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一章 人海遗孤   星月无光,夜风怒吼……大地似乎沉入—片漆黑的深谷中!   蓦地,夜空冒起一蓬鲜红的火光,眨眼间,已半天通红.火焰吞吐之处,隐隐传出呐喊厮杀之声。   这里是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镇上,大火焚烧之处是镇街一家“雄风镖局”。   街坊邻居见“雄风镖局”失火,纷纷提起水桶前去救火……突然一响“砰”的声,木桶带水踢起丈高,那提水前往救火的邻居,—个踉跄给推了出来……   接着一响吆喝声起:   “不准提水救火……”   这边街坊邻居给人推出火烧场,那边也有人水桶给砸碎……原来烈焰熊熊的“雄风镖局”四周,已站下一个个手执钢刀的大汉。   这一来,原来守望相助的街坊邻居,只有干瞪眼看着“雄风镖局”陷入烈火中,谁也不敢提水前去救火。   一声“阿弥陀佛”,走来—个身穿玄色棉布袈裟,年有五六十岁的尼姑,向其中一个邻居问道:   “施主手提水桶,如何不去提水救火?”   那个街坊邻居举手一指,道:   “老师太,你没有看到……‘雄风镖局’四围,站着一个个手握利刃的大汉,扬刀叱喝,不准救火,咱们不敢提水前去……”   另外一个邻居接口道:   “那边大火在烧的是‘雄风镖局’,可能是总镖师‘南山鹤’杨嘉雄江湖中的仇家,来此杀人放火……”   老尼姑眉宇微微一动,道:   “盗亦有道……强盗杀人放火,怎有不准人前去救火之理……”   话落到此,撩衣—纵,人影闪晃,疾如鹰隼击空,飘向“雄风镖局”围墙……才一接近火场,立时闻到一股硫磺怪味……不错,这是江湖中人放的火。   老尼姑站在围墙顶上,纵目看去……“雄风镖局”四周,已完全着火焚烧,烈焰飞扬,火舌狂卷,东西两院四排瓦房,已经烧得梁焦栋折,都早已倒塌下来,只有南墙—角,还未波及,但火光之中有数条人影,在蹿来纵去。   老尼姑自恃身怀艺技,一身是胆,—溜烟,扑向南端墙下……   施展“燕子飞云纵”轻功绝技,双脚一点,“唰唰”声中疾如飞燕,掠上墙头……纵目回顾一瞥,已看到东西两院,躺着十来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惨不忍赌。   南墙下面,是一座小院落,火光照得通红……   一个年轻少妇,背上扎着一个幼儿,披头散发,舞着一对双刀,正和三个黑衣敌人在苦战。   那三个黑衣人十分骁勇,一个挥舞锯齿刀,两个使用丧门剑,三件兵器呼呼劲风声中,杷这个背负幼儿的少妇,前后左右,紧紧裹住,毫不放松。   老尼姑轻念一声“阿弥陀佛”,站在墙上,向院落中大声道:   “江湖朋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三个大汉,竟和一个年轻少妇做对头,连手围攻,赶尽杀绝,这是英雄好汉所为么?……快快住手!”   三个黑衣人不由诧然怔了下……   其中一个收住丧门剑,托地往外一跳,抬头看时,原来说话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尼姑……哪里把她放进眼里。   厉声喝道:   “哪里来的贼尼,胆敢管上大爷们的闲事,‘南山鹤’杨嘉雄是你什么人……识相的赶快滚走,不然连你这条命也算在内!”   老尼姑见这黑衣大汉,说出这等狂傲无礼的话,冷冷“哼”了声,道:   “杀人放火,恃众凌人,乃是无耻之辈,待贫尼‘玉面菩提’茹真来收拾你等!”   话落,袈裟履展,宛若一头巨禽,翩然而下。   这时,背扎幼儿的少妇,已杀得筋疲力尽,双刀略为一慢,使锯齿刀大汉趁这空隙,一式“金龙卷尾”,刀光闪处,向少女背负的幼儿砍来。   少妇疾忙使个“怪蟒翻身”,向左一跳,但这一身法略—迟缓,背上幼儿虽然避过一刀,她肩膀上已被刀锋挂了下,衣破血出。   那使丧门剑的大汉,就乘这个机会,一招“玉女投梭”猛向少妇背后刺来……   想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来个“一剑两命”……由背上幼儿,再刺进少妇背心。   就在这石火电光之间,“玉面菩提”茹真尼姑身形已电射而下……   她正要施展“大擒拿手法”,取那狂傲无比的大汉,但一眼瞥见少妇形势危急。   “休下毒手……”   这个“手”字甫出,身形弹飞而起,疾如冷电一抹,一式“苍鹰攫兔”,“唰”的掠风声中,向那正要在少妇身上下毒手的大汉扑去……   左手轻舒腕掌,运足内家真力贯注中食两指,接下对方剑脊,使个“铁扫帚”手法,向外一拨。   “玉面菩提”茹真这手看来轻描淡写……   但大汉给她这劲势追迫,竟然拿桩不稳,站不住脚,连人带剑,歪歪斜斜跌出七八步远。   茹真急如骇电……   就在对方一侧身时,右手一掌,衔尾而出,一式“仙人指路”往前一送,正好制上这大汉肋下“软麻穴”。   “玉面菩提”茹真皈依佛祖,宅心仁厚,手下留情,不骤下毒手!   不然,只一寸相隔,就点着“将台穴”……这是死穴,一经点中,立即无救。   饶是如此,这大汉身子当堂麻了半边,一响“当”的声,利剑落地,人也跌倒在石阶上。   使锯齿刀的汉子,见“玉面菩提”茹真,凌空飞下,赤手空掌,才—照面,便把自己一个伙伴,截倒在地,知道这老尼姑是个不露真相的高手,心头不由暗暗惊住……   急忙收刀,向后一跳,招呼另一个伙伴道:   “余敏,不要动手,把倒地的扶住,待我向那老尼问几句话,来个先礼后兵。”   那汉子立即住手,杷使丧门剑的汉子扶起来。   “玉面菩提”茹真,把身子横在背负幼儿的少妇面前,迎着可能的变故。   使锯齿刀汉子,上前两步,一拱手,道:   “请教这位师太法名上下?你与‘南山鹤’杨嘉雄,是亲还是友?……如果跟杨某同路,咱们下手就不留情,若是半路经过此地,出家人不必多管闲事,替自己招惹是非。”   玉面菩提哂然一笑,道:   “这位施主之话说得不错……贫尼上‘茹’下‘真’,与杨总镖师并不相识,亦非沾亲带故……但不知施主高姓大名,因何要将杨家一门杀绝,能否说出其中原委?”   那汉子冷然一笑,道:   “区区‘冥殿活判’姜振,忝列‘寒江七绝’中的老二……嘿,菇真老师太,咱们兄弟七人,江湖上想你也有所闻吧!”   玉面菩提茹真见这使锯齿刀大汉,抖出自己底细,才知道对方是“寒江七绝”之一……   大江南北武林中人,对“寒江七绝”这一称号,并不陌生,这七人带了一批牛鬼蛇神小喽罗,专门在水陆两路剪径掳掠绿林中人物。   此七人不但手上有两手子,而且心狠手辣,赶尽杀绝……“雄风镖局”总镖师”“南山鹤”杨嘉雄,不知如何会招惹了他们,罹上灭门之灾?   玉面菩提茹真心念闪转,合掌一礼,道:   “原来施主是‘寒江七绝’中的姜寨主,失敬失敬……贫尼来自豫南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路过此地,发现尊驾数位在这里杀人放火,但不知杨总镖师如何会与各位结下梁子?”   “冥殿活判”姜振嘿嘿笑道:   “原来老师太是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庵主,倒是咱兄弟们有眼无珠了……”   一顿,又道:   “至于‘寒江七绝’如何会与‘南山鹤’杨嘉雄,结下怨仇,承老师太动问,敢不奉告……”   那是五年前的事,“寒江七绝”带领手下喽罗,开山立柜的盗寨,在鄂南荆门山鸦雀岭之麓“狼牙湾”,“南山鹤”杨嘉雄,接下一批红货重镖,经过鸦雀岭之麓的“狼牙湾”。   显然,据山作案的绿林中人,和护送镖货的镖局中人物,也有“份量”轻重之分。   如果依一般江湖惯例,护镖经过,投帖拜山,打个招呼,礼到人到,也并不刁难。   “南山鹤”杨嘉雄所开设的“雄风镖局”,在大江南北的江湖上,称得上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雄风镖局”护送一批镖货,经过“狼牙湾”,却是直行直过,没有投帖拜山。   这情形落进“寒江七绝”眼里,认为是目中无人,视“七绝”作无名小卒……   “寒江七绝”认为“雄风镖局”,不够朋友,不赏脸,立即下手劫镖。   一场混战,双方都有死伤,“寒江七绝”劫得红货重镖……但,“南山鹤”杨嘉雄并没有在这一行人中。   当时“寒江七绝”知道“雄风镖局”的声誉,也不想真要劫取货镖,只要“南山鹤”杨嘉雄亲自投帖拜山,就将镖货交回。   四五月后,“南山鹤”杨嘉雄带领镖局所有镖师,来鸦雀岭“狼牙湾”……   “南山鹤”杨嘉雄向“寒江七绝”指称……他途中患病,命镖车先行,借路之后,改日补行拜山,指“七绝”分明有意作难,不够朋友。   杨嘉雄向“寒江七绝”提出要求……如果要了断此事,要“七绝”将镖货交还,赔罪道歉。   “寒江七绝”认为自己这边也有死伤,不能“赔罪道歉”。   双方谈不拢合,立即动手较量。   “南山鹤”杨嘉雄果然十分了得,—套剑法神出鬼没,“寒江七绝”中的老三“白面狼”石冲,老四“铁碑手”盛杰,丧命剑下。   “寒江七绝”空前惨败……南山鹤杨嘉榷等抢回红货重镖,燃起一把火,把“七绝”开山立柜的盗寨,烧个干干净净。   五年后的今夜,“寒江七绝”剩下的兄弟五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月黑风高的深更夜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雄风镖局”中不备之际,来个纵火杀人,偿还五年前“狼牙湾”的一笔债。   “冥殿活判”姜振,说完这段经过后,又道:   “我等兄弟五人,已在死者灵前立誓,如不让‘南山鹤’杨嘉雄所开设的“雄风镖局’中人,一个个死于刀剑之下,决不甘休……老师太,你说咱们兄弟五人,公道不公道?”   “玉面菩提”茹真,轻念一声“阿弥陀佛”,道:   “怨冤缠延,何时方休……”   朝姜振目注一瞥,又道:   “姜寨主,现在‘南山鹤’杨嘉雄全家男女老幼,已完全葬身火窟,‘雄风镖局’片瓦无存……只剩下一个年轻女子和—个嗷嗷待哺的幼儿,你等还要赶尽杀绝,再下毒手?”   微微一顿,又道:   “这年轻女子,和她背上幼儿,不如让贫尼带回占吧……”   “冥殿活判”姜振,脸色一沉,正待回答……   突然凌空一声叱喝,又有一个黑衣人,从墙头飞掠而下……身形沾地,戟指茹真厉声道:   “你这个贼尼,咱们冤有头,债有主,杨家与你非亲非故,因何要踩这淌混水?……你嫌自己命长,咱‘七绝’之首‘铁翅神蛟’岳峰,送你归天!”   嘴里在说,一响“哗啦啦”声,双手一捋,从腰间抖出一条“锁骨鞭”。   这种“锁骨鞭”有四尺来长,两指粗,平时系于腰间,软硬兼用,鞭尖锐利,抖直可作长剑、判官笔使用,乃是一种门外兵器。   玉面菩提茹真,目光一掠,见这“铁翅神蛟”岳峰年有四旬左右,熊腰虎背,巨目浓眉,狮鼻海口,那份凶狠之气,溢于眉宇。   茹真缓缓一点头,道:   “岳寨主,杨家虽与贫尼非亲非故,但杀孽也不能过份,不然要遭天所谴……”   铁翅神蛟岳峰不待对方话落,一声怒吼,手中锁骨鞭抖个笔直,一式“乌龙入海”向前一递,直向茹真胸前的华盖穴点进。   玉面菩提茹真,见对方一上步,直走中宫,知道他欺自己赤手空拳……   一声清叱:“来得好!”   含胸扣背,双肩一晃,闪到岳峰身右,左掌一探,向对方肩头切下。   铁翅神蛟岳峰,身形十分灵活,塌腰上步,猛地一旋,锁骨鞭“金龙翔空”,猛扫而至。   茹真向下一扑身,鞭身由头顶一掠而过……   身形一长,一式“摘星换斗”,呼的一掌,向岳峰面门劈来。   铁翅神蛟岳峰,一侧颈,自左而右,锁骨鞭挟起一股劲风,横扫茹真下三路。   茹真拔起丈高,飘向一边。   岳峰身似螺转,猛旋脚步,单臂—送,锁骨鞭招走判官笔“金针探地”,鞭身抖得笔直,直取茹真师太的背心“三黑穴”。   茹真霍地一扭,翻身回掌……   左掌一压鞭头,右手一掌疾吐而出……化掌为指,猝向对方丹田穴点去。   敢情铁翅神蛟岳峰,知道这老尼姑出乎威猛、激厉,若是这手点上,自己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已烧成废墟的“雄风镖局”……   慌忙斜身一闪!   饶是岳峰闪身迅捷,玉面菩提茹真内家功力充沛,离掌三尺范围之内,已有浑厚劲道……岳峰吃上掌势余劲,拿桩不稳,斜退两步。   岳峰心头暗暗一震,但却又不愿认败……身子一晃一旋,一抖锁骨鞭又直攻上来。   这座院落,占幅不大……玉面菩提茹真和铁翅神蛟岳峰,两人照面交上手,掌风鞭影,挥挥霍霍,把这座院落已完全罩住。   “冥殿活判”姜振,和他三个拜弟会聚一起后,跳上墙头,作壁上观,腾出院落—片空地,好让大寨主和茹真师太站个高下。   那个年轻少妇,浴血苦战,似乎受伤不轻,气喘吁吁,倚在墙沿,再也站不起来……   她背上幼儿,不知是睡去,还是发生了意外,未见有哭叫之声出来。   “铁翅神蛟”岳峰,素来自傲自负,除了五年前败于“南山鹤”杨嘉雄之手外,未曾遇见过真正敌手……   眼前与“玉面菩提”茹真交上手,对方赤手空拳,和自己打了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使他感到又愧又怒……尤其在四个义弟面前,放不下这张脸。   铁翅神蛟岳峰心念游转,一声怒吼,把边条锁骨鞭的招术,完全施展开来……挑、拿、封、架、锁、缠、耘、打。   舞到疾处,鞭影纵横,劲风呼呼。   岳峰的这条锁骨鞭,与人过招,软硬全来……本身是条软鞭,一抖笔直,既可作长剑使用,亦能作判官笔制穴。   玉面菩提茹真见姜振等数人跳上墙顶,已没有后顾之忧,抖起精神,跟铁翅神蛟岳峰,作一番较量。   茹真亦手空拳施展十六路“大擒拿手”……吞、吐、撒,放、封、闭,擒、拿。   双方这一交上手,走到四十余回合,铁翅神蛟岳峰已渐渐封不住门户……知道时间一久,定然要败于敌人的手里。   玉面菩提茹真,心里却也有了顾忌……   “雄风镖局”已成火势燎原之状,不久就要烧来这里院落,自己一身本领虽然不怕,那年轻少妇看来受伤不轻,还有她背上幼儿,必然都会葬身火窟内。   茹真心里有了这样想法,不由焦急起来……决定速战速决,把这件事作个交待。   就在这时,铁翅神蛟岳峰锁骨鞭一抖,一式“荆轲击柱”,向茹真中盘砸到。   玉面菩提茹真,心念倏转……   不错,来得正好!   于是——   一个“寒蝉移枝”之势,斜身上步,猛提一口内家真气,左手一拨砸来的鞭身,右掌一穿,运用“牵缘手”向对方右臂上切下。   “铁翅神蛟”岳峰乃“寒江七绝”之首,见过场面,知道利害……挥鞭一封,接着斜身探臂,一式“西崩钢山”,猛朝茹真磕来。   玉面菩提茹真,霍地变招易式,横掌如刃,猝地朝岳峰脉门划下。   岳峰“啊”声惊叫,右臂已起麻木,锁骨鞭换上左手,纵身向外一跳,就要蹿墙逸去。   茹真虽是一个修禅养真的出家人,却也痛恨心狠心辣,狂傲歹毒之徒……   一声清叱:“别走!”   这个“走”字出口,—响结结实实“砰”的声,再招递出,一式“迅雷砸地”,右掌劈下铁翅神蛟岳峰的背心上。   玉面菩提茹真这—掌含怒出手,劲道非凡,若是换了别人,心脉震断,立即丧命。   铁翅神蛟岳峰,却有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护住心脉……   岳峰虽然没有把命丢掉,但挨上茹真这一掌,身形跌退四五步,两眼金花直冒,打得心头“突突”直跳!喉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冥殿活判”姜振,飞身从墙顶跳下,急急把岳峰挟住。   “追魂客”田青乃是“七绝”中的老五,衔尾从墙上而下,一挥剑要和茹真动手。   冥殿活判姜振,却是阴沉狡黠……   他知道这玉面菩提茹真老尼姑,本领惊人,赤手空拳,就把老大、老七截下,田青冒失上前,也未必是对方的敌手。   同时,“雄风镖局”已火势燎原,连院落的墙上已烫得滚热,一耽误时间,自己“寒江七绝”也得围入火窟,烤成焦尸。   姜振心念连转,把“追魂客”田青,厉声喝止……向玉面菩提茹真道:   “茹真老尼姑,今晚‘寒江七绝’,总算赏你一个整脸,由你把杨嘉雄的老婆‘云中凤’施玉瑞,和他的儿子杨森带走……”   玉面菩提茹真,听得心头一凛,一怔……   自己到此时才知道,原来浴血苦战,身负重伤的年轻少妇,是“南山鹤”杨嘉雄的妻子……她背上那个幼儿,是他们夫妇俩的孩子。   冥殿活判姜振,接着再道:   “可是‘雄风镖局’杨嘉雄的事,还并未算完……只要杨家留下一个活口,‘寒江七绝’在江湖上,不算英雄好汉……咱们后会有期!”   玉面菩提茹真,知道已与“寒江七绝”结下梁子,轻念一声“阿弥陀佛”,道:   “姜寨主,承你等一番盛意,将劫后余生这母子两人由贫尼带走……贫尼结庐修禅之处,豫南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随时恭候,寒江七绝’大驾光临。”   冥殿活判姜振,嘿嘿嘿冷笑数声,一挥手,吩咐众喽罗,挟着带伤的岳峰,撤退而出。   玉面菩提茹真急急旋身,朝席地而坐,伤势不轻的“云中凤”施玉瑞看去……   身上血迹斑驳,秀发蓬松,头脸低低垂下,似乎已昏迷过去。   茹真师太轻轻唤了数声:   “杨家这位女施主……杨家这位女施主……”   云中凤施玉瑞,缓缓把脸抬了起来……玉容惨白,十分萎顿……轻轻道:   “多蒙师太救命之恩,只是施玉瑞内外是伤,恐怕不行了……”   玉面菩提茹真道:   “女施主,贼人也已离去,此地不可久留……你身上之伤,随同贫尼回‘宝林庵’医治好了……”   施玉瑞低弱的道:   “恩人,难女满门惨死,已生无眷恋……放心不下的是杨家人海遗孤的‘森儿’……”   茹真这才想起,扎在施玉瑞背上的幼儿……   急急松开扎在森儿身上的布带,把这孩子抱进臂怀里。   茹真俯首朝臂怀孩子看去,这该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   母亲浴血苦战,身上伤痕累累,背上这孩子不但毛发未损,居然十分安详的酣睡过去。   两人在院落说着时,火势已渐渐逼近过来。   茹真臂抱着森儿,向施玉瑞道:   “女施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三寸气在,杨家灭门血仇自会有个交待……火势也已逼近,快随贫尼走吧!”   施玉瑞听到这几句话,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茹真背向院落高墙,一手抱着森儿,一手要去搀扶施玉瑞。   就在这时候,一响“唰”的幼细掠风声起,星芒一抹,朝云中凤施玉瑞飞来……   眼前,这电光石火之际,茹真要照顾臂怀中杨门一脉后裔,虽然听音辨位知道暗器袭来,但已抽不出剩余的时间,挡下袭向施玉瑞的暗器。   施玉瑞“啊”声轻呼,站起的身子,又缓缓酥软倒地。   墙顶传来“嘿”的一响笑声,道:   一个去了,还存一个……   玉面菩提茹真身形疾转,见墙顶—抹黑影,翻墙而出。   茹真已听出是“冥殿活判”姜振的声音,但不能撇下施玉瑞去追贼……   向施玉瑞急急问道:   “女施主,可碍事?”   云中凤施玉瑞,仰天翻倒地上,两眼暴瞪泛白。   玉面菩提茹真接上施玉瑞鼻息,也已气绝……见她两眼暴瞪,知道死不瞑目。   茹真师太轻念一声“阿弥陀佛”,手抱森儿,跪到施玉瑞尸体边,闭上双目,默默祝祷:   “施玉瑞,你安心去吧,杨家人海遗孤,一脉后裔的杨森,贫尼自会照顾将这孩子扶养长大,传其武技,杨家灭门之仇,日后让这孩子前去了断。”   茹真祝祷过后,睁开眼来……   施玉瑞暴瞪的一对眼珠,已经闭上……似乎已听到玉面菩提茹真的祝祷,虽然横尸于敌人暗器,但脸上透出—缕安详的笑意。   烈火渐渐逼近,不远处传来塌墙倒楼的声音,玉面菩提茹真不敢再滞留,撇下施玉瑞的尸体,臂怀抱着森儿,身形扶遥暴递而起。   “南山鹤”杨嘉雄和“云中凤”施玉瑞夫妇俩留下的人海遗孤森儿,年方周岁,牙牙学语。   “玉面菩提”茹真这位空门侠隐,侠骨柔肠,代为扶养。   茹真师太原来也是一位巾帼英豪,俗名叫“邵慧如”,当时江湖上有“红羽飞燕”之称,乃是当今武林一代前辈,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仙霞门”掌门“古竹禅师”的入室女弟子。   当时的“红羽飞燕”邵慧如,无意中犯了“仙霞门”中门规,古竹禅师一怒之下,将她逐出门墙。   邵慧如再三苦求,同时,同门师兄弟、师姊妹向师尊求情,古竹禅师才收回成命,但吩咐邵慧如,如要悔过,便要她腾出十二年时间,到江湖各地行动积善,广积善缘,和在荒山穷谷之地,搜找十二种非常难得曲异草灵果。   等行功圆满,异草采齐,届期满后,就可回去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仙霞门”总坛,面师认过,将功抵罪。   “红羽飞燕”邵慧如,听到师父此吩咐,知道有一丝生机,连连叩谢师父……   为了要表示自己十二年韬光养晦韵诚意,剪除三千烦恼丝,削发为尼,法名取为“茹真”,游侠江湖时,号称“玉面菩提”。   继后,前后收下“玉固”、“玉空”两名空门女弟子。   师徒三人来桐柏山一带,游玉巫谷,看到一座香火已绝,无人居住的古庙,虽然破旧,尚可驻足,于是将古庙修膳一番,师徒三人把古庙整理过后,焕然一新,取名“宝林庵”。   师徒三人在“宝林庵”的前后,开辟了二三十亩山田,种植五谷蔬菜,如此一来,经过半年后,茹真师太等三人,就不用下山托钵劝募,也可以自食其力。   至于茹真师太自己,每年春秋两季,去江湖各地行功积善,和采集异草灵果,其余时间就在“宝林庵”精研自己武学,督导玉因、玉空两女弟子的武功,不敢稍有丝毫的松懈。   匆匆五年过去……   师徒三人技击进度神速……当时古竹禅师吩咐茹真搜集的异草,茹真已收齐大半,其余只剩下三四种,尚未采到。   这次玉面菩提茹真,踪游湘地衡山,回返途中,从“寒江七绝”手中,救下人海遗孤的森儿。   师徒三人俱是投身空门的尼姑,要照料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幸亏“宝林庵”豢养了一对梅花鹿,雌鹿产下幼鹿不久,三人就用鹿乳来喂森儿。   茹真乃是一位精研武学的空门侠隐,知道练武之人如何在幼龄时,扎下武家的根基……   是以森儿在幼龄中的饮食里,茹真替他掺入壮筋强骨,补气养生的药物。   森儿在“宝林庵”,在茹真和玉因、玉空两个女弟子照料之下,已整整四个年头,孩子已五岁了。   森儿天赋禀异聪明绝顶!   这情形也正是玉面菩提茹真所期盼中的,使她感到无限的安慰。   玉面菩提茹真,要完成当年在施玉瑞遗体边,祝祷中的诺言……   要让森儿亲手了断,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雄风镖局”的灭门惨案。   要使血溅七尺,焚尸火窟的“南山鹤”杨嘉雄,“云中凤”施玉瑞夫妇两人,血海之仇能得伸雪。   但仇家“寒江七绝”,并非江湖中等闲之流……不但武技高强,大江南北绿林道上,有他们一股挥厚、威厉的实力。   日后森儿要伸雪这桩不共戴天血海之仇,这孩子必须怀有上乘绝技。   玉面菩提茹真,有心想要收录森儿为入室弟子……但自己是待罪之身,明年是师父谕示十二年“思过”,期满之时,要退回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面师请罪,已时日无多。   同时,森儿的师父需要有一位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绝世高手,才能学得一身上乘绝技,日后能了断他血海之仇。   是以茹真师太辗转沉思,踌躇不决。   森儿虽然尚是稚龄之年,却是乖巧聪明,知道茹真师徒每日五更前后,悄然起床,走去后院习技,心中十分羡慕。   他想要跟她们一起练习,几次开口,都未蒙茹真师太应允,心里十分懊伤。   有一日,天色微明,茹真有事离开“宝林庵”,只有玉因、玉空二人在后院练武。   森儿壮起胆子,溜到后院,扒在一道短墙上面,偷偷住院子里看去……   只见玉因,玉空两人,各个穿着一身青衣短褂,抄扎利落,各人手中拿了—枝竹剑,互相击刺在练习剑法。   短墙上的森儿,屏气凝神,仔细看去……   只见两人剑法,起先并不出奇,动作非常缓慢,在互演架式但十分沉稳。   二三十回合过后,两人身法渐渐迅快,剑式也愈走愈疾,鹰起兔落分合有方。   森儿看得眼花缭乱,正在出神之际,玉空突然卖一个破绽,使个“仙鹤亮翅”架式!   玉因不敢怠慢,右手握着竹剑,使个“长蛇入洞”之式,当胸刺到。   短墙上的森儿看得清楚,以为玉空这番,定难招架,心里不由着急起来……   就在这短暂的刹那间,只见玉空不用剑来架,脚尖一点,身子拔起丈高……由“燕子穿云”的身法,凌空变式,变为“神鹰攫兔”,斜飞而下,一剑朝准玉因的背后刺去。   玉因一剑刺空,对方已经失踪,微一错愕之际,乍觉脑后—缕风势吹来,知道不好,急急把身子往下面一伏,就势一转,使个“癫倒八仙”身法,把玉空递来的一剑避过。   就在这时,突然一响“唰”的声,有样东西迎面飞来。   玉因一声:“来得好……”   背帖地上,一个“鲤鱼跳龙门”之式,拔起七八尺高,横身一闪身子落在一棵大榕树上。   玉因嘻地一笑,道:   “师妹,你羞不羞人,打人不过,放出暗器……”   玉空脆生生笑道:   “哪个使用暗器,刚才我凌空纵起,正巧惊起一只鸟儿,给我随手一剑刺了下来……鸟儿从剑尖甩出,哪里是用暗器打你……不信你自己看!”   短墙上的森儿,顺眼朝地上看去……果然有一只鸟儿,颈间已贯穿一洞……”   森儿这一发现,不由脱口叫出一声:   “好剑法!”   他这一声叫出,却把玉因、玉空吓了一跳。   森儿从短墙一跳而下,拜倒在地上。   玉空薄叱,道:   “森儿,你不去房里睡觉,来此则甚?”   森儿有条不紊的道:   “两位姊姊,恕森儿冒昧,小弟刚才醒来,出来小便,无意中看到两位师姊比试竹剑,看来十分羡慕,不由偷偷观看……两位姊姊,传授小弟武技如何?”   玉因玉空两人,也是童心未泯,见森儿口齿伶俐,心里也很喜欢他,把他扶了起来。   就这样开始,每日两人瞒过茹真师太,抽出些时间来,指点森儿的初步拳法,和内家入门打坐运气等功夫。   不多久,茹真师太知道这件事,把三人唤到面前……   玉因玉空两人,心里已经知道,私传武技,那是犯了本门戒律……师父唤叫自己二人,必定严加责骂。   两人战战兢兢趴伏在地,再也不敢抬头。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章 绝技制敌   玉面菩提茹真,却是微微一笑,道:   “两位贤徒,森儿学习武功,进度如何?”   玉因玉空两人,吓得叩头在地,再山不敢开口说话。   森儿虽然才是一个稚龄童子,心里却是十分乖巧……上前施过一礼,道:   “老师太,传授拳脚,是森儿自己所求,与两位姊姊无关,老师太要责罚,不如罚森儿便了。”   茹真师太道:   “森儿,你且不必多言,为师自有处置!”   森儿只有退到边上,垂手侍立。   茹真师太目光转向玉因玉空,道:   “为师自从当年无心犯过,被你们师祖一怒逐出墙门后,已经自知当年,许多行为孟浪之处,所以十年以来,采药练武,韬光养晦……至于你二人,除入门在前之外,在未赎罪之前,为师不作此想!”   一指边上森儿,又道:   “森儿慧根夙具,骨秀神清,正是习武上驷之材,将来成就无可限量……我等俱是秋萤腐火,难替日月增光……为师也不想在你二人跟前隐瞒,为师不足森儿之师,所以不肯收森儿为徒,就是这原因,你二人是否明白?”   玉因玉容二人,唯唯诺诺.不敢回答—言。   森儿在旁边听来清楚,忍不住正要开口时……茹真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   “森儿,只要你有此心习武,不愁没有机会。”   微微一顿,又道:   “我先传你一些入门心诀,作为学习内功的根基,再教你—些小玩意儿,可作防身之用……到时替你介绍一位怀有上乘绝技的师父,你认为如何?”   森儿听到这些活,高兴不已跪地叩谢。   就这样开始,玉面菩提茹真指点森儿,各种武技的入门口诀……   先辟一间静室,教森儿用打坐之法,盘膝漆坐下,距离七步之外,放有一枝细香.窗户俱用黑布掩上,室内黑沉沉的,只有线香一点火光。   茹真师太吩咐森儿,凝神注目,望着香头火光望到眼酸流泪,然后把目闭上歇过片刻睁睛再看,一日之间作七十二次。   这样经过三个月后,香头火光渐渐伸展扩大……森儿凝神看去,线香香头火光展开,已有一枚铜钱大小。   茹真师太再把火光移远些……   由七步至九步,九步到十二步,再往前推展到十五步才始止住。   武家夜中视物的“夜眼”,最初就是茹真师太,所传授森儿之法练成的:   茹真师太给森儿一袋黄豆,叫森儿两指拈住一颗黄豆,对准线香火头投掷。   起初没有准头,每投二三十颗黄豆,还不能击灭一次香火……一个多月后才始渐渐中鹄,到了后来击中次数,也渐渐加多……已十中六七了。   这时已近夏末秋初,茹真就不让森儿在室中打香头,每日黄昏过后,带了森儿满山漫游。   森儿身边带了一小袋黄豆,教森儿用黄豆掷林下草际,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萤火虫尾部,都有一点火光,正和线香火头一模一样,但所不同的,萤火虫飞来飞去这点火光是活动的,十分不易击中。   森儿初试也是百发不中,后来经茹真师大,玉因玉空师姊妹俩,再三指点,运用各种手法,才始十中三四击上萤火虫。   秋风一起,满山黄叶,萤火虫又不见了……   玉面菩提茹真,培植这人海遗孤的森儿,用心良苦……她别具匠心,在“宝林庵”附近的小桥流水边,找了一座竹林……   每一根竹枝上,用细丝线缚了一颗颗的棉花球……竹枝随风飘摆,棉花球也翩空飞舞,茹真就吩咐森儿,用黄豆掷棉花球。   每次只准用十颗黄豆,要颗颗命中棉花球,才算有个交待。   继后,茹真不用棉花球,在竹竿上挖出无数小孔,再给森儿一袋铁莲子,运功击掷要掷入竹身的小孔内,才算合格。   森儿天资聪颖,精练铁莲子将近一年,已经把这手技艺练得精熟。   光阴迅速,匆匆又是一年,森儿已扎下初步的武功根基……尤其是一手铁莲子,已是弹无虚出,百发百中。   玉面菩提茹真替自己一算,明年期届面师赎罪之时,心里感到十分安慰。   这一夜晚,空山寂寂,外人罕至的“宝林庵”外,突出现人影数条,起落如飞迫近庵墙。   屋内玉因玉空二人,立时惊醒,各取兵刃暗器双双跳出屋外。   森儿也给惊醒过来,握起一根乌木棍,准备跟着出去外面。   玉空阻止道:   “森弟,你留在屋里,别出去……”   玉因已若一抹轻烟,拔身飞出窗外……身形一塌,正要施展轻功飞上墙头……   突然,庵墙左侧,一枝合抱的古松浓荫处,“唰”的一响,一条身形由树上翩然而落,不偏不斜落在院子的砖道上……”   身形沾地,绝无一丝声息,真若四两棉花飘下。   这不速之客出现,把玉因吓了—跳……急忙定睛看去,来人身穿一袭深青夜行衣。   此人脸上罩着一张黑色而具,露出一双凶光灼灼的眼珠,左耳金光闪闪,垂着一只杯口大的金环,虎背熊腰,身形奇伟,峙立在地,沉如山岳,猛若雄狮,另有一种凶霸之态。   玉因看到对方这副模样,知道不会是善类,而且也是难于相与之辈。   但玉因仗着师父在“宝林庵”中,胆气顿壮,把手中宝剑向青衣蒙面人一指,道:   “何方强徒,敢闯入此地‘宝林庵’,扰乱空门净地,快说个清楚……”   蒙面人听她话到此,冷然—笑,身形一晃,已到玉因面前,两人相距不列—丈。   蒙面人身形站停,并不亮出兵器,双臂胸前一环,发嘿嘿冷笑声,道:   “小尼姑,凭你一点微未道行,敢在陶爷面前出口无状……叫你师父出来,交出当年湘东湘潭‘雄风镖局’救走的杨家小杂种。”   玉因见来人如此狂言,怒火激起,—声娇叱,道:   “该死的强徒,这里‘宝林庵’岂是你撒野之处,看剑……”   话到此,身形一弓,向前一蹿,右手利剑一式“海鸥惊波”,用足劲道向对方左肋点去。   玉因这一出手,其快如风,眼看剑尖已扎到蒙面人肋下,只差一二寸便中要害。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蒙面人两臂往下一沉,霍地一个“野马分鬃”之式,左手似钩,如封似闭,有手横掌直往下切……疾如冷电迅捷无伦。   这记切下,正巧落在玉因脉门穴上。   玉因劲贯右臂,连同整个身体也向前送,满以为一剑贯通对方要害……   但玉因这一剑递出,对方仅是纳胸吸腹,剑尖只差半寸,贴上对方衣衫擦过……   玉因劲力一卸立知不妙,正要抽招变式,蒙面人横掌已切下脉门穴……痛入心头,右臂一麻,虎口一松,长剑跌落地上。   玉因咬牙忍痛,左手虚晃一掌,掩住面门,身形住下一伏,往后逃出六七尺。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   “小尼姑,现在还容你走?”   话声甫出,飞身一蹿,已到玉因背后,左掌往下一挥,右腿一脚飞起,上下夹攻要取玉因的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于是——   侧面传来一声冷叱:   “强徒,休得逞凶,着!”   这个“着”字声落,“唰”的掠风声起,一支“燕尾梭”,已袭向蒙面人背后……   这蒙面人却也不含糊……听风辨位,立时察觉……   右脚不离原地,倏然左进一步,一式“回头望月”,挥手一抄,一支纯钢燕尾梭,已拿在手中。   哈哈—笑,道:   “打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   语音未绝,又是一响“唰”的声起,第二支燕尾梭,朝向上盘衔尾袭来。   这次蒙面人却不用手接,一声断喝:   “来得好!”   把抄在掌心的燕尾梭,回过锋头,左臂一挥,右肩一晃,掌中燕尾梭回敬而去。   蒙面人夜眼中准头,捏得分毫未差……   一丈开外,虚荡荡凌空中,一来一去两支燕尾棱,居然撞个正着,一响“铮”的金铁交鸣声中,黑夜星火飞溅,两支燕尾梭齐齐跌落地上。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抹巨禽似的身形,随风而坠,身形一晃,院中出现玉面菩提茹真。   蒙面人见茹真露面,一阵磔磔怪笑……这响声音宛如狼嗥枭鸣,令人毛发俱竖。   原来敌人侵入“宝林庵”,茹真师太也已惊觉……她见窗外黑影闪晃,一声冷叱,道:   “何方朋友,深夜来访‘宝林庵’?”   突然,纸窗“啪”声暴响,数点星芒,闪耀而至,射向茹真禅坐的重床。   由于窗外人影闪晃,茹真已有防犯,暗器破窗而入,茹真左掌往外一挥,一股威猛的劈空掌劲势,已把暗器打落地上。   茹真低头朝地上一看,原来是两筒“梅花弩箭”,霍然一股怒火激起,喝声道:   “贼子,敢尔!”   声随人起,穿出窗外。   五六丈外,有人影一抹,只见身子一晃,直向东南方向逸去。   茹真勃然大怒,施展轻功,在寒星暗月之下,宛如一溜黑烟如飞追去。   对方轻功身法奇快,直追四五里,已来桐柏山峰腰之上,犹未追上。   茹真突然想起,暗叫—声:   “糟了……”   对方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庵中只有玉因、玉空两个女弟子,如若对方旨在“斩草除根”,加害杨家一脉后裔森儿,自己被敌所诱,追来此地,玉因玉空二人,如何挡得住入侵“宝林庵”的敌人?   玉面菩提茹真,心念闪转,立即止步,折身回来,返向“宝林庵”奔去。   这时——   蒙面人打落玉因手上宝剑,飞起一脚,正要取她的性命。   茹真一眼看到,心中火急……   刚才穿窗追踪敌人,手上并无携带寸铁,眼前相距又远,劈空掌劲道未必能打到!   —摸身上,腰袋尚有两支燕尾梭。   于是——   茹真师太掏出燕尾梭,左右双手齐发,果然止住敌人,救了玉因一命。   蒙面客戟指茹真,暴声道:   “茹真贼尼,你快把杨家那个小杂种交出来,不然,别怪你家陶爷出手无情……”   茹真听到这里,不待对方话接下,哈哈—笑,道:   “我道尊驾造访荒山,为了何事,原来是为了昔年‘南山鹤’杨嘉雄一脉后裔……”   一顿,又道:   “不错,此子现留在‘宝林庵’,由贫尼扶养……尊驾与‘南山鹤’杨嘉雄,是亲是故,是友是敌,要贫尼交出这孩子。”   蒙面人—声吼喝,道:   “贼尼,大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寒江七煞’绿林好友‘云游修罗’陶建……你这贼尼,‘仙霞门’与‘寒江七绝’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插手要管这桩闲事?”   话落,左手向脸上一抹,那张面具立时脱落下来,露出“云游修罗”陶建的庐山真面目……   长得鼻尖腮阔,额突眉耸,绿油油的一双凶眼,衬着一脸的蓬松虬髯……在星月光亮下看去,分外显得凶狠乖戾,宛如山魑旱魃。   “云游修罗”陶建,出身本是汉苗的“混血种”,天生神力,武绝艺高。   云游修罗陶建,本来是西南一带的独行大盗,纵横江湖,不知做下多少血案。   此人不但剑法精熟,善于打一手“蝎尾镖”,百发百中……由于倒行逆施,残忍凶毒,江湖上就送他一个“云游修罗”的称号。   五年以前,湘东湘潭“马亭集”“雄风镖局”灭门惨案,“寒江七绝”将“南山鹤”杨嘉雄一家杀害,中间却给“仙霞门”的玉面菩提茹真插手进来,不但栽在这尼姑之手,而且救走了杨家一脉后裔的幼儿。   “寒江七绝”自知不敌,只有眼睁睁让茹真抱了杨家幼儿,离开已成焦土废墟的“雄风镖局”。   但,这一箭之仇“寒江七绝”死不甘休,何说杨门尚有—脉留下……   “寒江七绝”经过这番挫折后,“铁翅神蚊”岳峰往西南江湖,准备请下高手助阵。   “寒江七绝”中的老二“冥殿活判”姜振,却遇到了臭味相投,一丘之貉的“云游修罗”陶建。   “寒江七绝”中老三“白面狼”石冲,老四“铁碑手”盛杰,已丧命“南山鹤”杨嘉雄之手,“寒江七绝”实际上只是“五绝”而已。   “冥殴活判”姜振,邀“云游修罗”陶建入伙“寒江七绝”之列。   打滚在江湖的魅魅魍魉,牛鬼蛇神,谁都希望势众力强,彼此有个援手……陶建点头不迭,连声道谢。   于是“冥殿活判”姜振,就说出当年湘潭“雄风镖局”之事,“南山鹤”杨嘉雄尚有一脉后裔留在世上……斩草不除根,逢春枝又发。   姜振把跟豫南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庵主玉面菩提茹真的这桩过节说了出来……   “云游修罗”陶建,拍胸应诺……把杨家后代除去,连本带利,再把玉面菩提茹真也算在内。   两人又邀了另外一个江湖中人,叫“翻江手”史宗,一起来桐柏山玉巫谷。   