一付小牛皮雕花马鞍,匆匆的往马背上放去……   展若尘笑问掌柜,道:“这付马鞍……”   掌柜捋着短须,笑道:“马鞍奉送,不要银子。”   展若尘一声哈哈,道:“掌柜的,要说你还真大方,单凭这付马鞍,也是值上十两银 子,你竟……”   突然,他掀起马鞍袋,只见上面雕刻着三条纹龙,那是三条彼此衔尾形成圆圈的龙形图 案。   展若尘对这付图案并不陌生,正是“三龙会”的标记;换句话说,这还是“闹海龙”全 尔明的坐骑。   展若尘决心装糊涂,他骑上马低头对掌柜道:“掌柜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掌柜的脸一仰,笑道:“但说勿妨。”   展若尘先是望望东升的旭日,日头看起来像个大火球,照射得大地一片赤红色!   再望望遥远的黄沙巨丘,大漠在向他招手了。   于是,他拍拍坐下马,笑笑,道:“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这爿店怕忙忽一 个月也不见得赚上这五两金叶子吧?哈……”   于是,展若尘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四蹄翻扬,刹时间绝尘而去……   掌柜的先是一怔,旋即一声冷笑……   伙计小心的走近掌柜,道:“会不会是他们一伙的?”   掌柜的又是一声冷咛,道:“别管那么多,送他上路才是真的。”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二章   展若尘拍马驰出龙泉镇,官道上初时还有着矮树长草,只待他往西北方转出二十余里, 前面已是黄沙遮天的沙丘,阵风呼啸,卷起一股股冲天灰沙,烈阳斜照,已是酷热难耐了!   官道便在这时候若隐若现似干又枯的野草,了无生气的随风倒向一边。就在展若尘不疾 不徐的往前驰着,突然间,远处传来马嘶声,引得展若尘引颈望过去……   可也真够玄,只见一道沙脊上面,尘烟滚滚中一行马队宛似腾云驾雾般出现在那儿,看 起来马队去的甚缓,便绕绕行行之间,时而出现一道朦朦马墙,是那么的神秘而又怪异。   展若尘立刻拍马往那面马队追过去,不料他的坐骑驰上一道沙丘,便立刻发现前面一道 道宛似海浪般的沙丘,一望无际似的令他一怔。   马队消失了,展若尘感到十分奇怪,便只好再回到官道上,沿着官道又向西北方驰去。   不料,他只驰了半个时辰,前面一道黄土破墙边,断坦残壁下正栓了七匹健马,两个灰 衣大汉高高站在断墙上,双手叉腰,冷哈哈的直视着骑马而来的展若尘。   还以为是歇脚行旅,但当他走近,才发现墙下面有五个大汉,其中一人长的短小精悍, 面上似罩上一层水雾,笑起来不见上齿只见下牙。   展若尘只看他们的装束,便知道今日运气不错,敢情正是骷髅帮的人物出现了。   —笑,展若尘立马道边,道:   “敢情各位是等在下了?”   中间那矮子嘿嘿一声枭笑,那种笑模样虽有几分滑稽,却也令人讨厌,展若尘便有这种 感觉。   矮子说笑就笑,不笑便有一股慑人气势,沉声道:   “不错。”   展若尘举头望望墙上站的两个壮汉,遂笑笑,道:“有何见教?”   矮子一声冷哼,道:   “看你的模样,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是‘金家楼’的那位相当惹人讨厌的人物吧?”   展若尘双眉一扬,似笑不笑的道:   “我姓展……,叫……”   “展若尘,‘屠手’展若尘。”矮子立刻接上口。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续缓下马,道:   “消息真灵通,你们已经知道了!”   矮子双手挽在胸前,淡淡的道:   “从你的气度上,再听得商弘的死讯,便不难知道你阁下已入大漠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   “你们的消息还不算太灵通,因为昨日我还在龙泉镇北边杀了全尔明。”   矮子大笑,道:   “怎会不知道?你骑的马不就是姓全的吗?”   展若尘这才知道,昨夜房子上面的仁兄竟然是这位矮子,人哪,可真不能貌相。   展若尘缓缓把马拉到路边,回头笑道:   “朋友,我小觑你了。”   矮子那长长的下巴往前一送,道:   “你姓展的手风很顺,一入大漠便连连得手,我为你的成就贺了。”他的手往额头上一 放……   展若尘双肩上扬,道:   “对于你们盟友的死,阁下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嘛。”   矮子耸肩一笑,道:   “我们祈望这些不团结的人死绝。”   展若尘不肯放弃机会的立刻问道:   “看来阁下知道的还真不少,请问阁下在贵帮是什么个了不起的身份?”   仰天一声哈哈,矮子皮笑肉不动的道:   “骷髅帮腥风护法‘生死判官’伍才便是我。”   展若尘心中一喜,忙涎脸一笑,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大护法到了。”   伍才沉沉的道:   “本护法并非为你,昨日天黑前必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无意闻得知你姓展的已入大漠, 伍某人不愿当消息不灵者嘛……嘿……”   展若尘淡淡的道:   “刚听你的口气,似乎贵帮对于几批关内来的人物并不表示欢迎,这是怎么一回事?”   伍才唇下立刻又把一排下牙托出嘴巴外,下牙碰着上唇,可就是没有笑出来,道:   “这批家伙都想当皇上,也不评评自己几两重,本来他们联手在大漠,等候金家楼的人 物到来,便一举加以歼灭,可他妈的好,我们的人已包围了金家楼,他们就在大漠闹窝里反, 各行其事的分途去了。”   一笑,展若尘道:   “阁下为何不去辽北……”   矮子突然一声冷叱,道:   “展若尘,你不赚问的太多了?”   展若尘摇摇头,道:   “伍大护法也有顾忌?”   伍才一声怪叫,道:   “姓展的,我要当面问你一件事情。”   展若尘一声笑,道:   “请讲。”   清脆的一声错牙声,伍才挽在胸前的双手叉着腰,面上阴暗得泛青的道:   “王八蛋,你可要实话实说。”   展若尘忿怒的道:   “出言不逊的代价,往往十分昂贵。”   伍才肩一横,弓眉上扬,道:   “消息传来,有人杀了我帮副司刑‘拘魂爪’常冬,这个人可是你?”   展若尘立刻想起与那邢独影比斗之前,自己是杀了姓常的……不,而是姓常的以化骨毒 粉,企图与自己同归于尽,等于是自杀。   于是,他轻摇着头,道:   “伍护法,你说错了,姓常的是自戕而亡,非是死于展某刀下。”   伍才阴气浓重的面上肌肉抽搐着,道:   “你放屁,好好一个人他为什么要自戕?妈的,好玩啊!若非是你小子逼得他走头无路, 常副司刑绝不会一去不还的死在辽北。”   展若尘十分坦然的道:   “我是个极不愿动刀杀人的人,那种血腥与残酷,总是令人产生厌恶,但是往往又无可 奈何而必须以血肉来换取胜利的果实,因为我需要胜利,只有胜利才能达到我的目的,姓常 的不合作,可也无法逃出我的掌心,于是他选择了一条路,也是唯一表现他忠于贵帮的决心, 所以他作了自我牺牲。”   伍才闻言大怒,骂道:   “真是狗屁,转弯抹角的说了一堆废话,还不是被你逼死的?”   展若尘淡然的道:   “我无能为力?就如同现在,我仍然抱定一项惯有的想法希望能从你这里找出我们楼主 的下落,伍大护法,你该不会太令我失望吧?”   伍才忽的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展若尘也笑,但笑的相当含蓄,也笑的有些冷酷……   笑声在空气中荡漾,笑声也充满了血腥……   伍才突然止住笑,面上还真有一层冷霜,宛似阴司判官般,冷沉的道:   “展若尘,你该弄弄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   展若尘立刻道:   “大漠不毛之地。”   伍才的下唇一咧,冷冷的道:   “所以我不相信你敢在这里撒野。”   展若尘已变得冷酷的道:   “可是展某已经找上门来了。”   伍才嘿嘿一声怪笑,道:   “我要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徒。”   横站的身子未动,反手之间,“生死判官”伍才的手上已多了一支枯骨头壳,另—只手 上也拿了一根尺半长的枯骨棒……   就在这时候,六名灰衣大汉纷纷拔出背上枯骨爪,六人立刻把二人围在中央……   展若尘—声浩叹,道:   “伍大护法,我必须在搏杀之前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伍才怒叱一声,道:   “我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要求,也拒于千里之外,你有遗言,便直说出来吧!”   展若尘鼻吼冷哼了一声,道:   “伍大护法,你比贵帮副帮主‘哭王’戈超生如何?”   伍才似是一怔,双手抱拳,恭谨的道:   “我帮戈副帮主自然是才高八斗,武功盖世。”   不屑的再一次冷哼,展若尘道:   “可也被展某杀得抱头鼠窜,你又算得了什么?”   双目中闪泛着血漓漓的光芒,伍才怒叱道:   “王八操的,老子不信邪。”   他“邪”字出口,人已腾空而起,枯骨棒敲击着枯骨头壳,发出清脆的呜声,几乎分不 出他的身子是横着扑将过来,或是一头冲过向展若尘!   狂暴的大旋身,展若尘轻易的闪过敌人迎头一出,他的霜月刀未出,因为他深知敌人手 上的那个枯骨头壳里面一定装着歹毒的东西。“生死判官”伍才似乎是一双弹簧腿,只见他 一记扑空,双腿点地再起,空中一声大喝,道:   “孩儿们,圈紧了杀,若不宰了此獠,大家便全部死在这里吧!”   六名灰衣大汉便在伍才的扑击下出手子……   伍才的话等于是在敌人面前的一种誓言,他们谁也清楚伍护法这几句话的严格性与其残 酷处,骷髅帮的徒众对于这等命令只有奉行,伍护法的话是说出做得到的,便真的能有什么 反应吧,那也是这六名大汉的冷然与麻木,个个面上—无表情……   展若尘当然明白敌人在摸清自己底细之后要拼命了!   几乎就在伍才相距三尺之地,另外六名灰衣大汉已自六个不同角度一拥而上,枯骨爪盘 头劲旋下击,纵横扫抓,厉烈无比。   展若尘再一次闪过伍才—击,“霜月刀”青莹莹的光影猝映下,三把枯骨爪已飞上了半 天,鲜血只是空中一现,他已脱离敌人的包围,闪跃在三丈外。   枯骨头壳空中连连闪晃,一蓬枯骨钉真的从空中射飞过来,下面,另三把枯骨爪接头打 到,空气中充满了“嗖嗖”与“咝咝”声。   展若尘冷酷的抖出“霜月刀”出手便是七十七刀布成一道刃墙,便听得连续不断的“叮 当”响声,连接的是一名灰衣大汉“啊”了—声,旋着断去一臂的身子,在标着漫天的血雨, 摔倒在五丈外的断墙下面,当场昏死过去……   三名手上已失去兵刃的灰衣大汉,像喝醉酒似的,从一个方向往展若尘扑拒过来……   落地的伍才尖啸着,更扭曲着面孔,凶悍的吼叫:   “杀!”   “霜月刀”击飞了无数枯骨钉,展若尘仍然不对伍才卜杀着,他—个空中怒翻,平着越 过三人的头上,就在这时候,“霜月刀”以无比的闪电也似的手法洒出一片浩翰刃芒自三人 头上带过……   三声怪异的惨叫合为一声,三名妄图楼住展若尘的灰衣大汉,已是面目血糊难辨的四仰 八叉倒向地上。   伍才仍然发现展若尘对他的扑至绝不还手,他尚以为敌人畏他三分……   此刻,他见敌人三个照面便放了手下四人的血,不由得把一张狞怖的面孔扭曲的变了形, 他以一种特异的阴冷腔调道:   “不可急进,觑准了下重手,死活不论。”   欲扑至的另两名大汉,便立刻分向两边闪,他们对倒卧在血海里的兄弟,连正眼也不去 看一下,就仿佛“哭王”戈超生曾说过的—句“名”言,死并不可悲,谁会不死?   这话固然不错,便骷髅帮的儿郎能被调教得视死如归,必然有其蛊惑的一套绝招。   此刻,便“生死判官”伍才也不再轻易冒进,他冷目泛血,面容似鬼,侧身缓步游走不 已……   展若尘双手下垂,面无表情,冷漠的连头也不转动一下,脚下不丁不八,一副气定神闲 样子……   未见预示,“生死判官”伍才突然上升三丈,他人在空中,那把枯骨棒劲急的暴甩,一 道匹线便往展若尘打来,展若尘上身—偏,忽然发现敌人的那支枯骨棒只是个刀鞘,一把泛 青的尖刀下自挟着—道闪电也似的毫光,直点向眉心而来……   展若尘倏然斜退三尺,他身形微斜,“霜月刀”猝映如一抹彩芒,伍才的尖刀顿时便像 指向一座刀山般的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碎芒点点中,伍才的尖刀寸寸而断,展若尘仍然未伤及敌人,但却突然一个大回转,鬼 魅似的交叉越过另外两名摸近身来的大汉。   听吧,那两声撕裂人心肺的尖声嗥叫,几乎震破耳膜,那标溅的鲜血,立刻把一道断墙 染成一幅极不调合的图案,骨折声与浆糜内,乱七八糟的冲成一堆,于是,生命便是这般的 结束了。   “生死判官”伍才狂怒的大喝道:   “姓展的,你如此作践人的杀法还有人性吗?”   展若尘冷哼一声,回身往伍才逼去,道:   “骷髅帮也侈谈人性?”   右手枯骨连连虚晃不已,伍才并未稍退半步,他的六名手下之死,似乎更激厉了他拼命 的决心,只听他沉声冷哼,道:   “展若尘,你果然是名符其实的‘屠手’,残暴不仁的猛兽,不过,你别得意,千万别 得意……”   展若尘知道敌人手中的枯骨头壳中,除了暗器,尚有毒物,也许……也许就是沾肤便会 化浓血而死的化骨毒粉,戈超生有,常冬有,这位大护法伍才也会有……   于是,他的双目直视敌人的右手……   由于之间的搏杀,对于制放机先,往往便是料准对方出手之前的刹那间“动向”,只要 认准这—“动向”,就能在敌人的招式尚未递出来,或是出招一半,便与以有效的迎击,这 正是最重要的契机。   展若尘逼视着敌人右手,口中却又轻松的道:   “伍大护法,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没有搏杀你的原因吧?”   伍才面色一紧,沉声叱道:   “你吹牛,杀我的手下是一回事,想在伍爷面前使横,姓展的,你还差那么一小节。”   展若尘不屑的道:   “你应该心中明白,我一直不曾对你还手,是因为我要活捉,如果我要想找上贵帮总舵, 你便是最好的带路人,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伍才大声枭叫的道:   “我‘生死判官’伍才极愿领你上路,不过可并非是往我们总舵,而是幽冥之路。”   展若尘面色更寒的道:   “是吗?姓伍的,倒要领教了!”他一顿,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相信你是无所 遁形,只有尽展你的所学,免得被我制住以后就来不及了。”   “生死判官”伍才神色凄怖,挫着露出嘴巴外面的一排下牙,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展若尘, 他双手兵器,交互闪出,一砸一劈,搂头盖脸的罩上敌人……   “霜月刀”旋劈宛似东山彩霞,“嗖嗖”声里出手便是三十一刀反袭敌人,而伍才枯骨 头壳与尖刀并展,声势雄浑暴厉,完全拼上老命的毫不稍让,两人倏接倏退,匆匆交叉闪掠, 刹时间拼杀得尘沙飞扬,鬼哭神号。   是的,伍才已把他压箱底的“回旋十八劈”与流星十八砸”全使展出来了。   别看他身材矮小,这时发起狠来,动作疯狂,膂力惊人,完全一副拼命搏命,同归于尽 的打法,在“气势”已委实先声夺人,极富震慑力量,十招已过,展若尘竟未对他怎样!   其实展若尘有所顾忌是真,加上要将其活捉,便在出手之间打了挚肘而难以施出杀招。   又是一连串紧密与急快的相互劈砸搏斗中,两人再一次纠缠又倏分,伍才开始再一次抖 动手上那只枯骨头壳,只见他右手尖刀圈出一道光弧,“嗖”声不绝的直往敌人推去,就在 双方快要接触的刹那间,忽见他右腕力震,枯骨头壳暴闪三尺,有一股灰而泛黄的粉状物流 瀑般的直往敌人身上飞上,伍才的身子却往侧面劲旋,抢向上风头。   狂野的怒喝如雷,展若尘的身子平空拔起三丈余,半空中他看着那股灰云自脚底板疾飞 而过……   这种毒粉他太熟悉了,先是常冬,后有戈超生,现在又是伍才使出来。   空中拧腰挺胸,一招怪异的“苍鹰搏鬼”,展若尘人未到口中已沉声道:   “你逃不了的。”   “生死判官”伍才人刚落地,眼巴巴望着“化骨毒粉”消失于无形,而展若尘已到了头 顶……   一声怪叫,尖刀上迎,枯骨头壳尚未再及时挥出,—道寒芒其快无比的闪过去,刀芒已 失,才听得“唰”的一声响,伍才便随着这声尖厉的凄叫,旋转着标血的身子直往断墙边冲 去……展若尘落地,也不得不叹服伍才这位大护法反应之佳,那一刀明明是送上他的右腕, 敌人竟然拔高三尺,使得肩背处挨了一刀……   更令展若尘惊异的,则是“生死判官”伍才并未冲向断墙,他却顺着旋转的势子绕到了 断墙外,刹时不见踪影,宛似根本没他这号人物……   展若尘绝对想不到伍才会遁去……   于是,他腾身而起,扑向断墙外,不料墙外接着的是—块黄土地,地上有血迹……   于是,展若尘—声冷笑,顺着血迹往前行去,不几处已是黄沙一片,那不整齐的,宛似 一座座小丘的沙包,—望无垠的,难辨东西……   展若尘清晰的看到地上血迹在一堆沙丘后便断了,虽然地上仍然有一滩鲜血,但却不见 人影,甚至连个足印也没有。   展若尘惊异的立刻伸手去挖地上堆沙,然而沙窝再深,下面仍是黄沙……   展若尘不向得一声浩叹,自忖:   “难道‘生死判官’伍才真有钻天入地的邪门功夫?”   这是一场不见胜利果实的搏杀,展若尘有些不信邪,他举步走到路边的几道断墙下,十 分细心的查看—遍,墙边除了几株枯黄泛青的小草之外,并无任何疑状,遥望着滚滚黄沙, 轻摇摇头,这才拉马准备走去,忽然间他望着那匹坐骑一怔……   于是,他缓缓走到那匹马前面,审慎的细细查看每匹马的鞍袋里除了水袋与干粮外,并 无别物。   展若尘难以抑制忿怒的情绪,立刻解开马缰绳,一阵吆喝,把七匹健马哄跑,这才无精 打采的骑马往“勿归店”方向驰去。   泛红的日头已快罩向头顶,沙漠中惯有的热浪才开始滚滚而来,展若尘骑马越过一道沙 丘,却发现一道沙丘包上有点点影子出现,那些黑斑影子顺着口光照射,看的十分清楚,那 绝对不是石头。   顺手一横马首,展若尘拍马直驰过去,越近他越是震惊,只见竟是一批尸体,便在这些 尸体之间,当有十二匹死骆驼。   十二匹骆驼……   于是展若尘记起昨日初到“龙泉镇”的时候,在那口“龙泉井”边遇见的提水老者。   急急落下马来,展若尘细看每一具尸体,果然,就在一匹骆驼肚子上,正有个老者双手 抱着被开肠破肚的尺长伤口,仰面无奈的睁着—双大眼睛,风沙几乎把他的眼睛遮盖得泛黄, 那副惨死模样,果真触目惊心……   有此老者,展若尘立刻又想到那两位姑娘,记得有个十分惹人怜爱而又相当美的姑娘, 她尚且好心的要照顾自己与她们同行,而当时如果接纳她的善意邀请,这时候便不会发生这 幕惨事,至少自己会出手相助。   带着一份歉意,含着一股子悲忿,展若尘立刻在沙丘上再一次的细细查看死者……   直到他一具具尸体查看完毕,才深课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还好,没看到那两位姑娘,那么标致的姑娘,谁又忍得下心肠去杀死她们?”   终于,展若尘又骑马走了——   然而,就在他驰出二十多里外,官道边的那片断垣残壁一角,那堆沙包上尚有一撮枯草 地方,已被人推移开一个二尺见方的地洞,一个矮子带着一身鲜血从洞中爬出来,只见他深 深的喘下一口大气,骂道:   “姓展的王八蛋,只要你深入大漠,早晚看老子收拾你吧,妈的!”   不错,这矮子正是下牙碰着上唇的“生死判官”伍才!   原来他发现展若尘一心要活捉他,心中多少还是产生恐惧,—旦落入姓展之手,就算姓 展的不杀他,想他的身份——骷髅帮大护法,又怎能把姓展的带上“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 其结果便只有一死!   于是,他凭着轻功,疾飞向一处沙丘之地,那儿正是一道地道出口,木板便埋在沙包下 面——   就在展若尘十分笃定的缓步走向沙丘,伍才已钻入地下顺着地道潜到了断壁下面,那儿 正有一间地下室,他便忙着把伤处敷药包扎,直待外面已没有动静,直待马蹄声走过,他才 自墙角走出来——   现在——   日头正开始偏西,大漠中一片燠热难耐,展若尘的坐骑口吐白沫,便他自己也口干舌燥 ——   取出手袋,他先自喝了两口,又喂坐骑吸了几下,抬头望向远处,心中思自思忖,义母 如今不知身陷何处,而“金家楼”如今有潘二当家主持,应可以对付外来的入侵者。   坐在马上,展若尘撕吃着干粮,他心中琢磨,“大漠骷髅帮”在大漠的势力相当庞大, 他们的手段十分毒辣,只怕很难打探出他们的总舵所在地,自己如果不使些手段,怕这趟大 漠之行将无功而返了!   展若尘吃完干粮,又喝了几口清水,更把剩下的半袋水喂了坐骑,在他想来,九十几里 大漠之路,只不过几个时辰便赶到了!   不料沙漠的酷热,虽只几个时辰的路,也是令人难挨,尤其他骑的马而非骆驼,那匹大 红马已是汗出如浆,白沫唾滴,远处仍是一片沙丘黄土飞扬!   一边绕过七个沙丘,前面,竟然出现—道黄土坡,有一棵弯腰驼背大树,稀稀落落的树 叶掩遮下,有个老太婆靠坐在树下边,一张小凳子上面摆了一只木桶,一只木碗倒扣在木桶 上。   这个老太婆包着头发,便口鼻也用布巾包扎起来,粗黄布衣裤下面露出一双大脚丫子, 一双手背上满是灰沙,直不楞的望着这处。   另一边,有个老者,看上去五十来岁,手上拄了一根拐杖,他双腿分岔,跌坐在一边, 口中不时的念叨上几句,但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远处,展若尘已拍马驰过来了!   这时候人是一身汗,马也是一身汗,汗水搅和着罩上身来的黄沙,伸手一把脸庞已不是 仅仅汗水,而是有些和稀泥——   策马上的黄土坡,展若尘只见老者取过木碗舀了一碗清水喝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倒入木 桶里,展若尘伸出舌头舐了—下嘴唇,缓缓下得马来,前途尚有三十里路程,自己虽能越过 去,坐下的马却不能太委屈,大漠中有个代步的四条腿,是比两条腿舒坦多了!   拉着大马走近前去,自己拔出布巾抹了一把汗,不太浓的树阴下,仍比暴晒舒服多了!   展若尘边擦拭着汗水,指着木桶,道:   “老大娘,这水可是卖的?”   坐在树下的老太婆瞪着双目点着头,道:   “一个制钱一碗,你要多少?”   展若尘心中在想,这个老大婆的声怪怪的,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般。   另—边,那老者也伸手抹着额头,笑道:   “大漠里白天晒得慌,这时候喝上一碗井中凉水,能从嘴唇凉透到心口窝——”   老太婆取过木碗掀开桶盖,伸入里面舀了满满一大碗出来,展若尘伸手接过来,先是往 木碗仔细看了一眼,皱起眉来,道:   “老大娘,这水怎么有些混沌?能喝吗?”   老太婆冷冷的道:   “为什么不能喝?你大概才入大漠不久吧?要是再过些时日,你一定会遇上有人淘沙窝 吸取带沙混水,还不是照样的喝了?”   展若尘一声苦笑,道:   “你说的不错,我也信得过有此一说!”   身边的健马已在展若尘身上蹭,心想——自己可以不必喝,三十里赶到‘勿归店’便有 的是清水!   于是,他托着一碗水送到了马嘴巴下面,马儿大概真的渴了,伸头便饮,涎液四溅得洒 了一地,可也喝了大半碗,却忽然在刨蹄不已——   老大娘的神色—凛,要阻止却已是慢了一步,便立刻叱道:   “喂,客官,我这凉水是给人喝的呀,你怎可以拿去喂牲口?你……”   一边说着,伸手枪过木碗,急急忙又舀了一碗,送给展若尘,道:   “快喝!快喝!只此一碗,再也不卖给你了!”   展若尘不由得接近木碗,他并不准备喝,觉得只要马喝足了,一阵疾驶,要不了—个时 辰就会赶到“勿归店”,于是,他又要把木碗送往马口——   不料那老大娘一声喝叱,尖声吼叫道:   “好嘛,你这客人是来同我捣蛋的,你再给马喝,我这碗还用不用?”   展若尘一声笑,道:   “一只木碗能值多少?我把水让马儿喝了,它可是要尽快赶脚程,送我去‘勿归店’, 你别嚷嚷,我出价赔你的不就结了?”   不料,老大娘双目一厉,叱道:   “就此一碗,弄脏了我还得走回去拿,难道……”   展若尘再好的耐性,这时也有了火气,他面色—寒,道:   “加上你这桶水,一共能值几两银子,我照赔!”   老太婆冷冷的道:   “客官,你很慷慨,但我要告诉你,我老婆子卖水图个温饱,目的是在此做善事,积阴 德,救救那些需要水的行路人,也罢,我也不与你计较,再送你一碗,喝完你便立刻上路!”   便在这时候,—旁的老者已沉声对老大娘叱道:   “你可也真罗嗦,天下哪有不是的客人?人家这是在照顾我们生意,没得倒受你的气? 还不快把一碗给客人吃,真要惹火客人?”   展若尘刚把第二碗凉水让马喝下去,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只见那匹枣红大马双目往外溢 血,也只唏哩一声,便全身一阵抽搐,前蹄上扬一半,后蹄已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旋即 打横倒了下去!   脑子里猝然灵光一现,展若尘退闪五尺,双手下垂,冷冷的直视着树下面的老太婆——   那老者立刻扑过马前,伸手扶着马首,十分悲怆的狂叫起来,道:   “好可怜哟,这是火压水,暴毙了呀!”   老太婆重重的道:“都是你,这牲口走的渴了,少喝一碗也许不碍事,偏就要它多喝, 惹得个火压水而死!”   冷冷的,展若尘道:   “什么叫火压水?”   老者回头解释,道:   “客官,当一个人全身燠热难耐,突然这时候往河里跳去,便很容易死在河里,那种情 形便叫火压水,牲口也是一样,它一肚皮的酷热,你却猛叫它喝凉水,水火难以相容,它的 心不跳了,自然便会死,不信你来看它的眼睛便知道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   “会有这种事?”   老太婆沉声道:   “怎么没有,大漠中屡见不鲜!”   展若尘缓步走近马首,只见马的—双眼睛睁得奇大无比,鲜血自眼角外溢,这明明是中 了毒——   就在他还注视着马的眼睛的时候,那老者的左手食指尚且指向马眼,而展若尘已从马眼 睛中发现另一种景象——有个人的映像在马的眼中反映出来,那个人正是老太婆,而老太婆 手上正举着一柄尖刀,那把尖刀闪耀着刃芒,相当惹眼的向他刺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手指向马首的老者,也骤而缩曲左肘,另—只手则疾快无比的搂向 展若尘的蜂腰,原本是个普通老者,却突然变得狮虎般的狂猛——   变异是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短距离下,其情势之险恶无言可喻,供给展若尘思考对策的 时间几乎便完全没有,就在他刹那的惊愣里,反应便全凭直觉与本能,一种人类自然的本能, 加上他经验所累积的直觉!   展若尘的左臂已被搂住,老人正往他的腰际抱来,老太婆的尖刀还往他的后颈抹来——   一声暴喝,就在这千钧一发中,他的右臂倏抖,长袖中寒芒眩闪,老人首先抖着右臂, 涂着一溜赤漓漓的鲜血倒翻出去,他的上身前扑如飞,平着越过马尸,飘飘的长衫下摆便立 刻发出—声裂帛似的响声,他知道,那必然是尖刀划破衣衫所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展若尘往上或左右,他都将逃不过老太婆那要命的一刀!   错牙切齿的展若尘落地之后尚且往前扑了二丈,猛的一个回旋,宛似一阵旋风般扑到了 老太婆的面前,“霜月刀”一个“夜挑花灯”,“嗖”的便将老太婆的面巾挑落——   于是,他怔住了!   “是你?”   老太婆连头发也—把抓了下来,她冷沉的失声道:   “展若尘,算你命大,逃去我黄萱的一次毒杀!”   是的,这老太婆还是黄萱改扮的,她把老父送走以后,自己决心留在大漠,找机会向展 若尘下手!   女人的拗劲,她算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这时展若尘却直视着那老儿,冷冷道:   “阁下该不会是她的第四任未婚夫吧?”   老者突的戟指展若尘,叱道:   “你放屁,老夫年已五十,怎会是她的未婚夫?”   黄萱失声叫道:   “展若尘,你这杀千刀的,难道连三龙会总堂执事“快刀”邢汉冲邢老爷子也不认得?”   展若尘似是听说过“三龙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也并未曾见过,这时却冷冷的道:   “他这种人物,展某不屑于认得!”   “快刀”邢汉冲的山羊胡子抖动不已的道:   “你说什么?”   展若尘淡淡的道:   “认识有这号人物,没得倒惹得一身霉气,况且以三龙会总执事之尊,伙同—个女子干 起下五门的勾当,说了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邢汉冲怒气冲天的双手力抖,同样也是两把尖刀分握在手中,重重的吼道:   “姓展的,你的名号太大,姓邢的如雷贯耳!”他指着倒地的红马,又道:   “昨日你杀了我们二当家,今日便骑上他的坐骑,我只—看便知道了!”   展若尘嘴角—撇,道:   “可惜它被你们毒杀了!”   黄萱已尖吼道:   “应该死的是你,展若尘,你听清楚了,是你该死!”   展若尘怒目直逼黄萱,叱道:   “黄萱,你叫仇恨蒙昏了头,你老父为你而拚命,而受伤,你不在他的身边侍候,反倒 抛下—个老人于不顾,一心要寻找仇家拚命,试问,真的如你所愿杀了我展若尘,你又得到 了什么?”   黄萱厉吼道:   “我会得到此生中真正的伙乐,无比的安慰!”   展若尘冷哼—声,道:   “可惜你没有机会快乐,也永远得不到那种残酷的,充满血腥的安慰!”   突闻得邢汉冲怪模样的道:   “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小子的命如此大!”   展若尘冷冷的道:   “总执事,我的命大,也只怕你的命就不长了!”   邢汉中老脸一仰,表情阴寒的道;   “今天遇上,姓展的,我与黄姑娘也做了—番最巧妙的打算,你可千万别得意过早,我 们便拚了,前途还有人在等着你侍候你上路,唯一的分别便是迟一步与早一步,而你的走入 大漠,只怕消息已传遍大漠,截杀你的人怕已分途上路了!”   展若尘沉沉的一哼,道:   “牛鬼蛇神我见的多了,谁要我的命,我便也毫不客气的索他的命!”   邢汉冲的面上凝固着—种阴影,阴影之下一片狠毒,他那—只泛黄的眸瞳透着近似狼一 般的冷芒,道:   “展若尘,三龙会已去其二,丧命在你们金家楼人之手的是我们三当家,上官二当家又 形同废人,单就这笔帐,我们之间就算不清!”   展若尘笑笑,道:   “黄萱心里有数,从前她父黄渭邀约了那么多顶尖高于.其中,嗯,当然也有上官卓才 —份,尚且没有奈何展某,眼前单凭你二人?”   黄萱大叫道:   “那次若非金寡妇中途插手,我相信你死定了!”   这话不假,连展若尘也是如此想——   展若尘淡然的道:   “你的话诚然不错,但昨日—战,你们当时有四位,而今也只有两人,我以为你们绝不 无生还之理!”   邢汉冲暗自吃惊,他知道黄渭加上“皮肉刀子’杜全,再搭上二当家,是比眼前的实力 大得多,那么,姓展的话便不是在吹牛唬人了!   黄萱已尖叫道:   “展若尘,你想怎么样?”   展若尘沉声道: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下次再遇上我绝不饶你,才一夜之间,你便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且是设下毒招,干起下五门勾当的想毒死我,只此一桩,我便不会饶你!”   这时候黄萱也是全身一震,她再度狂叫道:   “展若尘,你出手吧,你已杀了我两个未婚夫,更加上个丈夫,然后再是我黄萱,你这 个嗜血的屠夫!”   疯子便是她这模样,展若尘如是想着……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三章   展若尘突然面对邢汉冲,道:   “邢朋友,我突然并不想杀你们了!”   古怪的一声哈哈,邢汉冲道:   “敢情附带有条件吧?打算以我二人的生命来做某一项交易?可是这种打算?”   阴沉的一声哼,展若尘道:   “不错!”   邢汉冲尚未开口,黄萱已狂叫道:   “总执事,千万别上他的当!”   邢汉冲已嘿嘿笑道:   “姓展的,别用死字来威胁老夫,是的,很多人都不愿意死,却也有人不怕死,比如 我!”   展若尘鼻孔耸动,道:   “是吗?”   邢汉冲重重的点着头,道:   “人活半百,半截入土,生命虽十分诱惑,却也有着迟暮黄昏之感,对于这种时光,生 死早已看得很淡,姓展的,我已不在乎生死了!”他咽了—口气,又道:“何况是生死尚未 定论,刀尚握在手中,多少还得碰碰运气,赌一赌各人的造化!”   展若尘有些讥讽的道:   “好一段慷慨赴义,视死如归的说词,只怕我的刀不会一刀送你们上路,如果我在你老 兄的身上慢慢的零碎上两个时辰,你真的能加以承受?”   黄萱又是一声叫,道:   “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就是一头狼!”   展若尘怒吼的道:   “住口,黄萱,我可是一而再的让你逃生,你不但不思感激,反倒一心要我的命,今日 竟开始化决斗为暗算,你们的作为已失做人的厚道,人性在你们的眼中变得半文不值,我的 宽厚受到了污蔑,我的仁慈变得毫无意义,我已对于你们的劣行到了忍无可忍地步!”   邢汉冲大叫道:   “展若尘,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想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所以我以为要对付你这种人, 可以不加考虑的运用各种手段来加以毁灭而不必心存顾忌,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早该死绝的 厉鬼恶魔,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标准的屠手,但有任何之法除掉你,都 将得到江湖道上一致的赞扬,而不论杀你的方法含不含道德原则,或江湖规矩,你弄清楚, 我们只凭状况,但问目的,而不择手段!”   展若尘哼了一声道:   “真是不要脸的一段慷慨激昂的说词,实际上都是一串响屁不臭!”   邢汉冲吼喝道:   “姓展的,不用再闲扯淡了,我在等着同你睹命,等着一次死战!”   展若尘冷笑着指向黄萱道:   “怎么样?你也有兴趣和我一决死战?”   黄萱已是半披乱发,她挥着手上尖刀,厉吼道:   “我将以我手上的尖刀,毫不迟疑的送入你的胸膛,展若尘,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声无奈的叹息,展若尘道:   “黄萱,你难道不再为你年迈的老父想一想?你从出生起,父母是如何的费尽心机把你 养大,那种甘愿受的苦,做儿女的永难想得出来,我相信你是父母一手捧大的,那种搂紧了 怕你痛着,抱松了怕你跌着,你的一声哭,父母心中—阵乱跳,饥寒冷暖,夜以继日的把你 养大了,更要教你出人头地,美化你的生命,而父母得到的又是什么?黄萱,你的作为,我 真替你父黄渭寒心啊!”   黄萱全身一阵颤栗,吼道:   “杀了你之后,我自会找一处优静之地,侍候我爹一辈子,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轻摇着头,展若尘道:   “—旦动手,怕你没有机会再生离此地了!”   黄萱尖声道:   “展若尘,再动上手,我便豁命—拼!”   邢汉冲叹了一口气,道:   “展若尘,你别小看她,设下此计之后,她便和我一样,早就做了最后准备,最坏的打 算,我们绝不会向你屈服,绝不会!”   展若尘重重的望了黄萱一眼,道:   “黄萱,你去吧,难道你真的不为你那老父想一想?我敢说,你那重伤的老父宁自己死 也不要你身亡,他是如何的在祈告上苍保佑你能重回到他的身边;如果你听我的劝,立刻回 到你老父身边,我相信黄渭必然老泪纵横的张开双臂搂抱你,去吧,别令你那年迈的老父伤 心,遗憾!”   黄萱再—次全身一震,道:   “展若尘,你别有用心,表面文章,这时候你恨不得出手杀死我,你会发出善心的放— 个一心要你命的人在你面前走去?”   邢汉冲立刻接道:   “千万别上他的当,他是另有居心的!”   展若尘一喊,伸手一让,道:   “黄萱你若想走,没人拦你,更没有任何条件!”   黄萱吸着下唇,道:   “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展若尘,你给我牢牢记住!”   大吼—声,展若尘喝道:   “三次放你一马,你仍如此冥顽不化,也罢,为了不再有后顾之忧,为了斩草除根,少 不得搏杀你这失心疯的人,便黄渭再可怜,姓展的也管不了啦!”   灰土土的面上透着青白,黄萱带着—份凄傲神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道:   “我知道你的一番说词是虚伪,无非是想瓦解我的斗志,姓展的,你枉费心了!”   邢汉冲也恶狠狠的道:   “对,我们都严正的告诉姓展的,说什么也不向他屈服,便拼杀到底,也休想光凭几句 说词来粉碎我们同他拼命的绝心!”   黄萱立刻举步横移,还尖声道:   “我们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总执事,我会视机配合你的招式,不杀此獠,誓不回头!”   邢汉冲尖刀交替上杨,邪恶的笑道:   “姓展的,你可全听到了?”   展若尘颔首道:   “我听到了,但却有—件事情想弄清楚!”   邢汉冲立刻冷笑道:   “你想把什么事情弄明白?”   展若尘字字铿锵的道:   “也许两位能以这件事情,换取你们的性命!”   黄萱已喝道:   “你有屁快放!”   展若尘并不恼怒,反而有些乞求的道:   “展某绝不记恨,更不再动刀,只希望能告诉展某,那个‘大漠骷髅帮’的总舵所在!” 他缓缓的又道:   “算是我求两位如何?”   不料邢汉冲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黄萱已冷凛的道:   “你一定要找大漠骷髅帮总舵,我已告诉过你,我们这些进入大漠的人,根本不知道那 鬼地方,难道你还不死心,以为我们会知道?”   邢汉冲收住笑,戟指展若尘,道:   “想不到你姓展的也有求人的时候,只可惜我们怕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们根本不知 道!”   展若尘义重重的道:   “那么,你们如何同骷髅帮的人搭上线?”   邢汉冲一双浓眉上桃,怒道:   “不知道!”   “咯崩”—咬牙,展若尘的双目冷芒毕露,道:   “二位,我已仁至义尽,余下的便是各人造化了!”   蓦地   邢汉冲暴起两丈有余,而当人们的视线刚追及他的身影时候,影子尚在空中凝结,他的 人已到了展若尘的右上方,两把尖刀幻映成两束精华光焰,猝指展若尘头和胸!   这位“三龙会”总执事,果然有其高深造诣,出手投足,凌厉无比,至少展若尘是这么 想法!   便在这时候,黄萱一声尖吼,怪异的溜地疾翻,幽冥似的往展若尘身边滚去,她那把曾 经挑破展若尘的长衫,更在昨日杀了展若尘身上好几刀的匕首,便随着她的滚进而形成光芒 如虹,寒气逼人!   展若尘的身影突然斜转,但见他双腿不见移动,影子尚在原地,身到了两丈外,猛的一 个大轮回,七十七刀连成七十七条纵横交织的光芒流电,狂卷急泄!   双刃尖刀在空中闪去如飞瀑暴泻,邢汉冲的身子几乎停滞在空中,但他的双手都交叉狂 挥不绝——   于是,空中好一阵花炮也似的金铁敲击声,便万般急骤的敲进人们的耳膜中……   “杀!”   尖吼来自黄萱,只见她扭动身子,斜刺里便硬往那阵响声的下面滚过去,尖刀疾快得宛 如流星般直刺向展若尘的关元!   展若尘绝想不到邢汉冲的双刀上也有不可忽视的造诣,好在自己一向对任何敌人不稍轻 心大意否则难免会照上面便吃大亏——   配合着黄萱的扰乱进攻,邢汉冲第二次运气全身,腾空而上,九个空中绕翻,两把尖刀 洒出无数光焰,奇快无比的往返敌人头上狠削!   展若尘似乎认得姓邢的这手绝活,好像叫做“万刀林”,这种刀法渊自“东海老来子” 马长庚的独门绝活!   展若尘不再犹豫,他双臂伸展,原地劲旋,顿时便撩起狂风怒吼,有如龙卷风也似的幻 化—圈游移不定而又强猛绝伦的淡青色螺影,那窒人的一溜溜冷森的刃芒,便立刻组合成— 圈圈的弧环,由大而小,宝塔似的绕着他的身子从四面八方往上层叠,从上面看过去,只见 精芒迸溅,碧焰闪烁,连空气也全透着沁骨的阴寒!   是的,“刃叠浮屠”。   展若尘出刀已然忘我境界,便在一片光芒暴展中,瞬间烁亮的光华交互穿梭,于是,一 篷篷血雨也同时飞扬抛落,三条人影倏忽间便分散开来!   下面的一团绿影直往大树下滚去,地上已滚出一条血路,直到那绿影被树干围住!   另一团青影翻出三丈外,地上除了血雨点之外,尚有两片皮肉,其中一片皮肉上带有胡 子—撮!   展若尘招式刚收,那团青影再度扑来——   刺目的寒光如千百条蛇电,纷从四面八方穿刺挑削,展若尘一声厉吼,“霜月刀”溅成 —道浑厉匹练,诡异的难以分辨的闪去——闪去在那道蛇电的正中央——   于是那已似恶魔的诅咒,邢汉冲的身子——已受重创的血身,打着陀螺也似的直往坡下 闪滚出去,这位“三龙会”总执事的全身血糊淋漓的扭曲着,衣衫已碎,刀痕上百,从头直 到膝盖,几乎无处不伤,便千刀万剐吧,大概顶多也是这样!   屹立在原地的展若尘,正缓缓的取出布巾,忙着把双手的刀伤裹起来,他不即离去,忿 怒的一脚踢翻那支大桶,已见倒地不起的黄萱仰起血面来,她的雪白牙齿充满了鲜血,双目 直视展若尘,断断续续的道:   “展——若——尘,我——黄——萱——便——变成厉——鬼——也要——找你——报 仇的——”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你怨不得谁,我已三次饶你不死,可说仁至义尽,无奈你仍冥顽不化,连老父也不顾, 这又怨得了谁?”   黄萱正是灰青的面,突然—紧,她挣扎着双目逼视着展若尘,道:   “你——你——会——不得好死——”   展若尘怒道:   “好死歹死,对你有何关系,你已经看不到了!”   黄萱突然一声尖嚎:   “爹!”   声音直冲九霄,但在这声尖叫尚未消失,她的头已软叭叭的歪倒在一边!   展若尘走进邢汉冲身边,他只瞄了一眼,不用去多想也知道姓邢的早死了,因为一个人 如果喉管断了,这个人还活得了?   “勿归店”实际上就是座小镇,大漠中像这样的小镇约有十几个,原本是游牧集散地, 只因水源足,草原辽阔,渐渐便成了市集——   展若尘在五里外便看到了那围在市镇四周的矮城垣,城没有城沟子,有些地方被风沙吹 得有些颓废,但“勿归店”还是很热闹!   现在,展若尘走到了土城外,附近有几匹骆驼,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各地,东城边尚有个 马圈,总有上百匹马被围在里面!   夕阳被黄沙上蒙上一层黄衣,发出那种混沌沌的光芒,照射得这座小镇一片暗红,使走 在小街道上的人们,也都面带枯黄,了然无可奈何的样子——   展若尘走到一家客栈外,只见里面已坐满了人,这些人各据一张桌子,面前大碗的酒大 块的肉,正吃喝的津津有味!   遥望短街看了一眼,展若尘便走近这家客栈,迎面才看到门上一块木匾,上面四个大金 字:“勿归老店”。   店中三个年轻伙计,白短衫长裤,头上盘着菁边黄帽子,手托木盘,绕东到西,动作纯 熟,干净利落,虽然桌面上的菜肴相当单纯,但也十分干净!   展若尘刚往里面走了几步,—个伙计已笑呵呵的迎上前来,道:   “哪儿来的?”   展若尘—怔,入乡随俗的道:   “龙泉镇!“   年青伙计忙伸手—让,边笑道:   “龙泉到勿归,路程九十六,客官,你一路辛苦了,快请这边坐!”   展若尘这才明白伙计绕圈子对自己问好了,便点点头跟着伙计来到一张桌子前,道:   “随便替我弄些吃的,完了我要一间客房!”   伙计笑问:   “多少酒?”   展若尘摇摇头,逝:   “免了!”   年轻伙计十分利落的收拾着桌面,笑道:   “看样子客官你要再往下—站赶了?”   展若尘怎知道下—站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哪—站才是终点站。   于是,他淡然的问:   “下一站是什么地名?”   年青伙计露齿一笑道:   “阎王坡。”   展若尘头一仰,道:   “这算什么地名?”   摇摇头,年青伙计一笑,道:   “地名并不重要,—路平安才要紧,你说呢?”   展若尘心中闪过—个念头,遂笑着点头,道:   “那是!”   年轻伙计匆勿走去,展若尘无意中环视着店中客人,兄见尽是贩马的与皮货生意人——   不旋踵间,年轻的伙计已把—应吃的送上桌来,他边放着盘子笑问:   “从‘勿归店’往‘阎王坡’去,多是贩皮货的,如果中途折向‘地狱门’,那地方是 贩马同骆驼,再要是往东折向‘小鬼集’,多一半是等着卖老山人参的,客官,你是要 往……”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   “跑单帮的,有利可图的买卖我都干!?   他望了桌上的几盘吃的,遂又笑道:   “怎的大漠地名如此阴森可怖?”   年表达伙计面色一寒,道:   “又来了,怎么的,我不是说过,但求一路平安,管他什么地名?”说完扭头便走!   展若尘淡然一笑,边吃边想,这些准与“大漠骷髅帮”有关系,否则,地名怎会如此难 听可怕?   匆匆吃过饭,展若尘要了一壶茶,独自关起房门,边饮边想——   自己已探入大漠三百里,仍然不知大漠骷髅帮所在地,义母的安危,全在自己的一念之 间,是好是歹,便只有先找上敌人总舵才能有所分晓了!   缓缓的躺在土坑上,两寸厚的老棉被上覆了一张狼皮,算是这家“勿归老店“的一项特 色!   外面已过二更天,小街上已经不时传来几声野狗叫声,展若尘刚刚迷蒙的要睡着了,便 在这时候,街道上传来一阵阵“哪哪哪”声响,紧接着更传来“沙沙沙”的拖地走路声,而 令展若尘—惊而起——   匆匆紧好腰带,展若尘刚推开客房门,只见前面一个伙计匆忙的站在二门边:   “各位客官,快把灯吹熄呀!”   顺着厢房走过去,展若尘在暗影中低声道:   “伙计,有事?”   年轻伙计引颈看过来,便立刻跳起来,道:   “你——客官,你还未曾睡?”   展若尘指着小街,道:   “不像是打更的,那是什么声音?”   年轻伙计伸手推展若尘,道:   “快回房里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展若尘点点头,道:   “好吧,算我多口,我立刻回房里去!”   展若尘刚走回房时间,年轻伙计已叻弄着:   “真是不知死活!”   顶好房间,更把那张老棉被推开来,伪装成有人睡的样子,展若尘推开后窗,只见一轮 明月正从这处的沙丘往空中移动,小街的另一端正传来清脆的敲打声——   腾身跃上屋顶,展若尘便立刻展开身法直往发声地方扑过去!   “勿归店”的房屋不高,但房子都很坚固,藤条编织的屋顶,加上厚厚的土瓦,比许多 蒙古包帐篷舒服多了!   一路追近发声地方,展若尘暗中—呆,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灰长大汉,二人手上各持 着两根骷髅,边走边敲,面无表情——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骑着健马的灰衣大汉,黑暗中像有十人之多!   令展若尘吃惊的,是这些骑马大汉中央的两匹马上,各坐着两名女子,真狠,那马上插 着十字架,两个女子的双臂便分张着拴在木架上,两足也用绳子从马肚子下方连接起来,光 是扭着身子也难了!   这一行人缓缓走出“勿归店”,从走去的方向看,正是往西北方的大漠深地!   马上两个女子隐隐传来哭声,就在刚刚走出镇外,马上的灰衣大汉突然抖手挥出手中皮 鞭,“叭”的一声打得后面哭泣的女子一声尖嚎!灰衣大汉已沉声骂道:   “贱婢,你们能走出大漠?再哭便先吃一顿皮鞭!”   两个女子惧怕的一缩头,前面的女子已泣道:   “姐,别哭了,怨我们命苦啊!”   突闻得一个灰衣大汉回身抱拳,对挥鞭的大汉,道:   “上禀佐护法,我们得快马赶路,别让人家等得太久,已经超过时限一天了!”   一声粗吼,皮鞭已挽在手中,大汉沉声道:   “叫开路的回去吧,用不着他们再送了!”   前面两个敲枯骨的灰衣大汉,立刻收起手上枯骨,二人恭顺的站在路边,直到十匹健马 走过,才匆匆走回“勿归店”的小街!   就在距“勿归店’西北方一道沙丘附近,官道两边连野草也不多见,但这时候如果在那 儿站个人,月色虽然朦胧,但仍看得十分清楚——   现在,那地方就站了一个人——   不错,这个人正是展若尘!   原来暗中跟来的展若尘是要跟踪回去的两名灰衣人,但他突然想起昨日遇上的那副惨景, 十二匹骆驼死了,在井边打水的老者也死了,单单没有看见那两个姑娘——   于是,他立刻又绕道赶到这批神秘人物的前面来了。   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刚刚站定,那批快马已绕过来了!   马上有个大汉看见前面有人站在月光下,立刻高声叫道:   “喂!今夜刮什么风?”   展若尘—怔,他当然不知道是人家的暗语,仍然直不愣的站在路中央!   于是,匆匆的,十匹健马堵成一道马墙,正中央,那位姓佐的健壮大汉吼道:   “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笑笑,道:   “管闲事的!”   他此言—出,马上的汉子有一大半骂着同样的话:   “他妈的!”   便在这声咒骂里,当先便见四个大汉从马背上跃下来,旋风也似的分向展若尘围上去— —   后面传来一声喝叱:   “退下!”   四个正欲扑上来的大汉立刻各自退开—丈,仍然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   月光下,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壮汉,迈着八字步向展若尘走来,口中大刺刺的,道:   “阁下从哪道而来?”   展若尘冷冷道:   “龙泉镇!”   旁听马上一名女子,道:   “姐,是他,是龙泉镇上那个人!”   抖手回抽一皮鞭,壮汉冷叱道:   “再开口便就地砍了!”   年轻姑娘挨了一鞭,竟连叫一声也不敢——   展若尘已怒道:   “伸手打一个女子,朋友,你也不嫌过分?”   壮汉尖长的面孔一垂,冷冷的耸动着鼻子,道:   “那是佐大爷的事,还用不到你朋友说话!”   展若尘双手下垂,沉声道:   “我说过,我是爱管闲事的!”   壮汉笑声如夜猫子叫,道:   “从一开始我便对你们关内潜来的人物厌恶,辽北‘金家楼’你们不敢正面斗,却又留 在大漠等人家上门,怎么的?闲着没事干?还是吃撑了?竟然惹上爷们了!”   展若尘心里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成“皮肉刀子”杜全那伙人了,便也一声哈哈,道:   “姓佐的,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到你们总舵去找你们当家的理论去!”   不料他的话刚落,姓佐的立刻警觉,冷哼一声,姓佐的戟指展若尘,道:   “好家伙,妈巴子的,你原来不是那伙人物,可恶,你究竟是谁?快说!”   展若尘嘿嘿一声怪笑,道:   “老兄,你真好‘忘’性,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爱管闲事的!”   “呸!凭你这付瘦垮垮憋娃小子,也敢在佐爷面前挡道,说,你想管什么闲事?”   展若尘指着马上两个姑娘,道:   “留下那两位姑娘!”   姓佐的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展若尘冷冷的道:   “佐朋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处!”   笑声突然而止,姓佐的沉声道:   “怎么会不好笑?我是在笑你无知,笑你愚纯的可怜,更笑你连自己怎么死的也懵懂不 知道,你只凭一腔的冲动,在这大漠里惹下杀身之祸,想想,你难道不令人好笑吗?哈——”   展若尘淡淡的道:   “佐朋友,你在‘大漠骷髅帮’中是个什么样的重要身份?”   附近,—个大汉突然怪叫道:   “大胆,对我们佐护法说话,竟然如此大胆!”   展若尘双眉一扬.一声笑,道:   “怎么又是一位护法?”   他此言—出,姓佐的面色一紧,道:   “听你的话,好像你曾遇上佑护法了?”   缓缓的点着头,展若尘道:   “矮矮的,一副短精悍样,是吧?”   姓佐的立刻也点头,道:   “不错!”   展若尘伸出左手指着自己下唇,又道:   “那位矮仁兄的下巴特别长,一排牙全突出了口唇之外面来,光景是用来啃西瓜皮方便 多了!”   忽一人怪叫着骂道:   “他妈的,你敢损我们的佑护法,该死!”   展若尘一笑,姓佐的已重重的道:   “那我便实实在在的告诉你这位爱管闲事的,这次我们共出动两批人马,分由两位护法 亲率,目的就是要追回这两贱婢,你不知其中利害关系,胡乱的来插手,这种死又怨得了 谁?”   展若尘这才明白,原来那批人竟然没有在龙泉镇兜上两位姑娘,反倒是被姓佐的捉住, 从路线上看,实在难以理解,但大漠中的路途,自己实难明白其中原因——   淡谈的,展若尘道:   “就算我是个至死也爱管闲事的吧!”一顿,又接道:   “我展若尘自入大漠两天多,已经大小阵仗三次,当然,包括同刚才那个地老鼠似的家 伙—场搏杀在内!”   一怔,姓佐的面色紧紧的道:   “好哇,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屠手’展若尘,‘金家楼’的新任少主??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不错,正是展某!”   姓佐的惊怒交加的道:   “展若尘,大漠广袤三千里,怕你来得去不得!”   展若尘立刻接道:   “那是我的事!”   现在,姓佐的手在空中—挥,八个灰衣大汉快得幽冥也似的刹时便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 他厉声大喝道:   “展若尘,你把佑护法怎么样了?”   展若尘一笑,干干的一笑,道:   “我说过,姓佑的是个地老鼠,他受了点伤逃掉了!”说着,左手食指指着地下,又道:   “入地三尺逃掉的,我在想,你阁下会不会也同姓佑的一样,如法泡制的入地而逃!”   姓佐的枭叫一声右手长鞭挽在腰带上,双手疾抓,已见那灰惨惨的枯骨爪分握在两手中, 冷沉的道:   “骷髅帮大护法佐才,今夜要杀人了!”   展若尘冷冷道:   “杀便杀吧,你咋唬哪门子劲儿,吓不了人的!”   只见姓佐的双臂倏扬,口中暴喝,道:   “杀!”   八个灰衣大汉开声齐吼:   “杀!”   半空中八支三尺长的枯骨爪,激闪着冷芒如电,发出“咝咝”声如啸,分从八个方向围 劈过来——   半旋身,双腿交叉力旋,三支枯骨爪刚自展若尘头顶掠过,“霜月刀”便闪耀着青莹莹 的光华,毫不稍迟的闪过左侧两个灰衣大汉,立时一声凄厉狂嚎,两个人对,对冲的各自捂 着肚皮往外旋去!   半回身往反方向旋去,展若尘的双膝稍弯,瘦长的身影又闪过另两支去向脚背的枯骨爪, “霜月刀”暴闪如虹,又一个扑上的灰衣人倒仰而出,刀锋离开那人右腰的刹那间,瘰疬蠕 动的肠子拖出一大截出来——   佐才吼声如雷的怪叫,道:   “稳住,觑准了上——你们这批饭桶!”   