三人连袂来恫柏山。   冥殿活判姜振,说出一套“智取”玉面菩提茹真的办法来……   自己和翻江手史宗,用“调虎离山”之计,自“宝林庵”诱出菇真师太,陶建闯进庵中,将杨家后代的孩子除去。   这一只棋子得手,再将茹真师太,和“宝林庵”中所有人,不留一个活口。   三人来“宝林庵”分道行事……   但最后却是阴错阳差……茹真师太突然想到这上面,识破了对方的诡计。   “云游修罗”陶建除去脸上面具,伸手向腰间一抄,一响“铮”的声,由腰间皮带里,银蛇也似的抽出一件怪兵刃来。   这件兵刃略似长剑,锋分三叉,刃薄如纸,有两指来宽,却有三尺多长,握柄处镶上一颗狞狰的骷髅。   茹真师太闪目一望,已知对方此兵刃的来历……   陶建所使用的随身兵刃,亦列于“剑”的一种,江湖上称作“骷髅剑”。   就在这时,墙顶人影闪晃,一连跳进两个人来,站向“云游修罗”陶建的身后。   茹真师太见对方使用“骷髅剑”此种兵刃,知道手上有两下子功夫。   回头向侍立后面的玉因,道:   “因儿,快入屋里,替我取一件称手兵器来!”   玉因听师父这样说,也已理会过来,应了声,进入里间禅房。   茹真转过身,向陶建合什一礼,道:   “幸会之至,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云游修罗’陶建,也光临小庵,真令是寒舍生辉,不胜幸荣……”   云游修罗陶建,冷然一笑,道:   “贼尼,陶爷不听你酸溜溜这—套,此番吾等来此,除了杨家那个小杂种外,连本带利,不让你破庵里留下一个活口!”   茹真听到这些话,一点没有火气,微微—点头,道:   “好,好说……那要看彼此手下如何了……”   禅房里“嘶”的飞出—条黑影,大声道:   “师父,接兵器!”   云游修罗陶建闪目—看,正是刚才进去禅房的小尼姑,手上拿了—根六七尺长,精钢打造,似戈非戈,似戟非戟的古叉。   茹真接过古叉,向云游修罗陶建,道:   “贫尼山居多年,不但艺技疏远,连称手兵器也没有一件,现在就用此古叉,跟尊驾较个高低吧。”   云游修罗陶建叱声道:   “贼尼,此乃古兵器,女流岂能如此熟练使用?”   玉面菩提茹真,哈哈—笑,道:   “尊驾不必多虑,贫尼使用这古叉,你有看家本领,尽管施展出来就是!”   云游修罗陶建,浓眉一竖,碧眼一瞪,喝声道:   “既然如此说,好极……”   这个“极”字还在嘴里打滚,人影闪飞,“骷髅剑”出手,一招“独劈华山”斩天庭,砍华盖,又准又狠,又疾又快,电射而至!   玉面菩提茹真不慌不忙!   于是——   脚下微一换步,身如惊虹,以迅捷的身法,已到陶建左侧,一式“指天盟地”,叉头的一角,向对方胸口指去。   云游修罗陶建一声暴吼,撤步抽身,回过骷髅剑,往外一挥,一响“唰”的声起,雪亮的剑锋,一记砍上叉头。   骷髅剑是精钢铸制而成,古叉乃是一件宝物,两下硬招架上“当”的一声,骷髅剑却是一斩无效。   但茹真手上这枝古叉,却是十分灵活,就像灵蛇似的,稍一沾着剑锋,立即一绕一盘,已把对方劲力卸去……   倏即一个“梅花落地”之势,疾向陶建下盘脚下扫来。   陶建骇然一震……对方这枝古叉,竟有这等巧妙招式,以巧降力,运用得如此神妙。   疾忙一个“旱地拔葱”身法,拔起八尺,让过叉刺这一招……   两脚飘地,怪吼一声,骷髅剑施展出一套“寒霜匝地剑”剑法,冷森森的卷起一蓬剑光,疾雨狂风似的,看着攻来。   玉面菩提茹真,即是技高胆大……   手上这枝古叉,已是—项克敌制胜的兵器……一身内家真力,运转在这叉头上……柔如棉絮,重若泰山,展开—片叉幕。   双方这一交上手,经过四十余回合,彼此不分胜负。   云游修罗陶建暴喝一声,骷髅剑剑光闪处,“唰”声响起……茹真师太手上这古叉,叉个正着。   这一来,玉面菩提茹真,却是不慌不忙,—声薄叱,唰唰唰一连几个进步.变成“绝”招,几个诡秘玄奇的招式出手,把陶建迫退数步。   云游修罗陶建,不由暗暗惊住……这空门贼尼,恁有这等幻变莫测的本领?   倏然又是一声大吼,变招易式,翻翻滚滚,专走下三路招式,朝茹真的腿股下盘袭来。   玉面菩提茹真,以古叉迎剑,使个“拨草寻蛇”,把对方凌厉的的招数,挡了回去。   云游修罗陶建,倏地一个翻腕,运剑如风,骷髅剑剑锋贴上叉头,一兜—推……   再响“唰”的声,再度叉个正着,如此一来,茹真手上这枝古叉,却成了一件锐不可挡“神兵”。   “冥殿活判”姜振,和另外那个“翻江手”史宗,边上看得暗暗称奇……   至少在他们惊疑,此番玉面菩提茹真,哪来如此神力?   森儿没有露脸,藏身在院子旁边的丹房里……一对眼睛却从暗处,往外面看个不息……   这孩子虽然没有打斗经验,但从他直觉中判来,茹真师太已十分危险。   唯有玉因、玉空两人,镇定如常……   她们深信师父武艺高强,别看尚剩古叉,就是一双空拳,对方也别想占到便宜。   云游修罗陶建哈哈大笑,—副骄狂之气……   骷髅剑卷起一道剑虹,宛若银涛倾泻,向茹真师太直攻而来。   但玉面菩提茹真,是“仙霞门”中弟子,“仙霞门”三十六路“大擒拿法”,震惊天下武林。   判官笔的招数,以“打穴”为最,亦自“大擒拿法”中蜕化而出。   玉面菩提茹真手里长叉,尖端却成了一支十分称手的判官笔……   一声冷叱,叉头突然展开判官笔招数……挑、点、拍、印、浮、沉、吞、吐……又头分岔而出的两个尖端,就成了判官笔的笔尖,笔尖到处,专指对方身上穴道要害。   空着的那只左手,也不闲着……骈指如戟,相互为用,闪、缩、吞、吐,进退如风,也成了一枝灵活无比的判官笔。   云游修罗陶建不由大惊……   这贼尼,哪里学来这玄妙离奇古怪的招数……看来今夜难能占到便宜。   他心念打转,手上稍有疏忽,那把骷髅剑运转,略为慢了刹那。   一响“嗤”的声,左臂肘“督脉穴”,立即给茹真的古叉扫了一下……衣衫划破,左边中身已是发麻,不禁骇然惊了下。   急忙双臂一晃,使个“挥臂掠空”身法,身形倒蹿一—丈外……落到一棵老松树下面。   茹真师太哈哈一笑……   笑声未绝,云游修罗陶建骷髅剑交左手,右臂一抬,吼喝声道:   “贼尼,慢点高兴,你—条命还在咱陶建手里呢……”   “呢”字甫从口出,唰唰唰破风声中,一连三支暗器,迎面袭来。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章 别师寻仇   玉面菩提茹真,早已防范陶建会出这一手……不慌不忙,脚下用力,摆了个“风摆玉莲”身法,左右一晃,避开中左两枚暗器……   右手运用“仙霞门”独门武功“铁袖功”,缁衣宽袖一扬,已把袭来的暗器打落地上。   茹真师太低头朝地上看去,不由暗暗一惊……原来是一种歹毒无比的暗器。   玉面菩提茹真,踪游各地,江湖见闻广博,她识得云游修罗陶建所使的,乃是一种有“蝎尾镖”之称的渗毒暗器。   此种“蝎尾镖”状如蝎子,头部顶着两枚尖刺,渗有剧毒……毒镖一中人身,剧毒立时行肤走血,武功再高,也休想活命。   幸亏刚才茹真没有用手去接,用“铁袖功”打落地上,不然,亦难免毒手。   云游修罗陶建,见三支“蝎尾镖”并未打中敌人,不由更其恼怒……   又探手入豹皮囊,再取出三支“蝎尾镖”,正要抖手打出……   就在这时,狂风骤起,—团浮云掩住皓月,大地乍暗……这正是施展暗器伤人,千载一逢的机会。   云游修罗陶建,正要甩手打出“蝎尾镖”时,冷不防一响幼细“唰”的声起……这股劲风走处,一枚铁莲子电射而至。   这颗铁莲子准头捏准,不偏不斜,打进陶建的左边眼眶里……   眼珠立时击碎,血流满脸,陶建一声吼叫,—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如此一来,不但“冥殿活判”姜振,和“翻江手”史宗大感意外,连茹真师太也给暗暗惊住。   这一颗铁莲子,打得分毫不差,恰到准头,打瞎了陶建一只左眼……但暗器中在敌人身上,茹真师太无法上前细看。   “翻江手”史宗已沉不住气,一个箭步蹿了上前,戟指茹真道:   “你这个贼尼,埋伏人手,暗器伤人,让咱史宗来教训你……”   掌中三节棍哗啦啦一抖,一式“秋风扫叶”,向茹真拦腰扫去。   茹真师太一声清叱:   “孽障,找死……”   不躲不架,容三节棍到面前,一舒左手抓住棍头,往外一送—甩……   一响“格”的声,三节棍截成两段,史宗—个仰天,翻出丈外,倒在地上,痛得“哇哇”杀猪似的直叫。   眼前接连的演变,把“冥殿活判”姜振,却尼骇然震住……   自己原是玉面菩提茹真手下败将……还想在茹真身上占到便宜?   茹真师太—指姜振,道:   “姓姜的,贫尼不想开这杀戒,你等‘寒江七煞’伤天害理,多行不义,日后自有人来收拾你等……别玷污我佛门净地,替我滚吧!”   冥殿活判姜振,虽然十分恼怒,但在惨败之余,哪里还敢开言……   朝茹真一瞪眼,扶起翻江手史宗,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搀起云游修罗陶建,狼狈离去。   茹真师太把手中长叉,往地上一插,引吭大声道:   “玉田、玉空,快过来……刚才那颗铁莲子,是谁出手的?”   玉面菩提茹真认为自己想来不会有错……刚才打瞎云游修罗陶建左眼的那枚铁莲子,有这等准头,这等腕劲,相信不是玉因,就是玉空。   突然一响“叭”的声,从庭院墙边老松树浓荫,跳落一条瘦小的人影……抖索了下,道:   “师父,那颗铁莲子是森儿打的!”   茹真定睛一看,森儿光着脚,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腰间扣了一袋铁莲子,站在自己面前……   先是不由怔了下,倏然含笑点头,道:   “森儿,你真好眼力,刚才铁莲子发得恰到好处……准头、腕劲,不在玉因、玉空之下,也不负为师教导你一番苦心……”   森儿小脸一红,扭捏中回不出话。   茹真带着—丝感触的口气,又道:   “似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游修罗陶建来此,是来取你这条小命,你赏他一颗铁莲子,也不算过份!”   森儿虽然聪明绝顶,究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现在听到茹真这番话,无法全然理会过来。   原来茹真手中长叉,给云游修罗陶建的剑削得斑驳创痕,藏身丹房的森儿,从暗处看到,不由猛吃一惊……   连鞋子也赶不及穿,捞起一袋铁莲子,扣上腰间,悄悄从后窗爬出,闪到丹房外,借着树枝花影的掩护,爬到老松树上面。   这时,玉面菩提茹真已用判官笔绝技,把云游修罗陶建,逼得步步后退……   落到一棵老松树下面。   藏身老松树枝干一端的森儿,看到陶建走来这边,心自暗道:   “这倒是个好机会!”   伸于入囊,取出一颗铁莲子。   就在这刹那间,云游修罗陶建已打出三支“蝎尾镖”,又把第二套合在掌中,准备抖手打出。   森儿一急之下,就照着日常所习,打萤火虫的手法,一颗铁莲子,打中了陶建的左眼。   云游修罗陶建,受冥殿活判姜振的怂恿,准备斩草除根,来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杀害人海遗孤的杨家一脉后裔。   陶建目的尚未达到,自己这只左目,却遭这七龄幼童的森儿,用铁莲子打瞎。   这该是“天理循环,因果之报”,任何一件事,似乎冥冥中都有安排……   —个横行江湖,无恶不作的巨盗,竟栽在一个七龄幼童手中,亦可渭之“奇迹”两字了。   这时,五更已尽,曙色透窗,东方天际,已泛出鱼肚白色……   玉面菩提茹真,把三个徒儿叫进禅房,目注森儿,道:   “森儿,刚才情形你都已看到,素来清静静‘宝林庵’,由于你一人海遗孤,已笼上腥风血雨,而‘寒江七绝’之首‘铁翅神蛟’岳峰尚未露脸,相信此等獠枭,不日亦会找来此地……”   一顿,又道:   “所以贫尼决定午膳过后挈带玉因、玉空两人离开这里,十二年思过之期已届,回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向师父认罪……”   森儿跪倒地上,流泪道:   “师父,你带了两位师姊离去,抛下森儿不顾啦?”   玉面菩提茹真叹了口气,道:   “并非贫尼不顾,是替你另外找个去处……早年你父亲‘南山鹤’杨嘉雄,与‘寒江七绝’结下梁子,造成杨家灭门之痛,留下你这劫后孤儿,由贫尼和玉因玉空将你带大……”   边上玉因玉空亦跪了下来……玉因道:   “师父,小师弟才七龄幼年,我等不能撇下不顾……”   茹真眼圈一红,缓缓点头,道:   “因儿,并非为师不顾你小师弟……为师识得风鉴之术,森儿骨格清奇,眉宇轩朗,这孩子将来叱咤江湖,睥睨全天下,必为当代一位奇侠,前途无可限量……为师有意收列森儿为入室弟子,但恐会误了这孩子前程……”   玉空问道:   “刚才师父说,替小师弟另外找个去处……把他送去何处?”   玉面菩提茹真,一挥手,道:   “起来,别跪在地上,让为师向你等说个清楚……”   三人站起,垂手而立。   茹真师太道:   “当今天下武林,有各门各派,其中鼎立而三的是‘仙霞门’、‘轩玄门’,和‘太极门’三大门振”……为师所指森儿的去处,是为师武林知友,‘轩玄门’中前辈高手‘摘星飞核’鲁申……”   玉因点点头,道:   “是的,师父过去曾经提到过,说这位老人家精湛剑术,堪称—代宗师……”   茹真师太缓缓一点头,道:   “不错,因儿……这位‘摘星飞梭’鲁道友,三十年前,踪游大江南北,身怀一套‘摘星剑’剑法,无人能敌,还有他一门‘青虹飞梭’暗器绝技,水旱绿林谈虎色变,闻之丧胆,是以鲁申在武林中,有‘摘星飞梭’之称……”   微微一顿,又道:   “但这位鲁道友,三十年前已看破世情,隐居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青卷红鱼,扫叶焚香,一心皈依我佛……”   玉空接口问道:   “那位鲁前辈,已出家为僧了?”   茹真道:   “并未削发为憎,以‘居士’自称。”   静静听着的森儿,突然接上道:   “师父,那位鲁前辈,还不认识森儿呢……”   茹真师太道:   “老身带玉因玉空,取道往晋南王屋山,顺路就陪你往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一行,替你引见过后,自然就认识这位鲁前辈了!”   森儿一片孺慕之情,嘟起小嘴道:   “师父,森儿舍不得离开你……”   茹真轻轻叹了口气,含笑道:   “森儿,天下没有不散的酒席……但是你我这次分手后,并非永远不见面,他日你武艺有所成就,游侠江湖时,你和老身和两位师姊,还是会有见面相聚的这一天。”   玉因接口道:   “师父,我等陪同小师弟森儿,去豫西外方山五泉岭‘龙爪岩’‘摘星飞梭’鲁前辈那里,他老人家肯不肯收列小师弟为入室弟子?”   玉面菩提茹真道:   “昔年鲁道友是为师武林知友,也是侠义门中人物,你们小师弟不但是练武上乘之材,而且身负灭门的血海之仇,相信鲁道友会将森儿收列门墙……”   目光移向森儿,又道:   “森儿,这位‘摘星飞梭’鲁申,身怀之学在老身十倍以上,如果你有此机会,拜在这位老人家门下,诚为千载难逢之机遇。”   森儿点头轻轻应了声……   眼前森儿仅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周岁幼龄,一家惨遭灭门之痛,对父母亲的印象,已回忆不起。   玉面菩提茹真,含辛茹苦把这孩子扶养长大,在森儿心目中视茹真不啻慈母,亦是严父,一旦要分离,诚然不胜依依。   这时,日色已近晌午,师徒四人,共同用过午膳,然后收拾起行囊,扣上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大门,一行四人,取道告往豫西外方山而去。   森几年纪虽然七岁,但天赋奇禀,聪明绝顶,当年茹真师徒哺养时,多用鹿乳,和“仙霞门”本门强身扬气之药,加以勤练内功和筋骨锻练之法,所以虽是七岁,比起十六七岁少年,还要精壮结实。   此番随同茹真师徒踏上征途,这孩子并不感到辛劳。   沿途中,晓行夜宿,行程匆匆……   师徒四人,又谈到“摘星飞梭”鲁申身上……   玉因问道:   “师父,六十年前你和那位鲁前辈一别后,后来有没有见过面?”   玉面菩提茹真道:   “曾见过数次……最近一次还是在五年前,鲁道友去皖南九华山‘觉生寺’膜顶上香,为师亦去‘觉生寺’参拜佛祖,无意中遇到的……”   玉空问道:   “师父,那位鲁前辈身边,有几个弟子?”   茹真道:“有数名弟子,技艺学成,也已游侠江湖,已不在身边……”   回忆一下,又道:   “那次九华山‘觉生寺’遇到,鲁道友曾经提起,前后收下两名零仃孤女,留在身边传授武技。”   玉因带着一丝感触的口气,道:   “师父,那位鲁前辈很寂寞?”   茹真师太听来有趣,含笑道:   “因儿,你不能把鲁道友在玉泉岭龙爪岩的‘蒲云山庄’视作为师玉巫谷的‘宝林庵’……”   玉空接口道:   “师父,鲁前辈的家居是‘蒲云山庄’?”   茹真点头道:   “是的,早年为师曾经去过,是座辽阔宽敞的庄院,里面有不少护院、庄丁!”   森儿虽然没有插嘴进来,但他很注意的静静听着。   这天,师徒四人,来到外方山玉泉岭之麓,玉面菩提茹真遥手朝峰岭一指,道:   “龙爪岩‘蒲云山庄’,在玉泉岭的峰腰,我等从山麓攀登而上……”   森儿一听快到“蒲云山庄”,心里感到好奇,一个纵身腾跃而上,跨上石级,走在前面,茹真和玉因玉空二人,衔尾走在后面。   峰岭山道,迂回曲折……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村……   四人循着山道而上,经半个时辰,来到一块宽阔平坦的山坡地,前面是座浓密的树林。   茹真师太指着树林道:   “昔年为师来此,回忆中就有这样一个林子,‘蒲云山庄’可能就在前面了!”   森儿从树林小径而去,三人跟在后面……   经有盏茶时间,走在前面的森儿,突然站住脚步,转过身,道:   “师父,前面有说话声传来!”   茆真师太走近前,找了个隐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树林外是块面积很大的广场,有穿着红、绿裙衫的两个年轻女子,各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看来不像打斗厮杀,而是在喂招印证武技。   那个红衫的女子含笑道:   “秀妹,昨日我等互相比试剑法,一连百余回合,不分胜负,今日再来分个高下如何?”   那个看来年岁较小的女子,一撇嘴,道:   “彼此都是同门师姊妹,有什么高下不高下的,不过你云姊从师,早我二年,武功剑术应该在我之上才是……但双方印证之下,却不是那回事,若不是愚妹留下一手,师姊定然占不了便宜……”   笑了声,又道:   “可见学无前后,达者为胜,师姊还得要多加努力才是。”   红衣女听到师妹这话,两条柳眉儿往上一竖,冷冷笑了下,道:   “师妹,别来个大言不惭,论你武技,跟我打个平手,已是勉强,还想胜我?”   将手中长剑一晃,“哼”了声,又道:   “那是你在做梦!”   绿衣女师妹,却是神色安详,退下三步,道:   “师姊如果不信,不妨尽全力来战我,看看愚妹是否大言不惭!”   红衣女又“哼”了声,道:   “好极,师妹留意……”   话未落,剑光一闪,冷芒抖起,“唰唰唰”一连三剑。   树林隐处观望的玉面菩提茹真,一声惊“哦”轻声自语道:   “这是‘摘星剑’剑法中‘雪岭现虹’—招三式!”   红衣女这招展出,果然激厉,威猛无边……一剑接一剑,—步接一步,宛若冷电窜飞,迅快无边。   绿衣女师妹却是个行家.不慌不忙!   于是——   只一仰面,闪过上顶,霍地转身“大鹏展翅”横剑一挡,“当当当”双方长剑三次交击!   绿衣女突然—个矫身,采取攻势……一式“回风舞柳”之势,白光一闪,直刺中路。   红衣女玉臂展青锋,横迎、竖挡、眼神、步法,—丝—毫不敢稍有疏忽。   大树隐处的森儿,虽然见过玉因玉空两个姊妹,在‘宝林庵”后院印证剑法,却从没有见过眼前这样一个场面……两眼巨瞪,愣愣朝树林外广场上看去。   广场上穿着红绿衣衫的两个年轻女子,就在眨眼之间,双方已交手二十余回合。   林前日影之下,俏生生的两条身形,舞起两抹寒光,兔起鹰落,往来击刺……剑光如虹,闪射如电……   战到四十余回合,剑光愈舞愈急,剑路愈展愈快!   林木隐处的茹真师太,轻轻唤了声“森儿”,道:   “这两个年轻女子,双方拆招施展的乃是‘摘星飞梭’鲁申,昔年震撼天下武林的‘快剑’‘摘星剑’剑法……”   森儿轻轻“嗯”了声……   想要转过脸问,却又不愿放弃眼前视线上的享受……两眼直直的朝广场上看去。   广场上红绿衣衫的两位年轻女子,两条身形已完全卷入一片剑花冷芒中……两团红绿身形,翻翻滚滚,呼呼霍霍……红绿身形糅合成一团,成了极是鲜艳,却又无法喻状的色彩。   此时,两女照面交上手,已有一百多回合……   红衣女托地往外一跳……盈盈轻喘,额角眉心间,已津津出汗。   绿衣女收起剑,一笑道:   “云姊,你说刚才咱们两人,谁输谁赢?”   红衣女瞅了师妹一眼,道:   “不是咱输,也不是你赢……”   林木隐处的茹真师太,见两人歇手停下,走向广场,合什一礼,道:   “两位施主请了,贫尼玉面菩提茹真,前来拜访‘摘星飞梭’鲁道友……鲁道友可在庄上?”   玉因玉空,和森儿也走了过来。   两女看到这四个不速之客,不由诧然怔了下……红衣女连连点头,道:   “师父在庄上,请稍等片刻,待碧云进里前去禀报师父……”   话到此,向绿衣女—挥手,两人急步走向广场前面的庄院。   不多时,刚才那红衣女又来到广场,向“蒲云山庄”围墙大门肃客,道:   “茹真师太,家师有请!”   四人进入墙门,里面是一座花树扶疏的庭院……从红砖道穿过庭院,前面是“蒲云山庄”府邸的大门……   大门里传出一阵朗爽的笑声,人未露身,已有声音传来:   “稀客,稀客,难得,难得……”   大门处一暗,出来一位国字方脸,颔留清须,身穿长袍,看来年寿七十左右的老者……   老者向玉面菩提茹真抱拳—礼,道:   “茹真道友,风雨故人来,但今儿没有风,未见雨,却有你这样—位故人来!”   玉面菩提茹真含笑道:   “茹真蒙恩师慈谕,十二年韬光养晦思过期届,回返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顺途前来拜访鲁道友,且有—事要烦鲁道友……”   摘星飞梭鲁申接口道:   “茹真道友,你我坐下大厅,再作细谈!”   话落,肃客入内。   宾主坐下大厅,茹真吩咐玉因玉空,上前见过摘星飞梭鲁申……   鲁申亦把红绿衣衫两女,向茹真师太引见介绍了下……红衣女是江碧云,穿绿衫的是丁昭秀。   摘星飞梭鲁申,一指偎在茹真身边的森儿,忍不住道:   “茹真道友,此子眉宇轩朗,骨格清奇,谅是你新列入墙门的弟子,如何不替鲁某引见一下?”   茹真师太含笑道:   “鲁道友,此子眼前与你名份未定,无法引见……”   鲁申一声轻“哦”,无法会意过来。   玉面菩提茹真收起脸上笑意带着感伤的口气,道:   “鲁道友远居方外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不知是否知道,六年前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镇上‘雄风镖局’,发生了一桩震憾武林的灭门惨案……”   鲁申浓眉轩动,颔首道:   “不错,鲁某从江湖传闻,知道此事……‘雄风镖局’总镖师‘南山鹤’杨嘉雄一家男女老幼,遭人纵火灭门所害……下此毒手的,据说是恶名昭彰,水旱巨盗‘寒江七绝’……”   微微一顿,又道:   “鲁道友经江湖传闻,‘南山鹤’杨嘉雄—家遭‘寒江七绝’灭门所害,留下一人海遗孤,—脉后裔的儿子,给侠义门中人所救走……”   玉面菩提茹真,一指偎在自己身边的森儿,接口道:   “即是此子……”   摘星飞梭鲁申脸色一怔,道:   “茹真道友,杨家劫后孤儿,是你所救?”   茹真喟然道:   “不错,贫尼月黑风高之夜,从‘雄风镖局’火窟救出此子……”   摘星飞梭鲁申道:   “茹真道友,你从枭獠魔掌之手,烈火熊熊中救出此子,该传其一身绝技,日后可让这孩子,亲手了断此不共戴天之仇……”   茹真慨然道:   “鲁道友,茹真同有此意,但为了这孩子的将来……秋萤腐火,难替日月增光……是以茹真不得不替他另外找个去处!”   鲁申缓缓一点头,接口问道:   “茹真道友有此想法,倒是十分难得……投得名师固然不易,觅找上乘之材,列入自己衣钵传人,也不是一件轻易之事……你替这孩子,可曾找得一个去处?”   玉面菩提茹真,艰涩地一笑,道:   “鲁道友,此番茹真带了森儿这孩子,来您这里就是这意思!”   摘星飞梭鲁申,听来殊感意外,一指她身边的森儿,道:   “茹真道友,您是指……?”   茹真点点头,接上道:   “不错,鲁道友,茹真并非恭维,亦非自贬……鲁道友身怀之学,远在茹真之上,森儿要投得名师,非鲁道友莫属……”   森儿聪明乖巧,他们所在谈的话都能听懂,但他仅是个七岁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面……   一个是扶养他长大,慈母兼严父的恩人……另外一个,却是—位初见面的老人家。   森儿静静的听着,眨动两颗圆滚滚、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看摘星飞梭鲁申,又朝茹真师太这边看来。   鲁申朝向森儿注视—眼:   “这……”   沉思了下,才接着道:   “这孩子骨格清奇,果然是练武一块上乘之材,他日睥睨天下武林,叱咤江湖,并非过份之言……但,凭鲁某是否能造就此材?”   茹真师太一笑,道:   “鲁道友,您是答应了……”   向身边森儿吩咐道:   “森儿,这位‘摘星飞棱’鲁申,是日后传授你武艺的师父,快上前跪地三拜,口称‘师父’!”   森儿应了声,来到鲁申跟前,跪倒地上,磕了三个头,道:   “森儿见过师父!”   鲁申扪须哈哈大笑,道:   “森儿起来,不必多礼……”   一指边上江碧云、丁昭秀两人,道:   “森儿,快来见过你两位师姊……”   把他们师姊弟三人,引见介绍—番。   玉面菩提茹真,如释负重地轻轻吁了口气,向森儿嘱咐道:   “森儿,蒙‘摘星飞梭’鲁道友应允,将你收到门墙,作为弟子,你要苦心学技,他日有所成就,了断你杨家不共戴天血海之仇!”   森儿流泪跪倒地上,很懂事的换了个称呼,道:   “森儿记得恩师吩咐,不敢稍自疏忽,将来可以替父母亲报仇。”   茹真师太缓缓点头,站起身,向摘星飞梭鲁申合什—礼,道:   “鲁道友,森儿蒙您收作弟子,有此一枝之栖,贫尼向您道谢。”   鲁申跟着站起,抱拳施礼,道:   “茹真师太,您我交往多年,不必说此见外的话,森儿留在这里,您可以安心回去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鲁某视若已出,不会亏待这孩子的。”   鲁申见茹真师太要告辞离去,就即带了森儿,送她们师徒三人,出“蒲云山庄”墙门外。   森儿又换了一个环境……   “摘星飞梭”鲁申,对森儿这个小弟子,督导甚严……由于过去在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茹真师太已替森儿扎下浑厚的内家根基,此番来“蒲云山庄”学技,已是事半功倍。   “摘星飞梭”鲁申,知道森儿身负血海沉冤,而且又是武林知友“玉面菩提”茹真所托,是以对这人海遗孤的孩子,倾囊相传……   开始以一般的拳掌武技教森儿,如醉拳、猴拳、螳螂拳、形意拳、八卦掌等。   兵器方面,先以绳镖、三节棍、九节鞭、刀、剑诸类普通招术。   如此经过一年来的时间,森儿小小年纪,两臂已虬筋突起,其硬如铁。   继后,鲁申传授森儿内外功夫、轻功、暗器、十八般武技。   在这期间,“摘星飞梭”鲁申更以昔年威镇武林的两门绝技,传授给森儿……“摘星剑”剑法,和“青虹飞梭”暗器。   森儿来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眨眼之间已是九个年头……   一个稚龄童儿,已长成一个光风霁月,英姿轩朗,风度俊雅的年轻人。   此时,“森儿”两字,该作“杨森”之称了。   “摘星飞梭”鲁申,将杨森叫到面前,肃容道:   “森儿,你来我门下,快将十年,自问技击,是否能下山济世?”   杨森跪下磕了个头,道:   “师父,武技之道,浩如烟海,弟子十年以来虽有寸进,然沧海一粟,微乎其微而已!”   摘星飞梭摇摇头,道:   “森儿,你此话似是而非……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纵使穷—生精力,所得武技,亦屑无几……岂非一生学到老,与草木同朽?”   朝杨森注视—眼,又道:   “昔年‘南山鹤’杨嘉雄,仅留下你这一点的后裔血脉,难道你忘了?”   杨森听到这话,豁然所悟……   原来师父所指,杨家灭门血海之仇,尚未了断。   站起身,悚然道:   “师父说得甚是,森儿不共戴天之仇,尚肩负在身……明日下山,搜访仇踪,为父母报仇,替世人除害。”   摘星飞梭鲁申道:   “以你眼前身怀之学而言,普通江湖中人物,望尘莫及,但风尘之中,不乏奇人侠隐……‘满招损,歉受益’,凡事需得自抑三思。”   杨林拜谢受教。   第二日,杨森拜别师父,离开“蒲云山庄”……江碧云,和丁昭秀两位师姊,殷殷送至山麓,彼此挥手而别。   当年,玉面菩提茹真从“寒江七绝”魔掌下救下杨森时,才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是以杨森回忆中,已没有故乡家园的印象。   但杨森牢牢记住这个地方……那是茹真师太说的……自己的故居是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镇,父亲“南山鹤”杨嘉雄,在镇上开设一家“雄风镖局”。   杨森回忆中有这样一个地点……离豫西外方山玉泉岭后,往湘东方向而来,一览故乡景物,沿途探听仇家“寒江七绝”的行踪。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四章 谜般女子   杨森准备往湘东—行,取鄂中水道,雇了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这一日,天色已晚,一轮明月从东山之顶,冉冉而升,掩映在薄云后面,素月流辉,照得四野山水,宛如银妆玉砌。   杨森自幼深居峰岭连绵的“蒲云山庄”,未曾见过这等江月夜景……   站立船头,神怡心快,链襟当风,观赏月下山水的美景。   杨森观赏了一会月色,没有丝毫睡意,想吩咐后面船夫,去沽一壶酒来,以消长夜。   眼前这条小船,泊在岸边,杨森回过头来,正要叫船家上岸去买酒,突然看到从后面江面上,如飞而来一抹人影。   杨森当初在“宝林庵”,幼龄之时,茹真师太就让他练习“夜眼”,是以目力甚强。   就在这一瞥刹那,已看出是个中年汉子,面相凶狞,身穿劲装,外披风袄,背负一口长剑,如飞似的从后面水面上向这边驰来。   就在这眨眼刹那,那汉子疾如奔马,分波逐浪,已到离隔杨森船舷四五丈处。   突然,驰奔江面的中年汉子,向左微微一侧.一阵“哗啦啦”浪花击水之声,擦过船舷,又往前面而去。   就在这一短暂间,杨森已经看出,这汉子的脚下,登着两片木板……   杨森这一发现,才始知道大汉能够临水凌波飞驰的原因。   杨森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当初杀害自己杨门一家的“寒江七绝”,曾听茹真师太说过,这伙人俱是水旱两路的盗寇。   眼前此一水上飘飞的中年人,脸肉狰狞,背负长剑,行止诡秘……会不会是“寒江七绝”中之一?   杨森想到这上面,希望能找出此人的身份、底细,进入船舱,向船家问道:   “船家,刚才有个中年汉子,脚登木板,如飞而过,行止十分古怪,你可知道此人是准?”   船家迟疑了下,道:   “小客官,出来外面最好少管人家闲事,免得招惹是非……”   杨森一笑,道:   “闲来无事,心里感到奇怪,随便问问而已……”   这条小船上虽然仅是他们二人,但那船家还是生怕给人听到似的,声音低低的道:   “咱‘包七’水上靠船吃饭,对刚才那人知道一点,此人叫‘吕友竹’,江湖上有个‘千臂黑煞’的称号……”   杨森对“寒江七绝”中人的名号,经茹真师太说后,已牢记在心……眼前听到船家包七说出此一名号,知道不是“寒江七绝”中人。   现在这条小船泊在岸边,没有行驶,包七也是闲着,接着再道:   “此‘千臂黑煞’吕友竹,是个杀人越货的大盗,出现这条水路上有两三年时光……具有—身超人的本领,别的不说,单是脚下扎上两块木板,能在江面上凌波如飞,这种功夫就不简单了……”   杨森接口道:   “刚才那‘千臂黑煞’吕友竹,已看到我们岸边这只小船,怎么不找上前来?”   船家包七道:   “单身客人,油水不多,这个‘千臂黑煞’看不上眼,遇到大船,有大批财货,才能下手抢劫……”   包七正在谈着时,舱外浪花涌处,驶过一只大篷船……水流涌急,转眼之间,那艘大篷船已自这只小船边,擦身而过。   这只大蓬船驶过不久,千臂黑煞吕友竹,足登木板,在江面上一个转身,衔尾向前面大篷船,飞也似的追上前去。   包七一咋舌,道:   “小客官,幸亏咱包七船舱里说话声音轻,要是给那强盗胚听到,咱脑袋可要搬家啦!”   杨森心念闪转,向包七道:   “船家此船不必泊岸此地,我要连夜赶程……你赶上前面那艘篷船,我另外赏你银子行了!”   这些靠船生活的船家,见多识广,阅历丰富……   这包七见杨森器宇轩昂,身佩长剑,知道是江湖豪客之类……听杨森说要赶上前面那条篷船,心里已经理会过来……   抑低声音,道:   “小客官,你是要与‘千臂黑煞’较量?照我看来,千万使不得,此人横行水上多年,犯了不少血案……”   现在船家包七所说的这些话,正是杨森要找上“千臂黑煞”吕友竹的原因……   当年“南山鹤”杨嘉雄,遭人灭门所害,仅一脉后裔逃出魔掌,仇家就是活跃湘、鄂两地的水旱巨盗“寒江七绝”。   现在这条小船,行驶在鄂中水道上,出现了杀人越货的大盗“千臂黑煞”吕友竹……   即使吕友竹不是“寒江七绝”一伙,但极可能知道“寒江七绝”的目前状况。   包七接着再道:   “寻千臂黑煞吕友竹较量的,以前也有好几个,但这盗匪一身本领,不可小看他,尤其他一口剑,运用起来满身都是电光,而且还会使用各种暗器,就是千百个人也近不了他身……”   目光投到杨森身上,又道:   “小客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何必要跟此等江湖亡命之徒拼命?”   杨森知道船家一番好意,但他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摇摇头道:   “多谢船家好意,在下并非找上那‘千臂黑煞’吕友竹,真有要事要赶程前去。”   店家包七见杨森认真的说出这些话,只得解缆,顺流向前面驶去……   船行如箭,行不到三里水面,已隐隐可以望见前面那艘篷船。   这时篷船已经落帆,缓缓驶入一个河湾,靠岸停住。   畅森见已追上那只篷船,就向包七问道:   “船家,前面蓬船停泊之处,是什么所在?”   包七答道:   “是处叫‘石树湾’的小镇。”   杨森吩咐船家包七,距离前面篷船十丈左右,抛锚泊岸把船停下。   这时包七已经知道,这年轻小客人并非赶路,有意要跟吕友竹较量一下……心里暗暗担心。   杨森此番拜别师父“摘星飞梭”鲁申,离开玉泉岭龙瓜岩“蒲云山庄”,除了一口长剑外,随身携带两种暗器……   一是昔年玉面菩提茹真,所传的“铁莲子”,另外就是当年“摘星飞梭”鲁申扬威江湖,震慑群撩的“青虹飞梭”。   此时已四更过后,杨森返入船舱,换过—身疾服劲装,背负长剑,佩上暗器,推开舱门,跃身一纵,已飘落到岸上……   纵目回顾一瞥,来到岸边一棵大树顶,借以藏身,注意岸边篷船动静。   不多久,岸上自远而近,飞鸟似的奔来一条黑影,渐渐移近过来。   藏身树荫处的杨森定睛看去,来人正是千臂黑煞吕友竹。   吕友竹来到岸边,双足一顿,一个“燕子飞云纵”身法,疾如鹰隼,向船头上落去……这个魁伟庞大的身体,就若风中落叶似的,绝无一丝声息,飘到船头甲板上。   篷船舱头,有两个抱刀酣睡去的大汉,还有一个保镖似的中年人。   千臂黑煞吕友竹,手下不留情……飞起一腿,先把其中一个大汉,踢入浪花滚滚的江流中……   另外那个立即惊醒,张眼一看,正要吐出叫喊声时,已给吕友竹一掌打落江心。   另外那个镖师,手上似乎有两下子,跃身纵起,拔刀就杀……   仅是照面交上手,给吕友竹一脚踢落单刀,戟指疾吐,制住穴道,倒在船头上。   千臂黑煞吕友竹,船头截下三人,有如秋风扫落叶,仅在举手投足之间。   这时篷船船舱里人,纷纷都已惊醒。   千臂黑煞吕友竹,站在舱外,一声暴喝,道:   “嘿……船舱里人听着,你家爷爷是来自阴山落魂岗的‘千臂黑煞’吕友竹,今夜来此船上发一笔财,快叫肥猪康大佑出来,不然,爷爷杀进舱来,你们别想有一个活下来……”   吕友竹之声,犹如霹雳,船舱里已有年轻女子声音,哭叫起来。   船舱门缓缓推开,一个肥硕臃肿,年有六十多岁的老者,战战兢兢,跪地而行,爬了出来。   千臂黑煞手中长剑,朝老者脸前一晃,道:   “肥猪康大佑,快将你船舱中财物献上来,可以留下你等活口!”   康大佑呐呐道:   “小老儿不敢瞒过好汉,此番合家出外探亲,没有携带财物,船舱里只有数百两银子!”   千臂黑煞“嘿嘿”一笑道:   “肥猪,你携带银两不多,你家爷爷劫财不劫色,劫色不劫财,把你船舱中那个年轻女儿交出来……”   岸边树上的杨森,听到这番话,不由勃然大怒,袋囊取出一颗铁莲子,朝船头的吕友竹打去。   千臂黑煞吕友竹,还真不含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骤觉身后劲风袭来,急一挪身侧劲,一响“叭”的声,铁莲子打在舱板上。   千臂黑煞吕友竹一个翻身,飞到岸上,长剑斗起一蓬冷芒,喝声道:   “何方鼠辈,敢来暗算你家爷爷……”   话声未落,一响“嘶”的声起,岸边一棵大树顶,飞出一抹身形……剑走身前,剑尖分心刺到。   千臂黑煞吕友竹诧然一惊,急急一个仰身,翻出一二丈外……   身形站定看去,对方竟是一个年纪十六七岁英俊少年,不由大出意料之外……   一惊一怒之下,剑尖一指杨森道:   “你这个小子,乳臭未干,胎毛犹在,敢是新出道的雏儿……你不知道‘太极门’中‘千臂黑煞’吕友竹此一人物?”   