一对枯骨爪宛似两只怒扑而来的虎爪,另三支枯骨爪已分三个方向,强劲之极的飞抓他 的两肋——   一声暴叱,“霜月刀”快得难以言喻的流电一闪而划过右边两个仁兄的脖子,不等二人 倒下,展若尘拔空而起,半空中一个斤斗直往另外三人扑去——   二位仁兄抡爪落空,正待带爪重扑,面前突然青光旋闪,“霜月刀”刀锋带起晶亮的光 焰,便在这光电的尾电尚未消失,一篷篷血雨从四下标溅不已——   五个灰衣大汉,几乎同一时间冲跌在地上,有两个仁兄似不甘心就此死去,尚伸着双手 在沙地上乱抓狂拍,直到“呱叽呱叽”的鲜血流尽,才“喝叱”一声不动了!   佐才双手挥动着两支枯骨瓜,他忿怒的宛似狂豹般,吼叫狂骂,道:   “传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今日—见果然传言是实,不过,你千万别得意的太早, 姓展的我佐才可升不含糊你!”   展若尘的双眉一扬,道:   “我十分清楚杀鸡儆猴,虽然我杀了他们八个,但对你仍然起不了喝阻作用,就如同佑 才是一样的,不过……”他想笑,怎么—个叫佑才,另一个却叫佐才,怪人起怪名,可也太 凑巧了!   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并不想杀你,姓佐的,我要求你同我合作!”   佐才面上肌肉跳动的道:   “别作你的黄粱大梦了吧,姓展的,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以我看,你阁下尽早收回去, 哼……”   他鼻孔抽动着,又道:“金家楼便要在最近垮了,而你也将死于黄沙盖面!姓展的,你 连这点也不明白?”   展若尘最怕围在长春山四周的骷髅帮对金家楼发动攻势,他并不担心金家楼的安全,而 是双方一旦开杀,那便意味着义母的安危有了问题!   这是一件令人担心而又吃惊的大事,如果再不杀清找出义母下落,金家楼便真的要一败 涂地了!   咬咬牙,展若尘道:   “佐大护法,我真的不愿杀你,快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有什么条件,我会当面琢磨 的!”   一声洪笑,佐才道:   “我们当家岂是随便见人的?你真是妄想!”   展若尘心中大急,但他表面上一派冷傲的道:   “佐朋友,你又何必逼我用强,那时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一双枯骨爪发狂似的闪击而上,双爪带起“咝咝”声连串,像天河突然崩溃般的闪映出 寒芒点点,挪手劲狠的直往展若尘搂头搂脸的打去——   展若尘似是真的不愿出刀,他双肩稍晃,拔空而起,空中怒翻两个连环斤斗,人已落在 那些马匹边,回头,他沉声道:   “佐大护法,别逼我出手,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你……”   马背上,坐在前面的姑娘已叫道:   “壮士,杀了他,我们有办法带你……”   她话声未完,迎面,佐才的皮鞭已往姑娘的面上抽过来,鞭梢子发出尖锐的唿哨声,相 当吓人!   便在这时候,展若尘双脚力弹,全身直上五尺,他左手神奇的以食中二指生生夹住鞭梢, 落地之间,他手腕—震,那条皮鞭已落在手上!   太妙了,月光下他竟然那么凌虚一抓的便准确无比的夹住正打而来的鞭梢,使佐才也是 一惊——   皮鞭抛掷在地,展若尘面对两丈外的佐才,却对马上的姑娘,道:   “姑娘,你的话可是当真?”一顿,立刻又接道:“我不希望因为你们对他产生的恨意 而利用我把他杀了!”   马背上的另—姑娘,道:   “我大姐的话不错,虽然我姐妹不知道那个神秘得怕人的鬼地方,可是我们有人知道。”   “二阎王”佐才狂怒的叫道:   “你们两个贱货,如敢吐露一字,连你们的族人也别想有一个活着!”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别在展某面前耍狠,姓佐的,你似乎失去了活命的依恃,看来我只有对你这位大护法 动手了!”   “二阎王”佐才面孔扭曲,咬牙切齿的道:   “这也正是佐大爷要说的,妈拉巴子,你接招吧!”   这次展若尘不再犹豫,“霜月刀”摧动而爆发出无数彩芒,月光下宛似打破一个不小的 冰球,便见碎芒无数,纷向敌人溅去,刚刚扑近的佐才,一对枯骨爪上打下扫,而尚未够上 距离,忽见一座刀山向自己移来,不及多想,就如同顺着刀山溜下地面的架式,佐才回闪又 蹿,但他反应虽快,还是挨了七刀——   血花喷洒的刹那间,展若尘已发觉姓佐的下一个目的,而下一个动作……   展若尘尚在意念间,突见“二阎王”佐才洒着滩滩鲜血平沙落雁似的往西北方向奔驰而 去——   展某刚要起追,佐才已在二十丈外了!   单就这种“走沙飞鹰”的轻功,展若尘自知已追之不及,他呆呆的望着佐才的背影,月 光下渐渐消失在沙丘的远方,直到一点也看不见——   马背上一声轻叫:   “壮士!”   展若尘立刻回头望向二女,只见一女又道:   “谢谢!谢谢你!”   展若尘这才仔细看了二女一下,点着头,道:   “不错,正是在龙泉镇上见过面的!”   另一少女扭动了一下身子,道:   “烦请壮士帮我们解开绳索吧!”   展若尘—笑,道:   “对不起,是我忘了!”   腾身而起,“霜月刀”青芒连挥,便听得二女同“啊”一声,二人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来!   展若尘扶着两位姑娘暂时下得马,两个姑娘忍着痛疼,双双向展若尘跪下来……   展若尘忙伸手扶住,道:   “二位姑娘千万别这样,如果二位所言属实,展某反要跪谢二位了!”   两个姑娘闻言,便缓缓坐在地上,道:   “展壮士,你也暂坐下来!”   望着两位姑娘,指着一地尸体,展若尘道:   “以我看,我得送两位姑娘回转你们族人那里了!”   —个姑娘站起来,指着西方,道:   “我们的族人就在克鲁伦河岸,快马只要两天时间!”   展若尘一愣,心中琢膳,又要两日时辰,但不去又无法知道骷髅帮总舵所在……   于是,他猛一咬牙,低沉的道:   “二位姑娘,我们把所有粮水集中一匹马上,马上连夜赶程,如何?”   两个姑娘对望一眼,便立刻点点头。   于是,展若尘把九匹马集中,取出所有水袋与干粮拴在一匹马上,三个人便各选一匹, 连夜往西方驰去。   展若尘一路心中嘀咕,万一两个姑娘骗了自己,那时候……他回头望望两个姑娘,有些 拿不准主意——   骑马奔驰在月夜里,沙漠中如果路径不熟悉便很容易迷失路途,要去克鲁伦河,听马上 的姑娘说,快的话只要一天半便到了!   展若尘正跟在两个姑娘后面走,只听得前面的姑娘回头问道:   “刚才听姓佐的说起,展壮士来自辽北金家楼?”   展若尘立刻回道:   “不错,金家楼少主便是在下!”   那姑娘立刻又道:   “我是完颜倩,她是我妹妹叫完颜萍!”   展若尘拍马紧跟上去,问道:   “昨日见你们有说有笑的在龙泉镇,怎么一夜之间又变成了阶下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萍不等她姐姐回答,便一声浩叹,道:   “昨日我们以为逃出魔掌了呢,不料中途又遇上另一批骷髅帮的人,唉,真想不到他们 会分两路追我们!”   展若尘遂又问:   “你们是大漠什么族人?”   完颜倩回眸一笑,道:   “察汗族人,展壮士,你将是我们全族的上宾,我父兄的嘉宾,我们都感激你!”   展若尘—笑,道:   “可惜我不能留下来同你们族人共处几日,到了克鲁伦河我便得快马回程了!”他看了 二女一眼,又道:   “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地,姑娘们就算报答我了!”   后面的完颜萍立刻接道:   “展壮士放宽心,只要见了我爹,你就会知道‘大漠骷髅帮’的真正所在地了!”   展若尘一愣,道: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漠骷髅帮’还有几处不实在的根据地不成?”   完颜倩点点头,道:   “的确是这样子,在二千里大漠里,有好多地方看起来出现大批骷髅帮的人,但别处也 有他们大批的人物出现,而他们真正的根据地,便甚少人知道了!”   展若尘紧皱着眉,道:   “你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完颜萍立刻接道:   “我爹是‘察汗族’族长,大漠之中大概只有各族族长曾被他们威逼到那个神秘地方去 过!”   展若尘闻言心中一喜,立刻对完颜姐妹,道:   “二位站娘就快走,见了你们父亲,我也好安心了!”   一阵奔驰五十余里,完颜萍已在马背上叫道:   “姐姐我真累死了,歇—阵子吧!”   展若尘望望完颜倩,道:   “你们累了?”   完颜倩拢住马,道:   “展壮士,你大概不清楚大漠生活习惯吧!处在大漠里,白天是无法躺在沙包上睡觉的, 我们这时候不停下来歇上两个时辰,怕要到明晚才能安歇了!”   展若尘遂点点头,道:   “便我自己也早累了,铁打的身子也会锈!”   二人找了一处沙丘背风处先把四匹马拴在一起,展若尘从马背上卸下毛毡分送给完颜姐 妹,自己也取下一条就在附近躺下!   天空中的月儿在移动,移动在一层薄薄的白云里,更移动在人们的心里,带着那种绵密 与哀伤,便阵阵凉风也难吹刮得去!   展若尘双手枕在头下,他那深遽的眼睛,充满了冷芒电光,薄嘴巴闭得紧紧的,脑海里 却浮现着一个人的影像……金申无痕!   是的,义母已被掳许多日了,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她是否正遭受着敌人的折磨?   以她的性格,怕很难向敌人屈服,那么她将遭受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毒刑了……   展若尘第一次静下来深思,而思念总是令人无奈,如果义母万一不幸,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杀光数千骷髅帮众?难道……   轻轻的飘来一阵香味,折断展若尘的思维,侧头,只见完颜倩正缓缓的坐下来……坐在 自己身边!   展若尘仰目上看,月光下更见完颇倩长的美,一种不属于关内女孩气质的美,也许…… 也许她糅合了嘉嘉与徐小霞二人之美吧!白中透粉红的一张清秀脸,新月眉,剪水双瞳下是 一只端正而直直的俏鼻子,那张樱桃也似的嘴啊……谁不想张口去吸吮一口?   完颜倩十分平静的道:   “展壮士,你一路并未问那帮人为什么掳我姐妹,难道你不想知道?”   展若尘笑笑,道:   “姑娘,你怎不睡下?”   完颜倩低低的道:   “我妹妹睡着了!”   展若尘并未伸头看过去,他泰然的道:   “你不累?”   完颜倩低下头,垂着一头柔美的秀发,道:   “我激动!”   展若尘撑起上身,道:   “激动便往往令人兴奋得难以成眠,姑娘,你应该克制激动,好生歇下来!”   完颜倩的双目凝视着展若尘的瘦面,她轻声的道:   “我想这时候告诉你,他们为什么要掳我姐妹!”   展若尘点点头,道:   “如果故事不长,如果不耽误你的睡眠,倒是想听听你们这段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完颜倩那么自然而又柔驯的躺下来,她紧紧的贴着展若尘身边,没有再动,但二人彼此 间已隐隐听得对方的心声,一种隐隐约约的“雷”声!   完颜倩侧着头,她那俏嘴微启,柔声的道:   “前日在龙泉镇上,你曾看到的老人……”   展若尘轻声道:   “那位汲水老人?他死了,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位老人家也会武功!”   完颜倩一叹,道:   “不错,他会武功,他是我爹多年来的武士,也是我家的老总管,只可惜……”   展若尘双目直视着天上的月亮,沉沉的道:   “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   完颜倩暗哑的道:   “是的,忠心耿耿的,如果他不死,相信一定能领你找到骷髅帮总舵!”   展若小撑地再直起上身,道:   “真的?”随即一声浩叹,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一次大好机会竟会白白错过!”   完颜倩一手放在展若尘肩头,道:   “展……展,”她哑着声音,稍作思忖的又道:“我可以叫你一声展大哥吗?”   展若尘点点头,道:   “当然,论年纪我也比你大多了!”   完颜倩立刻笑起来,道:   “展大哥,你真好!打从在龙泉镇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侠义君子, 我本来是要叫你与我们一同走的,可是……可是已经有人约你了!”   展若尘—声苦笑,道:   “那是一场决斗,一场厮杀,而我又是个杀手,干那种事自然也成了责任与本份!”   完颜倩怔然的道:   “可是,一个杀手不会永远是胜利者,展大哥,我是说你要找的敌人太可怕了,我担 心……”   展若尘面现冷酷的道:   “完颜姑娘,别太为我担心,既然干上杀手,只有勇往直前,绝无后退之理,直到再也 举不起刀,直到自己的生命终点!”   完颜倩—声浩叹,道:   “如果我有力量阻止你,我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你去找那个吸人骨髓的魔王!”   展若尘面色已变的道:   “你说的可是‘大漠骷髅帮’帮主,‘吸髓赤魔’段尔生?”   完颜倩点着头,道:   “正是此恶魔!”一顿,她叹口气,又道:“一个月前,我姐妹在大草原上骑马游牧, 我家有绵羊三千多头,那日在克鲁伦河岸以东二十里处,竟会碰见‘大漠骷髅帮’的人马经 过,他们碰见我姐妹后,便留下话来,要把我姐妹送往他们骷髅帮总舵,他们……”   展若尘重重的道:   “他们想干什么?”   完颜倩叹口气,道:   “要把我姐妹献给骷髅帮帮主,展大哥,你大概没听说过,段尔生住的神秘地方,每个 月都有美女死在那里,被送过去的女子,无—生还的!”   展若尘惊怒交加的道:   “真有这种事情?”   完颜倩点点头,道:   “绝对不会假,所以我爹便命人送姐妹入关,但却想不到他们早在暗中对我们族人有了 监视,我们起程三天,便被他们追上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   “如果我送二位姑娘回家,骷髅帮难免会再找来,倒要想个妥善对策了!”   完颜倩幽怨的一叹,道:   “骷髅帮为害大漠十年,多少人恨他们入骨,真希望展大哥一举杀下姓段的……”她引 颈又是一叹,道:“只是展大哥只有一人,反倒令人替你担心了!”   完颜倩顺势地嫩脸贴上展若尘的胸膛,微微闭起双目,有一股少女的幽香,直入展若尘 的鼻孔!   展若尘伸手抚摸着完颜倩的秀发,轻轻的道:   “闻得姓段的吸食人髓,想不到他还是个色魔,这种人天理难容!”   完颜倩未开口,她似乎已睡着了,就睡在展若尘的怀里,那么的自然而温柔!   于是,展若尘不忍再把完颜倩推醒,便也缓缓闭起眼睛沉沉睡去……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四章   展若尘的身上也有伤,虽然不重,但也需要养息,而展若尘更是心事重重,他想的很多, 便也免不了梦也多!   就在他梦到“金家楼”的一场搏杀,大火四起,人影幢幢间,突然闻得施嘉嘉狂叫起来!   展若尘一惊而醒,睁开双眼,才知道叫的人并非是施嘉嘉,而是附近的完颜萍!   这时候完颜倩也惊醒了,她揉着眼直起身,展若尘已到了完颜萍身边,道:   “姑娘!”   展若尘只叫了一声,微明的晨曦中,他也惊得一声吼叫,腾身而起,双臂分开,一招 “平沙落雁”掠过坐在毛毡中央的完颜萍!   那面,完颜倩已尖叫道:   “这么多毒蝎子!”   展若尘落在三丈外,轻轻放下完颜萍,道:   “毒蝎子没伤到你吧?”   完颜萍惊得面无人色的道:   “我听到了一阵沙沙声音,还以为是姐姐醒了呢,睁眼一看,竟是一群毒蝎子往这边爬 过来了!”   展若尘再看那群上百毒蝎正往毛毡上爬去,随之抓了一把沙,一声低吼便抖手打去!   他运功拂沙,粒粒皆成暗器,别说是蝎子,便是中在人身,也会千百个窟窿血洞!   “沙”的一声,上百毒蝎便个个立毙当场!   展若尘掀起毛毡,仍有几只在下面,他如法泡制的也是一把沙子打去,笑道:   “真可怕,如是夜间侵来,后果不堪设想了!”   这时完颜倩搂着惊吓的妹妹,道:   “大漠毒蝎最多不过,这些蝎子本来是在夜间出没的,这时天都快亮了,怎会大举出没? 真稀奇!”   展若尘收拾起地上东西,又把干粮分给完颜姐妹二人,自己也撕吃着!   此刻——   东方已剥白,大漠中的寒意正随着东边的泛白而渐渐远扬,展若尘抹抹嘴巴,道:   “如果快马加鞭,我们今天当可赶到吧?”   完颜倩四下环视,指着西方道:   “大漠中行走,健马不如骆驼快,有些地方尚有浮沙,骆驼能知而健马不明,所以我们 还是小心走的好,至于何时可到,我想今夜应可以知道了!”   展若尘急欲找上“大漠骷髅帮”总舵,心中虽然十分急,但也只得强忍下去!   展若尘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金家楼”时,曾经对二当家潘得寿与妻子施嘉嘉肯定的说过, 自己只身入大漠,快则十天,多则半月,必然赶回来,现在已经是五天了,如果自己再无法 找到“骷髅帮”总舵,又如何回去交待?   —念及此,展若尘便一手拉着驮着干粮水袋的马,自己更双腿频摧坐下马……   于是,完颜姐妹便也拍马紧紧跟着,刹时间沙漠中掀起一溜沙尘飞扬……   沙尘卷向远处,宛似大漠中出现—条黄龙,那沙尘久久不即散去……   便在这时候,西南方向也飘起一阵尘沙滚滚,展若尘遥望过去,只见是一批快马,正奔 驰在一道沙坡脊上,阳光照射下,那些快马宛似腾云驾雾般奔驰在云雾里!   完颜倩惊讶的道:   “展大哥,好像朝着我们这面来的!”   完颜萍也吃惊的尖声道:   “是不是骷髅帮的人追来了,大姐,我们怎么办嘛!”   展若尘未开口,他甚至已往那面瞄了一眼便冷冷的往前驰着!   完颜倩手遮晨阳注视着,又道:   “真快,像是在比赛谁骑的马虽快!”   又是一阵奔驰,沙漠中已隐隐传来闷雷也似的蹄声,完颜倩已叫起来。   “展大哥,果然是追我们的了,怎么办?”   展若尘淡淡的道:   “是友是敌,尚难论断,不过我们眼前情势十分明显,如是敌人,便由我出面就是!”   完颜萍急的要流泪,道:   “大姐,我真怕见骷髅帮的人!”   完颜倩回头安慰的道:   “有展大哥在,便能抵千军万马,妹妹,我们千万不要影响了展大哥的斗志,给予敌人 可乘之机!”   展若尘仍然未开口,他回眸一笑,倏然挟马冲上—道沙丘!就在这时候,远见一批健马, 马上全是黑衣黄裤大汉,一个个身背大砍刀,露出一股子彪悍劲,有一半挂着一脸粗胡茬子!   展若尘第一个印象,便是这批人物侥幸是“骷髅帮”的人,倒也有几分关东响马味道!   伸手指着一道沙丘,展若尘对完颜倩道:   “我们且在这地方等着!”   完颇倩环视四周,只见这道沙丘相当高,斜坡下面是有十九丈方圆平地,四匹马正并站 在一边,也能容得下一批马队通过!不料展若尘刚把四匹马拢在一起,沙丘上面已站了那批 骑马大汉!   这些人顺着沙丘勒着马缰滑下来,展若尘暗中数了—下,整整十一个!   这批人马并未驰离,却并排而有序的站在展若尘三人的面前,双方相距不过三丈远,有 个五十来岁的虬髯红脸大汉,背了—把九环大砍刀,咧着宽厚的大嘴巴,虎吼着向展若尘。   “你很像他们说的人!”   展若尘冷淡的道:“他们?阁下指的是……”   虬髯一抖,狮目—厉,那人道:   “杜全,‘皮肉刀子’杜全说的!”   不错,“皮肉刀子”杜全曾经与黄渭父女联手,另外再加上“三龙会”三当家“闹海龙” 全尔明,四个人等候在龙泉镇北面的黄土坡,当时全尔明已是黄萱示婚夫,结果一场拼命, 全尔明当场被展若尘搏杀,这件事也不过才三天吧,如今这批人便骑马追过来了!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杜全我见过,他说我什么?”   那人嘿嘿一声冷哼,道:   “金家楼的新少主,金寡妇的干儿于,你可就是人称‘屠手’的展若尘?”   展若尘上下打量对方,只见这人狮目准鼻,腮宽嘴大,粗手粗脚,不但满嘴胡茬子,便 两只手背上也是一丛黑茸茸的粗毛,他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一人……   双眉立刻一紧,展若尘道,   “阁下找我展若尘算是找对人了,请问阁下可是走出辽北的“三龙会”大当家……‘飞 天龙’常英常老爷子?”   好大的一声哄笑,对面壮实的老人吼声如雷,道:   “姓展的,你总算还有些见地,不错,老夫正是‘飞天龙’常英!”   展若尘心中在想……可好,便连“三龙会”的外堂总执事“快刀”邢汉冲的帐也要一并 在此结算了……   展若尘尚未开口,常英已戟指展若尘臭骂起来,光景还真地把展若尘当成龟孙子王八蛋 来大骂:“妈拉巴子,好个王八兔崽子,我三龙会与金家楼本是辽北两大帮,他妈的,金寡 妇那个夜叉婆,借口我们老二暗中伙同单慎独造她的反,不但废去我们老二上官卓才一身武 功,连我三龙会也逼离辽北,如今你姓展的以金家楼少主身份,深入大漠才三天,便分别杀 了我们老三与外堂总执事邢汉冲,他妈的,你也太嚣张了吧!”   展若尘淡淡的道:   “常当家的,道上的规矩,河水井水,一旦两相冲,那便看是谁的源头大了,不错,展 某是搏杀了贵会全邢二人,便我也是被逼,不得已而为之!”   粗声大吼,常英道:   “你放屁,妈拉巴子,你怎的不说自己心狠手辣?”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我若不狠,死的便是展某人,而非他们两位!”   粗得宛如小棒槌的手指头,虚点着展若尘,常英忿怒的狂骂,道:   “他妈的,你们给我听听,王八蛋口气有多狂?这他妈的还是人说的话?操!”   展若尘淡淡的道:   “常当家的,你可愿意知道事情真相?”   出声如吼,常英戟指展若尘,道:“你说!”   展若尘缓缓移动着身子,他看来是那么的从容不迫,宛似要对老朋友说故事一般,抛开 马缰绳,走向正当中……   其实,他是要把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而把完颜姐妹带向—个可以逃走 的地方,要知道,双方搏杀,谁也难有必胜把握……   缓缓的,展若尘仰起脸来,他不卑不亢,英气内敛,双手下垂,不丁不八的站定,道:   “黄土坡遇上黄渭父女,闻得全三当家说,他已是黄渭的准女婿了……”   展若尘话未完,常英已怒叱道:   “这又关你屁事,要你操心?”   “这本来是不关我的事,虽然黄萱已与卢伏波有过婚约,虽然黄萱后来又嫁给邢独影为 妻,这些当然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全三当家不该在搏杀失利之后为了在他未婚妻面前 争回面子,而实施偷袭,常当家,他的勇气可嘉,运气很差,因为他遇上的是我展若尘,所 以他没有成功,当然,运气差的人便只有死!”   猛然跺着—双大脚板,只见常英大吼着骂道:   “他妈的巴子,我就说过老三,千万别去招惹黄萱那种女人,他可偏就是不听,他怎么 会知道像黄萱那种女人,杏仁眼白多黑少,这是要命相,俏鼻子薄嘴巴,这是克夫命,连带 一张过份渲染的桃花面,妈巴子不就是盘丝洞走出来的女妖精?可好,才吃了一夜甜头便死 翘翘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   “展某说句常当家不高兴的话,黄萱是在利用,她已到了饥不择食的时候,像全三当家 那副猪头相,黄萱又怎会爱上他?天知道!”   “飞天龙”常英大怒,骂道:   “放你妈的屁,你懂什么?我们老三生的一副富态相,行云有雨,走地有风的大人物, 你懂吗?”   展若尘一笑,道,“我不是看相的,对不起!”   常英突又吼道:   “姓展的,你说,你是怎么又杀了我的外堂总执事邢汉冲的?”   点点头,展若尘道:   “我很明白免不了一场搏斗,但在搏斗之前大家把心里要说的话全说出来,大家心里也 好有个底儿……”他踏前—步,又道:   “说来还是黄萱那个女人,她为了一心报仇,竟然连她老父重伤也不管了,说动贵会的 邢总执事,二人打扮成—对老夫妻,就坐在一道黄土坡的大梧桐树下卖凉水,只等展某经过, 他们竟然在水中掺着剧毒,想把展某毒毙,不料他们做作的过分像了,那碗凉水又被我的坐 骑喝去,当然,死的马成了替死鬼,常当家,事情就是这样!”   常英怒道:   “他们并未得手,而你却定要杀死他们?”   摇摇头,展若尘道:   “你错了,当时我几乎是恳求他们,我是真心要放走他二人,尤其是黄萱,她尚有个重 伤的老父待他去照顾,然而他二人却一定要杀死我才想走,常当家,试问我又有什么可行的 路?”   展若尘见常英闭口不言,遂又接道:“更何况他们以那种下五门手段施加于我,真是于 人不齿!”   常英虎吼—声,道:   “妈拉巴子,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只听你片面之词,常大爷实难相信!”   展若尘重重的道:   “展某向不打诓语,句句实言!”   常英沉声怒道:   “照你这么说,是他们找死,他们该死?他们活腻了,操,姓展的,要说你就不该进入 大漠来!”   展着尘心中—紧,紧接道:   “常当家有话当面说!”   常英嘿嘿一声冷笑,道:   “你要老夫说什么?”   展若尘立刻接道:   “说出你心中的秘密!”   常英又是一声嘿嘿笑道:   “敢情是金寡妇被掳的那档子事?”   展若尘双目精芒毕露,他似是全身在抖颤的道:   “常当家已经知道了?”   常英相当坦白的道:   “本来不知道,但从辽北回来的密报传来消息,似乎又须要再派人物赶往辽北,所以消 息也就露出来了!”   展若尘心中在琢磨,义母难道并非被掳来大漠?那么会被掳在何处?   即使是找来索命的,展若尘仍然抱拳施礼,道:   “常当家如果知道进一步消息,还请不吝赐告,展若尘感激不尽!”   “哦呸!”常英怒叱道:   “姓展的,别做你的大头白日梦,便真的知道也不会在敌人面前吐出只字片语,你不要 忘了我三龙会为什么远走大漠,不就为的是要把金家楼连根拔除吗?”   常英忽然一声狂笑,又道:   “妈拉巴子的,这下子可好,‘金家楼’的一根擎大大柱子已连根拔除,余下你这个杀 手,便不足为患了,哈……”   展若尘面上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他重重的道:   “常当家,金家楼数十年基业,在辽北已是根深蒂固,就凭你们一般跳梁小丑,牛鬼蛇 神,连结大漠邪派人物便想撼动我‘金家楼’,只怕是痴人做梦!”   常英粗声怪叫,道:   “金寡妇已经完了,你们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冷厉怒视着敌人,展若尘道:   “楼主即使真的完了,金家楼还有我展若尘,更何况金申两家的人全在,而金家楼忠义 之士上千,常当家,你们打错了主意,用错算盘子儿了。”   “飞天龙”常英厉声吼叫,道:   “展若尘,眼前你面对的是要索你命的人,你看……”   常英指着未下马的十个高大粗汉,又道:   “他们是我培植多年的‘三龙会’十大武士,不论是东赢剑道,蒙古摔跤,高丽的扑打, 只怕你一个也持候不下来……”   常英忽然指着远处完颜姐妹二人,吼道:   “妈拉巴子,她们是你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回道:   “她们与我毫不相关,只是巧合结伴而行罢了!”   展若尘真怕完颜姐妹受到裹胁,那时对自己构成莫大的威胁,他便不得不淡然的如是说 了!   常英冷冷的双手叉腰,道:   “嗯,这一点你没有说谎,你入大漠只是—个人,并未有结伴之人!”   展若尘重重的道:   “常当家如果听我劝,退出这次是非之外,三龙会仍然可以走入辽北,望常当家多思!”   常英大怒,叱道:   “去你娘的那条麻杆腿,你看眼前形势对你不利,想软硬兼施于老夫身上?操!”他突 然一声雷吼,道:“给我围起来!”   便在他的吼声里,十个黑衣黄裤大汉宛如十头黑豹般从马背上跃起来,只在空中一个空 心斤斗,便把展若尘围在中央,常英反倒闪在一旁哈哈狂笑起来……   展若尘扫视面前十个大汉,不错,有三个比他还高一个人头,块头之大,果然关东大汉!   冷静的,展若尘双臂下垂,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道:   “常当家摆出这种场面来,不正逼展某走上拔刀一途,这……实非我所愿为!”   双目中已现杀机,常英狠狠的道:   “你个王八羔子可真狂,你这个野生杂种子……你马上就会体验出‘血肉横飞’是个什 么情景,什么味道!”   突闻得其中一人吼道:   “常当家的,少同这王八羔子磨牙,干吧!”   于是,常英暴吼:“给我砍了这狗娘养的!”   十把大砍刀发出狂野般的“嗖”声,展若尘的两侧站的两名大汉便在此时虎吼着狂杀而 上,其中一人暴喝道:   “我劈死你这头瘦野狗!”   “霜月刀”呈现出极其优美的弧线,那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青莹莹刃芒,泛闪着十分美而 单纯的青光,矜线成层,青光一片,展若尘就在此时已身刀合一,人随刀走,刀跟人动,宛 似那刀是活的般,急速得比流光还要快上十倍的闪影而出……   空气中出现了血雨,两把大砍刀已无力的跌落在展若尘的足下,原本凶悍的两个大汉, 竟然双目露出死不甘心的迷惘之色,“咚”的便跌倒在沙地上,鲜血被沙丘吸得十分快速, 但其中—个人的肠子却仍在沙堆上面蠕动不已……   弹身脱离另外八名大汉的围杀,展若尘一连翻三个空心斤斗,落地之后,便是—个反弹 身,“霜月刀”已撒出一片青芒,未闻刀声,追扑的那个大胡子已“吭叱”一声,抛刀捂面 —头栽进沙坑里,他像是只有把破了快一半的人头插进沙堆,才能有复出的希望般,把—双 脚在外面—振弹踢,直待他的血被沙堆吸干……   展若尘嘴巴紧闭,半声不吭,突然一个大回旋,幽灵般的反迎上兜过来的三个大汉……   三把大砍刀狂怒的暴斩如三道流电,硬是挺胸凸肚直上狠杀……   “霜月刀”的青芒在展若尘的手上闪烁着烁烁寒光,他不停的咬着牙,而刀芒也不断的 撩起鲜血如雨,对于这种早已闻惯的血腥味,展若尘业已麻木,他像是出刀之后变了个人似 的,变得那么冷酷,变得那么残暴……   是的,尖锐的,也是生硬的招式,和他一惯的善良心性绝对不会相亲,然而他一旦闻到 这种残酷的气息,他立刻变了,变得十分眷恋,变得十分渴望……   现在,“霜月刀”便在他的这种感受下开始发挥它应有的水准……放人血与切人肉的本 质!   一声霹雳暴响,展若尘身形几乎隐没于一片光华之中他那高贵的挥洒,大方的闪掠,便 立刻出现一簇簇,一篷篷一溜溜,或是群聚,或是散射,做着准确又狠厉攻拒,围杀他的三 个大汉只攻到五尺之内,就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擅越雷池一步!   三名冷怒大汉挥刀狂杀,华光迸溅中,突然成扇形的往上硬凑,硬杀,且口中狂吼如狮!   “霜月刀”吞吐十九次,十九道青芒幻化出三道无坚不摧的光华,三把大砍刀便只下砍 —次……仅有的一次,已见三股鲜血箭一般的往外标溅,展若尘宛似要躲过标上身的鲜血般, 人已拔空两丈!   当他刚从空中沾地,三个大汉分别抖动着身子,但仍然拖着手中大砍刀侧目怒视着展若 坐,举步维艰的往他迈步逼进……   展若尘根本无动于衷,他甚至连甩也不甩的嘴角一牵,直往另两个大汉怒视过去……   于是,三个死不甘心,死难冥目的大汉,便在此时“咚咚咚”三响,刀随人倒,跌爬在 展若尘的足下!   一声尖叫出自完颜倩之口:“展大哥小心!”   叫声里,奇快的一条身影纵掠而来,空中响起“沙沙沙”暴响未已,寒芒一抹,在展若 尘努力侧掠下擦过他的头顶,—篷断发连着展若尘的头皮,被风沙卷落一地……   虽已披头散发,而他似若不觉,回转暴削的九环大砍刀“嗡”声颤荡,千百条流曳交织, 刚刚旋掠的身影在空中猛的隐摆,一标鲜血便随着一声低哼而洒下来!   踉跄不稳的抢着步子,不错,那影子是常英!他的双腿纵横交错着五道血肉模糊的刀口, 人刚落地,已嘶哑着狂怒的对迎上来扶他的两名大汉吼道:   “别管我,冲上去杀!”   两人毫不迟疑,大砍刀分成两路,矫健的跃扑上去,展若尘身形摔翻,有—半长发半遮 面,但他的“霜月刀”光彩已诡异的一连三进三出的射进二人的胸膛!   斜刺里,九环大砍刀如此凶猛的,而又突然间的的再度劈来,展若尘旋身平飞两丈,九 环刀的刀芒又已衔着一股狂风般削来!“霜月刀”再次吞吐不已,空中响起火炮也似的连串 爆炸声,但见青芒成层,极光一片,常英便在这种响声里反弹出三丈外!   展若尘双肩晃闪,喘着大气直立起来,道:   “常当家果然好刀法!”   常英冷沉的道:“你也不差!”   展若尘一声沉笑,道:   “常当家为何在受伤之后才使出‘九连环’绝艺?”   “飞天龙”常英抖动着面上胡子,粗声粗气的道:   “展若尘,你果然称得上‘屠手’二字,你的刀狠,刀准,但反应更佳,你在搏杀我八 名武士之后,竟还有余力闪过我那一招‘九连环’中的绝杀‘屠天’,算是老夫行走江湖三 十年的第一人,佩服!佩服!”   展若尘淡然的,道:   “常当家的艺技已至炉火纯青,那一刀虽未割下展某人头,倒也令展某暗吃—惊,长发 三千去其一半,这与片下人头已无什区别下!”   “飞天龙”常英对于双腿刀伤连低头看一眼都未曾,他狂暴的挥着九环大砍刀,发出慑 人的“咔咔咔”响声不已,口中连连发出虎啸之声,似是恨不得立刻撕吃对面的展若尘一般!   但展若尘十分清楚,姓常的十名武士尽除,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从他的血红双瞳里,不 难发现姓常的正在运功聚力,也许,他还有什么致命的一击吧!   屹立在沙丘上,常英忽然发出嘿嘿一声狂笑,道:   “展若尘,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可爱的敌人!”   展若尘淡谈的道:   “我却从未有常当家如此幸运,睿智慧眼,尚能看出敌人的可爱之处,展某的敌人一向 不可爱,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的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飞天龙”常英的“九环大砍刀”再次环抱脚前,但他却又沉声的道:   “我便是其中要剥你皮的敌人之—,但你还是有你的可爱之处!”   展若尘双目不眨,双手下垂,尺半长的“霜月刀”有一半露在袖子下面,傲岸不解的道:   “是吗?如果我真有什么可爱之处,大概也就是我出刀快得比常人要快上一倍吧!”   他这是在警告敌人,再出手,便是分出胜负的一击,你姓常的已再也没有机会施展某一 种手段了!   常英却冷冷—笑,道:   “不,在常大爷眼里,你的刀法并不快速,顶多与常大爷在伯仲之间……”他露出一口 黄牙,一声怪笑,又道:“我之所以称你可爱,便是你才是这世上仅有的一位可以接我‘九 连环’刀法头—人,展若尘,现在,正是我要以这套‘九连环’收拾你这头顽强敌人的时候 了!我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展若尘—哂,道:   “常当家,你的刀法不错,气质更佳,未出手先提醒敌人,而这个敌人又是我展若尘, 只此—桩,便值得为你常当家喝彩!”   常英忽然大怒的骂道:   “去你妈的,少给老子戴高帽!”   展若尘不怒反笑的道:   “出自肺腑之言!”   常英已开始移动步伐,只见他每出动一足,沙地上便现出一个深坑,他的双腿已沾上— 层黄沙,那是他双腿的鲜血所粘上的……   九环大砍刀便在他每出一足,发出“劈啪”一声响,东升已快中央的日头,把刀身照射 得华光毕露,精芝澈闪,宛如另—个日头出现般,令人不敢凝视!展若尘未稍动,但他的全 身血脉在动,但见他十指伸缩,面上肌肉抽搐,深凹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微薄的嘴唇尚 且一紧—松,光景还真的全神贯注于敌人的每—个细小的动作之上!   于是——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五章   空中响起连串的清脆的金环声,常英发出一声宛如鬼泣般的厉啸,只见他头下足上倒翻 向半空中,就在这时候,但闻衣袂飘飘,风声劲啸,一团人影连连闪跃,身法之怪异,果然 令人叹为观止!   是的,“飞天龙”常英的名号便是从他这招“云里翻”中博得!   “飞天龙“常英人在半空中,突然间那把九环大砍刀与他的身子连成一个长形体,刀前 身后,在日光的返照下,宛如白虹贯日,威力惊人的指向展若尘!   展若尘双目几乎崩出血来,“霜月刀”斜指向天,他绝不敢丝毫大意的等着这最后的一 击!也是胜负的一招!   当二人的距离在须臾之间接近的时候,当完颜姐妹二人刚自发出一声惊呼绝叫,两团人 影却保持了—定的距离,怪像便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常英那粗壮的身子,以他的九环大砍刀为前导,接连在空中侧转身,他每转一匝, 九环大砍刀便散发出三次极光洒下!   也真够玄的,常英竟然一口气虚悬空中九次匝转,便在他的连转不已里,二十七刀,刃 芒相衔接侥幸便全部罩上敌人!   说快也真够快,高手之间的搏杀有时候虽然令人感到有此磨蹭,但往往都是一招之间定 胜负,三招之内分输赢,有时便在这种胜负之前闪现刹那间的先兆,宛如上苍之先期安排!   此刻——   展若尘举手似停,青芒都爆发出江涛巨浪般的光华,他突然双肩闪晃在任何有利的空间, 直待敌人招式已尽,身形下落,他反而快不可言的迎冲上去,只见那刚自消失的光华再起, “嗖”声劲旋,展若尘突然中途而退,沉闷声出自他的口中,落地几乎跌坐在地上!   那面,完颜已惊叫着欲扑过来!   展若尘突然厉喝,道:   “退回去!”   那一刀来的怪,也来得疾,若非“霜月刀”已逼向敌人胸前三寸之地,怕是展若尘也要 当场开肠破肚了!   那一刀果然够狠,展若尘的左肋骨上正裂开着一道血口子,有多长?他并未去看!   猛一个急旋身,“飞天龙”常英已唰开嘴巴笑起来……   展若尘并未笑,他冷冷的逼视对方,宛似要看穿敌人的五腑六脏!   笑声突然而止,常英沉声道:   “姓展的,挨刀的滋味如何?”   展若尘淡淡的道:   “平常,也很正常,这原本没有什么,主要的在于这—刀挨得值与不值!”   常英浓眉一扬,厉声道:   “什么意思?”   展若尘冷哂的道:   “这一刀我觉得值,因为是我的疏漏所造成,常当家的,高手相搏是不容有丝毫疏漏, 那是会造成无与伦比的遗憾,甚至于丧失生命!”   常英惊异的道:   “你已发觉自己的疏忽了?”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道:   “仍然晚了一步,因为我中了你阴狠的一刀!”   常英大为可惜的道:   “但也未能把你摆平!”   展若尘冷笑道:   “你的‘九连环’能在空中串成二十七刀,但你却保留了一刀不出手,诱使敌人以为你 将落地重杀,而给自己制造一次绝佳机会,展某就是上了你的当,而你……”   常英大吼又狂笑道:   “展若尘,你不愧是拔尖杀手,你虽未洞烛机先,却在事后一眼看穿,佩服!佩服!”   鲜血已染湿了衣衫,展若尘有些炙痛,但多少次挨刀的经验,知道也只是一层皮肉伤,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道:   “常当家的,你应该把握住那次绝佳的机会,为何轻而放弃?难道……”   “飞天龙”常英嘿嘿一声怪笑,道:   “虽未曾一刀劈了你,但我还有搏杀你的本钱,又何必陪你一起死,更何况我三龙会正 等着‘金家楼’树倒猢狲散,或多或少的分得—杯羹,老夫岂能甘心同你……   展若尘一声冷笑,道:   “常当家,我以为你永远也看不到那一日的到来了!”   常英怒叱道:   “等我杀了你,便立刻率众回辽北!”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常英,机会出现你未把握,而轻易的放弃,便造成你难以弥补的损失,再出手,我便 不再客气了!”   常英厉吼连声,道:   “展若尘,你是个死不回头的顽固份子,我要一段段的把你斩成肉泥!”   展若尘猛吸一口气,道:   “来吧,常当家,不论是报仇也好,解恨也罢,你还在等什么?”   常英便在此时突然拔身再起,但就在他的九环大砍刀重又发出那声怪响的同时,一团青 莹莹的光华,宛然直上直下,如带弹簧般的直往空中弹去……   展若尘的“霜月刀”闪过了敌人的切、削、斩三式,快不可言喻的穿入敌人的光极之中!   够了,展若尘争的便是仅容一发的空间,他弹升的身子自然怒翻过敌人的头顶,便在这 一利之间,他已十一刀合为一刀,寒光穿射中,常英连连往前翻跌,—股股殷赤的鲜血四散 飘散……   一声怪厉长鸣,常英的身子滚在沙丘—连七次,突然抛个急抓,右手正抓在飘闪不定的 “霜月刀”身上,那把掌宽的青莹刀身,双目逼视着冷冷卓立在面前的展若尘,道:   “这……一……招你用的……可是……天罡刃?”   展若尘不即挣脱自己的“霜月刀”,因为,常英的身上刀口纵横,血肉模糊,隐隐然可 见肚皮小憋,那是人之将死的前兆!   手上的鲜血正自“霜月刀”身上往下滴,常英仍然紧紧抓住刀身不放!   展若尘已淡淡的点着头,道:   “不错,正是‘天罡刃’,你还算有见识!”   “飞天龙”常英的双目稍睁,口中发出一声怪笑:   “哈……哈哈!”   于是,那几乎断裂的手,便缓缓的从“霜月刀”身往地上滑落……   没见太多的鲜血,因为鲜血已被沙子吸尽了!   完颜倩姐妹便在这时候快步跑过来!   完颜倩已尖声叫道:   “展大哥,你伤的不轻呀!快……”   展若尘缓缓的坐下来,他似乎十分珍惜体内的力量,该是不用的时候,使一点也不浪 费……   他甚至多走一步也不会的,就坐在狮目斜视,半口黄沙,满身鲜血的常英身边!   急急的抽出两条丝巾,完颜倩伸手擦拭着展若尘胸前鲜血,—边问她的妹妹,道:   “阿萍,你再取—条带子来,快!”   展若尘伸手取出一包刀伤药,他笑对完颇倩,道:   “姑娘,就烦你替我把伤药敷上吧!”   完颜情撕开展若尘上衣,只见内衣已贴在肉上,一道半尺长的刀口,鲜肉微见翻卷,伸 手轻按,惊异的道:   “展大哥的运气不错,这—刀虽险,却并未见骨……”   她把伤药洒在那仍见冒血的伤口上,立刻不再有鲜血外冒,便不由得赞道:   “这药真灵!”   展若尘一笑,道:   “金家楼最好的刀伤药!”   完颜萍皱眉问道:   “展大哥平日身上都带着这种妙药?”   一声无奈的笑,展若尘望了这对姐妹花一眼,道:   “刀快不认人,挥刀杀人,总也得准备挨刀子,所以我便经常带着刀伤药!”   完颜倩把展若尘内衣往内卷,突然惊叫,道:   “啊!你身上这些刀疤……”   再次一声苦笑,展若尘道:   “已不下十几条吧!”   匆匆为展若尘把伤口围胸扎牢,展若尘对完颜倩点头一笑,又道: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你包扎的手法很在行!”   完颜倩抿嘴一笑,道:   “是展大哥的药灵……”她望望已近头顶的日头,又道:   “展大哥,你且坐着歇一阵子,我去取些吃的来!”   伸手拉住完颜倩一手,展若尘缓缓站起身子,道:   “不能再耽误行程了,我们骑在马上吃!”   完颜萍也点着头,道:   “姐,展大哥说的对,我们赶快走吧,你忘了还有另一批骷髅帮的人在找我们!”   展若尘知道完颜萍说的是“生死判官”伍才,便笑笑,但他却并不再多所解说,因为这 样她姐妹就不会再在路上有所耽搁!   沙漠似已在尽头,前面不少沙丘上出现了半枯的野草,远处隐隐可见连绵高山,宛似大 海波涛般横阻在灰蒙蒙的天边!   完颜倩遥指着高山对展若尘道:   “展大哥,过了远处那道高山,你就看到清澈美丽的克鲁伦河了!”   展若尘精神一振,道:   “你们察汗族就在山的那一面?”   完颜倩点着头,道:   “沿着克鲁伦河两岸,除了靠山地方,大部分都是草原,除了我们察汗族人,尚有其他 族的人住在那里!”   四匹马绕过—道峡谷,顺着山道驰约二十里,前面忽然眼界—开,完颜萍遥指远处大河, 欢叫起来!   “看,我们族人仍然在那儿!”   展若尘遥望过去,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豪华的庄院,—座座圆型篷帐……蒙古包, 总不下三十多座,分散在河的—边……   健马奔腾在草原上,如白云般的绵羊散布成一个广面在绿原移动,风情物美,恬静安适, 倒令展若尘有到了世外桃源之感!   四匹马刚刚冲向草原,迎面快马十多匹,马上的年轻壮汉个个黑衣黑帽,倒令展若尘以 为来了“金家楼”的武士一般,心情激动不不已!   于是,完颜倩已高声欢叫起来!   “大哥!大哥!”   迎面传来一声叫:   “果是阿倩阿萍她们!”   “双方很快的迎在一起,完颜倩扑下马,对面年轻壮汉也翻身落下马来,后面的完颜萍 已大哭起来……   年轻壮汉望了马上的展若尘一眼,问道:   “倩!老管家他们的人呢?”   完颜萍满眶热泪道:   “死了,被骷髅帮的人杀死了!”   年轻人咬着牙,骂道:   “他妈的,骷髅帮!”   这时另十几个黑衣壮汉也捶胸顿足,忿然不平……   完颜倩指着马上层若尘,道:   “哥哥,若非中途遇上展大哥,我同萍妹都将被捆到骷髅帮总舵了!”   年轻的黑衣壮汉忙向展若尘抱拳,道:   “展壮士,真谢谢你了!”   展若尘沉然一笑,道:   “能看到你们兄妹团聚,展某也就放心了!”   完颜倩见展若尘不下马,立刻走到展若尘面前,道:   “展大哥,跟我们回篷帐去吧,去见见我爹!”   展若尘心悬金家楼安危,更挂念义母金申无痕,闻言忙笑笑,道:   “完颜姑娘,你知道我是急着要找上骷髅帮总舵,绝不能在此久留,你还是……”   完颜倩一手拉住展若尘丝疆,急道:   “再急,总要先见我爹才能知道,展大哥,我们一起回去吧!”   展若尘心中在想,万一她不能帮自己找出骷髅帮总舵,那便真的误了自己大事了!   这时候,完颜倩的哥哥,向展若尘再施一札,道:   “救命之恩难以回报,展壮土若要找骷髅帮总舵所在,必得先见家父,你请!”   展若尘闻言,心中似落了块大石头,遂点点头,道:   “如果令尊真知道骷髅帮总舵所在,我便跟你们去!”   完颜倩笑道:   “展大哥,我没有骗你吧!快跟我们走吧!”   于是,展若尘被这些人簇拥着,英雄似的往那片巨大的灰色篷帐走去……   远处,巨型帐幕附近,出现一位身材修长的白发老人,这老者拄着一根木杖,风骨嶙峋 的望过来,完颜倩与完颜萍已尖叫着扑入老人的怀里,父女三人相拥而拉……   展若尘心情一紧,鼻子有些酸酸的!   此刻——   巨大的灰色蓬帐内,展若尘被侍候着坐在面对帐门的中央,那是贵宾的位置,厚厚的毛 毡上面,排放着各种吃的,当然少不了羊奶牛酪之类!   老人家望着展若尘,缓缓的道:   “展壮士,实不相瞒,我曾被骷髅帮强迫送到一处地方,也见过他们的帮主段尔生,但 去时被蒙上双目,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样,那情景实在神秘得怕人!”   展若尘怔怔的道:   “在什么地方被敌人蒙上眼睛?”   老人摇指东北方,道:   “那地方好像是一处被风沙淹埋掉的古老小镇!”   展若尘立刻又问:   “老人家被蒙了多久?”   想了又想,老人才点着头,道:   “大约半个时辰吧!”   重重的点点头,展若尘道:   “够了,我只烦请老人家画出那个被掩埋的小镇在什么方向,还望协助派—快马带上一 段路,如何?”   老人家惊异的道:   “展壮土,只有你一人前往?”   展若尘咬咬牙,道:   “不错!”   老人家摇着头,道:   “不行,不行,熊狠难敌众犬,—个人再了得,也经不住骷髅帮那么多人的围杀,更何 况他们个个凶残无比,去了也是送死呀!”   展若尘笑笑,道:   “此去,我是志在救人,如果搏杀,我便不会一人前往了,老人家只管放心。”   老人家望着身边女儿,道:   “我听她姐妹二人说过,展壮土武功盖世,不过……”   坐在左面的年青壮汉抱拳,道:   “展壮土,我叫完颜义,如果展壮土同意,我可以率领我们察汗族的人与展壮士一同前 往!”   连忙摇着头,展若尘道:   “绝对不可以,展某此去,已有安排,我不会同他们正面力拚,但求找到他们的总舵, 能救出我们楼主,便立刻赶回辽北,你的好意,我谢谢了!”   完颜倩凝眸望向展若尘,道:   “展大哥,小妹恨不能与你一起找去骷髅帮!”   一笑,展若尘道:   “这次回来,你们姐妹要好生注意骷髅帮再找上门来,那便不容易对付了!”   老者立刻道:   “远涉,往西北方远走,远离这批恶魔!”   悠悠的克鲁伦河水,流不去离别的悲凄,青色的草原上,察汗族的男女在高歌……   歌声清亮而悲壮,每个高歌的人,正高举着手摇向正往高山驰马而去的展若尘挥手祝 福……   歌声中有着哭泣声,可怜的完颜姐妹,正泪眼婆娑的追出半里地方站住,展若尘已与察 汗族的一位武土拍马疾驰向山道了!   跟着展若尘的察汗族武土,年约四旬,粗壮而又短小的身材,流露着一双精光毕露的眼 神,他在闻得展若尘勇救完颜倩姐妹之事后,对展若尘相当尊敬!   拍马与展若尘并骑,这位五短壮汉笑道:   “展壮土,我叫呼延烈!”   展若尘一笑,道:   “呼延大哥!”   呼延烈忙笑道:   “不敢,不敢,展壮士来自辽北?”   展若尘点头,道:   “不错!”   呼延烈遂又轻声道:   “展壮士,你单刀深入大漠,真英雄也!”   展若尘一声苦笑,道:   “我是被逼的……”他—顿,又道:“任何人遇上这码子事,都将会这样子的!”   呼延烈重重的点着头,道:   “我们都很痛恨骷髅帮,大漠之中十年风暴似的,已被他们欺压得喘不过气,大家都有 一拼的决心!”   展若尘神色一紧,道:   “如果想消灭骷髅帮,便须要非常之人来领导你们,如果只凭一股子勇气,那将会受到 更大的伤害……”   呼延烈一拍大腿,道:   “对,我们就是须要你展壮士这种人物来领导!”   一声苦笑,展若尘道:   “我已自顾不暇.哪有本事领导你们?”   呼延烈面色泛苦的道:   “我们并不急,我们会等!”   展若尘回头一笑,道:   “等?”   呼延烈重重的点着头,道:   “是的,我们等,等展壮士救出人以后,而且我们已暗中联合其他族人,暗中打探骷髅 帮消息,展壮土,我们决不放弃任何一次消灭他们的机会!”   展若尘遂笑道:   “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来助你们的!”   呼延烈大喜的一声欢叫,道:   “君子之言,武士之刀,展壮士,呼延烈等的便是你这句话,哈……”   两匹健马奔驰在大漠里,展若尘不时的抽身遥望远方,心神不宁,焦急不安,直到一处 似山坡的大沙丘前面,呼廷烈才停下马来,道:   “展壮土,我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展若尘伸手拍拍呼延烈的肩头,道:   “谢谢你!”   呼延烈指着大沙丘,道:   “年轻时候赶骆驼常到这儿走,自从那座小镇遭沙埋以后,这条路已少有人走了!”   展若尘立刻问道:   “距离那座被埋小镇尚有多远?”   指向东北方,呼廷烈道:   “顺手往东北走,二十里多,三十里不到,只要发现有土墙头露出沙堆外,便是了!”   展若尘惊奇问道:   “尚有墙头露出来?”   呼延烈叹口气,道:   “那个墙头,其实就是一座喇嘛庙,那个庙相当大,搭建以后我曾去过,足有几十亩地 那么大,只可惜被风沙掩埋掉了,可惜!可惜!”   展若尘调转马首,对呼延烈抱拳,道:   “呼延大哥,你好走!”   呼延烈神色一紧,道:   “展壮士,你请多加小心了!”   于是,两匹马各奔东西,呼延烈骑马走出三里外,回头已不见展若尘的影子!   现在——   沙漠中飞一般的奔来一骑,展若尘算算路程,应该超过二十里了!   于是,缓缓的骑在马上的展若尘相当注意四周,因为骷髅帮是一批神秘的人物!   此刻,展若尘的外表平静内则紧张,心中琢磨着如何应付突发事情……明闯或潜入?   就在他刚刚绕过一道大沙丘,前面半里处果见一列断墙露在沙丘上面,从露出来的断墙 上面仍然遗留的唐瓷雕刻破损人物,看着那一定是完颜倩她老爹说的大喇嘛庙了!   拢住马缰绳,展若尘四下打量子一阵,回身取出干粮吃着,觉得这地方除了风沙之外, 就是一堆堆了无生气的枯草断垣,不错,这里正是被埋掉的小城镇!   忽然间,—阵风吹过来,黄沙遮天令人难以睁开眼来,展若尘迷起眼睛望过去,不由得 暗自笑了……   相距在两里之外,一批灰沙一样颜色的灰衣人,正往他这里奔过来,从奔来的方向看, 也与完颜倩老爹说的差不多!慢慢走上半个时辰!   这批人来的真快,御风驾雾般直扑过来,直到二十丈外,展若尘才发现竟是两批分段两 个方向包抄过来!   左前方的十一人先赶到,展若尘只看了为首的一人,几乎想把吃下的东西呕出来……   只见这人难分男女,—对吊丧眉,垂角眼,塌鼻又缺了一个鼻窟隆,仅有的一只大门牙 全露在嘴巴外,面皮上生满了烂疮,还有几个沙漠中特有的老苍蝇落在上面,灰衫不整,头 发垂散,要多难看便多难看!   但这批人相当有规矩,只一到了展若尘面前,便一字排开的站在那人背后一丈远!   便在这批人刚刚站定,另一批也从展若尘右前方赶来了,展若尘望了为首的一眼,还真 以为大白天遇到了活僵尸,这人生得一脸漂白,眼珠子全是白的,八字胡像是故意装上去似 的微微在动,鹰钩鼻子下面,薄薄的一张长嘴巴,面目可僧,形同僵尸!   这两批人一经会合,便听得那个吊死鬼模样的人物,先仔细的望望展若尘,遂即问另一 僵尸似的人物,道:   “褚护法,像吗?”   姓褚的缓缓点头,“嗯”了一声,道:   “伍护法说的那人很像这家伙,佟护法,真难令人相信,就这么一个瘦垮垮的酸汉?”   姓佟的直视展若尘,道:   “人不可貌象,就如同你我,不就是两大护法吗?”   再次“嗯”了一声,姓褚的冷冷打量着展若尘,道:   “朋友,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展若尘心中已明白,“大漠骷髅帮”先后出现两个护法,如今又是两个护法,看来四大 护法都被自己遇上了!   他十分平静的道:   “大漠阴风!”   他此言—出,褚佟二人相偕哈哈狂笑起来,便随之而来的二十名灰衣人也跟着笑……   展若尘取过水袋喝了几口清水,伸手抹去口边水渍,平静的又挂起水袋!   突闻姓褚的沉声道: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展若尘冷冷的道:   “不知道,得请兄台告诉在下了!”   倒挂的吊眉一紧,姓佟的已沉声道:   “这里是阴阳界,枉死城,也是地狱门,酆都城,朋友,你走错地方了!”   展若尘面露无奈的道:   “二位可否说得明白些?”   宛如僵尸的大汉,灰衫一抖,道:   “那好,先为朋友作一介绍……”他指着一边姓冬的道:   “这位人称“吊死鬼”,别人以为不雅,他却十分泰然,大名佟成,骷髅帮四大护法之 一!”   展若尘双手抱拳,冷冷道:   “吊死鬼仁兄!”   果然,姓佟的不怒反笑,笑的十分自然,宛若别人叫他—声爹那么快慰!   于是,姓褚的指着自己的鹰钩鼻子,又道:   “我叫褚一贯,人称“怒僵尸”的便是我……”   不等褚一贯活说完,展若尘立刻一笑道:   “骷髅帮四大护法之一!”   姓褚的双目翻动不已的道:   “你已知道了?”   展若尘淡淡的低沉着声音,道:   “四大护法,我已会过两位,面前当然是另外两位了!”   佟成一声鬼叫道:   “展若尘?”   展若尘嘴角一牵,道:   “正是在下!”   褚一贯一声怪叫,道:   “王八蛋,你可真是神通广大,被你找来了!”   展若尘坦然的道:   “在下走入大漠,目的便是找你们的总舵!”   “吊死鬼”佟成大吼道:   “妈的,怕你来得去不得!”   就在他的怒骂声里,已握着的两支枯骨头壳交相冲碰得“叭叭”响……   跟在他身后的十名灰衣大汉,便立刻移动,刹时把展若尘围在中央!   另一边,褚一贯只是把头一偏,另一对灰衣大汉分成三批,把三条可以通行的沙道堵住, 这些灰衣人皆握着于把精铁打造的枯骨爪,各摆姿势,各拿架式,只待—声令下,他们便立 刻拼杀而上了!   展若尘沉然的望了这些人物一眼,他一手牵着马缰,面上一片平静!   “怒僵尸”褚一贯一脸的残酷像,道:   “展若尘,我们听过金家楼有你这么号人物,却想不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太令人愉快 了!”   展若尘仍然竭力平静自己,他淡淡的道:   “二位大护法,我原本是个憧憬和平的人,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和平相处,然而江湖路 险,凶残处处,和平成了一项奢谈,不过,展某仍愿先礼后兵,万不得已,也只有望祈二位 海涵了!”   佟成大怒,还道:   “他妈的,单凭你这种目无余子的口吻,老子便饶不了你!”   展若尘摇摇头,道:   “各位难道不想知道展某的来意?”   褚一贯已狂吼道:   “操,你的来意至为明显,凭着‘霜月刀’,独闯我总舵所在,目的只是表现你的个人 英雄之义罢了!”   沉然的摇着头,展若尘道:   “不,你们错了,我只是想会见你们的段帮主而已!”   “吊死鬼”佟成冷冷一声鬼笑,道:   “去你妈的,凭你也想见我们当家的?”   展若尘冷峻的道:   “展某已经来到贵帮大门口了,他应该会见展某!”   “怒僵尸”褚—贯重重的道:   “说出你的目的来!”   展若尘再度心情紧张,外表平静的道:   “恳祈贵帮主,容展某见一见我们楼主!”   金申无痕被阴谋掳走已有半月,这是一项大消息,褚一贯等人早已闻报,不过……   就在展若尘的话声甫落,褚—贯与佟成二人相对大声哄笑起来……   佟成笑出眼泪的道:   “展若尘,你实在不该深入大漠,你应该留在辽北金家楼,也许金寡妇就因为你的擅自 闯入大漠而丧命,哈……”   褚一贯耸动着鹰钩鼻子,道:   “展若尘,褚大爷便实在告诉你吧,我们掌握住金寡妇,就等于拔除一个头号敌人,有 了她,我们便很容易的一举摧毁金家楼了,哈……”   展若尘心中吃惊,因为他所料想到的事情真的出现了,但退一步想,义母仍然活着,而 自己的安排,便是救出义母,合二人之力,便不难收拾骷髅帮主段尔生!   然而,只怕这一愿望再难实现了!   深深吸了口气,展若尘道:   “我们楼主今在何处?”   “吊死鬼”佟成大列列的道:   “金寡妇在我们的手上!”   展若尘冷冷的道:   “展某可否一见?”   “怒僵尸”褚一贯立刻尖笑着道:   “成,当然可以!”   “吊死鬼”佟成惊异的一声叫:道:   “你……”   褚一贯忙向佟成丢个眼色,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道:   “我说可以便可以,佟护法,当然我们也是有条件的!”   佟成似是会过意来的道:   “既然你还有条件,我也就没话可说了,你拿主意吧!”   展若尘立刻充满希望的道:   “不论什么条件,展某一定答应!”   褚一贯重重的点着头,道:   “展若尘,凭你的义气,倒真令我佩服,不过我在说出条件之后,望你好生琢磨才是!”   展若尘面露急切的道:   “请说!”   “怒僵尸”褚一贯的长嘴巴一咧,道:   “为了我们的安全,在我带你去见金寡妇的时候,我们要取下你的兵器……霜月刀,反 手将你绑牢,才能引你去看金寡妇!”   展若尘毫不考虑的道:   “好吧,我同意!”   “怒僵尸”褚一贯望向佟成,二人会心一笑……   佟成已挥手对后面站的人吩咐:   “过去四个人,先把他捆牢了!”   展若尘心中已暗骂,王八蛋,拿你展爷当三岁孩童耍,倒要看看谁的能耐大!   便在这时候,四个灰衣人已往展若尘扑过来……   这些人可真周到,身边还带着铁链子,—个灰衣人站在展若尘而前,咧开大嘴巴冷笑道:   “姓展的,对不住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   “你要怎么个拴法?”   另外三人分站在展若尘身子两边,正面的—人沉声道:   “反手绑,你把兵器先取出来!”   展若尘一声冷笑,突然身子—矮,右腕上旋如电,只见青芒激荡,冷焰猝映,身边的四 个灰衣人便凄厉的狂叫着往四下旋跌出去,四股血箭劲洒狂标,而四把枯骨爪已飞上了半天 空!   “怒僵尸”狂骂道:   “展若尘,你这该死的畜牲!”   展若尘身形未移,他狂怒的道:   “这话应该出自展某之口!”   “吊死鬼”佟成挥手身后另外六名灰衣汉子,吼道:   “给我狠杀!”   六个灰衣人齐吼—声,便往展若尘扑击过去!   就在六名大汉刚刚扑近马匹一侧,展若尘突然腾身而起两丈,“霜月刀”喷洒出一溜寒 电成层,未闻刀声,却听得那声吓人的“唰”声传来,六名灰衣大汉竟然一招未及递出,便 齐齐抛去兵器,双手抱着胸腹,旋跌在一片血沙里,死状之惨,怵目惊心!   堵在三条道路上的另十名灰衣大汉,紧张的扬着枯骨爪,但却并未围过来!   “怒僵尸”褚一贯狂怒的骂道:   “好个展若尘,你竟然玩奸施诈,死不要脸!”   展若尘面对着手中的“霜月刀”沉声道:   “错了,玩奸施诈的是你,死不要脸的更是你!”   佟成的两只枯骨头壳碰的“梆梆”响,骂道:   “他妈的,我们提出条件,答不答应便在你姓展的一句话,你为什么抽冷子放冷刀?”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   “二位大护法,你们拿展某当三岁小孩子?我若放弃霜月刀,再被你们上绑,岂不成了 你们的阶下囚?这种三八二百五的事情,难道我展若尘会不知道?到那时便是见了楼主又怎 样?只有多一个被你们囚禁的人,于事何益?”   褚一贯大怒,吼道:   “既如此,你为何还答应?”   一声笑……冷冷的笑,展若尘道:   “展某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之身罢了!”   一阵“啾啾’似鬼叫声,“吊死鬼”佟成骂道:   “展若尘,拿命来吧!”   一掌拍在马身上,展若尘扑身闪向一边,双目炯炯,双手下垂,“霜月刀”蓝焰流闪着 莹莹的光华,沉声道:   “原本就不该废话连篇,耗我时光!”   半空中人影飞闪,两团幽灵般的灰影,已截住了腾身而上的展若尘,甫在空中接触,便 闻得一阵鞭炮也似的冲击之声,半空中闪溅着溜溜碎芒,直到三人垂直又落下地,猝闪又接, 双方已不要命的狠干成—团!   鬼叫声不绝于耳,褚一贯更是时而直上直下,动作宛如僵尸奔路!   四只枯骨头壳,便在褚—贯与佟成二人的挥舞下,不停的发出“叭叭”之声!   展若尘数次经验,他对于敌人的枯骨头壳相当留意,因为那些枯骨头壳之中暗藏着两种 毒物……化骨粉与枯骨毒钉!   三人猝接倏开,闪开又进,展若尘冷目如电的看着骷髅帮这两大护法的身法……怪异中 透着奇诡,似乎并非正宗武功!   佟成的吊眉已露出冷酷,他那宛如死人的面皮,肌肉紧绷,凶残的忽进又退,令人捉摸 不定他出招走式的真正动向!   便在这时候,“怒僵尸”褚—贯厉吼道:   “佟护法,时辰差不多了吧?”   飞跃在半空中的佟成,一声怪叫道:   “是该送这王八蛋上路了!”   褚一贯突然一个旱地拔葱,人也跃起三丈高下,便闻得两声磔躁怪叫声,空中忽然如蝗 虫也似的喷射出无数小小黑点,直往展若尘集中打去!   展若尘—声亢叫,道:   “杀!”   他的吼声甫出口,但见满天青芒成层,光华暴展,那宛如刀山刃幕也似的青焰几乎把展 若尘吞噬掉!   于是,空中响起清脆的连珠炮响,那无数的黑点,便被神刀山似的刃层,转击得四散飞 落,无一打中展若尘的身上!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六章   “吊死鬼”佟成与“怒僵尸”褚—贯二人纷纷落向展若尘的左右,佟成双目忿怒的骂道:   “他妈的,难怪伍、佐二位护法栽在你手中,王八蛋,你果然够狠!”   展若尘面色—寒,道:   “二位又在罗嗦了,展某十分不耐烦!”   “怒僵尸”褚—贯抖着手上枯骨头壳,大吼道:   “你死吧,展若尘!”   就在他的吼叫声里,褚—贯怒翻七个空心斤斗,他在空中认准了风向,两只头壳互助对 撞,发出“嘭嘭”之声不绝于耳,直待他与佟成二人并在—起……   于是,四股黄灰色毒雾分从四个枯骨头壳中劲射出来。   展若尘早有防备,只见他回身疾跃,看上去他似是要迅走,便就在他跃出五丈远处,突 然拔空而上,斜刺里闪出七丈外方才回过头来……   只见那四股随风飘走的毒粉,掠过地上的尸体,也掠过展若尘的坐骑,更见四名堵在通 路上的灰衣大汉,狂叫着拚命往一边躲…….   展若尘落地回扑,天爷,便连他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沙地上的几具尸体正发出裂帛之声,刹时间人皮尽裂,鲜肉萎缩,直到一堆白骨 成粉而散落在沙地上!   那匹马尚且弹起四蹄一阵嘶叫,旋即倒在沙地上,只见毛鬃飘飞,马尸化成一滩血水!   附近更传来尖号凄叫声,有二个灰衣大汉未躲过飘刮而来的毒粉,也惨死在上,刹时间 已失去影踪!   太残忍了!展若尘是如此想!   佟成抖着两支枯骨头壳,狂怒的叫道:   “展若尘,你是个该死一千回的野狗,我要喝你的血,挖你的心!”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那些只能吓吓三岁小孩子的狠话,我听的多了!”   佟成尖叫道:   “我要收拾你这王八蛋了!”   展若尘的“霜月刀”暴闪如电!   “大护法,你爹在这里候着了!”   两个人猝接的瞬间,侧面的褚一贯立刻闪击而上,他觑准了展若尘左后方的死角出击。   空中足尖倏旋,人影产生着撩人眼花的幻影,便在四只枯骨头壳从四个方向,挟着劲风 闪击四十八次凶猛狂悍突抛砸中,展若尘已七十六刀暴射迎击,刀锋如霜,青气蒙蒙,而他 的身子却倒闪在光芒之上,脱离了—大片浩翰的灰色光影席卷,但见光华流灿,那似真又幻 的刃焰刀身吞吐未已,褚一贯第—个怪吼着像偷袭时那般快的又倒蹿回去!   紧接着,佟成落地一路翻滚,他那面皮上的鲜血贴粘着大半张面孔尽是黄沙,灰色劲装 已破裂七道口子,状至狼狈的尚未站起身来,便高声吼叫道:   “围起来,狠杀啊!”   仅有的七名灰衣大汉闻得佟成的吼叫声,分从三个方向往展若尘扑来!   展若尘目光冷酷,肌肉紧绷,他贴地暴转,狂风也似的“霜月刀”闪现之间,三名刚冲 上来的灰衣大汉,枯骨爪尚未挥出,便莫名其妙的被拦腰斩死在沙地上,当满空的鲜血滴一 般的落下来,三个大汉早已气绝了!   斜刺里,人影闪掠,—名灰衣大汉已向他冲了过来!   展若尘忿怒的紧闭着嘴巴,直待那大汉举着手中枯骨爪击打过来的时候,他忽然一个劲 旋,“霜月刀”并未迎击,他的左手却快得无与伦比的掏上了那人的喉管,但闻“咚”的一 声,灰衣大汉双目怒睁,缓缓的萎坐在沙地上……   展若尘就冷冷的站在这人身边,他根本不用去再看他一眼,因为一个人如果喉管已断, 已碎,这个人是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的!   展若尘料理了这个灰衣大汉,另外三名大汉尚未看清楚,“霜月刀”已到了他们的头顶!   便在这时候,佟成已狂怒的吼道:   “妈的,我同你拼了!”   褚一贯也抖着身上鲜血回应道:   “对,总不能让姓展的闯进大门!”   二人刚刚举起枯骨头壳,突然传来一阵哀乐之声,沙漠中斗然闻得这种哀怨凄厉的乐声, 绝引不起人们的同情,反倒是令人吃一惊……   于是,佟成与褚一贯双双并站在—起,面对着发音之处,便刚刚扑击而上的三名灰衣大 汉,也全收起兵器,肃穆的站在一边……   原本是要拚杀的敌人突然不干了,展若尘无所适从的只好怔在一边发愣,他遥望向发音 之处,只见一批黑衣白裙女子,宛如腾云驾雾般疾奔过来!   展若尘收起“霜月刀”,直视着那批女子,只见九名女子已到了对面的沙丘,九名女子 身后面,四名灰衣壮汉的手上正举着四支尖声喇叭,那种可以伸缩的尺半长细管大嘴喇叭, 吹起音调也特别尖亢!   只见为首的女子手一抬,四个吹奏喇叭的汉子,便立刻退守一边!   褚一贯与佟成双双抱拳施礼,道:   “恭迎公主!”   展若尘一惊,心中暗忖,这个女子的身份会是公主?   他举头细看,只见这女子生得十分清秀,好长的秀发,直直的垂到腰际,白净的面上未 见脂粉,但却比上了脂粉还白,还亮,—双大眼睛下面,挂着一个细直的鼻子,微薄的樱唇, 撩动两腮上梨涡隐现,黑衣白裙,是单调素了些,但却不失为另一种风姿撩人!   再看跟在她身边的八名女子,也都长的仪态动人,美似嫦娥,可爱极了!   展若尘绝对不相信面前会出现这么多美丽的姑娘,而这些姑娘又怎会同这帮失去人味的 人物混在一起?天下竟有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现在,那个被称为公主的姑娘,仪态雍容的向展若尘走过来,跟在她身后的只有那八名 女子!   褚—贯紧跟上去,低声道:   “惊动公主,属下该死!”   那姑娘未答话,已站在展若尘面前—丈远,十分平静的问展若尘道:   “你从哪里来的?”   展若尘不能不回话,欠欠身,道:   “金家楼,辽北金家楼!”   她回身看了两个伤势不轻的护法一眼,重重的道:   “金家楼还有人找上这儿?”   佟成立刻施礼,道:   “回公主的话,这家伙叫展若尘,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人称他‘屠手’,如今也是金 家楼的少主,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公主……”   姑娘伸手一拦,回眸望向展若尘,道:   “姓展的,你找来可是为了要救出金申无痕?”   展若尘坦然的道:   “希望如此!”   姑娘轻摇着一头秀发,道:   “我也不瞒你,金申无痕不在此地!”   展若尘心中一惊,但表面上却冷漠的道:   “姑娘,你以为我会相信?”   姑娘淡谈的道:   “你非相信不可,因为话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   展若尘冷冷一笑,道:   “请问姑娘高姓芳名?”   褚一贯狂怒的骂道:   “狗东西,大胆!”   姑娘伸手—挥,褚—贯只得退下……   展若尘直视着对面的姑娘,已闻得她缓缓的道:   “我叫段芳姑!”   展若尘双目—亮,道:   “段尔生的掌上珠?”   段芳姑一笑,露出两个梨涡,道:   “谈不上掌上明珠,不过我爹很喜欢我是不假的!”   展若尘沉声道:   “便是姑娘的话,展某也不能全信!”   段芳姑面色一寒,长发轻拢,道:   “你要怎样才会相信?”   展若尘立刻回道:   “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八百里深入大漠,我不愿入宝山空手而回!”   段芳姑思忖着,她也打量着对面的展若尘,忽然—声银铃也似的笑,道:   “也好,为了取信于你,更为了证实我的话句句是真,我便领你进入‘大漠骷髅帮总 舵’,展先生,你看这样是不是好?”   展若尘思忖一阵,道:   “好,但我要与姑娘走在一起,如何?”   段芳姑轻点着头,道:   “你应该如此,总得严防我弄险,是吧?”   展若尘重重的点头,道:   “我不得不如此!”   缓缓的转过身子,段芳姑移目远方,她淡淡的道:   “展若尘,你就跟我来吧!”   于是,四只尖亢的喇叭声再次扬起—阵幽怨的哀鸣,八个美丽侍女紧紧的又跟在段芳姑 的身后面……   奇怪的是“吊死鬼”佟成与“怒僵尸”褚—贯二人却未再跟来,站在他二人身边的三个 大汉,一直是低头垂手而立,这时才敢抬起头来!   段芳姑领着展若尘先向一处矮秃断墙边,吹喇叭的立刻停下来,于是,奇怪的事情发生 了……   展若尘相当注意四周的变化,便在这时候,突然一阵轻微的震动,只见一堆黄沙向—边 堆过去,地上便立刻出现一个两丈宽的地道……   低头看下去,展若尘大吃—惊,这座地道可真干净,净光闪亮的台阶,两边还有金**** 的扶手,一阵凉风便自那地道中吹过来,这与外面的酷热立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隐隐然, 洞中有红光出现……   段芳姑伸出白得不能再白的手,道:   “展先生,请!”   展若尘没有动,他身子稍弯,礼让的道:   “段姑娘请先!”   一笑,段芳姑瓠犀微露的道:   “我带路!”   段芳姑说完,回身对八名姑娘,道:   “不用你们侍候了,下去以后你们准备酒菜,展先生是从八百里外的金家楼赶来,我爹 不在,我不能失礼!”   八名美姑娘齐施一礼,便匆匆先往下面走去,刹时便消失不见……   展若尘一惊,问道:   “令尊不在总舵?”   段芳姑相当坦率的道:   “本来在总舵,只是情报传来,那面有些大事情要他亲自去料理,所以已经走了二天 子!”   展若尘对于段芳姑的坦白,开始有了好感,他立刻又低声道:   “闻得‘骷髅帮’段帮主甚少走出总舵,这次必然是为了我‘金家楼’的事才跋涉征途 了?”   段芳姑再回眸一笑,道:   “如果我否认,便是虚假不实,我承认!”   展若尘立刻暗自一惊,“金家楼”由潘二当家主持,固守应无问题,但如果姓段的赶去, 金家楼那面便真的要免不了最大的伤亡了!   此刻——   段芳姑缓缓走在那宽敞的地道里,展若尘在两边墙上长明灯的照射下,除了注意四周情 况外,更注意着段芳姑的一举一动……   他必须如此,因为这里一定设有机关,一旦自己陷入里面,骷髅帮便会毫不犹豫的对自 己下手!   大约走了百丈远,二人也绕过三次弯,这时突然面前出现四个大殿似的大厅,二人合围 的圆形粗大石柱共有十二根,正中央一个铜架子,四周供着各种祭品,一个完整的骷髅,高 挂在这个铜架子上面,一眼望过去宛似站了—个骷髅般吓人!   正厅的一边,尚有十几座神像,金衣金冠,法相庄严,看的展若尘也是—惊!   段芳姑已笑笑,道:   “展先生,这儿便是骷髅帮总舵所在,你仔细看清楚,并未囚什么人!”   展若尘有些迷惘的道:   “人呢?你们的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段芳姑平静的道:   “我说过,我爹离开了,他带走大部份的人,目前总舵只有四位大护法,这四位你不都 照过面?”   段芳姑的话声落,突见转角处走来一名黑衣白裙女子,她走近段芳姑,施礼道:   “公主,酒菜已摆好,就等展先生入席了!”   展若尘已冷冷道:   “不,我还不饿,姑娘盛意我心领了!”   段芳姑开门见山的道:   “不是不饿,是怕被毒死!”   展若尘淡淡的道:   “有此想法,我不否认!”   段芳姑面色—紧,道:   “如果段芳姑以君子之礼相符呢?”   展若尘沉声道:   “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金家楼’已与你们骷髅帮兵刃相见,而且死伤不少人, 我不相信姑娘会在这时候以礼相待敌人……”他一顿,又道:   “别磨菇了,我们各处看看吧!”   段芳姑退后一步,冷沉的甩动头上秀发,道:   “展先生,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须知我见你勇气百倍的只身走入大漠,又见 你忠义之风可感天地,这才答应带你进入总舵里来,岂料你……”   展若尘坦然的道:   “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段姑娘多多包涵!”   伸手一让,段芳姑道:   “好吧,你请!”   —边的那个女子回身便走,展若尘已跟着段芳姑走向正殿的左面,只见又是一条长长地 道,缓缓的传过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声音越来越大,段芳姑已回眸直视展若尘,道:   “前面是我们打造兵器的地方,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展若尘点点头,道:   “展某要把这地下面的各处看完,方才相信姑娘的话是真!”   冷冷的一哂,段芳姑道:   “我渐渐对你的这副孤傲之气不喜欢了!”   展若尘毫不示弱的道:   “展某傲而不骄,姑娘,你多包涵!”   冷厉的看了展若尘一眼,段芳姑道:   “也好,我带你去囚人犯的地牢看看!”   展若尘立刻小心的亦步亦趋,直跟在段芳姑身后面,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相信,段芳 姑任何行动,都将逃不出他致命的一击!   一连又绕过两个急转弯,忽见前面似是一暗,这里已有十几名灰衣大汉分别守卫在地道 两边……展若尘相信这里至少不下近百人,只是他们掩藏的好,不易被发现罢了!   十几名灰衣大汉相皆惊愣的忙向段芳姑施礼,段芳姑已吩咐,道:   “把石牢大门打开!”   就在一阵铁链声里,只见一座大铁门被两名大汉推开来,里面立刻传出几声鬼叫似的尖 声……   展若尘伸头看过去,只见这石牢内另有小门,一间一间的小门皆是用铁门关着,儿臂粗 细的铁栅,别说是逃跑,便想伸手臂也难!   突然,里面传过来一声尖叫:   “我要回家,你们放我出去呀,我求求你们!”   展若尘疾伸左手扣住段芳姑的右臂,道:   “烦劳姑娘陪展某进去!”   段芳姑几乎半边身子虚脱,但她咬咬牙,道:   “展先生,你未免太小心了吧!”   展若尘生硬的道:   “虎穴之内,我不得不如此,段小姐,我致歉!”   段芳姑与展若尘并肩走入铁门,展若尘发现六七名姑娘,狼狈不堪的萎坐在铁门里面, 最后面的一名尚自大叫不已……   忽然,他想起完颜姐妹,如果她二人被掳来,必然也是同这些姑娘们一样的被关在此地 牢了!   展若尘忿怒的一咬牙,却听得段芳姑一声哎呀!   “你捏痛我了,展先生!”   稍稍放松手,展若尘怒道:   “这便是你爹干的好事,别人家的大姑娘他掳来,而你却又是……”   段芳姑立刻接道:   “我也是个姑娘家,是吧?”他一顿,又道:“展先生,这不关你的事,如果这里没有 你要找的人,我们便立刻往别的地方去!”   铁门里的姑娘面现悲苦,但仍然掩不住她们那种花容月貌的模样,展若尘有些失望,因 为这儿应是囚人犯的地方,但却未见到义母,难道义母真的未被掳来大漠?   走出地牢,展若尘放开抓着段芳姑的手,歉然的道:   “对不起!”   段芳姑未开口,她甚至也不再看一眼展若尘,便挺身直往前面走去!   从地形上判断,这儿好像就是完颜倩老父所说的大喇嘛庙,他说的很清楚,这座被埋的 小市镇上也只有这座喇嘛庙建筑宏伟,规模最大!   回转向一间石室中,展若尘但觉眼前一亮,石室中琉璃明灯沿壁高悬,红漆家具气象万 千,玉石地面纤尘不染,这儿那里想得到是一群鬼气盈眶的骷髅帮众总舵。   此刻,石室中央的白玉红木桌面上摆着十几盘热气腾腾的佳肴与淡红色醇酒,杯筷对放 在桌子两边!   段芳姑这时才对展若尘伸手一让,道:   “该吃东西的时候了,请稍用些,如何?”   展若尘淡淡的摇摇头,道:   “我不饿……”   段芳姑立刻接道:   “你不饿我饿了!”   展若尘怔了—下,道:   “那好,你吃,我坐等!”   段芳姑果真坐了下来,她举着箸浅浅一笑,道:   “展先生,我就不客气了!”   展若尘怎好站在段芳姑身边,便很自然的站坐在桌子另—边……   段芳姑喝着醇酒,吃着菜肴,面上现出十分得意的模样,睇视着桌子对面的展若尘,道:   “你真的不饿?”   展若尘拍拍肚子,道:   “来时我已吃过了,段姑娘,你尽管自己用!”   一笑,段芳姑又道:   “如果你在此地找不到金申无痕,下一步你准备要怎么进行你的计划?”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本来计划是拟就了的,现在我却要加以修改了!”   段芳姑放下酒杯,道:   “修改原订计划只有两个原四,一是原订计划已不适宜应付当前形势,必须加以修改; 二是中途又发现比原订计划更令人满意的条件,才决心加以修改……”她望了展若尘一眼, 淡然的问:“展先生,你修改原计划是属于两个原因中的哪一项?”   展若尘—笑,道:   “就算是属于后者吧!”   细细的长眉上挑,段芳姑道:   “怕是很难如愿了吧?”   展若尘不亢不卑的道:   “事在人为,我……”   突闻得段芳姑冷叱,道:   “好一个事在人为!”   就在他的冷叱中,忽闻石面桌子咔的一声,展若尘立时警觉,只见对面坐的段芳姑突然 下沉向地面上……   真快,快得宛如幽灵一现,展若尘一声冷叱,浑身隔着桌面—把抓过去!   是的,他出手够快,段芳姑在沉入地下的时候,她那一头秀发都随之上飘,这本是自然 现象,因为头发是轻的,一篷长发正要随着他的身子下坠,已被展若尘一抓揪住,不过事情 发生的令人难以想象……   展若尘正要运力把段芳姑提升起来,却突然手腕一松,段芳姑已发出一声尖笑,沉入地 下而去……   展若尘望着一把被刀割断的秀发,他不得不惊异段芳姑应变之快,出人料想之外!   但他却也毫不犹豫的平飞而起,直往这座豪华的室外飞去,就在他刚闪出门口,身后面 便响起一声雷也似的轰声,先是石桌子四周落下一道铁网,然后儿臂粗的铁栅已将石室封住!   展若尘不敢多所逗留,他本来已暗中记了方位,这时便展开身法,直往大殿冲去……   展若尘转入大殿,辨认出来时的方向,他毫不犹豫的便冲过去,就在这时候,这座被埋 在沙丘下面的巨大喇嘛庙便开始发出惊人的轧轧之声,正殿上顺序有铁栅往下面落着发出轰 嗵之声……   展若尘知道敌人发现自己脱困,已开始发动整个地下室的机关了!   但闻轰声渐来渐近,展若尘飞奔在那条百丈长的地洞中不敢稍停,长明灯的照射下,那 条长石洞中便每隔十丈落下一道铁栅,展若尘不用回头望,已知那铁栅正一段段的往洞口推 过来……   前面已是出口地方,展若尘身后的铁栅也将到他的身后,就在他刚刚登上那道两丈宽的 石阶第一层,贴着他的背后,那最后一道铁栅业已落下来……   展若尘暗中叫道:   “好险,自己千虑,仍有一失,几乎陷身在此,金家楼便真的危险了!”   “咯嘣”一咬牙,展若尘开始走向出口,只是他却无法打开那道掩盖着的石板,他知道 来时是从矮墙附近的一堆枯草边下来的,似乎有人在矮墙上推动才发出—声轻微的声音,看 来要逃出去,尚须花上—番手脚下!   地上洞道又开始有了声音,那是一种清脆的响声,展若尘心中一急,暗自思忖!   自己被困在这道四丈高下的石阶上,既不能出去,又不能冲下,敌人如果赶过来施放那 种化骨毒粉?自己再大的本事,也将化为浓血,死于此地方!   不错,展若尘是猜的不错!   原来段芳姑暗中发动机关落入地下,便她的秀发被展若尘一把捉住,一惊之下,猛咬牙, 怀中取出利刃,随手一挥,便立刻落下地道中……   段芳姑一声尖叫:   “发动石室机关,先囚住这凶顽之徒!”   但她在机关发动之后,从暗墙中望过去,石室中已不见展若尘的影子,她盛怒之下,这 才命令发动整个机关,她自信绝对能把展若尘捉住!   岂知事与愿违,展若尘还是快了半步!   现在……   石洞中的清脆声音渐渐接近了,已隐隐听得人声!   “妈的,这小子难道是飞毛腿?”   另—声音传过来,道:   “也许不在这条通道,可能是另外两处吧!”   展若尘心中暗想,原来竟有三条出口!   于是,清脆的铁石冲击声渐来渐近,原来竟是一道一道铁栅又被吊升原位下!   远处转角地方,已出现十三条人影往这面过来,就在长明灯的照射下,已有人指向石阶 叫起来,道:   “伍护法,你看姓展的在那儿呢!”   展若尘已听得是伍才率众赶来了,心里焦急,恨不能一飞冲出洞外……   铁栅一道道的往上升起来,展若尘已闻得“生死判官”伍才的得意大笑声传来:   “姓展的,你终于还是逃不出地狱城,哈……”   一连又是二道铁栅升起来,伍才当先隔着这最后一道铁栅关起来……   他那令人啼笑皆非的长下巴,又扎着一排下牙顶着上唇,嘿嘿嘿的笑得人头皮发毛……   展若尘怒叱道: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伍才,你若有种,便启开铁栅,我们放手一搏!”   伍才面色突然一寒,骂道:   “哦呸!什么东西,伍大爷贱了?还是疯了?如今你已是将死的死囚,我会再把你放出 来拼命?操!”   展若尘吼道:   “姓伍的,你想怎么样?”   伍才笑得下巴上可以放只鸡蛋,道:   “我要你死,而且死得干干净净,连你那身臭皮囊也不留的叫你死绝!”   展若尘很吃—惊,这时候真是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了,等着挨宰,也比这种令人窒息的 等死还好多了!   沉重的,展若尘道:   “你想用化骨毒粉?”   伍才突然厉叱道:   “唯有如此,方消我心头之气,他妈的,自从你深入大漠,竟一连伤了我们四大护法, 杀死不少好弟兄,今日逮住你,我说儿,你认栽了吧!”   展若尘淡淡的道:   “将军难免阵上亡,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不过展某死在你们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下,顿感死的不值!”   伍才吼骂道:   “别你妈的尽往自己脸上擦粉,什么方法都是一样的,如今杀了你姓展的,‘金家楼’ 又少了一根擎天柱,这对我们接收金家楼,便更顺利多了,哈……”   一边,突有一灰衣大汉低声对伍才,道:   “禀伍护法,可要现在动手?夜长梦多呀!”   伍才点点头,挥手,道:   “你们后退!”   一双枯骨壳已握在手中,伍才得意的一声笑,道:   “展若尘,伍大爷这里送你上路了!”   枯骨头壳高举,伍才左掌拍向头壳,正待洒出化骨毒粉,远处突然传来女子声音,道:   “伍护法,公主到!”   展若尘望过去,只见正是段芳姑与她的八名侍女赶来了,那段芳姑头上秀发虽被削下一 把,但并不影响她那头长而柔美的秀发,这时她走的甚快,转眼便到了伍才身边!   伍才立刻收起枯骨头壳,向段芳姑施礼,道:   “伍才恭迎公主芳驾!”   段芳姑挥手道:   “伍护法免礼!”她怒视着石阶上的展若尘,冷冷道:   “展先生,你终于未能逃出去!”   展若尘怒扑近铁栅,吼道:   “段芳姑,原来你竟是个心肠阴毒的蛇蝎美人,一开始你便没安好心!”   尖尖的—声哈哈,段芳姑道:   “展若尘,你难道不明白我甘愿带你进入地狱城的目的吗?”   展若尘忿怒的道:   “目的当然是请我上当,而且你已达到目的了!”   轻摇摇头,段芳姑道:   “不对,不对,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展若尘愣然的问:   “也好,在展某临死之前,倒要听听你的说词!”   段芳姑面现得意的道:   “好让你心里明白,姓展的,当你一路杀伤我骷髅帮的四大护法之后,握在我手中的已 没有王牌了,因为我爹已率领众多的弟兄赶往辽北支援受伤的副帮主,而且消息传来,你曾 杀了副司刑常冬,我爹去,原是要对付你的,不料你们竟然中途未碰上,而你却又找到了我 们的总舵所在,我自信可以捉到你,但不是在武功上,哼,姓展的,你这该明白了吧?”   展若尘皱起双眉,道:   “段芳姑,你可要实话实说,我们楼主是否被囚于此?”   段芳姑冷叱道:   “展若尘,如果金申无痕囚在此地,试问她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展若尘一惊,道:   “你们想利用楼主对金家楼施以敲诈勒索?”   段芳姑冷冷一晒,道:   “我们不会向人敲诈勒索,我们要的是整个金家楼,展若尘,我便老实的告诉你,当金 家楼到了我骷髅帮之手中,那便是我们骷髅帮向内陆大展鸿图之日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   “雄心虽然不小,但那几批进入大漠与你们合作之人,又该如何?据展某所知,他们的 野心也不小!”   段芳姑忽然一声哈哈笑,道:   “那几批人物并不放在我爹眼里,展若尘,这些你便不用操心事了,哈……”   伍才走近段芳姑身边,低声道:   “动手吧,公主!”   冷冷的直视着展若尘,段片姑道:   “只有你死,立消我断发之恨!”说完,他猛的回头,又道:“你动手吧,伍护法!”   这是命令,伍才立刻应道:   “属下遵命!”   段芳姑正缓缓回身走去,伍才再—次的扬起手中的那只枯骨头壳,他对准铁栅,发出嘿 嘿冷笑声……   展若尘想起沙漠中的尸体与马尸,只一旦中上毒粉,便立刻化为浓血,尸骨不存,等于 这个人从地面上消失一般的可怕极了!   长明灯的灯光一暗,伍才手中的枯骨头壳刚刚喷射出那股淡黄带灰色的化骨毒粉,突然 间,展若尘头顶上轰的一声响,一股阳光穿射进洞里来……   随之一阵风也吹进洞中!   展若尘一声啸吼,拔空而起,“霜月刀”抖动暴射出手,他的人也跟着跃上地面……   身后面,只听伍才大叫,道:   “大家快退,公主快走,毒粉被风吹过来了!”   于是,洞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段芳姑已自狂叫道:   “快查明,是谁启开的洞顶,立刻杀了他!”   但声音已远,显然铁栅里面的人全逃避起来了!   此刻,他面上出现了一个黑衣白裙的姑娘,展若尘恨透这批冷血人物,便挥刀逼向黑衣 白裙姑娘……   突闻那姑娘叫起来,道:   “若尘,是你?我是徐小霞呀!”   “霜月刀”提升半尺,刀刃冷电闪过徐小霞的头顶,展若尘一个侧旋,已站在一丈外, 惊讶的道:   “小霞,果然是你!”   徐小霞的及时赶来,总算救了展若尘一次劫难,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不错,徐小霞正连连向展若尘示意不迭……   展若尘死里逃生,对于徐小霞的出现,便不由得一阵激动,道:   “小霞,你怎么会来了?”   徐小霞笑笑,道:   “就在你离开小船第三日,我发现大批骷髅帮人物潜往辽北,便知道骷髅帮要大举进犯 金家楼,就在当天夜里,我看到一幕吓人的场面……   展若尘点了下一头,道:   “必是段尔生率众潜往辽北!”   徐小霞面上仍然吃惊不已的道:   “我是暗中跟踪他们的,不料那天晚上三更天,骷髅帮的一座大帐篷内传出了一声枭笑, 我便大但的潜过去,若尘,我真不愿再说下去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   “你看到了什么?”   徐小霞先是咽了口气,余悸犹存的道:   “我看到一个全身赤红的大汉,连头发也是赤红色,他双目奇大,双手十指指甲如刃, 正抓住一个全身赤裸的姑娘表现出一副十分难看的丑态,我正要退走,突然一声嘤咛之声, 那妙曼如花的姑娘便跌在赤红大汉的怀里,我的天爷,他的动作十分熟练,立刻扭断姑娘全 身骨节,凄上嘴吸吮起来……”   展若尘咬牙欲碎的道:   “段尔生,你这该死的魔头!”   徐小霞接道:   “那赤汉把骨髓吸尽,便立刻运功起来,当时我本要进去杀了他,但他的一双奇大的眼 睛怒视着远方,使我不寒而栗的忙退走了!”   展若尘怒容满面的道:   “如此你就找来了?”   徐小霞点点头,道:   “天未明,那批骷髅帮的人全走了,我才发现有套衣衫,这本是骷髅帮女子穿的,我便 带在身边,一路上我探得这座被埋的小镇,心中琢磨,骷髅帮必在附近,正当我四下寻找的 时候,地面下传来轰轰声音,才找到这个缺门断墙边来,不料若尘你果然在下面!”   展若尘已不及说出自己在下面惊险的一幕,他沉重的对徐小霞道:   “经你这么一说,我决心不走了!”   徐小霞一惊,道:   “若尘,大敌已逼向金家楼,难道你不急?”   展若尘望向这座被埋的小镇重重的道:   “急,我当然急于回去,但我却要带走一个人,这人我是决心要押她回辽北了!”   徐小霞怔怔的道:   “谁?”   展若尘伸手指着地下,道:   “窝藏在这里地下的段芳姑,她是段尔生的命根子,掌上珠,我要押她回去,也要姓段 的承受一下失女之痛,丧女之恨!”   徐小霞点着头,道:   “传说中,骷髅帮帮主对他的独生女十分宠爱,如果能把段芳姑弄到手,对事情未来的 发展便有利多了!”   展若尘也同意的道:   “不错,这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姓段的再阴毒,怕也不得不退让三分了!”   “如何活捉段芳姑?”   展若尘冷目厉芒直视地下,道:   “她会出来的,我相信他们会不甘心的追出来,小霞,你等着看吧!”   徐小霞尚未开口,突然间,从两个方向转出两批灰衣大汉,就在这批大汉的后面,嗯! 正是一批黑衣白裙女子,当然,段芳姑也来了……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七章   展若尘立刻对“兰指穿心”徐小霞道:   “徐姑娘,敌人有—种十分歹毒霸道的毒粉……枯骨化骨毒粉,一旦罩在身上,便立刻 化为乌血而亡,连骨头也化成齑粉飘散,你要千万小心了!”   徐小霞笑笑,道:   “我已看过段尔生用那种毒粉对付一个姑娘,那毒粉确实霸道,若尘,你也要小心了!”   展若尘重重的点着头,道:   “我会的,我们彼此小心了!”   便在二人刚把话说完,右面的一批灰衣人已扑到断墙下,率领这批灰衣人的不是别人, 正是“生死判官”伍才与“二阎王”佐才……   展若尘只冷冷的望了一眼,便冷然一晒,道:   “败军之将又来送死,那就怪不得展某要大开杀戒了!”   矮小精悍的伍才又露出下唇一排牙,他戟指展若尘一边的“兰指穿心”徐小霞吼道:   “是你,是你推动机关放出姓展的小子吧?”   徐小霞轻点一下头,道:   “各位,真对不起,我是无意的,各位多包涵!”   伍才怒骂,道:   “好个小贱人,你不早不晚,恁般巧的就把姓展的放出牢笼,可恶啊,今天你便死定 了!”   徐小霞淡淡的道:   “便真的死了吧,总也得彼此一番折腾,矮子,你说呢?”   一边,佐才咬牙咧嘴的大骂,道:   “你这贱人从哪儿偷得这身衣裤?这明明是……”   徐小霞面色一寒,道:   “不错,这是骷髅帮姑娘们的衣裤,便若说是愉的,那便冤枉好人了……”   正在此时,左面一路的灰衣人也扑过来,为首的却是身上裹着刀伤的“吊死鬼”佟成与 “怒僵尸”褚一贯!   此刻,骷髅帮的四大护法虽然都伤得不轻,但总也算凑齐了……   这四位大护法难得联手对付敌人.如今凑在一起,便立刻把双手枯骨头壳碰得梆梆响, 那些灰衣大汉们也立刻举着手上的枯骨爪边挥边吼叫……   站在矮墙下面,展若尘与徐小霞二人不言不语,二人不约而同的直视着匆匆走过来的段 芳姑!   这次只有四名黑衣白裙姑娘随她而来,长袖之内,展若尘看不见她的手上究意拿了些什 么兵器!   段芳姑走近佟才四人面前,碰撞吼叫之声立刻静止下来,四个大护法齐齐向段芳姑施礼, 伍才低声道:   “启禀公主,算是来得及,姓展的小子尚未逃走!”   展若尘已冷笑道:   “段芳姑,你的那种报丧似的喇叭呢?你把自己塑造得任般神秘,目的只能唬唬你的这 批难登大雅之堂的邪门人物,在展某看来,—文不值,反倒令我好笑!”   看得出段芳姑在暗暗咬牙,她直视着展若尘身边的“兰指穿心”徐小霞,沉重的道:   “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徐小霞冷言冷语的道:   “从我来的地方来的,你怎么样?”   段芳姑突然一声冷笑,道:   “看不出你倒挺有性格……”她一顿又道:“姑娘的这身装扮正是我骷髅帮的姑娘们穿 的,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徐小霞冷笑一声,道:   “捡来的,哼!一具尸体化为浓血,这身衫我洗了带在身边,这样对我走入大漠不是稍 有帮助吗?”   段芳姑沉沉的道:   “怪不得你能走入我们总舵禁区而没有人出面拦你,不错,单凭这身衣衫,加上你的容 颜,这正是你直闯进来的最佳条件,姑娘,段芳姑不得不佩服你的机智!”   徐小霞淡淡的道:   “好说!好说!”   展若尘沉声道:   “段芳姑,你既实又虚,虚实并用的把我引入你们的地狱城,总算展某命不该绝,虎口 余生的又脱离你的牢笼,这次再围过来,你准备又用什么阴谋诡计坑人?”   冷冷一笑,段芳姑道:   “段芳姑有着‘煮熟的鸭子又飞去’的感觉,不过,展若尘,我仍然深信能活捉你!”   展若尘胸腔忿怒的起伏着,道:   “段芳姑,听你的口气,好像胜券在握了?”   段芳姑重重的点着头,道:   “我是这么想法,展若尘,你既深入大漠八百里,就这么轻松的拍屁股走人?”   展若尘一声哼,道:   “我不但拍屁股走人,而且尚携带我的俘虏便是你!”   段芳姑叱道:   “休想!”   展若尘怒吼一声,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   突然间,伍才人跨一步,厉叱道:   “展若尘,你好大狗胆,竟敢企图掳我们的公主,他妈的,除非我伍才尸横在地,否 则……哼!”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   “姓伍的,你可是要在公主面前求表现?行,我会给你个适当的机会,而绝不会令你失 望!”   伍才高举着手上的两支枯骨头壳,交互撞击起来……   于是,褚一贯低声对段芳姑道:   “公主且请稍退,有我四人联手,姓展的还怕不立即伏诛?”   段芳站沉声道:   “四位护法小心了!”   段芳姑刚刚退向一边,已有近三十名灰衣大汉护卫到她的四周!   展若尘对身边的徐小霞,道:   “记住刚才的话,小心化骨毒粉与他们的暗青子——枯骨毒钉!”   徐小霞也关爱备至的道:   “若尘,千万小心!”她一顿又道:“连我的性命也寄托在这一战了!”   展若尘重重的点着头,那面,佐才带着一身伤戟指展若尘叱道:   “姓展的王八蛋,你能找到这里,必是‘克鲁伦河’岸上的察汗族两个贱人对你说的吧? 好可恶,且等收拾你这头顽豹以后,佐大爷立刻率人找去,妈的,非宰活人不可!”   展若尘冷哼了一声,道:   “姓佐的,上次相遇我没有搏杀你,而你以—招‘走沙落雁’轻功,拔腿便逃,我还正 自暗中替你喝彩,不料你竟还出口大言,又想欺压良善,哼,怕你没机会了!”   佐才狂怒的举起一对枯骨爪,厉烈的道:   “我要活剥了你这头狼!”   两对枯骨爪与两头枯骨头壳,已分成四个方向展若尘围过来……   褚一贯重重的吼道:   “各位护法,这是一次生死之战,望各位抱定必死必灭的决心,勇往直前!”   佟成竖起—对倒吊眉,面色铁青的道:   “褚护法说的对,丢人可不能丢在自己家门口!”   伍才也暴伸着下巴,尖声道:   “尤其是当着公主的面,我们更不能令公主失望!”   突然,一对枯骨爪指向天空,佐才已狂怒的暴喝,道:   “杀!”   杀声相继而起,伍才已溜地疾翻,他手中是一对枯骨头壳,虽然翻滚疾进,仍不妨碍他 疾扑身形,就在他刚欲起身时间,右手枯骨头壳已发出“铮铮”脆响,七只枯骨钉已往展若 尘射去——   另一侧面,配合着发动的佐才,此时人已腾空下击,他的一只枯骨爪,刚落下便交差狂 击十九次,空气中流闪着灰芒成束,他的人影便化幻成虚实难辨的个体,那么厉烈的撞向敌 人!   褚一贯更不稍慢,一对枯骨头壳交互撞击着发出那种窒人的怪声,尚未接迎敌人,两蓬 毒钉已劲射而来。   佟成走地有声,左右手狂抡着枯骨爪,直而不弯的朝向展若尘的正面打过去,口中尚且 怪叫,道:   “老子劈死你这头畜牲!”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暗自咬着牙,他心中早打定主意,只要—动上手,便立下杀手,先赏 敌人一招“刃叠浮屠”,收拾完骷髅帮四大护法,便好对付段芳姑了!   猛可里,展若尘双臂伸展,原地劲施——顿时打如一阵龙卷风也似的,他的身形已幻化 成了一团流闪激荡又凶猛急速的淡蓝色螺形影象,那一溜溜冷森森的刃光,立刻喷射出一圈 圈的弧环,由大变小,由虚成实,宝塔般的由他的身子四周往上堆砌成层,绵密坚实中精芒 劲射,碧焰闪掣,于是,周遭的空气,全泛透着那股子透骨的森寒!   四个围击的骷髅帮四大护法,虽感敌人刀芒如山,却仍然奋勇扑上!   他们并不知道展若尘这招“刃叠浮屠”,乃是刀法中久已失传的绝活儿,等到刚一接触 ——   就在一片炫闪里,先是无数毒钉往四下里倒挥,便在一片灿亮光华穿舞缤纷里,已见一 篷篷的血点随之往空抛洒,四条灰影倏眼又分!   那青莹莹的寒光斗然间宛如激起千百条蛇电,弯曲扭折,纵横交闪,鲜血便随着溜溜蓝 芒的电闪而往四下标溅不已,直待展若尘周身无数蛇电突然消失无形,看吧,他身边两丈方 圆之内,断肢残体纷纷自空中落下,断头虽只一个,但见那颗头面上少说也有十七八道血口 子,那是迎空劲扑而下的佟成所有!   佐才倒在地上的身体,猛往上面挺肚皮,他每挺一次,便是一股子鲜血往外冒,半边面 已不知去向!   伍才是溜地扑击而上的,他的身子斜斜的歪倒在地上,肩头顶着地面,他的那颗头倒把 个长长的下巴挺起来,双目冒血,但仍然忿怒的望着展若尘!   褚一贯见机的快,他在力山下压,劲风急旋的时候,仰面一个倒裁,回翻在两丈外,但 仍然挨了十一刀,刀刀半寸深,爬在沙地上仍然在挣扎不已!   缓缓的移向展若尘,段芳姑厉芒毕露的道:   “展若尘,你的刀法果然高明,难怪你如此嚣张,敢单人独闯我大漠骷髅帮总舵!”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段芳姑,现在已不是谈论刀法的时候,展某正等你划出道来——”   段芳姑生涩的道:   “刀法虽狠,我并不怕你,展若尘,索兴你再展示一下你的绝活吧!”   段芳姑的话一完,她右手高举,尖声狂吼道:   “兄弟们,该是你们抛头颅洒热血为我大漠骷髅帮效命之时了,你们给我活劈了这人, 为四位护法报仇啊!”   三十多名灰衣大汉,在闻得她的话声以后,一个个宛如喝了迷魂汤一般,蜂拥着便往展 若尘围杀过来——   展若尘立刻沉声对徐小霞道:   “看牢段芳姑,这里用不到你出手!”   徐小霞立刻回应道:   “放心,我会尽职的!”   徐小霞腾身而起,斜掠在段芳姑一侧,冷冷的道:   “段芳姑,形势如此不利,你倒还能沉得住气!”   一见是徐小霞扑过来,段芳姑冷冷的逼向前去,道:   “你真的以为形势对我不利?”   徐小霞冷哼一声,道:   “徐小霞实在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扭转乾坤的绝招施出来,段芳姑,你是在嘴硬!”   长长的右手衣袖往上收,段芳姑面无表情的把右手伸出来,徐小霞凭着江湖经验,便立 刻知道她的手上戴着一层假皮,皮是灰而闪亮的,那绝对不是活人皮!   于是,段芳姑发出一声冷笑,缓缓的屈中指,她似打意还无意的以拇指压向屈卷的中指!   不等段芳姑弹指,徐小霞已往一侧急闪,边笑道:   “段芳姑凭你也想暗算我?你在班门弄斧了!”   一怔,段芳姑旋即忿怒的道:   “可恶的鬼丫头!”   就在这时候,那面已传过来狂烈的凄叫声——   空中冷焰激荡,宛如一串串疾闪的流电,展若尘的左右手狂斩怒劈,“霜月刀”不只是 带起溜溜血雨,更把黄沙染得褚赤片片——   那种躯体的抛飞,原始般的凄叫,直把这座被埋沙里的小镇,更染上一层愁云惨雾,这 儿真的成了炼狱,更是屠场!   展若尘奋勇的冲杀,看上去宛如驾着一座无坚不摧的刀轮,只要刀轮闪过的地方,便见 血雨挥洒,肢体断落,转眼之间,二十多名灰衣大汉已倒卧在血海里,他们的死,正应了骷 髅帮的教条——生命的极至便是死,只有死了才获得永恒的生命,死吧,为骷髅帮而轰轰烈 烈的死吧,勇敢的兄弟们!   一路搏杀过去,展若尘全身是血,汗湿蓝衫,但他似是杀红了眼,杀到了忘我的境界— —   大漠骷髅帮的教条虽然严厉,但真正到了生死一发的时候,仍然会有人选样生路,骷髅 帮终还是段尔生的,命却是自己的!   现在,十几个灰衣大汉往东逃,这些大汉们竟连一个也不回头看一眼,因为血淋淋的屠 杀那么令人寒心,凄厉的惨号仍然惊心动魄,展若尘的搏杀却又宛如猛虎入羊群,是那么的 狂悍与凶残——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亢的厉叫,一团黑白影子凭空直往展若尘扑过来,影子已上升三 丈高,尚抛曳着虚幻的影子在后面!   是的,段芳姑忿怒的转扑向展若尘,她人尚在空中,双手净白的已伸出双袖之外,她那 “弹指毒粉”已指向展若尘的前胸!   那面,“兰指穿心”的徐小霞已尖叫道:   “若尘,小心她的毒粉!”   展若尘并未去追击逃走的灰衣大汉,他刚刚回过头来,段芳姑已身在半空中,徐小霞的 警告,令展若尘有了警惕,就在段片姑屈指待发的刹那间,他猛可里身子回旋向右一丈远, 却又猛的一个大车轮,闪出了三丈外!   段芳姑的“弹指毒粉”未曾掌握机会,只得旋身落地,她面色寒寒的道:   “展若尘,你果然心狠手辣,我骷髅帮誓不与你甘休!”   淡淡的,展若尘道:   “人是我杀的,但操纵这些人意志的却是你爹,掌握他们生死的更是你爹,展某相信, 当这些人在临死的刹那间,他们的良知便会明白自己是受了段尔生的利用,段芳姑,我说的 可对?”   段芳姑长发半掩面,白净美丽的面庞上罩着一层杀气,咬牙叱道:   “你放屁,你胡说,你若不找来大漠,哪会有这种惨烈的事发生?”她一顿又道:“展 若尘,我便更确切的告诉你吧,这些人属于骷髅帮一份子,他们的死,正是对我大漠骷髅帮 的忠诚表现,此事之后,骷髅帮自会为他们竖碑立传,表扬忠烈,以昭忠魂,永世不忘!”   展若尘一声哼,道:   “段芳姑,生命原本有其一定的价值,骷髅帮横行大漠十多年,人民痛苦,畏之如虎,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爹更为了自身炼一种歹毒武功不惜遭塌许多美女,说起来真令人发 指,你还奢谈什么节烈忠魂,真是以面充糖,混淆视听!”   段芳姑尖声亢叫道:   “展若尘,金家楼又是什么东西?黑白两道通吃,强横一方,称霸辽北,说穿了还不是 一帮无恶不作的顽徒狠角色,你们又好到哪里?”   一笑,屣若尘道:   “段芳姑,那些是传言,金家楼各地有买卖,立柜号,既不抢,也不掠,干的是正当生 意,虽说有几处赌号,那也是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的行业,那会像你们,掠夺之外兼选 美女糟塌——”他双目—凛,又道:“可笑的是段尔生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不知他在失女 之后又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想来一定很可笑吧!”   说着,他已缓缓移动身子——   段芳姑心中也吃一惊,凭展若尘的刀法,他有能力搏杀自己,那么,爹一定会痛不欲生 了——   看到展若尘的移动,段芳姑忿怒的道:   “展若尘,你要杀我?”   冷沉一声哼,展若尘道:   “如果必要的话,段芳姑,你如果聪明,就乖乖受缚!”   段芳姑突然厉吼一声,道:   “你们给我先杀了那丫头!”   她这是在向她的四个侍女下命令,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徐小霞的突然出现,如果没有徐 小霞贸然闯来,那么,现在的形势自然就可不相同,姓展的也早已化为浓水一滩,死在地狱 城了!   四支尺长的枯骨刀,便在段芳姑的冷叱中齐齐向徐小霞围杀上去!   展若尘怒吼道:   “段芳姑,你还要逼她们送死?”   徐小霞已大声叫道:   “这四个就由我来收拾,若尘哥要小心姓段的——”   徐小霞不及再说,因为四把枯骨短刀已分从四个方向挟着“嗖”声杀到!   纵身而起,轻轻闪晃,徐小霞已脱出四人围杀,但这四个女子也非泛泛,四人反应极快, 亦极狠辣利落,四个人同一身法,黑白相间的影子劲旋,精光闪耀的短刀暴劈,又快又狠的 向徐小霞又围起来!   徐小霞没有再多想,她毫不犹豫的身形猝挫,右手跟着半旋,一声极小的声音起处,在 右的一个侍女已嘤咛一声摔跌出去——   这时,徐小霞的右手念中二指上套着的两枚蓝闪闪的三角形钢锥,正狂滴着黑血,敢情 正是淬过毒的锥子!   变化是相当突兀,当然,在这种近身肉搏中,如要致胜,便得要糅合各种条件——武功, 经验,机智!   在这三种条件下,徐小霞皆强过几名侍女!   三名侍女并不因同伴的倒毙而退缩,相反的,她们更疯狂的向徐小霞围杀起来!   徐小霞—招得手,足尖倏旋,人影盘飞在敌人闪击的空间,她猛的反手回击,“砰”的 一掌便将右后方的侍女打得倒弓着身子飞出两丈外!   倒地一撑未起,那侍女口角溢血的叫道:   “你……是……用……的毒……锥!”话落,便“叱”的一声死在地上!   展若尘并不去看徐小霞,因为他知道徐小霞的功夫,对付几个侍女应是绰绰有余!   他仍然面对着段芳姑,他深知段芳姑心机深沉,不定会施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怪点子出来!   而段芳姑心中正在暗骂,姓展的竟然不分神去照顾那丫头,他竟然更聚精会神的直视着 自己,看来自己制造的机会怕成泡影了。   原来段芳姑忽然命令四个侍女去对付徐小霞,目的是转移展若尘的注意力,只要姓展的 稍一分神,他便有把握制住姓展的,然而,展若尘不上她的当,反倒是四名侍女已死了两个 ——   此刻——   徐小霞一声冷叱,拔身三丈高下,连串翻掠中,但听两声“砰叱”,另两个侍女皆抛刀 捂面,往地上翻滚,凄叫声和着一溜溜猩赤光芒,漓漓标洒,但那些可怖的鲜血,在一阵奔 流中渐渐变了颜色,变得泛青,泛乌!   这时候,反倒是段芳姑回过头来看,她刚欲拔刀扑向徐小霞,不料展若尘掌握这一线空 间,腾身而上,“霜月刀”反劈劲砍在段芳姑的后颈巳只听得段芳姑“啊”的一声,便往地 上跌去——   展若尘不等段芳姑落在地上,左掌横里一托,又把段芳姑托起三尺,他立刻知道段芳姑 真的昏过去了!   不错,“霜月刀”并未以刃砍去,展若尘以“滴石成洞”手法,以刀把撞上段芳姑的凤 池,虽然如此,段芳姑一时间怕也难以醒转过来了!   不用展若尘吩咐,徐小霞快手快脚的找出两条丝带,牢牢的把段芳姑捆起来——   展若尘立刻对徐小霞,道:   “搜她的全身,便手指上套的毒粉也取下,我们不能带着个毒女人上路!”   听得展若尘说出“我们”,徐小霞心中甜甜的好不快乐,面上满足笑意的点头道:   “若尘哥,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于是,连展若尘无法摸到的地方,徐小霞也都搜了一遍,直到徐小霞脱去段芳姑套在双 手上的人皮手套,展若尘这才伸手挟起段芳姑,道:   “小霞,我们快走!”   徐小霞一怔,道:   “若尘哥,你不再入地狱城?我们何不趁骷髅帮主力不在,一举毁了他们老窝?”   连连摇头,展若尘道:   “我估计下面尚有近百人,单就是打造兵器的就有二十多,其他尚有守卫、府侍、传令、 银粮库房的人——”   徐小霞闻言,惊异的道:   “骷髅帮野心真不小!”   展若尘挟着段芳姑,冷笑道:   “此女在我手上,段尔生就不敢对我们楼主下狠手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退出大漠. 我要连夜赶目‘金家楼’——”他一顿,又道:“来时我就说十天半月,这些天我无时不在 悬念金家楼安危,我义母的生死!”   