杨森听到“太极门”三字,不由诧然一奇……   过去曾听恩师茹真师太提到过,当今天下武林,有各门各派,其中鼎立而三的是“仙霞门”、“轩玄门”、和“太极门”三大门派。   “太极门”中弟子,竟有杀人越货,奸淫掳掠之辈?   杨森心念闪转,喝声道:   “小爷路过此地,发现你作此令人不齿勾当……你身为‘太极门’中弟子,不知自爱,区区杨森为民除害,剪除你这江湖败类!”   敢情,昔年杨森曾听玉面菩提茹真,提到江湖有此“太极门”的门派,但他才始涉足江湖,一十年仅十六岁的年轻人,又如何知道此“太极门”的来龙去脉?   千臂黑煞吕友竹一声怒吼,一个“龙掀江涛”之势,剑身一抖,直向杨森当胸刺来。   杨森冷然一笑:   “来得正好?”   于是——   手中长剑一横,招走“摘星剑”剑法“穹冥惊雷”一式,一记硬招架上,一响“当”的声起,冒出一抹火花。   千臂黑煞吕友竹一个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对方年纪虽轻,腕劲却是极有份量……   就在这一刹那,吕友竹剑身一沉,一式“倒栽垂柳”—剑向对方下盘斩去。   杨森拔地一纵,跳起八尺,连人带剑,身似风磨,招演“摘星剑”“迅雷砸地”,一剑砍了回来……   吕友竹急急把身形往下一扑,三尺青锋仅分寸之隔,掠过头顶而过。   千臂黑煞吕友竹又羞又怒……这兔崽子,手上还真有两下子……   闪身纵起,一式“独劈华山”,举剑当头砸下。   杨森昂然不惧,展剑相迎。   星月之下,双剑飞舞,两抹身形忽前忽后,两口长剑上下蹿飞,一场厮杀展开。   吕友竹变招易式,剑把一沉,剑花闪闪,直向杨森兜心刺来!   杨森疾忙挪身闪退。   吕友竹剑走轻灵,踏前一步,再招分心刺来。   杨森腾身展剑,用“倒卷帘”一式,横剑反扑。   吕友竹缩头藏身,以退为进,犹若风旋.一式“回马剑”,唰唰唰一连三剑斩去。   杨森一声长啸,用虎口把剑倒提,连退三步,“当当当”连环三剑,—一拆过。   千臂黑煞吕友竹,见杨森所施展剑法,出神入化,变化莫测,一时之间,也看不出对方剑术,是出于哪一门的剑法。   敢情“摘星飞梭”鲁申,三十年前,这套“摘星剑”剑法震慑江湖,睥睨天下武林,后来封剑退休。   眼前黑煞吕友竹,仅是一个四十左右中年人,并未照面会过鲁申,难怪识不透这套幻变莫测,快剑“摘星剑”的来历。   吕友竹再次变招易式,剑花一绕,一式“白鹤亮翅”,截斩杨森手腕。   杨森一伏身,连走“摘星剑”中“慧星闪芒”,“紫电青霜”,“流星飞坠”三式……   力挟劲风,势若惊虹,袭向对方上、中,下的三处要害。   吕友竹连连闪退,一个“悬瀑三叠”身法,自杨森左肩飞掠而过,落向杨森后面,身形犹未沾地,一剑猛向对方肩头刺来。   杨森听声辨位,跟着身形拔起八尺,就在对方尚未看清前,—招“银河摘星”,向对方后心刺到。   杨森这—招,离奇诡变,着实出于千臂黑煞吕友竹所意料之外……   置身半空,无从闪避,只得用个“大风车”身法,悬空扭身。   饶是吕友竹闪避得快,一响“唰”的声,左手已给杨森剑尖,刺个正着,血水直流。   吕友竹怒吼一声,跃身一纵,拔出两三丈外……似乎已另外有了主意。   杨森正要抡剑追去……   吕友竹突然一个转身,寒光闪处,三杷“孔方飞刀”分上、中、下三路,向杨森袭来。   这种“孔方飞刀”,刀柄铸成一枚大金钱,中间有个四方孔口,抖手甩出时,来势歪歪斜斜,有如劲风吹叶,迅速无比。   鲁申昔年有“摘星飞梭”之称,除了一套“摘星剑”剑法外,就是江湖为之“谈虎色变”,慑魂丧胆的暗器“青虹飞梭”。   诚然,摘星飞梭鲁申不但是暗器大行家,堪有“一代宗师”之誉。   杨森是鲁申倾囊相传的弟子,显然对敌人打出的暗器,如何收法,如何破法,都有精譬的传授。   杨森见对方打出“孔方飞刀”,十分冷静,并未显有惊诧之色。   于是——   身形拿桩站住,右手高举长剑,使个“朝天一炷香”之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第一把孔方飞刀,星驰电掣,直向面门射来。   杨森看定来势,微微一侧面,把手中长剑对准刀柄方孔,疾速点去!   一响脆生生“叮”的声……长剑一点一撤,对准飞刀孔眼,挑飞而起,飞向大江波浪中。   几乎在同一刹那,第二、第三把飞刀,密如贯珠,已衔尾飞到……   杨森就地一挫,贯中锋,横剑一格,一响“当”的声,将第二把飞刀击落……   接着,疾速施展“铁板桥”绝技,仰身往后倒下,第三把飞刀离隔杨森仰身挺起的腹部,只在一二寸之间……金光熠熠,飞刀掠空而过。   千臂黑煞吕友竹,所发的“孔方飞刀”,自视毕生绝技,今日却遇劲敌,给杨森一一避过。   吕友竹伸手一探豹皮囊,又取出一种极霸道、歹毒的暗器来。   就在这时候,杨森伸手入囊袋,取出数颗铁莲子,振腕弹指,先发三颗,朝吕友竹打来……锐风响处,疾驰而至。   吕友竹连纵带跳,一一避过。   杨森出手的铁莲子,是昔年玉面菩提茹真所传,乃是“连珠手法”……   再一振腕,一连六颗,用“满天花雨”打法,集中吕友竹的上半身,及面部五官等处弹指打来。   杨森二次出手铁莲子,前面十来丈处岸沿山腰处.突然出现一个瘦削的老者,向这边摆手示意……   从对方这副神情判来,含有“否定”的童思,似乎在告诉杨森,铁莲子打在千臂黑煞身上,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六颗铁莲子也已电射而出。   吕友竹仅以左手掩住双目,杨森出手的六颗铁莲子,无—落空,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脸部胸部各处……   几响“嗒嗒嗒”声中,吕友竹几立不动,铁莲子就像击上皮鼓,对方身上分毫未伤。   杨森这时才始知道,吕友竹怀有上乘内家功力……自己第一次出手三颗,对方不及提气用劲是以才会慌忙闪躲。   至于再次出手六颗,吕友竹已劲贯全身,对铁莲子之袭,已昂然不惧。   杨森这一发现,不由暗暗—凛,正待飞身扑上,刺他一剑……   千臂黑煞吕友竹,突然大喝一声,掌中两颗龙眼大的弹丸,前后手煞打出……   前面一颗轰然爆炸,烈火飞扬……这股烈火已席卷而来!   杨森纵身拔起,翻退八尺。   第二颗虽尚未爆炸,也已向杨森电射而来……这一爆炸,杨森非死即伤。   杨森还未想出破解对方之策,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前面十来丈远的岸沿山腰处,一道星火似的光芒袭来,正与吕友竹衔尾出手的弹丸,撞个上着。   弹丸立时爆炸,一股熊熊烈火,反向千臂黑煞吕友竹身上卷去。   千臂黑煞吕友竹,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弹丸爆出的烈火,反向自己这边卷来……“惹火烧身”,“啊啊”几响刺耳怪叫,如飞逸去。   岸沿山腰,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其声清越,宛若龙吟。   杨森知道,自己这次得以幸免一劫,全凭对面山腰,那位高人相助一臂之力……   疾步追上前去,高声道:   “老前辈,请留下名讳……”   前面老者脚步未停,转身腕肘一抖,一声“着!”   杨森发现前面老者暗器出手,就在这短暂刹那之间,使他百思不解……   老者跟自己索昧生平,同时出手救了自己性命,怎么又用暗器打来?   眼前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已不允许他有更多时间的思考……   老者脚步神速,已遥遥相隔一段距离,但准头却摆得极准,一颗拳大的东西,已向杨森兜面电射而至。   杨森心念闪转,百思不解中,暗器已朝自己面门袭来,闪避已不及,只有抄手去接……   一手握到掌心……   哦……软软的……热热的!   这时天色尚未透光,杨森用“夜眼”朝掌心看去,原来是一只馒头……   这个馒头可能出笼还没有多久,握在手掌中热热的,软软的。   用馒头作暗器?   杨森不由啼笑皆非……倏然再一想,可能对方此时此地不愿露真相,用馒头权且一挡……也可以说,天色就将黎明,这位老人家不但救了自己一命,还送个馒头来,给自己作“早点”。   杨森心里打转,抬头朝前面看去……鸿飞冥冥,人影杳然,老人行踪早已消失。   杨森长剑纳鞘,手里拿了一个馒头,回来自己船上。   蓬船上那个肥硕臃肿的富绅康大佑,由仆人提着灯笼,走过船来,向杨森拜谢救命之恩后离去。   船家包七赞佩不已,道:   “小客官真好本领,把那强盗胚打跑了。”   杨森暗叫一声“惭愧”!   若不是那位不露真相的前辈高人,暗中相救,自己不死亦伤,已栽在千臂黑煞吕友竹之手了。   包七虽然是划船为生的船家,江湖上的情形,却也知道一点,又道:   “以小客官的武艺,确比那强盗胚高过一筹,但这盗贼的暗器实在利害,除了那门‘孔方飞刀’外,后来打出的‘烈火追魂弹’,有不少过去找上他的江湖英雄,就丧命在这种暗器之下……小客官能将其破去,真是功德无量……”   杨森一怔,问道:   “那个爆炸起火的丸子叫‘烈火追魂弹’?”   包七点头道:   “是的,小客官,过去我曾听水道江湖上朋友说过,吕友竹这种‘烈火追魂弹’,非常利害,如果硬用兵器去架,立即霹雳—声,爆炸开来,中者无不血肉横飞,碎身惨死……”   杨森听来,暗暗冒出一层寒意,又想到岸沿山腰,暗中相救的老者身上……   那位老人家隐身岸沿山腰,相隔打斗厮杀之处,少说也有一二十丈,竟一举手之间,能捏得如此准头,用暗器将千臂黑煞吕友竹的“烈火追魂弹”,打个正着,把他击退。   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就吩咐船家包七,继续赶程,往前面驶去。   当年玉面菩提茹真,曾经告诉过杨森,“寒江七绝”出没之处,在鄂南荆门山鸦雀岭“狼牙湾”一带。   杨森今年十六岁,杨家灭门惨案,发生在十五年前……这段漫长的时间中,一切事物都在演转变迁……“寒江七绝”的窝巢,是否还是在鸦雀岭的“狼牙湾”?   此番杨森顺着鄂中水道而下,先往“狼牙湾”一探,再访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杨家故居。   杨森这条船来到鄂南“岳口”时,离水路,上了岸来到岳口县,住下西门大街一家“明湖客栈”。   杨森虽然年纪才十六岁,但从他外型看来,器宇轩朗,英姿翩翩,已在他原来年岁之上……   由于幼年家园惨遭变故,心理上的负荷,也使他提早了成熟的年岁。   杨森住下岳口县城西“明湖客栈”,离膳食时间尚早来街上兜游一匝……   突然听到蹄声答答,自背后由远而近。   杨森回头看去,一匹乌黑油亮.白鼻白蹿的骏驴,自南门方面而来。   驴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柳腰婀娜,身穿一袭红色裙衣,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虽然看不出庐山真面目,但从她这副外型看来,似乎跟一般年轻女子有点不一样……杨森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一对黑白分明的秋水双瞳,似乎亦察觉到有人在注意她,微微带着一份羞意,头脸一侧,着策健驴,步声加快,往前面而去。   骑驴女子策驴疾行,已跑在杨森前面。   杨森朝她背后,又投过一瞥……   那年轻女子背上,负着一个琵琶,这琵琶乌黑晶亮,不像是木类所制,像是用精钢所铸成。   杨森这一发现,心里不由暗暗嘀咕起来……   琵琶乃是乐器,都出于木类所制成,那女子背负铁琵琶,难道身怀艺技,是武林中人?   夕阳西下,杨森回来“明湖客栈”,这家客栈外面店堂兼营酒肆饭馆,杨森用过晚膳后,回来后面客房。   杨森才一进入客房,门帘掀处,店小二含笑走进房来,哈腰一礼,道:   “客官是否感到寂寞……小店有位梅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客官如有此雅兴,可以请梅姑娘来弹几曲?”   杨森听来微微一怔,忽然想到白天街上看到的一幕,试探的问道:   “店家,你所指的梅姑娘,是否身穿红裙衣,骑黑驴,背负一只铁琵琶的年轻女子?”   店小二听来不由怔了下,接着才连连点头,道:   “不错,正是……客官如何知道这等清楚……”   杨森一挥手,道:   “如是那位梅姑娘,就烦你请她来!”   店小二哈腰退下。   不多时,门帘掀起,佩环叮当,一个身穿红裙的年轻女子,脸含笑意,没有女儿家忸怩之状,抱着琵琶,走进房来……   放下琵琶,检衽一礼,道:   “这位相公,贱妾来此,有扰清静了。”   杨森脸上微微有点发热,欠身回过一礼后,指着旁边椅子,道:   “梅姑娘请坐。”   梅姑娘抱住琵琶,侧身坐下。   杨森对年轻女子,可以说从未接近过……过去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中的玉因、玉空两人,帮助茹真师太把牙牙学语中的森儿扶养长大,杨森懂得人事后,把两人视作自己同胞姊姊。   后来杨森去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庄里虽然有江碧云、丁昭秀两个女弟子,那是杨森的同门师姊,除了在武技上研讨外,谈不到其他话题上。   眼前梅姑娘对面坐下,杨森微微觉得自己有点措手不安之感。   倒是梅姑娘落落大方,没有一般女儿家羞涩之状。   双方道过姓名后,这位梅姑娘道:   “贱妾梅采华沦落天涯,卖唱为生,虽然置身风尘,但自问两眼尚能识人,杨相公英华内藏,器宇轩昂,乃是一位非常人物……贱妾弹两首琵琶,但愿杨相公不以鄙陋视之。”   话落,脸色凝重,竖起琵琶……先用左手三指,调整弦音,接着素手轻拨,忽上忽下,弹奏起来。   杨森自幼零丁,人海遗孤,自家遭灭门之劫,十五年来,都是居深山重峰之处,目中所视,耳中所听,都是秋露寒霜,鸟啼虫鸣,对于乐曲之道,完全是个门外汉。   此番邀梅采华来客房,一弹琵琶,由于白天所见,心里感到好奇,对音律并不欣赏。   此刻梅采华弹奏琵琶……先是轻拨慢拉,继后沉静凄凉,犹如流水呜咽……   接着音律悠悠而转……有如荆轲之于易水,悲歌雄壮,亦如文君挑灯之夜,被衾冷寂……   一曲既终,梅采华将琵琶放下,盈盈一礼,道:   “杨相公,靡靡之音,有辱尊耳!”   杨森道:   “姑娘一曲,真个人间绝响,杨某为之心折……但有所不解者,姑娘此曲,音律悲壮凄凉……莫非身世有难言之痛,欲求一臂之助?”   杨林—时由于好奇而问出此话……   但听进梅采华耳里,脸色惨变,泪水簌簌而下,继后低声呜咽起来。   杨林还是一个不谙儿女之情的大男孩子,看到梅采华雨洗梨花,一副凄楚之状,不由手足无措,不安的道:   “梅姑娘,杨某无心说出此话,绝无其他含意,您千万不能见怪……”   梅采华拭去脸上泪水,而是认真的道:   “杨相公,贱妾虽然与尊驾萍水相逢,但一双眼睛能识得出人……尊驾身佩长剑,睥睨江湖,傲而不骄之色,有与人不同之处……能否见告,师承何门?”   杨森略作沉思,没有提到“宝林庵”玉面菩提茹真,换了个口气,道:   “家师是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庄主‘摘星飞梭’鲁申……”   梅采华见他话到这里,接口道:   “尊驾原来是‘轩玄门’门下,鲁前辈高足,贱妾失敬了……”   杨森听她说出“轩玄门”三字,不由微微一怔,心自忖道:   这个手抱琵琶卖唱女子梅采华,武林中之事,知道的可不少。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五章 古庙得剑   梅采华目注杨森,又道:   “‘摘星飞梭’鲁前辈乃是‘轩玄门’中高手,照此说来,杨壮士是‘轩玄门’中弟子了……”   敢情,梅采华现在所说的话,却是杨森从未所想到过的事……   昔年玉面菩提茹真,从熊熊烈火,“寒江七绝”魔掌下,救出人海遗孤森儿,不但将这孩子扶养长大,而且在童龄稚年还替他扎下浑厚的武学根基。   茹真师太兼了慈母严父,也是杨森的恩师。   玉面菩提茹真,是“仙霞门”掌门古竹禅师的徒儿,从茹真师太的来龙去脉说来,杨森该是“仙霞门”中的弟子。   但杨森的授业师父,却是“轩玄门”中的“摘星飞梭”鲁申,按武家脉络,杨森该列入“轩玄门”中弟子。   梅采华幽幽叹了口气,又道:   “杨壮士是武林侠义门中弟子,贱妾愿意在您面前,一吐心头之痛!”   杨森听到此话,才始想起这梅采华,不能视作卖唱女子看待,可能有一段曲折的身世。   人与人之间,有同名姓同姓的巧合,有同一生辰八字的巧合,有酷肖脸型的巧合……但,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居然有类似悲惨身世的巧合……   梅采华父亲梅仲良有“金刀镇八方”之称,北地江湖上算得上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世居豫北宜阳,开设一家“海山镖局”。   豫、晋、秦、陇等地祟山峻岭之处很多,也即成了绿林剪径之徒的窝巢。   有一年,“金刀镇八方”梅仲良,押了一批份量相当沉重的红货镖银,突然遇到剪径盗匪。   —般情形来说,镖银上插有“海山镖局”旗帜,豫北晋南一带的绿林之徒,个个赏面几份,也就是凡“海山镖局”的镖货,绝不下手行劫。   可是这股盗匪,却是从秦南九阴山窜来的,匪首叫“吕羽中”,是个新出道的人物,不知天高地厚,就来行劫镖货。   “金刀镇八方”梅仲良,见此盗匪不知绿林与镖局之间的惯例,一言不合,立即动手起来。   梅仲良乃是一代刀法宗师,“玄雷神刀”路昆入室弟子,身怀一套“七嵌刀”刀法,称绝北地武林,其“金刀镇八方”称,即由此而来。   双方照面交上手,经过三十余回合,匪首吕羽中落了下风……   梅仲良刀走一式“倒贯长虹”,匪首吕羽中身上挨了一刀,自知不敌,败阵下来……   吕羽中临走时,指着梅仲良道:   “十年之内,必报此仇。”   梅仲良没有追招递上,将其置于死地……听吕羽中此说,认为是败落后,遮丑之言,并不介意。   但此匪首吕羽中,却言之在心,战败遣散所有喽罗盗匪。   他独自一人,来到西南江湖,寻访身怀绝技的江湖高手。   吕羽中这番寻访,在蜀南云灵山果然给他找到一位前辈高手……   那是“太极门”中高手,云灵山“龙华寺”的松云大师。   吕羽中投入“龙华寺”松云门下,前后七年过去,果然武技大进……   为了要报此“一箭之仇”,吕羽中别师下山,找来豫北宜阳“海山镖局”。   这时“金刀镇八方”梅仲良,已去世一年,只剩下梅芝华、梅采华两个女儿。   长姊梅芝华已婚,“海山镖局”就由她夫婿“黑豹”阮翼负责当家。   梅采华尚未嫁人,深居香闺。   吕羽中心狠手辣,找个月黑风高之夜,扑进“海山镖局”……   手执长剑,囊藏暗器,来个血洗“海山镖局”,几个回合之下,将“黑豹”阮翼丧命剑下。   “斗狠、斗凶。不涉色”,盗亦有道,剪径绿林之徒,有这样一句话。   吕羽中却是毒逾枭獠野狼,杀死“黑豹”阮翼,将其妻梅芝华击昏。   在梅芝华昏迷中,加以奸淫,事后吕羽中再将其一剑穿胸而过。   侥幸的梅采华,负伤脱出“海山镖局”。   吕羽中却并不因此罢休,纵起一把火,把“海山镖局”烧个干干净净,然后离去。   梅采华遭此惨变,痛不欲生,但她并不横剑自戕,投向最后绝路……矢志要替梅家,报此灭门纵火的血海之仇。   梅采华变卖过去父亲所留下的田地家产,筹得一笔盘费后,投奔豫东“素衣会”,   “素衣会”乃是豫东鹿邑“清晖精舍”,神尼觉慧大师所主持的一个门派……会中弟子,俱是女流,不收男丁弟子。   神尼觉慧大师,知道梅采华这番遭遇后,十分同情,精心传授浑身绝技,他日使梅采华了断自己的血海之仇……   觉彗大师除了传授梅采华刀剑拳掌、轻功等各门外,又以昔年自己游侠江湖各地,一手“铁琵琶”秘门绝技传于爱徒。   梅采华教艺成后,别师涉足江湖,追踪仇人吕羽中的下落。   梅采华背负铁琵琶,扮装成一个风尘卖唱女子,遍历江湖各地……   虽然并未找着吕羽中的行踪,但已从江湖探听出吕羽中的来历……“太极门”中弟子。   同时,再次搜获到一项重要资料……吕羽中已易名为“吕友竹”,有“千臂黑煞”之称经常出没在鄂中水道,剪径掳劫,杀害无辜。   梅采华追踪找来鄂中一带,从水道船家身上,找出吕友竹的出没行踪……   据说千臂黑煞吕友竹,最近出现鄂中水道一处“石树湾”镇甸,和一位少年壮士斗剑,结果不但栽了一个跟斗,连他那门歹毒霸道的晴器“烈火追踪弹”,也给人所破去。   梅采华向船家探听出,击败千臂黑煞吕友竹的那个少年壮土的脸相特征,接着来到鄂南岳口县。   这日,梅采华骑着—匹骏驴,经过岳口县大街上,不意中遇到了杨森……   杨森腰佩长剑,器宇轩昂,浊世无俦……跟船家所描述的少年壮士,有几份相似。   梅采华心念一转,就暗底跟踪,见杨森投宿西门大街一家“明湖客栈”……   于是,来个毛遂自荐,以卖唱身份,作为进身之阶,果然见到了杨森。   孤灯一盏,淡影轻晃,梅采华珠喉婉转,向杨森说出当年一段惨痛的往事。   杨森听到梅采华这页往事,柔肠九转之余,禁不住胸腔热血沸腾……   剑眉转动,俊眸孕含一层薄薄的泪光,道:   “梅姑娘,听您刚才说出这段往事,想不到你我有同样的一段惨痛往事……”   梅采华朝他注视了眼……看到他这副黯然神情,微感诧然道:   “杨壮士,此话怎讲?”   杨森喟然道:   “家父‘南山鹤’杨嘉雄,湘东湘潭开设一家‘雄风镖局’,十五年前,遭仇家灭门所害,留下杨森一个人海遗孤……”   梅采华明眸闪动,换了个称呼,道:   “杨少侠,能否让采华,知道您十五年前的这页往事?”   十五年前,杨森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就把当时玉面菩提茹真所说的情形,告诉了梅采华。   梅采华接口道:   “杨少侠,照此说来,杨家灭门仇人是‘寒江七绝’五人……目前是否探得这伙人,行踪出没之处?”   杨森道:   “据当年恩师茹真师太所指,‘寒江七绝’盘踞之处,在鄂南荆门山鸦雀岭之麓‘狼牙湾’……”   轻轻噗了口气,又道:   “世事演变,白云苍狗……经过十五年岁月,‘寒江七绝’是否仍在‘狼牙湾’,就不清楚了。”   梅采华沉思了下,道:   “鸦雀岭‘狼牙湾’离此不远,咱采华也要探听吕友竹此獠行踪下落,我等结伴往狼牙湾一行,如何?”   杨森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缓缓点头……突然想到当时鄂中水道边,“石树湾”那回事上,问道:   “梅女侠,您寻访吕友竹下落,踪遍江湖各地,是否闻听到以馒头作暗器的武林中人?”   梅采华听到“梅女侠”这一称呼,朝杨森脉脉注视了眼……   继后,杨森说出“以馒头作暗器”这话,不由愣了下才道:   “馒头果腹充饥,如何能作暗器使用?”   杨森将当时夜战“千臂黑煞”吕友竹,岸沿山腰神秘老者一臂之助的经过,告诉了梅采华……接着又道:   “杨某衔尾追去,这位老人家脚步神速,转身抖手打来一个馒头……”   梅采华脆生生—笑,道:   “那位老人家并非含有恶意,出手馒头.那是叫你别紧追去。”   杨森缓缓点头,道:   “不错,当时杨某也有这样想法。”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梅采华向店家要了一间客房,向杨森告辞离去。   第二天晨起,杨森漱洗过后,坐下床沿,正在冥思想索之间,传来轻轻几响敲门声……   店小二才始端了洗脸盆离去,当然不会是店小二再次叩门,心念闪转,—笑道:   “请进来!”   推门进来的,正是身穿红色裙衣的梅采华。   每个人都有一种微妙的倾向……若是旨趣相投,或是遇到跟自己有类似遭遇的人,愿意跟对方接近。   何况,杨森正是一个英姿飒然,风度翩翩的年轻侠士……对眼前梅采华来说,虽然不致意乱情迷,但自然中已有了好感。   杨森一指桌边座椅,道:   “梅姑娘,请坐。”   梅采华坐下椅子,嘻地一笑,道:   “杨少侠,昨晚咱们谈了很多话,却把一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你……”   杨森一怔,问道:   “不知梅姑娘所指何事?”   梅采华脸上笑意渐渐收了起来,轻轻吁了口气,道:   “‘千臂黑煞’吕友竹,是‘太极门’中弟子……离此岳口南去潜江悬城外,有个‘洛水塘’镇甸,那里有一座‘天虹山庄’,‘太极门’和一个叫‘干水盟’的江湖门派,摆下擂台,较过高下……”   杨森听到“擂台”两字,不由注意起来……   过去曾听师父“摘星飞梭”鲁申说过,凡是双方派系之争,码头帮会纠纷,以及私人寻仇结怨,积忿成仇,无法和解时,就摆下擂台,决个生死,来解决问题。   梅采华又道:   “双方为了争夺江边码头地盘,摆下擂台来解决这件事……”   杨森接口问道:   “‘千臂黑煞’吕友竹,会在打擂台时露脸?”   梅采华道:   “吕友竹是‘太极门’中弟子,极可能会在‘天虹山庄’擂台中露脸……”   杨森听到这些话,由“千臂黑煞”吕友竹,联想到“寒江七绝”身上……   自已对“寒江七绝”底细,来历,仅是当年听恩师茹真师太所说,至于详细情形还不甚清楚。   昔年“寒江七绝”势力范围,就在此地鄂南一带,这番潜江城外举办擂台,说不定“寒江七绝”也会参与其事。   杨森心念一转,就即问道:   “梅姑娘,‘天虹山庄’所设的擂台,你知不知道何日开始?”   梅采华道:   “就在这三天后……”   抬脸一瞥,又道:   “杨少侠,‘寒江七绝’跟杨家血海之仇,十五年已经过去,现在稍晚数天,谅也不会误了大事……”   杨森点点头,道:   “是的,杨某也有此意……”   把刚才所想到的说了出来,又道:   “杨某当年仅是听恩师茹真师太所说,至于有关‘寒江七绝’的详细情形,还不甚清楚……昔年‘寒江七绝’势力范围就在鄂南一带,潜江城外举办擂台,他们可能会参与其事。”   两人各怀沉重心事……   杨森想到“寒江七绝”是否参与“天虹山庄”擂台之事!   至于梅采华则是关心着“千臂黑煞”吕友竹的出没行踪……这次擂台“太极门”插足在内,而吕友竹是“太极门’中弟子。   这—来,杨森和梅采华两人,在岳口县城里,逗留下来。   梅采华一笑,道:   “杨少侠,你初来这里,此地岳口县一带,可能我比你熟悉。”   杨森含笑道:   “梅姑娘,别说是这里岳口县,江湖上的情形,你都比我清楚!”   梅采华两颗圆滚滚,黑白分明的眸子,朝他注视了眼,话题一转,道:   “杨少侠,咱们逗留在客栈房中,也是闲着,出去外面遛达走走如何?”   杨森问道:   “去哪里?”   梅采华脆生生道:   “咱们既是遛挞走走,就别挤在城内,不妨去近郊一带,人迹较少的地方。”   两人离开“明湖客栈”,出西门外向近郊一带走去……漫步聊谈中,梅采华问道:   “杨少侠,你可知道武林中‘宇内三奇’此一称号?”   杨森道:   “师父‘摘星飞梭’鲁申他老人家提到过,是江湖上三位玩世不恭的风尘侠隐……至于这三人的底细来历就不清楚了……”   梅采华道:   “武林中所指的‘宇内三奇’,是‘鼓上蚤’孟九,‘石弥陀’虬云,和‘剑中影’莫乙三人……”   杨森一声轻“哦”道:   “有这等古怪的称号……”   梅采华道:   “不但称号古怪,平素行止也古怪……据武林传闻,‘宇内三奇’身怀绝技,神龙见首不见尾,找到那牛鬼蛇神魑魅魍魉的晦气,黑道中人闻之丧胆……”   杨森听来有趣,含笑问道:   “梅姑娘,‘宇内三奇’是何等样人?”   梅采华道:   “仅闻其名,未识其人……咱也没有见过,是何等样的人……”   两人边走边谈,走来城郊一条宁静的岔道幽径,梅采华遥手—指,道:   “杨少侠,咱们去那边坐坐!”   杨森抬脸看去,幽径尽头是一座残墙斑驳的古庙,庙前几棵古松老柏,浓荫如伞,矗立数丈高,树脚处有一列石凳。   扬森道:   “大树下有—列石凳,我们可以坐下息歇!”   两人来到大树下坐下,梅采华正待找出一个话题时……前面那棵老松树顶,响出一缕“沙沙”之声。   蓦然一声怪叫:   “哎唷,我的老娘,这下要摔成肉饼了……”   话未中落,“哗啦”一声暴响,那棵老松树之顶,遮天蔽日虬柱盘结中,肉球似的滚下一个人来。   这座古庙前的古松老柏,树龄少说都有数百年,前面那棵老松,有七八丈高……   人在树顶摔落下来,即使怀有轻功的武家高手,重则内脏受伤,轻的也得臂断腰折。   但那人从树顶浓荫处摔下,凌空风车似的滴溜一转,已分毫无伤,好好站立地上。   杨森定睛看去,是个看来年有七八十岁的老者……   这老人发如蓬草,一张瘦脸,黄蜡蜡的没有一点血色,身穿一套青灰色短衫长裤。   杨森发现从树顶摔下的这一老者,看来似曾相识,好像哪里会有见过。   梅采华陪同杨森,找来这样一个清静的所在,本来可以跟杨森娓娓细语,消磨一段时间,却想不到半空飞下这个老头儿来,感到大煞风景,心里暗暗恼怒。   老人毫不介意,笑嘻嘻来到两人跟前,朝杨森前施了个礼,道:   “这位相公,刚才咱老头儿从树顶摔下,托你的福,没有摔成一块肉饼……”   朝旁边的梅采华望了眼,又道:   “咱老头儿别的本领没有,平时替人拈一支文王神课,看一个麻衣相,混口饭吃……嗯,这位相公仪表非凡,这位夫人也是未来命妇,一品诰封……”   杨森见这老头儿疯疯癫癫,看来不觉好笑。   梅采华娇嗔满面,一指老人,道:   “你这个老头儿,看来分明古怪,替人拈卦看相,怎会在古庙前的树顶上……别来个班门弄斧,江边卖水,有话不妨说个明白。”   老人嘻嘻笑着道:   “你这位夫人说得真对……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地盘,咱老头儿这个拈卦看相的,城里大街挤不上,小巷不能留,只有爬上一棵老松,喝口西北风……现在两位相公,夫人来到,布施一下吧……”   老人又向梅采华打拱作揖施个礼,道:   “好夫人,好太太,咱老头儿五脏庙,翻了家,饿得不好受,随缘乐助,包你多福多贵,连生十二个责子!”   梅采华是个玉洁冰清的姑娘家,这老头儿却是左一句“太太”右一句“夫人”,听得脸蛋儿火辣辣一层红热起来。   又羞又怒,从袋囊取出一块碎银,纳入掌心,娇叱声道:   “要钱么……接住!”   用了“甩手箭”打法,“唰”的一股掠风声起,一道白光,直向老人太阳穴打来。   老人不慌不忙,瘦削的肘臂向外一招,中食两指,已把梅采华打出的银子,接个正着……   哈哈大笑,道:   “多谢夫人,这里银子已是够买两斤狗肉了。”   杨森见老人用听风接暗器手法,接下梅采华的银子,看来不由技痒……   取出两枚铜钱放在手掌,抖手抡腕,用了打“金钱镖”手法,右手翻掌而出……“唰唰”破风声中,直取老人双目。   老人身形一长,张口一吸,两枚铜钱,已落进他的嘴里。   猛一张嘴,铜钱已入掌心。   老人哈哈一笑,向杨森道:   “相公,无功不受禄……这里是岳口城西门外‘藏龙坡’‘文殊古庙’,咱老头儿做个顺水人情,庙里文殊佛肚中有把剑……剑到手后,别走原路,由庙后翻山而回……”   话到这里,又是哈哈一笑:   “相公,下手要快,不能错过机缘,咱老头儿今日少陪……”   说到这个“陪”字,身形拔起,疾如鹰隼,飞出五六丈外,眨眼间三起三落,已不见后影。   杨森不由诧然怔住。   边上梅采华道:   “杨少侠,刚才那疯老头儿说的,不知道有没有那回事咱们快进古庙里去看看!”   杨森听到这话,倏然也给想了起来!   两人疾步进入“文殊古庙”……庙殿尘埃寸厚,墙角蛛网布结,正中供着一尊佛。   由于年代修久,文殊塑像的面目,已漆黑朽腐,看不清楚。   梅采华又道:   “那疯老头儿说,剑在文殊佛像肚中,咱们近前仔细一看……”   两人走近佛像前……这尊塑像有六七尺高,但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梅采华一嘟嘴,又在道:   “杨少侠,那老头儿疯疯癫癫,给了他钱,还耍咱们猴子戏……回去吧!”   但,杨森却并没有这样想法……   师父“摘星飞梭”鲁申,武林中有暗器一代宗师之誉,可是刚才老人这套接暗器手法,看来不在自己师父之下……分明是个不露真相的风尘侠隐之流。   这位老人家似乎没有这个必要,空穴来风,跟自己开这个玩笑。   杨森心念闪转,向梅采华道:   “梅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不妨看个仔细!”   他把文殊塑像看个仔细,并无异状发现,灵机一触,想了起来……   眼前所看到的,只是文殊塑像的前面半个身体,后面半边,贴在墙壁上……何不把塑像转过身来一看。   杨森有了这样想法,双臂贯劲,攀住塑像身体,使劲—用力,响起“轧轧轧”声,把塑像的身体转了过来……贴壁的背部,朝向外面。   腰背处,有一口婴儿手拳大的小孔,似有—缕绿芒,一闪而灭。   杨森有此一发现,心中暗暗惊诧不已……   一尊腐朽的塑像腹中,如何会有绿芒射出,显然内有蹊晓……   倏即左右两手戟指,伸入塑像腰背孔里,再一使劲,分向两面拨开。   这尊塑像乃是石泥所雕,年代已久,也已朽蚀腐败,几响“格格”声中,石泥斑驳坠地,挖出一口尺来方圆的窟窿。   杨森探手伸入塑像内部,四下一摸,果然摸到一件长形,硬梆梆的东西……   取出一看,果不出所料,是—柄长有三尺四五寸的古剑,……剑身闪射出一抹暗蓝色的光芒。   旁边梅采华轻轻“嗨”了声,道:   “杨少侠,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一点不疯,真有这么回事的!”   杨森含笑点头……   古剑亮出剑鞘看去……一泓蓝色精芒,缭绕闪射,令人耀目。   再往剑柄看去,上面有刻着隶书“真刚”两字。   杨森侧脸道:   “梅姑娘,这是一把‘真刚宝剑’!”   话落,纳剑入鞘。   梅采华突然想了起来,道:   “杨少侠,那个疯老头儿,教咱们下手要快……可能还会有人找来这里……”   杨森解下自己原来长剑,将“真刚宝剑”佩上腰间。   梅采华嘻地一笑,道:   “杨少侠,你把解下的长剑,放进塑像肚子里……即使有人找来,发现此剑,对方一时分不出是真是假,也不会衔尾追踪咱们……”   杨森含笑点头道: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把解下长剑,放进塑像腹,又把塑像移上原来位置……杨森知道自己有渎文殊佛祖,就向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庙外隐隐传来远远说话之声。   梅采华催促的道:“杨少侠,咱们快走,有人找来这里啦……对了,那疯老头儿说过,剑到手,别走原路,由庙后翻山回去!”   两人纵向“文殊古庙”后殿,看到一扇敞开的破窗,身形—坐,双双蹿窗而出。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六章 衣钵传人   杨森和梅采华两人,回来岳门城里已将午正时分。   杨森朝天色望了眼,道:   “梅姑娘,现在已是晌午时候,我们不必回‘明湖客栈’,就在街上找家饭馆用膳行了?”   梅采华遥手一指,道:   “杨少侠,那边就有一家挂着‘明月楼’招牌的饭店……”   两人来‘明月楼’饭店,坐下墙沿一张桌座,杨森吩咐店伙端上酒莱后,和梅采华边谈边吃喝起来……   话题移转到杨森得自“文殊古庙”的“真刚剑”上时,梅采华诧异道:   “杨少侠,这把‘真刚剑’看来比一般的长剑,要短了些……”   杨森解下“真刚剑”放到桌上,细细看了下,道:   “是的.—般长剑是三尺八寸,这把‘真刚剑’似乎要短三四寸……”   这家“明月楼”饭馆店堂里,客人已占了七八成座头,两人在谈着时,不会注意到其他桌座上。   杨森把“真刚剑”放到桌上,正在谈着尺寸长短时,斜对面桌座上有两个中年客人,其中一个朝杨森置放桌上的“真刚剑”侧目—瞥,接着向他同桌的伙伴,窃窃私语几句。   敢情这两人才始坐下,桌上只有杯筷,未见洒菜,两人耳语过后,却不等店伙酒菜端上,站起身,疾步离“明月楼”饭馆而去。   这两人诡秘的行动,在此猜拳豁令,闹哄哄的饭馆店堂里,可能除了侍立边上的店伙外,不会使人注定。   杨森把剑佩上腰带,—笑道:   “我们原是出城遛达,无意中会有这样的收获……”   梅采华一脸困惑之色,道:   “这把剑是谁留在文殊菩萨塑像肚子里的?”   杨森尚未接口,她又道:   “那个疯老头儿,知道藏剑的秘密,干吗他自己不取走?”   杨森沉思了下,道:   “显然其中有一段曲折的内委……”   梅采华又想到一件事上:   “杨少侠,咱们剑到手后,庙外有说话声音边走边传来,看来不会是一个人……这些人又是谁?”   杨森眉宇微微轩动,道:   “从‘文殊古庙’前那位老人家所说判来,去古庙的那些人,也是找剑之人。”   梅采华朝他目注一瞥,道:   “杨少侠,咱不见外的说句话,你听了可别见怪……。   杨森一笑,道:   “我等酒中聊谈,有话只管说,杨某怎会有见怪之理?”   梅采华声音低低的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为了这把‘真刚剑’,惹上莫须有的是非!”   杨森脸色微微一怔,倏即道:   “梅姑娘,此剑并非杨某偷来盗来,乃是置于古庙的无主之物……”   梅采华婉转的又道:   “杨少侠,并非我等怕事,只是你我都有未了之事在身,就不必再去惹上意外是非……”   杨森目注问道:   “梅姑娘,依你之见又如何?”   梅采华道:   “咱们逗留此地,原是为了三日后潜江城外‘天虹山庄’擂台之会,也并非必需留在此地,不如过江去前面潜江,也可以等三日后,看擂台之会……”   杨森接口道:   “你是说我们离开这里,前往潜江?”   梅采华点头道:   “咱们看过‘天虹山庄’擂台之会后,再前往鸦雀岭‘狼牙湾’,寻访十五年前‘寒江七绝’的窝巢。”   杨森略一沉思,道:   “这样也好……我们回去‘明湖客栈’,取了行囊后,前往潜江。”   两人午膳过后,回到“明湖客栈”,取了行囊,往南端方向而来……   出岳口城南门,就是一条迤逦而上的坡地山道。   梅采华对这里一带,似乎有点熟悉,指着他们走着的这条山径,道:   “上次我就是从这里去岳口的……越过这条人迹稀少的山道,再去不远,就是渡船停泊处,咱们可以雇船渡江了……”   杨森尚未接口回答,人影闪晃,“唰唰”声,从山道崖壁顶上,飞下两个高大的身形……两个都是四十左右的彪形中年人。   跟着,从山道两边的低坳隐处,涌出二十多个怒眉凶目的大汉,各个手上握着明晃晃的兵器,把杨森,梅采华团团包围住。   