徐小霞匆匆脱掉黑衣白裙,露出她那一身翠绿色劲装,秀发高挽,俏面出艳,看的展若 尘心神一荡,徐小霞已浅笑,道:   “若尘哥,往东七十里有个小小驿站,我们赶到那儿去弄两匹骆驼代步,你看可好?”   展若尘点头,道:   “你是走入大漠的?”   徐小霞道:   “骑马只到龙泉镇,怕引起骷髅帮人的注意,我才未再骑马!”   展若尘指着东方,道:   “走,到目前你说的驿站看看去!”   展若尘左臂弯挟着个段芳姑,仍然奔走如飞,徐小霞已笑问展若尘,道:   “若尘哥,你怎会进入骷髅帮的地狱城?他们说,你几乎就出不来了!”   展若尘这时候笑对徐小霞,道:   “拼杀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向你细说——”于是,展若尘边走过详细的说出地狱城的一 段惊险历程,直到最后,连徐小霞也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展若尘一笑,道:   “若非小霞妹适时赶到,启开地洞暗门,只怕这世上早已没有我展若尘了——”他伸手 抚抚徐小霞的背,又道:   “我真感谢你了!”   徐小霞心中一甜,笑道:   “我说过,名份上你不是我丈夫,但在我心里早巳把你当成我的丈夫,妻子救丈夫,乃 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什么好谢我的?”说着,俏目一斜,瞟了展若尘一眼!   展若尘心中一紧,叹口气,道:   “小霞,千万别如此,不值得的,反倒增添我心中压力,我求你,别如此把自己困在象 牙塔里面,好吗?”   一笑,徐小霞道:   “若尘哥,你的小霞妹绝不会挟恩自重的胁迫你,更不希望你把我放在心里变得痛苦不 堪,须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有勉强才会痛苦,顺其自然,反倒轻松愉快,只要我快乐, 更见你快乐,不也是很好吗?”   展若尘惊奇的道:   “看不出你倒看透人生!”   徐小霞淡淡的道:   “几年江湖行,见识的多了,自然便体会的也多,若尘哥,让我们彼此为对方制造快乐, 千万别自寻烦恼,你说好吗?”   展若尘面上涩涩的道:   “你不已经为自己制造了烦恼?”   徐小霞坦然的道:   “那是世俗眼光,我以为自己很快乐就行了!”   展若尘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个富于幻想的姑娘!”   徐小霞也同意的道:   “世上有许多人,他们白天欢乐,睡梦哭泣,有些人满面凄苦,夜梦欢笑,无非是幻想 在作祟,我就与众不同,我一直为自己制造欢乐,尤其是自从遇见你以后,便一直是如此!”   展若尘宽怀的—笑,道:   “便红粉知已吧,也不过如此了,哈……”   徐小霞也笑,道:   “若尘哥,你虽已与施嘉嘉结婚,但我并不妒忌,只要你快乐,我便—样快乐,因为我 发觉,人有时候沉醉在幻想里,也是一桩十分愉快的事,我视你为夫,为你守身,关怀你, 爱护你,不就是等于拥有你一样吗?”她看了—眼展若尘那双深遽而惊异的眼神,又道:   “这次我深入大漠算是来对了,我不敢说及时的救了你,至少我也算及时的帮你—把, 只此—件,便曾令我快乐上好长一阵子了,嘻……”   展若尘有着说不出的感触,叹口气,道:   “你真是—位与众不同的姑娘!”   大漠里,黄沙蔽日,徐小霞紧紧的跟在展若尘身后疾走,就在一连越过七处大沙沟之后, 徐小霞指着一长条乱石堆,叫道:   “展大哥,再走五七里便到了!”   展若尘抹去头上汗水,正要开口,突然挟的段芳姑—声“啊”!   展若尘低头,正与段芳姑四目相对,便不由冷冷—笑,面色一寒,道:   “段芳姑,你终于醒过来了!”   段芳站流目斜视,见自己手脚上绑,被展若尘挟在腋下,不由得怒叱道:   “快放我下来!”   展若尘摇摇头,道:   “委屈些吧,段公主,金家楼准备扫地迎嘉宾,请你赏光去作几日上宾了!”   段芳姑沉声道:   “我不去,展若尘,你不要欺人太甚!”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欺人的不是展某,是你那凶残的老子!”   徐小霞已接道:   “若尘哥,少同她罗嗦,没得倒白费气力!”   突闻段芳姑冷冷道:   “展若尘,你以为你们能走出大漠?”   展若尘嘿然一笑,道:   “我们已经走了,而且马上找到马匹骆驼了!”   徐小霞望望天色,道:   “若尘哥,我们要快点子,天都快黑了!”   段芳站冷笑一声,道:   “展若尘,你们逃不出我骷髅帮的大举围杀,我敢说就在这—两天内,你二人必血溅大 漠!”   展若尘忿怒的道:   “若真遭到围杀,第一个死的便是你段芳姑!”   大漠的落日另是—番奇景——那是十分壮观的景色,大地一片殷红,日头大如圆圆的巨 盆,便走在沙漠中的人们也是面色褚红,宛如醉酒的汉子!   展若尘从一道斜斜的沙坡上遥望向一片乍枯似的老树时候,那三间旧草屋子上面,正冒 出袅袅灰烟,有几匹健马便栓在草屋外面的草棚子下,附近有个木架子,正有个老头儿在掏 井水,大漠中能右这么一处歇脚饮水的地方,也算不容易了!   展若尘伸出舌头舐舐嘴巴,对徐小霞道:   “果然是驿站,我们却只能歇上两个时辰,三更天便得快马上路了!”   徐小霞同意的点点头,道:   “若尘怎么决定,小霞一定服从到底!”她语气柔和,表情自然,绝不会令人感到有半 点虚伪做作!   一笑,展若尘道:   “我们过去,总得先填饱肚皮!”   段芳姑突然尖声道:   “展若尘,我不会饶你的,你千万小心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   “我会的,而且会超出你意料之外的小心,段芳姑,打什事情我必须说在当面,如果你 想在人多的地方口出狂言,道出自己的身份来历,我会叫你立刻安静的,而且叫你沉睡三五 日也说不定!”   展若尘的话,段芳姑自然信,凭姓展的手法,这时候若要惩治自己,那也只是举手之劳 的事!   于是,段芳姑忿忿的闭起了眼睛——   展若世走在前面,他十分小心的聆听着四野——   徐小霞走在后面,她很想接过段芳姑让展若尘喘气,但几次皆被展若尘善意的拒绝——   此刻,四边只是红了半边天,火红般的日头已滚进沙堆下面去了!   便在这时候,草屋子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声,展若尘立刻停下脚步来回头望向徐 小霞——   徐小霞也忙忙的望向草屋子!   被挟在展若尘腋下的段芳姑已发出—声嘿嘿笑,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草屋里便是我们的兄弟!”   展若尘冷然的道:   “便是又怎样?也不过凭添几个冤魂而已!”   段芳姑突然叱道:   “展若尘,你别把自己估得太高,千万别太自信,就眼前而论,你已挟持我走了七十里 大沙漠,力量使尽,口干舌焦,你又不是天神,就不相信你还能经得起再一次的拚杀狂斗— —”   展若尘重重的哼了一声,道:   “段芳站,你尚少说了一件事,我身上尚带着刀伤,而且是不轻的刀伤!”   伸手一拦,徐小霞道:   “若尘哥,她说的不错,也许驿站里真有她们的厉害人存在,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口干 舌燥,腹中又饿,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们——”她看了一眼段芳姑,又道:“我敢说,生 存在大漠的人必然也受到‘大漠骷髅帮’的控制,那么,这驿站的老人也难免会是他们一条 线上的!”   展若尘立刻想起自己初入大漠时候,在龙泉镇遇上那店伙计的情形,便点着头道:   “小霞妹的话不错,不过,我们总不能绕道而走吧?即便不睡上一觉,也会渴死在大 漠!”   徐小霞望着草屋,思忖—下,道:   “若尘哥,不如你先找个地方歇着,我走近草屋看看,如果是普通客商,我便来叫你过 去!”   展若尘想了一下,道:   “还是我去吧!”   徐小霞笑笑,道:   “不,若尘哥,你的名气大,仇人也多,这时候最不适宜同人家过招搏斗,还是我去, 即便是那早已死绝的‘李老斧头’手下余孽在,他们也不会对我再下毒手了!”   展若尘望向草屋,道:   “你看,屋子里燃起灯来了!”伸手拉住徐小霞,又道:“千万小心了!”   甜甜的一笑,徐小霞道:   “当然要小心,即使不是为我自己,也要为你呀!”   展若尘好感动的重重睇视了徐小霞一眼,道:   “小霞妹!”   突然一声嘿嘿冷笑,段芳姑叱道:   “好一双肉麻兮兮的狗男女,真不要脸!”   展若尘大怒,奋力把段芳姑扔在沙地上,“咚”的一声激起一溜灰沙随风飘去——   段芳姑在骷髅帮被称做公主,何异金枝玉叶,如今被展若尘怒掷在沙地上,不带一丝怜 香惜玉之感!   只听得段芳姑一声“啊”,几乎岔过气去,便再次狂叫着骂道:   ”你们一个是不停的叫着若尘哥,另一个又厚着面皮小霞妹,拿肉麻当喝凉水,真不要 脸!”   展若尘忿怒的叱道:   “你要再说,便打烂你的一张鬼脸!”   段芳姑毫不示弱的道:   “你打我也要说,姓展的,听说你已在金家楼结了婚,而且那姑娘也是金申无痕的亲戚, 这才新婚不久,你便又移情在徐小霞身上,似你这种风流而不倜傥,白命不凡的却实际上十 分庸人口味的臭男人,有什么好骄狂的?”   不料徐小霞扑上前去,—连十几个嘴巴,打得段芳姑两颊红肿,口叶鲜血……   于是,段芳姑悲凄的哭了起来……   徐小霞已恼怒的道:   “段芳姑,你真不光棍,这是什么时候,犹待你信口雌黄,胡说乱骂?你可以骂大街, 但你绝不能骂若尘哥,真的,如果—旦控制不了自己,说不定我会杀了你!”   段芳姑长发—甩,双目厉芒怒视如电,沉声道:   “徐小霞,你敢打找,你给我记牢了,有一天我会叫你死上七日七夜,要你呼天唤地, 死去活来!”   徐小霞冷冷,道:   “怕没有那么一天了,段大公主!”   展若尘真怕段芳姑激怒了徐小霞,说不准她真的会一掌劈死段芳姑,那便坏了自己的计 划了!   于是,他轻声对徐小霞道:   “小霞妹,别同她再罗嗦下去了,去办正事要紧!”   徐小霞怒视着段芳姑,哼了一声,道:   “若尘哥,你且带这位鬼气森森的贱婢掩藏在附近,如果草屋子里是行旅,我便回来找 你,否则,也千万别走出来,听我的叫声再行动!”   展若尘点点头,道:   “我也是这个想法,你放心的走吧!”   徐小霞又望了段芳姑—眼,道:   “若尘哥,我如果要你出来,千万要把这妮子藏好,须知她可是对未来的情势,有着一 定的影响!”   重重的点点头,展若尘道:   “小霞妹,你越来越关心金家楼的事情了!我感激!”   徐小霞已走出三丈外,闻言回头一笑,道:   “若尘哥,那是因为金家楼住着我的心上人——你嘛!”   展若尘很感动,他却未再开口!   段芳姑也未再开,但她还是忍不住冷冷的嘿嘿几声,甩动了一下她那一头青丝!   徐小霞走的相当快,她是绕着半个圈子才到了草屋的门外面,遥望向半里远处展若尘站 的地方,她只是稍顿了一下,便贴身在草屋门边。   半掩面,侧头望,徐小霞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心中一阵“咚咚”跳,暗骂:   “怎么会如此巧,他们怎会窝到这里来了?”   衡情量势,若尘哥是不宜在此出现了!   于是,徐小霞轻轻的又退出草屋门边,不料她刚刚走出那个拴马的草棚边,有匹马忽然 嘶叫起来——   马叫声仍在,草屋中相继扑出四个怒汉——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八章   好一声雷吼,一个大汉狂风也似的纵身直往徐小霞扑去:   “站住!”   吼叫声宛如头顶在打雷,徐小霞猛的怒旋身,往右一连七个大车轮急翻,轻巧的躲过当 头—掌!   大汉落地,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道:   “会家子,哈,还是个姑娘!”   草屋前面,已传来吼叫声,道:   “沙王爷,她是个女的?”   姓沙的应道:   “不但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十分标致的姑娘!”   草屋那面已缓缓走来三人,其中一个黑汉笑歪了嘴的道:   “不会是骷髅帮的人吧?”   大汉嘿嘿笑道:   “不是,不是,单看这身衣衫,便知是汉家姑娘!”   天色虽已暗,但迎距离尚能认得清楚,三个随后走来的大汉,—字排开的站在徐小霞面 前,其中二人已惊奇的互望一眼——   黑大汉粗声的道:   “‘兰指穿心’徐小霞?”   徐小霞一抱拳,道:   “原来是铁爷,徐小霞有礼了!”   姓沙的一怔,道:   “你们认识?”   另一红面大汉重重的点着头,道:   “见过一面!”   姓沙的望望红面大汉,道:   “交情如何?”   红面大汉嘿嘿一声笑,道:   “谈不上交情,那次事情也办砸了,事情也是坏在金申无痕那恶婆子手里,过后,我们 才在路上见过面!”   徐小霞心中一紧,道:   “郝爷一向可好!”   红面大汉嘿嘿笑起来,他大方的走近徐小霞,伸左手去扶徐小霞的肩头,道:   “你也累了吧,走,进去喝一杯!”   徐小霞一闪身,掠向一边,笑道:   “我当然要进去吃东西,齐位先请!”   红面大汉忽然一声大笑,当先举步往屋中走去!   徐小霞跟在他身后面,心里暗自焦急——   不错,黑大个子正是“黑煞神”铁彪,红面大汉却正是“魁展旗”郝大山,他失去的右 手如今套上一个铁钩!   这两位皆属白山黑水十大高手之属!   另一姓沙的,则是“沙王爷”沙冲,还有一个年近九旬的老者,正是“长白飞虎”段宏 ——段八爷!   铁彪与郝大山二人,曾经为黄渭父女二人助拳,合力围杀过展若尘,不料正在展若尘处 境危险,气力将尽的时候,适时被路过的金申无痕救回金家楼,这件事一直耿耿于二人心怀, 而郝大山就在那次拼杀中失去右手,如今暗中勾结“大漠骷髅帮”,准备血洗金家楼了!   他们二人守候在大漠,按计划,准备痛歼金家楼潜来大漠的人马,初时尚还与紫英队、 黄氏父女、杜全等人有联络,甚至也知道尤奴奴一伙的动向,不料展若尘独闯大漠,分别痛 歼紫英队人马,更把黄氏父女击溃,于是“皮肉刀子”杜全暗中退出大漠,沙冲与段宏却找 上了“鬼展旗”郝大山与“黑煞神”铁彪!   这日四个人也刚刚赶到这座小驿站,不料徐小霞与展若尘也疲惫不堪的走来!   此刻——   一张粗木长方桌上正摆了不少吃的,徐小霞的面前,“鬼展旗”已把一只酒杯放在她面 前,表现出十分关怀的,斜视着徐小霞,道:   “徐姑娘这次入人漠,该不会也是为了金家楼吧?”   徐小霞一笑,道:   “如果不是为了金家楼,我便不会来了!”   “黑煞神”铁彪一掌拍在桌面上,哄笑道:   “妈拉巴子,原是同路人!”   这时姓沙的紧着一双浓眉,道:   “这我就不懂了,既是同路人,你为何要逃走?”   徐小霞心中暗吃一惊,面上挤出一个笑意,道:   “误会,我为什么要逃?只不过我见草屋子里坐着四个大男人,觉得不方便才准备离 去!”   “鬼展旗”郝大山怔怔的道:   “大荒漠,附近十里难得有一户人家,你一个姑娘家,便有一身本事,一日遇上狼群, 岂不白白送命?”   说着举起酒杯递向徐小霞,道:   “先喝这一杯,我们边吃边聊!”   徐小霞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笑笑道:   “各位在此准备住多久?”   “鬼展旗”郝大山立刻回应道:   “别提这次行动了,他妈拉巴子的,原是几路人马会合一起,伙同‘大漠骷髅帮’合力 围歼金家楼,不料骷髅帮一定要先入辽北,已经半年了,想不到他们最近传来消息,几批人 马节节失利,使他们的帮主也赶去了!”   另一边,“黑煞神’铁彪怒骂道,   “他妈的,骷髅帮说是要把金家楼的人诱入大漠,由我们中途围杀,这不就等于替他们 看大门?”   沙冲捋着胡子,道:   “这也是尤奴奴那个母夜叉答应的,我真不懂那恶婆子为什么要答应留在大漠!”   徐小霞撕吃着肉块,淡淡的道:   “闻得金申无痕被骷髅帮掳走,但为何不把金寡妇送入大漠?”   “鬼展旗”郝大山道:   “很简单,他们要当面喊价,就地还钱,手上握着金寡妇这张王牌,金家楼投鼠忌器, 早晚会接受骷髅帮的条什,不信你等着瞧吧!”   “长白飞虎”段宏突然问徐小霞,道:   “徐姑娘可曾遇上展若尘那个杀胚?”   徐小霞眼—紧,道:   “没有啊?姓展的也来了?”   段宏忿忿的道:   “他何止来了大漠,且同老夫照过面,就在进入大漠不远的一座八角亭附近——”说着, 他摸着上身,忿怒的道:   “你看这些尚未愈合的刀口子,便是姓展的替我黏上身的!”   沙冲也沉重的道:   “这姓展的我可是头回遇上,他确是沙某生平仅见的玩刀行家,不过,我心中仍然不服, 早晚遇上,还得好生向他讨教几招!”   —顿吃喝过后,徐小霞缓缓站起身来,笑道:   “各位请慢吃喝,我出去方便一下就会回来!”   徐小霞顺手取出一快酱肉,道:   “这肉不错,我留来慢慢吃了!”   徐小霞的行动立刻引起四人猜疑,“鬼展旗”郝大山嘿嘿笑道:   “想吃什么我替你留着,你马上回来!”   徐小霞点点头,轻声一笑,便匆匆走出草屋,她望望驿站上的老人,只见老人愣愣的望 过来——   于是,徐小霞身形一闪,匆匆便往展若尘藏身处扑过去,她走的相当小心,不时的回头 望望!   就在她刚刚翻过—道沙丘高地,斜刺里忽见人影一闪,徐小霞立刻知道是郝大山跟踪过 来了——   凭着她的轻功,徐小霞立刻展开身形飞一般的跃过沙丘,灰暗中她发现展若尘掩藏的地 方——   真够快的,只见幽灵也似的一现之间,一团黑呼呼的东西抛向展若尘的身前,徐小霞不 等展若尘开口,已低沉的道:   “快吃!”   她不及再多说一名话,人已飞跃着往反方向奔去!   果然,郝大山抄近中路向她追过来了,徐小霞立刻一声冷笑,停下身来,缓缓的解着腰 裤带子装做是要方便的模样,暗中注视着走过来的高大影子!   不错,正是“鬼展旗”郝大山!   徐小霞已经往地上一蹲,却突然叫道:   “谁?”   嘿嘿一声低笑,郝大山十分大方的往徐小霞走过来,边细声小气的道:   “别叫,别叫,是我,郝大山!”   徐小霞冷叱道:   “郝爷,你要做什么?”   郝大山低笑一声道:   “保护你呀!我还真怕你被狼群吃掉,嘿……”   徐小霞沉声道:   “不用郝爷担心,你请回去吧,我还要……”   郝大山不但未回头,反倒走近徐小霞面前,笑道:   “妈拉巴子的,大漠混了半年,郝大爷几乎要憋死,光棍日子真叫人难受!”   徐小霞怒叱道:   “郝爷也是关外道上响当当人物,怎会如此自我作贱?”   郝大山一声冷笑,道:   “徐小霞,你别把事情弄拧了,郝大山的招牌硬,在关外但凭我—句话,什么样的姑娘 不兴高彩烈的投怀送抱?眼前郝某十分中意徐姑娘,你可千万要识相啊!”   徐小霞沉声道:   “你想在此地污辱我?”   郝大山嘿然一声,道:   “此地最好不过,屋子里尚有三个大男人,再加上驿站的那个糟老头,根本没有地方找 乐子,难得你出来方便,这可是天赐机会,我又岂肯错过?”   徐小霞哈哈的道:   “这种事情也要两相情愿,如果我不答应……”   冷兮兮的一声笑,郝大山抖着左手上粗大黄布卷,狠狠的插在沙地上,右臂挥着大铁钩 沉笑道:   “这种事情一厢情愿也可以,两相情愿更甜密,你若不高兴,便闭起眼来不看就行!”   徐小霞暴退一步,叱道:   “郝大山,如果我徐小霞拼命抗拒呢?”   郝大山冷面一寒,道:   “那是你自讨苦吃!”他一顿,粗哑的又道:   “你应该知道,你绝对不是郝大爷的敌手,还是乖乖的吧!”   他“吧”字出口,身形倏旋,半声低吼出口,人已到了徐小霞身前二尺地!   钢锥毒环闪耀着暗青光芒,徐小霞拍击如电,抖手便是十一掌扫击过去。   一只蒲扇大手宛如一片黑铁,郝大山双目喷火左掌如风,连连强挥疾拍十二掌   二人就在这暗影里倏合又分,猝接又击,空气中立刻响起刺耳锐啸——   郝大山发掌猛如虎,他冷沉的道:   “真是一头可爱又可恨的小野猫!”   就在他的话声里,突然卖个虚招,反臂回手,右臂铁钩往前一闪,左于一把抓住徐小霞 的左腕门,稍稍一带,徐小霞已捉在郝大山的怀里去了!   一手握住徐小霞双腕,郝大山才右钩已去撕裂徐小霞上面的绿衣了——   徐小霞仍未开口叫,但黑暗中却传来一声冷叱,道:   “郝大山,老朋友来了,你也该收收心火了巴?”   正在喘大气的郝大山,闻言—惊,回头,他已一声怪叫,道:   “足你?他妈的,你怎么也会来了?”   是的,来人正是展若尘,他冷冷一哼,道:   “我来了,只是来的不是时候,对吧?”   郝大山立割抛下怀中的徐小霞,扭身—丈外,已把插在沙里的黄包握在手中!   粗大的黄布卷慢慢扯开,展若尘又看到那个以钢丝及人发混合编织成的软孰旗旌,旗端 上那支三寸长的矛状尖锋,闪出暗光,纯钢打造的旗杆在郝大山的左手上,宛如一支竹杆似 的轻灵!   郝大山已沉声喝道:   “展若尘,老子早就想再找你较量了,今夜碰上,便新仇旧恨—起结算吧?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你不配,郝大山,尤其是展某见你对—个姑娘表现出一副色狼作风,你更是不配,真 难令人想象,白山黑水间横行的十大高手之一的‘鬼展旗’郝大山,竟然是一个色魔,太令 展某失望了!”   “鬼展旗”郝大山粗暴的骂道:   “妈拉巴子的,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阴狠毒辣的屠夫,狂傲自大的杀手,够资格把仁 义道德挂在嘴上吗?我啃你亲娘,什么东西!”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郝大山,你错了,展某最重视仁义道德,只不过那得因人因事而有所分别,譬如对付 你这号人物,我又何必管什么仁义道德?”   郝大山狂怒的骂道:   “王八羔子,你想怎样?”   展若尘沉声一哼,道:   “郝大山,可曾记得上回你们替黄渭父女撑腰的事?”   郝大山嘿嘿冷哼连声,又看了断去的右腕,怒道:   “当然记得,他妈的,当时若非金寡妇中途插手救了你这王八蛋,这世上早就没有你这 号人物了!”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道:   “不错,你说的绝对正确,记得你当时曾大言不惭的要结合在场所有人的力量对付展某 一人,嘿……”他缓缓的走前两步,又道:“而今夜,这里却只有你一人,难道你还有必胜 把握?”   郝大山当然明白,凭自己力量难有胜算,姓展的搏斗邢独影那一战,至今仍留在心中, 印象深刻——   然而,他也是白山黑水间成名的高手,自己既不能逃走,更不能厚着面皮狂叫草屋里面 的铁彪三人出来助拳,更何况此去草屋半里多那么远,恐怕屋子里面的人也未必听见自己的 叫喊,没得倒惹姓展的耻笑!   “咯嘣”一咬牙,郝大山运功双臂,抖动旗旌,睚眦欲裂的吼道:   “展若尘,老子虽然一个人,照样能摆平你!”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   “这句话我听的多了,多年来展某依然卓立在江湖之上,而且是卓立如山!”   郝大山猛然出手,闪闪的旗旌,兜风猛劲,宛似一片带着雷电曳光的镶边沉云,猛暴的 猛卷对面的展若尘,口中尚且咒骂,道:   “你死吧,儿!”   怪然身子上飘,展若尘宛如平地弹起来一般,空中纵身再挺,竟然虚空又升三尺高,郝 大山的银旗已舒卷带扯来回七次,便在银旗的回卷刹那间,展若尘身形突然翻滚而下,二十 一道青莹莹彩芒仿佛二十一股冷焰,那么凌厉的散射而出!   郝大山厉吼如虎,银旗暴响中突然展开如毯,杆尾倒飞,精光的影像幻映如织,力阻对 方的刃芒,同时右臂上套牢的铁钩,业已狂挥怒扫,闪耀出溜溜的冷芒!   展若尘跳动在犀利的光影中,挥洒着流闪的寒芒,他心中已然明白,凡有郝大山出没的 地方,必然有“黑煞神”铁彪的踪迹,因为这二人是焦盂不离的,那么铁彪,应该尚在那间 草屋子里了!   展若尘—念及此,便立刻有了决定——   而郝大山如今只以左手挥旗,虽然仍见凶猛,但比之他双手仍要差上一大截——至少展 若尘便有这样的感觉!   就在郝大山左手抓着劲展的旗旌自敌人双脚掠过的刹那间,他突然倒抽旗杆回射,他的 人便也随之往敌人右侧扑过去,铁钩反仰,“噗”的一声扫向敌人胸膛!   展若尘腾翻落地的身形刚站住,敌人已猛扑过来,他身形猝倒枉旋,刃刀合成一刀,寒 电穿射中,郝大山扑过来的身体便如同冲上刀墙般的往前撞跌,一股殷赤的鲜血向四下里飘 散着,而他已连着倒了又起,起来又倒的冲到一边徐小霞的脚前——   徐小霞面色寒寒的望着满面鲜血的郝大山,而郝大山已断断续续的道:   “你……为何……不……出手……助……我?他……是我们……的敌人……啊!”   徐小霞忿怒的道:   “郝大山,你的狠劲呢?”   突然,一股鲜血从郝大山的腹胸间标射出来,徐小震这才看清楚,原来郝大山一直是用 左掌抱住肚皮上的刀口子,他在听了徐小霞的讽刺以后,一口气提不上来,那股子鲜血使劲 射而出!   郝大山缓缓的倒在地上,有一只眼尚暴睁着!   徐小霞已急对展若尘,道:   “草屋里面还有三人,除了铁彪,尚有个叫沙冲的,另外—人叫段宏——”   展若尘重重的一哼,道:   “好嘛,原来‘长白飞虎’段宏与沙冲二人与铁彪郝大山联上手了!”   徐小霞立刻又问:   “若尘哥,你把段芳姑怎么样了?”   展若尘一笑,道:   “她很乖,睡着了,不到天亮怕醒不了!”   徐小霞立刻又问:   “我们要怎样对付草屋三人?”   展若尘遥望向有灯光的地方,沉声道:   “由你看牢段芳姑,我单独去会铁彪三人!”   徐小霞思忖一下,道:   “若尘哥,我不同意你—人斗他们三个!”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为什么不可?”   徐小霞指着草屋,道:   “屋子里面姓铁的最凶残,他与郝大山情同手足,我们就在这里按兵不动,时间一久, 姓铁的必然会找过来,那时候再由你出面,岂非轻松多了?”   展若尘笑笑,道:   “这种鬼点子我便想不出来,也好,这次便听你的安排了!”   徐小霞已走近展若尘身边,笑笑,道:   “若尘哥,坐下来嘛,这时候你应该调息一下,准备大战呀!”   展若尘相当听话的坐下来,徐小霞真细心,她竟坐在展若尘身后面,轻轻的伸出两只嫩 手,十指用力的在展若尘的肩背上推拿揉捏起来……   有一股麻而舒畅之感直透展若尘五经六脉,重重的两只上眼皮已开始下垂,展若尘真想 倒在徐小霞怀里大睡一场,他深探的吁了几口气,道:   “啊,舒服多了!”   徐小霞笑笑,道:   “别说话,能睡就睡吧!”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狂喊!   “老郝!你有完没完?”   声音波浪式的从沙面上飘过来——   展若尘已冷笑道:   “是铁彪,不错,一定是铁彪!”   徐小霞长身而起,辽望向草屋那面,她不由得笑道:   “只有一个人来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   “小霞妹,诱他来吧!”   徐小霞回眸—笑,道:   “且看我的吧!”   展若尘仍然坐在沙地上闭目养神——   徐小霞已登上一道沙丘上,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凄婉,如泣如诉,光景是姑娘家被 欺凌时候本能的呼叫。   于是,黑暗的远处,“黑煞神’铁彪已往这里奔来了!   铁彪边跑边叫道:   “老郝!你他妈的吃起独食来了,竟把你的老伙伴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你真不够意思!”   徐小霞又是—声尖叫,叫声在沙丘的后面传过来,而铁彪那黑粗个子已出现在沙丘上面 ——   徐小霞回眸,灰暗的月色中,她轻声的道:   “是铁爷吗,你来的正好,快救救我呀!”   铁彪—声狂笑,道:   “铁爷这不是及时的赶来了?郝……”   “黑煞神”铁彪发现郝大山的银旗落在地上,而郝大山却又匐在沙地上,那种模样,也 只有死人才会有的架式!   铁彪扑上前去,—把托起郝大山的头,他欲火尽消,满面怒容的吼叫道:   “郝大山!你……”   徐小霞冷冷的道:   “他死了!”   狂烈的回目怒视,铁彪骂道:   “妈拉巴子的,一定是你下的手了!”   沙丘另一面,传过来一声冷笑,道:   “别冤枉好人,姓郝的是我杀的!”   铁彪忿怒的望过去,吼道:   “谁?”   吼声甫落,他那柄沉重锋利,寒光赛雪的无鞘大砍刀已握在手中,消薄的刀刃竖立上指, 对着发声之处又道:   “王八羔子,你给铁爷滚出来!”   展若尘身形便在这时候自沙丘一边走出来,月光下铁彪双目一厉,怒骂道:   “妈拉巴子,铁大爷早想到是你这王八羔子在暗中弄鬼!”   展若尘—声冷笑,道:   “铁彪兄,我们又碰面了!”   铁彪大怒,骂道:   “去你妈的,谁同你称兄道弟?姓展的,别以为你依附在金家楼的羽翼之下便求得太平 了,须知道上有多少朋友在等着放你的血,你却不知死活的潜入大漠来!”   展若尘冷冷的道:   “你说的诚然不错,道上是有许多人想取我的命,但展若尘并不放在心上,而且我也深 入大漠之中,,可还是依然卓立不摇,姓铁的,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吧!”   抖动着手上大砍刀,一片森森的冷凛之气在流散溢动,刃芒迸溅,未出手已使人心脏颤 栗,肌肤起栗,他已怪叫连声的道:   “展若尘,你是个令人可恨的狗,铁大爷今夜绝不饶你,妈的!”   展若尘重重的道:   “这话也正是我要说的!”   猛可里,大砍刀便在此时暴劈而落,刃芒破空如飞瀑下泻,空气中发出裂帛也似的声音, 刺入耳膜,灰愕愕雾朦朦的月光下看去,那已不是一柄砍刀,而是一条凝结成形的匹练!   展若尘横闪半步,一阵匹练自他的左肩半尺之地掠过,双腿一弹而起半丈,右手连挥, “霜月刀”伸缩吞吐宛如蛇电击映——   于是,一阵冲击之声刹时送出无数光焰碎芒——   铁彪猛然虎吼—声,上身—仰,大砍刀突然平削怒斩,宛如要斩断一棵大树——实际上 如果真是一棵大树,怕也会被他一刀斩断!   突然拔高两丈,—道匹练刚自展若尘足下掠过,“霜月刀”五十一刀暴射,刀锋若霜, 青气朦朦,但是光华流灿,如真又幻,铁彪回阻四十二刀,尚在怒力阻拦间,突然一刀拦空, 立刻怪叫着往外斜退急旋,他的身上已着着实实的挨了九道口子!   也许,铁彪已体会出这一战的重要,是生是死,郝大山就是个明证,大概只有置之死地 而后生了!   九刀挨在身上,铁彪龇牙咧嘴硬是不出声音,便在他旋出的身子刚刚站定,他突然奋起 双臂,目露凶光,大砍刀在—片半弧状的焰彩炫映中,刀锋斜偏,宛如石火猝闪,那么狠厉 的切向展若尘胸前!   青芒便在这时候突然往前延展,那激射而出的冷芒,向迥异的角度奔闪,铁彪便在此时 发出一声尖叫:   “嗷!”   一块黑血莫辨的肉块,被刀锋切飞上半空,铁彪的臂上已隐隐露出白骨森森,一股血雨 狂标中,铁彪旋退出三丈外,他面庞在扭曲,汗水在滴洒,双目喷火,牙齿紧错,忿怒的骂 道:   “展若尘,就让我们哥俩好的—齐上路吧!”   展若十冷然一晒,道:   “你不配!”   铁彪的姿势突然变得十分怪异起来——   展若尘双目一厉,道:   “泣血杀!”   空气中传来“都都”之声,铁彪的大砍刀翻飞在周身上下,看过去宛似他穿着一件刀衣, 流光暴现,虚幻莫测,而他的身形,却怪异的倒向展若尘的身上——   青莹碧芒的寒光斗然辉出,展若尘猛然暴闪前掠,就在前面一团寒芒将要及身的同时, 忽然双腿倒提,人已自那片刀芒中翻向另一边,就在此时,铁彪发出尖锐的一声怪嚎。   血雨满空飞溅,肉块到处散落,铁彪的后心只中了展若尘一刀,但另外十刀都是他自己 挥刀砍的——   “泣血杀”,不错,那是一招与敌皆亡的杀招,如果被卷进那片刀海里,两个人谁也别 想活!   铁彪旋身冲跌在沙地上,他那黑呼呼的脸盘上正托着一双迸血的大眼睛,断断续续的道:   “你……地煞指……啊!”   展若尘正待开口,见铁彪已死,便立刻对徐小霞道:   “抱起段芳姑,我们去草屋!”   徐小霞怔了一下,道:   “若尘哥,他们还有两个人在!”   展若尘冷厉的望向远处草屋,道:   “我突然觉得这些人都该死,他们潜来大漠,目的不就是要毁金家楼吗?更何况他们与 ‘大漠骷髅帮’扭结成一股,只此一件,便不可饶恕!”   徐小霞点点头,道:   “但我以为,何不一个个加以诱杀?”   展若尘面色一紧,道:   “与其要个个诱杀,何如—举歼灭,我们也好进屋子里好生歇息!”   徐小霞一想,便立刻绕过沙丘,抱起沙地上的段芳姑匆匆走过来,道:   “若尘哥,我背着段芳姑,你跟在我身后面,且看屋子里二人怎么个应付吧!”   展若尘—笑,道:   “不知他二人是否认得骷髅帮的这位公主!”   徐小霞摇摇头,道:   “他们—定不会认识,段芳姑甚少出走大漠,而内地过来的人物,有许多尚不知道骷髅 帮的总舵所在,这一点我敢肯定!”   展若尘走在徐小霞身后,徐小霞背着段芳姑。   前面,草屋前面,从门里透出来的灯影中,清晰的射出两个人影子!   两个人是并肩站在门外面!   当然,这两个人就是“长白飞虎”段宏与“沙王爷”沙冲二人!   从远处看,是二个人走过来,沙冲已笑对段宏道:   “看,是谁把那姓徐的姑娘背着?”   段八也笑道:   “大概是两人把人家姑娘折腾得不能动了吧?才背人家回来,难道要喂野狼?”   沙冲笑道:“你看后面跟的是谁?”   仰起面来看过去,段宏摇摇头,道:   “看不清楚,你说是谁?”   沙冲正待开口,段宏突然沉声道:   “怎么……怎么是女的背着……”   两个人刚往前面迎上去,展若尘与徐小霞已到了他们的面前!   沙冲第一个惊吼起来,道:“是你?”   徐小霞已背着段芳姑到了草屋子里去了!   草屋里面那个驿站老者只看了徐小霞背的段芳姑一眼,便立刻脸色大变……   于是——   老人暗中从屋后面溜走了!   而草屋前面,展若尘正等待着另—场拼杀了! 柳残阳《金家楼》 第十九章   草屋里面的横梁上悬吊着—盏油灯,暗红的灯光从段红与沙冲二人背后照过来,直把那 黑漆漆的影子照向草屋外,而展若尘双脚踩在影子的头上!   “长白飞虎”段宏怔住下,便沙冲也愣然的应声道:   “是你?展若尘!”   展若尘嘿嘿笑了笑,道:   “二位,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才那么没几天便又照上面了!”   沙冲怒视着展若尘,铜烟袋已横在胸前,道:   “姓展的,你是怎么走来的?”   展若尘寒着脸,道:   “这话问的有多可笑,当然是一步步来的!”他望望拴着的马匹,又道:   “记得八角事前二位狼狈而去的时候,未曾见过二位拉马走人,这些马……”   段宏暴喝—声,道:   “展若尘,别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上次大意失手,今日未必见得,段八爷正要追杀你 这头顽豹,你却送上门来了!”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   “凭二位?是不是包括你们辽东十人高手之二的郝大山与铁彪二位?”   沙冲这才惊怒的望向徐小霞,叱道:   “你……”   段宏吼着骂道:   “还用问?这贱人—定是与姓展的同路!”   沙冲惊怒的遥望向远方,沉重的道:   “真是如此,郝兄与铁兄二人恐怕……”   徐小霞已把段芳姑放在草屋里,她站在粗木桌边冷冷的道:   “二位千万别误会,我真的是图方便,只怪郝大山心存不正想侮辱我,随后姓铁的也跟 来了,哪晓得偏就遇上这位英雄救了我……”   段宏怒道:   “你搂的女子又是谁?”   徐小霞嗤的一声笑了道:   “倒在沙地上的,我把她救回来,她还活着!”   展若尘对于徐小霞的话,心中暗笑不已——   沙冲怒指展若尘,吼骂道:   “王八羔子,你把郝大山与铁彪二人怎么样了?”   展若尘嘿嘿一声冷笑,道:   “这还用得多问?他们想要我的命,因为我无意间撞坏他们的好事,展某偏就讨厌他们 的作为不正,欺悔一个大姑娘,就这样,双方便干起来,也许我的运气比他们二人好了些, 所以我才能走到这儿来!”   段宏怒骂道:   “你杀了他们二人?”   展若尘淡淡的道:   “我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们也一心要我的命!”   沙冲睚眦欲裂的吼道:   “妈的,听了你这种口气,—副刀神口吻!”   展若尘摇摇头,道:   “天下没有刀神,只论个人修养,也许我在刀上的修养比他二人略胜一筹吧!”   段宏侧面望了沙冲—眼,灰暗中只见二人彼此点点头,沙冲已出声,道:   “展若尘,今夜既然兜上,形势所逼,便也怪不得我们二人联手了!”   嘿然—哼,展若尘道:   “展某十分体谅,因为你们应该是四人联手,分别今只有两位尚还‘健’在,这已经是 ‘道义’多了!”   沙、段二人当然知道展若尘在讽刺二人,但眼下也只有装糊涂卖傻——   段宏也曾在八角亭撂下话来,早晚要找展若尘一决高下,这才几天,竟然成了两个合杀 一人,心中虽然有个疙瘩,但展若尘的刀法实在诡异狠辣,莫测高深,生死攸关,便也厚起 面皮装糊涂了!   沙冲的那管早烟袋托在掌上,他走出草屋大门,便往左面横出半步,缓缓的往前逼近!   段宏面色冷酷,“子母刀”斜指右前方,他双肩不动,身子却轻飘的往右前方移!   展若尘双臂下垂,面无表情,双目直视着草屋,对方一一的围来,宛似不见,倒是屋内 灯下的徐小霞,紧张的闪掠在门边!   草屋里面,驿站的那老苍头已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四间旧草屋里反倒有些冷清——   于是段宏就在此刻跃扑而上,身形腾掠间,那么矫健又凶悍的自上扑下,七束刀芒,随 着他的动作串跳晶莹的弧线,晃移闪跃着泄射而至……   另一面,沙冲矮壮的身子猛然一缩,人便宛似一支浑圆的石墩般撞向展若尘的右侧,尚 未接触,已见尘沙滚滚,灰尘无数,呼轰不已的卷了上去……   目光凝聚而深沉,展若尘半步不退,右手狂挥,“霜月刀”的伸缩宛若洒些千百条掣映 交错的蛇电,编织成纵横飞舞的霞光图案闪烁其间……   于是,好一阵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乱做一团,段宏弹滚侧翻,斜刺里沙冲的旱烟袋猛敲上 双膝!   展若尘双腿倏起,同时五十刀暴射,猛卷扑进身的“沙王爷”抄冲,刀锋若霜,青气蒙 蒙,但见光华流烁,寒气罩人,沙冲尚未及敲打上敌人的双膝,业已怪吼着像来时滚进的身 法般,又倒回去!   段宏的子母刀便在此时洒出—片光华,悍猛无比的狂扑上去,刀势凶猛,劲风狂飙,连 锁也似的“嗖嗖”之声,宛如空谷—阵怪风,窒人心神!   展若尘倏忽左右闪晃,那身形的晃闪尚滞留在人们的双瞳之内,他却早已在一丈高处, 平身在空中,似乎被悬在空中了,便就在这时候,—片光雨洒下来,段宏的刀芒有如撞入大 片殒石飞砸之中而弹跳不已!   难敌狂泄急罩的一蓬光雨,却感受到沉剧刀身割裂的威胁,沙冲与段宏二人均纷纷往两 侧倒闪,避让那闪电般的锐锋!   真是“无懈可击”!   沙冲如是想,便段宏也是如此想!   展若尘击退敌人一轮狂杀,双足点地,转身便卷向右则的段宏,那身法的利落,何异幽 灵乍现?他尚未及旋裹住段宏,“霜门刀”已流闪交织的洒出三十七刀,刀锋不见,寒光连 闪,强劲的刀芒几乎变成了极光一片!   段宏大吼一声,刚刚站定的身子猛然低旋,右手上母子刀劲力抖挥之间,那套在刀身上 的母刀,便往那片极光中射去,紧接着,他双手力握住刀子,便不要命的往那片耀眼的光华 中射去!   段宏真的是卯上了,因为眼前的情形,他必须挣扎,必须全力以赴,若真的要毁灭,总 也要捞个同归于尽!   展若尘的内心有着一股激动,搏杀总是要有生有死,结果便只有以冷酷之心才能把刀发 挥的淋漓尽至!   于是,又是一阵金铁冲击之声,但这次冲击的时间不长,寒电穿射中,段宏那强壮的身 体连连往回弹跌,一股殷赤红鲜血四散标溅,而在同一时间,等沙冲看清怎么一回事的时候, 展若尘已凌空往他泄落下来,银芒未失,刀刃成层,劈头盖面的罩上沙冲!   沙冲的银色旱烟袋刚刚举起,头皮上一阵刺痛,鲜血立刻洗面而下,他“嗷”的一声暴 砸出手中旱烟袋,转身便退向沙地……   展若尘又见沙冲准备沙遁,他一声冷笑腾空而起,半空中七个怒翻,已见沙冲手脚并用, 踢爬迅速,双手加上双脚,把黄沙扒上了半空,一路往沙漠中滚去,远远看起来,就像那地 方起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   也就在这时候,草屋门口发出一声凄惨的嗥叫声——展若尘不用回头看,那一定是段宏 的声音!   原来段宏被一轮刃芒杀得面目全非,倒在门边的石阶上,而展若尘又去追捕沙冲,徐小 霞一见段宏未死,遂缓缓的走上前去,道:   “段爷,你伤得不轻啊!”   伸出血糊淋漓的右手,段宏喘息道:   “徐姑娘,你……”   “兰指穿心”徐小霞便在这时候一声冷笑,道:   “赖活不如好死,我助你一把上路吧!”   段宏刚刚转过意来,徐小霞已等好在段宏的脑门,当段宏厉叫声落,徐小霞已把右掌套 的钢锥取下来,轻轻在段宏身上擦拭着!   远处便在这时候也传过来—声怪叫:   “啊……”   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也是一种极不甘心而又非死不可的嗥叫声……   “沙王爷”挑沙掩护而遁,展若尘早已等在他的前面,黑暗中沙冲以为自己逃出虎口, 不料他刚刚伸头引颈站起来,突然发现敌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展若尘的“霜月刀”已到了 正自流血不已的头顶,他连多想的机会也没有,便狂暴的拍出双掌——   展若尘一声冷哼,“霜月刀”倒射而回,“唰”的声,沙冲的双掌俱齐腕而断,于是他 发出那声吓人的狂号——   展若尘面色平静,对于落在脚边的两只手掌也不多看的冷冷道:   “这便是你们阴谋金家搂的后果!”   展若尘转身走回草屋,他根本不用再出手,团为一个人被断去双腕,头顶上的头壳森森 外露,这个人又有多少鲜血可以流的?   果然,就在展若尘刚刚走开三丈远,身后面传来一声撞地声音,他只是停了一下,便大 步走向草屋里!   徐小霞已在草屋附近寻找那个老苍头,展若尘走入草屋的时候,徐小霞也跟着走进来。   两人坐在桌边,展若尘道:   “小霞妹在找什么?”   徐小霞紧皱眉头,道:   “驿站的那位老人家,怎么不见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   “也许一场拼杀,他老人家吓跑了!”   徐小霞望望沉迷的段芳姑,疑惑的道:   “不对,我觉得老人有问题!”   展若尘坐下来,一笑,缓缓道:   “小霞妹子以为有问题,便一定有问题!”   徐小霞深锁眉头,道:   “我记起来了,就在我背着段芳姑跑来,那老人家只见我背的站娘,便立刻面色大惨, 然后快逃的不知去向,若尘哥,你想想,此地距离那座地狱城尚不足七十里,那老人家必然 认识段芳姑,否则……”   展若尘立刻点点头,道:   “推测得合情入理,这种可能一定有!”   徐小霞立刻又道:   “真要如此,我们便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免生意外!”   展若尘想了一下,道:   “一两个时辰尚无大碍,我们吃饱喝足便立刻睡下来,只要养足精神,立刻上路!”   指着昏迷的段芳姑,徐小霞道:   “可要把她弄醒过来,一同吃?”   展若尘摇摇头,道:“等我们上路的时候再把她弄醒,她骑上马,自会吃东西,这时候 把她弄醒,只怕她是不会安份了!”   于是,徐小霞把桌上吃喝,捡好的送在展若尘面前,她倒反而双肘靠在桌面上,双手托 起两腮,俏目直视着展若尘,露出一副俏皮的微笑!   展若尘—怔,道:   “你怎么不吃?”   摇着头,徐小霞道:   “我不吃,等你吃过了我再吃!”   展若尘笑起来,道:   “你在调皮了!”   徐小霞也笑,道:   “你不觉得妻子的调皮更可爱?”   展苦尘一愣,旋即一笑——笑得十分涩苦,道:   “不论你是调皮或撒娇,我都会觉得可爱!”   徐小霞突然大方的坐在展若尘身边,她伸出细柔白皙的双手,撕着烤肉便往展若尘的口 中塞,边笑道:   “我喂你吃!”   展若尘一把握住徐小霞的手,笑道:   “不如我喂你吃的好!”   徐小霞“咯”的一声笑,顺势倒在展若尘的怀里,她面孔斜仰,双目微迷,小猫似的面 色微赤!   展若尘想起自己逃出地狱城的那一刹那,将熄的生命,突然间又开始奔放起来,而摧动 这种再生的机运,便完全是徐小霞所赐,论情论势,自己怎能令她失望?   展若尘怔怔的望着怀里的徐小霞,道:   “小霞妹,你会后悔的!”   梨涡突现,俏嘴微翘,徐小霞道:   “但求生命发光、发热,小霞绝不后悔,若尘哥,难道你还不体恤我的苦心?”   展若尘沉重的眨着一双深邃的眼睛,道:   “如果真能带给你快乐,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徐小霞正要开口,展若尘扶起她倒在怀里的身子,又低低又关怀的道:   “先吃喝些东西,我们尚得养足精神了!”   徐小霞也真听话,立刻与展若尘吃喝起来——   沙漠中传来阵阵狂风呼啸,也传来远处的狼嗥,驿站里面的油灯已熄,从外面望过去更 是显得那么的孤独与单凋,便门口拴的四匹健马,这时候也像是木雕泥塑似的—动也不动!   然而,草屋的偏间,展若尘舒坦的躺在木板床上,四五张狼皮垫在床上,另外,徐小霞 便睡在他身边——   柔柔的,徐小霞道:   “若尘哥,我终于也得到你了!”   展若尘闭起双目,道:   “我却在心中痛苦!”   徐小霞把脸贴上展若尘的胸膛,道:   “我不懂,也不管你为什么要痛苦,难道你心中在呼喊着嘉嘉?我……”   展若尘用力楼紧徐小霞,道:   “嘉嘉是我的妻子,也许有些对不起她,但你却是个十分痴情的姑娘,过去我对你有着 误解,真的,就在吃东西的时候还存在着这种误解!”   徐小霞缓缓仰面,道:   “是怎样的误解?”   展若尘出气混浊,他抚爱有加的揽着徐小霞的一头秀发,道:   “我以为你已出道江湖数年,一个姑娘家能在这咱混浊的江湖上翻滚数年,如想保住自 己的清白,那便是痴人梦话,却不料你……”   徐小霞低声温柔的道:   “若尘哥,我如果早已失贞,便不敢奢存妄相当你的妻子了!”   展若尘一声叹道:   “小霞妹,我刚才给了你身心痛苦,看你那种婉转嘤啼的样子,真是不忍心,你应该骂 我打我的,可是……”   徐小霞上身一仰,转过头来,俏嘴立刻压在展若尘的嘴上,于是……   两情相悦虽已达到极至,环境的险恶却又难以改变,三更天刚过不久,展若尘已整装得 出发了!   徐小霞慵懒的挽着发髻,满面羞涩的望着一旁的展若尘,道:   “若尘哥,我很满足了,虽然时光短暂,却更令我回味无穷,虽死无憾!”   展若尘全身一震,怔了一下,道:   “小霞妹,你何出此不吉利之话?”   徐小霞一笑,道:   “我已什么也不在乎了,因为我已获得到了超出想象的快乐,其余的我还在乎什么呢?”   展若尘叹口气,道:   “你真是个令人难以捉模的姑娘!”   两人收拾了一些食物,展若尘抱着段片姑捆在一匹马背上,令她双足自马腹下面连拴起 来,这才把段芳姑拍醒过来,冷冷的递了一些肉块,道:   “对不起,段芳站,吃点东西吧!”   段芳姑宛似从睡梦中醒过来,她忿怒的直视着刚刚上马的展若尘,道:   “你为何突然点我的穴道?”   展若尘一笑,道:   “不得已而为之,你多包涵……”   展若尘就是在发现郝大山绕过来的时候,怕段芳姑突然大叫而点了她的穴道,而段芳姑 却一直睡过三更天!   发觉被捆在马上,段芳姑冷冷道:   “你们……”她望着地上尸体,叱道:“你们杀了驿站上的人?你们知道大漠上设的驿 站是为行旅方便,你们竟也忍心下手……”   展若尘沉声道:   “这两人是专门对付展某而来的,你宽心,我们尚不至于残忍到屠杀无辜!”   徐小霞已跨坐马上,她—掌拍在段芳姑坐骑屁股上,冷冷道:   “走!”   段芳姑也真的饿了,她坐在马背上撕吃着肉块,不时的环视着四周,三匹健马奔驰在沙 漠里,从灰朦朦的月色里看去,宛似三朵墨云移向天边!   就在东方洒出—片赤红彩芒的时候,三匹马已经到了一条干裂的河边,那些圆石四周皆 被黄沙覆盖着,河床上一条条龟裂的缝洞,有几堆草丛点缀其间,倍觉一片荒凉之感!   展若尘伸手取出水袋猛吸了一口,又递给徐小霞,道:   “小霞妹也喝一口吧!”   徐小霞甜甜的一笑,接过水袋便也喝了一口。   段芳姑已沉声道:   “看你们两个那般的哥呀妹呀的,比个真夫妻还肉麻!”   徐小霞哼了—声道:   “鬼气森森的你懂什么?”   就在这时候,展若尘双目—亮,道:   “看,远处好像有几户人家!”   徐小霞站到马背上望过去,点点头道:   “至少那儿有人!”   展若尘又看了一眼,指着反方向,道:   “走,我们绕向另一面。”   徐小霞立刻同意的道:   “大漠之中,我们尽量少与人照上面。”   三匹马绕过那道干裂的河岸,真往正东方驰去,不料三匹健马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忽见 展若尘双眉紧皱,他重重的对徐小霞,道:   “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只要看紧段芳姑,别的一概不去管。”   徐小霞惊异的道:   “若尘哥,可是发现什么征兆了?”   展若尘望着沙天一线的远方,道:   “环视在我们的四周.一定有……”   徐小霞眨着一双眼眸,道:   “我怎么就没有发现?”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杀戮的多了吧,那种特有的气息总是令我有着预感!”   段芳姑冷冷的接道:   “展若尘,你—定走不出大漠,你一定会丧命于此,一定……”   展若尘嘿嘿一声冷笑,道:   “段芳姑,若真有那么一刻到来,怕你也将看不到了,如果你想活着,便祷告上苍,别 让那些人物出现!”   段芳姑一声大笑,道:   “展若尘,你一人独闯大漠,当真以为我骷髅帮无法收拾你?虽然我们大部份精英已去 了辽北,虽然我爹也率众赶去,但大漠尚有数千弟兄分布在这里,四大护法虽死,我们仍有 二十名巡查使,展若尘,你等着吧,段芳姑相信你绝对到不了龙泉镇便完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   “段芳姑,我相信你的话,但我更相信那手中的刀,你最好三缄其口,别惹火了我,因 为我的容忍是有一定限度!”   段芳姑怒声道:   “展若尘,我并不怕你!”   大怒,展若尘对徐小霞道:   “再把她的双手拴起来,如再吼叫,给她一把掌!”   徐小霞立刻又取出一根细牛筋,两手便把段芳姑牢牢的拴住了,冷笑道:   “段芳姑,少摆你段公主的架子,如今你已是阶下囚,如再不识相,便是自讨苦吃!”   段芳姑忿怒的哼了一声,立刻便把头偏向一边——   就在这时候,西方一道沙天上出现了奇景,一小队骆驼,宛似腾云驾雾般透着一种虚幻 的假象,往一个方向在移动,从日头的照射下,这批骆驼时而很快,时而很慢,然而总是在 那道沙丘脊上绕着圈子而不即消失。   展若尘冷冷的道:   “海市蜃楼,便是这个样子,大概距离我们尚远吧!”   徐小霞望了一阵子,道:   “别被他们扰乱了我们欲走的方向,若尘哥,我们别去理他们!”   展若尘点点头。   “也许他们是往驿站那方面去的吧?”   突然,徐小霞戟指西北方向,道:   “若尘哥,你快看!”   展若尘侧面遥望过去,不由得一怔,道:   “又出现一队骆驼!”   徐小霞立刻又道:   “是往我们这边来的,而且相当快呀!”   冷冷的点着头,展若尘道:   “不但来的快,而且另一批也往我们这方前进了。”   徐小霞一惊,叫道:   “不错,正是往我们这方追来了。”   突然,段芳姑一声哈哈笑,道:   “尚未走出此地,便已经有人追上来了,展若尘,你们能逃出大漠吗?”   展若尘咬着牙,重重的对徐小霞,道:   “记住,如果来人是骷髅帮的人,你便立刻与段芳姑共骑—马,我把她交给你了!”   徐小霞立刻冷目直视着段芳姑,道:   “放心吧,若尘哥,我会侍候得她服服贴贴,想从我徐小霞手上溜走,门都没有!”   三匹马直往前东驰,刹那间又驰出了十余里,徐小霞骑马驰在后面,他回头看去,已不 见那两批骆驼的影子,便立刻笑对展若尘,道:   “若尘哥,两批骆驼不见了,也许他们是客商吧!”   展若尘正要拍马往一道沙巅上驰去,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左右两个方向平等着出现那两 批骆驼队。   太神奇了,他们如此神秘的分别出现在左右,而且竟然是愈走愈近,双方的人物业已清 楚的看得见——   展若尘已平静的连眼皮也不眨,冷冷的稳坐在马上。   段芳姑脸带微笑,长发半掩面的看着左右平行前进的两批骆驼,白得如纸的面上,开始 出现了冷霜般的严酷表情,嘴角不时一牵。   此刻,乘两批骆驼驰上的灰衣大汉们开始吼叫了!   叫声此起彼落,说的话展若尘一句也听不懂,便徐小霞也不知道这些灰衣大汉们叫些什 么!   突然,左右两批骑在骆驼上的大汉们,一个个高举着三尺长的骷骨爪,摧着骆驼,便立 刻把前面一道沙路堵住,为首的两个大汉已跃下骆驼站在三十多匹骆驼前面,冷冷的望着驰 马而来的展若尘三骑。   展若尘回头望了徐小霞一眼,只见徐小霞双手猛安坐鞍腾空而起,半空中怒翻—个斤斗, 人已坐在段芳姑身后面,—手搂住段芳姑的腰,右手自段芳姑肩头伸到前面,徐小霞已冷冷 的道:   “段公主,稍安勿躁,你可要看清楚我手上套的淬毒钢锥,我可不想对你下手,但如果 必要的话,我还是照样往你的嫩肉上扎的。”   段芳姑沉声道:   “徐小霞,你放心,就算我段芳姑要死,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死在你这贱人手中。”   徐小霞哼了一声道:   “段芳姑.你很聪明——”   突然,迎面吼叫之声戛然停止,刹时间只闻轻风拂沙声,展若尘已停下马来。   站在骆驼前面的两个长大汉子,右面的—人手握着骷骨爪,大声喝道:   “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把我们公主放下来?”   展若尘一声冷笑,突又闻得左面的干瘦汉子高举双手,对这面施礼,道:   “公主他们没有伤着你的玉体吧?”   段芳姑已缓缓的道:   “两位巡查使放心,目前他们还不敢对我动手!”   这时右面的瘦子狂吼,道:   “可恶啊,真要我们一拥而上,杀了你们?”   展若尘坐在马上淡淡的笑道:   “朋友,投鼠忌器,难道逼我们动手杀了你们公主吗?”   段芳姑已高声,道:   “连四大护法都惨死在这姓展的手上,你两人绝非他的对手,眼下不可莽撞行事!”   左面大汉急急的道:   “四位护法他们死了?都死在这家伙手上?”   段芳姑叹口气,道:   “他们已为我‘大漠骷髅帮’捐躯成仁了!”   右面大汉突然瞪起三角眼,吼道:   “四位护法能,我们为什么不能,公主,我们人多,大伙一拥而上,谅他一人又如何对 付我们二十六人围杀?”   段芳姑面色一寒,道:   “我不准你们白白送死,不但救不了我,反而害了我,要知道这人是辽北金家楼当今少 主,更是江湖上心狠手辣的屠手,便西陲那个尤婆子,尚且对他存戒心,你们又如何是他的 对手,没必要倒白牺牲性命!”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   “段芳姑,展某对你的合作,深致谢意,更为你能替他们着想而感动!”   段芳姑怒叱道:   “展若尘,你休想在我面前卖乖,我段芳姑不吃你这一套,你等着瞧,展若尘,你们走 不出大漠的!”   