杨森定睛看去,左首那个中年人,身躯魁伟,浓眉巨目,手里提着一根儿臂粗的蛇头杖。   右边那个,脸容削瘦,深目隆准,豹头虎项,手里提着一口厚背金刀。   两人双双亮出“真刚剑”和铁琵琶,迎接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   杨森剑尖一指横在前面的两个中年人,道:   “某等二人,与尊驾数位素昧生平,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左边那个嘿嘿一笑,道:   “区区‘星河金斗’葛尚志,乃是‘太极门’湘鄂两湖总堂主……”   一指右边那人:   “这位乃是副总堂主‘摩云金雕’易镇……”   手上蛇头杖一指杨森,喝声道:   “小鬼头,你二人想活着离开此地,留下你手中‘真刚宝剑’……”   杨森听到此话,这才想起梅采华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   原来“太极门”中人,为了攫夺自己手中“真刚剑”,才拦住自己两人去路。   杨森冷然—笑,道:   “堂堂‘太极门’总堂主,竟说出这等强粱霸道之话,‘真刚剑’在谁之手,谁即此剑主……”   葛尚志吼喝声,道:   “谁夺取‘真刚宝剑’,谁就是‘太极门’的敌人……废话少说,吃我蛇头杖一下……”   “下”字甫出口,抢进两步,提杖头,坐杖尾,一招“西崩铜山”,呼的一杖,朝杨森兜头砸下。   杨森把头—侧,避过蛇头杖,剑走“摘星剑’中“流星飞坠”一式,剑花一绕,向“星河金斗”葛尚志,当胸点进。   这边“太极门”副总堂主“摩云金雕”易镇,和梅采华也大战起来……   易镇厚背金刀抖手抡舞,朝梅采华猱身欺上。   梅采华展开觉慧大师心传“琵琶驭回打”,拍、撞、撩、击,舞了个风雨不透。   这边星河金斗葛尚志,见这年轻人,步法迅疾,剑招神速,连忙吸胸凹腹,身形霍的向左一展,一手回过蛇头杖,呼的向杨森“真刚剑”剑脊敲下……   葛尚志知道杨森手中,乃是断金截铁的仙家神兵“真刚宝剑”。   若是蛇头杖与对方宝剑锋口,硬招架上,可能自己杖身断去,是以才敲上对方剑脊。   杨森却是不慌不忙!   于是——   一沉腕把,招走“紫电青霜”,剑尖一垂,剑身一划,易上为下,反向对方腕肘,截斩过来。   葛尚志一声冷叱:   “来得好!”   霍地向下—挫腰,跟着单臂一抡,杖带劲风,直向对方斜肩带背,敲了下来。   杨森低头缩颈,一矮身,贴地如流,由蛇头杖下钻了过去。   星河金斗葛尚志,倏然大喝一声……   右杖交于左手,右掌手指如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杨森兜胸抓来……   就在这石火电光之际,山道沿壁顶上,传来一个响若洪钟似的声音:   “休用‘毒蛇爪’伤人……”   声随身下,山壁之顶,飞落一条身形,痴如雷电闪射……脚未沾地,举起飘飘大袖,向星河金斗葛尚志,兜头一拂。   葛尚志仰天一个翻身,跌出三四丈之外。   来人这一手,真称得上疾若猿马,快如击电。   杨森一凛,一震……   凌空翩然而下,抢救自己性命.原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鹤发童颜,朗眉星目,身穿一袭灰色宽袖袈裟。   老和尚刚才凌空拂袖,所施的这门功夫,如果看进玉面菩提茹真眼里,立即能指认出来……   此乃“仙霞门”中绝技……“铁袖神功”。   但老和尚所施展的“铁袖神功”功力,火候却远在玉面菩提茹真之上。   老和尚施展“铁袖神功”,震退星河金斗葛尚志,正在跟梅采华交手中的摩云金雕易镇,已骇然停下手来。   杨森上前拜谢老和尚救命之恩。   葛尚志从地上爬起,两眼喷火,直瞪如核,色厉内荏,戟指老和尚,道:   “你这个贼秃驴,嫌自己命长,竟敢插手管上‘太极门’中的事……你是哪一座庙里的和尚?”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老衲上‘九’下‘如’……蜀东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乃是老衲修禅养真之处!”   葛尚志轻轻念出“九如”两字,脸上突然起了抽搐,激零零猛吸了口冷气,但,还是几份怀疑似的,指了指老和尚,问道:   “你……你是‘玉露寺’九如上人……当今‘仙霞门’掌门,古竹禅师之师兄?”   老和尚哈哈笑着道:   “不错,你这位施主,对贫衲的身世,来历,倒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杨森听到这些话,困惑之余,却给暗暗怔住……   恩师茹真师大,从年寿算来已届七十,师祖古竹禅师高寿,该在九十出头,百龄左右。   这位“九如上人”是师祖师兄,看他老人家容貌、形相,却在六十左右而已。   杨森心念闪转,想了起来,又在九如上人跟前,跪拜倒地,道:   “大师伯在上,从侄孙杨森拜见!”   九如上人微感讶然,日注杨森问道:   “小施主,你是何人之徒,口称老衲‘太师伯’?”   杨森就把自己身世,与玉面菩提茹真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接着道:   “恩师将森儿扶养长大,不啻森儿严父慈母。”   九如上人缓缓点头,道:   “原来你是茹真‘记名’弟子……不错,茹真之师是古竹,古竹是贫衲师弟,如此说来,老衲是你孩子的太师伯了……”   话到这里,侧脸一瞥,见星河金斗葛尚志、摩云金雕易镇等,直勾勾的望着这边,静静听着……九如微微一凝容,道:   “老衲不想妄开杀戒,饶了你等……你等还留下此地则甚?”   葛尚志等听到老上人这些话,再也不敢逗留,急急转身离去。   梅采华上前,向九如上人见过—礼。   杨森仍然跪拜在地,向九如上人道:   “求太师伯传授森儿技艺,能使森儿了断昔年杨家灭门之仇。”   杨森福至心灵,向当今武林这位硕果仅存的老前辈,提出这个要求……   杨森涉足江湖后,发现授业师父“摘星飞梭”鲁申所传授之技,若应付江湖中一般人物,可以抵敌,如是遇上高手之类,就嫌不足,是以才向这位老人家恳求。   九如上人沉思了下,道:   “森儿,你是茹真扶养长大的人海遗孤,也算是‘仙霞门’中弟子,老衲带你回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便了……”   杨森见九如上人答应收录门下,磕了个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九如上人指着他手中“真刚剑”,问道:   “森儿,你可知此剑来历?”   杨森恭身回答道:   “剑柄刻有‘真刚’两字,弟子知道此剑名叫‘真刚’,但不知是何种来历,求师尊指点。”   九如上人喟然道:   “此剑乃是昔年‘仙霞门’开山始祖至善大师,采取西方太乙真金精英,与西昆仑顶巅,万年寒铁,经过九年时间,千锤百练而成……”   杨森听来不禁暗暗一怔……   此剑是“仙霞门”始祖苦练而成,如何又会置放在鄂南岳口西郊,“文殊古庙”的文殊佛雕像腹中?   梅采华听到“真刚剑”有这样的来历,暗暗咋舌不已。   但心里却又感到奇怪……   那疯老头儿是谁,又怎会知道,这把“真刚剑”的藏处?   九如上人又道:   “始祖至善大师仗着这把‘真刚宝剑’,数十年来,诛邪降魔,不知做了多少行侠济世,行功积德之事,在圆寂西逝之前,至善大师发现此剑杀孽过重,不得传于弟子,加以秘藏起来,等日后有缘人取走……。   老人家目注杨森,感慨不已。   “但天意使然,冥冥中有所注定……百数十年后的今日,还是河海归源,此‘真刚宝剑’到‘仙霞门’中弟子你森儿之手。”   杨森问道:   “师尊,此‘真刚剑’如何会藏在‘文殊古庙’,文殊佛的腹中?”   九如上人道:   “‘仙霞门’中弟子,起先不知道始祖将‘真刚剑’藏于何处……后来江湖传闻,才知此剑藏于岳口郊外一座古庙,而武林各门各派高手,纷纷前来探索,觊觎要得此仙家神兵,经过无数次的兵灾杀劫,都不得其果……”   梅采华心里感到诧异,接口道:   “老前辈,这把‘真刚剑’的藏处,是‘文殊古庙’外一位老者告诉杨少侠的……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是谁?”   九如上人一笑道:   “此人游戏三昧,玩世不恭,堪称江湖奇人,与他另外两个伙伴,武林中有‘宇内三奇’之称……”   梅采华柳眉儿一掀,道:   “原来就是他……”   九如上人颔首道:   “不错,此人名列‘宇内三奇’中之二,乃是‘鼓上蚤’孟九……”   杨森道:   “师尊,‘太极门’中人也知此剑下落?”   九如上人道:   “‘太极门’湘鄂两湖总堂,设在潜江城西‘洛水塘’‘天虹山庄’,以争夺鄂南水陆码头作借口,设下擂台,扑杀‘干水盟’,排除异己,旨在获得此剑……”   杨森问道:   “师尊,‘干水盟’是‘太极门’仇家?”   九如上人虽然才始见到杨森,但对这个由师侄茹真师太扶养长大的孩子,心里十分喜欢……   他见杨森问出此话,不厌其详的道:   “‘干水盟’是‘仙霞门’中一个支派……大江南北‘干水盟’拥有一股庞大的水路实力……”   微微一顿,又道:   “‘宇内三奇”中的老二‘鼓上蚤’孟九,是‘干水盟’邀来助阵的……孟九出现在‘文殊古庙’庙门外,那是暗中监视‘太极门’中弟子,守护此剑……”   梅采华不禁问道:   “老前辈,‘鼓上蚤’孟九已知‘真刚剑’下落,干吗不自己拿走?”   梅采华向九如上人问出此话,而这位老人家所回答的,正是她在岳口城中“明月楼”饭馆,向杨森所说的那些话   九如上人缓缓点头,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鼓上蚤’孟九一身功夫已够了得,就不想为了此‘真刚剑’,替自己惹上无谓的是非……”   指着边上的杨森,又道:   “‘鼓上蚤”孟九,不会知道森儿与‘仙霞门’中的渊源,但森儿骨格清奇,人品端正,不像是为非作歹之徒,孟九可能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局外人’将此‘真刚剑’取走。”   眼前只是九如上人对“鼓上蚤”孟九的揣测……孟九向杨森指出“真刚剑”藏处,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九如上人见梅采华以铁琵琶作兵器,就即问道:   “梅姑娘,你背背铁琵琶,是否是‘素衣会’觉慧大师的高足?”   梅采华欠身一礼,道:   “是的,老前辈……晚辈梅采华正是她老人家的弟子。”   九如上人见此梅采华与森儿连袂结伴同行,显然他们彼此已有很好的交往,是以不见外的道:   “年轻女子只身江湖,若不怀高深武枝,容易遇上意外凶险,以老衲之意,梅姑娘不如再回‘素衣会’逗留数年,进修上乘之技!”   当初梅采华离豫东鹿邑“素衣会”时,觉慧大师亦曾经说过此话……   但当时梅采华想到梅家灭门之痛,要报此不共戴天之仇,匆匆三年,就离“素衣会”总坛而去。   现在梅采华听九如上人此话,点头道:   “是的,老前辈,晚辈遵嘱,回去鹿邑‘素衣会’,求师父传授上乘绝艺。”   杨森与梅采华两人,虽然相聚短暂,但彼此都已留下一段回忆……   两人并未话中道出心底之言,彼此双目凝视—阵,依依而别。   按“仙霞门”中例律,九如此人原是当代掌门,但九如上人发现师弟古竹禅师,雄才大略,睿智过人,堪称—门之主,是以“禅让”掌门人之位,离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仙霞门”总坛,来蜀东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作为修禅结庐之处。   杨森随同当今“仙霞门”中最高辈份的九如上人,来巫山长轩岭“玉露寺”……   迎面一条山路,全是青石铺成,沿着山路两旁,都是一棵棵的老松古柏,虬枝盘结,绿荫如云……一股清芳之气,令人心脑俱爽。   这条山路曲折盘旋,有时平阳乍展,有时绝壁高耸,如入山阴道中。   低坡之上,有不少梯田,层层叠叠,如梯如架,也有不少果木园圃……这些都是巫山长轩岭“玉露寺”的香火田。   行约十里,山路尽处,迎面一座白石牌坊,高几十丈,上面刻出“玉露禅林”四个金字。   九如上人带了杨森穿过牌坊,面前现出一座金壁辉煌,翠红相映,巍峨的建筑物,赫然正是宏伟庄严的庙寺……门楣上端,悬着“玉露寺”斗大三个金字。   里面弟子唱诵“阿弥陀佛”,前来迎迓主持九如上人回寺。   进入庙门,迎面就是大殿……   杨森小小年纪,却是十分懂事,在大殿佛祖前,膜顶磕了三个头。   这情形看进九如上人眼里,对森儿这孩子又加了几份欢喜。   九如上人走在前面,杨森衔尾跟在后面……绕过两列偏殿,来到主持禅房。   九如上人坐下禅床,杨森垂手侍立一边……老禅师微微一笑,道:   “我‘仙霞门’自至善大师开山以来,每五十年间,必出一位惊天动地,超类拔俗的人物……老衲以星鉴之术看你,你这孩子骨局清奇,眉宇轩朗,此人可能就应在你森儿身上……”   杨森躬身唯唯,不敢作答。   九如上人又道:   “我‘仙霞门’自始祖至善大师开山,传下五戒,你要记住……”   杨森屏息静听。   九如上人道:   “‘仙霞门’之五戒: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奸淫偷盗,三、不准不忠不孝,四、不准恃技凌人,五、不准妄搏匪类……你是否记得?”   杨森跪倒地上,道:   “弟子既入师门,自当尊守本门戒律,如有陨越,天诛地灭,死于乱刀。”   九如上人含笑点头,命他站起……把他带出禅房,与同门师兄弟一一行礼。”   九如上人虽将“仙霞门”掌门之位,已“禅让”师弟古竹禅师,但他本门弟子已有二十余人……其中大半都已中年以上……   杨森年纪最轻,入门最后。   就这样开始,杨森在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专心研练武技……   杨森虽系俗家弟子,但同样早晚两课,在大殿佛祖前膜拜诵经,和帮助同门操作杂务,除此以外,对于武术日夜苦练……精益求精,突飞猛进。   “轩玄门”武术,也有许多和“仙霞门”相通之处……杨森在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拜于“轩玄门”高手“摘星飞梭”鲁申门下,前后九年苦练,已扎下极好根基。   尤其“摘星飞梭”鲁申一套“摘星剑”剑法,称绝江湖,堪称一代宗师。   而九如上人对南北拳法,各派功夫,都有极深厚的造诣……   如山东曹门“五行拳”,冀州东门“鹰爪功”,辰州言门“八卦掌”,沧州洪门“通臂拳”……以及少林、武当、轩玄、太极、六合、形意、岳家各门各派的拳法掌法,无—不精。   论门中辈份,九如上人在“仙霞门”比掌门古竹禅师还高一层,老上人收下这个“么徒”,森儿恭称“师尊”,不敢以“师父”相称。   师尊对这个“么徒”,也真着实疼爱,将其一身所学,倾囊相传。   杨森不负师尊所望,苦心研练……尤其“仙霞门”本门拳、掌,特别用心。   过去江湖卖艺的,把拳掌之术,称为“把式”,此“把式”是“八式”的谐音。   由拳掌“八式”,演出成八形,就是狗闪、猫蹿、鹰遁、兔翻、鹤伏、鹿行、龙蟠、虎踞。   九如上人传授森儿,拳掌“八式”“八形”,再以三十六路“大擒拿手”相传。   “擒拿手”是“仙霞门”绝技之—……当初玉面菩提茹真所施展的,也不过是十六路“大擒拿手”而已。   也就是说,杨森在师尊九如上人处学到的,已远在茹真师太之上。   如把三十六路擒拿手,融洽贯通,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就能空手夺取敌人的兵刃。   杨森在巫山长轩岭“玉露寺”,眨眼五年过去,技击大进,跟当初在玉泉岭“蒲云山庄”所学,己不啻霄壤之别。   尤其对“仙霞门”本门剑术,杨森不敢稍有懈怠,有深切,精辟的研练,已有浑厚的火候。   “仙霞门”除拳掌武技外,其本门剑法,有“六合须弥剑”,“仙霞惊虹剑”。   杨森获得昔年始祖至善大师神兵“真刚宝剑”,又学得“仙霞门”本门剑法“六合须弥剑”,“仙霞惊虹剑”,再加上“摘星飞梭”鲁申所传“摘星剑”剑法,日后剑寒江湖,已是一位剑术绝世高手。   星移斗换,一晃五年,杨森在巫山长轩岭“玉露寺”,追随师尊九如上人学技,已长成—个二十二岁年轻侠士。   这日,九如师尊升殿,钟鼓齐鸣,召集“玉露寺”中僧俗弟子,杨森也侍立一边。   九如师尊朗声道:   “杨森贤徒,你过来!”   杨森微微一怔……师尊呼唤自己,不知何事?   越众而出,扑地跪下。   九如师尊道:   “森儿,你来此也已五年,若是别处,五年时间,不过学得皮毛功夫而已,但在此‘玉露寺’,你已参透本门武术真谛,现在所差的只是‘功夫’两字……”   微微一顿,又道:   “自明天起,你踪游江湖,行功施善,可以了断你自己公案!”   杨森唯唯应诺,心里却是暗暗高兴……   此番身怀师尊所传之技,可以了断昔年杨家惨遭灭门之仇。   杨森正要叩谢,九如师尊突然伸出一掌,在杨森头上连拍三下,接着一声:   “回房去吧!”   杨森若有所悟,站起身后,出殿而去……众同门师兄,俱不解其意。   杨森反应敏锐,聪明绝顶,知道师尊此举,含意何在,已默悟在心。   于是返回自己禅房,按着日常功课,照旧用功,一日光阴,转瞬而过。   是夜,杨森随众出殿,用过晚膳,做完夜课,寺中钟鼓齐鸣,已是熄灯就寝时分。   杨森在自己房中,焚香一炉,煮茗一壶,把房间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拨低油灯火头……   眼看天色已是两更过后,—轮明月,自东山之巅缓缓移向夜天中空。   窗外翠柏青松,给那皎洁月华一照,如披银妆,满地都是扶硫影子,景物真个幽静脱俗。   杨森跪在窗前,似有所候……   果然,寺中更柝才击三下,突然微风一抹,飘然而入,出现一位鹤发丹颜(呵呵,和尚有头发吗?)的老和尚……正是九如师尊。   杨森跪地相迎。   九如师尊睹状,心中十分高兴,就在云床上坐落,命杨森起来……   杨森战战兢兢站定……九如师尊道:   “森儿,你是否知道老衲今夜来意?”   杨森恭身答道:   “弟子愚鲁,不知师尊来意!”   九如师尊庄容道:   “森儿,你心术品性,无一不纯,内外武功夫无一不习,短短五年之间,成就已在所有门徒之上,足替‘仙霞门’增光,老衲视作衣钵传人,所以夤夜来此,以‘仙霞门’‘拳经’三卷授你。”   老师尊话落,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绢包裹,授予杨森。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七章 仇踪何处   杨森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打开看去,里面“拳经”三本,纸质薄如蝉翼,端端正正,写满红朱小楷,并有不少坐图人像……   这套书虽有“拳经”之称,但拢括了武家所有研练的武艺……上卷是拳掌,和内外功的精譬入门,中卷是剔筋易骨,武家医理,下卷完全指导剑术方面。   杨森看到这三卷武功秘籍,已知道师尊仁慈大德,有意栽培自己,不禁感激涕零。   九如师尊微微一笑,道:   “森儿,此部‘拳经’不仅是‘仙霞门’秘典,据老衲所知,天下武林以拳掌、轻功、内外功力,精粹剑术,武家医理,有完全记录的,仅此一部而已,今将此经传你,望你替师门增光。”   杨森跪地顿首,道:   “师尊对弟子之恩,山不能此其高,海不能比其深,弟子铭感五中,今后谨师尊之谕,不敢触犯门中五戒,发扬光大‘仙霞门’!”   九如师尊点点头,道:   “森儿,你心存此念,已不负老衲所望了!”   话落,大袖一扬,满空生风,九如师尊已人影杳然,消失于房里。   第二天,杨森拜别九如师尊,向同门师兄弟告辞,囊书佩剑,飘然下山。   杨森离开“玉露寺”,下巫山长轩岭,倏然恨事涌起心头……二十一年前,杨家灭门之仇。   杨森想到这上面,替自己行踪决定下来……取道鄂南,往荆门山鸦雀岭“狼牙湾”一行。   白云苍狗,世事变迁……二十一年已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寒江七绝”等人会有所变化,但循着蛛丝马迹找去,不难找出他们行藏。   杨森心念游转,脚程并未停下,由蜀东巫山,往鄂南而来。   清溪水流,芦花飞絮,风吹落叶,寒鸦噪林,衔山的夕阳,给大地抹上一笔忧郁的色彩……   不错,正有一个脸带秋愁的年轻人,走来这条“凤栖塘”镇的街上。   身材削瘦,宽坦前额,双眉斜飞入鬓,挺直鼻梁,一张弧型微抿的嘴唇……飘逸绝伦,高雅轩朗。   这年轻人穿着文巾儒衫,腰间却横着长剑,肩背搭着囊袋,仆仆风尘……敢情从外地来此?   是的,他是拜别师尊,从蜀东“玉露寺”来的杨森。   杨森朝这条熙攘热闹的大街上回顾一匝,接着走进一家高挂“四如春”招牌的酒店。   坐下窗沿一张桌座,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后,举酒独酌,眺望窗外大街上景物。   就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阵响得出奇的声音,大声在道:   “余大哥,真有这回事?”   一响浑雄的话声,接上道:   “错不了,就是明天……咱‘卷风拳’余政,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   杨森旋身投过一瞥,旁边空桌座上,坐下两个客人,一个身穿白色劲装,外披英雄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另外那个年有六旬,身穿一袭玄青色长袍。   两人坐下后,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   刚才那个又道:   “咱‘白猿’辛奇,虽跟‘古云庄’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素昧生平,但为了江湖道义,真想插手助一臂之力!”   “卷风掌”余政道:   “辛老弟,说句不见外的话,你我这一臂之力,不但助不了,说不定这条胳膊还会断在里面……”   “白猿”辛奇抑低了声音,道:   “对方是谁?”   辛奇声音低低的问出这话,咫尺之间,旁边桌座上的杨森,却听来清清楚楚。   卷风掌余政道:   “辛老弟,这还用问……除了‘太极门’中弟子,还会有谁?”   杨森原来不想窃听人家谈话,但昕到“太极门”三字,骤然注意起来……   五年前岳口南门外,“太极门”湘鄂西湖总堂“星河金斗”葛尚志,拦路夺剑,若非师尊九如上人相救,非死即伤,栽在对方之手。   邻桌酒菜端上,两人边吃边谈起来……   白猿辛奇问道:   “余大哥,这次找上‘古云庄’霉气的,是‘太极门’中哪些人?”   余政道:   “那是‘太极门’称得上高手之列……,‘寒光血影’雷震,‘长门屠夫’贾成两个魔崽子……”   辛奇问道:   “余大哥,师出有名,‘太极门’中找上‘古云庄’,是出于什么原因。”   “卷风掌”余政道:   “辛老弟,‘师出有名’四字,加在‘大极门’身上可不管用了……‘太极门’却有八个字……‘非友即敌,扑杀异己’……”   杨森对江湖中情形,还不甚清楚,但对“太极门”,已留下很深的印象……   当初在鄂中水道,打劫富商的“千臂黑煞’吕友竹,自称“太极门”中人。   后来经“铁琵琶”梅采华说后,才知吕友竹是惨害她一家的灭门凶手,而此人间枭獍,却是“太极门”中前辈高手,云灵山“龙华寺”松云和尚的弟子。   至于跟杨森照面交上手的,那是五年前“太极门”中总堂,“星河金斗”葛尚志。   现在又从邻桌,卷风掌余政说出“非友即敌,扑杀异己”这八字,已可以想像出“太极门”,在江湖上的行径。   又传来邻桌谈话声音……   白猿辛奇问道:   “余大哥,‘古云庄’除了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外,有没有出色的高手?”   卷风掌余政道:   “‘古云庄’其他人手,余某还不清楚,倒是庄主萧长伦的女儿迎真姑娘,年纪才始二十出头,武林同道已送她一个称号,称作‘翠羽飞雁’,听说这女孩子一身功夫不含糊……”   辛奇一声轻“哦”,道:   “这位迎真姑娘师门是谁,是哪一位武林前辈的弟子?”   余政道:   “萧迎真是谁弟子,就不清楚了……”   这个年纪四十来岁的白猿辛奇,可能一身功夫并不出色,但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男儿气概……不厌其详,又问道:   “余大哥,据你所知,‘大极门’中‘寒光血影’雷震,‘长门屠夫’贾成两人,明天会在什么时候找去‘古云庄’……”   一顿,又道:   “咱们助拳不够看,挥臂呐喊,替‘古云庄’助声威,相信还来得!”   卷风掌余政沉思了下,道:   “听说前两天‘太极门’中人,送了一份‘生死帖’给‘凤栖塘’东郊二十里‘古云庄’,约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较个高下,从时间算来,就是明天上午了……”   邻桌两人谈着时,杨森已注意到卷风掌余政所说的那句话……”   “凤栖塘”东郊二十里“古云庄”……明天上午时份……   卷风掌余政和白猿辛奇两人,离开“四如春”酒店,杨森举杯独酌,还留在店堂……   杨森见二人离去,把侍立边上的店小二叫近跟前,问道:   “小二哥,‘凤栖塘’镇甸可在贵处附近?”   店小二愣了下,才眨眨眼,道:   “客官爷,这……这里就是‘凤栖塘’镇上……”   见这位年轻客人问这话,店小二知道是从外地来的,一哈腰,问道:   “您……您来‘凤栖塘’镇上找谁?如果有名有姓,说不定小的也知道……”   杨森含笑道:   “小二哥,‘凤栖塘’东郊二十里‘古云庄’,那是离这里不远了?”   店小二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朝杨森看了看,才一哈腰,道:   “您爷原来是‘古云庄’萧老太爷贵友,别说是这里‘凤栖塘’镇上,问到百里圈内人,没有人不知道,虽然带剑带刀,他老人家却是一副菩萨心肠……”   杨森听到“四如春’酒店店小二这些话,已知道“古云庄”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平素为人,在地方上所负的声誉。   店小二一指店堂门外,不厌其详又道:   “‘古云庄’离这里不远……镇上这条大街,一直向东走去,山镇郊走不到半个时辰,看到一座大庄院,那就是‘古云庄’了。”   杨森点点头,又问道:   “小二哥,附近可有清静干净的客栈?”   店小二‘啊哈’一笑,道:   “爷,那是您照顾小店了……小店前面酒店,后面客栈,进深里面就是明窗净几,幽幽静静的客房。”   杨森一笑,道:   “小二哥,那就烦你告诉掌柜的,替在下留一间客房。”   店小二连声“是,是!”,躬身退下。   杨森店堂吃喝过后,由一名店小二带路,进向进深廊沿……廊沿尽头,一座花树扶疏的院落,东西两厢,都是幽致清静的客房,杨森就要了一间。   店小二送上茶水、油灯,掩上门离去。   杨森坐下床沿,刚才店堂“卷风掌”余政,“白猿”辛奇所谈的话,又回忆起来……   微微一点头,自语道:   “不错,明天上午去‘古云庄’一看动静。”   “古云庄”占幅辽阔,屋宇衔连,就在庄院前面一块十来丈方圆的空地上,正展开一阵厮杀……   双方都是二人……“古云庄”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手执一把钢剑,跟一个貌相狞狰、体形魁伟的老者打成一堆。   此老者就是昨天在“四如春”酒店,余政辛奇所说的“寒光血影”雷震。   另外一拨是萧长伦的女儿迎真姑娘……萧迎真手上一把长剑,和一个秃头、粗肥的大汉,已杀得难分难解。   这大汉使用一根门外兵器“轩辕棍”,棍招诡秘,劲势汹涌,杀得迎真姑娘娇喘盈盈。   此使轩辕棍的壮汉,即是昨天余政所指的“长门屠夫”贾成。   贾成不愧有“屠夫”之称,势壮劲强,出手浑雄,杀得迎真姑娘连连跌退。   虽然“古云庄”中有不少谙识武技之人,但谁也不敢以卵击石,自找死路。   “长门屠夫”贾成,手执轩辕棍追招进逼,嘴里磔磔狞笑道:   “小妞儿,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忌辰……”   说到这个“辰”字,手中轩辕棍,一个“独劈华山”之势,朝迎真姑娘兜头兜面砸下……   萧迎真若挨上这一击,必然头壳裂碎,落个香消玉殒,魂归离恨。   老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正被“太极门”中“寒光血影“雷震缠住……步步凶险,自顾不暇,已无法分身来抢救女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一响“当”的声起,砸下迎真姑娘面门的轩辕棍,给震弹而起……   长门屠夫贾成,两腿拿桩不住,噔噔噔往后接连退了五尺。   一个英姿轩昂的年轻人,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把袭下萧迎真的轩辕棍,一记硬招挡退。   眼前壁上观的双方人手,显然都是武家子,但谁也没有发现这年轻人从何而来……   其轻功身法,出手之疾,几已抵达令人不可思议之境。   长门屠夫贾成硬生生拿桩站停后,两目怒瞪,圆如桃核,戟指年轻人,问道:   “小子,你是谁……你是借了天大的胆子,竟敢插手‘太极门’中闲事?”   年轻人冷然一笑,道:   “区区杨森……就是由于尊驾是‘太极门’中人,才插手来管这桩闲事!”   长门屠夫贾成一声吼喝,道:   “小子,你是找死……”   杨森一笑,道:   “不妨看看,是谁找死?”   贾成提棍头,坐棍尾,呼的一声,轩辕棍向杨森兜头打下。   杨森—声:   “来得好……”   于是——   一个流水步,避过轩辕棍袭来一招……剑花—绕,肘腕一甩,招走“摘星剑”三星追虹,“唰”的掠风声中,向贾成中盘点进。   敢情,“太极门”中的长门屠夫贾成,经历大小不少场面,照面过无数人手……眼前此年轻人,步法迅疾,剑招神速,却摸不出对方的来历,底细。   贾成急急吸胸凹腹,身形闪转,—手回过轩辕棍,呼的向杨森剑脊,横截而至。   如果这一棍敲个正着,杨森手中这把“真刚剑”,就得崩飞脱手。   杨森却是不慌不忙……   一沉腕把,招走“摘星剑”“穹冥惊雷”,剑尖一垂,剑身一翻,反向贾成手腕截斩而下。   杨森这一手,虽然招走“摘星剑”,却是孕含了师尊九如所传的“大擒拿法”……连削带打,奥秘绝伦,对方如不变招易式,腕肘必然断去。   长门屠夫贾成心头一震,急急一坐腰,闪身蹿出五六步……   跟着单臂一抡,轩辕棍势挟劲风,向对方肩背自敲而下。   杨森身演“凤凰展翅”,挫身,贴地如流,由轩辕棍下闪过……招走“冷电一闪”,剑走身前,直刺对方中盘胸肋。   贾成急忙—回轩辕棍,响“当”的一声,双双一记硬招架上。   “翠羽飞雁”萧迎真,在贾成轩辕棍下捡回一条命,却把她跌进五里浓雾里……   这年轻人是谁?   手上这套剑法,奥秘离奇,幻变莫测,远在师父“银衣姥姥”所传的“五行八卦剑”之上!   哦,这人面生得紧!   从来没有来过“古云庄”,看来也不像是爹的朋友。   听他刚才说来……由于那两个坏蛋是“太极门”中人,他才插手进来。   嗯,照此看来,这人也是痛恨“太极门”的侠义门中同道!   但,他又怎会知道,“古云庄”今儿上午,会有这场厮杀?   迎真姑娘愈想愈糊涂,两眼直勾勾望着打斗的场子,找不出这个答案来。   杨森战到分际,变招易式,一转剑法……由“摘星剑”换了师尊九如嫡传的“仙霞惊虹剑”……   剑光火焰,宛如彩霞中一条怒龙……剑花寒芒之中,进如饥鹰饿虎,退如骇鹿脱兔,把长门屠夫贾成,卷了个风雨不透。   “太极门”中的此一“长门屠夫”贾成,也可一点不含糊……   手上这根轩辕棍,展出“天旋十八翻”棍法,翻翻滚滚,远攻近拒,直窜横荡,棍头棍尾,挟起“嘶嘶”劲风,将杨森手中这把“真刚剑”挡住。   两下里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间就是四十余回合,彼此不分胜败。   杨森心念倏然一转……   此长门屠夫贾成,看来不过是“太极门”中二三流角色,已有如此本领,我若不能迅快将他除去,以后如何会“太极门”中高手?   杨森心念闪转,招走师尊九如嫡传“仙霞惊虹剑”剑法中“天半朱霞”一式……   此“天半朱霞”乃是一招三式……   倏然一声苍雄长啸,飞身一纵,拔高六尺……身子一旋,剑风一绕,凌空一个“大风车”身法……   剑走身前,其疾如电,点咽喉,扫胸胜,袭下阴……运剑如风,冷芒暴现!   长门屠夫贾成“哟”声尚未吐出口,一颗大好的秃顶脑袋滚落下来……   几乎是同一眨眼间……胸腔洞开一口血窟窿,鲜红的血直标。   袭向下阴一式,剑芒闪飞之间,贾成两条腿给砍了下来。   “半天朱霞”一招三式,比眨动一下眼皮还快,同一时间中完成。   “翠羽飞雁”萧迎真暗叫一声:   “天下哪有这等快的剑招!”   昨天在“四如春”酒店的余政、辛奇二人,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这份能耐,插手助拳,但两人亦在边上作壁上观。   看到杨森施展这一手,两人饶是都在江湖上混混的,也不禁给骇然震住。   杨森把剑身鲜血,在鞋底上拭了下,走来朝“混元—剑”萧长伦边上,道:   “请萧庄主暂且退下,让区区杨森,来一会‘太极门’中高手。”   “混元—剑”萧长伦,虽然与“寒光血影”雷震激战中,但刚才杨森快剑将“长门屠夫”贾成,块肉分尸一幕,也都已落进眼里。   “混元一剑”萧长伦,对这位尚未清楚底细来历的年轻侠士,出手相助,心头困惑迷惘之余,显然亦感激不已。   刚才若非这位杨少侠,一剑挡退轩辕棍,女儿迎真已丧命在贾成之手。   至于寒光血影雷震,却有另外一种想法……   原来萧长伦这老匹夫,还请来这样一个年轻高手,来“古云庄”助阵。   萧长伦听到杨森此话,闪身到—边,抱拳一礼,道:   “有烦杨少侠了!”   寒光血影雷震,厚背紫金刀—抡,戟指杨森,吼喝声道:   “小子,你是哪一门派弟子,竟敢犯上‘太极门’中的人?”   杨森微微一笑,道:   “区区杨森,师承‘仙霞门’九如上人前辈……尊驾等苟非‘太极门’中弟子,区区杨森就不会踩这淌混水……”   雷震冷“哼”一声,道:   “‘仙霞门’中九如老秃驴,年岁百龄出头,半个身子已埋进土里,会有你这样一个弟子?”   杨森笑容一敛,冷叱声道:   “雷震,你敢侮辱杨某师尊,你就别想活着离此‘古云庄’……”   杨森向寒山血影雷震说出这些话,混元一剑萧长伦,迎真姑娘父女两人,才知道位身怀绝技,年轻侠士的师门来历。   寒光血影雷震“嘿”声一笑,道:   “小杂种,容你口吐狂言,看刀……”   “刀”字出口,一晃身,踏中锋,跨二仪,紫金刀扬空一闪,一式“倒贯长虹”,向杨森盖顶砍到。   杨森一照面,已看出寒光血影雷震,身手不俗,所施是过去师尊九如所说过的“卷龙刀”刀法……   —声:   “来得好!”   —仰面,退左脚,进右脚,右手剑诀一杨,招走“摘星剑”“流星飞坠”,反向雷震左肋刺去。   “太极门”中此“塞光血影”雷震,这手刀法,果然十分利害……长袍肥袖拂处,身形一晃,刀挟劲风,一招“肩挑斜阳”,快如闪电,向杨森的肩上,横劈而下。   杨森急忙闪退一步,身子一挪,避过对方这凌厉的一刀。   雷震一声吼喝:   “好快身法!”   跟着又一进步,招走“托梁换柱”,向杨森中盘胸部砍来。   杨森不慌不忙!   于是——   苍雄长啸一声,急展“羽化九腾”身法,避过一刀……剑交左手,顺势向后甩出,直向寒山血影雷震右肩颈削到。   雷震煞步弓背,紫金刀锋口抡腕砍去。   —响“铮”的金铁交鸣声,紫金刀与“真刚剑”迎个正着,溅出一蓬星火……刀剑交击之余,发出一片龙吟之声。   敢情寒光血影雷震手上这把厚背紫金刀,虽然非仙家神兵,但亦是千锤百炼而成,不然跟“真刚剑”锋口一记硬招撞上,已一切两截。   两人齐齐一惊,托地跳开……   杨森一看手中“真刚剑”,依然游虹隐现,金光熠熠,分毫无损。   寒光血影雷震,低头一看紫金刀,锋口崩裂一个豆粒大的缺口。   武家与敌交手,有“兵损人亡”之忌……即是手中兵器遭损,就有血溅七尺之虞。   雷震勃然大怒,一声吼喝,袍袂扬处,疾若展翅巨禽向杨森扑来。   杨森剑走“仙霞惊虹剑”,一招紧一招,一式套一式,剑如游龙,跟寒光血影手中紫金刀,瞬眼之间,走了十数回合。   雷震这手刀法,又沉又辣,凶招迭出……错在遇上九如上人衣钵传人杨森,若是换了他人,可能已血溅七尺,横尸在地。   壁上观的“翠羽飞雁”迎真姑娘,两眼瞪得胡桃大,一霎不霎望着场子中打斗厮杀的杨森……   杨森进招一式,迎真姑娘脸色稍霁,落退半步,脸蛋儿凝结起来。   眨眼之间,两人已斗到二十余回合……双方刀剑,化作一团银芒冷电,此起彼伏,劲风呼呼!   斗到四十余回合,蓦地里人影一分,寒光一闪,杨森—声冷叱:   “着!”   一把厚背紫金刀飞出丈外,寒光血影雷震,手扪胸窝,摇摇晃晃……   鲜红的血,从扪上胸窝的手掌指缝间,直涌直标出来。   饶是“混元一剑”萧长伦,“翠羽飞雁”迎真姑娘父女俩,堪称大江南北武林中有“剑术世家”之称,虽然已知寒光血影雷震,胸部已中着一剑……   但,却无法看出此少年剑士杨森,如何走招,如何出手!   杨森秉剑而立,凝视雷震。   寒光血影雷震,身形晃摆,胸窝鲜血冒涌不止……一响“哇”的一声,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吐出来……   腿股一软,倒翻地上……四脚连连抽搐,两眼暴瞪,终于僵卧不起。   “长门屠夫”贾成,“寒光血影”雷震,前后横尸“古云庄”前,刚才同伙来的“太极门”中弟子,哪里再敢逗留,拔腿逸去。   这场惨厉激烈的厮杀打斗过去,除了窜逃而去的“太极门”喽罗弟子外,那些壁上观的江湖中人,亦纷纷离去……其中包括了“卷风掌”余政,和“白猿”辛奇等二人。   