段芳姑话声甫落,迎面灰衣大汉便立刻又是一阵狂吼如雷,一个人高举着手上的骷骨爪, 挥舞不停……   展若尘十分不耐的冷冷对段芳姑,道:   “段芳姑,你快叫他们让路,我不想再耽误行程!”   段芳姑沉声道:   “要走,你可以绕道而行呀,就—定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展若尘往两边望过去,只见沙地上出现许多浑圆的小沙丘,有许多沙丘上的小沙在往下 滑落,他沉声道:   “小霞妹,小心跟我走!”   展若尘转身往南绕,徐小霞搂住段芳姑跟上去,徐小霞的坐骑也跟上来了。   就在这时候,那批灰衣人的叫声更加宏亮,一个劲宛如要把喉骨喊破!   吼声如雷,飞砂黄石,大漠中似乎见起一阵怪风,光景天要塌了似的令人感到恐怖!   展若尘心静如止水,缓缓的绕向一道沙沟,就在他正要拍马绕过这批灰衣人的时候,坐 下健马突然前蹄一滑,马首忽然已贴上了沙面!   展若尘第一个念头便是“浮沙”!   —念及此,不及多想,双掌猛按马背,大吼一声便挺腰拔空而起,半空中他双肩往后猛 压,倒翻着空心斤斗,已落在三丈外。   一把拉住徐小霞坐骑,展若尘叫道:   “快退回去,有流沙!”   这时只见展若尘的坐骑正哀哀低嘶,只把个马背露出浮沙上面,一会儿马首也不见了, 宛似这匹健马突然消失无形一般!   徐小霞惊骇的道:   “若尘哥,好险!”   展若尘冷冷的回头瞪向阻在沙路上的灰衣人,沉声怒道:   “这也许是他们一项阴谋,故意诱我们上当!”   徐小霞冷冷的道:   “若尘哥,我也忽然想起来了,这两批灰衣人的出现,一定与驿站的那个老苍头有关 系。”   展若尘点头同意徐小霞的这—想法,他冷眼望了段芳姑—眼,道:   “段芳姑,你如果真心爱护他们的性命,那就快叫他们让路,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段芳姑双目凌厉的喷射出恶毒的眼神,吼道:   “展若尘,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对我效忠?”她一顿,又道:“流沙怎么没把你也卷 了去,没得倒叫那匹马替你这杀千刀的作了替死鬼!”   远处,拦在路上的灰衣人又不叫了,只听一人高声道:   “公主,属下等前面恭候大驾了!”   段芳姑也回应道:   “去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人立刻高声道:   “遵命!”   于是,二十六匹骆驼上面,分别坐着那批灰衣大汉,匆匆的便往前面驰去……   展若尘冷冷的道:   “倒要看看你们这批人鬼不分的家伙,还想使出什么样的阴狠恶招!”   徐小霞已关切的道:   “若尘哥快骑上我的马,只要过了今夜,明天过午我们便能赶到龙泉镇!”她—顿,又 道:   “此刻正应了一句话——步步凶险,我们必须时刻留意,处处小心了!”   突然一声嘿嘿笑,段芳姑道:   “只怕你们走不到龙泉镇了,嘿……”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道:   “那么你也别想活着!”   展若尘骑上徐小霞的马走在前面,他十分注意沙路,但在有可疑的地方,他便下马探查, 这天他们走的可真辛苦,天快黑的时候,才走出八十里路,徐小霞有些焦虑的道:   “若尘哥,明日如果不快马加鞭,怕天黑也到不了龙泉镇!”   展若尘并未开口,他遥望向远方——沙天一线的远方,心中在想念着义母的安危,自己 离开金家楼的时候,曾对妻子嘉嘉提过,少则十天,多则半月,自己便一定会赶回金家楼, 如今屈指算来,已快十二天了,这一路上的耽误,也太出乎意外了!   此刻,红日已落在沙丘下面,沙漠中刮起—阵阵尖啸而过的狂风,飞沙扑面,难以睁眼。   展若尘指着一处高约十几丈的沙丘,对徐小霞道:   “暂且在此歇下,我们三更再赶路。”   徐小霞当先翻身下马,她低头把捆住段芳姑的双足绳子从马腹下面解开,便一掌把段芳 姑推落马下,叱道:   “段公主,下来吧!”   横身跌在马下,段芳姑忿怒的喝道:   “臭丫头,你给我记住!”   徐小霞并不理会段芳姑叫骂,又立刻把她的双足捆起来,推倒在沙丘边,冷冷的道:   “乖乖的睡吧,三更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段芳姑何曾想到自己会教人如此折磨?想哭,但她硬是把眼泪往肚子里面吞。   展若尘先在四周察看一遍,附近除了风吹沙飞之外,看不出有何异状。   走回徐小霞身边,他取出干粮、吊水袋……   段芳姑只喝了几口水,便低头倒在沙地上睡着了。   徐小霞冷笑,道:   “想不到这时候她还睡得着!”   展若尘托着水袋,也把坐骑喂些水,取出一袋黄豆,把两匹马喂了一阵子,天色已灰暗 下来了——   徐小霞依偎着展若尘,两人并肩坐在马旁边,徐小霞低声对展若尘道:   “若尘哥,你先睡吧!我守着。”   展若尘看看已睡着的段芳姑,低声道:   “也好,我先歇着,你可要特别注意她噢!”   徐小霞温柔的按住展若尘的双肩,笑道:“你放心,快睡吧!”   缓缓闭上双目,展若尘脑海里尽是义母的影子,晃闪不已,心情之紧张,内腑的焦急, 有如千百条毒蛇在咬噬着他,一时间他难以平静下心来。   而徐小霞却双手枕在头上甜甜的睡着了!   仰面望望天色,月光斜挂在东边天上,此刻大约已是二更天了吧!   就在展若尘苦笑望向徐小霞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端凄泣凉的狼嗥声!   展若尘并不在意,大沙中像这种野狼叫声是极端平常的事,哪一天都会发生!   不料,相对的两个方向狼叫声,越来越近,像是要往这里集中似的。   展若尘轻轻站起身来,顺着沙五走上去,灰暗中他极目望过去,不由心中大紧……   只见东北方一里不到地方,有一匹骆驼,上面正有个大汉,他仰着脸张口狂叫不已……   西南方也是一匹骑骆驼大汉,同样的相对尖嚷,他们那种狼叫声,便此起彼落的传过来。   于是,附近有了狼踪,展若尘绝对想不到竟有这种奇人,能把野狼集中。   叫声仍然不断,狼群已经出现——从四面八方往这里集中了。   展若尘双肩紧耸,立刻把徐小震叫醒过来。   徐小霞羞怯的揉揉眼,道:   “我倒睡着了!”   展若尘指着四周,道:   “有人在驱使狼群了!”   徐小霞怔怔的道:   “传言大漠中有奇人能驱使狼群,难道真的有?”   展若尘尚未开口,段芳姑已冷笑道:   “等你们同野狼拼命的时候,那种光景一定很吸引人,哈……”   徐小霞怒叱道:   “野狼扑来,我们尚可一搏,你呢?哼,亏你还笑得出来,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不料,段芳姑又是一声笑,道:   “如果野狼也把我吃了,那两个驱狼的也别活了!*   展若尘听了一愣,立刻对徐小霞道:   “她说的有理,驱狼人就是他们骷髅帮的人,那就必须妥筹对策了。”   于是,段芳姑又是一声尖笑……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章   远处已出现上百头野狼,这些凶猛的野狼交织如梭的在沙漠中狂奔,有不少更是绕着两 只骆驼转,口中发出怪叫的吼声。   展若尘立刻对徐小霞道:   “快扶持着段芳站上马!”   徐小霞双手托起段芳姑,跃身落在马上,道:   “若尘哥,你怎么办?”   展若尘冷冷逼视着段芳姑,道:   “我们根本不用逃,因为这时候我们也无处可逃,连升火的柴草也没有!”   徐小霞惊愕的道:“那不是要等着被狼咬?”   展若尘一手放在段芳姑膝头上,道:   “不至于,我相信不至于,因为,段公主—定有办法,她会把这些野狼驱走的。”   段芳姑突然尖声道:   “我有什么办法?展若尘,你没办法了吧?我—样也没有办法!”   展若尘面色一寒,道:   “那么,我就看着你被野狼撕吃掉吧!”   徐小霞突然对展若尘道:   “若尘哥,我倒想出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了!”   展若尘立刻问道:“快说!”   徐小霞立刻指着远处,道:   “我以八步赶蝉轻功,去搏杀那个驱狼人,我相信只要杀了他们两人,这些狼便不受他 们的控制,说不走就不会往我们这边来了!”   展若尘重重的点着头,道:   “好主意!小霞妹且看牢段芳姑,由我去收拾他们!”话声甫落,人已越过沙丘,展开 身法直接往东北方缓缓移动的骆驼扑过去!   展若尘已越过两批野狼追噬,半里地处,他已看清骆驼上面坐的大汉,月色下,只见是 个虬髯大汉,他双手各握着一支骷骨爪,边仰面叱声大叫,双臂不断挥舞,四周群狼便疯狂 的挤在她的四周。   狼群跟着骆驼,缓缓的移动着,等到骆驼上面的大汉发现展若尘往自己扑过来,立刻改 变口吻尖声怒吼不已……   就在群狼如痴如醉的时候,展若尘腾空而起,半空中“霜月刀”迸闪出青莹莹的蛇电, 骆驼上面的大汉奋力挥击手中骷骨爪,已然慢了半步,展若尘已掠过这大汉的右侧,落在五 丈之外!   “啊!”   声音出自大汉之口,连那匹骆驼也“呜”的一声缓缓倒在沙地上——   月色中,那位大汉的半颗头被刀刃劈上了半天空,展若尘出手十七刀,有四刀劈落在骆 驼的头上!   此刻,群狼失去控制,又立刻恢复它们的本性,见人与骆驼倒在血泊里,便立刻围扑而 上。   鲜血的诱惑,人肉与骆驼肉的腥味,促使这群狼疯一般的狂噬起来……   展若尘便在此时直往西南方扑过去!   西南方与这里相隔一里多,东北方发生变故,那人并不清楚,他仍然仰面一声声的尖叫 着,奇怪的是他骑的骆驼,双目用布蒙着,只凭驼背上的人指挥,缓缓的往前进,对于四周 或身边的狼群,似是毫不知道。   此刻,骆驼上面的大汉立起,仰面望向东北方向,他惊讶的又是连声尖叫,却不见对面 的回应,正在犹豫时,斜边一条人影向他扑过来,太快了,等他扬起手上两只骷骨爪,突然 一片光从头罩过来!   “嗷!”   这一声“嗷!”也是仅有的—声,声音出自抛飞在半空中人头的口中,等到人头落地, 正砸中—头巨狼的身上,老天爷!那巨狼腰一扭,张口便咬住那颗血糊人头,窜入灰蒙蒙的 远方走开了。   一个没有人头的身子从驼背上跌下来,正跌入—群凶狼之间,立刻引起—阵抢食,便那 匹骆驼也立刻被这群野狼撕吃得惨不忍睹!   展若尘展开身法,空中连连猛翻,刹时脱出十九头凶狼的追噬,他站在一个沙丘上面望 过去,月色里,只见这些灰色的野狼正啃撕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   一边往回走,展若尘心中在暗想,如果这些凶狼被驱到自己那地方,后果真难以想像, 便自己能逃得一命,只怕小霞妹就难说了!   绕过沙丘走回来,段芳姑已破口大骂,道:   “展若尘,你这个杀千刀的屠夫,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展若尘冷冷道:   “他们两人赶来一大群饿狼,心存不善,想使那批畜牲对付展某,那是以其人之道还其 人之身,把他两人连同两匹骆驼—并喂野狼了!”   徐小霞抚掌笑道:   “真爽快,那些狼吃饱了,就再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哈……”   段芳姑怒道:   “展若尘,你杀了大漠两位高人,可恶!”   展若尘怨怒的道:   “什么样的高人?段芳姑,我已说得十分明白,这时候谁想要我的命,我便毫不容忍的 以牙还才!”   段芳姑也亢声道:   “展若尘,你仍然走不出大漠,不信你马上就会知道!”   展若尘淡淡的—笑,道:   “这是你第几次谈这种事了,但我仍然屹立不摇,段芳姑,你是在操闲心了!”   徐小霞立刻关心的走近展若尘,道:   “别理她,若尘哥,你快闭闭眼睛,三更一过我们便立刻上路。”   于是,段芳姑又被徐小霞推落马下,更用绳子把双脚捆牢,背对背的坐在沙地上。   展若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声音不大,但徐小霞却十分满意的露出一脸的笑意。   □   □   □   晨阳又升起来了——   长春山的下面,金家楼的那片豪华屋宇,人们又在移动着,移动的相当快。   大金楼内,金家楼的二当家“火印星君”潘得寿正鼓着一只腮帮子,顶门上的疤痕闪闪 的射出冷芒,他已经从三更天直坐到天亮,却半句话也未出口!   如今,他的腿伤已愈,面色铁青的望着走过来的“月”字号二把头玄小香,道:   “打听出来没有?”   “蹦猴”玄小香立刻抱拳,道:   “三更头找到天亮,他奶奶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火印星君”潘得寿连连怒拍着桌面,叱骂道:   “他妈的,人是在我们地头上活动,我们的人全是饭桶?竟连人家的影子也找不到,这 仗如何打?你们倒是给我说……”   便在这时候,大金楼外面,申无忌扭撮着八字胡子大步走进来,他见潘得寿双目尽赤, 满脸怒气的在骂人,便一声招呼,道:   “二当家可是为了教人送信的那个人在大发雷霆?”   “火印星君”潘得寿点点头,道:   “大舅公你请坐,这次金家楼这个斤斗栽大了,你老想想,敌人把信送上大门口,而我 们都找不到敌人藏身之地,你老说说看,这个仗我们怎么打?”   申无忌忧戚的道:   “十天了吧?若尘也应该回来了!”   潘得寿紧握双拳,道:   “若非少主—再交待,潘得寿早就率领弟兄们杀奔大漠了,哪会在长春山干耗!”   申无忌摆摆手,道:   “二当家当知若尘用意,‘大漠骷髅帮’是个相当神秘的组织,他们的行动,神鬼莫测, 如果不明他们的底细,三千里大漠,我们上哪儿找他们拼命?”   潘得寿重重的道:   “少主—人跋险,不能不叫人为他担心事!”   申无忌当然也为展若尘担心事,这几天金家楼按兵不动,—个人也不派出去,倒是敌人 在外围不见金家楼动静,这才送上—封书信来。   缓缓的,申无忌问道:   “二当家对于那封信上所言,准备如伺处理?”   潘得寿沉声冷笑道:   “敌人真是可笑,他们挟持楼主,限期十天,要我们把长春山以北的所有金家楼,无条 件的割让,否则就要送上楼主的一臂,大舅公,他们这种黑里熬的把戏,你老会相信?”   申无忌摇头,道:   “我当然不信,下次他们又会以我大妹子的性命要我们双手捧上更多的。”   潘得寿点点头,道:   “我敢说,敌人的最终目的便是消灭我们,而且是彻底的消灭我们!”   就在这时候申无慕与申无求姊妹两人陪同施嘉嘉匆匆走进大金楼,潘得寿关怀的起身走 向嘉嘉,道:   “少夫人!快请坐!”   施嘉嘉忧虑的道:   “若尘已去了十天,他说快则十天就回来,可是……”   申无忌已接道:   “我与二当家也正为这件事在商议!尤其敌人送来一信,限期十日,否则先要送来楼主 一条手臂,两件事合在一起,真叫人拿不定主意!”   施嘉嘉面色凄苦的道:   “可是,若尘竟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看……”   潘得寿猛然拍了一掌,坚决的道:   “大舅公且主持大局,潘得寿亲率八卫赶往大漠一趟,如能迎得少主,也好立即赶回 来。”   申无忌立刻摇头反对,道:   “不,我反对!”   施嘉嘉也摇头,道:   “我也反对,二当家此时绝不可轻举妄动,当前形势,我们投鼠忌器,楼主已性命攸关, 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宜,且不可乱了脚步。”   潘得寿怒道:   “这些我全知道,可是少主已去大漠十日,再等下去,绝不是办法,我们等,敌人不等, 也许当敌人的力量达到某一顶点,他们将会使出厉害狠毒的招式!”   施嘉嘉望着大金楼外大步走来的“飞龙八卫”之首阮二,只见阮二以手扶了一下左目眼 罩,抖着一脸肥肉走进大金楼,他重重的一把拳,对潘得寿道:   “沿着长春山三十里内,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潘得寿沉重的道:   “妈的,他们是鬼?上了天还是入了地?”   申无忌摸摸八字胡子,道:   “真难想像这半个月我那大妹子是怎么过的!”   申无慕这时候缓缓的道:   “不如这样吧,我姊妹两人改装打扮,往大漠去一道,也许会迎上少主——”   潘得寿立刻摇手道:   “不行不行,楼主一人被掳,已经够伤神的了,如果再被敌人识破你们两位,那还得 了。”   阮二独目一愣,道:   “二当家,不如由我率领‘飞龙八卫’,飞马直奔大漠,迎接少主,中途若能诱出敌人, 只要能逼出他们藏身之处,也许就能稍转颓势,转守为攻。”   潘得寿想了一会儿,道:   “八卫也辛若大半夜了,且先歇着,两个时辰之后,你们立刻上路,就不用再来见我 了。”   “阮二遵命!”   望着阮二走去,潘得寿对木然站着的“蹦猴”玄小香道:   “告诉你们大把头,‘飞龙八卫’空出来的差事,就由你们‘月’字人马填补补上去。”   玄小香立刻退出大金楼,匆匆往外围走去——   就在这时候,墓园新派的两个守墓大叔,其中一人双手托着一个木盒子,匆匆奔向大会 楼来,他神色慌张,满面惊恐,边走边叫:   “不好了,敌人要动手了!”   潘得寿已冲出大金楼外面来,他忿怒的—把揪住黑衣大叔,叱道:   “看你那副失魂的样子,究竟是什么事情?”   黑衣大叔连忙恭谨的把—个粗木板钉的木盒呈上,道:   “一大早有人把这木盒放在老爷子的墓前面,小子打开一看,只见是……”   潘得寿已揿开木盒,只见那木盒内除了一纸信笺,便只有一绺头发放在里面。   申无忌道:   “快看上面写了什么?”   潘得寿单手抖着纸笺,念道:   送上金申无痕头发一缕,以示吾之决心,限期十日改为五日,五日之后若再无回音,当 即斩断金申无痕一臂,以后自三日斩一次,直到尔等顺从。   大漠骷髅帮主 段尔生   这是一封毫无转缓余地的通知,就是想讨价还价也休想,因为,根本找不到敌人在什么 地方。潘得寿匆忙的又取出昨日收到的那封信,他仔细的比较对照,冷冷的对申无忌道:   “大舅公,你仔细看,这两封信不一样。”   申无忌看了一下,点头道:   “敌人是有计划行动,但唯有这一封才真正是骷髅帮主段尔生的亲手笔。”   潘得寿哼了一声,道:   “姓段的终于出面了,看来他就在长春山附近。”   申无忌点点头,道:   “不错,姓段的亲自出马了!”   施嘉嘉着急的道:   “怎么办,如果十五日内若尘不回来……”   潘得寿也忧虑的道:   “如果十五日内不见少主返回,为了楼主安全,我们也只得暂时答应敌人的要求了。”   申无忌叹了一口气,道:   “若尘这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大漠三千里,要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啊!”   于是,焦虑与忿怒,充满了大金楼内,尤其是二当家潘得寿,他狠不得立刻找到敌人拼 命。   □   □   □   同样的,段芳姑内心中也正充满了焦虑与忿怒,她垂着一头秀发,尽量不把头靠上身后 的徐小霞。   展若尘望望西坠的月亮,回头对徐小霞道:   “小霞妹,我们尽量快驰,天色亮的时候,应可以赶在五十里外了!”   徐小霞笑道:   “我明白若尘哥归心似箭,我虽心中想同你多聚些时日,但此时也只有同意你的说法 了。”   展若尘回眸笑笑,道:   “此事一了,我设法接你回金家楼。”   徐小霞马上摇摇头,道:   “不,我绝不会跟你去金家楼,我爱你,就应该叫你快乐,一旦我加入你与施嘉嘉两人 之间,一定会给你诸多麻烦,你不快乐了,我还有什么高兴的?”   展若尘深深体会江湖女子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心胸,不由得对徐小霞道:   “如此也莫为难你了!我……”   一笑,马上的徐小霞道:   “你虽不在我身边,但我却认为你时时刻刻同我在一起,尤其我已在你那里得到了我— 直想得到的,此生已了万无遗憾,往后便只望你能快乐的活着,我就满足了。”   展若尘已无话可说,他绝对体会得出徐小霞对自己用情的专一与痴情,而这种女子,往 往会做出别人想像不到的怪事出来,如果当面加以拒绝,说不定她会当面自刎而死!   深沉的摇摇头,展若尘已不再开口。   然而,段芳姑却冷笑连声的道:   “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原来你们已经互娱成奸了,姓展的,你也是个人面兽心的 伪君子啊!”   一掌拍在段芳姑的头上,徐小霞怒叱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要信口开河,我先拔掉你这满头讨厌的长头发!”   段芳姑挨了一掌,双目直冒金星,猛摇着头,叱道:   “臭丫头,你敢打我?”   徐小霞冷咛一声,道:   “别忘了,必要时我还会杀了你!”   段芳姑大吼道:   “你敢!”   展若尘回头冷沉的道:   “她当然敢,如果你不合作,如果你想在中途逃走,她便会一掌毙了你。”   于是,段芳姑沉默了,她很想哭,很想痛哭,但在敌人面前,她忍着把一肚子的委屈抑 制着,一个被人称为公主的她,怎可以在敌人面前放声大哭?   已经是第十三天了!   东方升起的日头仍然是那么红,那么圆,照得大沙漠上升起一片灰烟也似的薄雾。   展若尘取出一些吃的,他与徐小霞两人缓下来,边吃着肉块,徐小霞道:   “如果今天平静,天亮便可赶到龙泉镇,从龙泉镇上快马加鞭,不用两天就会赶到长春 山了。”   展若尘双目直视着前面,道:   “但愿小霞妹的话成真,只是……”   他突然双目—亮,遂又冷冷的道:   “只是敌人又要出现了!”   徐小霞惊异的遥望向前面,不错,又见那两批骆驼队在前面三里之地移动,便不由得惊 呼了一声,道:   “真是阴魂不散,又追到前面了。”   展若尘叹了一声道:   “看来早晚免不了一场厮杀!”   段芳姑已怒道:   “展若尘,我同你打个商量如何?”   展若尘一声笑,道:   “阶下之囚,有什么好商量的?”   段芳姑立刻尖声道:   “展若尘,我老实对你谈吧!你们挟持着我,绝对走不出大漠,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展若尘嘿然—声,道:   “我更相信我的‘霜月刀’!”   段芳姑沉声道:   “展若尘,你千万不要太顽固,而我的条件相当宽,你难道不想听听吗?”   徐小霞坐在段芳姑身后面,冷冷道:   “你说吧!我听也是一样。”   段芳姑望了前面疾驰的展若尘,道:   “徐小霞,如果你们在此放了我,我保证你们会平安的退出大漠。”   徐小霞嘿上一声笑,道,   “这就是你要提出的高明条件吗?段芳姑,你省省力气吧!何必自讨没趣呢?”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阵狂叫声,只见又是二十六匹骆驼上面,灰衣大汉们双手举向 空中乱舞,口中不停的叫着:   “咳伊哟咳!”   前面,忿怒的展若尘已停下马,他缓缓的跃落马下,把缰绳递向徐小霞,冷冷的道:   “不杀这些人,我们无法平安离开大漠。”   他双肩下垂,举步往前面走去。   段芳姑猛力一声叫道:   “站住!”   展若尘回头逼视,道:   “你叫我?”   段芳姑怒叱道:   “我当然是叫你!”   展若尘遥指十丈外挡住去路的一批灰衣人,道:   “你应该叫他们退开,叫我有什么用?”   段芳姑尖声大吼,道:   “我知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展若尘,你已杀了我们骷髅帮不少弟兄了!”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杀人只是最后手段,段公主,我是被逼的!”   “咯嘭”一咬牙,段芳姑道:   “你退开,我去叫他们让路吧!”   展若尘遂又跃上马背,道:   “我们一齐过去。”   双骑三人并进,段芳姑直视着众灰衣人,她迟迟的才点点头——   于是,骆驼上面的灰衣大汉立刻鸦雀无声的直视过来!   段芳姑含着一脸难言的悲愁,道:   “你们的衷心,我会记下来的……”她喘了—口气,又道:“暂且让路,别作无谓的牺 牲吧!”   对面,又见昨日那个瘦大汉叫道:   “属下绝不容他们把公主掳走,公主……”   就在这时候,段芳姑突然说了几句大漠土语——   展若尘见对面灰衣大汉连连点头,便立刻忿怒的问道:   “段公主,你在同他说些什么?”   段芳姑沉声冷笑,道:   “我以土语要他们为我祷告一路平安,展若尘,我如果一路平安,你们便不会…… 唉……”   就在她的笑声里,只见二十六匹骆驼立分为二,匆匆的往两个方向飞驰而去。   展若尘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听不懂段芳姑的土语,而徐小霞也是一脸呆滞。   不过,两人心中相当明白,段芳姑绝对不是要他的这批属下为她祷告平安,必然交待他 们一件可怕的阴谋来施行,因为,从这两批人物的匆匆离去,便不难猜得到!   徐小霞突然冷沉的在段芳姑耳根子边道:   “你最好说的是实言,只要你一路平安,我相信大家都会相安无事的。”又是一声冷笑, 徐小霞又道:“否则……哼……”   段芳姑回头怒道:   “否则又怎样?”   而徐小霞一字字的对着段芳姑耳朵,道:   “否则第一个死的便是你段芳姑!”   段芳姑双肩一耸,似是不屑同徐小霞共骑的道:   “我恨不能把你挫骨扬灰!”   徐小霞冷笑道:   “你永远也没有这种机会的。”   前面,展若尘已高声道:   “小霞妹,我们快马加鞭,今夜便可以赶到龙泉镇!”   徐小震往马屁股上用力拍一掌,—声大喝:   “哈!”   于是,两匹健马便飞一般的往东方疾驰,大漠中立刻扬起一溜尘沙滚滚,宛如一条黄龙 欲腾空而去——   展若尘暗自思忖,只要驰出百里外,便不怕那两批灰衣人中途弄诡,而徐小霞也深知展 若尘的心意,她搂着段芳姑,四人共骑疾驰——   不料,马背上被捆着的段芳姑,却又不住的冷笑!   现在,展若尘在马上吁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看到到了龙泉镇北面的五里土坡。   展若尘想起曾与黄渭父女,“皮肉刀子”杜全以及黄渭的第三位准女婿——三龙会三当 家,“闹海龙”全尔明几人在这土坡上的一场血战,唔!那已经是七八天以前的事了。   绕过一道大沙丘,展若尘心中仍在胡思乱想,突然前面半坡的沙上官道上挤满了十三匹 大骆驼,这时候便想绕道而过也是无路可寻。   直到展若尘到了那批骆驼前面,心中还真吃下一惊,这些人是怎么的走在自己前面的?   不错,面前的十三匹骆驼上面坐的灰衣人,正是连连拦阻他们去路的两批人物之一。   现在,骆驼上面的灰衣瘦大汉子正冷冷的逼视着展若尘与徐小霞!   勒住怒马,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让路!”   中间骆驼上瘦大汉当胸对段芳姑施礼,高声道:   “公主金安!”   段芳姑点点头,道:   “辛若你们了!”   展若尘—愣,又听得瘦大汉道:   “西路巡查已奉命绕道追出了,请公主安心!”   展若尘—声冷笑,段芳姑立刻甩着秀发,道:   “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料那瘦大汉突然高举双手,大声吼道:   “我们为公主效死!”   于是,堵在官道上的十二名灰大汉,便立刻举动手上的骷骨爪,吼叫道:   “杀!杀!杀!”   段芳姑已知前面是龙泉镇,但能延阻一时,便对自己更为有利,换言之,只要这些人能 把展若尘多困一个时辰,西路巡查使就会有多一个时辰去追要追的人——   于是,段芳姑重重的道:   “我对于你们的忠心,深为感动!”   展若尘忿怒的道:   “段芳姑,你终于要他们白白送死了!”   段芳姑毫不迟疑的道:   “我无法阻止我的弟兄们为骷髅帮效忠!”   展若尘大怒,吼道:   “你明明可以要他们退开,而你……”   段芳姑冷然的道:   “展若尘,你虽然刀快,却难挡他们一片赤诚之心,如今不正是他们心甘情愿要为我骷 髅帮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吗?我有什么理由拦住他们?”   她的话声尖亢,语音生硬,听在灰衣大汉们的耳朵里,何异就是—道命令的下达,灰衣 人不拼命便也不行了!   展若尘瞪眼的逼视着段芳姑,道:   “你一反常态,却在鼓励他们拼命了!”   尖声冷笑,段芳姑道:   “你怕了?展若尘,你有锋锐的‘霜月刀’,我有不怕死的志士,今天倒要看你是如何 对我这批属下动刀了!”   展若尘斜视着对面的灰衣大汉们,突然有些负担沉重之感的翻身下马。   徐小霞已对段芳姑道:   “还以为你珍视民命,爱护部属,不料你仍然是个毒蝎心肠的女人!”   冷冷的回头,段芳姑道:   “是吗?”   徐小霞右手握拳顶撞在段芳姑的后背,道:   “不论结果如何,你仍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候,只见迎面瘦大汉双手分扬,两边十二名灰衣大汉便从高大的骆驼背下滑向 地面!   真快,只见他们疾快的把十三匹骆驼用绳子连在—起,那些骆驼谁也别想离开,除了一 同前进之外。   展若尘心十明白,这些灰衣人是抱定必死的决心,而这种人也是搏斗中景可怕的人物, 常言说得好“—人拼命十人难敌”,如今这十三个灰衣大汉决心死战,便是一股不可忽视的 力量。   虽然,展若尘早看惯了生死,也见多了血腥,但对于眼前这些人物,他绝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他对于任伺敌人都十分重视,如今他更得小心从事了。   展若尘未回头看,他只沉声道:   “小心看中段芳姑,若有人胆敢扑过去,便立刻杀!”   除小霞高声应道:   “若尘哥专心杀敌,段芳姑她也不敢作怪,那些王八蛋谁敢逼近,我会先杀了她!”   她声音铿锵,对面的灰衣人自是全都听见了!   展若尘双手下垂,面无表情的一副懒散样,他双目精芒内敛,缓声对那瘦大个子道:   “忠而不能成事者,只是愚忠,天底下也只有傻子才像你们这样的痴愚到底,而不回 头!”   瘦大个子只有下颔一撮胡子,他目光—寒,翘起胡子破口便骂,道:   “放你妈的屁,忠就是忠,什么愚忠精忠的,老子们不吃你那一套说教。”   展若尘无奈的道:   “我是一片好意,也是一片善心,当然,我不能左右各位的意志,因为,我没有段尔生 的那套本事!”   瘦大汉大怒的骂道:   “大胆,你,他妈的竟敢直呼我们帮主名讳,该死!”   一笑,展若尘道:   “老兄,你没有弄错吧!段尔生是你们的帮主,但在展某眼里,他顶多只是个玩弄权术 的邪民枭雄,有什么值得人去尊敬的!”   瘦大汉青灰的面庞上肌肉跳动,他忿怒的又骂:   “他妈的,你简直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说,你到底放不放我们的公主?”   展若尘面色—寒,叱道:   “你是什么东西?讲这话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而你,差远了!”   瘦大汉怒吼起来,道:   “你快说,那人是谁?”   展若尘重重的道:   “贵帮帮主——段尔生。”   瘦大汉移动脚步,逼近展若尘,吼道:   “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帮主说了才行?”   展若尘冷冷的道:   “因为他设下圈套,阴谋劫走我们楼主,如今我把他最宠爱的女儿掳走,这正是一报还 —报,朋友,你想想我会凭你一句话放人?狗屁!”   瘦大汉突然激怒的道:   “姓展的,你说的有道理,实则混帐至极!”   展若尘大怒,叱道:   “你说什么?”   瘦大个子嘴一咧辩道:   “你们楼主失踪,你却劫走我们公主,如果你们死了人,也找帮主眷届报仇吗?他妈的, 你们怎么不去找我们帮上拼命呢?”   展若尘嘿嘿冷笑,道:   “朋友,你很会强词夺理,不过那是你的想法,却并不影响我的做法,你白说了!”   瘦大汉又是一声狂叫,道:   “姓展的,你除非杀完我们十三人,否则就得把我们公主留下来。”   展若尘面色一紧,道:   “别逼我,我更要告诉你们,一旦动上手,便后悔也怕来不及了。”   段芳姑心满意足的在暗中向那瘦大个子点头不已。   只听瘦大个子在高声道:   “姓展的,我给你—些时间让你琢磨,放人与不放,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展若尘根本不去想的道:   “别耗了,朋友,我不可能在此释放段芳姑,相反的,必要时还会取她的性命!”   瘦大汉立刻又道:   “你一定要想想,我当然明白,你若真敢杀了我们公主,相信你们的楼主也活不成,那 时候我们帮主将尽结大漠骷髅帮数千之众,—举歼灭辽北金家楼,那时候……”   展若尘当然知道段芳姑死不得,至于段尔生想与金家楼力拼,那只是令人好笑的事——   突然,徐小霞高声叫起来:   “若尘哥,我们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展若尘回头问:   “小霞妹看到什么蹊跷了?”   徐小霞立刻点头道:   “若尘哥,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了!”   展若尘双眉一皱,正要回话,徐小霞又说道:   “他们先是把骆驼并连在路上,不让我们冲过去,然后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式,却又好 —阵罗哩八嗦不动手,这不是在拖延是什么?”   展若尘沉声,道:   “目的?”   徐小霞立刻道:   “目的无非是让另一批人及时的搬到救兵,好对我们使以迎头痛击!”   展若尘忿怒的直视着段芳姑,道:   “是这样吗?”   段芳姑厉喝道:   “徐小霞,你真该死,竟然狡猾得识破我们的目的,你……你好可恶!”   徐小霞冷哼了一声,道:   “并非我狡猾,而是你们太阴险,段芳姑,你们白白空自喜欢了一场了!”   展若尘脸皮一僵,猛然回身直逼三丈外的瘦大汉,他边走边沉声道:   “怪不得你们一心要拼命,却又迟迟不发动,敢情另有阴谋,别有企图!”   瘦大汉嘿嘿一声怪笑,道:   “怕你知道的迟了,固为我相信我们找的援手已经在等候阁下前往送死了!”   展若尘未停下脚步,他冷冷的道:   “你们的作为,令我无法忍受,朋友,你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展某心狠手辣——”   瘦大汉狂怒的道:   “你想怎样?”   展若尘厉声道:   ”很抱歉,你们一直没有给我第二条可行的路!”   瘦大汉退了三步,道:   “你说得对,我们是不会给你第二条可行的路,姓展的,除非你立刻释放我们的公主, 你永远也没打第二条可行的路!”   展若尘动作之快,简直与他没动已无分别——那真是泰山的停峙与闪电掣掠最鲜明的比 照,他身形只是一晃之间,一幢幢一层层的身形刀影便出现在敌人四面,第一波的攻势,便 立刻充斥全场。   瘦大汉的骷骨爪就在此时狂击而出,只一个回旋身,便打出二十—爪!   空中响起一阵火炮也似的声音!   叮咯之声尚未落,瘦大汉已狂叫道:   “围上狠宰啊!”   展若尘猛然一个斤斗,“霜月刀”闪出一大片青蓝蓝的光芒,口中大声道:   “该死的顽固之徒!”   于是,空中传来—声凄厉的狂嗥声——   那声音有些吓人,宛似幽冥小鬼嚎叫,是—种无助与无奈的歇斯底里之声!   鲜血便在这尖声嚎叫中喷溅开来……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一章   挥动骷骨爪尚未挨近展若尘,那瘦大汉已标着漫天血雨冲向附近的沙土上,他混身血湿 透染,骷骨爪脱手飞去,两只似断未断的双臂被血身拖着在地上一阵翻滚,口中尚自不停的 发出悠长凄怖的嚎叫声,那种死前的挣扎与尖嚎犹在血翳的空气小颤吟,另外十二名灰衣大 汉已把展若尘围在中央!   一片漫天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十二支骷骨爪发出呼啸破空之声四面八方的打向一个定 点——旋转不已的展若尘身上——   展若尘双目冷酷,肌肉紧绷,他忽然贴地暴旋,“霜月刀”洒出一片蓝汪汪的冷焰,四 名接近身前的“骷髅帮”人物已抛去手中骷骨爪旋出人层外,当满空的鲜血溅洒,又有二个 灰衣大汉向外摔出去!   外围的五个灰衣人闪掠四周,见展若尘刀法辛辣诡异,一时间不敢再扑杀,都只是绕着 展若尘虚张声势!   那面,段芳姑又在吼中:   “展若尘,我‘大漠骷髅帮’与你誓不干休!”   腾身掠向半空中,展若尘旋身劲射向两个灰衣人,口中怒喝道:   “这是一句废话!”   就在他的话声里,叮的—声脆响,空中青芒电闪,“唰”的一声便将—名灰衣大汉开了 膛,足尖点上这大汉倒下的身子上,展若尘施身回杀,“咔”的一声把另一名灰衣大汉的后 脑削得血糊—团,脑浆顺着这人的后背才流出—半,便见这大汉已瞪着双目跌在地上!   余下的三名灰衣大汉见展若尘杀人如宰鸡,自信很难挡他一刀,立刻拔腿便逃,连那些 骆驼也不要了!   展若尘并未追杀,他走进骆驼前面,伸手解开拴着的绳索,挥臂大吼:   “走!走!”   十三匹骆驼有的往前冲去,有的回头便跑,刹时间走的一匹不剩,官道立时又沉静下来 ——   跃上马背,展若尘道:   “我们进龙泉镇吧!”   徐小霞笑道:   “痛快,若尘哥杀的痛快,使我也看的过瘾,只是……”   展若尘抖去身上黄沙,道:   “只是有三个逃了,是吧?”   徐小霞冷笑道:   “还以为他们真的会为他们的公主效死杀场,不料还是临阵脱逃,叫人好笑,哈——”   段芳姑气得铁青了脸,道:   “徐小霞,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明知杀人不过,又何必白白送死,倒是他们的 及时退走,反倒令我一阵安慰!”   徐小霞嘿嘿—声,道:   “愿闻高见!”   段芳姑偏头道:   “不作无谓牺牲,保留我们的实力,这点滴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   一声哈哈,徐小霞道:   ”怎么不说是临阵脱逃?”她一顿,又道:“难道你看不见他们那种夹尾巴狂跑的模样? 段芳姑,别嘴硬,你心里有数!”   前面,展若尘已到了黄土坡上面,他相当宽慰的对后面徐小霞,道:   “小霞,我们终于要到龙泉镇了!”   徐小霞也喜孜孜的道:   “过了龙泉镇,等于出了大漠,若尘哥,你这次大漠之行,虽未得救回金楼主,却活捉 了个段芳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展若尘拍马疾驰中,他高声的道:   “龙泉镇上必然有骷髅帮的人潜伏着,我准备不在龙泉镇多留,稍歇即走!”   徐小霞点着头,道:   “戒慎恐惧,小心不会出大错,我同意你的意见!”   此刻,龙泉镇上已有几户人家的门前挂起了灯笼,小土街道上行人不多,但这些人见徐 小霞搂着的段芳姑以后,一个个立刻面色大变,纷纷闪进门去!   原来段芳姑也是穿着黑衣白裙,这种装扮也只有“大漠骷髅帮”的女子才有!   展若尘当先又到了龙泉镇南头的那家客栈,又见那个年轻伙计迎出来!   展若尘冲着伙计一笑,道:   “可有吃的?”   年轻伙计立刻一惊,道:   “你是从‘勿归店’那里回来的?”   展若尘已下得马,道:   “去时是经过‘勿归店’与‘阎王坡’,回来时走的另一条路!”   伙计突然全身一哆嗦,他指着段芳姑,道:   “这位姑娘……”   展若尘面色一寒,道:   “快弄些吃喝,休问那些不相干的事!”   年轻伙计看了段芳姑一眼,道:   “客官,我们店里吃喝已卖完,你请到别家去吧!”   展若尘伸头望向店内,一把揪住年轻伙计,叱道:   “你说什么?”   指着屋内,年轻伙计期期艾艾的道:   “你……要打人?”   就在这时候,客栈掌柜匆匆走出来,他见段芳姑被捆绑着,面色大变,忙走近展若尘, 道:   “客官,你这是干什么?”   展若尘怒道:   “屋子里坐的什么人?”   掌柜的忙应道:   “全是吃饭的客人!”   展若尘又问:   “你们是开的什么店?”   掌柜的见伙计面色煞白,立刻又回道:   “我开的当然是客栈!”   展若尘沉声指着伙计,叱道:   “他怎么说店中没有吃喝的?想找死?”   掌柜的搓着双手望向段芳姑——   突听得马上坐的段芳姑,道:   “是客人便是我的衣食父母,怎可慢待?”   掌柜似是一阵轻松的道:   “是、是,姑娘说的对,三位快请进!”   徐小霞看出情况不对,便立刻对展若尘道:   “若尘哥,别进去了,叫他们包些吃的,再把水袋灌满,我们还是赶路吧!”   展若尘想起敌人拖延自己行程的事,便立刻推着伙计往屋子里去,边叱道:   “带我进去,包吃的装凉水,多少银子少不了你的!”   年轻伙计望着段芳姑,无奈的走向店里面,他边走边对展若尘道:   “客爷,我知道你很大方,上回你赏我两次银子,我还心存感激……”   展若尘怒道:   “你是这样子感激我?”   年轻伙计前后看了一眼,低声道:   “客爷,你知道那姑娘是谁?”他一顿又道:“她们是骷髅帮姑娘,惹不起呀!”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   “是又怎样?”   年轻伙计苦兮兮的道:   “你们绑了骷髅帮的姑娘,我们无力施救,反倒让你们在此吃喝,等你们一走,我们可 惨了!”   展若尘已接过一包吃的,更提了一袋清水,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摸出一两银子塞给伙计, 笑道:   “你知道她是谁?”   连掌柜也是一惊,直直的望向段芳姑——   展若尘又接道:   “她就是骷髅帮主段尔生的亲生女儿!”   紧接着便是—声大笑……   立刻,老掌柜与年轻伙计二人面无人色——   展若尘一声哈哈笑,提着一应吃喝跃上马背,年轻伙计已惊慌的道:   ”天都黑了,你们……”   展若尘冷冷看了年轻伙计—眼,拨马便往龙泉镇外面疾驰而去!   徐小霞紧跟在后而,高声道:   “若尘哥,如果一路无事,不出两天便会赶到金家偻了,我们连夜疾驰,那便又可快上 大半天!”   展若尘回头应道:   “我说过,多则十五日就要赶回去的,时间上绝不能再耽搁了!”   徐小霞隔着段芳姑猛抖缰绳,道:   “自从知道姓段的也潜入辽北,真担心他会对你们金家楼有所不利!”   展若尘忧虑的道:   “这便是我最忧心的事——”   展若尘—马跃上一处土坡,这儿已有不少矮树,他缓缓把马驰到几棵树边,招呼徐小霞 下马道:   “我们且在这里休歇—阵子,先把肚子填饱再上路,这一次要尽速的赶了!”   徐小霞又把段芳姑拖下马,冷笑道:   “过了龙泉镇,你们还有什么毒招?”   段芳姑忿怒的一甩长发,道:   “臭丫头,别得意得太早了,我仍然相信你们走不出大漠!”   展若尘把吃的递向徐小霞,道:   “你招呼她,你们先吃,我把坐骑喂些东西!”   他取出一袋生黄豆,拌了些清水把马喂好,这才对徐小霞道:   “吃饱了我们只能歇上一个时辰就要奔驰一夜,你快闭起眼养养精神!”   徐小霞立刻笑道:   “不,我还不累,倒是你必须睡一觉,一旦遭遇敌人中途拦截,仍要你出手抵挡,我却 只能坐在马上守住她。”   展若尘看徐小霞的神情,便点点头,笑道:   “可别像上次,我尚未曾合眼,你却先睡着了!”   赧然的一笑,徐小霞道:   “这次有了段芳姑,责任如此重大,我是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了,若尘哥,快睡吧!”   展若尘不再多说,靠在矮树边便闭起双目——   四周静静的,除了两匹马嚼着黄豆,远处偶尔传来一声野狼尖嗥,便什么也听不到。   月光从树枝间穿过来,柔柔的照射在徐小霞的面上,不错,她真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未再 睡,脸上出现的是一片迷惘。   是的,再过一天他便要返回金家楼,也就是要与自己分手之时,自己便又要回到清水小 河的小船上了,他会不会再来看我?而我要不要同他—起回金家楼?   徐小霞心中波涛似的思忖着未来,这时候她是难以合眼,甚至有些焦躁的站起身来回蹀 踱!   不料突听得展若尘道:   “小霞妹,你有心事?”   一惊,徐小霞不管身边尚有个段芳姑,立刻扑向展若尘,备极关切的道:   “若尘哥,你怎么没睡?”   伸于抚摸着徐小霞的秀发,展若尘十分惆怅的道:   “我睡了一阵,但却被满腹心事挤压得难以继续再睡,小霞,你不也是心事重重吗?”   徐小霞强压往心头激动,淡淡一笑,道:   “若尘哥,我的心事只是在想着如何助你平安到达金家楼,我就很高兴了!”   展若尘激动的道:   “怎么不为你自己想一想,难道你就这样子把自己封固在象牙塔里一辈子?”   徐小霞突然凄凉的一笑,道:   “生活上是单调凄凉了些,但精神上却有着无限的安慰,因为只要想起你,想起我们那 次绸缪愉悦,我便觉得自己是这个充满血腥的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   展若尘情不自禁的一把搂抱住徐小霞,他把自己那张饱受风霜的瘦脸贴上徐小霞的面颊, 沉重的道:   “小霞,你……你这是……何若……”   突然,段芳姑怒叱道:   “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当着本公主的面你们就这么的搂抱亲热,真是不要脸!”   挣脱展若尘的搂抱,徐小霞跃身而起,一把揪住段芳姑,劈手便是两个大嘴巴,叱道:   “你敢亵渎我们的爱情,污蔑我们圣洁的婚姻,我就饶不了你?”   段芳姑怒声如虎的道:   “徐小霞,你是个疯子,不知耻的疯子!”   徐小霞又扬起右掌,却被展若尘一把拉住,道:   “别同她生闲气,我们走!”   徐小霞仍然踢出一脚,骂道:   “口不择言,但是自讨若吃,段芳姑,你若皮肉贱,便尽管的说,我就坐在你身后, 哼!”   此刻——   二更已过,三更未到!   两匹健马上坐了三个人,两匹马奔驰在黄土大道上,三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   蹄声似滚雷,夜晚听来更是特别的惊心动魄!   这处,月影斜照下,展若尘又望见一排梧桐树后的高大八角亭子,想起自己独入大漠第 一批道上的紫英队当家的商弘,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十三天后只有自己再由此经过,虽然 掳来段尔生的女儿,但义母仍不知身陷何地?此去……   突然,八角亭那面人影闪动,七八条人影,飞一般的扑到了大道上——   展若尘从这些人的腾跃中,立刻惊觉到来人的身手不俗,忙对徐小霞示意,道:   “跟着我,小心看牢她!”   徐小霞也已看到路中央站的人,冷冷的道:   “只不过七八人而已,还不是来送死的?”   两匹马缓缓的驰过去,月光下,展若尘先是一怔,已听得对面鸭子叫似的一阵狂笑……   展若尘心中暗惊,自忖——怎么这时候会碰上她?   狂笑声突然而止,迎面一水桶粗的高大女人厉叫道:   “展若尘,老娘在此候你多时了!”   展若尘在马上欠欠身,道:   “尤前辈别来无恙?”   高大的女人敢情正是横行西陲—带的“扫天星”尤奴奴。   展若尘冷眼也看向其余七人,其中有三个他不陌生,那是断下左臂的“双绝剑”唐丹, “铁浆横三江”聂双浪,另外—个手持拐杖的俏女子,敢情正是在金家楼附近“黑风门”一 战失去一足的“孔雀屏”白倩。   至于另外四人也绝非大漠骷髅帮的人,从穿着上看,四个人也是来自四陲!   “扫天星”尤奴奴一声怪叫,道:   “虽然无恙,展若尘,老娘过的日子叮也辛酸!”她指着左边蒙上的眼罩,道:“你害 我瞎了—目,想想看,老娘会舒坦?”   淡淡的,展若尘道:   “彼此搏杀,死伤总是难免,展某并不为伤了前辈一目而有所愧疚,当然,我也并不幸 灾乐祸!”   厚厚的嘴巴一翘,母牛似的仰起一张黑团团的大脸,尤奴奴厉吼道:   “展若尘,今晚你便要以十倍代价,偿还你夺我一目的债了!”   展若尘轻淡的双肩一耸,道:   “展某绝不否认,更不逃避,倒是有件事情想在前辈台前领教!”   尤奴奴粗哑的吼道: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展若尘立刻往前驰了两丈,低头问道:   “就展某走入大漠这十三天来,发觉尽是上次围攻金家楼余孽,我奇怪,你们为何不联 合一致,却任情的四分五裂,各干各的?”   尤奴奴突然大骂,道:   “展若尘,你提那几批王八蛋做什?当初联合骷髅帮是老娘的主意,也只有我才能与段 尔生直接谈判,不论从哪方面说,我尤奴奴就应该领袖群雄,不料他们却不肯听从我的指挥, 他妈的,却一批批的死在你手,这又怨得了谁?怪得了谁?”   展若尘冷冷道:   “尤前辈怎会赶到此地来了?”   尤奴奴怪吼,道:   “老娘等你两天了,你从此地进入大漠,难道你会改正他途?”   “尤前辈失策了!”   尤奴奴大怒,道:   “展若尘,你说什么?”   淡淡的,展若尘道:   “尤前辈为何不与段尔生—起围攻金家楼?反而滞留大漠,岂非失策?”   尤奴奴忽然粗哑的笑起来——   展若尘轻摇着头,缓缓下得马来——   尤奴奴已吼道:   “我便把实情告诉你小子吧!”她踏前—步,又道:“谋你们余家搂,那是半年前的事 了,大漠骷髅帮暗中先派出人马潜往金家偻四周,他们选好落脚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开始 行动之时,便先劫走金寡妇,金家楼一定会发觉是大漠骷髅帮所为,必定派人找来大漠,我 老婆子与那几批人物便以逸待劳的给于你们迎头痛击,当然,我最关心的便是你,因为我要 你知道毁我一目的后果是什么!”   展若尘冷笑道:   “尤前辈有两个不应该触犯的错误,只此两件事,便注定你们非失败不可!”   尤奴奴忿怒的叱道:   “倒要听听你这王八蛋的一番说词,你给说!”   展若尘缓缓有力的道:   “尤前辈暗中联络的人,如紫英队中长白十大高手中的铁彪、荆大山,段宏等人尽皆江 湖中桀骜不驯之辈,与这些人物合作,只有商量,不能命令,你想驾驭他们,岂非自讨没 趣?”   尤奴奴—声枭笑,道:   “他们不听我尤大奶奶指挥,便任由他们去死吧!”   展若尘冷然一晒,道:   “实际上他们正如尤前辈所言,相继暴尸在大漠了!”   尤奴奴并不惊异,她重重的道:   “是他们不自量力,活该!”   展若尘道:   “至少也削去你们进摸金家偻的实力吧!”   尤奴奴嘿嘿冷笑,道:   “金家楼先后失去金寡妇与你这小子,实力上已大为减弱,这些鸡零狗碎的人物,倒也 少些分红的!”   展若尘双肩耸动的笑起来——   尤奴奴大怒,骂道:   “他娘的老皮,你还笑得出来?”   展若尘收起笑脸,沉声道:   “尤前辈,你大概还在做你的白日梦吧?你以为‘大漠骷髅帮’的段尔生是那么容易对 付的?他把大漠之地任由你们这些人物去乱闯,万—真有金家楼人扑过来,任由你们去应付, 谁胜谁败,谁生谁死,对他都是一件好事,而他们暗中潜在长春山四周,只待时机成熟,便 扑向金家楼,尤前辈呀,那时候也是你们的死期到了!”   尤奴奴破口大骂,道:   “你放屁,这是谁说的?”   展若尘坦然的道:   “足展某说的!”   尤奴奴逼近一步,喝道:   “你小子有什么根据?”   展若尘侧身戟指五丈远处马上坐的段芳姑,道:   “是她,足她亲口说的!”   不错,段芳姑在“地狱城”下面的“大漠骷髅帮”总舵,是曾亲口对展若尘说出此话, 然而,尤奴奴并不认识段芳姑,而段芳姑也未曾见过对面那个高大黑粗得像个壮男人般的尤 奴奴——   展若尘的声音,令段芳姑升起一片转机,她不等尤奴奴逼问,便立刻叫道:   “我没有说这话,老前辈千万别相信!”   仰头望过去,尤奴奴“喔”了一声,道:   “她是谁,那匹马上怎么坐了两个人?”   展若尘嘿嘿笑笑,道:   “她叫做段芳姑‘大漠骷髅帮’帮主的亲生女儿,尤前辈,话出自她口,你是信也不 信?”   尤奴奴一声骂,道:   “娘的皮,你真神通广大,竟然趁虚掳走段尔生的女儿,倒是出平意料了!”   展若尘双手抱拳,道:   “尤前辈,你如果大量包涵,立刻率属下回转四陲,忘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第一个感 激你的便是我展若尘,此事一了,展某也亲赴四陲向前辈讨教!”   尤奴奴“叱”了一声,道:   “展小子,婆子走入大漠半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收拾你的方法,今夜巧相遇,又如何 会轻易的放过你?”她指着马上的段芳姑又道:“姓展的小子,我先收拾了你,然后再把段 尔生的女儿架走,姓段的如敢对我婆子玩阴险,他就别想再看到他的宝贝女儿了,哈……”   展若尘冷冷道:   “尤前辈,便真的能摆平展某,只怕你仍然得不到段芳姑的人!”   尤奴奴大吼,道:   “老奶奶不相信!”   展若尘字字洪声的道:   “你一定要相信,因为你该看到段芳姑身后尚有一人,只要我有不幸,段芳姑也立刻没 命,嘿……尤前辈,一旦段芳姑也死去,她的老父段尔生第一个便饶不了你,她可是因你而 亡啊!”   尤奴奴先是一怔,随即厉吼道:   “便是段尔生真的找来,我尤大奶奶也不怕他,倒是先收拾你这王八蛋才是正理!”   展若尘毫不怯惧的道:   “我已料准你不会轻易罢手,尤奴奴,我业已准备同你一场火并了!”   一边,拄着拐杖的“孔雀屏”白倩,“咚咚咚”踏进几步,她哑然打着忿怒的怨声,双 目直视着展若尘,道:   “师父,今天说什么也得把姓展的命留下来!”   尤奴奴沉声道:   “他跑不了的!”   白倩更甩动头发,道:“我们在此守了两天,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他死,师父的一目,我 的一足,巴师叔与舒师姐的命,都要在今夜一并结算了!”   展若尘恍若不闻,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冷冷的注意着尤奴奴,人在恁般的沉稳里,都表 现出如此强烈的不屈之慨,完全一副“石敢当”架式!   尤奴奴手中的乌拐轻轻掂了掂,逼视着展若尘,又慢吞吞的道:   “展小子,看你的气度,蛮沉得住气嘛!”   展若尘冷冷道:   “面对你尤前辈.我实在不敢神散气泄,所以我仍在培养必胜信念!”   尤奴奴叱道:   “姓展的,你还是与往日一般的自大!”   展若尘顶上一句,道:   “这并非是自大,尤奴奴,我叫它做自信!”   咧嘴一笑,尤奴奴道:   “姓展的,一朝动上手,便是生死之斗,你可要心里有个数了!”   展若尘哼了一声,道:   “过去也曾听你如此说过,旧话重提了!”   尤奴奴看来并未移动身子,她似乎淡然的道:   “那么,你小心了——”   “了”字出口,尤奴奴嘴角—紧,当头的一杖,已泰山压顶般劈了下来——空气中打着 呼噜,强劲的风声带着突起的力道,这一杖活像连着一大团乌云般盖下来!   展若尘不是白痴,他双肩不动,人已横出一丈!   —丈远的地方,尤奴奴的—只套着黑皮鞋的大足飞踢而过,足尖差半指没蹭着展若尘的 衣袂!   就在此时,展若尘顺着那—踢劲势,便一连二次急转弯——转弯在两丈方圆之内!   尤奴奴如影随形,暴进猛攻,短杖击向不同的方向,于是,流闪在她四周的尽是一排排 的黑墙,一波波的乌浪,虚实莫测而又威力万钧的一路狂劈猛卷!   青莹莹的冷芒开始闪现,它是那么快速犀利的流闪,那明灭游移之间,有如石火电掣, 倏忽穿射,翩然飞舞,就在那密密麻麻的乌黑杖影中截刺翻回,挑劈劲射!   双方的遭遇只是瞬息,彼此缠斗也只是俄顷,尤奴奴的短杖突斜,庞大的身子旋转,左 手抖扬,袖口中激射出一溜赤光暴击敌人!   