这些刚才作壁上观,离去的江湖中人,可能他们对“太极门”中高手“寒光血彤”雷震,“长门屠夫”贾成二人血溅“古云庄”,并不视作—桩大事……   而截下此二人的对方,是个年纪仅二十出头的少年……此年轻侠士的师门,原来是辈份尚在“仙霞门”掌门古竹禅师之上的九如上人。   这年轻人叫“杨森”,身怀之技,乃是剑寒江湖,睥睨武林的一位绝世高手。   此刻打斗场子上所留下的,仅是“古云庄”的人……“混元—剑”萧长伦走来杨森面前,道:   “杨少侠,您我原是素昧生平,承蒙拔剑相助,救了小女迎真一命,又使‘古云庄’免于一劫,老朽感激五中……”   话到此,要行跪拜之礼。   杨森慌忙拦住,道:   “萧庄主,使不得,使不得……解人于危,乃是侠义门中分内之事……您老人家这一来,要折煞在下杨森了。”   萧长伦目注杨森一瞥,向女儿迎真道:   “真儿,杨少侠对你有救命之思,对‘古云庄’有再造之德,你替为父向杨少侠跪拜—礼!”   萧迎真应声道:   “是,爹……”   来到杨森面前,盈盈跪下,道:   “迎真多蒙杨少仗救命之恩……”   杨森脸一红,不敢上前伸手去搀……   单膝跪地,道:   “不敢,不敢……杨森不敢受萧姑娘如此大礼……”   混元—剑萧长伦,看到这—对年轻男女相对跪拜……   一个是自己掌上明珠的真儿,一个是英姿轩朗,武功绝世的年轻剑士,不期然中哈哈笑了起来……   却又不自觉中,吐出—句并不适宜跟前场面的话来,出声道:   “你两人不必客气,下必见外,都起来吧!”   萧迎真听到父亲这话,脸上一阵红热,垂着颈,从地上站了起来。   杨森从地上站起,拖拳一礼,道:   “萧庄主,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萧迎真垂下的脸抬了起来……   她不敢开腔,望了望父亲,朝杨森这边看来。   混元一剑萧长伦怔了下,道:   “杨少侠,刚才老夫说‘不必见外’,您却太见外了……固然杨少侠施恩不求报,但萧某父女二人,受此大恩大德,杨少侠就此离去,岂不耿耿于怀?”   杨森发现这位老人家语重意浓,显然是个性中人……含笑道:   “萧庄主,只是杨森有扰尊府……”   萧长伦道:   “杨少侠,现在快将午膳时份……吾等不谈刚才之事,杨少侠路过此地,老夫一杯水酒,几碟粗菜,略尽地主之谊。”   话落,父女两人,肃容请杨森进内,宾主厅上坐下,萧长伦突然想起,向迎真道:   “真儿,你出去吩咐庄丁们,把庄外雷震、贾成两具尸体,移去别处,找地方掩埋了。”   迎真点点头,道:   “是,爹,真儿知道!”   话落,出去外面。   混元一剑萧长伦,吩咐家人摆上筵席……迎真从外面进来,道:   “爹,真儿已吩咐庄丁,将‘太极门’中两具尸体,移去后山掩埋。”   父女两人陪着杨森围桌坐下。   吃喝中萧迎真问道:   “杨少侠,您师承‘仙霞门’九如老前辈!”   杨森道:   “九如师尊原是杨森太师伯,蒙他老人家收录门下后,以‘师尊’相称……”   他发现萧家父女两人,待人纯厚,就把自己往年的一页经历说了出来,又道:   “杨某拜别师尊,离巫山长轩岭‘玉露寺’后,寻访‘寒江七绝’的下落……”   迎真姑娘发现这个剑术超凡的杨森,往年竟有这样一段凄凉的身世……同情之余,不胜关怀的道:   “杨少侠,你是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那位玉面菩提茹真师太扶养大的?”   杨森道:   “二十一年前,家遭灭门之痛,恩师茹真师太把杨森抱去‘宝林庵’,以鹿乳喂哺……那时杨某才是一个周岁的幼儿……”   萧长伦道:   “杨少侠,照此说来,你今年二十二岁?”   杨森点头道:   “是的……七岁那年,恩师将杨森送去外方山‘蒲云山庄’,拜‘轩玄门’中前辈‘摘星飞梭’鲁申为授业师父……”   迎真姑娘听来出奇,接口道:   “杨少侠,你曾拜‘轩玄门’中高手为师,你也是‘轩玄门’中弟子?”   杨森道:   “是的……不过据师尊说来,昔年‘轩玄门’是‘仙霞门’支流,后来独长门户……”   把话题移转,向混元一剑萧长伦,道:   “萧庄主,此地已是鄂南地带,您是否从传闻中知道有关‘寒江七绝’等五人的行踪下落?”   萧长伦沉思了下,道:   “鸦雀岭‘狼牙湾’离此不远,老夫筑下此‘古云庄’多年,并未传闻有绿林剪径之徒出没,可能‘寒江七绝’已离‘狼牙湾’,迁往别处!”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八章 铁旗石斧   萧迎真对这个救下自己一命的年轻剑士,虽然才始相识,已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他见父亲话落,接口道:   “杨少侠,爹在大江南北武林中,有不少朋友,你要探听‘寒江七绝’行踪下落,相信不会太困难……”   萧长伦点头道:   “真儿说得不错……杨少侯,这件事老夫可以承担下……除非‘寒江七绝’已遁走大漠草原,西南边陲,或是已命归地府,不然总能找出他们的下落!”   杨林听到他们父女俩这些话,心里暗暗感激……倏然又想到一件事上,问道:   “萧庄主,今日找来‘古云庄’的是‘太极门’中高手……您是否知道‘太极门’湘鄂两湖总堂主‘星河金斗’葛尚志,和副总堂主‘摩云金雕’易镇,这两人的情形?”   混元一剑萧长伦见这个年纪才始二十出头的杨少侠,提到这两人身上,听来感到很意外……   老人家谓然道:   “杨少侠,就是跟你刚才剑挑寒光盘影雷震、长门屠夫贾成一样……恶人遇到强人,那是自找死路……”   ※※※此处缺两页※※※   穴、拍穴、拿穴,武林中也称一绝。   是以这些话听进杨森耳里,不但并不陌生,而是深得个中之味。   混元一剑萧长伦,向杨森这边道:   “刚才真儿所说的‘石老伯’,是老夫数十年来的武林知己,此老名‘石铭’,武林中有‘玉山秀士’之称……”   杨森接口道:   “萧庄主,这位石老英雄故居湘东?”   萧长伦点头道:   “不错,湘东‘株州’……相隔湘潭不多远……”   话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上……   这位杨少侠器宇轩昂,貌相端正……从他刚才插手解“古云庄”之难看来,是个古道热肠,宅心善良的年轻人,不妨……   萧长伦一笑,又道:   “杨少侠此去湘东湘潭,真儿要去湘东株州,见她父执‘玉山秀士’石铭……地点相差不远,你二人倒可以结伴同行!”   杨森见这位萧庄主,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一时之间,回不出话来……   自己跟这位萧姑娘才始认识。   男女有别,瓜田之嫌,风尘仆仆的旅次中,却是十分不便。   迎真姑娘两颗圆滚滚秋水似的明眸,直朝杨森这边看来,心里在道:   “嗨,你怎么不说话呀!”   萧长伦缓缓颔首,含笑道:   “杨少侠,江湖儿女,不必拘泥小节……若是认为路上不便,你今年二十二,真儿今年二十一,老夫放肆高攀,你二人路上不妨兄妹相称……”   迎真姑娘脸—红……不自制的轻轻“嘻”声一笑。   萧长伦又道:   “这妮子常缠着老夫,嚷着要出去外面走走,但年轻姑娘单身一人……此番有你杨少侠结伴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了!”   杨森脸上微微发热,嗫嚅了下,道:   “这……这怕会使……使萧姑娘不便!”   原来是他自己认为“不便”,找不出措辞,只有推到迎真姑娘身上。   迎真姑娘嘟嘟嘴,一笑道:   “这有什么不便,你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混元一剑萧长伦,一扪清须,含笑道:   “这就行了……真儿,快来见过你森哥!”   迎真姑娘移步上前,检衽一礼,道:   “森哥,真妹这厢有礼了!”   杨森连声“不敢”,抱拳回过一礼。   萧长伦哈哈笑道:   “老朽沾了真儿这丫头的光,杨少侠,咱就叫你一声‘森儿’了!”   杨森听到这话,上前见过一礼,道:   “愚侄杨森,拜见萧伯父!”   萧长伦急忙把他搀了起来,接着道:   “森儿,你如不急赶程的话,不妨在老夫庄上逗留数天,再陪同你真妹去往湘东?”   杨森沉思了下,道:   “萧伯父,森儿急想往昔年故居一行,来日再来向您问候!”   萧长伦一点头,道:   “好吧,你二人明日首途启程就是。”   两人离开鄂南宜都“凤栖塘”东郊二十里的“古云庄”,取道往湘东而来……   杨森先是感到有点腼腆不安,但是旁边的迎真姑娘,却是落落大方,并无忸怩之色,他这份不安,也就跟着渐渐消失。   萧迎真轻轻叫了声“森哥”,问道:   “你故居湘潭城外‘马亭集’的景物,你是否还能回忆起来?”   杨森摇摇头,道:   “一点印象也没有……”   轻轻吁了口气,又道:   “那时我才是个牙牙学语,周岁的幼儿……所知道的情形,那是后来懂人事后,恩师茹真师太说的。”   迎真姑娘关怀的又道:   “‘马亭集’镇上,不知道是否还有杨家的近亲远戚?”   杨森道:   “当时恩师茹真师太,从‘雄风镖局’烈火中,将我救离险境,她不会知道杨家情形……我也就不清楚了……”   两人谈谈说说,旅途不感寂寞……   晓行夜宿……杨森不欺暗室,与迎真姑娘同桌用膳,分房而歇,投店后,各人各据一间客房。   行程匆匆,这日两人来到湘鄂交境的“五柳桥”镇上,投店落宿。   店小二见这对年轻男女,英气飒然,各个身佩宝剑,送他们进入客房后,似乎心里一时好奇,堆下笑脸,哈腰问道:   “你二位来‘五柳桥’镇上,是来参与明儿‘铁旗石斧会’‘英雄榜’的?”   “翠羽飞雁”萧迎真听到此话,不由怔了下。   “‘铁旗石斧会’……‘英雄榜’……”杨森淋了一头雾水。   杨森虽然涉足江湖不久,但自幼从玉面菩提茹真,“摘星飞梭”鲁申,和“玉露寺”师尊九如等人身上,已聆听不少有关江湖中的情形……   “英雄榜”,类似擂台之会相仿……也是江湖中人,以武会友的一项盛会。   杨森心念闪转,向店小二道:   “小二哥,在下兄妹两人,是路过贵地……你刚才所说‘五柳桥’镇上,‘铁旗石斧会’的‘英雄榜’,是怎么回事,能否请道其详?”   店小二见这位年轻客官,倒是挺和气的,躬身弯弯腰,道:   “那是小的看错了,小的见两位身佩宝剑,以为是明天参与‘英雄榜’的……”   微微一顿,又道:   “‘五柳桥’镇南郊,有一个江湖帮会,叫作‘铁旗石斧会’,会主是江湖上一位响当当的人物,有‘云海怒龙’之称的蒋秀蒋老太爷……”   杨森轻轻念出“云海怒龙”蒋秀的名号,似有所问的朝旁边萧迎真望了眼。   迎真姑娘已会意过来,摇摇头替代了回答。   店小二接着再道:   “那位蒋老太爷老兴不浅,邀请江湖高手,举办一次‘英雄榜’,所说如能将‘榜主’打倒,此人就有大宗黄金相赠……”   萧迎真接口问道:   “嗳,店小二,你怎么会知道这样清楚?”   店小二脸上满是笑容,哈腰一礼,道:   “您这位姑娘,‘云海怒龙’蒋老大爷,乃是地方上知名之士,他老人家举办这次‘英雄榜’,‘五柳桥’镇上酒肆饭馆,客店客栈,上门的客人凭空添加了三成,小的就自然知道了。”   杨森听得不由感到好奇起来,含笑问道:   “小二哥,休所说的‘铁旗石斧会’,‘英雄榜’在何处?”   这名店小二比手划脚道:   “就在‘五柳桥’镇的南端,明天定有不少人参加这个盛会……您二位不用探听,跟着大伙儿人向南走去,就是‘铁旗石斧会’所在不会错……”   杨森点点头,道:   “小二哥,谢谢!”   店小二弯弯腰,拉上门离去。   现在上床休息时间尚早,萧迎真就在杨森客房里聊起来……   萧迎真笑哈哈道:   “森哥,‘英雄榜’跟打擂台差不多,蛮热闹的,咱们明天去看……”   杨森困惑问道:   “真妹,湘鄂一带有‘铁旗石斧会’这样一个帮会,你可曾听到过?”   萧迎真摇摇头,道:   “湘鄂一带听到有‘仙霞门’,‘轩玄门’,‘乾水盟’,和上次找上咱们麻烦的‘太极门’……这‘铁旗石斧会’,还头一次听到。”   杨森道:   “这个‘云海怒龙’蒋秀,不知是何等样人物?”   萧迎真道:   “刚才那店小二不是说了……这个‘云海怒龙’蒋秀,是地方知名之士……”   杨森一笑,道:   “真妹,万家生佛,固然是知名之士,恶名昭彰,也是知名之士……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就有霄壤之别了。”   萧迎真道:   “森哥,现在咱们猜不出那个蒋秀是何等样人物,明天去看了就会知道!”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中时间悄悄过,远处传来梆锣二敲之声,已是两更时份,迎真姑娘向杨森道了声“晚安”,回去自己客房。   两人出“五柳桥”镇南郊,果然,真似昨晚客店店小二所说的,沿路上已有不少行人,往“铁旗石斧会”方向而去。   走有二十来里路,道边一幢巍巍巨宅,巨宅正中大门前,矗立一座离地三四丈高牌坊,上面一块横匾,“旗斧庄院”四个斗大金字。   就在‘旗斧庄院”旁边一块辽阔的平地上,搭起一座高有六七尺,像庙会演戏用的高台。   高台正中上方,挂着一块长方匾额,上面有黑底金字“以武会友”四个大字。   萧迎真一撇嘴,道:   “森哥,这哪里是什么‘英雄榜’夺‘榜首’,分明是打擂台嘛?”   萧迎真出生武林世家,对江湖上情形也知道得很清楚,才会说出这话。   杨森点头道:   “真妹说得不错……”   指了指擂台两边,又道:   “擂台左右两旁设下‘棚座’,那是事前准备,一边是‘台主’和设擂台的主人等座位,另外那一边是邀来‘挑战’的座位……”   萧迎真道:   “昨晚客栈店小二说,打败台主,且一锭黄金相赠,根本没有那回事的……”   杨森一笑,道:   “那是‘以讹传讹’,店小二从别处听来,再告诉我们……其实双方人手早已决定,分坐擂台左右两个‘棚座’里……”   萧迎真纤手一指,道:   “森哥,你看……那汉子在左右两个‘棚座’前,插下两面旗帜……”   两面旗帜迎风展开……”一面旗帜上面,有“铁旗石斧”四字,另外一面是“乾水盟”三字。   杨森看到两面旗帜上字,一声轻“哦”,殊感意外的道:   “原来是‘乾水盟’给人架下梁子,设下擂台挑战……左边是‘铁旗石斧会’棚座,右边那棚座是留给‘乾水盟’中人的……”   萧迎真摇手一指,道:   “森哥,那边有人来了……”   杨森纵目看去,从“旗斧庄院”出来不少人,僧俗皆有……   正中一个大和尚,生得豹头虎脸,狮鼻海口,容相十分威武……身披宽袖袈裟,肩后跨着一条有鸭蛋粗的禅杖,看他那副模样,宛若罗汉下凡。   左边是个六十多岁老者,两条剑眉,一双虎目,身穿长袍,透出一份威严之色。   敢情此两人,是“铁旗石斧会”中,“镇擂”的主要人物。   衔尾走在后面的,高矮瘦肥,打扮不一,共有二三十个彪形壮汉,显然俱是来自三山五岳的人物。   杨森视线正投向出自“旗斧庄院”众人时,突然台下众观众,哗然出声道:   “‘乾水盟’人马来了!”   杨森、萧迎真两人,回过头来看去,“乾水盟”棚座,陆陆续续,走来五六个人……   为首一个,是个圆头肥脸,身材高大的胖和尚。   杨森看到走在衔尾那一个,倏然回忆起,五年前,岳口南郊“藏龙坡”,“文殊古庙”与铁琵琶梅采华在一起的那一幕……   自己与梅采华走来“文殊古庙”,这位玩世不恭,给梅采华指作“疯老头儿”的风尘侠隐“鼓上蚤”孟九,指出“真刚宝剑”的秘密藏处……使自己获得开山始祖至善大师的这把仙家神兵的宝剑。   第三个是个长衫小帽,脸色瘦黄,嘴留短须,慢吞吞踱着八字脚步的老者。   过去混元一剑萧长伦曾经说过……“宇内三奇”此三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此刻,杨森看到走在中间的“鼓上蚤”孟九,显然,这三位老人家,就是“宇内三奇”了。   杨森正在心念闪转之际,旁边迎真姑娘,指着走向左边棚座的三个老者道:   “森哥,那三位形相古怪的老人家,便是扬誉大江南北武林的‘宇内三奇’。”   两人正在谈着时,突然鞭炮响起,一阵“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之声。   鞭炮放完,“铁旗右斧会”棚座中,就是刚才走在大和尚旁边的长袍老者,上了擂台。   此老者是“旗斧庄院”的庄主“云海怒龙”蒋秀……   蒋秀上了擂台后,双拳一抱,打了个“四方拱”,朗声道:   “各位乡亲,各位看客,‘乾水盟’霸占湘鄂水陆码头,跋扈嚣张,有目共睹……蒋某蒙地方上乡亲爱戴,也替地方上出一份力,请来几位武师,跟‘乾水盟’较量几手,要‘乾水盟’,交出公道。”   “云海怒龙”蒋秀,这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听来入情入理。   但,说来也奇怪,台下数千观众,不但没有鼓掌,连声音也没有吭出一声……   冷冰冰,静悄悄的。   云海怒龙蒋秀话落,又拱手一礼,转身下了擂台。   蒋秀才一下台,“铁旗石斧会”棚座里,蹿出—个劲装大汉,猿腰虎背,龙行虎步似的上了擂台……   站立擂台中央,面向台下观众,大声喝道:   “你等听了,在下连勇,江湖上有‘开山虎’之称,现在上台,替‘铁旗石斧会’打个头阵……”   侧过身,向右座棚座,又道:   “‘乾水盟’棚座朋友,别龟缩在里面,哪一个上来,跟咱‘开山虎’连勇较量一下……”   连勇话声甫落,突然一响“唰”的掠风声起,自“乾水盟”棚座,疾如飞鸟似的掠上一条身形,宛若絮棉落叶,轻轻飘落擂台上……   跟着,一响稚墩童子的声音,道:   “呔,你是‘开山虎’,咱家‘小罗汉’净慧,就要你变成一头‘偎灶猫’!”   台下数千观众定睛看去,蹿上擂台的,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秃顶的小和尚……   跟“开山虎”连勇,那副半截铁塔似的身躯一比,相差一大段。   连勇也给吓了一跳……这小和尚又瘦又矮,风也可以吹倒似的,哪堪自己一击,就是胜了,也得被人所笑……就即喝声道:   “你这小和尚,化缘求布施,该走大街小巷……你来擂台上,是想找死?”   “开山虎”连勇这个“死“字刚出口,“小罗汉”净慧已跃身纵起……   兜胸一拳,打得开山虎连勇这副铁塔似的身体,连连倒退……人小劲大,浑雄无比。   出手之快,饶是开山虎连勇,江湖上一个有头有脸人物,居然无法闪挪,无法架开。   小罗汉净慧一拳送上,笑骂道:   “你这个‘偎灶猫’,狗眼看人低,这是小罗汉给你的见面札。”   台下看客,哗然大笑。   开山虎连勇气得大吼一声,拔身一个箭步,钵大的拳头,朝向净慧兜胸捣去。   小罗汉净慧若是挨上这一拳,身形击落台下,落个非死即伤。   但事实并不尽然……   右肩一甩,身子随势一转,就像一阵旋风似的,这个小和尚已闪到开山虎连勇身后……   身形闪转快,飞起一腿更快,朝连勇臀部踢去……“蓬”的声,一个“饿狗吃粪”,这个身躯庞大,粗壮得像狗熊似的大汉,伏仆倒地。   台下众观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萧迎真脆生生笑着道:   “森哥,这个小和尚真有两下子……”   杨森道:   “这小和尚显然出自名师,自幼已扎下浑厚的内家根基,才能举手投足之间,把一个粗壮大汉栽下……”   小罗汉净慧站停下来,嘻嘻笑着道:   “偎灶猫,小罗汉不想取你狗命,只是要耍猴子戏,让你出出丑!”   开山虎连勇从地上爬起……怒火冲天,又是一声吼叫,身子直扑过去,两个油钵大的拳头,雨点似的向净慧直擂过去。   不错,这个小罗汉净慧,真是在耍开山虎连勇的猴子戏……   他绝不回手,东来西闪,窜前奔后,围着开山虎连勇兜转。   敢情开山虎连勇,连吃老娘奶的力气,已使了出来,但别想沾着小和尚的袈裟一角……   怒吼如雷,疯牛似的左冲右突……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无法触上小和尚一丝毛发。   双方三四十回合过去,小和尚轻描淡写,毫不费劲,开山虎连勇已是一身臭汗。   小罗汉净慧轻飘飘落下擂台边沿,指着连勇嘻嘻笑着道:   “‘偎灶猫’你一身功夫都是向你师妹学的,才是这样—个脓包。”   开山虎连勇,怒火激如雷,—看这小和尚站立擂台边沿,却是恶从胆边生……   小秃驴,这是你自己找死!   心念闪转,把头一低,—个“癫牛撞栏”之势,直向小和尚身上顶去。   这一顶着,小罗汉净慧怕不是顶个腹破肠流,立时归天。   净慧小和尚,却是乖巧至极……就在开山虎连勇脑袋顶向腹肚仅两三寸之间时,轻轻一闪,跳向边沿三尺。   这一来,却苦了这个开山虎连勇……   脑袋顶空,收不住势……臀部又挨上小和尚使劲一腿,身子就像断了线的纸鸢,飞出两丈外!   这一“飞出”就是跌落擂台外,一响‘嘣”的声,摔落地上。   开由虎连勇,跌个晕头转向,满脸是血。   小罗汉净慧,身形一晃,轻如落叶,飘下擂台,进“乾水盟”棚座……垂手站下“宇内三奇”之首“石弥陀”虬云和尚背后。   萧迎真遥手一指,道:   “森哥,怪不得这小和尚有这等武技,他站下‘石弥陀’虬云后面,看来是这个老和尚弟子呢?”   杨森一笑,道:   “就是我刚才说的,这小和尚出自名师,才会身怀这等绝技。”   小罗汉净慧此一出手,却把“铁旗石斧会”的脸丢尽,就像挨上一记结结实实的大巴掌……   人影闪晃,已有一人上了擂台,是个海口浓髯,彪形大汉……来到擂台边,向“乾水盟”棚座一拱手,道:   “刚才那位小师父,身法不错,不过并非实拳实脚,只是诡计捉弄人而已……在下‘追魂寒鹰’何忠看来,实在不服……”   何忠话刚到此,台下传来一声薄叱,道:   “朋友,你不服气,在下前来与你较量一下,就用实拳实脚,要你口服心服……”   人形一条,疾如鹰隼,飞上擂台……身法之快,少有见到。   追魂寒鹰何忠急急退下数步,凝神看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此人身穿月白劲装,剑眉星眸,丰神俊秀,左肋下挂着一把宝剑……看来却是似曾相识。   追魂寒鹰何忠,见此年轻人眉宇之间,英锋毕露,定非庸俗之辈,不敢怠慢,就即抱拳一礼,道:   “这位朋友上来打擂,定是江湖上一位成名之士……敢问高姓大名?”   年轻人冷冷“哼”了声,道:   “何舵主贵人多忘了……区区‘玉麟邵彬’倒是把尊驾牢记在心……邵某佩服何大寨主只手遮天,胆大至极,双手染血,积案累累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托了‘太极门’尾巴‘铁旗石斧会’之庇,居然耀武扬威,目空一切……”   “太极门”尾巴“铁旗石斧会”……台下观擂的杨森听到此话,不由一凛,一震……   这下才始知道,此“铁旗石斧会”的渊源来历,原来与“太极门”是一丘之貉。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九章 龙蛇之斗   “追魂寒鹰”何忠,见“玉麟”邵彬抖出自己“娘家”来历,不由暗暗一惊。   “玉鳞”邵彬乃是一位武林前辈“海角钓叟”任机的入室弟子,一身武功剑术,独得师传……虽然仅是一位二十五六的年轻侠士,但江湖黑道闻之又忿又惧,莫不退避三舍。   “玉麟”邵彬有个妹子,芳名“邵颖”,武林中有“彩凤”之称,本领也是十分了得……兄妹二人,江湖口称他们“麟凤双杰”。   兄妹双侠游侠江湖各地,固然绿林剪径为之痛恨切齿,但赢得侠义门中的同道,赞佩激赏。   去年春初“彩凤”邵颖,只身单剑,踪游川鄂边境一带……   “追魂寒鹰”何忠,劫财劫色,向一个年轻少妇下毒手,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给彩凤邵颖无意中撞见。   邵颖乃是一位巾帼英豪,岂容这等令人发指,作恶多端之暴徒?   双方就即较量起来!   彩凤邵颖一口长剑,杀得追魂寒鹰何忠招架不下,落荒逃走,那少妇也给邵颖救了下来。   何忠脱身逸走,把自己性命拣了回来,但心里却是愈想愈不甘心……   于是,纠合了横行七岳山一带的“川鄂四煞”——康弘、余杰、石森、朱豪四人,以及一批心腹死党。   何忠带着众人衔尾追去,半途中把“彩凤”邵颖拦截住,激起—场大战。   追魂寒鹰何忠,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怂恿川鄂四煞来个车轮大战,把邵颖战个力尽神疲。   接着这伙人,一拥而上,把邵颖团团围住,要将其死于乱刀之下……   何忠却另外有了主意……   他见彩凤邵颖,生得年轻美貌,垂涎她的美色,喝令众人活口擒住。   正在快要得手之际,七岳山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断崖之上,飞下一个圆头肥脸的胖和尚。   这个肥肥胖胖的老和尚,真够份量……赤手空拳,宽袖飘飘,只是一抖手,立即发出股劈空掌真力,将川鄂四煞之中的两人,双双打入万丈悬崖……   这一打下,此两人就别想活了。   就在此石卵相击之间,追魂寒鹰何忠,还想从中拣个便宜……   趁这老和尚不备之际,运足腕劲,自后一刀向对方肩背砍下。   老和尚根本不加理睬,容得刀锋离隔两寸之处,霍然一个转身……   冷电似的左手一舒,已把何忠握刀的右手,结结实实抓个正着。   追魂寒鹰何忠,“偷鸡不着蚀把米”,亏吃大了……右手“脉腕穴“给握住,立时半身麻木,痛彻心脾。   硬的不成,来软的,自知不敌,“扑通”跪倒地上,向老和尚乞求饶命。   这老和尚却是“慈悲为本”,就不再下手,告诫何忠数语,就放了他一命。   “彩凤”邵颖,也给老和尚救去。   这个圆头肥脸的胖和尚,就是“小罗汉”净慧之师,黑道绿林为之慑魂丧胆的“宇内三奇”之首,“石弥陀”虬云。   追魂寒鹰何忠,挨上这记“闷棍”,把脸丢尽,还惊破了胆,不敢下山剪径打劫。   一连数日过去,未见有意外动静,才得放心下来。   想不到“狭路遇上冤家”,给“云海怒龙”蒋秀,邀来擂台助阵,却遇上了“彩凤”邵颖的胞兄“玉麟”邵彬。   追魂寒鹰何忠,侧首朝“干水盟”棚座看去……嘿,那个截下自己的胖和尚也在。   “彩凤”邵颖,柳眉带煞,粉面含霜,正朝擂台上的何忠看来。   追魂寒鹰何忠这一发现,身上隐隐冒出一层寒意……自己此番来到台上,定难讨巧。   但,此刻既上擂台,怎能不战而退!   何忠把心一横,嘿声一笑,反臂“铮”的声,拔出背上银亮的狼牙刀……   立刀一抱,厉声道:   “玉麟邵彬,亮出你那长剑,今日你我决个生死就是!”   邵彬微微一笑,道:   “何寨主,好说,去年舍妹已领教阁下一手刀法,今日邵某……”   何忠—声吼,道:   “废话少说,看刀……”   刀光闪处,一式“斜掠拍翼”,直向玉麟邵彬,当胸点进。   邵彬剑未出鞘,只是闪身向左一招,对方一刀也已走空……”   右臂一展,随着刀背—压,闪身一转,左掌一翻,使个“铁扫帚”,反向何忠面门扫下……五指锋利,犹若五指利剑。   何忠急得一个仰面,退落三尺。   玉麟邵彬右手一扭剑柄,一响“铮”的声起,长剑已握在手中……   剑花一绕,一式“海鸥掠波”,剑光闪射出莹莹寒光,直点何忠左胸。   何忠一扭身,劲贯右臂狼牙刀振腕一抡,向邵彬肩头,猛砍而下。   邵彬一退步,快如行云流水,何忠的一刀,又走了个空。   追魂寒鹰何忠,狂吼一声,展开“惊雷追魂刀”刀法……劈、砍、削、截、挑、拦、格……刀锋走处,一片森森寒光,银电星芒,直向玉麟邵彬擂来。   玉麟邵彬手执长剑,却是不慌不忙!   于是——   看定对方刀势招式,随势封解,轻描淡写之下,似乎并不吃力。   但何忠手中狼牙刀,却是上下翻飞,刀光如电,全是进手招术,着着向对方要害递来。   玉麟邵彬,沉如山岳,手中长剑柔如柳絮,一招—式异常沉练……刀锋—近身,随势化解。   双方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就是五十余回合。   追魂寒鹰何忠,虽然打滚黑道,但也是个“老江湖”……发现对方如此打法,那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那是活活累死自己。   何忠心念闪转,已顾不到“颜面”两字,拣回自己这条命要紧……走为上策。   玉麟邵彬机警聪明,反应敏锐……   发现对方递出的招式,心手不能相合,渐渐起了凌乱,知道准备脱身逃去。   但邵彬手中剑招,依然轻巧绵软,往来封架……这一来,双方已打到六七十回合。   追魂寒鹰何忠已累得晕头转向,几乎拿桩不稳,心里不由慌了起来……   一咬牙,使出几手刀法中绝招……以进为退……疾如狂风,唰唰唰—连三刀。   玉麟邵彬左遮右拦,两眼已集中到对方刀招的走势,加以封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何忠心道:   “脱身就在此刻了……”   虚晃—刀,一个“乳燕掠波”之势,纵到擂台左侧,准备飞落“铁旗石斧会”棚座。   玉麟邵彬,早巳替自己决定下来……替民间除害,此人不能留下。   此刻见追魂寒鹰何忠闪避而退,一声冷叱,道:   “何大寨主,把命留下……”   这个“下”字还在嘴里打转,剑花一绕,变招易式,已成了进手招式……   何忠—个“乳燕掠波”身法,双足才始沾上台板,邵彬身剑合一,疾如风飘,电驰而至……   手中长剑一招三式,唰唰唰声中……何忠面门出现一条血槽,胸腰开膛破肚……第三式走空,那是追魂寒鹰何忠,已翻落擂台下。   台下壁上现的杨森,道:   “真妹,‘玉麟’邵彬,不愧‘人中之鳞’,出手不含糊!”   萧迎真一笑,轻声道:   “跟你在‘古云庄’施展的‘快剑’一比,就要相差一截了。”   玉麟邵彬,向台下抱拳一个“四方拱”,纳剑归鞘,飞身跃下,进“干水盟”棚座。   这时,擂台左角响起一阵焦雷似的声音……   “唰”的掠风声中,人影闪晃,“铁旗石斧会”棚座中飞起一条身形,飘落擂台上,戟指“干水盟”这边,道:   “邵彬小子,你宰了人,就想一走了事,罗汉爷‘乌龙禅师’法光,前来会会你……”   擂台上乌龙禅师法光张牙舞爪之际,“干水盟”这边一响娇叱声中,飞上一条清丽娟秀的身形……身形站停,一指乌龙禅师法光道:   “贼秃驴,姑娘‘彩凤’邵颖,陪你走上几招……”   法光嘿嘿狞笑,道:   “你就是‘彩凤’邵颖,倒是个美丽的小娘儿……动刀动枪伤了和气,不如随同罗汉爷回去,颠鸾倒凤做个香火娘子吧!”   彩凤邵颖粉脸一红,叱声道:   “贼秃驴,死在眼前,还容你信口雌黄……”   “铮”的一响,青光闪处,宝剑出鞘,一式“玉女投梭”向法光中盘心窝刺到。   乌龙禅师法光身形一转,身法迅捷,已把这一剑闪了过去……   冷冷一声轻“嘿”,手中一把银丝拂尘,迎风一抖,“嘶嘶”声中,乌龙卷尾似的,反向彩凤邵颖头上拂来。   邵颖估不到对方竟用—把拂尘,作为兵器,真个不可轻敌……   立即一沉腕把,一式“倒转阴阳”,剑花一绕,向乌龙禅师法光双足,盘斩而下……   法光一垂手,银丝拂尘触上剑脊,竟起一响金铁交鸣之声……其力威猛,邵颖握剑的虎口,震得一阵发烫,急急往外一跳……   一咬银牙,倏地施展出一套“太乙闪光剑“剑法,翻翻滚滚,宛如白练银虹,向法光卷来。   乌龙禅师法光嘿嘿冷笑,不退反进,硬招架上……银丝拂尘跟长剑架上,震得邵颖腕肘酸麻,手上兵刃几乎崩飞脱手。   彩凤邵颖暗暗一惊……此乌龙禅师法光,果真利害,是个劲敌。   邵颖心里有了这样想法,无形中就影响了施展的功夫。   擂台下作壁上观的杨森、萧迎真两人,显然看得十分清楚……   杨森不期然中,嘴里轻声在道:   “看来‘彩凤’邵颖,迟早要败……”   “翠羽飞雁”萧迎真,伸手摸进袋囊,接着又把手伸了出来。   就在此同一刹那间……   擂台上的彩凤邵颖,用了一手“倒洒金钱”之式,连剑如风,白光两闪,截腰、斩肋,一剑两式,出手迅速无比。   乌龙禅师法光大喝一声……手中银丝拂尘一式“乌龙绕柱”,一翻一兜,“嘶嘶”声中荡开剑花……   脚下—踩“流水步”,疾如电驰,闪到邵颖背后,骈指如戟,向邵颖“命门穴”点去!   嘴里一声冷叱:   “倒下!”   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间,这位饮誉武林,江湖上有“彩凤”之称的邵颖,要栽在乌龙禅师法光,两只铁指之下。   突然“唰”的—声,一点寒星破空袭到,其疾如风,直取法光双目之一。   乌龙禅师法光,久经大敌,身历不少场面……骤觉破风声来,已知道来了暗器,疾忙把头一侧……   一枚“子午透骨针”,自耳轮边一擦而过,吓得法光冒出一身冷汗。   也就在此同一刹那间……法光手势略松,稍一缓慢,邵颖身形一纵,跳落擂台下。   那枚“子午透骨针”,一响“笃”的声,打进擂台的台柱上,入木寸许,深嵌入内。   乌龙禅师法光,一个箭步来到台柱前,拔出这枚暗器看去……   敢情乌龙禅师法光,江湖阅历丰富,见识极广,—看这枚暗器,已知道它的来历。   此乃是昔年“银衣姥姥”白蓉,游侠江湖,随身携带的“子午透骨针”。   此针铸制完成后,再用毒草汁液熬煮,中着人身,子不过午,午不过子,魂归地府,是以有“子午透骨针”之称。   乌龙禅师法光,看到此一暗器,又惊又怒,面向擂台下面,厉声道:   “台上交手,不准使用暗器……哪一位朋友,竟有‘银衣姥姥’白蓉秘门暗器‘子午透骨针’,不必暗中袭人,不妨上台来较量一下……”   正在凝神观望擂台之战的杨森,豁然会悟过来……   真妹就是“银衣姥姥”的门人……此“子午透骨针”,为了要解救“彩凤”邵颖之危,显然是旁边的萧迎真所发。   杨森转过脸一瞥……萧迎真朝他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乌龙禅师法光,在擂台上吼叫一阵,根本没有人理会,恼怒之余,正要张口怒骂时,突然台板上一响“嗒”的声,飞上一个人来……   这人沉声喝道:   “你这个贼秃驴,鬼嚷鬼叫的干吗……天下有同名同姓的人,当然也有同一模子相仿的暗器,人家发出这一针,哪是让彩凤邵颖不遭你的暗算,‘银衣姥姥’白蓉要找上你,那有你贼秃驴狗命留下……”   乌龙禅师转脸看去,飞上擂台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   老人瓜皮小帽,身穿长袍,嘴上两撇短须,臂弯夹了一把似剑非剑,两尺来长,却椽玉如意似的怪兵器。   乌龙禅师法光这一看,已知道老者是“宇内三奇”之一的“剑中影”莫乙。   法光戟指“剑中影’莫乙,喝声道:   “你这个贼老头儿,你是‘干水盟’中带头人之一,不来明枪交战,台下埋伏人手,用暗器伤人……甚么‘宇内三奇’,看进罗汉爷眼里,狗屁不如……今日罗汉爷把你打入幽冥地府……”   剑中影莫乙嘻嘻一笑,道:   “贼秃驴,嘴上功夫不值钱,咱们手上较量一下……看谁把谁打入幽冥地府?”   法光和尚气得哇哇大叫,一个箭步,直抢过来,右手银丝拂尘一扬,“嘶嘶嘶”破风声中,直向剑中影莫乙兜面打来。   剑中影莫乙一声:   “来得好!”   身形一晃,滑开一步……只守不攻,似乎要看看法光和尚,怀有哪些绝技?   乌龙禅师法光,大喝一声,突然身子一矮,银丝拂尘易上为下,唰唰唰的朝莫乙下盘扫来………   左手也没有闲下,骈指如戟,运掌如风,穿梭似的对准莫乙全身穴道,着着点来。   剑中影莫乙哈哈大笑,道:   “贼秃驴,身上果然还有几斤破铜烂铁……”   笑声中,两臂一扬,身形拔飞而起,纵起两丈来高……凌空,宛若雁翅排空,飘向擂台右边一角。   法光和尚伸手摸进袋囊,振腕弹指,左手一扬,“唰唰唰”三颗“罡阳神珠”以“三星追虹”的打法,精光熠熠,疾如慧星……   抖手打出三式,一走剑中影莫乙颈后“脑户穴”’一飞背心“肾俞穴”,一袭胯下“羊单穴”……冷电掣空,快速无伦。   三颗“罡阳神珠”,几乎同时袭到。   台下作壁上观的杨森、萧迎真两人,看得情楚,不由暗暗一惊。   但,身列“宇内三奇”之一的“剑中影”莫乙,又岂是一盏省油的灯?   脚尖一点台板,一式“回头望月”之势,身形一旋……脚尖一点之力,陀螺似的滑了回来……   左手“玉如意”上下一挥,当当当三响,三颗“罡阳神珠”,震弹而起……莫元身上分毫未损。   乌龙禅师法光勃然大怒,正要伸手入袋囊取出“罡阳神珠”时,突然一声惨叫,双手掩上眼睛,瞪噔噔往后跌退……   汩汩鲜血,从掩上眼睛的掌指指缝中,直往外流,一阵接一阵的凄厉惨号。   擂台上发现这样一个变故,台下众现客,哗然大乱起来,许多人都认为列入“宇内三奇’之一的“剑中影”莫乙,用暗器伤了法光的眼睛。   但剑中影莫乙,却亦暗暗感到惊奇不已……   自己虽然身怀暗器,但并未使用……那又是谁打瞎了法光和尚的一对眼睛?   就在众人慌乱称奇之际,有个衣衫褴楼,脸黄饥瘦,年纪有二十五六岁,看来乞丐似的年轻人,不是纵跃,而是从旁边上擂台的木梯,一跛一拐走了上来……   上了擂台后,指着瞎了眼的乌龙禅师法光,惨然笑着道:   “你这个‘太极门’中孽障,居然也有今日因果循环报应的一天……”   这个一跛一拐的瘸子年轻人上了擂台,在众人的揣测中,相信跟刚才法光和尚两眼袭中暗器有关,是以都静止下来。   年轻人向剑中影莫乙,躬腰一礼,道:   “莫老前辈,小子郭琪,要了断这桩血海之仇的公案,才不得不下此一手……郭琪要让台下众观客,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剑中影莫乙连连点头,退向擂台一边。   郭琪站在擂台中央,面向台下众人道:   “各位观客,小子郭琪,豫北辉县人氏,家中有父母、妻子,是个安份守己的买卖人……三年前一个深夜,这个乌龙禅师法光,会同一个自称‘寒江七绝’之一的‘冥殿活判’姜振……”   台下杨森听到这年轻人郭琪嘴中,说出“寒江七绝”之—‘冥殿活判’姜振,心头不禁骤然一沉,立即注意起来。   郭琪接着再道:   “法光和尚和姜振二人,带领一批壮汉,深夜杀进我家,除了盗劫掠夺之外,老父老娘俱被杀害,看到小子之妻,年轻貌美,使出禽兽不如的轮奸暴行,最后一刀置死……”   台下萧迎真听到这些话,脸一红,嘟起嘴道:   “这贼秃驴给人毁了眼晴活该,居然是个如此残忍暴虐之徒……”   台上郭琪又道:   “小子郭琪跪地苦苦哀求,给法光和尚挑断两腿之筋,才带了众人扬长而去……”   郭琪欲语还泪,又道:   “郭琪—家俱被杀害,自己脚筋挑断,已成残废,痛不欲生,幸亏一位武林中人加以援救,把两腿断筋之处治愈,教会小子一手‘铁弹穿云’暗器打法……”   转身一指遭毁眼之痛,晕死在台上的乌龙禅师法光,又道:   “小子郭琪力不能敌仇家,希冀以此一手暗器之技,了断这桩血海之仇……小子从豫北沿途乞食来此,天网恢恢,果然找到此法光和尚,用‘铁弹穿云’暗器毁去此贼秃驴一双眼睛……在天下众英豪之士面前,举发其罪,再诛其人。”   这年轻人郭琪,历历如绘,从容不迫,指出乌龙禅师法光的罪状。   萧迎真突然想了起来,道:   “森哥,从这年轻人郭琪身上,可以找出‘寒江七绝’的出没行踪……”   法光和尚剧痛之余,晕死过去,不久已悠悠醒转过来。   两眼虽毁,耳朵还是听来很清楚……一听毁去自己双目之人,原来还是三年前,在豫北辉县,给自己断去脚筋的年轻人……   羞怒交迸之余,大吼一声,正要翻身纵起……   那遭毁家之恨的郭琪,动作比他更快,一手拔出事前准备的匕首,朝向法光和尚胸前戳去。   法光和尚虽然两眼遭毁,一身功夫还在,此郭琪这年轻人,只是从一个武林中人身上,学得一手“铁弹穿云”的暗器手法而已,哪里是法光和尚的对手……   法光和尚听音辨位,已知对方袭来,循音出手一拳打了出去。   也就在同一个刹那间……   杨森要救这年轻人郭琪……固然从郭琪身上,可以探听“寒江七绝”等的下落,同时也不能叫这样一个善良无辜的年轻人,丧命在恶僧之手。   杨森心念闪转,掏出两颗铁莲子,振臂抡腕,弹指而出。   眼前,乌龙禅师法光,与郭琪相隔,仅在咫尺之间,而杨森相距擂台上的法光和尚,遥隔数丈……   杨森铁莲子出手,再是迅捷无伦,但还是比法光和尚袭向郭琪的一拳,慢了一刹那。   郭琪当胸挨上法光和尚铁锤似的一拳,跌退散步,鲜血狂吐,已丧命台上。   相隔发丝之间,法光和尚“哇哇”两声狂吼,也倒地不起。   这法光和尚接连挨上两宗暗器……一宗是杨森出手的两枚铁莲子,一枚嵌入眉心,尽根而没,一枚打在喉间,贯入咽喉。   另一宗暗器是“翠羽飞雁”萧迎真所出手的“子午透骨针”,袭中法光的太阳穴。   这两项暗器,俱是中着致命要害,乌龙禅师法光再是万毒逞凶,这条命也留不下来。   这个杀人如麻,贪淫好色的“太极门”中乌龙禅师法光,两响狂吼声出,再也没有第三响声音,已倒毙擂台上。   “铁旗石斧会”中人,将台上法光和郭琪的尸体移走。   一响焦雷似的大吼声,左侧棚座中座的那个大和尚,手执鸭蛋粗的禅杖,双足一点,跳上擂台……   大和尚“哗啦啦”抖动手中禅杖,戟指右侧“干水盟”棚座,道:   “狂徒,暗器伤人,算得上什么本领,佛爷‘玄雷尊者’天洪,前来取你等狗命……”   右侧棚座一阵龙吟似的哈哈朗笑,一个宽袍大袖的人,飞上擂台。   玄雷尊者天洪,一见上擂台之人,乃是“宇内三奇”之首“石弥陀”虬云,嘿嘿冷笑数声,道:   “来者原来是‘宇内三奇’之首‘石弥陀’虬云,咱家正要领教……”   手中禅杖抡手一舞,杖头铜环,又响起一阵哗啦啦之声,指着虬云大师又道:   “贼和尚,快亮出兵器来,不然别怪咱罗汉爷下手不客气了!”   石弥陀虬云哈哈一笑,道:   “天洪和尚,你本身就是‘秃驴’,还叫我贼秃和尚,那是在骂你自己……”   一指对方手中禅仗,又道:   “你手上这根禅杖,就是孝子孝孙用的‘哭丧棒’,贫衲赤手空拳奉陪行了。”   玄雷尊者天洪喝声道:   “‘太极门’中‘玄雷尊者’天洪,岂手宰空拳匹夫……”   石弥陀虬云笑道:   “天洪和尚,你要兵器较个上下,贫衲却是并末随身携带,擂台上虽备有兵器,却是中看不中用……   话到这里时,“云海怒龙”蒋秀,从擂台后面一个箭步蹿了出来……   —指虬云道:   “贼和尚,你说摆在擂台上十八般兵器,管看不管用,真是张嘴胡扯……这些兵器俱是精钢铸成,少说要比你秃头还要硬得多!”   石弥陀虬云,一点没有火气,还是哈哈笑着道:   “蒋台主说来有理,擂台上兵器,要比贫衲秃头还硬,贫衲就用这颗秃头,来试试兵器如何?”   话落,双臂一伸,在擂台边兵器架上,拔出一口“五耳大环刀……   这把环刀连把柄到前面钢刀,重有七十多斤,虬云—手举起,如拈灯草……   手执大环刀、振腕抡舞,耳环“仓啷啷,呛啷啷”声起……一个“擎天一柱”之式,把这把沉重无比的大环刀,高举过顶。   饶是“云海怒龙”蒋秀,乃是“铁旗石斧会”会主,江湖上也是一位响当当人物,此刻看到石弥陀虬云,举起如此沉重大环刀,浑如无物,不由暗暗惊住。   就在此电光石火刹那……   石弥陀虬云,突然把大环刀抛向空中,一响“呼”的破风声中,大环刀飞起八九丈高……   这把连柄带刀一丈有余的大环刀,在日光映照之下,宛若长龙翔于空,精光熠熠……   大环刀抛起八九丈高处,直坠而泻,落向擂台!   虬云大师一声苍雄长啸,身形拔起,对准大环刀坠落方向……   身在凌空,这颗光秃秃的脑袋,不偏不差,对准大环刀刀锋撞去!   跟前的演变,仅在眨眼瞬息之间……   一响“铮”的碎金裂铁声……虬云大师这颗秃顶光脑袋,完整无损!   大环刀撞着光脑袋,竟成了碎屑!   满空铁片铁屑,在阳光映照之下,如流星殒石,翩舞而下。   虬云大师凌空身形一弓一折,一个空心跟斗飞落擂台之上……   向玄雷尊者天洪,笑嘻嘻道:   “天洪和尚,你说是贫衲秃头管用,还是擂台上这把大环刀管用?”   云海怒龙蒋秀,悄悄闪进擂台后面。   玄雷尊者天洪,见“宇内三奇”之一的“石弥陀”虬云,竟怀有这等盖世无双的功力,不由凉了半截……   “铁旗石斧会”虽然是“大极门”支派,但不能为了“铁旗石斧会”,却丢了“太极门”中高手的颜面。   玄雷尊者天洪,心念闪转,暗暗思忖:   “对方有如此惊人绝技,如果自己再不知趣,贸然动手、那是自取其辱……不但‘太极门’声誉,扫地而尽,自己也当堂出丑!”   玄雷尊者天洪,念头既定,立即收起禅杖,合什一礼,道:   “大师绝技,盖世称雄,贫衲甘拜下风,自愿退出‘旗斧山庄’擂台之会。”   话落,双脚一点.一个燕子掠空之势,飘落擂台后面,身形闪晃之处,巳消失在“旗斧庄院”后面的山坡地。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章 落叶归根   擂台之会结束……“铁旗石斧会”会主“云海怒龙”蒋秀,落得一个灰头土脸,替伤者医治,办理死者的后事。   杨森带了“翠羽飞雁”萧迎真,走来“干水盟”的棚座……向“宇内三奇”三位老人家,—拱及地,道:   “末学后进杨森,拜见三位老前辈!”   “石弥陀”虬云,“剑中影”莫乙二老回过一礼,但对这个不速之客前来晋见的年轻人,微微感到讶然……   杨森向孟九这边,又道:   “五年前,多蒙孟老前辈向晚辈指出‘真刚剑’藏处,使晚辈幸获始祖至善大师仙家神兵……”   鼓上蚤孟九嘻嘻一笑,道:   “杨森,你仅是为了获得这把‘真刚剑’,才来谢咱老头儿?”   杨森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怔,倏然一转念后,拱手—礼,道:   “五年前,晚辈经过鄂中水道,在‘石树湾’镇岸边,救了晚辈一命……”   孟九收起脸上笑容,道:   “杨林,咱老头儿指点你‘真刚剑’藏处,并非出于偶然……”   一顿,又道:   “五年前鄂中水道上,你救了蓬船中一船人的性命,见义勇为,堪称侠义门中男儿……又因你骨格清奇,面相端正,不会错用此剑,才指出此‘真刚剑’藏处……”   话题移转,含笑问道:   “杨森,此‘真刚剑’乃是‘仙霞门’中古圣前辈,至善大师所藏,你口称‘始祖’……敢情,你也是‘仙霞门’中弟子?”   杨森躬身一礼,道:   “真是,晚辈蒙‘仙霞门’中九如上人垂顾,收录门下,他老人家是晚辈‘师尊’……”   杨森此话说出,在场所有人都给怔住……“石弥陀”虬云问道:   “杨森,你是‘仙霞门’九如上人门下弟子?”   杨森躬身道:   “是的,虬云老前辈……”   于是将五年前自己给九如上人,带往巫山长轩岭“玉露寺”后的经过,说了出来。   “剑中影”莫乙哈哈一笑,道:   “杨森,你是九如前辈的弟子,咱三个老头儿,不能接受你这‘老前辈’三个字的称呼了!”   杨森弯腰一礼,道:   “晚辈不敢任僭越!”   鼓上蚤孟九,朝萧迎真眯眼一笑.道:   “姑娘,你又……”   话到半截,突然停下下来。   原来鼓上蚤孟九向萧迎真,整句的一句话,那是:   “姑娘,你又换了一个啦!”   孟九这句话的含意是针指五年前岳口西郊,“文殊古庙”外,遇到场森时,当时杨森身边的丽妹,是铁琵琶梅采华。   此番遇到杨森,却又换了一个绝色丽妹,是以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孟九才把“你又”两字说出口,暗叫—声,道:   自己可真是老糊涂了,虽然还不清楚,这年轻少女跟杨森之间何种关系,可是从这对年轻的男女,说说笑笑的神情看来,即使不是拜过天地的小两口,两人之间这份亲密,已够人瞧的。   如果自己把这句话问出口,那是小事化大事,大事闹翻天,打碎醋罐子了。   孟九心念这一转,硬生生把话停了下来。   “翠羽飞雁”萧迎真,却是会错意了……这个“你又”的“又”,听作是“尤”……   脆生生一笑,接口道:   “孟老前辈,咱不姓‘尤’,姓‘萧’,家居鄂南宜都城外‘古云庄’,爹‘萧长伦’,江南武林同道称他老人家‘混元—剑’。”   萧迎真珠滚玉盘似的说出这些话,听得“鼓上蚤”孟九乐了……   将错就错,连连点头,道:   “原来是萧庄主的掌上明珠,果然是一位才貌双全的绝色小佳人!”   萧迎真脸一红,嘻地一笑,头脸垂了下来。   杨森还不知道鼓上蚤孟九,“临阵换将”,将错就错,顺着萧迎真话题说的……含笑接口道:   “萧姑娘师承‘银衣姥姥’白蓉……”   他话到这里,旁边传一响轻轻“哦”的声……“彩风”邵颖近前一步,裣衽—礼,向“翠羽飞雁”萧迎真,道:   “这位萧姊姊,你是‘银衣姥姥’白蓉前辈弟子,刚才是你出手‘子午透骨针’,救了咱邵颖一命?”   萧迎真一笑,道:   “针是咱萧迎真打的,不过看来咱称你—声‘邵姊姊’才是,咱才二十一呢……”   邵颖一听果然不错,真是自己救命恩人,就即道:   “萧家妹子,愚姊邵颖多蒙救命之恩,不然已栽在乌龙禅师法光之手!”   话落,要行跪拜之礼。   萧迎真忙不迭阻止,道:   “不行,不行……邵姊姊!你要是这—来,咱迎真不但不叫你‘邵姊姊’,以后不理你了!”   石弥陀虬云哈哈—笑,道:   “邵姑娘,萧姑娘施恩不求报……江湖儿女不必繁文褥礼,你受恩不敢忘,记在心里就是。”   杨森话题移转,向“宇内三奇”躬身一礼,道:   “杨森敢问三位前辈,是否知道‘寒江七绝’等人,行踪出没之处?”   此刻,“宇内三奇”已知道年轻人的师门来历……乃是“仙霞门”中硕果仅存老前辈,高寿百龄以上,九如上人的传人……   鼓上蚤孟九,换了个称呼,问道:   “杨兄弟,你搜访‘寒江七绝’这些人行踪出没之处……难道你跟这五个猪生狗养的,结下梁子过节?”   杨森点头道:   “是的,杨家惨遭灭门,不共戴天之仇……”   杨森把二十一年前这段往事……当初玉面菩提茹真所说的经过……告诉了众人。   玉麟邵彬接口道:   “杨兄,邵彬从北地江湖传闻,‘寒江七绝’已被‘太极门’中所收拢……”   一顿,又道:   “七绝之首‘铁翅神蛟’岳峰,己任‘太极门’中重要职司,要搜访‘寒江七绝’下落,需得往蜀秦交境大巴山紫阳峰一行才是……”   杨森诧异问道:   “邵兄,大巴山紫阳峰又是何等样所在?”   邵彬道:   “‘太极门’总坛,设于大巴山紫阳峰一座‘玉甸宫’中……”   杨森星眸凌芒一闪,道:   “‘太极门’逆施倒行,江湖牛鬼蛇神尽投入其门下,掌门人又是何等样人物?”   玉麟邵彬道:   “‘太极门’掌门‘敖铮’,自封‘凌乙天尊’,蛰居大巴山紫阳峰‘玉甸宫’。”   鼓上蚤孟九—敛平素诙谐之色,道:   “杨兄弟,要对付‘太极门’中人,不是只身单剑所能进行的,需会同武林侠义门中共同讨伐,才能将此辈败类除去……”   杨森点头道:   “是的,孟前辈。”   孟九问道:   “你和萧姑娘此去何处?”   杨森就将自己和萧迎真两人,往湘东的情形说了下,又道:   “萧姑娘往湘东株州访其—位父执前辈‘玉山秀士’石铭,杨某将往湘潭‘马亭集’,探访昔年故居……”   石弥陀虬云道:   “不错,湘地一带,有不少武林知名之士,方才杨兄弟所说‘玉山秀土’石铭,就是其中一位……在湘东来说,还有—位,武林中有‘游虹手’之称的杨震雄……”   杨森听到“杨震雄”三字,微微一怔……   父亲名讳“杨嘉雄”,跟此人仅一字之差,难道与杨家有所渊源?   众人谈着时,“彩凤”邵颖走来萧迎真旁边,道:   “萧家妹子,你家鄂南宜都‘古云庄’我们已经知道,咱和哥哥住皖南休宁上溪口镇郊的‘麟风山庄’……”   朝杨森这边望了跟,又道:   “欢迎你和杨少侠,去咱们‘麟凤山庄’一聚!”   萧迎真含笑点头,道:   “好的,邵姊姊,我和森哥会来‘麟凤山庄’拜访你们。”   众人道过后会之期后,分袂离去。   杨森和萧迎真两人,取道往湘东湘潭而来……路上边走边谈时,话题又移到那次擂台会上……   萧迎真轻轻“嗯”了声,道:   “森哥,‘宇内三奇’之一的那位‘石弥陀’虬云前辈,他那颗秃顶脑袋真利害,居然迎着锐利无比的大环刀锋口,把大环刀撞个粉碎……”   “仙霞门”以内家修为见长,杨森是九如上人嫡传弟子,显然对这方面,比旁人知道得清楚。   杨森道:   “以头撞刀,把大环刀撞个粉碎,如有上乘内家功力,练成‘金钟罩’,‘混元功’之类的功夫,就可以做到……”   萧迎真接口道:   “森哥,那位虬云前辈,是抛起大环刀,再飞身顶去的……”   杨森缓缓一点头,道:   “是的,这就不简单了……大环刀空空坠下之劲,再加上迎顶而上之力,两下撞着其强劲要比一般以头撞刀锋,数倍之上……”   一顿,又道:   “要练成这种功夫,需得精元不泄,‘童子功’打底,再熟练‘达摩易筋经’才行……”   萧迎真喀地一笑,轻轻道:   “‘童子功’打底,—辈子不娶老婆……”   杨森笑着道:   “虬云前辈是出家人和尚,当然不会娶妻子……”   移到刚才那话题上,又道:   “那个‘太极门’中的‘玄雷尊者’天洪和尚,识得真功夫,倒也知趣,急流勇退,免得当堂出丑……要是真跟虬云前辈交上手,吃亏就大了!”   萧迎真一撇嘴,道:   “‘太极门’中那些坏蛋,都是吃软怕硬,见不得人的东西。”   两人路上聊聊谈谈,晓行夜宿,这日快将晌午时分,已抵湘东湘潭城……城内用过午膳后,往南门外的“马亭集”镇甸而来。   两人来到镇上,发现这里“马亭集”繁荣热闹,不下一般的县城。   杨森也已置身“马亭集”镇街上,却不知东西南北,何处去找二十多年前的“雄风镖局”。   当初茹真师太告诉杨森,故居是在“马亭集”镇上,却并没有指出哪一条街,哪一条巷……   但,茹真师太从烧成废墟瓦堆的火窟中,深更夜半,教出人海遗孤的森儿,敢情她自己也不知道,置身在“马亭集”的哪一端方向!   萧迎真见杨森站在大街边上,那份愣愣不知所措的神色,已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边上轻轻道:   “森哥,咱们找店家探听看看……找一个年岁老一点的掌柜……”   萧迎真这话也有理……这是一幕二十—年前所发生的悲剧,显然向“马亭集”镇上年轻一辈,问不出这个答案来。   杨森微微一点头……   侧目一看,旁边是家“药铺”,正有个掌柜似的老者,站在柜台边。   杨森走近前,向老者抱拳一礼,道:   “您这位老人家请了……”   老者发现是个文巾儒衫的年轻人,回过—礼,道:   “不知公子爷有何见教?”   杨森道:   “请问您这位老人家,‘雄风镖局’是在‘马亭集’镇上的哪一端方向?”   老者轻轻念出“雄风镖局”四字,又朝杨森打量了眼,答非所问,问道:   “公子,贵姓?”   杨森吐出一缕只有自己听到的叹息声……回答道:   “在下姓‘杨’……”   敢情药铺老掌柜,世居“马亭集”镇,镇上风吹草动的变故,都会留下一丝回忆……何况二十一年前,“雄风镖局”遭人纵火灭门,那是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   老者脸色微微一颤,道:   “公子,‘雄风镖局’二十多年前遭人纵火夷成平地,杨总镖师一家遇难,您姓‘杨’……小老儿多嘴问一句,您与昔年‘南山鹤’杨嘉雄,莫非……”   杨森两眼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点点头,道:   “不错,在下‘杨森’,当年给人所救,是劫后余生,杨家唯一的孩子……”   老掌柜摆手肃客,接口道:   “杨公子,请里面坐下再谈……”   杨森和萧迎真二人,进来这家药铺店堂。   老掌柜连连摆手,道:   “杨公子,您二位请坐,坐下再谈!”   两人道谢一声,坐下店堂椅子。   老掌柜陪坐边上,道:   “杨公子,您找人问讯,也问对人了……小老儿‘谢丕荣’世居此地‘马亭集’,镇上发生风风雨雨的事,都知道一些……”   谢丕荣不期然中,轻轻叹了口气,道:   “唉,这是老天爷有眼,杨家没有断了后……”   杨森欠身—礼,道:   “多蒙您老人家的关怀!”   谢丕荣吩咐店伙端上茶水后,问道:   “杨公子,您知不知道‘杨震雄’此人……?”   旁边萧迎真听来暗暗称奇……   过去“石弥陀”虬云前辈,曾经提到此人……这位药铺老掌柜,怎么也知道?   杨森听到谢丕荣此话,倏然已打下揣测,就即道:   “当时在下给恩人救离火窟,是个尚不知人事的幼儿……谢老丈所指‘杨震雄’,在下不知此人是谁!”   谢丕荣道:   “杨公子,若是按辈份来说,此杨震雄是你堂叔……当时杨家一门遇难,就是这杨震雄,来料理他们身后之事的……”   缓缓颔首,又道:   “这位杨老爷跟过去令尊一佯,喜欢带刀带剑,也是一位乐善好施的活菩萨……救人赐药,照顾了小店不少买卖……”   杨森接口问道:   “谢老丈,您所说的这位杨震雄,现居何处?”   谢丕荣道:   “这位杨老爷住‘马亭集’镇西街,第二条巷子,就是昔年‘雄风镖局’的旧址,镖局夷成平地后,杨老爷重新盖起一幢屋子来!”   杨森遇到这样一位古道热肠,药铺掌柜的谢丕荣,从茫无头绪中,理出一些眉目来。   杨森向药铺掌柜的谢丕荣道谢告退,同了萧迎真找来西街……   西街第二条巷,矗立一座房舍,虽然“雄风镖局”旧址新建,但经过二十来年岁月,亦已古墙斑驳了。   杨森上前轻叩门环……   侧边小门出来一个老苍头,向两人看了眼,问道:   “您二位来此找何人?”   杨森向这名老人家问道:   “此地可是‘杨震雄’杨爷府邸?”   老家人点点头,道:   “是的,敢情你是来访咱们老爷的?”   杨森道:   “不错,烦你进里禀报杨爷,说是杨森、萧迎真二人,前来拜见。”   老家人连连应声道:   “是,是,请稍待,待咱杨福进里禀报老爷……”   急步走向里面。   不多时,大门张开,出来一位身材颀长,身穿长袍,年有六十左右的老者……日注大门外这对年轻男女,含笑问道:   “尊驾二位来自何处,来访老夫杨震雄,不知有何赐教?”   杨森—听老者自称“杨震雄”,箭步上前,跪拜在地,道:   “愚侄杨森,拜见震叔!”   杨震雄诧然一震……敢情“杨”姓之人,为数不少,是以尚未想到杨森的来历……急急扶起杨森,一面问道:   “尊驾哪位武林同道公子,口称老夫‘震叔’?”   杨森垂手黯然道:   “愚侄杨森,是昔年‘南山鹤’杨嘉雄之子……”   欲语还泪,不期中泪水流了出来。   杨震雄再也不会想到.二十一年前杨门人海遗孤,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响“啊”声吐出,当堂怔住,半响,急急把杨森搂进怀中,嘶哑的道:   “你……你是嘉雄哥的孩子……”   嘶哑声中,两行老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杨森流泪回答道:   “是的,震叔……”   站在后面的萧迎真,看到他们叔侄相认一幕时,鼻子酸酸的,眼圈红红的。   杨震雄激动的道:   “老天爷有眼,杨家总算没有断了后代……”   松开臂怀里的杨森,一指萧迎真,问道:   “森儿,这位姑娘是……”   杨森接口道:   “鄂南宜都‘古云庄’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他老人家的女儿……”   接着向迎真道:   “真妹,快来见过震叔!”   萧迎真走前—步,也用了杨森刚才的称呼,跪拜一礼,道:   “迎真拜见震叔!”   杨震雄两眼泪痕犹在,看了看森儿,又看了看萧迎真,嘴角露出一缕笑意道:   “好,好,很好……”   欲语还休,老怀舒畅。   杨震雄带了杨森、迎真两人来到厅上,个个坐下……一页惨痛的往事,又涌起眼帘……   杨震雄原想不说,却从嘴里溜了出来:   “老夫知道大哥有个单丁独子,尚在襁褓中,但盛殓安葬,检点尸骨时,就少了这幼儿……”   泪眼睁得大大的,目注杨森问道:   “森儿,是哪一位恩人,把你这个人海遗孤,救离火窟的?”   杨森道:   “恩师‘茹真师太’……”   就把玉面菩提茹真带去玉巫谷“宝林庵”,用鹿乳扶养,继后投师“摘星飞梭”鲁申,后来进“仙霞门”九如上人门下收列弟子的经过,告诉了震叔。   “游虹手”杨震雄听到下面一段经过情形时,殊感意外道:   “森儿,你是‘仙霞门’老前辈,九如上人的嫡传弟子?”   叔侄二人谈到这里时,原来那份凄楚的气氛,已完全消失……   杨森含笑道:   “震叔,森儿不但蒙九如师尊收列弟子,昔年‘仙霞门’始祖至善大师,随身携带的仙家神兵‘真刚宝剑’,森儿佩带在身……”   这虽然已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实,但听进杨震雄耳里,还是带着怀疑的口气,道:   “森儿,真有此事?”   杨森从腰间解下“真刚剑”,双手呈上,道:   “就是此剑,请震叔过目。”   杨震雄接过看去,剑柄有隶书“真刚”两字,宝剑出鞘,剑身宛如一泓秋水,隐隐闪射出浴金披银的五彩光茫。   看得杨震雄连连点头,道:   “好剑,好剑,不愧仙家神兵……”   把剑交还杨森,却又称奇不已,道:   “森儿,‘仙震门’始祖至善大师佩带兵刃,不传当今掌门人,如何会到你之手……是哪位九如上人前辈颁赐予你的?”   杨森稚气未泯的一笑,道:   “并非九如师尊所赐,其间也有一段曲折经过……”   把当时“宇内三奇”之一“鼓上蚤”孟九,指出“真刚剑”藏处的经过,也说了一下。   杨震雄缓缓颔酋,道:   “难得这位孟道友,对你有这份心意……只是‘宇内三奇’这三位风尘伙隐,神龙见首不见尾,可遇而无处可找……”   边上“翠羽飞雁”萧迎真接口道:   “震叔,咱们来这里时,在前面湘鄂交境的‘五柳桥’,就遇到他们三位老人家。”   杨震雄一声轻“哦”,道:   “你二人见到‘宇内三奇’?”   杨森见话到这里,就把“五柳桥”镇郊“铁旗石斧会”设下擂台之会的经过,也告诉了震叔……接着道:   “最后‘三奇’之首‘石弥陀’虬云前辈,绝技震慑群獠,凌空秃头震碎大环刀,擂台之会也就此结束。”   游虹手杨震雄道:   “‘铁旗石斧会’横行湘鄂水陆两路,就是仗了‘太极门’之势,‘三奇’之首虬云道友,把此擂台砸下,也可以抑制他们嚣张之气!”   杨森朝厅上回顾一匝,道:   “震叔,森儿要拜见婶娘……”   杨震雄叹了口气,道:   “老伴尚未见到你侄儿一面,已抛下老夫,先走一步了……”   杨森听来暗暗感伤……原来婶娘也已去世。   杨震雄又道:   “老伴去世,没有留下一子半男,老夫百年过后,杨家香火已断……幸亏你这孩子劫后余生,留下杨家一脉后裔……”   杨森问道:   “震叔,爹妈长眠之地,筑在何处?”   杨震雄缓缓颔首,道:   “是的,森儿,稍等震叔陪你去……大哥大嫂墓地就在后山……”   微微一顿,又道:   “杨家仇人‘寒江七绝’,本来盘踞鄂南鸦雀岭‘狼牙湾’一带,愚叔曾有数次搜访,都不得其踪,后来知道已遁走他处……”   杨森接口道:   “据一位与‘宇内三奇’同赴擂台之会的武林道友‘玉麟’邵彬说,从北地江湖传闻,‘寒江七绝’已被‘太极门’中所收拢……”   杨震雄道:   “愚叔原来也有如此想法……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杨森又道:   “那位邵道友告诉森儿,‘七绝’之首的‘铁翅神蛟’岳峰,已担任太极门中重要职司,要搜访‘寒江七绝’下落,需得往蜀秦交境,大巴山,紫阳峰—行……”   杨震雄接口问道:   “森儿,如此说来,‘太极门’总坛设在大巴山紫阳蜂?”   杨森一点头,道:   “是的,震叔…… ‘太极门’总坛设于大巴山紫阳峰‘玉甸宫’……掌门人‘敖铮’,自封‘凌乙天尊’……”   游虹轻轻念出“凌乙天尊”敖铮六字,若有所思的道:   “昔年武林少有听到此一名号,这个‘凌乙天尊’敖铮,又是何种来历?”   话题一转,朝杨森、萧迎真两人望了眼,道:   “森儿,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和萧姑娘二人,就住下吧……”   杨震雄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森儿跟这位萧姑娘之间,是属于哪一种关系……   不过从言词、动态上看来,这一对年轻男女,尚未成亲拜过天地,是一双亲密的“腻友”,是以他才说出此话。   杨森尚未回答……姑娘家对这方面特别敏感,萧迎真脸一红,接口道:   “谢谢震叔,迎真陪伴森哥来此后,还要到‘株州’一行,拜访一位父执‘玉山秀士’石铭石前辈……”   杨震雄含笑道:   “株州离此不远……原来萧姑娘跟那位‘玉山秀上’石道友,有所渊源……”   旁边杨森道:   “那位石前辈,要传授真妹—套‘铁笔飞穴’的打穴绝技。”   杨震雄向萧迎真这边道:   “萧姑娘,你要去株州拜访那位石道友,也不急一时,不妨就在老夫这里逗留数天,再由你森哥陪你往株州一行。”   萧迎真望了杨森—眼,点头脆生生回答道:   “好的,震叔。”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一章 关洛四霸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一个飘离异乡的人海遗孤,终于返回他自己的故乡家园。   杨震雄吩咐仆人,腾出两间房,作为森儿和萧姑娘的卧室……   接着带领森儿,由迎真陪伴,来祭拜这孩子二十一年前,遭难去世的父母亲。   “南山鹤”杨嘉雄,“云中凤”施玉瑞夫妇二人,合穴而葬……后山林荫深处,一座半球型的坟墓。   杨森祭拜父母,哭倒在地……虽然父母亲的影子,已消失在回忆中,但自己是父母的骨肉。   游虹手杨震雄脸色黯然,孕含着悲苦与愤怒,站在大哥大嫂的坟墓前……看到墓碑前流泪痛哭的森儿,他缓缓掩上眼皮,又进入默默祝祷中。   萧迎真明眸衔泪,把凄楚流泪中的杨森劝阻住,在他耳边轻轻道:   “森哥,别太伤心,伯父伯母有你这样一个孩子在世界上,相信会替两位老人家,了断这桩血海之仇,他们会瞑目九泉。”   萧迎真虽然声音很轻,但已进入杨震雄耳里,掩上的眼皮睁了开来,走来匍跪地上的森儿旁边,道:   “森儿,你要记住萧姑娘这话,让长眠地下的你爹你娘,瞑目九泉。”   杨森在墓碑前,流泪道:   “爹、娘,孩儿手上这把‘真刚剑’,要杀尽天下坏人,日后摘下‘寒江七绝’的头颅,来祭拜您两位老人家……”   跪地三拜,含泪从地上站了起来。   杨森从父母亲墓地回来,虽然仅是两三个时辰,但骤然间,似乎“成熟”了不少……原来未曾想到的事,都涌起心头……   杨森目注杨震雄,道:   “震叔,若不除掉人间枭獍,祸害江湖的‘太极门’,无法了断杨家之仇!”   “游虹手”杨震雄,寻思了下,道:   “不错,森儿,此刻已非单纯杨家与‘寒江七绝’之间的恩仇过节,已是江湖巨憨魔煞,向武林侠义门中挑战的前夕,如不将挽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势将撩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杨森朝萧迎真这边望了眼,道:   “震叔,明日我陪真妹往株州‘玉山秀士’石前辈处……”   萧迎真接口问道:   “森哥,你呢……”   杨森慨然道:   “‘瓦罐井边破,英雄阵上亡’……我在父母亲墓前已立下重誓,杀尽天下坏人,只身单剑,要叫‘太极门’交出公道……”   杨震雄一声轻吟:   “这……”   杨森接上道:   “森儿并非逞匹夫之勇,任性行事……”   傲然一笑,又道:   “以‘仙霞门’九如师尊嫡传弟子,摘取此辈魔獠之首,虽非探囊取物,亦是十有六七……”   “游虹手”杨震雄,缓缓一点头,道:   “森儿,话虽如此,但江湖阴险,人心歹毒,岂是你一个才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所能测料的?”   口气一转,又道:   “震叔不阻止你,只是你要记住,你爹娘和你震叔,两房只有你单丁一子!”   杨森躬身一礼,道:   “是,森儿不敢忘记震叔吩咐。”   蓝天晴空,艳阳高照……一条静悄悄的山道上有两个年轻男女,边走边谈着。   这两人,一个是“翠羽飞雁”萧迎真,一个是送他前往株州“玉山秀士”石铭处的杨森。   萧迎真吐出一缕只有旁边杨森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森哥,我真不想去石老伯那里……”   杨森听来出奇,不禁问道:   “仆仆风尘,从鄂南宜都‘凤栖塘’来此,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萧迎真脸一红,声音更低了:   “咱去了石老伯那里,抛下你一个人,有点不放心,也有点舍不得……”   杨森有所感触的道:   “真妹,我们年岁都还轻,难免会有分分聚聚……等你向石前辈学得一手‘铁笔飞穴’,等我将杨门公案了断,到时我们又在一起了……”   把话题移转,问道:   “株州已离此不远,石前辈住株州何处?”   萧迎真道:   “在株州西郊……石老伯曾告诉我,离西郊不远,有一座取名‘博英草芦’的庄院,就是他老人家住所……”   杨森旋首回顾一匝,道:   “从位置看来,这里一带已是株州的西郊了……”   萧迎真一声轻“哦”,站停下来,道:   “森哥,你听……有厮杀打斗、兵器相击的声音传来……”   女儿家心细,杨森站下听去,果然隐隐传来吆呼厮杀的声音……一指前面,道:   “就在前面……在山壁挡住的右边,我们快去看看,会不会是剪径打劫的歹徒……”   两人疾步走去,绕过山腰岩壁,视线豁然开朗……一块辽阔的山坡地,迤逦而上,远处矗立着一座巍峨庄院。   庄院前山坡地上,围着不少人,中央展开一阵激厉的厮杀打斗场面。   两人急步走近前,看个究竟……有两对人在打斗。   萧迎真“呀”声惊呼,一指场子其中一个身躯魁伟的老者,疾声道:   “森哥快救,那是石老伯……”   杨森星眸闪射,—个体态粗壮的中年人,一刀招走“倒贯长虹”,已向跌退中的“玉山秀士”石铭,盖顶砍下。   杨森拔身如电,凌空掣剑出鞘,剑走身前,运剑如风……—响“铮”的金铁交鸣声起,接着又是—声“咔”的断铁声……   中年人追向石铭的眉月刀,架上“真刚剑”一记硬招,一裂两截……   杨森剑走快剑“摘星剑”“冷电闪芒”一招三式……点咽喉、扫胸膛、挂双肋……其锐如矢,其疾如电。   这中年人不但尚未看清楚对方是谁,连“啊”声还没吐出口……“真刚剑”剑尖贯穿咽喉,胸膛上已捣出一口血窟窿,横尸在地。   这蓦然间发生的—幕,把场子上双方打斗中的人,都骇然震住。   “玉山秀士”石铭,更是震惊错愕……   这个飞将军从空而降,素昧生平,救下自己一命的年轻人是谁?   跟“玉山秀士”石铭,连袂对付敌人的,是个身材瘦长,年在七十左右的老者……收住兵器,惊个莫名!这老者对杨森来抢救,认为是跟石铭相识,有渊源的人……   但,此年轻人所施展的这式剑招,其迅捷无伦之处,却是生平所仅见。   萧迎真像只飞燕似的扑到石铭前,一指杨森道:   “石老伯,咱跟森哥正要来拜访你,咱看您刚才危急,叫森哥来救您了……”   萧迎真珠滚玉盘似的脆生生说出这些话,听进石铭耳里,无法尽然会意过来。   但敌对的对方听来,显然又是一回事……   其一个身躯高大,身穿长袍的中年人,嘿嘿嘿冷笑数声,戟指“玉山秀士”石铭,道:   “石老儿,原来你早有伏兵,唯怪你有恃无恐……”   双目怒瞪如核,向杨森道:   “小子,报出你的师门来历……你是借了天大的胆子,敢来捋上‘太极门’‘关洛四霸’的虎须?”   杨森听到“太极门”三字,心里不禁一松……不错,自己并未错杀无辜。   刚才萧迎真惊呼“快救”,杨森不得不施展快剑,但,快剑除了神速如电外,招下不留活口。   杨森出手“摘星剑”“冷云闪芒”一招,救了“玉山秀士”石铭……可是横尸在地,不知是何等样人……   万一错杀无辜,虽然救了玉山秀士石铭一命,自己却耿耿在心,抱愧不安。   杨森收起“真刚剑”入鞘,冷然一笑,道:   “‘太极门’‘关洛四霸’……那是四个可杀不可赦的地痞恶霸……你要区区报出师门来历,先说出你等四个恶霸的称号……”   这个身躯如熊的中年人,“哇”声吼叱,道:   “小子,你嫌自己命长,插手管上‘太极门’四霸的闲事,居然还不知‘关洛四霸’的称号,来历……”   翘起拇指,指了指自己:   “区区‘霸山铁人’洪七……”   又指了旁边两人:   “‘九绝弓爪’常玉虎……‘血影解尸’吴魁……”   指着地上已成血糊一堆的尸体:   “此乃‘洛水飞鹏’项恺……”   双目怒火欲喷、瞪视杨森又道:   “小子,你挑了‘关洛四霸’之一,算你是有头有脸的人,四霸手下不杀无名匹夫,报出你的姓名,称号,师门来历!”   敢情,杨森自涉足江湖以来,从未用过称号……也没有一个适合的称号……   霸山铁人洪七问出此话,杨森倏然想到,当时离巫山“玉露寺”,师尊九如上人曾谕示自己一句话……替师门增光。   杨森心念闪转,一笑道:   “区区‘仙霞剑士’杨森,师尊是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仙霞门’九如上人……”   双方听到此话,莫不注意起来……   玉山秀士石铭,见刚才萧迎真所指的“森哥”,原来是“仙霞门”硕果仅存老前辈九如上人弟子,不由暗暗一震。   错非是九如上人衣钵传人,才出手如此迅快如电的快剑,救下自己一命。   玉山秀士石铭心念打转之际,“关洛四霸”中三霸,显然也有这样想法。   突然一响暴喝声起:   “小子,哪来听你这些废话,看刀!”   “血影解尸”吴魁,趁其不备,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执雁翎刀向杨森袭来。   杨森眼顾四周,耳听八方,发觉劲风乍起,—声冷叱,道:   “来得好……”   身形一闪,一式“弱柳迎风”,并不用剑,左臂展处,骈起中食两指,竟向刀脊擢来。   杨森经师尊九如上人传授“仙霞惊虹剑”、“大悲须弥剑”两套剑法,更以三十六路擒拿手相传……   此三十六路擒拿手,又蜕化成一套幻变莫测,威猛激厉的“天遁铁禽掌”。   是以杨森不出佩剑,赤手空拳应付敌人,还是绰绰有余。   若把三十六路擒拿手,融会贯通,抵达炉火纯青之境,就能空手夺取敌人兵刃……此刻,杨森就是施展这门绝技。   “血影解尸”吴魁,见这看来年纪才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施展这手绝技,不由骇然一惊,浑身隐隐冒出一层冷汗……   此“仙霞剑士”杨森,果然功夫不弱,绝非等闲之流所能比拟。   吴魁心念闪转,雁翎刀往回一撤,变招易式,侧身上步,直向对方下盘双足削去。   杨森身形如电……左手施展“空手夺刀”绝技时,右掌紧握“鸡心拳”,一个旋身,已到吴魁左侧,“鸡心拳”猝然弹指而出,直向对方致命要穴点来。   “血影解尸”吴魁,不但第二刀又走空,还险些落进对方之手……敌人身法奇怪,佩有宝剑不用,只用空拳追刃,哪里还敢怠慢……   右足探后—滑,一式“金龙掉尾”,身随刀转,冷芒闪闪的刀锋,落向对方肩臂。   杨森不慌不忙!   于是……   身子一个盘旋,宛如风吹落叶,比四两棉花还轻,飘向一边。   “血影解尸”吴魁,又惊又怒,咬牙切齿……敌人一双空手,自己连走空招,这个颜面实在放不下……   急忙错身上步,唰唰唰—连三刀……第一招兜面门、挂双肩。   杨森步如流水,轻描淡写,让过刀风。   吴魁衔尾刀挟劲风,斩腰肋、断双腿。   杨森一声冷笑,又闪了开去。   杨森只施展擒拿法……闪、展、腾、挪,在刀光冷芒中出入自如。   此刻,这一幕落进“玉山秀士”石铭眼里,脸色神情连连转变……   不错,此乃当今一代前辈,“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弟子,才能施展出这手神乎其技的“大擒拿手”。   “翠羽飞雁”萧迎真,睁大—双秋水似的明眸,跟着打斗中杨森身形,连连闪转。   双方照面交手,眨眼已有二十余回合,手握利刃的“血影解尸”吴魁,不但分毫占不到便宜,已是气喘如牛,满头大汗。   杨森一声苍雄长啸……   左手一记擒拿,扣住吴魁右臂“脉腕穴”……   吴魁腕掌一松,那把雁翎刀尚未坠地,已落进杨森的右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魁有“血影解尸”的称号,显然已有不少江湖英豪,丧命在他雁翎刀之下。   杨森—声薄叱:   “倒下!”   这个“下”字的余音未落,雁翎刀刀锋已剁进“血影解尸”吴魁胸窝。   杨森右手掌指—松,并未拔出雁翎刀,刀身插在吴魁胸窝,随着吴魁的身子倒下,刀柄直直竖起。   “霸山铁人”洪七,和“九绝弓爪”常玉虎两人,见“血影解尸”吴魁倒地,双双一声吼喝,直朝杨森这边扑来。   “玉山秀士”石铭见洪七、常玉虎二人,不顾江湖打斗规范,以二取一,围上杨森,立即跟那个伙伴老者,和萧迎真三人,把洪七拦上。   这边杨森单剑独战“九绝弓爪”常玉虎……   常玉虎所使用的这枝三节棍兵器,跟昔通不一样,乃是用千年老藤所制成……一抖手中三节棍,—阵哗啦啦暴响,一指杨森厉声道:   “小杂种,休得张狂,看家伙……”   怒喝声中,三节棍向外一展,直向杨森的左肩头,一记砸下。   杨森一旋身,退后六七步。   常玉虎三节棍—合,左足向外一滑,棍头一封,霍地一旋,一式“云龙三现”……   借着身形盘旋之势,三节棍铁环子“哗啦啦”直响……散发两节棍头,向杨森斜背带肩扫上。   当初杨森在巫山长轩岭“玉露寺”时,师尊九如上人对他有一项异常的研练,要他辨认各式兵器,和相制相克之策……   现在杨森看到这项三节棍兵器,知道是外门兵器中,最霸道的家伙。   武家兵器,一寸长,—寸强……三节棍每一节,长有四尺光景,其长—丈两尺左右,此兵器逢硬便弯,可长可短,比—般刀、剑、长枪,更难缠得多。   