展若尘的“霜月刀”刀尖微颤,“呛”的一声磕开那溜赤芒——一条三寸长,两指宽的 乌色缎带,却坚如锐器一般!   月色下,那丝带刚刚弹飞,尤奴奴的短杖已斜扫如狂风般卷来,展若尘吸气凹胸,猝闪 五步,怪的是尤奴奴的一臂也突然暴涨一截,明显的,她已够上击敌的位置!   对于尤奴奴的这一手绝活,展若尘这是第二次领教了,他嘿然一声,道:   “尤奴奴,多日不见,你依然是戏法老拿,毫无新奇之处可言!”   他口中说着身法不敢稍有大意,“霜月刀”刀刃拌偏横竖,以快得无法分辨的动作, “当”的一声冲震,展若尘借力斜偏,而尤奴奴却猛一弓背,从后领内射出三点寒光,流星 也似的直奔展若尘。   双眉下压的刹时间,展若尘忽然往后倒翻,刹那间,他身子平在空中,神奇般的直待三 点寒光自身下半尺之地“嗖”的越过!   宛似棉絮般落在地上,尤奴奴已不由得叫道:   “你也依然没有长进!”   而叫声仍在,攻势更急,短杖古怪的一阵狂抡,令人惊异的是她那支短杖每次挥出之后, 回抽之力强劲绝伦,宛似挥抽皮鞭似的,发出诅咒的呼啸,变幻莫测,而又令人防不胜防!   展若尘并不急于抢攻,他心中十分沉着,因为上次与尤奴奴在黑松林中—场拼杀,自己 原已身受重伤,而这一次却不同了——   他疾速的躲闪着,腾跃着,他依靠着无比的定力,全凭听风辨位来阻截或避让——   攻击者完全采取着主动,那无形却又完全反力道的连串打击,宛似狂风滚雷——   身形在翻腾中,展若尘蓦地—挺腰,“霜月刀”青华飞现,半旋之间已飞射向尤奴奴的 咽喉!   尤奴奴的短杖一抡击空之后,她猛然左手连连猛挥,六条乌红缎带,宛似六条赤炼蛇般, 倏指对方!   对于展若尘的一刀反击,尤奴奴似是成竹在胸,也仍是有意诱导,这次她没有张嘴,却 鼓起腮帮子逼出一点银光,准确至极的击向敌人刀面!   然而,尤奴奴似乎又错了!   她上过这一刀的当,所以她这次并不把嘴巴张大,而是口中还有另一粒硬玉打磨的人齿, 准备在敌人收刀反击的时候,再指向敌人的照子上!   当然,这也是她处心积虑,一心要报伤目的手段!   果然,那射向咽喉来的一抹刀芒,仍是虚空,那还是一抹光影的幻化,一种欺敌的虚招 而已!   尤奴奴吐射出来的硬玉假牙,一闪而穿过那道虚幻的光芒,然后消失于夜暗中!   然而,另一圈光影随之又到,尤奴奴心中暗喜,她回转不到半圈,便立刻回头张嘴—— 这次她的嘴巴张开了,寒芒自她的口中奔向“唰”的过来的刀刃,同一时间她的短杖便紧紧 的衔尾打去——   空中未有撞击声,虚幻的便连展若尘的身子也变成了幽灵也似的一团!   狂叫像极了嗥号,“霜月刀”的刀体——实体的刀与实体的人,神鬼般的闪过尤奴奴的 右后侧,那一弘青泛泛的刀芒,反弹而倒闪过尤奴奴的左臂,她震惊中猛然吸着大气,高大 肉体—阵收缩——但她仍然迟了一步,那真是几乎要命的一步——   鲜血“咝”的一下子便从仅仅连着皮的断臂往天上标,这位扫天星抖着断臂,龇牙咧嘴, 抛去乌杖的右手,忙不迭的抓住快要落地的左臂,缓缓呼叫,道:   “姓展的小子,你竟然在此时施展出‘幻生两魄’绝招,你……你……”   可也真够玄,人在重伤之下竟还会伤敌,尤奴奴便在洒着一身鲜血中突然把握在断臂上 的右手猛然挥出,一点寒星,就在展若尘站定身体的时候,“叭”—声击中展若尘的左胯骨 上!   展若尘身子一阵摇晃中,伸手便把寒星自肉中拔出来,心中不由得暗自一惊——想不到 竟然套在尤奴奴左手指上的指环,也成了她的暗器!   展若尘闪退两丈,忿怒的抛下指环,尤奴奴已狂叫起来,道:   “你们给我狠宰,姓展的王八蛋已受伤了!”   第一个扑上来的,便是“双绝剑”唐丹,一直未开口的他,右手握着一支长剑,冷沉的 道:   “展若尘,时光匆匆,转眼之间也有一段时日子吧?”   展若尘笑笑,暗中运气调息,道:   “是有—阵子了!”   另—面,“铁桨横三江”聂双浪也挥着双桨,吼道:   “展若尘,你三番两次对尤前辈不敬,血债血偿,你今夜就认了吧!”   “孔雀屏”白倩—边吼骂道:   “我师父已耗去姓展王八蛋不少精力,余小的便看你二位的收场了!”   “铁桨震三江”聂双浪大声道:   “白姑娘宽心吧,快给尤前辈包扎上血,我们与姓展的有得拼的,这种洒着前辈热血制 造出来的机会,谁也不会轻易放弃,洗雪前耻,便在跟前了!”   尤奴奴已厉声狂叫:   “给我朝死处砍,绝处宰,能把姓展的砍成肉泥,我要先吞下他的脑花——”   展若尘冷笑—声,道:   “狠话我听的多了,老帮子,你就压压心火。小心伤处血崩,完了老命!”   尤奴奴大吼道:   “展若尘,今夜—战有你无我,我一定要你死得惨而又惨的碎尸成泥,你会发觉我是说 得出做得到的!”   展若尘冷冷道:   “当然,我绝对相信,不过怕你难有这种机会,尤其是你的武断独行,造成你日无余子 的作风,注定你失败的命运,尤奴奴,人如果不知进退,便是狗屎一堆!”   独目中掠过—抹痉芈,尤奴奴沉哑的道:   “我的一只眼,加上这条臂,你这可恶的畜牲啊!我恨不能立刻撕吃了你!”她猛的大 吼.道:“你们给我狠着杀啊!”   尤奴奴凶残的仿佛一头垂死的母兽在怒视着伤害他的仇敌,那种恨的形象,血一般的自 她的一只——仅有的—只瞳孔之中看得出来!   她那高大粗扑的躯体,突然间佝楼了,她那原本光滑的皮肤,也在这一瞬间粗糙了许多, 脸庞上更见那霉暗与苍老,表现出她那种年龄应有的老态出来——   虚飘的左袖已塞在腰带上,再也“双”不起来的“双绝剑”唐丹,手持着那柄泛着黄登 澄光华长剑,嗔目切齿,面孔扭曲,那模样恨不能将展若尘生啖活剥!   另—面,突见四名青色劲装大汉,分持着四把奇形兵刃,悄悄的掩了上来!   展若尘只一看这四人的模样,便冷冷的道:   “四位能跟在尤奴奴身边办事,必然也是大有来头,可否报个万儿,令展某的心中有个 底儿?”   “孔雀屏”白倩正在把一大包黄登登的粉药往尤奴奴断臂处敷,闻言尖声道:   ”展若尘,你连‘回疆四条龙’的字号也不认识了?真是见少识浅,丢人现眼!”   出声如雷,右面的—人是个大草胡壮汉,他咧开嘴巴,好一声难听的沉笑,道:   “你果是屠手,刚才那几下子玩意儿确实不俗!”   展若尘淡淡的道:   “原来是回疆赤脚老人的门下四条龙!”   壮汉双肩一扬,沉声道:   “你识得家师?”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赤脚老人盛名远扬,展某遗憾未曾谋过一面!”   尤奴奴已喘过气来,吼道:   “你们还不快杀?给我杀!”   干咳一声,唐丹接口,道:   “前辈放心,今夜他走不了的,光冲着我这条左臂,也得豁上这—遭!”   一边,聂双浪大声道:   “前辈宽心,我与唐老弟之间,任是何人也与他结着化不开的深仇,绝对不会放弃此— 良机,洗雪前耻!”   这处,突然传来徐小霞的尖骂声:   “喂,你们要不要脸,要群打群殴啊!亏得还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干的都是丢人现眼的 事——”   尤奴奴回口大骂,道:   “小贱人,死丫头,要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活剥了你一身贱皮!”   段芳姑原本是想请求尤奴奴等援助自己一臂,但当展若尘当先揭穿老父的阴谋之后,尤 奴奴又要想拿自己去胁迫老父,看来落在尤奴奴之手,倒不如继续跟在展若尘这边,因为, 另一批弟兄正赶仆前面求救兵——   段芳姑一念及此,便始终闭口不言!   徐小霞正欲回骂,展芳尘已高声道:   “小心注意段芳站,不必同他们费口舌!”   “双绝剑”唐丹首先发动,他那仅有的一口剑平出上扬,那精光灿灿的剑花立刻四溢翩 舞,剑刃一亮之间,剑身便颤抖着直刺对面敌人!   就在同一时间,聂双浪的双浆猛挥狠打,挟着万钧之势攻向展若尘腰腿。   而“回疆四条龙”便在这时候已围绕着在四周不断的交叉闪掠,灰暗的月色中,宛似空 中游跃的四条龙蛇!   于是,空气中传来“呼噜”之声不绝于耳——   于是,展若尘忿怒的发出一声虎吼——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二章   劲健的身形飘掠在劲气怒旋小,“霜月刀”流掣反拒于光华交映里,展若尘喝声如雷, 道:   “杀——”   半空中,唐丹的身影凌空侧旋,金剑如浪如涛,在一波波翩飞流旋的盈盈黄彩里往敌人 卷去。   同时间,聂双浪的双浆猛力抽砸,人却往敌人刃茫边沿掠!   “霜月刀”倏而暴出,“叮当”声里,击开了三件兵器,展若尘就势斜翩,六十四刀幻 成一片光雨,*退了突然扑上来的四条龙之一的白布衣!   展若尘旋身厉吼道:   “霜月!霜月!斩尽你们这般凶残匹夫!”   聂双浪的双浆抖手交挥二十七次,他直着喉咙咆哮:   “老子生啖了你,展若尘,就要割下你的人头当肉球踢,腌你的身上残肉喂野狗,你个 黄口小子,张狂匹夫,且看你还胡吹到几时!”   展若尘神色冷硬阴沉,如同他的“霜月刀”一般,除了锋利狠酷,竟一些也不带七情六 欲!   展若尘冷冷的道:   “别咤唬,就算展某今天摸到姑子的那玩意儿,注定都在此地,必然也要连本带利捞个 满盆满钵子。”   扑噜衣袂飘闪,一个蓝影斜掠而来,一条倒钩皮鞭,毒蛇出洞似的点向展若尘头上,配 合的恁般绝妙,唐丹与聂双浪暴退的同时,平地一声雷吼,秦三成的一个根乌黑铁勾扁担呼 的一声拦腰打来,他口中尚自喝道:   “打断你这王八羔子!”   展若尘闻声不吭,旋齐亮闪着“霜月刀”,刃芒的颤现与他的身体旋转同时展开,巨大 的螺影卷裹着她的身体,蒙蒙的青茫寒气掺合着冷爆似的芒彩,形成一座塔状,锋利的的刀 形虚幻与实质互映,刹那间便往四而八方冲射、流掣、弹飞!是的,“刃层浮屠”。   又再回扑的唐丹与聂双浪,突见那座宝塔也似的刀芒向回下浮延展,立刻猛力吸气倒翻, 空中已传来一般子血腥味,“回疆四条龙”的秦三成与尤江,抱头屈膝,凄厉的怒叫如虎般 彻地往外翻滚,鲜血与肉块黏和一起,他二人似是从一座刀塔中扑奔出来似的,面目全非, 血肉模糊!   “杀!”   “回疆四条龙”的桂成刚与白布衣二人,已是不要命的一头便往那座刀叠如塔的漩涡中 冲去!   白布衣的铁杆链索狂卷怒挑,口中狂吼如虎!   桂成刚的软竿铁钩,钩拦拔劈!   于是,空中传来连声闷响!   犀利的旋转刀锋,遭遇到切骨时候,总会稍受阻碍,连贯性是会受到一的迟缓,展若尘 的背上被软竿铁钩勾去—块肉,他连连旋出五七步,“吭”的—声硬是拿桩站定!   地上翻滚着四条人影,直得展若尘看清楚,才发现“回疆四条龙”之中仍有三人弹身而 起,但从三人的忿怒架式看,虽然他们的身上全是一条条血口子,却仍然还可—拚,而唐丹 与双浪二人已咧嘴笑起来!   尤奴奴已狂叫道:   “姓展的已受重伤,你们还等什么?”   秦三成挥动着铁钩扁担狂叫道:   “还我们的老三命来!”   是的,尤江的倒钩皮鞭几乎寸寸断落,他的一张人面已少了一半,便肚皮上也破了个大 血洞,这种伤岂有生还的希望?   而桂成刚与白布衣二人就是为了杀人才不要命的直往那刃塔上扑去,虽然也弄得一身刀 口子,却还是救下了秦三成一人!   唐丹与聂双浪相当了解展若尘的刀法,总算再—次逃过—劫!   现在,秦三成抹去面上鲜血,闪跃在展若尘的左面,白布衣卷起铁杆链索,使劲的在空 中旋着铁链,相当冷酷的转向展若尘右面!   桂成刚的软竿铁钩上尚带着—块血肉,他冷沉的道:   “姓展的,你可要小心你肚皮了,切莫被我把你的肚肠勾出来!”   展若尘面无表情,他相当清楚敌人的那—钩着实不轻,如若不是刀刃成层,怕真的被钩 得脊骨断裂!   于是,反而闪身在外的唐丹,冷冷的道:   “快了,快了,姓展的已毫无指望了,我们圈上去!”   秦三成厉吼一声,猛扑而上,铁钩扁担绕顶盘砸如空中飞豹!   那面,白布衣的铁杆链索缠盘向敌人的项间,沉猛凶狠中发出慑人的哗啷声音!   桂成刚便在这时拨动着软先竿弹空而起!   三人同时发动,快得宛如群鹰抢食!   展若尘没有躲闪,他横肘碰上白布衣的铁杆,整个身子便在这一碰之间倒翻,他巧妙的 闪过铁链,“霜月刀”便在此时猝闪如电,七次闪掠过桂成刚的上身!   赤沌沌的鲜血,幻化成可怖的景象,月色里更见吓人,当桂成刚尖嗥着凸瞪着眼珠子旋 身冲跌同时间,秦三成的铁扁担一端已勾进了展若尘的背肉,几乎把展若尘勾起三尺高!   于是,“双绝剑”唐丹狞笑着挥剑抢进,十七朵剑花便一下子罩上敌人!   “霜月刀”的焰彩突现,连锁似的挥画声中,一溜溜火花回飙成层,一下子便见三件兵 刃偏斜向外,而展若尘顿感背上如火灸一般痛若!   那面,尤奴奴已开始喝骂:   “他娘的老皮,你们再稍稍使把力,姓展的就得躺下,别他娘的畏首畏尾!”,她一顿, 又叫起来:“聂双浪,你的索双桨给我招乎他的下三路,秦三成的扁担给我迎头打,白布衣, 你的链给我往他头上缠,还有唐丹,你给我朝他照子上下手……”   就在这时候,远处响起如雷蹄声向这面滚来!   马蹄声来的急骤,在场之人全都一怔!   尤奴奴冷冷道:   “大概是骷髅帮的人到了!”她一顿,又道:“也只有他们尽在夜晚活动!”   这时,马背上坐的段芳姑嘿嘿笑道:   “展若尘,我不是一而再的对你说,你绝对走不出大漠,如今就是证实我的话了, 嘿……”   围攻展若尘的仇人各自闪退两丈,极目望向远处。   这时——   背后衣衫被血浸湿的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静静等待着,在这种力将竭气快尽的时刻,骷 髅帮还会来的人物必然是精锐的,如果他们双方联手,眼前除了认输,剩下的也还是认命— 拚了!   好死也是死,歹死也一样,但有一口气在,总得同这帮鸡零杂碎有一番周旋!   —念及此,展若尘连遥望那批扑过来的马上人物也不多看—眼,横竖还是卯上了?   来的并非是灰衣大汉,更不是尤奴奴等人欢迎的人物,而是八个黑色劲装的大汉……   官道被阻,快马受阻,八个大汉极目暴看,当先—个左目蒙着黑眼罩的大汉狂叫道:   “你们干什么的?”   唐丹第一个看出这人来,他惊怒交加的吼道:   “他妈的,金家楼的人物!”   身后面,聂双浪厉吼道:   “飞龙八卫!”   不错,算算日子,阮二等八人也该赶来了!   古自昂指着路中央的展若尘叫起来:   “少主!”   平畏也欢叫道:“不错,正是少主!”   展若尘双目一亮,果见“飞龙八卫”赶来了!   阮二已扑下马来,冲上前去,施礼,道:   “阮二率八卫见过少主!”   喘口气,展若尘道: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他遥指段芳姑,对阮二道:   “先派两个人去守牢段尔生的女儿!”   阮二大喜的道:   “骷髅帮主的女儿?太好了!”他回头一挥手,严祥与禹其穆二人拍马疾驰过去,他二 人分成两路,刹时间便把徐小霞与段芳姑二人挤在中间!   徐小霞心中那份高兴,满面笑意的问严祥,道:   “你们怎么来了?”   严样忙忙的道:   “你是谁?”   徐小霞不加考虑的道:   “就是你们少主的夫人……”   严祥惊怒的叱道:   “胡说八道,我们少主夫人怎会是你?”   徐小霞忙又改口,道:   “我是说,我是你们少主夫人的朋友!”   严祥自言自语,道:   “便是少主夫人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怪了!”   展若尘把阮二招呼在身边,道:   “对面的人,除了‘回疆四条龙’我已摆平两个,便只有—个重伤的尤奴奴,其余五人 中也伤了两个,我就把他们交给你六人了!”   阮二旋身狂吼道:“属下遵命!”   他喝叫声便是对另外六人的命令,只见古自昂、平畏、冯正渊、公孙向月、韩彪五人, 各自拔出“双刃斧”与牛角尖刀,六个人天神般的纷纷往敌人*过去!   灰影里,徐小霞一飞冲天,空中连着三个斤斗,他已落在展若尘身边,道:   “若尘哥,快坐下来,我替你敷药包扎!”   展若尘点点头,缓缓坐下来,徐小霞掀起若尘后背破衣,也不由惊吓的叫起来!   “真狠!快见骨了!”   展若尘笑了一下,道:   “我还是幸运,因为找并末躺下去!”   坐在马上的段芳姑却冷哼道:   “早晚你会躺下去的!”   突然劲风呼啸,空中响起一声脆响,段芳姑已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尖声道:“你打我?”   禹其穆怒道:   “你敢咒我们少主,那就饶不了你!”   此刻——   阮二扑向刚自裹好伤坐下来的尤奴奴,他大声狂叫道:   “尤老婆子,你是一只眼,他妈的我也是独眼龙,凑和着我们玩玩吧!”   尤奴奴的厉啤声起如鬼啸,他那断了的左臂尚自流着鲜血,包扎的白布已透出乌红,但 她倏然忿怒的弹升两丈,口中狂怒的叫吼道:   “你他娘的什么东西,也配同老奶奶动手?”   阮二独眼闪闪生光,身形稍侧,抖手十九斧朝着跃扑过来的尤奴奴便招呼!   尤奴奴虽然身受重伤,可也并不把阮二放在心上,她独目死死的盯牢阮二右手,厉烈的 直往斧上抓去,且更狂叫道:   “要你知道厉害,娘的皮!”   阮二旋身,右手双刃斧不收,左手的牛角尖刀这时的自下上挑,口中叫骂道:   “丁对丁,卯对卯,你这恶婆子便不耐烦也只好将就着凑相凑和了!”   尤奴奴断了左臂,一时间难以适应,闪身躲过阮二的尖刀,已气得她哇哇大叫!   古自昂与阮二并肩扑向尤奴奴,这时一见白倩,便也不客气的沉笑道:   “白情,这回照上面,倒要领教你那两手‘凤凰翎’的绝招!”古自昂话刚一半,两支 “凤凰箭”抛空而起,一朵彩色缤纷的霞光迎面罩来!   双刃斧暴劈如电,只见云霞倏敛,—片亮晶晶的,有着毫芒的东西便在云霞收敛的时刻 喷落!   双袖的扬卷带起的是一阵狂飙,满天晶亮毫茫四散飞舞,月色中散发出五颜六色,古自 昂旋身如电,三十六斧加上二十六刀,从四面八方招呼向*纵那朵彩霞的人——一直来劲的 “孔雀屏”白倩。   空中霞光敛收的刹那间,白倩已单手拄杖扑向古自昂杀过去!   两下里一经缠斗,便不要命的狠干起来!   “金家楼”原本是“飞龙十卫”,皆乃金申无痕的贴身近卫,更是忠心不二的死土,如 今已剩有八卫,但他们每个人具有一身精湛独到的功夫,更且历多了大风大浪,搏杀拚斗的 经验很丰富——   自从金申无痕失踪后,飞龙八卫人人自责,个个愧疚,几至恨不立刻战死谢罪!   如今既知主人是被“大漠骷髅帮”掳去,又是尤奴奴等几批与金家楼有仇的人暗中勾结 下手,早就按捺不住了!   眼下幸运的迎上少主,当然人人豁命,个个加劲,骁勇强悍之处,宛如出柙猛虎!   韩彪自从上次“金家楼”事件之后,几乎蜕了—层皮,今夜赶到大漠地上来,八角亭外 竟遇上少主,心中那份激动便难以言喻,他落下马来,立刻迎下了“双绝剑”唐丹,唐丹刚 叫出是金家楼的人物,迎面韩彪的双刃斧已迎头劈过来。   “双绝剑”唐丹挥洒出一抹金****剑芒,他那发狠的剑锋,宛似一道突然的闪电,疾快 的迎上敌人的双刃斧!   韩彪虎吼连声,就在一阵金铁交响而又火星子乱舞里,他横肩顶冲而上,左手的牛角尖 刀已往敌人肚皮上面直捅过去!   唐丹是个老滑溜,他不等尖刀触身,双脚交旋,人已往左侧闪,不料韩彪的那一刀是虚, 便上面的一斧也是虚实并用——   就在唐丹刚回过身的刹那间,韩彪的右足暴踢而上,“叭”一声直把唐丹踢得一声“闷 哼”,身便往外弹飞而去!   韩彪的一脚正踢在唐丹的右肩上,别说是人,便是头牛也吃不消,唐丹的身体刚刚落地, 双目尚自一阵昏花,实然肚皮上一痛,韩彪的双刃斧竟然脱手掷来,大半个斧头滑入肚皮里!   “双绝剑”唐丹的双手捂着肚子,奋力的想挺起来,他双目赤红,口角溢血,面上肌肉 抖颤,只挺了几下子,便“叱叱”—声抛跌坐在地上!   韩彪拔出血红的双刃斧,举头向四下堕去,只见公孙向月闪腾在敌人的双桨挥画中,不 由厉吼一声,道:   “杀!”   “铁桨横三江”聂双浪的双桨好一阵狂打,公孙向月只是闪腾在四周并不急于出招,他 的双刃斧疾挡又架,右手一把暗青子觑势待发!   韩彪的扑来,给公孙向月制造了个绝妙的出手机会,就在聂双浪扭腰挺胸迎上韩彪的时 候,公孙向月突然一个侧旋,左手力甩,三只金钱镖“噌噌噌”全送上敌人的背上,聂双浪 的铁桨挥出中途,背上一阵剧痛,心中惊怒交加,狂然一个回身狂打,口中大吼道:   “老子把你垫棺材底。”   公孙向月一招得手,双刃斧跟着劈出,不料敌人收势回击,扬起的双刃斧猛狂下压力阻, “唿”“嘭”两声合为一声,公孙向月的身子直往反方向撞去,双刃斧也上了半天空,而聂 双浪又再腾空扑下——   韩彪一惊之下,大吼,道:   “娘的老皮,你那里宁为玉碎,老子们还要瓦全呢!”   公孙向月撞跌地上,—条右臂已麻木不仁,但他都在敌人怒扑而来的刹那间,右手暴挥, 又是三枚金钱镖打上去,他清楚的见那金钱镖支支没入敌人肉里,但都抵挡不住聂双浪必死 的决心——   聂双浪的铁桨,挟着呼啸之声,未落下来,已狂怒的打出十三招,楼头盖顶的罩上公孙 向月!   彻地一连翻滚二十七次,聂双浪的铁桨一直砸在公孙向月的身边半尺之地,直到——   韩彪发疯似的跃身三丈,“噗噜”一声闪过聂双浪的头顶,“嗖!”空中飞起半个人头!   聂双浪在人头被切的同一时间里,仍然挥打出有利的一桨,只可惜稍差半寸没有打中敌 人!   公孙向月十分惊讶聂双浪的忍耐功夫,更疑自己的金钱镖功力,便扑近倒毙在地上的聂 双浪身边,月光下,他掀起聂双浪的青衫,不由得骂了一句:   “妈拉巴子的,这王八蛋穿着狼皮背心!”   冯正渊兜上“回疆四条龙”的秦三成,铁钩扁担对上了双刃利斧,两人正亡命的拚缠不 休——   秦三成铁钩扁担发风似的挥舞抡打着,他僵硬带血的大毛脸上忽青又白,怒吼道:   “娘的老皮,我回疆四条龙同你们这群王八蛋豁上了,今晚如不把你们打成肉酱……”   冯正渊嘿嘿冷笑,道:   “认命吧,今晚上你以为尚有任何生离的指望吗?”   铁钩扁担狂挥狂抡,秦三成咆哮道:   “黄口小子,张狂匹夫,眼看一个坑等着你跳,犹在那里不知死活,胡吹乱吼,且看秦 大爷如何整治你!”   冯正渊冷笑数声,道:   “好个王八蛋,你犹待做围兽之斗,倒要看你能咬牙撑到几时!”   附近,与平畏已杀得难分难解的白布衣,突然狂叫道:   “秦哥,我们绝不能白搭上,好歹也得连本带利捞个不亏不赔!”   铁钩扁担竖砸横扫,秦三成冷沉的道:   “他们占不了便宜,白二弟,他们休想!”   铁杆上的链索绕顶盘缠,厉烈的*退双刃斧,白布衣腾掠如飞,跟着叱喝道:“该豁上 了,秦哥!”   平畏狂烈的吼叫道:“放手过来,不必客气!”   冯正渊掠空而上,也大喝道:   “别你妈的穷在那里吆喝,唬得往你个亲爹似的活神活现,着冯大爷来送你的终!”   四个人几乎是贴身肉搏,然而秦三成与白布衣手上兵器都最忌近身打,没得倒便宜了冯 正渊与平畏二人!   于是,双刃斧配合着牛角尖刀,二人如影随形的一阵狂劈怒杀——   便在这时候,远处—声凄厉的狂号,只见月光下漫天霞影逐渐消失,—天的血雨随之洒 下,古自昂的双刃斧正自“凤凰箭”白倩的背上往外拔,白倩是弓着上身,双手按地,—脚 曲扭,那姿势就像是要向人下跪,而古自昂的双刃斧却正砍在她的背上,深入半尺——   双刃斧刚自拔出来,空中—声厉叫,一团黑影直扑过来,古自昂往上猛抡那地带血肉的 双刃斧,却“嗖”的一声抡个空,那黑影已厉叫道:   “还我徒儿命来!”   是的,就在阮二与尤奴奴拚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白倩的尖叫,便立刻引来了尤奴奴的 拚命一击!   她闪过古自昂的一斧暴斩,右手一掌狠狠的打中古自昂的右肩头!   闷哼一声,古自昂的—条右臂立刻不听使唤,就在尤奴奴暴落地上的同时,牛角尖刀一 抡便是五十一刀,交叉着罩向贴身扑上的尤奴奴!   尤奴以似是卯上了,她不顾左臂断处滴血,右臂出神入化的穿插在那片刀芒里,几次要 扣住古自昂的左腕——   这个黑而高大得宛如大男人的老女人,突然变得形色狰狞至粗的边杀边吼:   “我扫天星尤奴奴今晚便横尸在这八角亭下,也要挖出你们这些杀千刀,狗不如的混帐 心肝,你们的赶来,只是多几个赔葬的,看!我就要收拾你们了——”   阮二衔尾追至,他凶悍的直往尤奴奴冲去,吼道:   “老帮子,你她妈的怎么中途撒鸭子.我二人正在热呼,你怎能把我—人丢下?”   尤奴奴刚身旋掌,“呼”的便往阮二面门指去,大声狂烈的吼骂道:   “阮二,你他妈的什么东西,老娘若非先断一臂,凭你?早他娘的躺在地上翘了!”   阮二嘿嘿一声笑,道:   “别他妈的往自己脸上贴黑金子吧,我们少主一人对付你们这批孤群狗党,你怎么不说 自己不要脸?老帮子,你她妈的认了吧!”   有着力不从心之感,尤奴奴苦苦撑持着,喘息的骂道:   “阮二,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中,—定!”   阮二独目炯炯,双刃斧挥劈如电,狂笑的道:   “尤奴奴,你是强弩之末,更是回光返照,你别再穷嚷嚷个没完没了,嘿……等你倒在 阮大爷脚跟之下,阮二会仰天大笑三声,我要天下人人皆知,西陲横行数十年的‘扫天星’ 尤奴奴是死在我阮二的利斧之下,哈……”   不算恋战,但却是缠斗,尤奴奴的左臂伤处又一连被扫劈七次,刚包扎的白布散开来, 一圈圈的碎肉不断的抛飞,但她似是毫无知觉,而右手出掌如风,宛似另一人在拼战!   便在这时候,两个人影腾扑互击中爆发出一连串的喝叱与凄声厉叫——   于是,鲜血与兵器直往四下散落,人影的旋掠与撞跌,便在这时候展现出来——   铁钩扁担仍然深嵌在冯正渊的大腿上,秦三成仍然狠命的往外撕扯着,对于胸口上面的 那把双刃斧,他根本不加理会,鲜血在他的胸前外溢,宛如溢出的是汗水,冯正渊对于这个 大胡子的凶悍,也不得不有所心惊——   强忍着大腿上撕裂的痛苦,冯正渊咬牙“咯嘣”响,左手疾圈,“唉”的—声,牛角尖 刀已送进了秦三成的肚子里,血在肚皮上流,血在腿上裂口中溢,秦三成就是不松手,他要 看着冯正渊倒下去,然后屏着最后一口气,一举砸烂敌人的头!   然而,尖刀在他的肚皮里面—阵搅动,那种酸又麻、麻又痛,痛得连气也喘不过来的滋 味,令秦三成再也忍受不了。   于是,他抛弃铁钩扁担,立刻自己拔出中在胸口的双刃利斧,待他举起斧头一半,他便 什么也看不见了,但闻“啊”的一声.打横倒在地上!   平畏便在这时候横裹闪过刚自空中落下的白布衣,他一声狞笑未落,白布衣已双目凸出, 左胁一道尺长的血口子,那种死,也真叫惨,他倒在地上刀口向上,—股股的鲜血,宛如地 上突然冒出的泉水!   现在,平畏扶着冯正渊,缓缓拔出铁钩子,冯正渊沉声骂道:   “他妈的,我以为那是虚招,想不到这家伙还来个虚就是实,一家伙钩到肉里去!”   平畏扶着他走向展若尘身边,徐小霞也忙着为平畏敷药包伤!   展若尘关怀的道:   “快动动看,是否伤到大筋!”   冯正渊把右腿上下伸缩几次,庆幸的道:   “老天爷有眼,总算没伤到大筋!”   此刻——   阮二与尤奴奴已拼入忘我之境,一边,韩彪、古白昂、公孙向月二人团团把二人圈在中 央!   韩彪更嘿嘿狂笑,道:   “他妈拉巴子,这个丑婆娘果然难斗!”   古自昂松动着右肩头,骂道:   “扫天星就是扫天星,老子吃她一掌,半天不能稍动,这要不是她伤得一臂,妈巴子的, 有得我们折腾的!”   公孙向月突然叫道:“阮头儿,把距离拉大!”   阮二当然知道公孙向月的意思,便狂笑的抖手便是三十六斧狂劈,口中大喝道:   “你该死了吧,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人全完了?”   尤奴奴当然知道,但她也是西陲成名前辈,此时此地她当然不必有所多想,忿怒的吼叫 道:   “死绝了又怎样,尤奴奴但有一口气在,你们便休想生离此地!”   阮二突然腾升三丈,半空中他洒出—片刃芒,直往尤奴奴霍霍砍去,就在尤奴奴独目直 视向上的时候,九点寒早已分三个方向直奔尤奴奴射去——   是的,公孙向月的暗青子出手了!   一阵雨滴荷叶似的声音连串响起来,尤奴奴一声怪嗥,右手狂烈的挥了一掌,尖嚎道: “我的眼——”   公孙向月猛然倒翻两个斤斗,尤奴奴已洒着满面鲜血,足踏乌云般往黑暗中不辨方向的 奔去!   阮二狂叫一声,道:   “扫天星,你往哪里走?”   “呦——呦——”空中传来尤奴奴的狂嚎声,听起来宛如地狱里鬼叫!   展若尘高声道:“让她去吧,一个失去双目又断一臂的老太婆,她已不会再危害人了!”   阮二本想追杀过去,展若尘的叫声,令他只得转回身来,古自昂与公孙向月也迎上来了 ——   公孙向月指指身上灰沙,道:   “扫天星这恶婆娘,只剩一臂尚且如此难以对付!”   阮二这时匆匆走向展若尘,道:   ”少主,金家楼已危机重重,我八人是奉二当家之命,前来迎接少主回去,共谋对策 的……”   展若尘的伤处已敷了药,徐小霞一边小心的侍候着,他扶着你小霞,问道:   “十三天来,金家楼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阮二立刻抱拳,重重的道:   “自从少主独闯大漠,二当家下达命令,固守金家楼,以不变应万变,等候少主消息, 不料前些日突然接别敌人神秘传书,限期交出金家楼以北各路买卖,如不答应,他们将在限 期到达当天,送上楼主一条臂——”   展若尘冷冷道:   “他们要不了楼主的臂,否则,我把他女儿的一条腿奉还!”   徐小霞立刻道:“限期在哪一天”   阮二看了徐小霞一眼,见少主对此女相当亲切,便缓声的道:   “算算日期已不过两天了!”   徐小霞立刻对展若尘道:   “若尘哥,快走吧!”   阮二等八人见徐小霞叫少主若尘哥,相皆愣然,展若尘笑笑,道:   “忘了替各位介绍,她叫徐小霞,过去我们也曾相识,这次我独入大漠,若非徐姑娘赶 来相助,怕早已埋尸骷髅帮的地狱城了!”   阮二八人闻言,齐齐向徐小霞施礼,阮二更是大声道:   “徐姑娘,金家楼上下人等十分承你这份情,你请受我八人—礼!”   徐小霞连忙摇手,道:   “各位且莫这样,还是快押着段芳姑回转金家楼,要救金楼主,全仗你们了!”   展若尘拉着徐小霞的手,道:   “小霞妹,随我回金家楼去吧!”   轻轻摇着头,徐小霞道:   “我先送你们过那道小青河,我的小船还藏在渡口附近,至于——”   展若尘急道:   “你还要住在小船上?”   徐小霞道:   “我暂时还是住在那条小船上,至少……也可以为你探得一些消息!”   展若尘亲挟徐小霞又坐在段芳姑身后,低声道:   “我不放心啊!”   相当愉快的一笑,徐小霞在展若尘身边低声道:   “若尘哥,我如果到金家楼,便一定没有在小船上快乐,因为我没有是你妻子的感觉, 也只有在小船上……”   不料段芳姑猛然尖吼道:   “好一对不知耻的狗男女!”   附近,阮二戟指段芳姑道:   “鬼丫头,你若敢对我们少主无礼,看我不把你捆入布袋里才怪!”   段芳姑怒道:   “你们最好杀了我!” 。   展若尘已上得马背,道:   “少同这鬼丫头生闷气,我们快赶路!”   阮二狂吼一声,当先率领八卫奔驰在前面!   展若尘与徐小霞双骑在后,月夜里,—行直往东方奔驰着,渐渐的已脱离了大漠地界— —   徐小霞已轻声笑道:   “段芳姑,我们已快出大漠,你的援军怕没指望了!”   段芳姑冷冷道:   “徐小霞,你且莫得意得太早,有句话找必须在此提醒你!”   徐小霞贴着段芳姑耳边,道:“我在听着!”   段芳姑嘿嘿笑了笑,道:   “我大漠骷髅帮已于半年前便暗中活动在金家搂的地面上,只要我尚在路上,只要我段 芳姑没有踏入金家楼,我们的人马便随时会出现,徐小霞,我难道说的不对?”   徐小霞沉声哼了一声,道:   “段芳姑,你也要弄清楚—点!”   段芳姑双肩一甩,道:“说!”   徐小霞轻松的道:   “当我与若尘哥二人押你奔驰在大漠,尚且连闯数关平安的到了龙泉镇,如今又加上 ‘金家楼’的飞龙八卫,实力上又增加不少,我不知道谁还能在这时候阻挡住我们的去路, 又有谁能把你严安救走?”   铁蹄翻滚如雷,时而传出一声厉喝,一行奔驰中的展若尘等,—口气便冲出七八十里, 眼看着绕过一个土坡便看到那条小河了——   斗转星移,东方剥白,展若尘呼叫前面奔驰中的阮二等人暂时歇下来——   徐小霞当然明白展若尘的意思,因为一旦过了河,徐小霞便离他而去!   翻身下得马,展若尘走向徐小霞,他重重直视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恳切的道,   “小霞妹,我还是以为你跟我回金家楼去为是,我真不放心你一个住在小船上!”   徐小霞笑道:   “若尘哥,我会带着你的这份关爱回小船上,够了,你的布施,足令我快乐的,我不会 去打扰你们的!”   展若尘有着无奈的道:   “也许,我会叫嘉嘉来接你。”   徐小霞立刻摇手,道:   “千万别这佯,若尘哥,千万别叫嘉嘉知道!”   展若尘已不管阮二八人那种吃惊样子,道:   “嘉嘉绝不是心胸狭窄的女人,当她听了我的解说,当她知道你曾及时的救过我,她一 定会来接你,小霞妹,那时候我一定要你答应回金家楼!”   徐小霞又是一阵摇头,道:   “若尘哥,我不愿挟恩自重……记得你第一次对我以德报怨之时,你就表明了自己并非 是那种无情无义,冷酷冰血之属,当时我是多么的感动,我曾说过要离开这个充满血腥的环 境,离开那段令人作呕与摧肝沥肠的可怕经历,从那时起,我便一直把自己隐藏起来,直到 我再见道你,直到我们——”   展着尘重重的点着头,道:   “是的,当时我曾劝过你,因为你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孩子,如果你想生存在这个龌龊的 环境中,就必须要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必须抹煞良知,抛舍仁恕,以利害为前题,以个人 的生存为第——”   徐小霞—笑,道:   “我不是听你的规劝了吗?”   展若尘笑笑道:   “所以你也等于报答了我,因为你体认了人性的善恶,看透了同路人的冷酷险毒,从而 令你及时回头,这便是你最好的报答方式!”   徐小霞一声浅笑,道:   “够了,若尘哥,所以我更不能同你返回金家楼!”   展若尘一怔,道:   “这与你同我回金家楼有何牵连?”   除小霞深深的望了展若尘一眼,道:   “有,当然有!”她缓缓的半低着头,又道:“我是女人,当然了解女人的心,即便嘉 嘉真的愿意我去金家楼,那也是—种表面的,因为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绝对不愿见到自己 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若尘哥,我也要以同样的口吻对你说:‘我是不愿挟恩自重’, 我只要你们过得快恬,我便很满足了!”   阮二八人当即对徐小霞的话激动不已,但因为少主面前,他们又不便开口!   深深的叹了口气,展若尘道:   “你的回报,在我以为是不切实际的,但我又何话可说?”   徐小霞一笑,道:   “一个人只要活得快活,过得自在,他便是幸福的人,若尘哥,我会在‘小青河’上过 的十分快乐!”   展若尘走向阮二,道:   “大伙已奔驰了一夜,且在此地稍歇,人马皆需一顿吃喝,过午我们便可以赶到了!”   阮二立刻招呼古自昂等取出吃喝,更先把坐骑喂好。   段芳姑面色枯黄泛青,被刀切去—束的长发,紊乱的披在肩上,她似是想哭,却生生咬 着牙未出声——   就在众人刚刚吃过,远处十坡那面,忽然一阵雷声也似的马蹄声,听出来是有几十匹, 直往这面奔来——   展若尘举日遥望过去,五里远处数十匹健马上—色的灰衣人,从那种奔驰便可以看到一 定有十万火急之事发生   展若尘说声道:   “骷髅帮的人!”   徐小霞也应道:   “不错,正是那批人物!”   段芳姑尖声笑起来,道:   “展若尘,段芳姑不相信幸运之神永远在庇佑着你,这—次且看你怎么逃得这一劫了, 哈……”   她笑得十分得意,几至双肩耸动——   展若尘突然大喝,道:   “准备布袋,把她装入布袋里!”遂又对徐小霞道:“小霞妹,你快把段芳姑的衣裙脱 下来,把她的衣裙穿上身,快!”   徐小霞一怔,阮二已取了个大布袋走过来!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三章   徐小霞明白展若尘的意思,立刻把段芳姑拖到马下,先解开拴在段芳姑双手的绳索,匆 匆脱下段芳姑的黑衫,然后自己便穿起来,古自昂立刻又把段芳姑双手反绑,徐小霞又把段 芳姑的白裙拉下来!   段芳姑不怒反笑道:   “展若尘,你枉费心机了!”   展若尘冷冷道:   “是吗?”   远处已传来蹄声,怒马奔驰在河岸乱石堆上的声音。   展若尘立刻吩咐阮二,道:   “嘴巴塞起来装入布袋里,你们先掩藏在附近林子里,等我们走远,便立刻直奔长春山, 就不用再随我了!”   阮二抱拳,道:   “少主多事留心,属下等立刻暂避。”   古自昂已把段芳姑装入布袋里面抱在自己的马上——   于是,“飞龙八卫”押着段芳姑匆匆驰入一片密林子里去了。   展若尘伸手拉着缰绳,自己更跃身上马,驱马驰上一处十分宽广地方缓缓往河岸驰去。   徐小霞自己把头发解散开,半掩面的坐在马背上,猛然一看,还真像是段芳姑哩!   于是,从小路河岸上冲过来一批骑着健马的灰衣大汉,这些人只要看到展若尘,立刻雷 声狂吼、尖声大叫,一个个奋勇拍马追来——   展若尘马首疾调,“哈叱”一声,挟马疾驰,他的左手尚拉着徐小霞的坐骑!   两匹马往反方向绕回去,他们奔驰的方向正是往龙泉镇,只见尘土飞扬,官道上立刻腾 起烟尘滚滚——   果然,一批灰衣人都尾随直追,隐隐然有呼喝之声传来,声势十分惊人。   展若尘飞马中对徐小霞道:   “成了,阮二他们可以绕道回长春山了。”   徐小霞回头望了一眼,笑道:   “这真是一招绝妙的调虎离山计!”   展若尘道:   “虽然已快到金家楼地头上,却比之大漠更见危机,我们不得不防范。”   徐小霞立刻问道:   “这是什么原因,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展若尘拍马疾驰,沉声道:   “我们在大漠虽有段芳姑,我却不太担心事,因为‘大漠骷髅帮’的精锐全调入辽北地 界,他们的高手也只有已死的四大护法,如今却又有不同,他们已潜在这一带,而段尔生那 老魔头来到了辽北,正面拼杀的时日尚未到来,段芳姑又是我同段尔生在赌桌上的一张王牌, 在段芳姑尚未安全到达金家楼以前,我最好不与他们作正面接触,免得横生枝节!”   徐小霞了解到展若尘的用心良苦,立刻关切的道:   “若尘哥,你背上的伤……”   回头一笑,展若尘道:   “既未伤筋也未动骨,皮肉之伤已经好多了!”   “连三个大弯道,晨阳里,穿在徐小霞身上的黑衣白裙特别醒目,远处也看的特别分明。   此刻——   远处已看见八角大亭,那一排梧桐树附近,尤奴奴所率的七人分别倒卧在四周,只有双 目已瞎的‘扫天星”尤奴奴也不知逃往何处了。   展若尘立刻回头对徐小霞道:   “快把你穿的衣服脱下来!”   徐小霞一笑,飞马中她忙着把衣服脱下,裙子也脱下来   展若尘就在一地尸体旁下马,且又招呼徐小霞下马,展若尘立刻把那套黑衣白裙抛入一 堆草丛里,更用灰沙掩起来,他一手拉着徐小霞,两人怔怔的站在尸体边,表现出副惊讶的 样子!   展若尘低声对徐小霞道:   “我们要碰碰运气了!”   徐小霞道:   “若尘哥的意思是……”   展若尘轻松的笑笑,道:   “希望追来的仁兄们没有认识我们的人,否则……”   徐小霞摇摇头,道:   “怕不可能,大漠中出现的两批灰衣人,我们只摆平一半,另一半不是赶往前面搬救兵 了吗?追来的人……”   展若尘已遥望见追来的那批灰衣人,他淡淡的道:   “难道你忘了?那批人骑的是骆驼,大漠中他们走的快,到了黄土地上,就比不过马 了!”   徐小霞已低声道:   “他们追来了!”   果然,一批骑着健马的灰衣大汉风卷残云地驰到两人身前!   展若尘拉着徐小霞的手,一副憨憨的样子望着这批灰衣人发呆!   展若尘心中暗自琢磨,只要这些人物有一个识认我展若尘,一场搏杀便势在难免!   为首的是个一头红发的大汉,他勒马在展若尘两人面前,沉声叱道:   “喂!你们是谁?”   展若尘庆幸这里面并没有认得自己的人,便笑笑,道:   “我们是龙泉镇的。”   那红发大汉遥望向远处,道:   “可曾看到两个骑马的,一人穿着黑衣白裙……”   徐小霞立刻指向龙泉镇方向,道:   “有、有、有,早过去了!”   红发大汉大手一挥,高声道:   “西风堂兄弟们,追!”   二十匹健马便立刻一声大吼,紧紧的跟着那位大汉往龙泉镇方向追过去。   望着远去的灰衣大汉们那种惊慌的样子,展若尘与徐小霞满意的相视哈哈一笑。   两人从附近土丘后面拉出马,立刻回头疾驰,徐小霞笑着对展若尘道:   “真是事运,果然没有认得我们的人!”   展若尘立刻回头笑道:   “快马加鞭,也许我们还能追赶上阮二他们……”   徐小霞一阵黠然,她未开口,低头只管拍马疾驰——   现在,前面长河如带,蜿蜒着绕过—道土坡,浅浅的河水,清清可看出白色的沙底,一 排柳树附近,徐小霞已叫住展若尘,道:   “若尘哥,该是我们分手的时候了!”   展若尘惊讶的道:   “就在这时候?”   徐小霞一片愉悦的道:   “是的!”   展若尘拉住健马,走近徐小霞问道:   “就在这时候?”   重重的点着头,徐小霞道:   “是的……”她活声甫落,便一头投进展若尘的怀里喃喃的道:“再抱我一次,若尘哥, 紧紧的再抱我一次,我……”   展若尘双手抱紧徐小霞,瘦瘦的面颊靠着徐小霞的秀发,低声道:   “你就住在这青河之上?小霞,太孤独了!”   徐小霞俏脸紧贴展若尘胸前突起的肌肉上,道:   “谁说我孤独?我不是说过,有你陪着我呀!”   无奈的一声叹气,展若尘望望天,道:   “快午时了吧!”   徐小霞仰起脸,笑道:   “很想引你上船,我再为你做一次饭,可是我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再羁绊住你,因为金家 楼那儿正焦急的等待着你回去!”   轻轻的托起徐小霞的脸,展若尘道:   “小霞妹,你这样救下我,我……”   徐小霞立刻伸手堵住展若尘的嘴巴,笑道:   “别提我救了你的事,我赶往大漠,原就是要协助我的丈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 从前‘李老斧头’收卖我刺你的时候,你不但不恨我,反而在‘李老斧头’暗中派人要杀我 的时候出手救了我的命,说真的,我这一辈子也偿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呀!”   展若尘重重的叹了一只气,道:   “还说那些事做什么呢?小霞妹,我仍然希望你同我一起回金家楼,你难道……”   徐小霞突然凄凉的一笑,道:   “别再说了,若尘哥,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你心中已经有了我徐小霞的存在这就够了, 我很快乐,其余的也就不值得—提了!”   展若尘伸手抹去徐小霞脸上的眼泪,沉声道:   “用情如此之专如你者,天下少有,展若尘非木头人,岂有不明白的?小霞妹,你等着, 我会常来的!”   徐小霞满足的一笑,道:   “若尘哥,你一路平安!”   这等于是一句分离的话,展若尘只得松开手,他像是无精打采的跨上马,缓缓的回头看 去,徐小霞早已拍马顺河而下,刹时走的无影无踪!   于是,展若尘一调马首,用力的一掌拍在马身上,—霎那便顺着官道飞驰下去   阮二率领着“飞龙八卫”,扛着布袋里的段芳姑,绕过青河便直往长春山驰去,不料他 们刚刚冲出不到十几里地,忽见一群骑着骆驼的大汉,匆匆的往这面驰来,古自昂在马上对 阮二道:   “头儿,这批家伙一定是骷髅帮的人物,你看要不要收拾他们?”   阮二猛摇着头,道:   “千万不可鲁莽,眼前的事也比不上平安的把这鬼丫头押回‘金家楼’要紧了!”   古自昂想了一下,道:   “头儿,这批家伙也只有十三人,摆平他们应没有什么问题!”   阮二沉声道:   “万—出了纰漏,就麻烦了!”   古自昂吸了一口口水,未再开口,一边,韩彪已指着远方叫道:   “你们看,那批王八蛋们歇在路边了!”   阮二笑笑,道:   “双方正在斗智,尚未正式搏杀,彼此躲着些也是应有的现象,你们看,这些人是在让 路了!”   快马匆匆的自这十三匹骆驼前面飞驰而过,古自昂的马后面尚自捆着段芳姑,只是段芳 姑不能开口,她几乎被憋得气也难喘,哪能再呼喊?何况她的嘴巴也被堵着!   十三匹骆驼,不错,正是从大漠飞一般的赶往去援助的另一批灰衣人,他们连着两天两 夜才找到了‘大漠骷髅帮’的“西风堂”堂主‘酆都王’呼延九子——   原来“大漠骷髅帮”共分东、西、南、北四个大分堂,每个分堂除了两名正副堂主之外, 便直属八十一名弟兄,这些全是他们的核心人物,外围发展的份子尚不计算在内!   就在那十三灰衣人把段芳姑被掳的消息传入“酆都王”呼延九子耳朵,那呼延九子立刻 率领身边二十名武上便迎向龙泉镇方向,八角亭前面,展若尘遇到的红发大汉,便是骷髅帮 西风堂主呼延九子!   就在阮二率令八卫士匆匆驰过那枇灰衣人前面,阮二已发现这些人精神萎靡,面色泛灰, 显见疲累过度的样子!   十三个灰衣大汉见是金家楼的黑色劲装武士,他们面无表情,宛似不见,直待双方距离 已远,他们才又立刻摧动骆驼往回程赶。   于是,迎面飞驰过来一骑,望过去像似天马行空,飞如流矢,直往这面而来——   不错,展若尘便是这时候赶过来了!   十三匹骆驼在展若尘的印象中特别深刻,两个瘦大汉已除掉一人,如果双方兜上……   展若尘勒住马缰绳,缓缓的往前驰,他面含微笑,态度稳健,不疾不徐,—副游山玩水 的模样!   就在双方刚照上面,为首的果然就是展若尘在大漠中遇上的高瘦灰衣大汉,只见他惊讶 又忿怒的戟指展若尘,道:   “是你?”   展若尘停下马来,笑笑,道:   “不错,咱们又遇见了!”   瘦大汉尚未开口,他身后的十二名灰衣汉子已忿怒的大吼起来!   展若尘一句也听不懂,但他明白必是在咒骂自己!   瘦大个子口中呜了一声,他坐下的骆驼立刻卧向地上,展若尘面带微笑的望着这十三个 灰衣人跳下骆驼,瘦大汉已提着骷髅爪阻挡展若尘的去路,吼叫道:   “小子,你把我们公主藏到伺处了?快说!”   展若尘双手一摊,道:   “各位晚来一步了!”   瘦大汉一挥手,吼道:   “兄弟们,围起来!”   十二名灰衣大汉立刻四散开来,把展若尘围在中央。   展若尘摇摇头,道:   “各位,我无意同各位厮杀!”   瘦大汉戟指展若尘叫骂,道:   “他娘的老皮,你深入大漠掳走我们公主,今天若不说出把我们公主藏在何处,你休想 生离此地。”   展若尘轻点头,道:   “好,我说!”他环视四周,又道:   “段芳姑怕已经到了长春山下,也许……也许快到‘金家楼’了吧!”   他此话一出,十三个灰衣人又狂叫起来——   瘦大汉灰面泛青,双唇颤抖的道:   “你娘的皮,胡说八道,我们怎么没碰见?”   展若尘笑笑道:   “你们碰见了,只是你们没有注意!”   瘦大汉狂怒的道:   “小子,你快把话说清楚!”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各位可以让路了!”   瘦大汉狂怒的高举着骷骨爪,直往展若尘面前逼过去,吼叫连声的道:   “老子要你说得更明白,更清楚——”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我有必要对各位屈服吗?”   瘦大个子虚空挪动手中骷骨爪,吼道:   “不屈服成吗?你掳走了我们的公主,我们会轻意的饶过你吗?操!”   展若尘扭身落下马,淡淡的道:   “各位可曾见过八位骑马的黑色劲装大汉过去?”   瘦大汉沉声道:   “娘的,那是金家楼的人,老子们早就知道!”   点点头,展若尘道:   “你们可爱的段公主便是随那八人去了金家楼了!”   瘦大汉狂怒的骂道:   “放你奶奶的屁!八个人,我们都看到了,就在我们眼皮子下面驰过去,哪里有我们公 主在?胡说八道!”   展若尘怒吼道:   “你们是驴,你们是瞎子,难道没有看到一人的马后驮着个大布袋?那里面就是装的你 们的段公主,可叹你们这群瞎眼驴,竟然会没有发现,真是可笑又可悲!”   突听得一名灰衣大汉叫起来,道:   “不错,是有一人马后驮了个大布袋!”   展若尘立刻笑道:   “这不就结了?你们还找我做什么?”   瘦大个子几乎大哭起来,他抖着手,狂叫道:   “可恶啊!老子上你的当了!”   展若尘笑笑,道:   “这也没什么,至少你送来的消息是正确的,段公主被人掳下,你又连夜赶来请救兵, 不论事成事败,你们皆是无罪有功!”   不料瘦大汉尖嗥似的叫起来,道:   “混帐王八蛋,你只知其一,难知其二,我们有八路人马在大漠巡查,如今公主被掳, 我们这些巡查等于失职,按律一个也别想活,娘的老皮,我们还奢谈什么功劳!”他此言一 出,另外十二名灰衣人有一半面色泛黄——   展若尘冷冷道:   “各位别担心,你们把段公主被掳的事送入段尔生的耳朵里,再把另一批巡查被杀之事 也向姓段的报告,我想他应该不会再加害你们了!”   “标你娘,你杀了我兄弟文四郎?”   展若尘岂会想到那一批人物中的瘦大个子会是他兄弟,不由冷冷道:   “你是文三郎?”   瘦大个子狂吼一声,劈头便往展若尘挥刀过去,口中大吼道:   “文三爷要宰了你!”   也就在这时候,十二名灰衣人已纷纷举着骷骨爪,狂吼怪叫着往上扑来——   展若尘嘴唇紧闭,半声不吭,“霜月刀”便猝然射出,上身半旋,三十六刀已撒出一片 青芒——   瘦大汉似是中邪般的挥出的骷骨爪不知击向何方,只见面前横七八竖的尽是刃芒冷焰!   “唰、唰、唰”的声音便在这时相继发出来,三名挨近的敌人已溅着鲜血往外冲去!   瘦大汉像是捡回条命似的,哇哇怪叫道:   “圈紧了,圈紧了下手,我们人多,不怕他跑上天!”   悠然的上身闪晃,展若尘以一招“金蝉脱壳”,旋身在敌人包圈之外,“霜月刀”暴劈 如电,另两名灰衣人的头颅已抛的中空——   “霜月刀”劲射向右,反弹向左,一名从下面滚进的灰衣人肚皮上开了一道尺长的血口 子,他只是双手用力往伤处猛捣,两只手立刻变成了赤红色——   也只是一个照面,十三名灰衣汉于已躺了六个!   展若尘已红着双目,弹升三丈,连串翻滚而下,就在他连串翻滚中,但见人头进裂,桨 水四溅,“噗嗤”之声,连连响起,转眼之间已只有几位大汉与两名闪躲快的汉子闪跃在三 丈外!   猛然回头,展若尘冷冷的道:   “文三郎,我就用你的嘴巴,给我带个信给段尔生,他若是想要他的女儿段芳姑,就马 上释回我们楼主,他胆敢斩我们楼主一臂,我就把他女儿的一条腿奉还了!”   文三郎忿怒的骂道:   “王八蛋的,你代表谁?”   展若尘嘿嘿冷笑,道:   “金家楼的少主,展若尘,够了吧?”   文三即惊愣的道:   “你就是金家楼少主?”   展若尘淡淡的道:   “如假包换,文三郎,你弟兄几人?”   文三郎咬咬牙,道:   “兄弟二人——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展若尘嘿嘿一笑,道:   “还以为你兄弟是四人,你可以走了,如此也可以证明我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   文三郎知道自己不是展若尘的对手,如果这时候拼命,便只有白白送死!   双目一紧,展若尘道:   “我要你马上把消息送给段尔生,走!”   文三郎跃身跨上驼背,他的一声喊叱中,那匹骆驼便直往西方奔驰,余下的几个灰衣人 没有走,他们立刻把死去的同伴往林子里拖去——   展若尘飞身上马,大吼一声便往东驰,他本来想姓文的或许会慌急中找上段尔生的去处, 不料他竟往西追去,显然是往龙泉镇方向追赶那个红头发人物去了!   阮二率领着“飞龙八卫”,避过骷髅帮西风堂堂主呼延九子等人的拦截,又巧妙的瞒过 文三郎等人的耳目,此刻已绕上了长春山——   便在这时候,消息已到了大金楼——   转过山道的拐弯,左边,青翠的树木便突然向两边分开,就在一道人工的矮墙后面,白 墙连绵的大片庭院、楼台叠连、亭榭幽雅,是的,这儿便是“九昌阁”,金家族人的住处。   此刻,闻得“飞龙八卫”返回的金淑仪等人,匆匆的往大金楼那面赶过去。   “大金楼”自从被单慎独谋叛时烧过以后,金申无痕便命人照原样重新又翻新重盖, “大金楼”的格局明爽,气势宏伟,正厅里面,“火印星君”潘得寿正自用力搓着双手,他 不停的问身边的几个人物——“无情报”费云、“无形刀”顾雍、“鸳鸯腿”武升!   这时有消息传来——“飞龙八卫”返回,几个人立刻便匆匆的站在正厅长廊上望过去— —   潘得寿紧张的沉声道:   “怎么不见少主回来呢?”   费云沉声冷冷道:   “他们才追去一天就回来,难道……”   就在这时候,申无忌等人也匆匆的赶过来了,那申无忌高声问:   “人呢?他们人呢?”   突然间,“鸳鸯腿”武升大叫,道:   “你们看,古自昂扛了一个布袋,难道装的是……”   “火印星君”潘得寿狂怒的吼道:   “少主,是少主吗?”他已掩不住自己的冲动,当先扑过去。   不料阮二独目一亮,边走着,高声笑道:   “二当家,属下等全回来了!”   潘得寿雷吼—声道:   “少主呢?”   阮二已到了二当家潘得寿面前,笑道:   “二当家,少主要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喘了一口大气,潘得寿指着古自昂,沉声道:   “布袋里装的什么?”   阮二立刻笑道:   “装着‘大漠骷髅帮’帮主段尔生的掌上千金——段芳姑!”   潘得寿等听到是段尔生的女儿,相皆大笑起来!   申无忌已吩咐道:   “快把她解开来,别把她闷死了!”   古自昂已把布袋扛进大厅里,回头笑道:   “大舅公放心,这布袋破了几个大洞,闷不死人的!”说着便把布袋解开来——   段芳姑披着一头散发被拉出布袋,她环视四周,冷冷的道:   “如果本公主猜得不错,这儿便是即将沦入我父之子的辽北‘金家楼’了!”   潘得寿等见这位段芳姑面包白中透青,眉目间有着一股令人想爱又不敢爱的威仪,不由 得冷哼一声,道:   “姑娘,委屈你了!”   段芳姑怒叱道:   “你们想把我怎样?展若尘呢?”   潘得寿重重的道:   “我们要把你怎么样,那得看你老爹的表现了!”   冷冷一声“哼”,段芳姑道:   “想以我换回金寡妇,这个主意你们少打!”   潘得寿甩手—掌打去,“叭”的一声打得段芳姑口吐鲜血,他沉声道:   “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大厅处人影一闪,施嘉嘉已匆匆走进来,她看了段芳姑—眼,问潘得寿,道:   “若尘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阮二立刻上前禀道:   “回少夫人的话,少主中途发现敌人拦截,他略施小计,把敌人诱走,这时候应该在回 来的途中了!”   段芳姑双目一亮,她冷冷的望着施嘉嘉,道:   “你是就展若尘的老婆,施嘉嘉?”   施嘉嘉双目神光一现,走近段芳姑,道:   “你知道我?”   忽的仰天一声尖笑,段芳姑道:   “你那个不老实的丈夫展若尘,他已经有了外遇,而且他们两人……”   潘得寿怒吼一声叱道:   “段芳姑,你找死!”   巨掌又高高扬起,施嘉嘉把他拦住,道:   “二当家,不用再打了,快把她的绳子解开来吧!”   潘得寿戟指段芳姑,吼道:   “你如敢胡说八道,看我饶得了你!”   段芳姑吐出一口血水,怒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你狠,何不杀了我?”   施嘉嘉忙低声一笑,道:   “段姑娘,我扶你坐下来!”   古自昂解开段芳姑的绳索,施嘉嘉已关心的问:   “刚才你说若尘有了外遇,这事情你怎么知道?”   大厅口上,除了阮二面现尴尬,便平畏几人也是愣然相视。   不错,这件事他们也是亲眼看见,当然,段芳姑更是清楚,如今她即使含有报复的心理, 他们八人也是无可奈何的,只有干着急!   段芳姑的手脚几乎麻痹,她缓缓的扭搓着,又看看大厅上众人,这才冷冷的道:   “这—路上下来,你丈夫便只与一个女子鬼混在—块,她叫徐小霞,两个人比新婚的人 还热情,你若不信,等他回来当面问他,我愿一边作证!”   施嘉嘉无言的垂下头!   申无忌已走过来,低声道:   “孩子,你千万别上当,若尘不是那种人!”   