杨森不敢怠慢,急忙亮出“真刚剑”,一指棍头,—式“顺水椎舟”,反向“九绝弓爪”常玉虎的中盘胸窝刺来。   常玉虎见对方亮出宝剑,急忙一个旋身,抖开棍环,招上“金龙盘柱”,整条三节棍“呼”的掠风声中,向杨森横扫而至。   杨森身列“仙霞门”中九如上人传人,显然手上功夫,不是等闲之流,所能比拟。   于是——   不架不避,一纵身……左手—剑诀向棍身一压,右手青锋反向敌人左肩劈来……迅如电掣,变化莫测。   常玉虎猛然一惊……急急右足—滑,身形斜塌,把撤出的三节棍,往回—带……   左手按住棍头,三节棍变成两竖一横,往上一撩,跟着身形往上一长,把三节棍抖得笔直,猝的向杨森胸前飘去。   杨森错步闪开。   敢情,“太极门”中“关洛四霸”之一的“九绝弓爪”常玉虎,手上还真有两下子……   常玉虎身法—变,三节棍翻翻滚滚,宛如孽龙捣海,亦似狂风骤雨。   杨森出手学自师尊九如上人的“仙霞惊虹剑”剑法对敌……剑光如虹,劲若蚊龙,静如止水,进如鹰隼,退似脱兔。   两人照面交上手,—来一往,一攻一守,剑棍交加,眨眼间走了三十余回合。   杨森侧目—瞥……   “霸山铁人”洪七,围战“玉山秀士”石铭、老者,和萧迎真三人,不但毫无退却之处,且是愈战愈勇。   杨森这一发现,知道不能在这个“九绝弓爪”常玉虎身上耽误时间……   一声苍雄长啸,身形扶摇暴递而起,凌空兜身一翻,头下脚上,剑走身前……   剑快,身法更快,宛若惊虹闪电一瞥,那是出于人的视线范围。   “九绝弓爪”常玉虎,发觉对方身形,魑魅游魂似的骤然消失,不由骇然一震……   当他心念刹那闪转,察觉对方纵身暴进而起,想个应对之策,抬脸往上看去……   这仅仅乎一个极短暂的刹那!   常玉虎仰脸抬头,喉劲要害,已门户大开……   凌空而下的剑尖,宛若冷电—抹,在常玉虎不及招架,不及闪躲的情况下,剑光剁进咽喉……   一蓬鲜血,从常玉虎咽喉劲标了出来。   杨森身形沾地,拔出捅入常玉虎喉间的宝剑……这个“关洛四霸”之—的“七绝弓爪”,身形晃摆几下,一响“叭”的声,翻倒在地。   杨森鞋底一擦剑身鲜血,走来“玉山秀士”石铭等三人这边,道:   “三位请暂且退下,待区区杨某,一会‘太极门’中高手!”   杨森剑毙“九绝弓爪”常玉虎的一幕,已映入打斗中的四人眼里……   三人听到杨森此话,不约而同,往后撤退数步。   “霸山铁人”洪七,见此“仙霞剑士”杨森,连挑“关洛四霸”中三人,接着转向自己这边……   一声狂吼,迎向杨森扑去!   洪七手上一对纯钢判官笔……左手判官笔一晃,右手判官笔一起,直撞杨森乳下“期门穴”。   杨森吸胸凹腹,微退半步……   左手剑诀上指,右手“真刚剑”一吐,一式“画龙点睛”,落向洪七右手“脉腕穴”。   杨森这一式落进“玉山秀士”石铭眼里,心头不禁暗暗一怔……   这位杨少侠居然宝剑用上打穴招式,落向洪七“脉腕穴”。   倏然一想……   不错,“仙霞门”除了精湛剑术外,“擒拿”,“打穴”冠绝天下武林。   “霸山铁人”洪七,见杨森剑尖指向自己右手“脉腕穴”,疾连往后一擞,身形左展……   杨森乘着对方撤身左展之际,快剑“摘星剑”出手,招走…“雪岭现虹”……一声薄叱:   “着!”   剑光一展,匝地如银,疾如寒电闪射,落向洪七的右肋。   洪七闪躲不及,右助划出一条血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杨森变招易式,再走“摘星剑”剑法中一招“迅雷砸地”……   壁上观的玉山秀士石铭等三人,显然都是行家,却看不出这招的走势,“霸山铁人”洪七尚未吭出一声,突然鲜血标飞,颈上一颗脑袋滚了下来。   刚才三人连手围攻“霸山铁人”洪七,占不到便宜,打了个平手……杨森却在三招两式之下,把这“太极门”中高手送上路。   敢情,杨森本领再高,此“霸山铁人”洪七,也不致于如此不济……   武家照面交手,最重要是心平气稳……泰山崩颓于前,而心志不荡,脸不转色。   此刻,“霸山铁人”洪七,眼见“关洛四霸”中三个伙伴丧命在此“仙霞剑士”杨森之手……   又惊又怒之下,心手不能合一,出招凌乱,反应迟钝,结果在杨森轻描淡写,三招两式下,落了个身旨异处。   “关洛四霸”来玉山秀士石铭“博英草芦’庄院时,带了不少“太极门”中喽罗弟子来的,“四霸”前后丧命杨森之手,生恐这位“仙霞剑士”还会追招杀来,哗然拔腿逃去。   石铭吩咐庄丁,掩埋“四霸”尸体,打扫地上血渍,接着向杨森摆手肃客,道:   “杨少侠,您请里面坐!”   众人来到厅上,宾主坐下……   石铭一指那位削瘦颀长,看来年寿有七十开外的老者,向杨森道:   “杨少侠,待老朽替您引见介绍一下……这位‘袁非’袁道友,来自北地武林,江湖上有‘北疆愚叟’之称……”   杨森听到“北疆愚叟”四字,心自忖道:   “原来就是这位老人家……过去九如师尊曾有提到过,当今武林除了‘宇内三奇’三位风尘侠隐外,尚有‘北疆愚叟’袁非,‘南海钓翁’喻原,武林中称此二老是‘侠林双怪’……”   心念闪转,急忙上前一礼,道:   “原来是袁前辈,晚辈杨森久仰了。”   “北疆愚叟”袁非哈哈一笑,接着双睛一瞪,认真的道:   “杨少侠,‘前辈’二字不谈,咱们老哥小弟,不妨来个忘年之交……”   杨森发现这个袁老,虽然才始见面,却是个性朗爽,说话毫不见外,含笑道:   “按您老人家年岁,杨森如何敢兄弟相称?”   北疆愚叟袁非道:   “咱小老儿虽然痴长七十有余,若是与您年逾百龄的师尊九如上人—比,可要相差一大截呢……”   话题一转,又道:   “杨兄弟,这是咱小老儿‘引鬼上门’惹的祸,若不是你刚才一臂之助,石道友的‘博英草庐’庄院,可要给四个龟孙恶霸砸烂啦!”   武林中如遇旨趣相投,一见如故的同道,就直言直说,略去繁文褥礼,是以杨森换了个称呼,道:   “袁老哥.‘关洛四霸’找来‘博英草庐’,此事如何会由你而起?”   袁非一掀鼻子“哼”了声,道:   “这些龟孙王八蛋……咱‘北疆愚叟’袁非,在北地江湖上,算得上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太极门’那些狗养的,邀咱小老儿入门,去你娘的……”   旁边萧迎真听来有趣,手背掩上樱嘴,轻轻“嘻”笑了一声。   哀非接着再道:   “‘太极门’邀小老儿入门,咱来个不理不睬,同时咱对这批狐群狗党窝巢里的底细,也知道一些……‘太极门’火啦,活的不成,就要死的,追杀咱‘北疆愚叟’袁非……”   一顿,又道:   “小老儿北地站不住脚,拔腿跑来大江南北,来到石道友庄院找一枝之栖,入娘的,这些龟孙王八,居然阴魂不散又找来这里‘博英草庐’啦……”   嘻的一笑,又道:   “杨兄弟,下面故事不用咱小老儿讲下去,你都知道啦……嘿,小老弟,你真了得,‘太极门’中视作四块活宝的‘关洛四霸’,你一个个把他们打进十八层,‘阿鼻地狱’!”   石铭见“北疆愚叟”袁非话落,含笑接口道:   “袁道友,当今天下武林,有几个是‘仙霞门’九如老前辈的衣钵传人?”   朝杨森—瞥,又道:   “错非九如老前辈弟子,才能三招两式,轻描淡写,把‘太极门’中‘四霸”送上路!”   杨森俊脸—红……对两位老人家的赞美,听来受之有愧。   玉山秀土石铭指着萧迎真,向袁非道:   “这位萧迎真萧姑娘,有‘翠羽飞雁’之称,乃是石某武林好友‘混元一剑’萧长伦掌上明珠……”   话到这里,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真儿,你陪了你森哥来石老伯‘博英草庐’是你二人路过此地,还是专程来此?”   萧迎真—嘟嘴,道:   “石老伯,您答应真儿的事忘啦……”   石铭轻轻念出:   “‘答应……的事’……”   玉山秀士石铭跟混元一剑萧长伦,两人有数十年交往,石铭看着迎真长大,对这个侄女儿应诺之事,不知有凡几……但不知她此刻所指的,又是哪—件事?   石铭含笑道:   “真儿,这话给你问对了……不知道你所指的,是哪—件事?”   萧迎真道:   “您上次去‘古云庄’,说是要传真儿一门‘铁笔飞穴’打穴法……此番森哥陪了咱,从‘古云庄’找来您这里啦!”   玉山秀土石铭听到这缕脆生生珠玉相撞似的声音,朝边上杨森望了眼,轻轻一声:   “这……”   下面的话顿住了!   萧迎真看到石铭这副神情,两片红殷殷的嘴唇,又嘟了起来,道:   “石老伯,您秘门绝技,不肯教给真儿?”   玉山秀士石铭,苦笑了下,道:   “真儿,石老伯这门‘铁笔飞穴’,原是秘门绝技,由于杨少侠来此,已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萧迎真一对明眸滴溜一转,—声轻“哦”,无法会意过来。   北疆愚叟袁非,已听出石铭所说是哪一件事,含笑接口道:   “萧姑娘,你要学‘铁笔飞穴’打穴法,找上你石伯父,不错,原来没有找错人,现在有你这位‘森哥’在你旁边,那是你找错人了……”   一顿,又道:   “‘仙霞门’‘三十六路擒拿手’,称绝天下武林,‘铁笔飞穴’亦是从‘擒拿手’蜕化而出……当今‘仙霞门’辈份最高,犹在掌门人之上的是‘玉露寺’九如上人,你‘森哥’是九如老前辈的衣钵传人……你说,你石老伯这门‘铁笔飞穴’,岂不是班门弄斧,江边卖水,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啦?”   石铭接口道:   “真儿,你不向朝夕相聚的你‘森哥’讨教,找来石老伯这里,那是你‘舍近取远’了!”   萧迎真一想,也给想了起来……   森哥身怀之技,深不可测,刚才自己同石伯父、袁前辈三人围攻“霸山铁人”洪七,占不到便宜,只打了个平手。   但,森哥照面交上手,三招两手,摧朽拉枯,把洪七的头袋摘了下来。   哼,肚子里藏着的东西,偏偏藏私,不让咱迎真知道。   萧迎真这—想,别别扭扭,说不出那股子的味道……嘟起嘴,瞪直眼,朝杨森看来。   杨森俊脸红红的,热热的,傻傻—笑,道:   “真妹,你我只相差一岁,森哥怎么能做你师父呢……再说,我才离师门下山……”   收起脸上笑意,轻轻吁了口气,又道:   “你不是不知道,我肩负重担,要了断杨家灭门之仇的公案……我就没有余下的时间了……”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二章 凌虹玉燕   杨森跟萧迎真谈话时,无意中吐出一句“杨家灭门之仇”……   听进“玉山秀士”石铭、‘北疆愚叟”袁非两人耳里,不由诧然惊住……到日前为止,两人仅知道这位身怀绝技,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森,乃是“仙霞门”中九如上人衣钵弟子。   至于杨森的身世、来历,如何会投入“仙霞门”中,这些都不清楚。   “北疆愚叟”袁非,虽然才始认识杨森,但对这年轻人,却是—见如故,他听到这话,不由关怀地问道:   “小兄弟,凭你身怀之学,当今武林—流高手,膛乎其后,你……你如何会罹上灭门之痛?”   接着又加上一句:   “仇家又是谁?”   “玉山秀士”石铭,对这个救下自己—命的年轻人,怀着同样的心情,朝他看来。   杨森见这位老人家,关怀的问出这话,而玉山秀士石铭,与混元—剑萧长伦父二人,又有深厚的渊源,是以不见外的就将自己身世来历,一段不幸的遭遇,和投入“仙霞门”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接着道:   “杀害杨森一门的仇人,是已被‘太极门’收拢的‘寒江七绝’。”   北疆愚叟袁非,吼了声,道:   “嘿,又是‘太极门’……”   目光投向杨森,又道:   “小兄弟,从你所说的情形看来,已非杨家和‘寒江七绝’这段仇恨,牵涉到江湖黑白两道之间……”   杨森点点头,道:   “不错,袁老哥……家叔‘游虹手’杨震雄,亦曾如此说过。”   袁非又道:   “要了断杨家这桩不共戴天之仇,先得把那些猪生狗养的‘太极门’除掉……”   杨森又是一点头,接口问道:   “袁老哥,您刚才所说,有关‘太极门’底细知道一些……这是您指哪一方面而言的?”   北疆愚叟袁非道:   “‘太极门’中这些狗杀才,咱早料到不是好路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要摸清楚对方情形,咱老头儿整整化了五年时间……”   萧迎真见这位老人家,那副比手划脚说话的神情,看来有趣,“嘻”的笑了声,道:   “袁前辈,你化了五年时间,给你摸到了些什么值钱的东西?”   袁非道:   “萧姑娘,说到值钱,还谈不上,只是知道‘太极门’不简单,不是轻易可招惹的……”   枧线移向杨森这边,又道:   “‘太极门’总坛,设在蜀秦交境的大巴山紫阳峰峰腰……”   杨森倏然想到过去“玉麟”邵彬曾有说过的话,接口道:   “袁老哥,江湖传闻,‘太极门’总坛在紫阳峰一座‘玉甸宫’中?”   袁非一点头.道:   “不错,就在‘玉甸宫’中……‘玉甸宫’的外围,有‘五行阵’护守……”   萧迎真听来出奇,插嘴问道:   “袁前辈,‘五行阵’又是什么玩意儿?”   北疆愚叟袁非咧嘴一笑,道:   “萧姑娘,刚才你问咱老头儿,摸到些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到值钱,就是这‘五行阵’……”   杨森道:   “袁老哥,‘阵’用‘五行’两字,敢情是以金、木,水、火、土方位而设?”   袁非点头一笑,道:   “不错,杨兄弟,给你问对了……”   微微一顿,又道:   “此‘五行阵’是按金、木、水、火、土而设下的,其中有‘刀光梅花桩’、‘花街柳陌道’、‘九涧十八湾’、‘雷电风火网’和‘混凝胶魂土’等五处……”   杨森对北疆愚叟袁非,所说的五种阵式,听了无法完全理会过来,但想像中‘太极门’布下这些阵式,显然是有天堑之险,用来作为防范的。   袁非又道:   “杨兄弟,咱老头儿何尝不知,把这武林为之齿寒的‘太极门’除去,但必须有厚实的准备,万全的谋策,不然,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森倏然想起,问道:   “袁老哥,这次‘太极门’铩羽而归,会不会再来犯‘博英草庐’石前辈的庄院?”   北疆愚叟袁非道:   “湘鄂一带虽然有不少‘太极门’中弟子,但那些都是不够看的……”   一指玉山秀士,又道:   “凭这些‘太极门’中么魔小丑找来‘博英草庐’,石道友定可应付……”   萧迎真问道:   “袁前辈,跟‘关洛四霸’不一样?”   袁非道:   “‘关洛四霸’乃列入‘太极门’中高手……‘太极门’对咱老头儿恩宠又加,活的不成,死的也要,才从总坛派了这四个混球来的……”   萧迎真听到“混球”两字,“噗”的笑了出来。   袁非一指杨森,笑道:   “杨兄弟,你剑挑‘太极门’中‘关洛四霸’,‘仙霞剑士’这四个字,可响亮起来啦……‘太极门’对咱老头儿‘恩宠又加’,对你杨兄弟该是‘又怕又恨’,恨不得咬下你身上一块肉才甘心!”   杨森傲然—笑,道:   “袁老哥,只要‘太极门’中人,长有这口利齿,可以来咬下你小兄弟身上每一块肉!”   北疆愚叟袁非哈哈一笑,道:   “‘仙霞剑士’杨森,吐此豪语,咱老头儿认定你这个小兄弟了。”   玉山秀士石铭,目注萧迎真含笑问道:   “真儿,你是愿意留下石老伯这里,还是随你‘森哥’结伴同行?”   萧迎真怔了下,还未理会过来。   石铭又道:   “好,‘森哥’剑挑‘四霸’,你石老伯险些丧命‘四霸’之一之手,这条老命还是你‘森哥’救下的……你还要向石伯父学‘铁笔飞穴’?”   萧迎真这一听才始会意过来……   —双秋水似的明眸,睁得又圆又大,直直地向杨森看来。   杨森给她看得俊脸火热起来,不得不冒出—句,道:   “真妹,你要学‘仙霞门’中绝技,我都可以教你……但,不是现在……”   萧迎真脸上绽出春花般的笑容来……收起脸上笑容,点点头,道:   “咱知道……你真妹又不是泥塑木雕的……”   北疆愚叟袁非见杨森向萧迎真说出此话,缓缓一点头,道:   “杨兄弟,你是要只身单剑闯‘太极门’总坛,找昔年灭门仇家‘寒江七绝’?”   杨森道:   “是的,袁老哥。杨森正是此意。”   袁非道:   “咱老头儿并非小看了你兄弟身怀之学,但‘太极门’声势滔天,并非是你只身单剑能如愿的……”   微微—顿,又道:   “就是刚才你袁老哥说的,必须要有厚实的准备,万全的谋策,始能将此江湖败类,一举歼灭。”   北疆愚叟袁非,这番出于由衷之言,听进杨森耳里,不禁为之动容。   袁非又道:   “杨兄弟,咱老头儿助你完成此愿,但同样是你帮助了袁老哥,把这些翻天覆地的龟孙王八,逐出朗朗乾坤,恢复原来平静的江湖。”   杨森问道:   “袁老哥,您在这里‘博英草庐’石前辈庄院,要逗留多久?”   北疆愚叟袁非见杨森问出此话,有所感触的微微一点头,道:   “杨兄弟,咱们老哥小弟一见如故,佛家说来也是个‘缘’字……此番咱老头儿遇到你后,一振雄心,改变原来的主意……”   话到这里时,玉山秀士石铭,显得十分注意的竖耳听去。   袁非又道:   “咱老头儿要离此‘博英草庐’石道友庄院,遍访武林同道,到时会同武林侠义门中,共同讨伐‘太极门’中孽障……”   一笑,又道:   “小兄弟,咱们老哥小弟,明年九九重阳在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见面行啦!”   杨森听到下面几句话,听是听懂,却无法把含意理会过来。   微微一愕,问道:   “袁老哥,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又是何等样所在?”   袁非道:   “‘竹林寺’中那个‘祥空’老和尚,是你袁老哥的一位方外知友……”   收起脸上那副玩世不恭之色:   “咱老头儿寻访天下武林同道,就在明年九九重阳佳节,前往铁剑峰‘竹林寺’,共同一聚,汇聚成一股力量,去对付‘太极门’中人……”   杨森这一听,才知道这位“北疆愚叟”袁老哥,虽有“愚叟”之称,却是雄才大略的人间俊才。   袁非一指杨森又道:   “杨兄弟,明年重阳迄今尚有大段时间,你却不能闲了下来……”   杨森接口道:   “袁老哥,您需要小兄弟之处,杨森唯命是从。”   袁非哈哈一笑,道:   “小兄弟,你会错意啦……咱老头儿指你自己而言,九九重阳之前,大江南北、蜀、秦、豫、皖由你跑,结识几位武林同道高手,邀约他们明年九九重阳,往鄂西铁剑峰一聚……”   杨森点点头,道:   “袁老哥嘱咐,杨森记住就是。”   眼前这老哥小弟二人,谁也不会相信,两人相识仅在一二时辰而已。   北疆愚叟袁非,不厌其详,又道:   “你此去踪游江湖各地,遇到‘太极门’中那些王八龟孙,若是仗势凌人,欺侮寡弱,不妨教训他们一下……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尽量避免莫须有的冲突。”   杨森躬身道:   “袁老哥此话,兄弟牢牢记住。”   杨森拜别“玉山秀士”石铭,“北疆愚叟”袁非,离开“博英草庐”……   萧迎真本来由杨森陪同来“博英草庐”,向玉山秀士学技的,经过石铭、袁非两人说后,知道杨森身怀之技,远在自己过去想像之外……   不必“舍近取远”,朝夕想聚的人儿,可向他随时求教,也就跟着离开“博英草庐”庄院。   夕阳,林影,叽叽喳喳飞向窝巢的鸟儿,构成一片薄暮景色。   萧迎真轻轻问道:   “森哥,咱们去哪里?”   杨森听到这响声音,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真妹,袁老哥在‘博英草庐’说的话,你都有听到……我要踪游各地,寻访武林同道高手,应明年九九重阳‘竹林寺’之会……”   一顿,问道:   “风尘仆仆,旅途辛劳,是否先送你回鄂南‘古云庄’家里?”   萧迎真两颗星星似的眸子,朝他深深凝视—眼……从森哥脸上,她捕捉到该回答的话,轻轻道:   “你去哪里,咱也去哪里……”   杨森问道:   “你不会感到旅途辛劳?”   萧迎真摇摇头,轻轻吐出一个“不”字……她想到的地方,似乎比杨森多,接着道:   “森哥,袁前辈要你寻访武林同道高手,应明年铁剑峰‘竹林寺’之会……”   微微一顿,又道:   “‘宇内三奇’,‘麟凤双杰’,都称得上武林一流高手,同时,他们都是恨死‘太极门’的人……”   杨森道:   “‘宇内三奇’,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三位老人家何处……”   萧迎真接口道:   “‘宇内三奇’行踪难找,‘麟凤双杰’兄妹二人,那位‘玉凤’邵颖姊姊,曾有留下他们‘麟凤山庄’的地点……”   杨森侧脸问道:   “真妹,你还记得?”   萧迎真“嗯”了声,道:   “皖南休宁城外‘溪口镇’……咱们去那里,相信可以探听到‘麟凤山庄’所在。”   杨森含笑一点头,道: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从麟凤兄妹身上,说不定可以探听出‘宇内三奇’三位老人家的行踪。”   两人此一决定,取道往皖南方向而来……行程匆匆,这日来到鄂皖交境的一处“柳河集”镇上。   踏上镇街,萧迎真回顾一瞥,道:   “森哥,这处镇甸真热闹,不下于县城呢……”   杨森含笑道:   “热闹是人家的,肚子是自己的,现在已是响午时份,快找个酒肆饭店,把肚子填饱再说……”   萧迎真纵目往前面看去,一指道:   “那边竖着一块‘松花楼’饭店的招牌……森哥,咱们就去那一家!”   两人走进“松花楼”,店伙哈腰招呼,坐下墙沿一张座桌,杨森吩咐端上酒菜。   萧迎真朝店堂回顾一匝……客人已占了七八成座头……当她移向邻近一张桌座时,目光顿了顿,才投向杨森这边……   甩手悄悄一指,轻声道:   “森哥,邻桌那个年轻书生,文质彬彬,长得好‘秀气’……”   杨森侧目一瞥……那张桌座上,有三位客人,主座一个文巾儒衫,年纪二十左右,脸色红润嫩白,果然风姿翩翩,浊世无俦。   横边面对面两人,一个看来有四十开外,满脸虬须,一身劲装。   另外那个身材瘦长,有三十来岁,英武之气,逼于眉间,虽然穿着长袍,看来也是武林中人。   杨森转过脸一笑,轻声道:   “不错,那书生果然文质彬彬,人品俊秀……真妹,你喜欢他!”   萧迎真听到下面那句话,脸上涌起一层浓浓的红云,啐了声,道:   “你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了……’   杨森尚未接口,那张桌上传来一阵叫人不能不听的大声说话声……那个虬须大汉在道:   “华……华兄弟,一点不假,就有人亲眼目睹看到的……”   大口酒送进嘴里,大声又道:   “嘿,功夫真俊,就是那么轻轻一挑,‘仙霞剑士’杨森的剑尖,把‘关洛四霸’之—的‘霸山铁人’洪七的脑袋拽了下来……”   杨森不由诧然怔了下……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   萧迎真肘尖,朝他轻轻一撞……似乎分享了这份光荣,轻轻一笑。   那个瘦长的接口道:   “据当时壁上观的人说,三位高手围战‘霸山铁人’洪七,不但占不到便宜,就要败退下来……‘仙霍剑士’杨森挑掉另外一‘霸’,把场子接了下来……三招两式,宛如摧朽拉枯,‘太极门’高手洪七的脑袋,已滚落在地了!”   这边桌座上的杨森,脸上微微有点了热,心里却在暗暗思忖:   “这三人不知是何等样人物?”   爱美,乃是人之天性……一朵美的花,一幅悦目的画,都会获得人们的喜爱。   刚才萧迎真悄声向杨森说,邻桌的那年轻书生,长得好秀气,这并不夹杂了其他任何意思,那仅是爱“美”观点上欣赏而已。   邻桌那年轻书生,似乎发现到这边桌座上,一对器宇轩昂,俏丽婀娜的年轻男女,也频频朝这边看来。   “华”姓少年书生,听到两人前后说出这些话后,一笑,接口道:   “从江湖传闻,湘东株州近郊,—个自称‘仙霞剑士’杨森的武林中人,接连除掉‘大极门’中‘关洛四霸’四大高手……”   萧迎真生怕给杨森取笑,不敢多注意邻桌那个“华”姓书生,但不期然中,会投过—瞥……   此刻迎真一瞥刹那,正值对方展脸—笑之际,她暗暗叫了声:   “这大男人两排牙齿,就像颗颗贝玉似的,又白又整齐,比姑娘家的牙齿还美!”   “华”姓书生接着再道:   “但不知那‘仙霞剑土’杨森,是何等样人物?”   虬须大汉道:   “华……华兄弟,听说是个年纪才始二十出头,英姿飒然的年轻侠士……”   “华”姓书生轻轻哦了声:   “英姿飒然……年轻侠士……”   抬脸朝两人—瞥,道:   “有‘仙霞剑士’之称,看来这年轻侠士是‘仙霞门’中弟子……”   瘦长的一笑,道:   “‘太极门’挨上这记闷棍,也得称称自己份量,不该夜郎自大,目中无人了!”   虬须大汉“嘿”了声,大杯酒送进嘴里,道:   “大快人心……咱‘八臂灵官’江奎,为这位‘仙霞门’中年轻侠士,干下这杯!”   这边桌座的萧迎真,朝森哥瞄了眼……   杨森心里暗暗激动……   看来邻桌这三人,是武林侠义门中人物!   邻桌华姓少年道:   “江大哥、洪二哥,此一身怀绝技血性男儿的‘仙霞门’中弟子,值得我等交往……但,不知何处能访得此人?”   瘦长的道:   “华兄弟,目前我等所知道的,仅是‘仙霞剑士’杨森这一名号……素昧生平,并不相识,要寻访此人,恐怕不容易……”   杨森从桌座长身站起,来到三人桌边,长揖一礼,道:   “区区杨森,蒙三位兄台如此垂顾,实在汗颜,惭愧!”   华姓书生殊感意外地诧然怔了下……   似乎由于杨森突然间的出现,他这张嫩白的俊脸上,微微有点发红,发热……   急急从桌座站起,指了指道:   “您……您这位兄台,就是剑挑‘关洛四霸’的‘仙霞剑士’杨森杨少侠?”   杨森道: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八臂灵官”江奎哈哈大笑,道: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三人正谈到您呢……”   瘦长的跟着站起,道:   “如蒙不弃,共饮一杯如何?”   杨森抱拳含笑道:   “幸蒙宠召,敢不从命!”   华姓少年纵目一瞥,道:   “杨少侠,您那位……共来一桌如何?”   萧迎真早已注意着这边情形,听到华姓书生相邀的话,不待杨森出声,已盈盈站起,含笑走来杨森这边。   杨森—指萧迎真,向三人引见介绍的道:   “这位是‘萧迎真’萧姑娘,有‘翠羽飞雁’之称,乃是鄂南‘古云庄’,‘混元一剑’萧长伦前辈的掌上明珠。”   三人抱拳道过“久仰”……   “八臂灵官”江奎哈哈哈笑道:   “这位萧姑娘与咱华兄弟‘华瑜’的称号,有异曲同工之处……咱华兄弟大江南北武林中有‘凌虹玉燕’之称……”   杨森涉足江湖没有多久,除了接近的人,其他武林中人物,并不太清楚。   萧迎真听到“凌虹玉燕”四字,却另外又有了一种想法……”   怪,这大男人不但人品俊秀,一口贝玉似的牙齿,连漂亮的姑娘家也比不上,听他这个称号,也像是用在姑娘家身上的。   八臂灵官江奎一指那瘦长的中年人,又道:   “这位洪兄弟叫‘洪三青’,武林同道给他一个‘飞锤’的称号!”   杨森抱拳一声“久仰”。   “飞锤”洪三青吩咐店伙添上两张座椅,将杨森桌上的菜盘移来这边。   个个坐下桌座,敬过酒后,八臂灵官江奎翘起拇指,向杨森道:   “杨少侠,您真行……‘太极门’中这些狗娘养的,跋扈嚣张,凶狠歹毒,您剑挑他们‘四霸’,就是祖爷爷教训不孝子孙……”   “凌虹玉燕”华瑜含笑问道:   “杨少侠有“仙霞剑士’之称,想必是‘仙霞门’中弟子,但不知师承哪位‘仙霞门’前辈?”   杨森道:   “杨某师承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九如上人……”   “飞锤”洪三青一声轻“哦”,道:   “原来杨少侠尊师,是‘仙霞门’中这位硬果仅有的老前辈,这就难怪干净利落把‘太极门’中‘四霸’,一个不留都送上路了!”   八臂灵官江奎大口酒送进嘴里,衣袖一抹嘴边酒渍,问道:   “杨少侠,江湖传闻,您剑尖轻轻—挑,把‘四霸’之—‘霸山铁人’洪七的脑袋挑了下来,真……真有这回事?”   杨森—笑,道:   “不错,情形就是如此……”   微微—顿,又道:   “但武家与人照面交手,需要心手合一,不能稍有分神疏忽……洪七身怀之学,不致如此不济,原因是杨某连毙‘三霸’,留下洪七最后—人,洪七又惊又怒,心神凌乱,反应迟钝,是以杨某才能在三招两式之下,摘下他颈上首级。”   杨森轻描淡写,说出这段经过,“凌虹玉燕’华瑜,两颗墨玉似的眸子,朝他—霎不霎看来……   剑挑“四霸”,震憾江湖,武林瞩目……但,杨森不但不宣扬自己身怀之枝,而是说得那么平淡。   似乎“霸山铁人”洪七丧命剑下,那是杨森侥幸取胜,并非自己技艺压人。   “翠羽飞雁”萧迎真,没有静静在听,而是偷偷在看……   一双秋水似的明眸,不时地溜到“凌虹玉燕”华瑜的脸上、身上……   她发现华瑜的英姿俊秀,跟她森哥的器宇轩朗,有点不一样……有哪些“不—样”,她却找不出来。   华瑜视线游转之际,落到萧迎真身上,举起酒樽,展脸一笑,道:   “萧姑娘,华某敢你一杯酒……”   话落,仰颈把酒送进嘴里。   萧迎真轻轻一声“谢谢”,樱唇沾杯沿,啜饮了—口。   华瑜酒杯放下桌边,含笑问道:   “萧姑娘,你今年几岁?”   萧迎真脸一红,轻轻道:   “二十一……”   她回出这三十字,心里却在一阵嘀咕……   这个“凌虹玉燕”华瑜,绣花枕头空有其表,肚子里却是一团败絮,一点不懂礼数的。   一个大男人,问人家年轻姑娘家的年龄,而且还是才始见面……这像什么话?   “凌虹玉燕”华瑜,似乎没有像萧迎真想得那么多,含笑又道:   “华某今年二十岁……萧姑娘,你还是咱华瑜的姊姊呢!”   萧迎真肚里冒出一团火,脸上火辣辣红热起来……   岂有此理……谁是你姊姊?   你这个大男人,在姑娘家跟前那么轻佻,若不是森哥在旁边,咱萧迎真准送你一记大耳光。   杨森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吃喝中聊天谈谈,谁也不理会谁。   八臂灵官江奎却是酒逢知己,大口酒送进嘴里,大声话吐了出来……   他发现这位“仙霞剑士”杨少侠,对人随和,有问必答……对武功这一项,简直不像是个才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深奥渊博,拳掌刀剑,擒拿扣穴,无一不精。   “飞锤”洪三青,多听少问,偶尔插嘴进来,问上几句,继续就静静听。   杨森虽然跟他们酒中聊谈,心念却在暗暗思忖……   从谈话中听来,华瑜等三人,不是邪门中人物,但不知又是何种来历?”   从刚才三人谈话中神情判来,“凌虹玉燕”华瑜虽然年龄最小,却是三人中的中心人物。   杨森心念闪转,话题移向华瑜这边,含笑问道:   “华兄,但不知您师门是哪—位武林前辈?”   “凌虹玉燕”华瑜道:   “家师‘邓冰梅’,昔年有‘云海圣姑’之称……”   杨森听到“云海圣姑”邓冰梅这一称号,突然想了起来……   过去师尊九如上人,曾提到过一位武林前辈有“云海圣姑”之称,其修禅养真之处,在浙南雁荡山“紫花岩”,此“云海圣姑”尚未圆寂而逝的话,其年寿亦已在百龄之上……   “云海圣姑”邓冰梅,难道跟师尊所指的,是同一称号巧合?   杨森有了这样想法,就即问道:   “华兄,浙南雁荡山紫云岩……·   话还没有说个完,华瑜已接上道:   “不错,雁荡山紫花岩‘静云精舍’,正是家师她老人家坐禅之处!”   杨森听来大感诧异……一位百龄开外的老人家,会收下一个双十年岁的弟子?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三章 如意三幻   杨森这一转念,想到自己身上……   敢情这位“凌虹玉燕”华瑜,稚龄幼年时,亦有一页凄凉的身世?   他没有把这话问出口,而是带着迷惑的神情,愣楞朝华瑜看来。   华瑜从杨森脸色神情,似乎已知道对方需要知道的一个答案……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但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   “华瑜幼年失怙,是个饥寒交迫,奄奄一息中的幼儿,恩师慈悲,将我抱上雁荡山紫花岩‘静云精舍’,扶养长大的……”   一指八臂灵官江奎、飞锤洪三青两人,又道:   “华瑜离师下山,遇到他们二位,旨趣相投,义结金兰。”   杨森这一听,才知道凌虹玉燕华瑜的来历……倏然想到刚才所淡的话上,试探问道:“您三位与‘太极门’,架下仇怨梁子?”   华瑜摇摇头正待回答时,江奎大声接口道:   “‘太极门’中这些家伙,暴行劣迹一箩筐,不但叫人看不顾眼,惹起一肚子的窝囊气……”   飞锤洪三青道:   “我等身受恩师,父兄艺技,义之所在,生死不顾……‘太极门’此等行径,神人共愤……”   凌虹玉燕华瑜问道:   “杨少侠剑挑‘太极门’中四大高手,是否跟‘太极门’有所过节?”   杨森道:   “关于‘太极门’中情形,诚如刚才江兄、洪兄两位所说,死有余辜……”   一顿,又道:   “杨某一家灭门仇人‘寒江七绝’,已给‘太极门’所收拢,‘寒江七绝’亦仗此有所倚恃,杨某要了断昔日杨家血海之仇,先得歼灭江湖上这一个令人不齿,唾弃的门派……”   华瑜微微一怔,道:   “原来杨少侠肩负灭门之仇?”   杨森点点头,道:   “是的……”   就把昔年这桩痛事,告诉了华瑜等三人,接着道:   “据江湖传闻,‘七绝’之首‘铁翅神蚊’岳峰,身列‘太极门’中重要职司……”   飞锤洪三青道:   “照此说来,杨少侠要了断昔年灭门之仇,需得往‘太极门’总坛一行?”   杨森点点头,道:   “是的……正如刚才江兄所说,‘大极门’暴行劣迹一箩筐,所作所为,已引起天下武林共愤……”   微微一顿,又道:   “‘大极门’派出四大高手,追杀‘侠林双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在株州西郊‘博英草庐’庄院,激起一场撕杀……”   “飞锤”洪三青接口道:   “‘博英草庐’庄主‘玉山秀士’石铭,乃是湘地知名之士……”   杨森点头道:   “是的……‘北疆愚叟’袁非遭‘太极门’追杀,找来株州石铭庄院,却又被‘太极门’派出的‘关洛四霸’找着,双方激起一场厮杀……”   一指旁边萧迎真,又道:   “那位‘玉山秀士’石铭,是萧姑娘父执前辈,杨某与萧姑娘前趋‘博英草庐’拜访,正值石铭、袁非两人危急之际,杨某解了两人之危……就是你三位刚才所说的剑挑‘四霸’……”   微微一笑,又道:   “‘北疆愚叟’袁老,与杨某一见如故,七十余岁高龄,跟年才二十二的杨森,结成‘老哥小弟’之盟……”   静静听着的“凌虹玉燕’华瑜,轻轻吐出一缕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   “二十二……”   杨森又道:   “这位袁老哥跟杨某谈过一番后,一变原来逗留‘博英草庐’的初衷,决定寻访海内外武林高手,准备明年九九重阳,邀约侠义门中同道,在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一聚,其间商讨歼灭‘太极门’之策。”   华瑜一改刚才“杨少侠’的称呼,问道:   “杨兄,您和萧姑娘此去何处?”   杨森道:   “我二人此去皖南休宁‘溪口镇’‘麟凤山庄’,拜访‘麟凤双杰’……”   华瑜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号,眨动眼珠接口问道:   “杨兄,您所指的‘麟凤双杰’,又是谁?”   “翠羽飞雁”萧迎真见这个‘透气逼人’的华瑜,有这么多话问森哥,边上接口道:   “他们是一对兄妹,哥哥‘玉麟’邵彬,妹妹‘彩凤’邵颖,武林中称他们兄妹两人‘麟凤双杰’!”   “凌虹玉燕”华瑜,朝她一笑……似乎表示向萧迎真的谢意。   这一笑,萧迎真又看到他一口贝玉似的牙齿,心里暗暗嘀咕:   这个绣花枕头虚有其表的华瑜,如果是姑娘家的话,那真是一等一的美人胎子。   “八臂灵官”江奎“嗨”的冒出一声,向华瑜这边,道:   “华兄弟,我等正要取道皖南一行,可以跟杨少侠,萧姑娘两人,结伴同行了……”   “柳河集”镇上这家“松花楼”酒店,店堂宽敞,现在正值晌午时份,传出一片猜拳豁令,飞端把盏的声音。   这里,各张桌座上的客人,寻找自己的情趣,高谈阔论,谁也不会注意到其他桌座。   偏偏离隔杨森、华瑜等不远,靠墙沿的一张桌座上,坐着两个客人,—个长了一张马头脸,—个獐目鼠耳,削腮尖嘴,两人不时地朝向他们桌座看来……   乱哄哄的店堂里,两人竖起耳朵,注意听着,接会又一阵咬耳细语。   杨森等这张桌座上五人,酒未尽兴,还在谈着时,这两人招手唤过店伙,付过帐后,匆匆离去。   那个马头脸的中年人,走来店门处时,又扭过颈,朝杨森注视了眼,才始离去。   这两人鬼鬼祟祟,诡奇的行动,店堂里谁也不会注意……杨森等众人,当然更不去理会他们。   “飞锤”洪三青接口道:   “明年九九重阳,鄂西铁剑峰‘竹林寺’群雄会聚,堪称武林盛举……”   目光移向华瑜这边,一笑道:   “华兄弟,我等不妨鄂西一行……”   “凌虹玉燕”华瑜,朝杨森一瞥,道:   “杨兄,我等末学晚进,不知是否欢迎?”   杨森笑道:   “华兄,您此话客气了……众志成城,多—人就是对付‘太极门’多一份力量!”   敢情,到目前为止,杨森还不知道这三人,身怀之学如何。   “凌虹玉燕”华瑜,虽然是当代武林前辈“云海圣姑”邓冰梅的弟子,却也不知是否怀有真才实学,是以轻描淡写中说出这话来。   五人离开“松花楼”酒店,取道往皖南而来。   夜黑、风劲,远处传来“笃笃笃”梆锣三敲声……这里是皖西偏南“白杨桥”镇,一家“高升客栈”。   “唰唰唰”人影闪晃,从“高升客栈”风火高墙,飘落三个疾服劲装的夜行人……   三人绝无声息之下,飞落庭院,其中一个—挥手臂,做了个手势,三人疾扑庭院边—排鳞次栉比客房。   三人中刚才一挥手臂的,似乎是带头人物,嘿嘿一笑,一声暴喝:   “‘仙霞剑土’杨森,出来受死!”   这响声落,接连“得得得”声起,庭院边这排客房,前后旁门张开……   出来的正是“仙霞剑士”杨森、“翠羽飞雁”萧迎真、“凌虹玉燕”华瑜、“八臂灵官”江奎,和“飞锤”洪三青等五人。   杨森走前一步,—笑道:   “尊驾等三人,夤夜来此不知有何赐教?”   刚才那个带头的,嘿嘿—笑,道:   “仙霞剑士杨森,湘东株州西郊杀了‘关洛四霸’,想必你不致轻易忘于此事……”   杨森微微一点头,道:   “不错,死有余辜,杨某并末错杀四人……尊驾等三人,敢情是‘太极门’中人?”   