施嘉嘉偏头倒向申无忌肩头,她没有开口,但表情上宛似中了一记闷棍!   金淑仪立刻扶着施嘉嘉,道:   “我想他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也一定有他的理由,千万记住,要慢慢的问他,不可 以……”   仰面一笑,施嘉嘉道:   “我相信他不会的,他不是个花心人啊!”   潘得寿望了段芳姑一眼,忿怒的道:   “段芳姑,既然你进了金家楼,一切吃喝我们少不了你的,只有行动上得委屈你了!”   段芳姑沉声道:   “本公主并没有打算住你们金家楼上!”   冷哼一声,潘得寿道:   “倒有自知之明!”他话声甫落,侧转头对费云道:“大司卫,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无情报”费云立刻高声道:   “左右护法!”   正厅外面,只见两个大汉跨进来,费云已吩咐道:   “押进大牢,加派人员小心把守。”   段芳姑重重的看了施嘉嘉一眼,哼一声,便被人拖出大厅外面。   大金楼的正厅上,没有人离去,气氛上更见愁云惨雾,因为,到了半夜子时,便是放人 限期,万一真的把楼主一臂送来,整个金家楼便恐慌了!   潘得寿已是第七次追问有没有少主的消息!   阮二八人更是担心展若尘万一同徐小霞呆在一起,事情就不妙了!   大金楼的钟声响起来了,“当当当”的钟声,表示着这一天的即将过去,工作的人也该 放下工作,准备着吃晚饭了,这是金家楼传统的规矩。   展若尘听到钟声,精神一振,自己总算及时回来了。   于是消息很快的传到了大金楼的正厅上,潘得寿等人正望着摆上桌的食物难以下咽,听 到少主返回,立刻便往外面迎上去。   展若尘风尘仆仆的快步走来,潘得寿急急的迎上去,道:   “少主,你总算及时赶回来了!”   展若尘正要开口,只见嘉嘉也站在中间,他立刻走向前去,大方的双臂紧紧搂住,半晌, 他双目滚动着泪水未落下来,却挤出两个字:   “嘉……嘉……”   含泪仰望着展若尘,施嘉嘉道:   “你受苦了!”   展若尘缓缓的松开双臂,道:   “我说过,为了义母的安危,我宁愿粉身碎骨!”   一边,申无忌已大叫,道:   “你们看看,你像是个花心的人?”   展若尘一怔,立刻想起段芳姑,便扶着施嘉嘉,大伙儿一齐进了正厅上!   潘得寿刚坐下来,便立刻取出金申无痕的那绺长发与那封信函,交给展若尘,道:   “少主,你看看这些,楼主的头发与信函,今晚子时期,我们如何应变?”   展若尘双手接过,仔细的审视,嘴角一丝冷笑道:   “形势不同,情况有变,我相信段尔生绝对要改变谋略,他不能不顾着他的宝贝女儿!”   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长发,展若尘尚在思忖,一边,大舅公申无忌已开口问道:   “若尘侄儿,快说说,你这十来天都是遇些什么古景?你是怎么把段芳姑押回来的?”   潘得寿也加上一句,道:   “闻得西陲的‘扫天星’尤奴奴等,也联合另外潜离辽北的‘紫英队’人马,正隐藏于 大漠,难道你没有同这批杂碎照上面?”   展若尘接过送上来的布巾擦了一把面,又猛的喝了两杯茶,他喘口气,道:   “这次大漠之行,我一直觉得幸运,因为……”   于是,他从八角亭与商弘等的搏杀,说到黄渭父女的邀斗,等到他说到“大漠骷髅帮” 地狱城中一幕,便使潘得寿也张口结舌说不出活来……   申无忌更是替展若尘捏了一把汗!   施嘉嘉更是面色大变,直到她听到徐小霞及时推动机关他跃身逃出地狱城,方始喘了一 口气!   展若尘又把押着段芳姑一路由徐小霞协助,方始平安走出大漠,更详细的说了—遍。   施嘉嘉立刻拉着展若尘一臂,道:   “若尘哥,怎不带她回金家楼呢?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徐姑娘真是侠义中人!”   展若尘摇摇头,道:   “她不愿意来,因为她知道我已有位贤淑妻子,如果她来了,怕引起你的误会,她宁愿 把自己孤独起来,所以……”   施嘉嘉忙凄凉的一笑,道:   “她太伟大了,如果愿意来金家楼,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展若尘面色凝重的道:   “她是位善良而固执的女子,我无法左右她。”   申无忌笑了,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且商议如何救出我大妹子的事。”   展若尘立刻问潘得寿.道:   “二当家的意思……”   潘得寿面上紧绷着,道:   “尤奴奴那伙人物纷纷死在大漠,对我们来说,他们的死倒也干净,我们也可以集中力 量对付骷髅帮了!”他思忖一下,又道:“只是我们到现在尚找不到这批王八蛋们藏匿在什 么地方?”   “无情报”费云沉声道:   “每天派出不少人,连个人影子也找不到,他们既不安营扎寨,又不投宿住店,便山林 子里也没有,她妈的,这难道真是一群鬼?”   展若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   “他们不是鬼,从这次大漠之行,我发现这些家伙除了毒物之外,武功并不高明,只要 我们能克制他们的毒物,相信他们是不堪一击的!”   坐在一旁的阮二,独目一亮,道:   “少主说的极是,前些时我便吃过一次亏,差一点没要了我的命!”   展若尘点点头,缓缓的道:   “我发现‘大漠骷髅帮’的毒物分成三类,一种是安装在头壳中的‘骷骨毒钉’,那是 一种十分霸道的暗器——”   潘得寿立刻骂道:   “妈巴子的,我就挨过两下子!”   展若尘又道:   “头壳中尚安装有‘骷骨毒粉’,虽不能立刻把人毒死,却能叫中毒人十分痛苦……” 他望了阮二一眼,接着道:“我相信阮二就是中的‘骷骨毒粉’!”   阮二咬牙切齿的道:   “妈的,那滋味真叫人想死!”   展若尘面色一紧,又道:   “最厉害的—种,便是他们的‘化骨毒粉’,这种江湖上骇人听闻的毒粉,只要沾上皮 肉,便立刻会发出裂帛似的声音,中毒的人不出一盏热茶功夫便会化成一滩毒水而亡,而骨 头也全酥了!”   正厅上听的人目瞪口呆,个个汗毛直竖——   展若尘忿怒的又道:   “使用这种剧毒的人物,在大漠骷髅帮都有其一定的地位,堂主也没有,大概只有他们 的大司刑,护法,正副帮主才有这种可怕的毒粉!”   申无忌重重的一顿足,道:   “如此说来,双方一经开打,就免不了惨重的伤亡了!”   展若尘冷笑,道:   ”办法总是有的。”他站起身来就在这大厅上踌躇着,缓缓的道:“我曾在长春山以北 与他们的副司刑——常冬遇上,姓常的除了有‘狂风沙’功夫之外,也曾对我施放那种剧毒, 却被我及时闪过去,他本人便在一阵乱流吹袭中,中了剧毒而化成一滩血水,然而,他身上 衣衫尚完好无缺,我以为,只要我们在对敌的时候,蒙上头巾,只露出双目,而双手也套上 手套,遇到敌人施放毒粉,还是尽量躲闪,我们应该可以把伤亡减至最小程度!”   就在此时,外面一人狂叫跑来——   正厅门口廊上,古自昂扑身拦住,叱道: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   是个黑衣汉子,这人到了廊下,立刻举起双手,道:   “有一匹快马,飞一般的越过瓦棚盲冲过来,弟兄们四下拦截,才在马背上发现一封信 函,便立刻送上来,请爷定夺!”   展若尘与潘得寿已双双走出来,古自昂把信递向展若尘,潘得寿已吼道:   “那匹马呢?”   廊下那人施礼道:   “回二当家的话,那匹马像是拖拉大车的马,正拴在外面!”   展若尘已取出信笺看了遍,他冷冷的笑了——   潘得寿取过来一看,不由得大叫:   “少主,千万别上当!”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四章   申无忌忙在大厅上叫起来:   “什么事情,快进来大伙商议,集思厂义,方能想出办法来呀!”   潘得寿匆匆走进大厅把信函送给申无忌,道:   “大舅公,你看这个函上面写的——”   申无忌接过信函看了一遍,道:   “这是交换,要若尘—人带着段芳姑,半夜子时到黑风口交换楼主!”   旋嘉嘉忙问道:   “对方是何人?他们有多少人?”   展若尘面上肌肉跳动的道:   “也是一人,‘骷髅帮帮主’段尔生!”   申无忌忙摇手道:   “不,这样太过冒险,如果敌人设下埋伏,吃亏上当的便是我们——”   潘得寿冷沉的点着头,道:   “我同意大舅公的意思,这是一项绝大险谋!”   展若尘沉稳的道:   “为了义母,即便是敌人有所险谋,也是值得一试!”   他哼了一声,又道:   “行走大漠千里,我能把段芳姑押来金家楼,难道在我们大门口就会跑了段芳姑?”   施嘉嘉拉住展若尘,道:   “你也才从大漠回来,这里还有别人,不一定要你一人前去,你仍得歇过劲才能办事 吧?”   展若尘摇摇头,道:   “段尔生指名要我前去,如果不是我,万一中途有变,我岂不成了金家楼罪人?再说义 母已落入敌人手中不少时日,我们还有什么犹豫的?”   申无忌忙摇手,道:   “不妥!不妥!必须想一万全之策!”   潘得寿忿忿的道:   “信函上言明,金家楼若有人暗中潜往,交换人质便立刻停止,妈拉巴子……”   费云冷哼一声,道:   “我们已变成被动,敌人仍然主动,这种情势上的屈就真令人呕!”   申无忌道:   “若尘九死一生掳来段尔生的宝贝女儿,已经大大扭转了不利的情势,至少我们已不担 心他们最后的限期了!”   展若尘重重的道:   “二当家,我先退回‘如意轩’歇着,二更—到,我便立刻启程黑风口!”   潘得寿紧着双目,道:   “少主决定应约?”   展若尘道:   “我们没有选择余地!”   阮二走上来,抱拳,道:   “少主若去,我们‘飞龙八卫’先行绕道黑风口,少主放心,我们全掩藏的很好,绝不 会让敌人发觉!”   展若尘摇摇头,道:   “问题不在你们八人掩藏的好,而是你们在离开此地的时候,敌人便已经发现了!”   阮二怔怔的道:   “他们真的如此神通广大!”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如果不是神通广大,这很多骷髅帮的人在长春山附近活动了半年之久,而我们仍尚未 曾发现,这难道不是神通广大又是什么?”   阮二面有愧色,便费云也是黯然的现出一副羞涩样子。   “黑风口”对于金家楼的人而言,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过去,二当家单慎独谋叛,黑 风口一战便死了不少好兄弟,如今的二当家“火印星君”潘得寿便曾血战于此,而几乎丧命 ——   “黑风口”便在金家楼西过十来里地方,那儿是一片杂草矮树林的丘陵地,地形崎岖, 危岩峭立,一条不算宽的土路由边缘曲曲弯弯的延伸过去,土路的另一面是一条半涸小河, 河的背面便是地势险恶,木石狰狞,有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萧煞荒荡!   此刻,夜色很重很浓,没有星月,远近的景物像是浸入一朵墨云中似的,黑中泛灰,灰 中透黑——   马上面,展若尘回头望,“金家楼”隐隐间楼阁栉比,亭台耸立,壮阔豪华的气势依然 伟立在一片朦朦的夜色里,有它那股子雄峙的威仪!   他左手拉着一匹马,段芳姑便坐在那匹马上面——   展若尘冷冷的对段芳姑,道:   “少时到了黑风口,你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我的,否则你仍然逃不出我的手掌!”   段芳姑仍然被捆在马上,闻声哼了一声,道:   “展若尘,我很佩服你的机智与胆识,老实说,我大漠骷髅帮便需要像你这种人物,只 可惜……”   展若尘偏头哈哈道:   “骷髅帮所作所为,我不敢领教,你们为恶大漠,已至令人发指,尤其你爹……”   段芳姑突然叱道:   “展若尘,你别提我爹,大漠骷髅帮门下数千众,并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情,各人有各 人的统御方法——”   展若尘忿怒的道:   “你爹遭蹋年轻姑娘,又怎样说?”   段芳姑毫不掩饰的道:   “我爹在练一种阴寒功夫,他须要七七四十九位姑娘的精髓”她—顿又道:“你难道没 有听说过,一将成名万骨枯,我爹也只不过牺牲四十九个姑娘,比起那些牺牲别人成名自己 的人物,那已是小巫见大巫了!”   展若尘怒道:   “听听,妈的,你的心肠已同你爹一般的狠毒了!”   段芳姑吼声叱道:   “展若尘,你还不是一样?你—手握刀,另一手握着念珠充好人,你这种人我见得多 了!”   展若尘神色一凛,道:   “不错,我是杀过不少人,但我确信由于这些人的死而挽救了更多的生命,生与死并不 在于形式,主要的是其内涵,我救人在于自己的良知,杀人却基于正义,段芳姑,难道屠戮 邪恶以全善良,就不属于行善积功了吗?而你们骷髅帮却一直是白骨涂抹鲜血,混淆生死的 含义,愚昧人心善意,倒行逆施,横行大漠,难道你们就永远个讲求悯厚之德与轮回之报 应?”   段芳姑忽然哈哈一声笑,道:   “我们骷髅帮的教义里便阐明了生与死的意义,实际上生即是死,死即是再生的过程, 展若尘,你若跟我转回大漠,不久你便明白其中道理了!”   展若尘摇摇头,道:   “不敢领教,段芳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尊严与做人的应有道理,受愚他人便是驴,这 时候你是游说不了我的,省省劲吧!”   段芳姑声音相当严肃的道:   “展若尘,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此刻正是时候——”她直枧着不再回头的展若尘,又道:   “我可以人格保证,甚至……我……也可以……以身相许——”   展若尘吃惊的猛回头,道:   “你说什么,你要嫁给我?”   段芳姑长发—甩,点头道:   “如果你归降我骷髅帮,你便是我们的驸马!”   展若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段芳姑沉声道:   “展若尘,我是真心的,你笑什么?”   笑声突然而止,展若尘头不回,却冷冷的道:   “段芳姑,你果然够阴,有其父必有其女!”   段芳姑怒道:   “你什么意思?”   展若尘猛回头,叱道:   “你不是在向我劝降吗?而你的目的是在帮助你的老父谋夺金家楼的大好基业罢了,段 芳姑,你难道不是这么想?”   段芳姑怔了一下,道:   “展若尘,你是个既可爱又可恨的敌人!”   展若尘笑笑道:   “我宁愿你恨我!”   段芳姑重重的叱道:   “不知好歹,你去死吧!”   展若尘不再开口,他遥望向刚升起的月光,也隐隐的看到一条小河——黑风口外的那条 小河。   段芳姑遥望向远方,发现这里的形势相当狞恶,那股子阴寒之气,也随着阵阵凉风送过 来了——   展若尘并未回头,但他语音坚定的道:   “我们快到了,希望你爹能信守他的诺言,双方顺利换人!”   段芳姑冷哼一声,道:   “我爹在这方面可没你想的那么阴狠,他不会拿自己女儿性命开玩笑!”   展若尘怒道:   “那要事情完了以后方才知道!”   月亮已爬得更高,有几片白云匆匆的抹过半圆月,流向黑松林那面——   展若尘绕过—道小石弯,只见那条半涸的小河对岸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影子,应该是三 更天了,难道这又是段尔生的一项阴谋?   展若尘心中琢磨,此地黑风口相距金家楼十里地,便是姓段的施出阴谋,他也难逃金家 楼的追杀!   就在这时候,远处黑松林边有两团黑影在移动,移动向小河这边来——   展若尘双目—亮,心中狂跳,义母就要到了,此情此景,见面该是多么令人心酸的事! 对面的两团黑影已清楚的出现了,也是两匹马,—前一后的缓缓到了小河边——   忽然,河对岸传来了高声尖吼,吼声尖得令展若尘也吃一惊,这哪会是男人的声音,简 直就是个女子的尖叫,也许有点像夜猫子叫春吧——   尖声传过来,果然自称是骷髅帮主段尔生:   “你就是展若尘?”   展若尘回应道:   “不错!”   尖声又传过来,道:   “芳姑!”   段芳姑立刻叫起来,道:   “爹,快救我!”   段尔生已尖亢的叫道:   “芳姑,你受苦了?”   段芳姑大叫,道:   “我还好,爹,我要回大漠!”   段尔生立刻尖叫道:   “展若尘,我们怎样放人?”   展若尘高声叫道:   “干娘,你好吗?”   段尔生突然高声叱道:   “这里是你的干娘,但她却无法回答你!”   展若尘忿怒的道:   “为什么,难道你们……”   段尔生一声尖吼,道:   “这没什么,只怪金寡妇一再的不肯合作,逼的我的几个手下打骂皆不是,只得三天给 她喝几口水,如今她已饿的脚长脖子个,哪有精神开口说话!”   展若尘极目望过去,只见马上坐的人那身穿着,正是那天早上义母去墓园时候的穿着, 每天她到墓园总是先换上十分朴素的衣裙,直待回来同桌吃过饭,才又换回平常衣着!   于是,他咬咬牙,道:   “段尔生,你说如何交换吧!”   河对面,段尔生尖叫道:   “你到这面接你的干娘,我过河去接我的女儿,这样准也不吃亏,如何?”   展若尘高声道:   “就依你的,我们开始吧!”   小河对岸,段尔生缓缓骑马往这边驰过来,铁蹄淌过河水发出“哗啦啦”水声,更踏在 圆滑的石头上发出“叮嘭”怪声,然而,迎面过河的展若尘,却仅仅听到自己心里的“噗通” 声——   就在河中央,段尔生立马望着展若尘,冷冷的道:   “姓展的,尤奴奴对我说的不错,金家楼难斗的人物不只是一个金寡妇,还有个你!”   展若尘在月光下看这段尔生,他头上金带,身穿红袍,手持骷髅杖,腰上挂了四只小小 的骷髅头壳,身材细如竹竿,颧骨尖高,双目深陷,如果猛古丁遇上,还以为是从哪个庙里 跑出来的小鬼——   淡淡的,展若尘道:   “可惜你水远也见不到尤奴奴他们了!”   段尔生咧开赤红的大嘴巴,笑笑,道:   “谢谢!”   展若尘一怔,道:   “展某不懂你的意思!”   段尔生得意的哈哈尖笑道:   “你应该懂的,因为由你操刀杀了那批我也相当讨厌的人物,我能不谢谢你吗?”   展若尘忿怒的道:   “他们与你联盟,合谋我金家楼,事尚未成而身先死,你竟然要谢我,岂有此理!”   段尔生冷冷道:   “把他们留在大漠,竟然拦不住你一人,这是他们该死之一,他们分崩离析,各自为政, 被你一一吃掉,这是他们该死之二,当然,我如果信得过他们,便不会把他们留在大漠了, 嘿……”   展若尘“咯嘣”咬咬牙,打马便往对岸驰去——   段尔生也缓缓的过了小河,段芳姑已叫着往他迎来。   展若尘过了小河,他直往金申无痕驰过去,人未到,他已高声叫道:   “干娘,请恕若尘接你来迟——”话尚未完,他已翻身往马下落,这时候也正是他到了 金申无痕前面的刹那间,两匹马几乎碰在一起——   展若尘突然发现一双大脚丫子,那是一只男人的脚,义母绝对没有那么大的一双脚!   本能的他刚抬头,便见马上那人右手扬起来——   展若尘厉声吼一声,立刻闪入马的肚皮下面,箭矢一般的平飞出五丈外——   就在他刚站定身子,只听得一声马啸,他的坐骑只走了两丈远便倒在地上——   于是,月夜中传来—阵裂帛也似的声音,展若尘不用再多看,已知自己的坐骑完了!   马上那假扮金申无痕的人,毒粉出手,立刻枪到上风头,一双枯骨爪已分握在手中!   展若尘遥望向小河对岸,只见两团黑影直往黑松林后面疾驰而去,段尔生救走了他的女 儿段芳姑——   大喝一声,展若尘拔空而起,“霜月刀”洒出一片炫闪灿亮的光华,七十七刀合为一刀, 一下子便把那人罩在一片光焰里,冷芒未已,血雨暴洒,那人“吭叱”一声便摔在一堆圆石 头上——   紧接着,空中落下两支枯骨爪,“霜月刀”指在那人心口,展若尘冷冷的道:   “朋友,我以你的性命只交换你一句话,如何?”   不料那人嘴巴紧闭,双目直视着展若尘。   展若尘咬着牙,沉声道:   “说,你们这些人物躲在什么地方?”   那人却把头一偏,表现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展若尘冷笑一声,右足猛踢向那人的腰眼,但闻“吭”—声,不旋踵间,那人和着满身 鲜血,就地哀号不已——   展若尘便在这时一掌拍在那人肩背之间——   于是,那人更见痛苦的大叫起来,他声如狼啸,全身扭闪,沙石盖面,血糊一团——   展若尘沉声道:   “也许,你只要告诉我,我们楼主被囚的地方!”   只见那人痛苦的点点头一连连不断的点着头——   展若尘立刻一脚踢在那人腰眼上。   发出一声闷哼,那人一连喘了几口气,突然一个倒栽,头下足上“咯”的一声便一头撞 在石头上——   展若尘出手不及,已见那人脑浆糊了满满一石头,只挺了—下便完了!   展若尘—招失算,几乎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他忿怒的走过小河,顺着山道往回走,— 股子懊恼,正在心中汹涌澎湃不已,他刚刚走到那个弯道上,突然一条人影往他迎面奔过来 ——   展若尘立刻吼叫道:   “站住!”   迎面,听得一人,道:   “少主,是我,玄小香!”   展若尘想起自己初到金家楼的时候,便是由“蹦猴”玄小香服侍自己,如今玄小香已是 “月”字级的二把头,他怎么会来了?   展若尘见果然是玄小香,重重的道:   “你怎么来了?”   玄小香思切的道:   “少主要来黑风口换人,小香就知道是敌人的阴谋,长春山地方我最熟,但又一直找不 到敌人藏生之地,所以我便借着这次少主换人的机会,先就隐在一个石洞中,可好,他娘的 终于还是叫我发现了!”   展若尘精神一震,欣喜的道:   “在哪里,快带我去!”   玄小香摇摇头道:   “小香不能带少主一人前去,那地方……”   展若尘立刻沉声道:   “为什么!”   玄小香力摇双手,道:   “那地方必然隐藏上百敌人,也许楼主便在那里,因为我看到两骑也在那儿失去踪影!”   展若尘重重的点着头,道:   “也好,我们马上回去,立刻调集人马围扑上去!”   “蹦猴”玄小香这时候边走边对展若尘道:   “少主接到敌人换人通知,我就知道这是一次追踪敌人的大好机会——”他一顿,又道: “少主去了大漠,长春山四周便再也看不见敌人踪影,二当家派出十九批弟兄,一个个垂头 丧气的又走回来,加上敌人突然把限期缩短五日,二当家更是急的派出‘八卫’去大漠接少 主,这些天金家楼上下难得有个笑脸出现,谁见谁似看到欠帐的一般,很想动手打一架!”   展若尘道:   “这么说,你已经潜到这儿很久了?”   玄小香点着头,道:   “我是绕过黑松林后面爬进一处山岩洞中,二更过后我才溜出洞外来的!”   展若尘立刻与玄小香二人展开轻功往长春山奔来,展若尘想起自己的马匹惨死,心中也 是吃惊.刚才自己发现的快,否则只怕已与坐骑同化血水而亡了!   半个时辰后,展若尘与玄小香两人已到了大金楼,这时潘得寿等人尚自枯坐枯等消息, 见展若尘与玄小香两人走回来,“月”字级大把头“八卦伞”曾秀雄一把揪住玄小香,叱道:   “你去哪儿了?找你半天不见个影子,妈的,你又去‘瓦棚窝’会你老情人去了!”   玄小香指天指地的道:   “大把头,别冤枉好人了,你看我还有心情去寻乐子,操,不信你问少主!”   展若尘十分歉然的道:   “果然上了姓段的当。”   于是,他匆匆的把黑风口发生的事情况了一遍——   潘得寿骂道:   “他妈的,我就知道要上当——”   展若尘又接道:   “我正感无奈,正巧玄小香跑来,他发现那批家伙窝藏的地方,特来向我报告的!”   曾秀雄一巴掌在玄小香肩头,笑道:   “这可是真的?”   玄小香点头道:   “我就是暗中跟踪敌人去了,哪会在瓦棚窝找乐子,大把头,我玄小香自从楼主失踪以 后,就差没有不吃饭,你说我会……”   曾秀雄立刻笑道:   “我在功劳薄上记你一功!”   就在这时候,申无忌与嘉嘉也匆匆走来——   于是,玄小香立刻把他所见解说出来——   申无忌立刻咬着牙,道:   “王八蛋们真够大胆,黑风口的云松林附近,原本是一个斜山坡,那儿有许多地洞是真, 但要说那儿能藏上许多人马,我实在难以相信!”   展若尘道:   “天下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我在大漠发现骷髅帮总舵,竟也是在一座被沙埋掉的小镇 下面,而且那里面相当宽敞,实在叫人惊讶!”   潘得寿已沉声道:   “既然已发现他们藏身之地,正是我们迎头痛击之时,少主,你有什么意见?”   展若尘重重的道:   “我以为事不宜迟,怕姓段的救回他女儿之后,更对我们楼主不利。”   申无忌也同意的道:   “应该立刻行动!”   潘得寿突然站起身,道:   “四更造饭,吃完便上路,尚有大半个时辰,我们全都先去歇着——”   展若尘立刻又道:   “战术上,我们应有所计划——”他望了各人一眼,又道:“我将亲率‘飞龙八卫’攻 进去,至于主动攻击,除了选出有名弟兄外,“月”字六位把头作为主攻,“星”字级各位 把头以为支援,其余“雷电”二级把头,与二当家等,尚须紧守大金楼,以免为敌所乘——”   潘得寿瞪着一双星目,道:   “少主也够累了,不如由我率众攻去!”   展若尘忙摇头,道:   “我以为大战尚在后面,大金楼不能没有二当家坐镇指挥,何况段芳姑是从我手中失 去!”   申无忌点点头,道:   “也好,我们全做你后盾,放手一搏!”   展若尘并不返回“如意轩”就在大厅的椅子上闭目调息,施嘉嘉依偎在他的身边,款款 的小心服侍着——   展若尘心中暗想——如果徐小霞在身边,这次段尔生的阴谋便难以得逞!   时光过得真快,四更天转眼即到,大金楼立刻又热闹起来——   首先,申无忌等金申二家族人全赶到了大厅里,不旋踵间,下面的人已把吃的全搬进来!   直到阮二与曾秀雄双双走来,展若尘已收拾妥当,他看了大厅上各人一眼,金刚怒目的 望向远方,道:   “救不出义母,誓不回头!”   从大金楼到长春山西边的黑风口,两下里相距十里路,“大漠骷髅帮”早在半年前便暗 中派人到了这里,他们选择这里,当然有条件,因为从黑风口附近的岩洞底部,可以轻易的 把下面蜂窝似的地下开凿成一片地下广场,而负责这些事情的,便是骷髅帮的副帮主“哭王” 戈超生!   让戈超生惊喜的,乃是他们在这片地下开凿不到三个月,竟然发现数条可以通行的地洞, 有一条直通长春山上金申二家的墓园——   于是,戈超生在暗中窥探多次之后,他终于设下了掳走金申无痕的计划,而且也顺利的 成功了。   “大漠骷髅帮”潜入辽北境内,不只是黑松口一地,他们也暗中开了另外几处地道,分 别由骷髅帮四位堂主各宰精锐八十一人住守,这四位堂主便是——   东风堂堂主“阴阳爪”当小娇,驻守在“金家楼”通往“太和镇”的途中——   南风堂堂主“炼狱使者”司徒敢,驻守在“金家楼”通往“白花集”的途中——   西风堂堂主“酆都王”呼廷九子,驻守在“金家楼”通往“十里铺”的途中——   北风堂堂主“鬼爪”丁不响,驻守在“金家楼”通往“松香镇”的途中——   自从金申无痕被掳的消息到了这四位堂主之后,他们便立刻配合戈超生的计划,暗中派 出部分人马出现在中途,目的当然是在扰乱敌人的视听,以达到欺敌效果,而且,他们也达 到了目的,金家楼派出的人马,皆徒劳无功而退,连展若尘也只是发现“拘魂爪”常冬,至 始得知“大漠骷髅帮”潜入辽北的事,那还是邢独影对展若尘基于一个“义”字,方始透露 的——   绕道又转回黑松林后,巨大的一块草皮在移动,地上没有声音,但刹时出现一道三丈方 圆的大洞口,两匹健马直奔入洞内,外面的大块草皮便立刻又闭合起来——   不久,洞中传出欢呼声,段尔生下马走在前面,他的宝贝女儿段芳姑紧跟在他的后面— —   这是一条相当宽敞的地下洞室,这些原本就生活在地下的骷髅帮,对于整修地洞自有其 独特的一套——   大致上,他们把挖开的小洞分别堵塞起来,独留中央一处大的,对于这些天然岩石,他 们很了解特性,并不担心会倒塌下来——   进入地洞的近百丈深,长明灯照射下,“哭王”戈超生似乎是满面愁苦的迎上来,叫道:   “公主,我的好侄女,你怎落入他们手中,我还一直不相信呢!”   段尔生只哼了一声,段芳姑已冷冷道:   “还不就是姓展的,尤奴奴说的不错,他确实很难对付,如果单凭武功,怕爹也难是他 对手!”   一处圆室中,戈超生刚坐下来,便关怀的问段芳姑:   “你跟着姓展的,这一路上必定吃了不少苦头——”   段芳姑忿怒的道:   “姓展的倒是没对女儿怎样,倒是那徐小霞,哼,有机会我绝对饶不了她!”   戈超生嘿嘿笑得似哭,道:   “有,公主一定有机会!”   段尔生冷沉的道:   “超生,我要血洗金家楼!”   戈超生一怔,道:   “帮主,我们有金申无痕掌握在手中,不是要慢慢的把金家楼的基业转入我们手上吗? 别忘下‘刨根谋略’我们进行的很顺利呀!”   忿怒的一掌拍在石桌上,段尔生道:   “太慢了,有个姓展的在,我担心中途会突然有变!”   戈超生一惊,道:   “难道刚才帮主没有把姓展的收拾掉?”   段尔生咬着血红大嘴唇,道:   “他太狡猾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竟然会反把跟我去的包才绍杀了,为了芳姑, 我只有先回转了!”   双手猛的互击,戈超生大叫:   “可惜!可惜!此患不除,令人担心!”   段尔生重重的道:   “所以我要明日午时围攻金家楼,即刻派人通知另外四处人马,准时行动!”   戈超生思忖一下,道:   “到时候我们把金申无痕捆在马上,先逼他们投降,然后以化骨毒粉尽歼当场,帮主以 为如何?”   点点头,段尔生道:   “倒是可行的办法——”他一顿又道:“我们兵分两路,你率四路堂主加上我的手下, 也有五百余众,直攻‘金家楼’正面‘大金楼’,我由长春山反扑攻其背后——”   戈超生嘿嘿笑道:   “金寡妇由帮主押着,便不惧他们的反抗了,嘿……”   段尔生点点头,道:   “事不宜迟,你可率人暗中潜往‘十里铺’方向,把人马集齐,切记,午时正齐攻‘金 家偻’!”   “哭王”戈超生丑陋的面皮—紧,立刻起身率众走去。   就在这时候,骷髅帮“阴风大司刑”“阴风爪”白自在匆匆走来,他见段芳姑,便立刻 迎上去,道:   “公主受惊了!”   段芳姑面无表情的道:   “大司刑,四位护法皆忠烈而亡,他们死的壮烈,等事情完毕,我们要举行大祭了!”   抖着满面黑胡子,白自在道:   “属下记住了!”   “吸髓赤魔”段尔生沉声道:   “常夏与十二拘魂手都在此地?”   白自在立刻回道:   “正在里面整顿人马!”   段尔生立刻又问:   “除了十二拘魂手之外,可拼之人尚有多少?”   白自在屈指算了一下,道:   “副帮主带百人,尚有百人,再加上喂马造饭一应打杂的也有二十多人……”   重重的点点头,段尔生道:   “够了,要他们准备,午时正,我亲率他们进攻‘金家楼’,此地一人不留!”   白自在立刻又问:   “金寡妇如何处置?”   段尔生道:   “带她一齐走!”   段芳姑姑起身,道:   “爹,我去看看金寡妇,闻得这老婆子武功高绝,气度不凡,女儿倒想见见她!”   段尔生站起身,道:   “爹也正要找她,走!”   “阴风大司刑”白自在立刻在前开道,三人绕过三道地洞弯道,只见前面一个圆形地洞, 洞中央旋置着一个大铁笼,那铁笼有点像囚车,但却全是生铁所造,灰惨惨的铁笼里而,只 有一颗人头在上面,那人面色惨白,双目微闪,微乱的软髻,嘴角下垂,漆黑的剑眉已不含 威仪,形态雍容却已不见高贵,是的,这人便是金家楼楼主,金申无痕,失踪二十天的金婆 婆!   她的头发更见花白,清瘦的面庞更见灰白,她那慑人心魄的威仪,似乎已消失殆尽——   不错,一个人被囚在地洞的铁笼子里,身受的苦痛不提,但就是内心的剪熬,也叫人难 以承受——   “金家楼”突然失去楼主,这对于整个金家楼而言,打击太大了,但谁又会相信金婆婆 就是被囚在黑风口附近的地洞之中?   出人意料之事,往往就是不可思议的,金申无痕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就在金家楼西面十里 的黑风口!   展若尘更是难以想象,否则便不会独闯大漠去冒那次险了!   此刻,段尔生就站在铁笼前面,他望着只穿一件薄衫的金申无痕,沉声道:   “金寡妇,你一直的不开口,更不睁开眼睛来,你以为这样便使我下手杀下你?”   铁笼里的金申无痕仍然不动——不开口,也不睁开眼,她—直便是这样,只要有人走过 来,她便是这样,甚至敌人加予她的毒打,她仍然无动于衷!   段芳姑冷笑笑,道:   “这个老太婆真固执,也使我想起姓展的那小于独闯大漠地狱城的决心,真的是——”   她话未说完,铁笼中的金申无痕突然暴睁双目,沉声道:   “姓展的怎么样了?”   段芳姑止近前去,冷笑一声,道:   “你很关心他?”   金申无痕叱道,   “小姑娘,你说对了,我是很关心他!”   段芳姑嘴角一牵,冷哼道:   “那么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姓展的独自走入大漠,他也找上了我们骷髅帮总舵,更把 我掳回金家楼,企图不良的想拿我换你回去,哼!”   金中无痕咬咬唇,道:   “原来脱去我的衣衫是要骗我的义子了!”   一边,段尔生突然格格大笑,道:   “金寡妇,你这时候才明白?哈——”   金申无痕沉声道:   “段尔生,我那义子呢?”   段芳姑接道:   “他是个凶残的豹,更是一头狡狐,我爹安排的计划差一点未取他的命,不过……”   金申无痕嘿嘿冷笑起来……   段尔生忿怒的叱道:   “金寡妇,你别高兴,我早晚会收拾姓展的,你看吧,这时刻即将来到了!”   金申无痕未开口,她又缓缓的闭起双目,满面凄凉的笑意,却一直挂在她的脸上——   段尔生沉声对女儿道:   “少时我们攻击金家楼,便由你押着这婆娘,必要时以化骨毒粉毁了她!”   段芳姑冷沉的一笑,道:   “爹,你放心,我要她死在姓展的眼皮下,只要到了金家楼,只要遇上姓展的,女儿便 立刻下手!”   段芳姑突然伸手抓住金申无痕的头发,恶狠狠的道:   “你再睁开眼来看看,看看我的长发,就是因为姓展的才被割去一把!你怎么不睁开眼 看看啊!”   金申无痕毫不动容,她更是显得平静的连嘴巴也闭得紧紧的,任由段芳姑揪着她的头发!   段尔生突然沉喝道:   “金寡妇,我要亲押你攻夺金家楼,我要凭实力,当我把你押到金家楼的时候,也正是 你的死期到了之时,不要以为你的不闻不说不看,便以为我段尔生待你没辙,哼,你错了, 我有的是办法攻掠金家楼!”   金申无痕仍然不动分毫——   段芳姑重重的甩脱抓住金申无痕头发的手,喝道:   “可恶的婆娘!”   段尔生对四周灰衣汉子吼道:   “小心看守,午时以前加派人马,准备押着出洞!”   四名灰衣大汉立刻肃立低头,口中一同的道:   “谨遵帮主令谕!”   于是,段尔生忿怒的与女儿往另一条洞中走去——   脚步声渐去渐远,金申无痕却突然暴睁双目,口中喃喃的道:   “怎么会在金家楼附近?太出人意外了,唉,孩子,你会想得到这里吗?”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五章   黑松林里面不但传出了马声,也传来了松鼠的迷叫,东方已在剥白,西月正无色而又黯 然的往西移——   便在这时候,一百多名黑衣劲装大汉,还悄无声息的穿过松林子来到一处断崖附近!   是的,展若尘亲率“金家楼”飞龙八卫”与“月”字六位把头,加上几名弟兄,赶到了 黑风口!   “蹦猴”玄小香指着一处地面,道:   “距离方位上算起来,是应该就在这儿!”   展若尘跟着在那片草地上找,众兄弟们也低头在地上扒,就在这方圆二十几丈内,他们 每—寸每一分的敲打着地面——   几乎找了半个时辰,“八卦伞”曾秀雄已不耐烦的对玄小香吼道:   “猴崽子,你到底认准地点没有?怎样会半天找不到?”   “蹦猴”玄小香急的猛跺脚,骂道:   “我从那面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在这……”他突然不开口,立刻又用脚在那草皮上 一阵乱跺,便叫起来,道:“快看,这地方是空的!”   曾秀雄第一个跑过来,他奋力往地上跺去,立刻发现果然是空的,便命人往地上扒——   黑衣大汉们皆手持双刃利斧,就在一阵乱砍中,发现两尺深的土下而露出一块块厚厚的 木板——   展若尘突然想起大漠中的地狱城,便冷沉的吼道:   “不错,就是这里!”   曾秀雄立刻大叫,道:   “带好面罩手套,兄弟们,准备狠宰啦!”   金家楼自从楼主失踪以后,上下皆憋着一口怨气无处发泄,他们哪会想到敌人就在他们 的左近十里地?如今一旦发现,个个热血沸腾,人人怒发冲冠,呼叫喝骂之声已此起彼落的 不断传过来。   七名黑衣大汉刚刚找到厚木板的一端,他们合力往一边猛推,果见那木板往一边滑去, 滑向一道崖子缝中。   就在地洞刚露出一尺宽,突然几声尖叫凄号,七个推木板大汉,已见四人抚着肚皮往一 边折跌,鲜血从他们的肚皮上往外标,其中两人伤势最重,隐隐可见肚肠外溢!   另外二人闪躲的快,顺着草皮子往两边滚,洞内已见火光外泄,紧接着,“沙”的一声 暴响,整个地洞被推开来,从下面拥出—群灰衣大汉——   地面上,展若尘大吼道:   “把地洞圈紧,不要放走一人!”   阮二等“飞龙八卫”跟在展若尘身后面,这时已纷纷紧守在另—边!   阮二低声对展若尘道:   “少主,你们看楼主会在里面?”   重重的点着头,展若尘道:   “应该在这里面!”   阮二道:   “少时属下亲率八卫先冲进去,如果楼主果然在这里面,我们力保!”   展若尘冷沉的看着一批批从地洞中冲出来的灰衣人,咬着牙道:   “伺机我与你们一齐扑进去!”   “就在这时候,地洞已冲出近十名灰衣大汉,他们一个个手持枯骨爪,满面不信的望着 四周包围着他们的黑衣大汉!   紧接着从下面弹升地面上的是个虬髯大汉,这人,不错,还是骷髅帮阴风大司刑“阴风 爪”白自在,随着他飞升而来的是常夏!   跟在常夏后面的,是十二个红发瘦高大汉,这十二个红发大汉,均手握枯骨爪与一支枯 骨头壳,一到地面上便狂跳不已的呱呱大叫——   叫声相当凄厉,却也十分有节奏,便在一阵叫声里,地面下面突然传来尖锐的喇叭声!   于是,所有灰衣人便齐声大喊:   “恭迎帮主大驾。”   阮二已自骂道:   “他妈拉巴子,这算什么玩意儿?操!”   展若尘冷咳一声,道:   “姓段的是个人妖,看吧,他就要出来了!”   果然,就在他话声甫落,先是四个吹着喇叭的走出地洞,紧接着,便见红光一闪,一条 人影掠上半空,地室中怒翻三个跟斗,毫无声息的便落在灰衣人中间!   这时候,展若尘看不见段芳姑出来,他心中暗暗吃惊,如果由段芳姑挟持着义母,便棘 手了!   猛的—个大旋身,清楚的露出腰上悬的四个枯骨的头壳,段尔生高声吼道:   “叫展若尘站出来!”   一声冷哼,展若尘道:   “展某就在你身后,段帮主,你是个奸诈的小人,昨夜换人是你提出的,竟然暗施手脚, 以假乱真,还要袭取展某的命,姓段的,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江湖也有不变的信义,似你 这种行径,哪会是一帮之主?可怜复又可笑!”   “吸髓赤魔”段尔生—声尖厉的怪叫,道:   “展若尘,我‘大漠骷髅帮’东来辽北,最终的目的便是消灭金家楼,所谓‘刨根谋 略’,用意在此,只要能消灭你们,用什么方法都是一样,试想,我会同你们讲的什么信? 守的什么义?狗屁!”   嘿嘿一声笑,展若尘道:   “如今狗洞已被我们找到,只怕你们难如愿了!”   一声尖笑,段尔生道:   “我们如此隐秘,竟也会被你们找到,不过……”   展若尘重重的道:   “你们骗走你女儿段芳姑,却也被我们发现你藏身之处,姓段的,这也勉强算是天意 吧?”   段尔生沉声尖叫道:   “展若尘,你说本帮主不守信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何暗中派人跟来,否则, 你又怎可能发现这里?”   一声冷笑,展若尘道:   “姓段的,你错了,金家楼楼主失踪,我们早已派出各路人马明查暗访不放过任何可疑 的地方,这里被发现,正是派出的人所为,与换人的事扯不上干系!”   一边“月”字级大把头,“八卦伞”曾秀雄双手托着镶着二十四把尖刀的铁骨油伞,一 张黑脸上煞气腾腾的吼道:   “少主,同这几个鬼里鬼气的王八蛋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全快憋出火了,狠宰吧!”   展若尘伸手一拦,沉声问段尔生,道:   “姓段的,我们楼主可在此地洞中?”   段尔生嘿嘿尖笑,道:   “不错!”   展若尘咬牙怒哼一声,道:   “由你那宝贝女儿亲自把守?”   段尔生尖声笑,道:   “不错!”   展若尘一声厉吼,道:   “段尔生,你若是个人物,便放出我们楼主,由我二人放手一搏,也免得造成众多死伤, 你怎么说?”   段尔生回应的是一阵鸭子似的尖叫,道:   “姓展的,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你们全把手脸蒙起来便不再惧怕我的化骨毒纷,须知 我尚有另外两种足以要你们命的东西,如果不信,你放马过来一试便知!”   展若尘冷冷的一晒,道:   “不论你有什么毒物,今日我们全接下了,姓段的,你受了尤奴奴等人的诱惑,妄想谋 我金家楼的美梦即将因这一战而化为泡影!”他一顿,又道:“你应该知道尤奴奴那人物, 他们乃是败兵之将,丧家之犬,北上大漠骷髅帮,无非是想利用你们,可叹你却野心更大, 嘿……怕你来得回不得了!”   “吸髓赤魔”段尔生抖闪着红袍,两支枯骨头壳分握在双手,他双目似射出电一般的冷 芒,面上渐渐泛赤,便发须也似泛赤的鼓涨着红袍,嘿嘿道:   “姓展的,我要你知道—个口没遮拦尽说大话者的下场,你还不走出来受死!”   突然,“蹦猴”玄小香跃到展若尘与曾季雄二人之间,他低声的道:   “少主,这里就交由我们应付,少主快率同‘飞龙八卫’冲入地洞,先救出楼主最是要 紧!”   曾秀雄也同意的点着头,道:   “少主,我以为也是这样!”   展若尘望望月字级的六位把头,他重重的低声道:   “曾把头,一经交上手,立刻以暗语通知支援的“星”字级六位把头加入战团,这里就 由你们处理了!”   “八卦伞”曾秀雄忿然的道:   “少主放百二十个心,戮力一战,至死不休!”   便在这时候,室中斗然弹起一团红影,段尔生已狂笑的大声尖吼起来:   “孩儿们,给我狠杀!”   红影只在室中闪掠,斜侧里便往展若尘冲来!   青红相间的一把铁骨伞,“嘭”的一声张开来,二十四把尖刀,便抖然滑出圆圆的光轮, “嗖”声连串的便往那团光影上迎过去,曾秀雄已叫道:   “看我活裂了这恶魔!”   展若尘斜身侧翻,直往那个洞口扑过去,飞龙八卫分成四路掩伏在四周——   那面,“蹦猴”玄小香即刻尖声狂吼,一连便是三声,声音回荡在山野林间,附近, “星”字级人物已从黑松林里面兜过来——   “老辫子”于宏远率领着“幻掌”严化、“铁头”倪勇、“索命判”程千里、“勾魂使” 岳风、“八卦刀”郭大年六人,狂吼着杀过来——   中间集中的灰衣大汉们,就听得“阴风大司刑”白自在的一声杀中,纷纷往外围的黑衣 劲装大汉们冲过去——   白自在正遇上“老辫子”于宏远,两个人只一照上面,便不要命的狠干起来!   阮二与平畏并肩冲向洞口,不料迎面寒芒电闪,七八支枯骨爪迎面打来——   粗壮的身躯往下冲,阮二与平畏手中的双刃利斧与牛角尖刀,上挑下劈,一阵叮当声响, 二人像推倒一座人墙似的冲进了地洞中——   厉叫着,阮二甫一挺进,兜头而来的枯骨爪似是不要命的往他头上一阵乱劈,他慌忙朝 一侧闪击,冷芒闪现,展若尘的“霜月刀”斗然滑出一片寒光.一片血雨,标溅得两边墙上 一片殷赤,使长明灯也似黯然失色不少!   “飞龙八卫”冲入洞中,只见四五个灰衣大汉又匆匆的迎上前来,展若尘不加理会的闪 掠身子直往洞中冲,身后面,已传过来一连串的“哎呀”声!   经过一道弯洞,忽见不少马匹与骆驼,这里面如此大的天然洞,倒是令人连连称奇不已!   展若尘一见此处已是尽头,立刻绕向原路,沿途发现竟然在支锅造饭,只是灰衣人全不 见了!   愣然回头,展若尘向紧紧跟着的阮二,道:   “难道楼主不在此洞内?”   阮二也是楞然,几个人正自四下望,突见一处转角处又冲过来八人,展若心中一喜,立 刻往八人挨过去,他沉声对阮二,道:   “弄个活的!”   阮二与古自昂彼此一点头,八个人立刻分成两路迎击过去!   扑过来的八个灰衣人,几乎在甫一照面里,便吃了大亏,阮二闪过一人搂头一爪,旋身 劈出短刀,处在这地洞中,家伙短才占便宜,“飞龙八卫”皆是双刃利斧与牛角短刀,只一 向这些人物照上面,便立刻逼得八个人团团转,几乎招架之力都显得极其勉强!   双刃利斧一连几劈,“当”的一声击落一人手中枯骨爪,阮二口衔短刀,一把揪住那灰 衣人,他独目赤红,团脸肌肉跳动的吼道:   “说,把我们楼主囚在何处?”   不料那灰衣大汉虎吼一声,双手箕张,狠命的便往阮二头上掐去,他双目似是突出眼眶 外的厉叫道:   “掐死你这王八蛋!”   双刃斧暴起,阮二大怒的骂道:   “去你妈的,你死吧!”   骂声未落,“嘭”的一声,双刃斧正劈在那灰衣人的脑袋正中央,看吧,头颅被裂后溢 出来的那团红白难分的血浆,几乎溅得阮二独目难睁,左手一甩,灰衣大汉已撞在洞壁上跌 下去!   回头,古自昂已对闪掠的灰衣大汉道:   “朋友,别他妈瞎蹦了,我要是想杀死你,你早就平躺下来了!”   灰衣大汉冷冷道:   “想要再走进一步,那得把我几个摆平,他娘的老皮,怎会闯进你们这群鸡零狗杂碎!”   他这话等于已说出洞内的重要,站在一边的展若尘心中当能明白,他冷冷的道:   “既然他们对骷髅帮如此忠心耿耿,宁可断头流血,也不稍作退让,我们何不成全他 们?”   阮二闻言,一声厉吼,道:   “杀!”   严祥与平畏禹其穆三人,正分别把三人灰衣大汉掐住脖子顶在洞壁上,闻得阮二的吼骂, 双刃斧当头便砍,冷芒激荡中,一蓬蓬的鲜血飞扬抛洒,凄厉的惨叫,传扬得洞内一片嗡嗡 响——   韩彪与公孙向月等便在这时候从敌人的肚皮里拔出牛角短刀,阮二向前面望去,展若尘 飞掠过他身边,直往前面冲过去——   左侧,灯火通明,有一个圆的石洞,洞中央—座生铁打造的铁笼,就在铁笼的后面,段 芳姑嘿嘿冷笑着直视扑过来的展若尘……   展若尘一眼便看到了金申无痕,转眼二十天了,义母就是这样的被囚在铁笼子里?   他怔住了——   “飞龙八卫”也全怔住了。   难道铁笼中就是他们的主人?   展若尘不见义母睁开双目——   “飞龙八卫”更不见主子开口——   于是,展若尘扑通一声跪在洞中,说道:   “干娘,若尘罪该万死!”   阮二八人也纷纷跪在地上,阮二粗哑着声音道:   “当家的,属下等该死啊!”   紧闭着双目的金婆婆,闻得展若尘的声音,双目突然暴睁,她直视着对面三丈处跪下的 展若尘与阮二等人,眨动着一双单凤眼,厉芒毕露的道:   “好孩子,你没有令我失望,你及时的赶来了,孩子,我一直相信你会找来,只是—— 孩子,一定苦了你了!”   展若尘双目含泪的道:   “干娘,我来了,只是来得太晚,没得倒让你老人家在此受罪,我心中难安啊!”   金申无痕仍然是那么庄严的道:   “起来吧!该怎么做,你就放手去做吧!”   展若尘重重的一握拳,起身道:   “孩儿谨遵命谕!”   于是,金申无痕又缓缓闭起双目——   段芳姑却在这时冷然一晒,道:   “好一个母子会,倒有几分赚人眼泪——”   展若尘指着上面,沉声道:   “段芳姑你可听得见上面的打斗声?”   “听到又怎样?”   展若尘哼了一下,道:   “那表示你们的末日到了!”   段芳姑忿怒的道:   “言之过早,展若尘,你如果胆敢走过来,金寡妇便立刻化为浓血而死,你信是不信?”   展若尘咬着牙,道:   “我相信,因为你手上套着人皮手套,手上当然握着你们最霸道的化骨毒粉!”   得意的一声笑,段芳姑道:   “你知道就好——”她—声嘿嘿,又道:“你来了,加上个金寡妇,我段芳姑便是与你 们同归而尽,也是有赚不赔!哼!”   展若尘暗中咬牙,道:   “段芳姑,你应该了解一件事情!”   段芳姑面色一寒,甩动头上断发,道:   “你说!”   展若尘指着上面,道:   “这里是金家楼地面,如今你们的藏身之处已被发现,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只怕这里已 无你们容身之地,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些,快去劝你老爹,放下屠刀,此其时也,更免得多杀 生命,多造罪孽!”   “呸!”   段芳姑冷笑连声,道:   “展若尘,你在说笑,你以为辽北地面上就是我们眼前这些人?哼!你错了,比此地多 数倍的兄弟们,就要对金家楼发动总攻击了,胜利离我们不远,倒是我记得曾对你说过的话, 投效我大漠骷髅帮来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展若尘,我还是会以身相许的!”   展若尘冷笑道!   “段芳姑,你倒真是个自信狂的人,反想劝起我来了,真是可笑复又可怜——”   段芳姑手放在金申无痕的头上,她只要手一翻,一把化骨毒粉便会毒杀金申无痕。   地面上搏杀的十分惨烈,从上面的奔腾与凄厉嗥叫,地洞中听的相当清楚!   段芳姑不能不有所担心,她希望老父及时出现在洞中,那将表示地面上己方已经胜利, 展若尘与这八个凶汉也将难逃一死了——   然而,她遥望洞中,并未见有骷髅帮的人出现,情况看来是令人担心的……   她怒目反观展若尘,道:   “展若尘,我要你们立刻退出地洞!”   展若尘缓缓摇头,道:   “段芳姑,我希望你把事情看明白,眼前的形势看清楚,我会退走吗?”   段芳姑冷哼一声,道:   “我很清楚,也很明白,你们马上退走!”   展若尘淡淡的一笑,道:   “段芳姑,展某极愿立刻退走,只要我们退出洞外,对你那在地面上拚命的老爹,便立 刻构成极大威胁,而你便更没有机会走出此洞了!”   段芳姑心中一震,姓展的这话实在,如果他们几人冲上去,那将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   心中所想,表面另一种颜色,段芳姑沉声道:   “我不在乎,大不了我们一窝死,谁也别再出去!”   展若尘冷声一哼,道:   “段芳姑,如果我们胜了,你打算怎么办?”   段芳姑嘿嘿冷笑,道:   “有我爹在,你们休想!”   展若尘淡然的道:   “段芳姑,你应该知道我话中含义,你爹组合骷髅帮,雄霸三千里大漠,万一暴尸辽北, 连个替他收尸的人也不见,你想那种下场……”   段芳姑突然猛一声吼,道:   “走远一点,展若尘,我不听人嚷嚷,走,走远些,退出十丈外,否则………”   段芳姑揪住金申无痕的脖子,右掌跃跃欲拍——   展若尘无奈的道:   “也好,我们退出十丈外,等你想通了,我们再谈!”   “飞龙八卫”人人恨得举起双刃斧往洞壁上狂劈不已,阮二更是怒骂道:   “妈巴子的,我们竟然拿这么个丫头没辙,操!”   展若尘半声不吭的站在洞中央,他只是冷冷的望向铁铸的囚车——   此刻——   地面上的搏杀正如火如荼!   “星”字级大把头“老辫子”于宏远正挥动着一把关东大砍刀迎战骷髅帮的阴风大司刑 白自在,两个人从地洞口附近狂杀至黑松林边——   白自在抖动着虬髯左右甩,龇牙咧嘴的奋力猛拚,他右手骷骨爪上已是不少缺口,左手 枯骨头壳便不时的抽冷子一抡狂砸!   “老辫子”于宏远曾往十里铺的半道上见过这些灰衣人物,又闻得二当家中的毒钉,这 时一旦遭遇,便特别小心敌人的手中的头壳——   就在他一抡狂杀中,白自在突然厉吼着腾身而起,人在半空,漫天雨点似的洒射出一蓬 毒骨钉!   于宏远猛然一个大回旋,他那条四尺半长的发辫盘旋劲扫,宛如一般有形的龙卷风——   于是,那些劲射而来的一蓬毒钉便纷纷被扫得四散开去,于宏远已大吼道:   “好个兔崽子,你有多少毒玩儿全使出来吧,于大爷照单全收下了!”   落地一个腾翻,白自在横起枯骨爪迎上,“当”的一声脆响,几乎被于宏远击脱出手— —   就在这时,凌空一条人影暴落,尚未落地,一道森森寒光已直卷于宏远——   于宏远脚步猝错,人已绕了半个弧,双手抡刀闪电般砍上,“当”的一记,差一点把那 人家伙砍脱手!   那人顺势闪出两丈,猛回头,他又叫道:   “大司刑,你没事吧!”   错步闪向外的白自在,立刻双肩晃动,道:   “常副司刑,我们合力收拾这个大辫子!”   来人正是常夏,常夏的兄弟常冬已死于自己的化骨毒粉,展若尘如今明白,那座坟也通 往这里,为了不泄露这儿的秘密,常冬豁上自己的命,当时也令展若尘吃一惊——   常夏正与“铁头”倪勇拚杀,突然发现大司刑被于宏远兜在林边狂砍,便立刻抛下倪勇 扑过来了!   此刻,“八卦伞”曾秀雄与“黑豹”石远“野牛”齐大山,三人合并“吸髓赤魔”段尔 生,另外,“月”字级二把头“蹦猴”玄小香与“白猿”卓兆南“花棍”金相玉三人分别迎 上骷髅帮的十二勾魂手——   黑风口一片震动天地的喊杀声已像漫山的野火般席卷了大地,斧芒炫闪刺目,枯骨爪挥 舞似林,双方巧合的各有百名左右大汉,就在双方主将拚搏中,已不要命的相互砍杀起来— —   斧刃带起鲜血与块肉的标溅飞落,枯骨爪撕裂着皮肉衣衫,照面间,双方已有不少人 “吭叱”凄叫着倒下去!   双方似乎都显出锐不可当之势,一旦交上手便凶悍无已,毫不稍退!   正在追杀中的“索命判”程千里,忽见那十二名红发大汉围杀“花棍”金相玉等三人, 立刻也狂吼着奋力迎上去,口中大喝道:   “我劈死你们这群鬼怪!”   半空中,人头飞闪,两名“勾魂手”人物已倏忽截住了程千里,甫一接触,双方已不要 命的狠干成一团!   尖声如空中鹰嗥,半空里红影似一团火般的猛往曾秀雄冲过去,但红影只在曾秀雄的八 卦伞暴卷的刹那间,忽然往左旋去,只见枯骨头壳疾闪,一把毒砂已罩上“野牛”齐大山, 粗声厉叫,便立刻震动山岳,“野牛”齐大山那粗壮的身子便立刻往斜刺里旋去——   虽然,金家楼这次每个人都蒙上面巾也戴上手套,但齐大山在一撮细小黑点扑面,他及 时闭起双目的时候,不料那毒砂竟穿过眼皮,击碎他的双目,那股子锥心刺痛,令他狂嗥不 已,旋即倒在地上好一阵翻滚,直到毒性入脑,毒气攻心!   段尔生那僵尸似的双目阴沉沉的一瞪,口中发出厉鬼般的怪叫,道:   “你们这些王八蛋,哪一个能逃过我的击杀?你们马上就要横死在地,就像这个蛮牛一 样的惨死!”   “八卦伞”曾秀雄忿怒的骂道:   “这是什么地方?妈的,你少唬,你们这些王八兔子贼远自大漠偷来辽北,今日居然冲 着金家楼发威卖狠,我看你这大魔头是患了失心疯了!”   两只眼珠子似是前后一突一缩,段尔生面色赤红的大声尖吼,道:   “本帮主选定今日是个黄道吉日,金家楼即将为我所拥有,对于你们这些残党余孽,釜 底游魂,正好一举开刀,斩草除根,博他娘个好彩头!”   曾秀雄闪掠着,叱道:   “妈拉巴子的,你就省些力气吧,今日既被发现,便正是要找你们这干七分像鬼三分是 人的畜牲一清总帐,不用唬也不用叫,且把你的狗命给老子交出来吧,儿!”   段尔生的两支枯骨头壳碰的“叮当”响,沉声道:   “死到临头,尚敢在本帮主面前大言不惭,再出手必叫你化为浓血而止!”   旋动着八卦伞,曾秀雄大吼,道:   “老贼,放马过来!”   此刻,周遭的双方人马已把战斗面往四野扩散,只见兵刃闪闪生辉,人人皆发出原始般 的吼叫狂骂——   就在齐大山倒地不久,附近,“星”字级的“八卦刀”郭大年已厉吼—声扑过来,他人 刚到,便怒吼道:   “曾大把头,别同这妖人闲扯淡,我们把他圈紧了杀,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魔!”   红影在空中急旋,段尔生在空中尖喝道:   “你们死吧!”   他话声甫落,空中抖然刮起一股阴寒之气,段尔生宽大的双袖交换扑打,寒气便阵阵的 往四下刮,就在曾秀雄挥伞掠刺中,那股阴寒之气便宛如冬天的西北劲风,令人直打哆嗦— —   于是,只见一团黑雾往四下溅射!   “黑豹”石远厉吼一声,一头便冲向下坠红影里,十七斧连成—气,猛往段尔生劈过去!   段尔生袍袖力旋,一阵“噗噗噗”声音响起,石远已“啊”的一声倒在那团旋飞上身的 黑雾下面!   看不清石远是中了什么毒物,但却看到石远的粗壮身子在萎缩,他的黑色劲装变得空洞 起来,直到石远狂裂的把快要干枯的身子往上一弹,旋即气绝而亡——   段尔生闪掠出三丈外,他的红袍左袖已为利斧割裂开来,露出一条白的如粉的细长小臂, 他忿怒的吼道:   “该死的畜牲,你也只不过毁了本帮主的衣袖!”   “八卦伞”曾秀雄忿怒的雷吼,道:   “段尔生,我操你的老祖宗,你好阴,好险,好狡啊!你只凭使毒物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八蛋,眼前我们有的是不怕死的人,准备着垫背吧,我的儿,就是爷们几个,也足够搅你 们一场血肉漫天!”   段尔生面上肌肉扭曲,错牙如磨,他模样狰狞,面色赤红无比的狂叫道:   “本帮主无意再同你们这批犹如困兽之斗之众干耗下去,生死之搏,哪有什么可罗嗦, 你们既然愚昧,且又不识厉害,我就一体送你们上路吧!”   段尔生的话甫落,曾秀雄已旋动着二十四支尖刺八卦伞,风火轮般的往红影上冲旋过去, 口中狂吼道:   “搏杀方兴未艾,你他妈的就断言鹿死你手?仗恃几把毒物,也想控制战局?操你妈, 你好像吃定爷们了!”   枯骨头壳狂击在伞骨上,火花四溅中其声铿锵,段尔生突然一个低翻身,斜刺里射出一 蓬枯骨毒钉,曾秀雄八卦伞一收又放,无数枯骨毒钉已被旋得四散飞去——   就在这时候,黑松林边传来一声尖叫,叫声入云,听的段尔生心中一惊——   远处,只见骷髅帮副司刑常夏,双手捣着双目,宛似没头苍蝇般的左冲右突,鲜血正从 他的指缝中往外面溢出来。   原来他与白自在合力对付于宏远,倪勇便跃身衔尾追过来,就在常夏打出一蓬枯骨钉的 时候,也正是被倪勇追到的时候,“铁头”倪勇一个挫身,便从一蓬毒钉下面滚进,常夏挥 动枯骨爪便击,一侧,“老辫子”瞅准空隙,立刻旋动发辫,正击中常夏双目!   于宏远的辫上功夫十分了得,别说是中在双目,便是打在身上,也似中了铁棍般立刻破 开肉绽!   “吸髓赤魔”段尔生知道常夏完了,也许,不久连白自在也危险了。他冷眼四周,灰衣 人似已倒下过半,不由得忿怒的拔出腰上悬的枯骨头壳,狂怒的大声道:   “骷髅帮孩儿们!集中在上风头啊!”   他的话声甫落,只见所有骷髅帮众,一个个抢着往黑风口右侧奔去,便白自在也抛下于 宏远便往那面跃去——   于是,只见段尔生扬起两支枯骨头壳,狂怒的冷笑如泣,道:   “好叫你们这群不要命的一齐死吧!”   “八卦伞”曾秀雄立刻狂叫道:   “兄弟们,大家小心了!”   突然一阵“嗖嗖嗖”响,只见段尔生卓立在上风头,双手互击两支头壳,一般浓浓的赤 色浓烟便从他的两支头壳中喷射出来!   赤烟一出,立刻便见草木枯萎,不旋踵间,更见那些枯萎的草又冒出了浓烟!   段尔生已失声怪叹道:   “死吧!你们全死绝吧!我,骷髅帮主段尔生发誓,要你们死绝此地,你们就死吧!”   赤色浓烟往黑衣大汉飘送过去,只见黑衣大汉们立刻纷纷往两边闪掠,有几人闪得稍慢, 立刻发出窒息前的一声凄叫,翻滚在地上哀号不已,直到皮肉糜烂,衣衫突空,萎缩成一滩 血水!   段尔生发出疯狂的厉笑,怒鹰般的直把他面前方圆十丈内的地上燃起赤烟滚滚,骷髅帮 不少倒在地上未死的伤者,便也在这一阵毒烟中化为浓血一堆——   “八卦伞”曾秀雄与于宏远二人率领着“月”星”两级把头,拚命的往上风头绕过去, 近六十名金家楼黑衣大汉,便也跟着往上风头抢去!   段尔生已把两支头壳往腰上挂,正准备施放另外两支枯骨头壳——   突然间,半空中跃闪一团青影,青影的虚幻身子在人目中未曾消失,一道赤莹莹的光花 迸射而罩了段尔生,青影已大喝道:   “可恶!”   是展若尘的怒吼声——   不错,只要看到那青莹莹的冷芒,就知道是他!   原来他在洞中正与段芳姑双方僵持不下,却从外面不断的传来厉嗥,不由得担心段尔生 使出什么毒招出来,真要等他再走入洞内,别说是救出干妈,便自己与“飞龙八卫”,也将 难以活着走出去!   于是,他独自又冲出洞来,还发现段尔生准备取换另外两支头壳!   忿怒的一声吼叫,展若尘接头便是七十七刀!   太突然了,段尔生想不到这时候展若尘会从洞中飞出来,“霜月刀”宛似推来的一座刀 山,往自己身上崩塌下来,段尔生举着两支已施放完了的头壳,奋力狂栏狂砸!   斗然,刃芒凝固成墙也似的,扭光逆溅,光花飞来,段尔生的身子便突然洒着大片血雨 往五丈外弹去!   展若尘并未追杀,他冷沉的直视着惊怒交迸的段尔生,重重的道:   “可恶!”   落地,双肩微晃,段尔生已怒道:   “天罡刃!”   咬着牙,展若尘望着敌人破裂的红袍,那面上双臂尚直往外冒血的段尔生,怒道:   “不错,对付你这恶魔,我不能稍存侥幸!”   缓缓的取出另外两支枯骨头壳,段尔生忿怒的道:   “展若尘,你斗然冲进地下,我已有杀你的信念,更有杀你的方法,岂知你竟突然又冒 出来,这次我绝对不会有所闪失,就要立刻先毁灭你了!”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段尔生,你出手吧!不论你在这场搏杀中是胜是败,你都将看 不到你那宝贝女儿了!”   “吸髓赤魔”段尔生凹目突的跳动,尖声道:   “展若尘,你把芳姑怎么了?”   淡淡的,展若尘道:   “你女儿仍然守在铁笼一边,但我们却控制了整个地洞,情势上如此,你若想要你女儿 生离,最好你放下武器!”   段尔生大怒,骂道:   “你娘的老皮,想要我投降?”   展若尘冷冷道:   “除此以外,你便没有可行之路了!”   段尔生抡动枯骨头壳大叫,道:   “姓展的,我要同你决一死拚!”   展若尘立刻道:   “我接受你的挑战——”他一顿,又道:   “但当前情势,双方宜各自暂撤,我们约期再斗!”   段尔生咬切齿地,道:   “我女儿你怎办?”   展若尘心中紧张,外表斯文的道:   “很简单,我把你女儿毫发不伤的送给你,当然,我们的楼主也要安然无恙!”   沉思一阵,段尔生道:   “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展若尘指着他开口,道:   “你可以派人下去把铁笼与你女儿一齐送上来,到时候你领着你的女儿走路,我们没人 拦你们!”   段尔生心中也在想,全寡妇已被折磨得够呛,一时间老寡妇也起不不了什么作用,倒是 先把自己女儿救走,待到午时,便大举攻上金家楼,这对于“刨根谋略”也并不相冲,反倒 令他们措手不及!   心念及此,他重重的点点头,道:   “白司刑!”   白自在立刻走近前方,施礼道:   “帮主!”   段尔生回望了自己这面的人几眼,沉声道:   “十二勾魂手尚有几人在?”   白自在立刻立道:   “战死五伤人,伤了一人,有六名!”   段尔生面上肌肉跳动,发红的面上罩得一片猪肝似的吓人样,他冷冷的道:   “就叫他们六人下去,护着公主与囚车上来!”   只见六名勾魂手提着枯骨爪,匆匆便往此洞中循去   段尔生望着展若尘,吼道:   “展若尘,阴错阳差,本帮主未在大漠遇上你这可恶的小子,否则——”   展若尘冷冷的道:   “很遗憾,也很令我失望,我等于白走一趟大漠,既未找到你这恶魔,更把掳来的人质 又轻易的被你骗走,还能说不令人失望?”   段尔生鼻子耸动,全身骨节隐隐在响,咬着牙道:   “展若尘,你活不久了!”   展若尘嘿然一声,道:   “这话我都听腻了!”   正在这时,地洞中传来“轰隆”声,先是阮二率领着“飞龙八卫”走出来,然后,段芳 姑紧挥着那辆囚车上得地面,展若尘伸手一搁,道:   “放她一人!”   围在铁囚车叫周六名勾魂手护着他们的公主,缓缓往段尔生走去——   段芳姑走近展若尘,她低声道:   “你是个可爱又可恨的敌人!”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六章   展若尘瞪眼如铃,额头青筋挣起,瘦削的面上一阵抽动,沉声道:   “段尔生,展若尘接受你的挑战,你划个道来吧!”   段尔生忽然哈哈狂笑不已,然后一把拉着走过来的女儿,笑声仍然不歇……   段芳姑已惊怒的叫起来:   “爹,你受伤了!”说着便回头怒视着展若尘,叱道:“姓展的,又是你!”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   “因为你,我没有搏杀了你爹——”   段芳姑突然狂怒的吼道:   “怎不说是为了金寡妇?你若杀了我爹,你知道我誓杀金寡妇——”   段尔生突又吼道:   “骷髅帮孩儿们!我们走!”   话声中,只见这些灰衣大汉们风起云涌般的刹时绕过大片黑松林子走得一个不剩!   金家楼的人马,早迎上那辆生铁铸造的囚车,展若尘忿怒的扭开那把半尺长大铁锁,掀 开铁笼盖子,只见金申无痕的双足也用铁链绕锁着,便双手也扣锁在两边铁栅上,那囚笼下 面留下了个尺长四寸宽洞,连大小便也别想脱出那支铁笼来!   展若尘伸手去扶,金申无痕忙摇头,道:   “孩子,干妈坐此囚笼二十天,四肢早已麻痹难动,得先弄个兜轿,赶快返回大金楼!”   展若尘忿怒的道:   “娘,我饶不了姓段的!”   这时早有人奔入洞中赶出一群马匹,也有人匆匆绑了兜轿架于马背上,展若尘便抱起金 申无痕躺上兜轿——   伸手遮住双眉,金申无痕视着四周,叹道:   “长春山我住了数十年,竟然不知道附近的黑风口会有这么一处地洞!”   展若尘道:   “正因为不知道,才让娘多受了半月罪,孩儿该死!”   “飞龙八卫”分成两列,拱卫着金申无痕,曾秀雄与于宏远二人忙赴前请罪。   金申无痕立刻问道:   “这次兄弟们伤亡如何?”   曾秀雄立刻禀道:   “月字级二把头石远与齐大山双双战死,“星”字级二把头倪勇受到轻伤,兄弟们死伤 三十一人。”   金申无痕吩咐立刻上路,她凛凛然的望了一地死者,嘴巴闭得紧紧的——   十里路并不算长,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   躺在马背上的兜轿,金申无痕望着金家搂的—片豪华屋宇,有着隔世之感触——   便在这时,消息已传入大金楼,二当家潘得寿与申无忌等,便立刻一窝蜂也似的挤出大 厅来——   “无情报”费云不等金申无痕进入正厅,便立刻迎跪在长廊上,高声道:   “属下的督导不周,使得防卫出了纰漏,属下请罪!”   这时,飞龙八卫也跟着跪在长廊上请罪!   不旋踵间,长廊上跪下一地请罪的人物!   “金家楼”的规矩是严谨的,而金申无痕的权威乃是至高无上,她的话似若圣旨,金家 楼的组合庞大而严密,上下之分,尊卑之间,皆是一丝不苟,规矩自然是主要因素,而“金 家楼”能在江湖上伸手托起半边天,黑道上跺跺脚地便晃上一阵子,的确也非幸得——   如今,金申无痕失踪便是二十天,细讲起来谁都有过失,便少主展若尘也不例外——   现在,金申无痕没有听赶来侍候她的两位大夫劝告,只要两个侍女捏背捶腿,她冷冷的 渐渐又恢复了她一惯的威仪,摆摆手,对一旁的“火印星君”潘得寿,道:   “叫他们都起来吧!”   潘得寿严肃的对长廓上道:   “当家的赦了你们的罪,大伙准备齐心合力对付那批王八蛋们了!”   展若尘立刻趋前,道:   “娘,这二十天非人生活,也折磨得够了,你老快回“九昌阁”那面调养……”   伸手一拦,金申无痕道:   “在那岩洞中,他们已商议定了,今日正午要攻掠金家楼,我要在这里看他们是怎么个 攻法!”   展若尘与潘得寿对望一眼——   “火印早君”潘得寿额门上的疤痕闪闪发光跳动,他厉烈的昂着清癯面孔,道:   “叫他们来吧,妈的,准要他们有来无回,也正好为楼主湔雪奇耻大辱!”   “无情报”费云立刻把“雷”“电”“星”“月”四位大把头与“飞龙八卫”统统召集 在大金楼的这座正厅上,金申无痕已望见大哥申无忌等自“九昌阁”赶过来——   除了申无忌,尚有金淑仪端良夫妇、申无慕申无求姐妹、端吾雄与施嘉嘉全赶来了!   申无忌站在大妹子面前,眼眶中滚动着泪水,哽着声音,喘噎的道:   “大妹子,他们把你折磨得这般惨呀!”   施嘉嘉更是扑倒在金申无痕的怀里哭起来——   金申无痕却淡淡的道:   “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她拍拍施嘉嘉的头,又道:“孩子,我为你有个好 丈夫而高兴,若尘不但本领强,志节高,而且傲骨铁胆,敢作敢为,这次若非他的果决,事 情怕更糟了!”   展若尘忙赧然的道:   “孩儿惭愧,娘,你谬赞了!”   金申无痕面色一紧,立刻对潘得寿道:   “二当家,如何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甚至一举歼灭他们,便由你去全权指挥了!”   潘得寿立刻起身道:   “属下定然戳力而为,倒是希望当家的移驾‘九昌阎’,嫂子,身体要紧啊!”   申无忌也点头催促的道:   “大妹子,你连件衣衫都不整,还是快回‘九昌阁’去吧,这里既然由二当家指挥,你 又何苦坚持坐在这儿?”   施嘉嘉立刻扶着金申无痕,道:   “娘,我扶你!”   深深叹了一口气,金申无痕道:   “也好,我去梳洗完了再来!”   既然知道正午敌人扑来,潘得寿立刻调遣人马,他决定把战线设在大金楼前面三至五里 地处,那儿是一片丘陵地,四周易于隐蔽,虽说是大白天,一旦人员隐藏在里面,便也很难 找出什么可疑的端倪来!   辰光在静默中流逝,也似在凝固的煞气中溜走,“金家楼”的人马,在提早养息过后, 很快的按照分布防区,匆匆进住在隐蔽的丘陵后面,虽然,头上顶着烈阳,可也刮着掀沙的 狂风,这时光,人心是忐忑的,心绪是不宁的,便附近的飞禽走兽也感染着这股子不平常的 气氛而纷纷走避不迭!   遥遥望过去,“金家楼”仍是一片平静,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即将搏杀的味道——   然而,隐藏在暗中的人们却似隐隐的闻到了那股子不平常的血腥味!   果然   日正当中,远处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那声音听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展若尘立刻知道这不是一次偷袭,而是明敞着正面攻击,这种攻击是不带丝毫取巧成份, 而是全凭实力,当然,这种搏杀也将是最为惨烈的——   喇叭声骤然传来,“金家楼”的黑衣劲装大汉们便立刻蒙面罩,戴上手套,双刃斧与牛 角尖刀,也都紧握在手上,连喘大气也压得低低的——   潘得寿趺坐在一丛矮树下面,他仍然闭起双目,但却缓缓的对身边的展若尘,道:   “这帮杂碎充场子摆排场摆到金家楼地头上了,他妈的,少时着人先砍了那几个吹喇叭 的!”   展若尘一笑,道:   “二当家,吹喇叭的并不重要,要紧的是骷髅帮几个头头,我相信只要铲平他们,余下 的便不足一击了!”   潘得寿紧着眉头道:   “话是不错,不过他们那种声音也会有鼓舞士气作用,砍下他们,便等于直接打击他们 的士气!”   展若尘点点头,道:   “二当家的话颇有见解,这件事就由八卫中的公孙向月去办吧!”   跟着展若尘—起来的便是“飞龙八卫”,这时阮二不等展若尘吩咐下来,立刻对身边的 公孙向月,道:   “兄弟,你可听清楚了,少时动上手,几个吹喇叭的便由你收拾他们了!”   公孙向月椭圆的面上一笑,翘翘短胡茬子,道:   “放心,他们足我的了!”   突然,那刺耳的喇叭声一阵紧似一阵,就在这种惹人心烦的声音里,便传过来一阵阵喊 杀之声——   潘得寿与展若尘伸头引颈望向大路上,天爷!只见灰惨惨的人马足有四五百之众,为首 的骑马人,潘得寿一眼便认出来,正是“哭王”戈超生,紧跟在戈超生附近的几个骑马的, 有人已认出来,那女的曾在往太和的半路上出没过的,正是骷髅帮东风堂主“阴阳爪”步小 娇与两个副堂主——“放血狂生”赵敢与“剥皮老子”胡干!   再往灰衣人丛中望过去,正中央一个赤袍骑马的,敢情正是“吸髓赤魔”段尔生,段芳 姑就在他后面!   展若尘实在吃惊,他低声对潘得寿道:   “‘金家楼’附近隐藏这么多人,我们竟然没有发现,这种事情太玄了吧!”   潘得寿忿忿然的道:   “这批鬼——”   展若尘又道:   “也难怪要出纰漏!”   潘得寿冷沉的道:   “居安而不思危,当然要出纰漏,还好当家的逃过这—劫,否则我们的罪过便大了!”   灰衣大汉们遥望着大金楼一片大屋宇,个个狂叫狂喊,手上的枯骨爪虚空狂抡着奋力往 前跑着。   潘得寿望向展若尘,二人彼此点着头,于是,潘得寿举起右手猛的往下挥去——   紧接着一声牛角火炮冲天响起,潜藏在丘陵两边的“金家楼”黑衣大汉们,分成四路狂 喊着冲杀出来——   左面是全家楼“雷”字级六位把头,他们率领着六七十名黑衣大汉直往敌人右前方兜杀 过去!   左后面是“电”字级六位把头,由“鸳鸯腿”武升率领着近八十名大汉,卷向了敌人的 右后方!   右面,则是“老辫子”于宏远与“八卦伞”曾秀雄,二人因地形关系,合率八位把头与 一百黑衣劲装大汉直往敌人左面扑杀过去!   这是一片十分宽广的丘陵地,双方人马一但照上面,刹时间便疯子般的卯上干起来——   “火印星君”潘得寿怒翻七个空心斤斗,—下子拦在“哭王”戈超生的前面,他嘿嘿沉 笑道:   “老小子,潘大爷等这么—天早等得不耐烦了!”   一声大哭如泣如诉,“哭王”不见眼泪却双肩耸动的道:   “好,好,你会如愿的,放心,我会叫你如愿的走上你早该走的路上!”   两支枯骨头壳分别握在手上,“哭王”戈超生不见上身移动人已下得马背——   一脚踢在马腿上,怒马奔出十丈外,戈超生已站在潘得寿面前,他似哭又怒的道:   “潘得寿,你活不了多久了,你马上要离开这花花世界沦入阴司幽冥之中,咯……”   潘得寿努力平静着胸膈间翻涌的血气,咬牙道:   “戈超生,似你们这种人鬼不分,是人是鬼的奸妄之徒,欺欺善良,唬唬好人还可以, 金家楼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如今再照上面,倒是你要推算一下自己,尚能活到几时?”   戈超生似哭的哧哧笑道:   “那就证实给老子看看,姓潘的,证实你那套子虚乌有的鬼话给我看!”   双肩—横,潘得寿碎齿似的道:   “戈超生,我们誓不并存!”   丑恶的面皮似是要脱下来了,戈超生双手互碰着枯骨头壳,叱道:   “正是我的打算与决心,潘得寿,你以为我们大举来此是游山玩水的?”   潘得寿直视敌人,口中却沉道:   “颜兆、苏伟!”   身后面两名蒙面黑衣大汉中一人立刻应道:   “属下等正自为二当家掠阵,少同这王八操的磨牙,干了再说!”   潘得寿的动作快若电光火石,一对斗大的刀轮,轮刃叠斜于同一方向,锋利勾曲浮蓝泛 青,他的双手便扣在刀轮轴心的把手上,真是一付霸道的杀人利器!   动作怪异,戈超生的两支头壳交替挥砸中,人已飞快侧旋,灰色长衫飘逸如云中,只听 得清脆的“铮”!   潘得寿对于这种声音十分熟悉,他已两次中过敌人的枯骨毒钉!   果然,就在他努山偏向左面三尺远,耳边“嗖”的一声响,两枝毒钉已掠向身后!   潘得寿大怒,骂道:   “相隔十数日,你个王八蛋依然是仰仗这些下五门的毒玩意行凶,花样老套,已起不了 什么作用了,我说儿!”   戈超生大旋身,左手枯骨头高举,沉声道:   “你也还不是一样老套?狗日的!”他的喝骂声犹在,灰袍蓬兜,两支头壳交替前甩, 撒出两条极光直往敌人罩过去!   潘得寿的双轮合并,就在敌人那两束极光接近的—刹那间,“锵”的一声正分别迎上两 支头壳,几乎同时间,双轮飞翻,逼得戈超生连连往左右旋闪,不及再打出头壳中的暗器!   潘得寿就是要制敌机先,他绝不让敌人有充分的时间去准确的施放暗器,这便是知彼的 好处!   两支头壳疯狂的阻砸着,戈超生发出报丧似的哭声,他猛然一招穿云纵,巧妙的往两支 刀轮与潘得寿的头顶两尺之地越过去。   这是一个险招,甘冒被开肠破肚的危险,但他还是平安的落在潘得寿身后五尺地,便潘 得寿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姓戈的胆子大!   旋身,戈超生的头壳再碰击,边咧嘴叫道:   “要你知道历害!”   他“害”字出口,右手头壳先打出毒钉,左手头壳跟着又是两声响,人已跟着欺身再上!   潘得寿冷静如旧,截削磕授,准确无比,他阴沉的道:   “日头底下,哪见小鬼成精,你的那些玩意儿已不灵光了——杀!”   双刀轮平削竖劈,迎着便往上杀过去,他口中怪叫道:   “苏伟,准备砍下这王八蛋的人头了!”   戈超生却发出一声尖亢的枭笑——   此刻——   金家楼“雷”字级六位把头,在“无形刀”顾雍的率领下,从左前方兜上了骷髅帮东风 堂堂主“阴阳爪”步小娇等撞在一起,跟在步小娇身边的有她的两位副堂主“剥皮老子”胡 干与“放血狂生”赵敢。   “无形刀”顾雍见这步小娇年纪不过二十岁,面庞白哲,双眉细长,只有那个嘴巴特别 长,闭起来看似要哭的模样,不由得一声冷笑,道:   “好个娼妇,我宰了你!”   步小娇怒哼着身形稍掠,右手枯骨爪拦腰疾打,口中尚且狂哭的道:   “且看是谁先上路——”   “当”的一声暴响,火花四溅,顾雍的砍刀竟被荡开三尺,使得他不得不对面前这女子 提高了警觉——   一边,“剥皮老子”胡干以为机会难得,悄没声的举着一长一短两支枯骨爪卷向了顾雍 身后,不料“牌刀锥甲”骆大宏怒喝一声斜扑过去,枯骨爪尚未打中敌人身上,却反被骆大 宏反锥一击震得人朝后仰,“铁弹子”成大光便趋着这时候—闪而上,一连二发铁弹劲射而 出,胡干已“啊”的一声抛去左手短枯骨爪,捂着后颈往侧旋!   瘦而高大的赵敢,一声电吼,猛往成大光便扑,早被快枪横里拦住,两人一照上面,谁 也不再答话,便不要命的狂刺狂打成一团!   抄向敌人左后方的正是“电”字级六位把头,一照上面,便遇上一个干瘦如鬼的雷公嘴 人物——“鬼爪”丁不响!   丁不响率领着骷髅帮北风堂,这时他与那位副堂主白无忌与属下一批人正准备往大金楼 前面卷袭过去,突然从左后面扑出一彪黑衣大汉,丁不响鬼叫一声便当先迎击上去——   “鸳鸯腿”武升大吼着:   “王八蛋们终于露面了,妈的,可也是你们在劫难逃,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了!”   一抡便是十七爪,丁不响亢声道:   “今天注定入土的是你们,老子们是赶来超渡你们的!”   武升双刃斧怒劈二十一斧,大喝道:   “狗娘养的,少他娘的吆喝,且豁起来看是你小子先啃地?还是武大爷两腿蹬?”   白无忌一个箭步抢上来,枯骨爪猛烈翻扫,武升的双刃斧逼退丁不响,回身暴劈白无忌, 人也跟着上跃六尺,腿影如风,凌空蹴踢,反把白无忌逼开三丈——   “火红缨”夏明就在此时举枪便刺,“嗖”的一声,闪亮的枪尖上而鲜血滴洒,白无忌 的右耳朵已被挑在枪尖上,半响,白无忌才感到一阵刺痛,忽然的便往夏明扑过去,口中大 骂,道:   “老子同你拼了!”   夏明一招得手,施转枪尖打横又刺,枯骨爪怒挑疾拨,枯骨头壳已“嗖嗖嗖”连连射出 九支枯骨毒钉——   夏明知道厉害,连枪带人便在空中卷飞,不料他刚刚落地,左手背上一阵麻痛,一支灰 惨惨的毒钉竟然插在手背上面——   可也真够狠,夏明毫不稍停,张口便咬上自己的手背,连肉带皮被他咬下一大块,“噗” 的一口连血带钉吐在地上,夏正待举枪再上,“天鹰爪”秦冲已圈动双臂,直往白无忌扑击 过去,口在大喝道:   “他妈的,你尽使出你的毒物来吧,且看秦爷怕不!”   白无忌已被“一阵风”戈浩然、“飞毛腿”于迂二人圈在一道石堤边猛杀起来——   骷髅帮的右翼前面是南风堂主“炼狱使者”司徒敢,毛遂与李七两位副堂主分列在他的 两边——   “金家楼”的“星”字级各把头在于宏远的率领下,扑了上来,双方只一接上手,便是 一场混杀——   于宏远的关东大砍刀一阵风也似的搂头便是五十一刀杀过去,“炼狱使者”司徒敢也不 含糊,右手枯骨爪连挡带打,满天金星迸溅中,他猛的一个急刹车,左手的枯骨头壳已发射 出一蓬毒钉,于辫子的四尺长辫劲旋如风,只听得一阵“铮铮”响,那蓬毒钉已不知去向— —   空中便在这时闪耀出一道极光,郭大年的八卦刀已掠过了敌人的头顶,好一声凄厉惨叫 声,司徒敢的头皮被八卦刀片下巴掌大一块,头壳白森森的一现之间,立刻又为鲜血所掩盖!   那面,曾秀雄已吆喝道:   “玄小香,你他妈还不快去支援金相玉?我这里用不到你!”   只见西风堂主“酆都王”呼延九子与“八卦伞”曾秀雄二人身上鲜血染衣,呼延九子的 面上几乎烂成内糜,胸前灰衣破烂,血肉模糊,而曾秀雄的背上皮开肉绽,蒙面巾早被枯骨 爪扫落得不知去向——   此刻——   丘陵矮林中,黑衣壮汉与灰衣人物正杀得不可开交,漫天的鲜血狂标,呼喝怒骂与凄厉 的惨况此起彼落,人肉—块块的抛掷,兵器一支支的飞落,这儿已成了真真实实的修罗场了 ——   展若尘腾身而起,身法怪异的从二十多名灰衣人头上掠过,“噗噜”一声,便落在段尔 生的面前——   他的身法,立刻叫段尔生看出来,虽然他蒙着面也戴着手套:   “展若尘,是你?”   冷沉的一哼,展若尘道:   “不错!”   段尔生忿怒的道:   “展若尘,你要给我小心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   “对付你,或对付任何我的敌人,展某总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片刻也不 敢大意!”   缓缓往马下落,便段芳姑也跃下马来——   段芳姑咬牙怒视着展若尘,道:   “展若尘,我要看着你倒在我爹的面前!”   展若尘笑笑,道:   “伤痛犹在,你们应该记忆犹新才是正理!”   段尔生身上的伤七道血口子,虽然不深,但颜面攸关,这时开言,便不由咬牙怒吼,道:   “展若尘,你千万不要得意太早,胜负的关键并不在于谁的嘴皮子巧,而是端看各人的 手段,而你,马上就要翻滚哀号,化为血水一滩了!”   展若尘忿怒的吼道:   “就凭你身上带的那些唬人的毒物,段尔生,你没有弄错吧,早已不放在展某的眼里 了!”   段尔生生气的尖亢怪叫不已,后面,段芳姑已沉叫道:   “爹……还等什么?狠着收拾这口出狂言的畜牲!”   展若尘哈哈道:   “有人还一心想嫁给我这‘畜牲’当老婆,哈……我还不屑于要呢!”   段芳姑气的七窃生烟的大骂,道:   “展若尘,你不是人……”   展若尘毫不示弱的回骂:   “至少比之你们这些扮鬼人物要有人味多了!”   段芳姑戟指展若尘,尖声道;   “爹,你还不出手,快杀了他……”   回应段芳姑的尖叫是段尔生那亦红的身子,他拔空上升三丈五,半空中宛如一支红鹤自 天外飞来,便在他的扑闪里,两支枯骨头壳已进射出无数毒钉,蒲团似的往展若尘劲射而去 ——   一声厉啸,展若尘的双肩狂旋,“霜月刀”平飞如电,他双臂已伸展开来,顿时间有如 平地刮起一阵旋风,他的身形便立刻幻成—团游移激荡又强又猛的淡青螺影,那一溜溜冷森 森的刃芒,立刻组合成一圈圈的光弧,宝塔般的从四处往上层叠,精芒迸溅,碧焰闪掣,空 气中已响起呼噜噜窒人的声音——   是的,“刃叠浮屠!”   在一片炫焕的光焰闪飞不已里,传出了“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红影就在这种劲旋的刃 芒中,连连飘浮在周边不即落下,那漫天迸射的毒钉,被那层刃芒撞击得四下散落——   刃层又在扩大,空中飘浮的段尔生已嘿嘿尖笑不已。   展若尘栗于段尔生这种幽浮身法,便知道他是吸取少女骨髓炼就的“幽浮坐云大法”, 这种极端残酷而练的武功,一般武林中人是不屑于修练的——   青莹莹的寒光即将收敛,而段尔生的另一支头壳已在空中待射!   果然,段尔生狂怒的尖声道:   “姓展的,你的‘刃叠浮屠’也失灵了,那就统统给我死吧!”   他的话声如厉嗥犹在空中激荡,一团团火红的毒粉已狂洒出来——   劲风呼啸立刻便把红粉往西方吹散!   展若尘便在此时,猛往空中爬升,只见一屡屡红粉从他的足下“嗖嗖”而过,远处已传 来狂嗥厉叫,不少黑衣劲装大汉,双手掩面,狂叫着:   “眼!我的眼睛!”   另有几个灰衣大汉也中了红粉的毒,他们未蒙面巾,却显出皮皱嘴裂,双目紧闭的翻滚 在地上哀号不已!   段芳姑已在上风头尖叫道:   “展若尘,你逃不掉了!”   落地再弹,展若尘已怒吼道:   “逃的是你们!”   便在他的怒声里,青莹莹的寒光斗然间宛若无数蛇电,从上到下往四下里乱流也似的穿 射开来——   段尔生大吼一声,挥起两支头壳便迎击上去,两条人影倏忽分开,却在分开的一刹那间 再度交合一起!   蛇电更见旺盛,笔直的,弯曲的芒刺弹射倏喷,而红艳艳的冷虹也凝成坚起的匹练,当 这些形色各异的光影诡异凌厉的接触之下,远处已传过来凄叫声——   叫声直往这里传过来,人们也已预知血溅五尺的辰光就要来临了——   那是突兀的变化,宛如世上难以预测的异数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那宛似四月下垂的光芒,一闪之间便把展若尘与段尔生两个人分隔开来——展若尘斜出 七八步,段尔生却怒啸着侧滚出三丈外!   弧光一抹又回向原处,于是,连段芳姑也一声惊呼:   “金申无痕!你……”   是的,金婆婆赶来了,站在金婆婆身边的有“无情报”费云与申无忌二人——   金申无痕在历经这次劫数后,又恢复了她原有的威仪,二十天——仅仅二十天的时光, 她的白发几乎又增多了一半,花白中掺杂着少量的黑发,她才五十多—点啊!   此刻,她那清瘦而白皙的面上,丹凤眼含怒,漆黑的剑眉紧凑在一起,气度高华中发出 低低的冷哼——   是的,方才的那一抹光芒,乃叫做“上弦生”,也是—种警告敌人的招式,还有一式叫 “下弦死”,一但出乎,光现血溅,横尸夺命在意念之间,不止霸道,更且残酷的无与伦比!   于是,黑衣大汉这边立刻发出一阵欢呼!   望着一地尸体与二十多名双目已瞎的金家楼弟兄,金申无痕冷冷的道:   “段尔生,你该死!”   “吸髓赤魔”段尔生双臂交替抖闪,立刻间全身抖颤,面色更见赤红,他举着两双枯骨 头壳,嘿然尖声道:   “金寡妇,别人惧你的‘黑龙簪’,‘白云里’,本帮主可却并不怕,能任你离去,便 是要正面向你—较高下,可好,你来了,也免得本帮主多费手脚了!”   金申无痕沉声道:   “亏你自称一帮之主,真把武林的规矩,江湖的道义全糟塌净尽了,大漠你们横行,没 得倒跑来辽北丢人现眼,你们用最卑劣的手段把我掳在地洞内,可以说是我最痛恨不过的事, 所以拼着被你们天天凌辱打骂,我连眼不睁,口更不开,因为,你们不配同我说长道短,更 谈不上什么条件——”   段尔生忿怒的道:   “掳你,只是一种手段,没有宰了你,正是我们的一项仁慈,金寡妇,如今两军前阵, 说什么也是多余的,手底下见真章吧!”   “无情报”费云怒喝道:   “什么东西,也敢大言不惭的要与我们当家的过招,‘呸’,你也配!”   段尔生深陷的双目又跳动不已,他忽然一个大旋身,狂吼道:   “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的化成粉末调治毒粉!”   费云正要出手,展若尘已迎着段尔生扑过去,“霜月刀”洒出一片青焰,展若尘已叫道:   “大司律快去支援二当家,小心敌人的毒粉!”   “无情报”费云疑目望向一处高地,只见“火印星君”潘得寿正与“哭王”戈超生拼杀 得血溅肉抛,敌人手上的两支枯骨头壳正贴身向二当家狂砸不已!   一声狂吼,“无情报”费云腾身而起,月牙铲双手托在胸前,三个空心斤斗已到了戈超 生身后,他已厉吼着:   “我宰了你们这批上不得台盘的五流匪类!”   潘得寿已退在一旁喘着气,道:   “王八操的,毒粉毒钉已射完了,大司律你就狠宰吧!”   费云猝斜两步,双手抖长月牙铲,那弦弧形的彩芒映现的一瞬间,戈超生的左肩连背便 被撕裂开一道血口子!   两个掠阵的灰衣大汉便分从两个方向扑向费云,“嗖”的一声削抓去费云肩头的一块皮 肉,血肉抛弹中,另一人的枯骨爪堪堪沾上费云左胁,潘得寿已怒叱着打出飞刀,“嗖”的 —声,那人的面门上立刻进出鲜血,大叫—声便往—旁闪去!   挨了—记月牙铲的戈超生,俱然并不稍退,更不出声,他两眼凸瞪,丑恶的面上一紧, 举起头壳再度扑上——   费云咬紧牙关,挥铲便杀,潘得寿更不稍息,两支刀轮交互错扬,猛可里卷向另一灰衣 大汉,左手刀轮卡住敌人手中枯骨爪,右手刀轮已自敌人肚子闪过,只见这位仁兄肚破血标, 肠藏被倒钩的刀轮拖钩出肚皮外,兀自蠕动不已……   便在这时,一点寒星“铮”的自头壳中激射出来,直往费云的面门打去——   费云已听得潘得寿说——敌人的暗器已经打完,正自放心大胆的准备收拾姓戈的,突然 闻得械簧声,而他的身子又在半空中,两下里相对迎撞,更是快得难以想像,万不得已,便 本能的只把头偏向一侧,“噗”的一声,一支毒钉已打中费云的右面颊上,立刻就是一阵麻 痛!   一个空翻落地,潘得寿已扶住费云,他连多想一下也没有,张口便往费云面上咬去——   一声怪叫,费云的面上立刻出现一个血洞,潘得寿“噗”的吐出口中血肉毒钉,厉吼着 便往戈超生扑过去,他忿怒的道:   “好个阴险毒辣王八羔子,你竟然还留着一支毒钉!”   戈超生枯骨头壳并举暴砸,出声如哭的道:   “你娘的,才知道上当?”   “咚”的一声,枯骨头壳撞上了潘得寿的右胸上方,便在他的旋挑中,一块鲜红的血肉 连着一块黑衫抛飞上半空!   潘得寿咬牙怒骂:   “好个兔嵬子!”骂声中便见金光璀烂,来如流电,他的右手刀轮已实实在在的切过敌 人的肩胸之上!   好凄惨的一声嗥叫,戈超生拖着左肩整条未掉的血臂,怪叫着往右面旋跌出去,握在他 右手的头壳已“嗤嗤”连响的在地上又射出几支枯骨毒钉!   忿怒的一声厉吼,费云的月牙铲已旋过戈超生的项间,一颗人头顺着坡地往下面滚去!   斜刺里一个灰衣壮汉拦腰一把抱住满面鲜血的费云,便在这时,另一支枯骨爪很深的切 入了他的背上!   双方的变化快得无可言喻,潘得寿便在这时挥动着一对刀轮滚动,“唰唰”两声,两名 灰衣大汉几乎都是拦腰被切成两段!   附近,传过来一声尖亢的厉叫声,一天的血雨飘洒中,只见步小娇的身子弹飞在一片光 雨中,头发散乱,衣衫破裂,“咚”的一声落地之后,更弹了几弹!   附近,“无形刀”顾雍贴地一连七次翻滚,面色泛青的全身直颤——   是的,他与前几日阮二中的一般毒粉,那不是化骨毒粉,而是另一种枯骨毒粉,一旦中 在人身上,便令人全身不自在的发着冷颤不已……   “剥皮老子”胡干厉吼着:   “堂主——”   胡干伸出双手,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放血狂生”赵敢已大吼着往顾雍扑击过去,斜刺里“无情刀”石海横里拦住便砍,出 手更是二十一刀,生把赵敢杀得哇哇大叫!   日头已往西偏,突见当空又是一团红影,段尔生已尖声如鹰的大叫道:   “就让我们一起死吧!”   喝声甫落,只见一大团红雾往四下飘散泄落,紧接着,只听得不少灰衣人狂叫着往四下 里奔逃,大地上便听得阵阵裂帛声,天爷,也不知用的什么毒物,只见地上尸体抖动着在萎 缩,便树木青草也立刻变得枯黄一片!   段尔生便在一片红雾里往斜里闪掠过去,众人拼力往外闪,只有展若尘却挥出“霜月刀” 衔尾直升五丈高,空中拧腰挺胸,厉喝道:   “段尔生,你走不了啦,纳命来!”   喝声在一片红云之上,流荡的刃芒宛似天上洒下一片青蓝的彩霞,段尔生狂嗥一声右腕 被追射的冷芒削得寸寸断落,鲜血狂标里,他落在左面上风头,一把扣住段芳姑,狂吼道:   “我们撤!”   他喝声甫落,地上滴滴嗒塔的落下一段段手指掌,鲜红的鲜血溜着斜坡延伸三丈远——   展若尘掠向反方向,等他再要腾空追去,闪射在附近的金申无痕已高声道:   “不用追了!”   忿怒的环视着四下,灰衣人已开始往左面滚逃——   斜坡上面,“阴风爪”白自在抖洒着双臂鲜血,发号施令似的狂吼道:   “乐手呢?吹奏撤退号啊!”   “蹦猴”玄小香闪掠在附近的大石头上,咧嘴咒骂道:   “奏你妈的哀乐吧,我的儿!”双刀连挥,便往白自在扑过去——   “阴风爪”白自在尖吼着便往西边掠过去,他似是想到那四名喇叭手早已横尸当场了— —   白自在仍然在吼叫:   “孩儿们,快撤!”   受伤坐地不起的费云,振臂高呼,道:   “‘金家楼’兄弟们,给我追杀呀!”   于是,只见两百多黑衣大汉,齐声怒吼着,狂浪也似的紧紧追在一撮撮拔腿奔逃的灰衣 大汉——   果然,兵败如山倒,“大漠骷髅帮”绝对想不到竟然会在一天之内败的如此悲惨!   “金家楼”的仁兄们也真够狠,直追到二十多里外,方始停下来,遥遥咒骂着那群狼奔 逐突而逃的灰衣人!   这是一场在“金家楼”正面的搏杀,双方死伤的人马相当惨重——   “大漠骷髅帮”除了段尔生与他女儿段芳姑拼命狂奔逃走,主要的还有“阴风爪”白自 在、“西风堂主’呼延九子几人,至于所带一众灰衣人也只有一半人马逃离!   丁不响与司徒敢受伤未及逃走,早被一群黑衣大汉围砍得血肉一团!   “金家楼”也死伤惨重——   二当家潘得寿与“无情报”费云,二人跌坐在一起,血都粘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了!   飞龙八卫中古自昂与平畏也挨了几爪,雷、电、星、月,也各有三人受到重伤,兄弟们 也躺下近百人,有二十多人是受了段尔生的火焰赤毒裂肤碎骨而死!   展若尘走近干妈面前,他神情激昂的道:   “妈,你老全好了!”   金申无痕发出一声长笑……   于是—— 柳残阳《金家楼》 第二十七章   伸手握住展若尘一手,金申无痕一直强忍住眼眶的热泪终于滚滚流下来,音调激动的道:   “若尘,我的好孩子,他们……他们已经把你这些天的行动向我禀告了,孩子……苦了 你,累了你……我再—次的为你而骄傲……”   展若尘涩涩的道:   “娘,我从大漠掳来了段尔生的女儿——段芳姑,可是却轻易的被段尔生骗去,提起来 反令人尴尬……”   金申无痕摇摇头,道:   “孩子,段芳姑并不重要,段尔生是个赤魔,他在得知女儿被你掳来辽北之后,用计骗 你上当,这件事是我亲耳听到的,当时姓段的对戈超生发下狠话,能救则救,否则宁要夺取 金家楼,女儿便听天由命了。”   展若尘忿怒的道:   “可恶,段尔生是个疯子!”   金申无痕重重的点点头,道:   “所以我说,你掳来段芳姑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你在大漠分别搏杀了尤奴奴、商弘、郝 大山、铁彪等人,你应该知道,这些人都是金家楼死对头,如果他们联手起来,今日这一战 的胜负,便很难说了!”   一边,潘得寿忍着伤痛,道:   “当家的说得极是,这次还真亏得少主走了一趟大漠,如果尤奴奴那恶婆娘也率众赶来, 胜负不但难说,而我方的伤亡,也将倍增了!”   绕过这一带丘陵地,突然听得大金楼钟声大响,簇拥着金申无痕而归来的所有人物,立 刻振臂欢呼——   大金楼那面,只见冲出上百黑衣劲装大汉,走在大汉前面乃是申无忌、端良夫妻、申无 求姊妹等人,这些留守在大金楼的人物,在闻知驱逐了“大漠骷髅帮”之后,早已雀跃欢呼 起来,直到追杀的人全部拥着金申无痕等回来,便立刻鸣钟庆贺——   金淑仪跟着申无忌当先冲迎上来,申无忌已拉开嗓门大嚷,道:   “哈!咱们又赢了,金家楼得胜,骷髅帮失败,这证明江湖纲伦仍在,武林道义确保, 大妹子,我们将更为坚强,哈……”   这时施嘉嘉也跑过来,泪流满面的道:   “娘,我们胜利了,二十天被囚之恨也得报了——”   金申无痕大乐,哈哈笑着抹去泪痕,道:   “传我的话下去,金家楼狂欢三日,每人加俸一月!”   他此言一出,又是漫天一声欢呼!   狼狈狡猾的“大漠骷髅帮”帮主段尔生,当金家楼追杀的黑衣大汉们回头之后,他清点 了人马已不足百人,其中除了女儿段芳站与呼延九子未受到伤,其余的重要干部均已死亡, 如此惨重损失,反倒引得段尔生哈哈失声狂笑不已。   高举着断腕的右臂,伤处因为敷了一种奇怪的伤药而流出银灰色浆水,段尔生狂笑之后, 叫道:   “断臂之恨难消,两年之内我要炼成‘夺命毒风’,要他们‘金家楼’那群王八蛋们在 毫无知觉中死绝死光——”   他的话甫落,不足百人的“大漠骷髅帮”,便立刻举起双臂欢呼大叫起来:   “帮主万岁!骷髅帮万岁!”   段尔生望着女儿段芳姑,两人露出相当满意的笑——   此刻——   前面是一道清澈见底的山河,河虽只在二十丈宽,但中间的水也有丈多深,水下面的鱼 儿条条清晰可见,银白色的河底沙子就像是少女的面皮般柔和可爱!   溃退下的大漠骷髅帮一行,刚刚来到此地,柳林子下面,段芳姑突然遥望着远处那条小 船,她面上立刻笼罩上一层吓人的寒霜——   看到小船想起了徐小霞,这一切的不幸,完全是徐小霞一手促成,如果不是徐小霞追踪 展若尘到了大漠,如果不是她及时的弄开进入地狱城的那堵暗门,今天也就没有展若尘,当 然,金寡妇也休想选出掌握,那么,今日的惨败将是属于“金家楼”而非我“大漠骷髅帮”。   忿怒的猛回头,段芳姑咬着牙齿,道:   “爹!女儿以为,我们的惨败,关键在于小船上的那个贱丫头!”   段尔生猛抬头望向小船,道:   “芳姑,你把事情说清楚!”   段芳姑立刻把徐小霞启动暗门救出展若尘之事,十分详细的述说下一遍——   段尔生的双目又见跳动,他面色赤红的骂道:   “也好,我正欲吸食人髓补我的损伤,正可将这贱货饱餐一顿了!”   段芳姑道:   “爹的伤……”   段尔生立刻高声道:   “西风堂主何在?”   赤发的“酆都王”呼延九子高声道:   “属下在!”   段尔生戟指远处小船,道:   “去,把小船上面的女子抓来!”   呼延九子遥望向小船,道:   “属下遵命!”   话声甫落,呼延九子举着骷骨爪便往小船扑过去——   那支小船上面,正坐着一位姑娘,只因为那姑娘正依着舱门正在遐思着,而且也正是想 得出神,对于远处柳林下突然出现的灰衣人,她并未察觉,直听到足音“沙沙”快到小船边, 她猛然的叫道:   “若尘哥!”立刻便回过头来!   她——徐小霞,当她看到对面来的人那副模样,便立刻知道是骷髅帮的人。   忿怒的站起身,徐小霞已望见柳树下面一批灰衣人,她双手叉腰的直视着赤发的呼延九 子,道:   “阁下要干什么?”   咧开一口大黄牙,呼延九子上下看了徐小霞一眼,道:   “不错,长得还够看,也正是我们帮主要的人!”   徐小霞知道段尔生糟塌姑娘的事,便哼了一声,道:   “不开眼的东西,脑筋动上姑奶奶的头上了,我看你是在找死!”   嘿嘿一笑,呼延九子沉声道:   “是乖乖的跟我去呢?还是要大爷上船去抱你下来?”   徐小霞冷冷道:   “怕得劳动大驾了!”   呼延九子一声吼,道:   “大爷十分乐意!”   他“意”字出口,人已弹出升在半空中,未落上小船,右手髓骨爪已挥出十一次狂劈!   原地斗然纵升三丈,徐小霞直上直下的连翻三个空心斤斗,双足在未着船板的时候,平 射向船舱顶上,猛的一个怪翻,又闪掠在船顶上,突然一个侧踢,差一寸未踢中敌人的后脑 ——   呼延九子立刻发现这女子的轻功高绝,立刻稳住身体,冷冷的逼视着站立船头的徐小霞, 道:“难怪你敢闯入大漠,这身轻功就够绝的!”   徐小霞淡然一笑,道: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呼延九子突然厉喝一声,骷骨爪挥出劈天爪影,劈头盖脸的便往徐小霞扑击过去!   一声尖吼,徐小霞猛力双手互击,一头便往那片爪影之中杀过去——   空气是激荡的,没有声音,但呼延九子却发出一声尖亢的怪嗥,人已往小船下面跌去, 他的骷骨爪未脱手,但右手上臂一道血口子足有半尺长——   “兰指穿心”徐小霞的毒三角形钢锥,闪耀出一道弧光,短距离中正狠狠的划上敌人!   变异是如此突兀,又在此小船之上,徐小霞正在冷笑着看着敌人在岸上痛苦的全身哆嗦, 斜刺里,—道灰影飞掠而到了呼延九子的身边。   是的,段芳姑赶来了——   徐小霞一声冷笑,道:   “哈!看段公主这般的狼狈样子,大概是吃了不少苦头了吧?”   厉芒逼视着船上的徐小霞,段芳姑沉声道:   “一次失败并不足以表示永远的失败,徐小霞,我们会再来的,只不过,你是不会看到 那一天的到来了,因为……哼……”   徐小霞面色一紧,道:   “因为你要杀我,是吧?”   段芳姑点着头,道:   “不错,为了你的无知,更为了替姓展的制造愧疚,我必须要杀你!”   徐小霞冷哼—声,道:   “凭你?叫你老子来,还差不多!”   段芳姑冷笑着便往小船逼去,沉声道:   “我一人就足够了!”   她的话刚出口,人已弹升在半空中,徐小霞正迎扑过去,突然段芳姑双手并举,拇指压 着中指弹出两缕****毒粉!   猛然一个转身,刚刚躲过敌人的毒粉,不料就在徐小霞刚刚双足站上船面的刹那间,又 闻一声指弹,徐小霞尚未站稳,便发现毒粉上身,她深知毒粉历害,一声尖叫未落,便一头 钻入河中消失不见了——   冷笑连声,段芳姑望着漂浮在水中不动的徐小霞,道:   “在水中化为浓血而死,当是另一番滋味了,嘿嘿……”   段芳姑缓缓的跳出小船外,突然间,呼延九子厉嗥一声,双目凸出口吐黑血,吭叱一声 死在石堆里。   段芳姑也是—惊,想不到徐小霞也是施毒之人,倒是小觑他了——   现在,长春山金家楼内一片欢乐之声,便受伤的人也是扎好了伤狂欢起来!   大金楼的正厅上,金申无痕对一边坐的展若尘道:   “等过些时日,我倒想要见见那个‘兰指穿心’徐小霞,徐姑娘!”   展若尘无奈的摇摇头,道:   “她是个理想主义者,人活在自己的思想领域里,活得十分快乐,只怕她是不会来的!”   施嘉嘉一边笑道:   “如果我亲身去请她呢?她不来?”   展若尘道:   “她也不会来,因为她为我们祝福,更不会加入我们之间,是个相当为他人设想的姑 娘!”   金申无痕立刻笑道:   “这样的姑娘我更要见见她了,她住在哪儿呀?”   展若尘突然面色大变,半响,他拍案而起的道:   “娘,不好了,我担心……”   在座的尚有二当家潘得寿与申无忌等人,闻得展若尘之言,心里一怔!   金申无痕道:   “看你紧张的模样,难道……”   展若尘遥望向虚无的远方,虚无中有着徐小霞的倩影,他已重重的道:   “但愿老天开眼,可千万别被撞上啊!”   施嘉嘉在助展若尘一臂,急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展若尘眉头紧皱着,道:   “徐姑娘住在青河小船上,那地方又是往来大漠必经之地,骷髅帮铩羽而归,段芳姑必 然不会放过她,一日遭遇困难,我怕她会吃大亏——”   金申无痕重重的点点头,道:   “很有可能!”   展若尘闻言大急,他立刻便往大厅外面走去,边叫道:   “我立刻追去看看!”   谁也没有阻他——   金申无痕没有,而施嘉嘉也同意他追上去看看!   此刻,一骑快马奔驰在西出大漠的官道之上,展若尘不停的拍着怒马,口中喝叱连声, 光景恨不得腾空而去——   暮色已见苍茫,青河上的水正照着无数金星,一条小船仍然停泊在岸边上!   展若尘不等快马停下来,便立刻狂叫道:   “小霞,小霞妹子!”   小船上面仍然一片沉寂,而展若尘心中已开始像小鹿也似的乱撞起来了——   跃上小船,展若尘发现有血迹出现,他忿怒的掀起舱门,只见舱内甚为清爽干净——两 个枕头并着放,一套男衫铺下面,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假像,也是徐小霞精神上的—种自我安 慰,便不由得心口一阵抽痛——   猛然仰起身来,展若尘疯—般的大叫:   “小霞,你在哪儿?”   展若尘顺着小河往下面游跑,他边跑边叫,声嘶力竭般的狂吼大叫着!   突然,那长带似的河岸边一处弯道乱石堆,一套青绿衫裙被石头堵住,河水的流动中闪 晃着—道影子,展若尘立刻扑过去,他真的怔住了!   踏水走去,伸手抓起衣裙,不错,这正是徐小霞穿过着的衣裙,展若尘痛苦的以掌击着 自己的头,踢着河上的石头,双目见泪的叫道:   “小霞妹,你死的好惨啊!”   要知“大漠骷髅帮”的化骨毒粉,一旦中上人身,便立刻化为血水而亡,形骸消失,而 骨头也酥成粉,此刻,展若尘抖动着徐小霞的衣裙,对天吼叫,道:   “小霞妹,展若尘誓杀段尔生父女为你报仇!”   他抓着徐小霞的衣裙匆匆又走回小船附近,腾身上马,立刻便往龙泉镇方向驰去——   就在距离龙泉镇不远的一道土坡前,他果然追上溃逃的骷髅帮一众——   怒马冲在前面,展若尘拦住了段尔生父女与近百灰衣大汉们!   段芳姑冷冷的直视着展若尘,叱道:   “展若尘,你连夜追来,莫非欲赶尽杀绝?”   展若尘忿怒的抛下徐小霞衣裙,喝道:   “可恶的东西,你们连一个姑娘也不放过,今天,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段芳姑不用看,便知道那是徐小霞的衣裙,她笑笑,道:   “展若尘,我们这次损失大半,可以说元气大伤,如果追根究底,就是坏在徐小霞一人 手里,我们收拾了她,便是走到天边也说得过去,难道我们不应该?”   仰天一声怒笑,展若尘道:   “我金家楼也损失不小,但对你们仍未赶尽杀绝,弄得倒是你们害死徐姑娘,造成我的 终身遗憾,段芳姑,你既然不放过徐小震,我也饶不了你父女!”   突然一声尖笑,段尔生躺在软轿的身子挺起来,他戟指展若尘,道:   “姓展的,你不要以为斩去本帮主右腕,便吃定我了,如此真要力拼,鹿死谁手还很难 说的?”   双肩下垂,双目直视,展若尘冷冷的道:   “段尔生,你还等什么?”   段芳姑厉叫道:   “展若尘,你真要赶尽杀绝?放我爹他们过去,徐小霞是我杀的,要拼,你我两人拼 吧!”   展若尘再一次痛苦的心头一紧,他想起了击杀黄萱的一幕,如今面临另一个女子——段 芳姑。   就在此时,突然月色一暗,一团红影当头罩来,段尔生已狂叫道:   “杀!”   只见段尔生左臂高举,一支骷骨头壳——他仅有的一支头壳,已发出“铮铮”连响,那 一股细小毒钉,已自飞射向展若尘!   就在两个人的距离须叟间接近的时候,似人们似已睹及血溅藏溢的闪光,那突兀的变化 便活生生的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一道浑厚的光弧,击落漫天的黑星,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反 弹之音!   光弧快得连眨次眼也不及的同时,突然光弧延展如电,弧面加大的一瞬间,“霜月刀” 已挑起一溜鲜血,段尔生“唔——”的一下子摔落地上,血从他的喉咙处“咕噜”、“咕噜” 着往外流,而他却发出“唔”声不断,他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开口,但就是说不出来。   段芳姑忿怒的尖声大叫,道:   “骷髅帮兄弟们,为你们伟大的帮主报仇啊!”   于是,近百名灰衣大汉,便一窝蜂的往展若尘围杀过去,那气势与凶猛,宛似群狼围向 一头凶狮!   是的,好汉架不住人多,这时候展若尘便如是想——   “霜月刀”洒出一片森蓝光芒,展若尘怒吼道:   “杀!”   五名灰衣大汉便应声往外旋撞过去,鲜血已染上了展若尘的衣衫,而更多的灰衣人往他 围扑过来,有几个大汉尚且企图拦腰抱住他,却被他砍掉了三颗人头!   段芳姑抱住她老父的血头,狂烈的大叫着:   “狠宰啊!你们这么多人围杀一个姓展的,他逃不走了,那个先杀倒姓展的,他便是我 骷髅帮的—大功臣,你们快杀他吧!”   几近疯狂的吼叫,令所有灰衣大汉们争着往展若尘冲杀过去——   血在人们的足下踩踏,肉在半空中抛飞,展若尘杀红了眼,便灰衣大汉们也忘了死是怎 么一回事情!   就在此刻——月黑风高快五更的时候,突然,从龙泉镇那面传出了减杀之声,一彪人马, 皆是一般大草原常见部落的装束,挥动着刀枪往这杀来——   展若尘心中怀疑,这难道是骷髅帮另—批人物赶来了?此时此刻,除了拼命,除了拼命 大概也顾不得多想了!   突然间,传过来女子的叫声:   “是展大哥!”   声音十分清楚熟悉,那不正是完颜倩的叫声?   于是,又—声大吼,道:   “展义士,察汗族的呼延烈来了!”   呼延烈,不正是引导自己找上那座被沙埋的小镇的人吗?   紧接着,完颜义已高声叫道:   “克鲁伦河各族兄弟们,今天正是我们消灭为害大漠的骷髅帮的时候到了,杀!”   黑暗中突然冲过来四百多位壮汉,弯刀长矛与枪,刹时间便把一群灰衣大汉们围起来。   太突然了,灰衣大汉们立刻回身堵杀,但哪会是这批生力军的敌手呢?就在一阵猛砍杀, 形成了四五人合击—个灰衣人,就是想逃也难了!   这真是一场令人想象不到的歼灭战!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场搏杀也近尾声!   半个时辰过去了,东方正露出霞光!   完颜义陪同妹妹完颜倩走到展若尘身边,完颜倩笑道:   “展大哥,你好!”   展若尘看着自己一身是血,便苦笑道:   “但也很狼狈,是吗?”   这时呼延烈吼叫着过来,他对展若尘道:   “自从展壮士走了以后,我们察汗族的长老们立刻同意联合鲁伦河两岸弟兄们,准备同 骷髅帮一拼,前些时候,我们才毁了他们的地狱城,这才迎向辽北,准备协助金家楼的人, 不料在此遇下了,也算不虚此行,哈……”   完颜倩拉着展若尘的手,哭道:   “走吧,跟我们回克鲁伦河去!”   展若尘笑道:   “我会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完颜义道:   “我们很诚意的邀你,展义士,你难道……”   展若尘坦然笑道:   “贤兄妹的盛情,展若尘万分感激,但我必须先回金家楼,以免我的干妈悬念,他日有 幸必去克鲁伦河拜访!”   天色已是大亮,展若尘寻到了马匹,却也看到了段芳姑,她死了,右手抱着她的老父— —“吸髓赤魔”段尔生,左手握着一把短刀,整个刺刃仍滞留在她的肚子里,面上一片痛苦 之色!   深深的摇摇头,展若尘对完颜倩兄妹与呼延烈等人抱拳施礼,道:   “贤兄妹,各位,我们后会有期!”   完颜倩流出了失望的眼泪,她似是麻木的挥挥手,便低泣着倒向她哥完颜义的肩头!   身后面传来几声群呼,从这些草原大汉们高举的双手看,那一定是对展若尘的一种敬爱 表示。   缓缓的骑马走过青河,展若尘凝望着那条小船,他默默的祷告着:   “小霞,安息吧!此生无法续缘,就等来生吧!”   离开了青河,此刻,展若尘拍马前驰,那清新的、妩媚的“长春山”,—片翠绿茂密的 松柏掩映下,展若尘又看到了大片的亭台楼阁,只是他尚未驰近去迎面却转出两个人——两 个女人!   于是,展若尘惊异得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来——   他期期艾艾的道:   “你……你……”   “我没有死,是吧!”   是徐小霞,不错,“兰指穿心”徐小霞,与徐小霞携手走在—起的,正是展若尘的妻子 施嘉嘉——   翻身下马迎上去,展若尘道:   “这是怎么回事?”   施嘉嘉笑道:   “你走了,妈想起了她,便也立刻亲率八卫赶到青河岸,天已经是二更过了,妈亲自上 船,正遇上小霞妹子在睡觉,再想到她对展大哥的一片痴情,便立刻用强硬手段把她‘掳’ 来了,这一下你该高兴了吧?”   展若尘笑起来,道:   “奇怪,我也是先赶到青河去的,却在河面下游找到了小霞妹子的衣裙,当时我就……”   施嘉嘉笑道:   “你哭了?”   展若尘立刻毫不掩饰的道:   “比哭还难过——”   于是,徐小霞愉快的笑了——   半晌,她收起笑容,道:   “我确实中了段芳姑的弹指化骨毒粉,但我也是个用毒高手,只要没有中在皮肉上,我 就不惧,于是,我立刻跳入河里,装做是中毒的样子,顺着河水往下面漂,为了安全,我便 在水中把衣裙脱去,自己便暂时躲在—处石洞里睡着了,直到二更天,方才又匆匆回到了小 船上,哈……也刚才睡,楼主——不是娘,赶来了——”   展若尘更加惊奇的道:   “娘也收你当她老人家的女儿?”   徐小霞俏皮的道:   “不,是儿媳妇!”   于是,展若尘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就在大金家楼的正厅上,展若尘把骷 髅帮被灭绝之事,详细的向干妈禀告了一遍。   金申无痕缓缓的道:   “经过一次折磨,便能体会出和平的可贵,但愿‘金家楼’从此永远太平祥和!”   是的,太平与祥和都是人生最可贵的,便和平需要实力为后盾,祥和便必须彼此肝胆相 照了——金申无痕向徐小霞招招手,笑道:   “孩子,希望明年此时,你同嘉嘉都给我生个白胖孙子,知道吗?”   徐小霞低下了头,便展若尘与施嘉嘉也相视的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