这个子颀长的中年人,嘿嘿嘿一阵狂笑,道:   “好一十‘死有余辜’……”   怒目一瞪,道:   “杨森,谁要犯上‘太极门’,九命抵一命,今夜某等来此,是你仙霞剑士杨森‘死有余辜’……”   杨森还是冷然一笑,道:   “尊驾不必嘴上争威风,到时再说……你三人看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旁边那个粗壮的中年人,—声吼喝,道:   “嘿,杨森,你听着,我等三人乃是‘太极门’中‘殿前三尊’,你家爷爷是‘三尊’之—‘穿云杖’廖炳……”   一指左右两人:   “这两人是‘镇山虎’尤昂、‘草上飞’向杰!”   杨森朝院子回顾一瞥,傲然道:   “好说,好说……此地场地宽阔,你三人来此,是混战,还是单打?”   “穿云杖”廖炳嘿嘿冷笑,道:   “单打就单打,咱穿云杖廖炳,先摘下你‘仙霞剑士’杨森脑袋,替‘关洛四霸’报仇……”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冷叱:   “慢着,区区‘凌虹玉燕’华瑜,先来会会你这个‘太极门’高手!”   凌虹玉燕华瑜,挺剑而出。   廖炳嘿嘿笑着道:   “前后都是一样,不会漏掉一个……”   话声未落,杖头一个翻转,欺身上前两步。   杨森见凌虹玉燕华瑜拦上头阵,就退下边上,暂作壁上观。   华瑜双眉一挑……师承当今武林一代前辈,上阵照面与人交手,不失却江湖之礼。   长剑出鞘,右手握上剑柄,左手握着剑诀,接着按师门与人交手规矩,前进三步,后退两步。   凌虹玉燕华瑜这—亮招,看进壁上观的杨森眼里,心里暗暗一怔……   不愧是一代前辈,“云海圣站”邓冰梅门下的衣钵传人。   华瑜两肩水平,不偏不倾,进如流水,静如秦山,凝神绝虑,随着“穿云杖”廖炳,在院子场地上,连转三四个圈子。   穿云杖廖炳大喝一声,踏中宫、走洪门、穿云杖—竖,寒光闪处,直向凌虹玉燕华瑜肩头砸下。   华瑜—声清叱:   “来得好!”   于是——   掌中剑向杖头一架,身形旋风似的一闪一转,连人带剑卷起一抹彩虹……   一个“乳燕掠波”之势,反向“穿云杜”廖炳肋下刺进。   杨森禁不住暗暗吸了口冷气……有“仙霞剑士”之称的他,也是个剑术大行家。   华瑜出手“以攻应攻”之势,此招出手,十分凶险,剑术不到炉火纯青之境,不敢轻易使用。   杨森这一发现,知道这“凌虹玉燕”华瑜,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名师出高徒,身列“云海圣姑”邓冰梅弟子,出手岂是会含糊?   “翠羽飞雁”萧迎真,生长剑术世家,父亲“混元一剑”饮誉湘鄂武林,对剑术当然也是一位行家。   此刻,看到华瑜迎战穿云杖廖炳,原来对华瑜有“绣花枕头”的看法,倏然消失。   云穿杖廖炳一凛,一震……   急急身子一横,杖尾似苍龙卷尾,往回一圈,电掣似的收了回来……—响“当”的声,敲上华瑜的剑身。   华瑜给廖炳这记硬招架上,震得掌心发热,剑尖荡开半尺。   于是——   后退半步,腕把翻处,一式“回山环水”,直向廖炳致命要穴点来。   “穿云杖”廖炳,心里暗暗震惊不已……   此“凌虹玉蒸”华瑜,尚非“仙霞剑士”杨森本人,仅是一个看来年纪二十左右的书生,身怀剑术竟这等诡秘深奥,神速如电……   自己稍一疏神,就得丧命对方三尺青锋之下。   廖炳心念这一打转,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奋起神威,施展出八八六十四路“韦陀杖”杖法……   这一杖法施展开来,威力惊人,穿云杖上下翻飞,杖头杖尾划出“嘶嘶嘶”的破风锐响。   “凌虹玉燕”华瑜却是不慌不忙……   掌握恩师“云海圣姑”邓冰梅所赐的“紫玉宝剑”,展出一套“如意三幻剑”剑法。   这门“如意三幻剑”,有十二路字诀……粘、击、闪、劈、提、扑、速、耘、抹、撩、刺、扎。   华瑜展出这门剑法,迎战穿云杖廖炳,显得绰绰有余。   身形矫若游龙,翩如惊凤,疾若飞鸿,轻如巧燕……随着对方这根穿云杖,见招破招,见式拆式。   壁上观的杨森,看到“凌虹玉燕”华瑜所施展的身法,剑法,马步,拿桩,仿佛不是在歼灭江湖败类的“太极门”中人……   那是—幕曼妙,而令人神往的舞蹈……举手投足,挪腰闪身,都孕蕴着令人激赏的“美”。   除非当代武休前辈“云海圣姑”邓冰梅的衣钵弟子,才能抵达此—境界,即使武林剑术高手亦难能与此“凌虹玉燕”华瑜相比。   此刻虽已梆锣三敲,三更过后,在场众人都有“夜眼”功力,不啻视若白天。   凌虹玉燕华瑜手中“紫玉剑”一施展开,剑招之中,还夹着点穴法……准对廖炳的全身三十六处穴道,着着点来。   “仙霞门”三十六路“擒拿手”,冠列天下武林,点穴之法,更称绝江湖……”   杨森是个中行家,看得更是如醉如迷……几乎忘了此刻置身生死相斗的厮杀场子。   当初“翠羽飞雁”萧迎真,投奔株州“玉山秀土”石铭,要学“铁笔飞穴”打穴法,就是套玩意儿,   此刻看到华瑜的出手,—双明眸睁得又圆又大,给怔住了……   心里暗暗嘀咕:   “嗯,这只‘绣花枕头’,一点不含糊,手上还真有两下子!”   两下这—照面交上手,起,伏、进、退、逼、吸、跳,窜,你攻我守,你进我退,如影随影,似磁相吸……   双方斗出三十余回合,穿云杖廖炳渐渐居落下风,招势凌乱,迟钝起来。   凌虹玉燕华瑜,宛若乳虎出柙,愈战愈勇……   这套“如意三幻”剑法,出神入化,幻变莫测……尤其其中“三幻迷踪”,“如意九腾”两招,更是奥秘称绝。   “三幻迷踪”此招,可以用“指东划西,难辨其形”八个字来形容……   穿云杖廖炳,明明发现对方一剑指向自己中盘胸窝,正要出手架招时,对方剑尖却兜向上盘面门袭来,而为之措手不及。   “如意九腾”一招,其疾如电,神出鬼没,令人难以防范。   凌虹玉燕华瑜,一声清叱:   “呀……”   边上萧迎真吓了一跳……这哪里是大男人的声音,分明是姑娘家出口的嘛!   瞪直眼看去,华瑜再次出手“如意三幻剑”中“三幻迷踪”此招……   穿云杖廖炳,听得锐风袭来,却是难辨其形,噔噔蹬暴退七尺。   华瑜又是一响:   “着!”   变招易式,“如意九腾”出手……   穿云杖廖炳“啊’声狂吼,右脸溅起一蓬鲜血,右耳飞落地上。   如果说“快剑”有—招三式,“如意九腾”这—招,却是变化无穷,随势转式,可成三式,可成五式,也可成七式……   廖炳“啊”声才始出口,又是—响“唔”的闷嗥……胸口被“紫玉剑”捣出一口血窟窿。   就在血雾蓬飞之际,廖炳左右双臂脱体飞出,跟着又是“嘣”的声……双腿遭”紫玉剑”所断,仰天翻倒地上。   穿云杖廖炳这—倒下,这辈子就别想再爬起来。   廖炳血溅七尺,横尸在地,“殿前三尊”中的“镇山虎”尤昆,“草上飞”向杰,齐齐一响暴吼,汹涌而上。   畅森“真刚剑”出鞘,箭步而上,戟指道:   “敢情你两人,以二打—?”   凌虹玉燕华瑜,哈哈一笑,道:   “杨兄,株州西郊你剑挑四霸,兄弟华瑜不让你专美在前,这里‘白杨桥’客栈,华瑜剑毙‘三尊’……”   边上萧迎真一瞪眼,心道:   “‘绣花枕头’,好大口气!”   杨森插手挡阵,“镇山虎”尤昆一声暴喝,挥起“月牙钩”,朝杨森兜头兜面砸下。   此“月牙钩”也是一种门外兵器,有桃核粗,九尺长,尖顶成缺月弧形状,可用钩,戟招式,也可以棍、棒出手。   杨森一声冷叱,以剑脊硬招架上。   这边“草上飞”向杰,跟“凌虹玉燕”华瑜照面交上手……   华瑜又是响清脆嘹亮的“呀”的声,挡开向杰递来一招……   脚下微一垫步,旋风似的—闪一转,追到向杰左肩,“紫玉剑”宛似长蛇吐信,寒光闪处,照准向杰的“伏兔穴”点来……   如这一点着,草上飞向杰左腿立断。   草上飞向杰,身列“太极门”中“殿前三尊”之—,当然知道对方这一招式……   一掠手中“金节棍”,疾忙矮身塌腰,腕肘一坐,金节棍旋转而至,一式“敲山震虎”,反向凌虹玉燕华瑜的右腿砸来。   华瑜一声:   “来得好!”   左脚微提,身形如风,滴溜一个转身,闪到向杰的右肩后面……   手中“紫玉剑”一式“龙归沧海”,向草上飞向杰棍头点来……剑尖点上棍头,一响“铮”的声,金节棍倒震回去……   华瑜趁势一提剑,招走“独钓寒江”,直向向杰面门划来。   向杰金节棍已给震出,门户大开,倏即准备变招易式。   华瑜这套“如意三幻剑”,变化神速,幻变莫测,剑光闪处,招走“三环套月”,向草上飞向杰胸窝点来。   武家所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向杰见对方剑尖由上盘移向中盘胸窝,急急以金节棍架挡。   华瑜一声轻叱:   “倒下!”   招走“如意三幻剑”中“如意九腾”,“唰唰唰”连出三式。   草上飞向杰尚未出一声,整个身躯已像屠夫杀猪似的尸分五块。   边上“翠羽飞雁”萧迎真,饶是一位青锋在手的巾帼女杰,看到这—幕,亦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气,心自嘀咕道:   “这个‘绣花枕头’,出手好狠,—剑把人砍成数块!”   凌虹玉燕华瑜,再次剑毙“殿前三尊”中的草上飞向杰……这边跟杨森交上手的“镇山虎”尤昆,看得忍不住猛打了个冷颤。   武家交手,岂能有丝毫分神,疏忽?   就在尤昆心神一寒,心手稍一缓慢刹那,杨森已一剑剁进胸膛。   “太极门”中的“殿前三尊”,在鄂皖交境的“柳河集”镇上,获得“仙霞剑士”杨森的出没行踪,衔尾悄悄而来……   这三人原是要替“关洛四霸”报仇,可以在“太极门”中抖抖威风,想不到仇末报成,自己三条命却送在凌虹玉燕华瑜,和仙霞剑士杨森之手。   杨森把“高升客店”掌柜的叫来,指着地上血污—堆的“殿前三尊”尸体,道:   “掌柜的,这三人原是要来深夜打劫,幸亏我等稍谙武技,把此三人除去……”   老掌柜何曾见到过这等骇人场面,吓得牙关“喀喀”打颤!   杨森把“太极门”中“殿前三尊”,喻作深夜前来打劫的盗匪,似乎并不过份……   江湖上“太极门”中人的行径,平素倒施逆行,弱肉强食,何异打劫盗匪。   杨森向掌柜的又道:   “老掌柜,烦你悄悄把庭院这三具尸体移去,找个地方掩埋,别让官家知道,免得惹是非。”   老掌柜哪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道:   “客官吩咐,小老儿知道。”   “人命关天”……若是官家知道“高升客栈”发生三条命案,有理没有理另外一回事,这家“高升客栈”就别想再开下去。   掌柜的吩咐店小二,漏夜把“殿前三尊”尸体移去荒地掩埋,将庭院血渍洗刷干净。   杨森吩咐客栈掌柜的,将“殿前三尊”三具尸体移走掩埋,官家可能不会知道……   但,这件事瞒不过“太极门”中人……   “殿前三尊”前来“高升客栈”,找上“仙霞剑士”杨森,不会仅是“三尊”三人,显然,外面尚有把风掠阵的。   说不定方才庭院打斗的中的一幕,早已落进把风掠阵的眼里。   杨森等五人,经过这—阵折腾,天色将要黎明,睡意都已消失,谁也不想回客房再睡,五人就围聚在杨森客房,聊谈中把时间打发过去……   八臂灵官江奎,一翘拇指,道:   “华兄弟,杨少侠行,你也行……”   由于经过刚才那一不平凡的场面,似乎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杨森唤了个称呼,道:   “华兄弟,您刚才跟‘穿云杖’廖炳交手的,是什么剑法?”   这声“华兄弟”听进“凌虹玉燕”华瑜耳里,听来十分受用,展脸一笑,道:   “‘如意三幻剑’……恩师‘云海圣姑’邓冰梅,在华瑜五岁那一年就开始传授的……”   杨林听到“五岁”两字,不由怔了下……   五岁的幼儿,连一把剑也提不起来呢!   华瑜哈笑又道:   “恩师折下一根枝干,替代长剑,教我‘如意三幻剑’的招式,走势……后来才用正式长剑的……”   天色尚未放亮,房里还燃着油灯……   萧迎真在油灯下,两眼一霎不霎的朝华瑜脸上游转看去……   嗯,这副笑容笑得真甜,如果落在姑娘家的脸上,那才美呢!   八臂灵官江奎插嘴道:   “华兄弟,你是用的哪些招式,—剑出手,把那兔崽子砍成五块?”   华瑜道:   “这是‘如意三幻剑’中‘如意九腾’—招……此招随着本身功力、火候,可以走出三式、五式、七式……恩师在紫花岩‘静云精舍’,她老人家能将此—招,走成九式……”   江奎一吐舌头,道:   “乖乖,吓死人了……”   “飞锤”洪三青道:   “华兄弟,你剑毙‘殿前三尊’中穿云杖廖炳,和草上飞向杰两人,此事给‘太极门’中知道,这仇恨就结下子……”   华瑜一笑,道:   “洪二哥,你别替咱华瑜担心,咱打算明年九九重阳,跟杨兄一起往‘竹林寺’呢……”   扭转脸,向杨森笑吟吟问道:   “杨兄,咱华瑜这套剑法,上竹山铁剑峰‘竹林寺’,够不够看?”   杨森含笑道:   “华兄弟,明年九九重阳‘竹山寺’群英之会,有三个像你华兄弟的剑术,可以踩平大巴山紫阳峰‘大极门’总坛……”   华瑜—抿嘴,道:   “三个……你杨兄是不是在这‘三个’之内?”   杨森一时回不出话,却是笑了起来!   萧迎真很少开腔,暗中却不时地注意这个“凌虹玉燕’华瑜……”   一个大男人,会长得这等俊秀?   说话、笑容、颈子一扭,抿抿嘴唇,这些都是年轻姑娘家有的……   哼,偏偏是个大男人!   华瑜话题移向静静听着的萧迎真这边,一笑道:   “萧姑娘,听杨兄说,令尊有‘混元一剑’之称,显然是剑术世家,有机会咱们来印证一番……”   萧迎真想到刚才“凌虹玉燕”华瑜,跟“三尊”之一的“穿云杖”廖炳,激厉的打斗场面,摇摇头,道:   “准输不赢,咱才不呢……”   华瑜听来一怔,道:   “萧姑娘,你怕输?”   目光投向杨森,道:   “杨兄,武家习技怕输……萧姑娘此话,您听来是否有理?”   杨森含笑道:   “华兄弟,我等一见如故,不在年岁长幼,您剑术精湛,不妨指导萧姑娘几手……”   萧迎真脸一红,轻轻道:   “森哥,他又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多拐扭!”   “凌虹玉燕”哈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在房里谈着时,窗外透进光亮……已是晨曦初曙的黎明时份。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四章 震山屠虎   云,灰灰的,乌乌的……天,像要塌下来似的……风,呼啦呼啦的吼着!   不多时,“嗒嗒嗒”落下豆粒大的雨点!   先是“嗒嗒嗒”,接着“哗啦啦!哗啦啦”大声起,泻下—阵倾盆大雨。   官道一端,传来吆喝的声音:   “嗨,快跑,不然就打成落汤鸡啦!”   雨幕中,冲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那是“八臂灵官”江奎。   衔尾急步跟来的,有“飞锤”洪三青、“凌虹玉燕”华瑜、“翠羽飞雁”萧迎真,和“仙霞剑士”杨森等四人。   杨森道:   “这里人迹稀绝,不会惊世骇俗,我等施展轻功……”   这个“功”字还在嘴里打转,人影闪晃,宛若脱弦之矢,已扑出三五丈外,几个纵跃起落,身形成了一颗黑点,隐现在雨幕中。   众人随后冲刺而上……江奎落在最后—个,嘴里犹在一阵吆喝。   杨森闪进一棵浓荫高张的大树下,见众人随后赶来,遥手—指,道:   “前面官道边,看来是座庄院,我等前去借个躲雨之处……”   身形电射而起,直奔前面庄院……   来到庄院墙门屋檐下,发现大门紧闭,抬头看去,门顶上端,—方长匾,上面龙飞凤舞,笔劲浑雄,写有“虬龙结庐”四个黑底金漆大字。   杨森站立屋檐之下,翘首观望时,萧迎真、华瑜、洪三青、江奎已前后赶到。   江奎朝地上四溅的雨水看了看,道:   “杨少侠,这雨不知何时才停,站在屋檐下也会打湿衣衫,不如咱们求见里面主人,歇息再说。”   “飞锤”洪三青朝门顶长匾上四字看了眼,缓缓点头,道:   “从长匾上‘虬龙结庐’四字看来,里面主人也是武林中人物……”   杨森伸手搭上门环,正要轻轻敲下时,大门已顺手而开……   杨森一声轻“哦”,和众人推门而入……里面是一座花树扶疏的庭院,面对的是一幢巍蛾巨宅。   越过庭院,抬阶而上,杨森伸手扣下巨宅大门时,就跟外面墙门一样,应手推了开来。   华瑜不禁诧异道:   “里外大门都不插上,此间主人不怕梁上君子小偷儿光顾?”   众人走进巨宅大门……江奎敞开嗓子,道:   “嗳,里面主人,咱们是来躲雨歇息的,对不起,可打扰啦……”   偌大的一幢巨宅,冷清清没有回答的声音传来。   萧迎真掀掀鼻子,挨近杨森边上,道:   “森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进这扇大门,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杨森听到此话,亦不禁察觉到……不错,确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这股味道,闻来并不陌生……那是与人照面交手,宰了对方,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杨森心念闪转,猛打了个冷颤,站停脚步,朝向里面大声道:   “里面有没有人……某等前来一访此间主人!”   还是跟刚才江奎一样,阴沉沉,冷静静,没有一丝声响传来。   “凌虹玉燕”华瑜身怀精湛剑术,摘取敌人脑袋,连眼皮不眨一下……   但,此时此刻,闯进这幢巨宅,不禁浑身毛发根根竖了起来,走来杨森边上,悄声道:   “杨兄,这幢房子有点不对劲,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杨森剑眉微微—轩,道:   “华兄弟,偌大巨宅,门户洞开,没有一丝声响传出,其中必有蹊跷……既来此地,我等不能退而不顾,要找出其中内幕真相才是。”   “飞锤”洪三青接口道:   “杨少侠,咱们进屋里一看究竟……”   各个利刃兵器,执握在手,缓步向巨宅里端走去……   “八臂灵官”江奎,—指走向大厅的廊沿边上,大声道:   “嗨,你们快看……”   外面大雨倾盆,天色阴暗,屋里没有张灯,视线暗淡……众人目光直向前面,就没有注意到廊沿一角。   众人站停看去,地上横着—具尸体……尸体身穿劲装,年纪四旬有余,身上伤势累累,血流遍地,怒目暴瞪,形相可怖。   华瑜“紫玉剑”执握在手,目向前面大厅,道:   “杨兄,看来这幢巨宅,经过一阵惨厉恶斗……可能里面还有尸体发现……”   杨聋微微一点头,走向里面……   果然,大厅上横七竖八,地上横着数具尸体。   “凌虹玉燕”华瑜,刚才那阵胆怯,出自下意识中童心未泯,当然看到巨宅此一惨状,那股浩然之气,油然而起,接着又道:   “杨兄,此间主人,可能罹上灭门之劫,我等身列侠义门中,岂能袖手不顾?”   杨森听到“灭门之劫”四字,昔年杨家灭门之痛,涌起心头……   却又迷惑不解道:   “此—‘虬龙山庄’主人,不知是何等样人物?”   萧迎真道:   “森哥,咱们追向里间看去,可能会发现到蛛丝马迹的情况……”   杨森点点头,“真刚剑’执握在手,走在四人前面,众人鱼贯走过—条长廊,来到一间占有数丈方圆,十分宽敞的屋子……   踏进屋子门槛,突然一响“嘶”的破空声起……杨森眼顾四周,耳听八方,早已有了防范……   霍地一矮身,横剑往回—削、一响“当”的声中,一枝纯钢瓦面镖,激起两丈高,飞落墙外。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迎着两个方向,又是“唰唰!唰唰!”破风锐响声传来……这边三枚丧门钉,那边一对金钱镖,电射而至。   此刻,尚未进入屋于的人,见杨森突然遇上此一变故,无法抢救,亦无从抢救。   但杨森却是不慌不忙!   于是——   左腕轻举,骈伸三指,先把金钱镖接住,右剑左右一挥,一阵“叮当”声起,立时溅出—蓬星火,把丧门钉击个飞坠!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唰唰唰”破风声又起,两块飞蝗石,一支白虎钉,流星似的直向杨森胸前,背心前后袭来。   此番杨森不用手接,也不用剑去挡,霍地施展一个“铁板桥”功夫……   胸腰之上,向后仰倒,头部几乎贴地,把两宗暗器,堪堪避过。   “凌虹玉燕”华瑜,见杨森以矫捷无伦的手法、剑法挡住暗器,又以炉火纯青的内家功力“铁板桥”身法,避过两宗暗器,不禁暗暗叫好。   杨森避过四面袭来的暗器,生怕尚有其他埋伏,闪身跃出门槛外。   就在这时候……   突然响起一声暴叱,从屋子通里的一扇门中,出来一个六七十岁,身穿长袍,国字方脸的老者……   随着老者身后,有六七名疾服劲装的彪形大汉,汹涌而出。   老者戟指杨森等众人,道:   “你等找上老夫‘伏波虬龙’申池,别想占到一丝便宜……看刀……”   手中“虬耳金环刀”一挥“呛啷啷”圈环相击声中,身随刀走,劈向门槛外杨森。   杨森发现刀招走势凌厉……   同时,从老者叱吼声中听来,似乎情形并不单纯,尚有其他原委……   是以,并不用“真刚剑”一记硬扣架上,身形向边上闪挪一步。   老者欺身扑出屋于门外,“唰”的又是—刀,向杨森盖顶砍下……手在挥刀,嘴也没有闲下来……   怒声骂道:   “你们这些‘太极门’中孽障,把江湖捣得鸡犬不宁,老夫就要跟你等背水一战……”   杨森身形再次闪退,当他听到此“伏波虬龙”申池这些话,知道“张冠李戴”,把点子找错了。   八臂灵官江奎,大声吆喝道:   “嗨……老头儿,你找人拼命打架,敢情你是老眼昏花,摸错门,找错人了……猪生狗养的才是‘太极门’中人,外面大雨倾盆,咱们这里几个人,是找个地方躲躲雨的……”   江奎“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伏波虬龙申池正要砸出第三刀,硬生生收了回来……   一瞪眼,两眼直直的照这边看来……半响,才指了指,道:   “你……你们……”   幸亏对方身法迅捷,不然,这年轻人可血溅七尺,死在自己“虬耳金环”刀之下。   八臂灵官江奎朝他狠狠一瞪眼,拉开嗓子道:   “什么‘你我他’的……甭说米饭,就是盐巴也灌进你肠子不少了,入娘的,拿了一把‘哭丧棒’似的刀,花了眼睛乱砸人,错非是遇上咱们这位杨少侠,嘿,换了别人,可不是给你砍死啦……”   “伏波虬龙”申池,给江奎骂个灰头土脸……但听到“杨少侠”三字,似乎想到一件事上。   八臂灵官江奎,得理不饶人,一指杨森,大声吆喝的又道:   “老头儿,你竖起耳朵听着,这位‘仙霞剑士’杨森杨少侠,湘东株州剑挑‘关洛四霸’四个大混球……你说,咱们是不是‘太极门’中人?”   伏波虬龙申池,给江奎这一骂,脸上骂出笑容来,向杨森抱拳一礼,道:   “久仰,久仰,大江南北武林中,‘杨少侠’三字,如雷灌耳,果然是您……”   一拍八臂灵官江奎肩膀,又道:   “您这位兄台,骂得好,骂得有理……不是老朽老眼昏花,那是给‘太极门’中龟孙王八气破肚子了!”   杨森把众人引见介绍一番后,问道:   “敢问申庄主,‘太极门’又是怎么回事?”   伏波虬龙申池道:   “杨少侠,有您等数位来此,就是天大的事,也可以摆平下来……详情坐下大厅再谈……”   转脸向数名劲装大汉道:   “你等快去大厅,廊沿,把四具臭皮囊移走,血迹打扫一下!”   数名劲装汉子,一声应诺,疾步向大厅那端走去。   伏波虬龙申池,摆手肃客,陪众人往大厅而来。   凌虹玉燕华瑜,朝向通道上回顾一匝,问:   “申庄主,偌大—座庄院,只住下您等数位?”   伏波虬龙申池道:   “为避‘太极门’中这些魔崽子骚扰,老夫将庄中眷属,暂时移居别处……”   杨森听到此话,才始把这座“虬龙山庄”,寥寂无人的原因理会过来。   宾主大厅坐下,那几个劲装大汉,还在打扫地上血渍……翠羽飞雁萧迎真诧异问道:   “申庄主,丧命在地的又是何人?”   申池喟然道:   “幸亏老夫宝刀未老,手上还有几下子,不然,血溅‘虬龙结庐’,这座山庄已被毁……”   —指正在打扫的那端,又道:   “这些都是‘扑天鹏’邹兆元带来的人……老夫拼个你死我活,留下他们四条命……”   飞锤洪三青接口问道:   “申庄主所指的‘扑天鹏’邹兆元,是‘太极门’中人物?”   申池一点头,道:   “不错,‘扑天鹏’邹兆元,算得上是‘太极门’中高手……”   一顿,又道:   “老夫将‘扑天鹏’邹兆元等这伙人击退,这厮铩羽败去,会卷土重来……是以刚才老夫认为您数位是邹兆元邀来的高手,发生下这个误会……”   杨森问:   “申庄主,您如何会与‘太极门’中人,结下此一仇恨?”   申池慨然道:   “杨少侠,‘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仇恨’二字……‘太极门’无风起浪,无理取闹,是他们找来‘虬龙山庄’的……”   萧迎真突然想到过去“古云庄”,“太极门”要胁父亲入门那回事上,接口道:   “申庄主,‘太极门’邀您入门,但遭您所拒,才引起这场厮杀的?”   申池颌首道:   “一点不错,萧姑娘……”   微微一顿,又道:   “‘太极门’送来‘虬龙山庄’一份‘生死黑帖’,其中有八个字,跋扈嚣张至极……”   八臂灵官江奎两眼—直,问道:   “哪八个字?”   申池道:   “‘不入其门,诛其全家’……老夫生恐‘虬龙山庄’中人,遭其毒手,才让庄中眷属,全避居别处……老夫带领亲信数人,迎待变故……果然,‘大极门’派出‘扑天鹏’邹兆元等一伙人,找来‘虬龙山庄’。”   杨森不禁困惑道:   “‘太极门’总坛,远在蜀秦交境的大巴山紫阳峰,他们消息传递,会如此迅快?”   伏波虬龙申池道:   “‘太极门’总坛派出一位得力高手,镇守大江南北,指挥‘太极门’中弟子……大江南北所有情况,不必远递总坛,由此人作主定夺……也就是所谓‘江南总坛’……”   杨森不由暗暗—怔……   自己迄今以来,还不知道这些情形,原来“太极门”在大江南北,另有“江南总坛”作主定夺的人物。   难怪,湘东株州自己剑挑“四霸”,继后就有“殿前三尊”找来……可能就由此而起。   当初“北疆愚叟”袁非,并未提到此事,那可能这位袁老哥给“太极门”中追踪,从北地来此,是以才不知此事。   杨森心念闪转,问道:   “申庄主,您可知指挥大江南北‘太极门’弟子的,是何等样人?”   伏波虬龙申池道:   “从江南武林传闻,此人叫‘宫奇’,江湖上有‘震山屠虎’之称……江南总坛就由此人负责……”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问道:   “‘江南总坛’设在何处?”   申池道:   “‘太极门’江南总坛,离此算来并不多远,在皖南九华山‘石驼峰’……”   华瑜目注杨森道:   “杨兄,要扫平大江南北‘太极门’妖氛,先除‘震山屠虎’宫奇此獠。”   伏波虬龙申池听到此话,不由暗暗一怔……   这位“凌虹玉燕”华瑜,看来比“仙霞剑士”杨森年岁还轻,竟口吐此等语。   不知师承是哪位武林前辈?   心念游转,伏波虬龙申池含笑问道:   “不知华少侠师承哪位武林前辈?”   华瑜尚未开口,旁边八臂灵官江奎接上道:   “嗨,申庄主,咱们这位华兄弟,师门来历可大呢……”   申池目光移向江奎,心里却在一阵打转……   这位“八臂灵官”江奎,自己刚才给他一阵痛骂,不知他身怀之学如何?又如何称这位“凌虹玉燕”华瑜,用“兄弟”二字?   江奎比手划脚道:   “浙南雁荡山紫花岩,‘静云精舍’修禅养真的‘云海圣姑’邓冰梅老前辈,就是咱们这位华兄弟的师父。”   申池不由—凛,一震……   这位“云海圣姑”邓冰梅老前辈,高寿已逾百龄,武林中有“坠地神仙”之称,这个貌相俊秀,年岁仅在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居然是这位老前辈的传人!   江奎哈哈—笑,又道:   “申庄土,你知不知道‘太极门’中‘殿前三尊’这三个家伙?”   申池微微一点头,道:   “老夫知道,‘殿前三尊’三人,在‘太极门’中称得上一流高手……”   江奎边说,边用手作手势,道:   “‘三尊’之一的‘穿云杖’廖炳,给咱华兄弟削去耳朵……一剑,胸窝掏出一口血窟窿,这还不算,双臂脱体飞掉,断了一双腿……嗨,全部动作就在眨眼一刹那间,比电还快……”   申池—声轻“哦”,侧脸朝这个俊秀绝伦,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望了眼……   此八臂灵官江奎,在他们一伙同伴前,说出此话,相信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个“凌虹玉燕”华瑜,原来有此等剑术造诣。   八臂灵官江奎,不厌其详,又道:   “还有呢……咱华兄弟真来得,就是那么出手一剑,把‘三尊’的另外那个‘草上飞’向杰,宰猪似的尸分五魂……”   申池又是—声惊“哦”,心自忖道:   “原来这个,‘凌虹五燕’华瑜,也是一位年轻的剑士!”   江奎指着杨森,又道:   “‘三尊’之一的‘镇山虎’尤昆,杨少侠一剑剁进他胸窝,也就送他上路了!”   伏波虬龙申池听到这些话,缓缓一点头,已有了一个主意……   九华山石驼峰离此不远,“扑天鹏”邹兆元虽然给自己击退,还毙了四个“太极门”中弟子,邹兆元迟早会卷土重来……   到时“太极门”再来犯“虬龙山庄”,不会单是“扑天鹏”邹兆元之流,可能“震山屠虎”宫奇等顶尖儿人物,会参与其事。   此刻有“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等年轻高手在座……而此“凌虹玉燕”华瑜自己吐此豪语,何不趁此除掉此心腹之患的“震山屠虎”宫奇。   申池有了这样想法后,向杨森问道:   “杨少侠,你等五位,此去何处?”   杨森道:   “我等欲往皖南休宁附近,去访两位武林有‘麟凤双杰’之称的兄妹二人……”   申池一笑,道:   “杨少侠所指的,那是休宁东门外,‘溪口镇’镇郊‘麟凤山庄’的‘玉麟’邵彬、‘彩凤’邵颖了?”   萧迎真接口问道:   “申庄主认识他们兄妹两人?”   申池笑道:   “俱是武林同道,而且都在皖南一带……老夫与‘麟凤双杰’十分熟悉!”   杨森倏然想到一件事上,问道:   “申庄主,您可知‘宇内三奇’这三位老人家?”   伏波虬龙申池道:   “这三位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风尘侠隐,只是‘可遇而不可求’,偶然或许可能遇到,若要寻访他们的话,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就不容易了!”   杨森接下想问的,就是申池后面所说的耶两句话,是以就不再问下去。   申池目注杨森、华瑜一瞥后,把话题移转,试探问道:   “老夫欲与九华山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见个高下,您等数位,能否助老夫一臂之力?”   杨森道:   “申庄主,‘太极门’祸害江湖,并非仅是皖南‘虬龙山庄’,我等同仇敌忾,理应将其除去,岂能作‘一臂之助’此话……”   申池连连点头,道:   “杨少侠说得不错……”   “飞锤”洪三青接口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申庄主可知石驼峰此‘震山屠虎’宫奇的情形?”   伏波虬龙申池道:   “老夫所知只是江湖传闻而已,有关‘太极门’江南总坛,和‘震山屠虎’宫奇的情形,就不怎么清楚了……”   大厅上众人正在谈着时,申池的两个亲信,扭了一个五短身材,獐目鼠耳的中年汉子进来。   这人个子不大,声音大得出奇……   挣脱一左一右两人的臂弯,挺起胸,直直颈,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道:   “嗳,你们眼中有没有王法,阳关大道,人人可走,你们仗着人壮力强,把咱于飞扭来这里干吗?”   申池微微—皱眉,向两名亲信问道:   “孙得海、赵震,是怎么回事?”   孙得海道:   “回庄主,小的数人去后面山地,掩埋那四具臭皮囊,这厮悄悄跟在后面……”   一顿,又道:   “咱们回来庄院,这小子又跟了来,就在庄院大门前,一阵偷偷张望,小的上前问他,这小子跋扈得紧,一瞪眼,说道:“‘咱于飞长了一对眼睛,不准我看……’”   伏波虬龙申池,微微一轩眉,“哦”了声。   旁边赵震接口道:   “回庄主,这小子鬼鬼祟祟,可能是‘太极门’中派来的!”   申池微微一点头,问道:   “于飞,你家居何处,来此则甚?”   于飞爱理不理的道:   “这里可不是官家衙门的大堂,咱于飞没有闲功夫,说这些废话……”   眼皮一翻,又道:   “你们可别仗着人众势众,要在咱于飞身上找岔子,那是看错人了!”   申池见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微微一笑,道:   “于飞,敢情你是‘太极门’中弟子?”   于飞—双獐目滴溜一转,“嘿”的—笑,道:   “太极门中弟子,可不是官家衙门判死刑的逃犯,是与不是,咱就不必回答了……”   凌虹玉燕华瑜,眼色朝江奎示意一瞥……   江奎走近前,一拍于飞肩膀,道:   “朋友,咱们哥儿俩亲近,亲近……”   于飞挥手来挡……   江奎—声冷叱:   “小子,这就行了……”   这个“了”字出口,伸手搭上对方手背,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擒拿”中—式“过肩颈”……   一响结结实实“嘣”的声,接着又是一声:   “嗳唷,我的妈……”   于飞一个四脚朝天,摔倒地上。   于飞可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急急从地上爬起,心里虽慌,嘴皮可硬,狠狠道:   “哼,除非你们把咱于飞这条命留在这里……不然,够你们瞧!”   杨森走近跟前,一笑道:   “于飞,你这条命不值钱,咱们不想留下,你这个活口,可管用……”   这个“用”字甫从嘴里说出,戟指疾吐,拍下于飞三处穴道……   就在这一刹那间,这个嘴硬骨头酥的于飞,可变了形。   两眼直直的吐向外面……端端正正的那张脸,扭曲过来,成了一半大一半小,脸肉一阵接一阵的抽搐……两排牙齿,一阵“嗒喏嗒”敲鼓似打抖……身子也跟着像筛米糠似的颤动起来。   佝楼着身体,直直地望着杨森。   原来杨森在于飞身上,用了一式“分筋错骨”的手法。   “分筋错骨”原是武林中人,抓住强粱盗匪,牛鬼蛇神,作来“逼供”用的。   “分筋错骨”出手轻重有别,重则受伤,残废,这条命回姥姥家……轻则,不管用。   “仙霞门”三十六路“擒拿”,冠绝天下武林……“分筋错骨”,是由擒拿而来。   杨森是“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弟子,此刻这“分筋错骨”手法落在于飞身上,于飞就够受了……   宛若混身血筋寸断,周天节骨裂碎,倒不下,站不起,只能佝偻着腰。   于飞两眼直直地望着杨森,呐呐道:   “爷……小爷爷,饶命……”   杨森冷然一笑,道:   “杨某不想要你命,只要你这个人……”   豆粒大的汗珠,从于飞头上,一颗一颗直往下流!   厅上众人,见杨森在此于飞身上,下这—手,莫不给骇然震住……华瑜、萧迎真、江奎、洪三青等四人,虽然知道杨森出手“分筋错骨”,但看到于飞那份痛苦之状,却是暗暗惊住。   湘东株州杨森剑挑“四霸”,伏波虬龙申池从江湖传闻,已知道这位“仙霞剑士”之称的年轻侠士师门来历。   此刻杨森施展这一手,把这个跋扈嚣张,狡黠阴沉的于飞制服,不由暗暗点头。   杨森目注于飞,道:   “于飞,杨某问你几句话,你要说个清楚明白!”   于飞连连点头,低弱的道:   “小……小爷爷,咱……咱于飞知无不言,言无不详……”   杨森问道:   “你是‘太极门’弟子?”   于飞熬忍着断筋裂骨的痛苦,费劲的应了声,道:   “是……是的。”   杨森道:   “你来此则甚?”   于飞呐呐道:   “奉……奉宫爷之命,前……前来‘虬龙山庄’探……探听动静……”   杨森听到“宫爷”两字,剑眉微轩,问道:   “‘震山屠虎’宫奇,派你来此?”   于飞点点头,道:   “是的,小……小爷爷……”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五章 黄山之行   杨森听到于飞此一回答,转过脸朝伏波虬龙申池这边望了眼……申池缓缓颔首。   于飞苦着脸,喃喃道:   “您……您这位小……小爷爷,咱于飞有问必答,掉在您小爷爷手中,想逃也逃不了,咱……咱受不了您那套手法,把……把它除了,行不行?”   杨森一笑,道:   “于飞,你有问必答行了!”   戟指疾吐,解去于飞身上的“分筋错骨”……于飞吁了大口气,跌坐地上。   杨森道:   “于飞,你从九华山来此?”   于飞微微怔了下,才道:   “小爷爷,人家称起来是九华山石驼峰,其实石驼峰离九华山还有一段路,在九华山之南……咱于飞是从石驼峰来此的……”   伏波虬龙申池问道:   “于飞,‘太极门’江南总坛,设在石驼峰峰腰?”   于飞点点头,道:   “不错,石驼峰峰腰的洞穴里……”   八臂灵官江奎,一声吼叱,道:   “小子,杨少侠解了你身上的“禁箍”,你小子又信口胡扯起来……江南总坛设在洞穴里?”   于飞连声道:   “这位大爷,小的不是信口胡扯,一点不错,江南总坛设在石驼峰峰腰洞穴里……”   一顿,又道:   “石驼峰峰腰的洞穴,不像是山獐野狐的洞穴,大得出奇,一座座比房厅还大,而且又有地道贯通,就成了‘太极门’江南总坛所在了。”   申池见于飞说话神情,不像是信口雌黄,胡诌出来,而是确有那回事的……   向杨森这边投过一瞥,道:   “杨少侠,‘太极门’江南总坛,设在石驼峰洞穴之事,从未在江湖上传闻过……”   于飞席地而坐,听到申池这话,“嘿”的一笑,插嘴道:   “这位大爷,有人知道的事,才会传闻出来,没有人知道的事,就“传闻”不起来啦!”   申池目注于飞道:   “此话怎讲?”   于飞道:   “现在咱于飞说出,总坛没在洞穴里此话,您几位大爷才知道此事……”   八臂灵官江奎—瞪眼,道:   “小子,找上石驼峰峰腰,难道还找不到‘太极门’江南总坛的洞穴所在?”   于飞道:   “大爷,这话就给你问对啦……这些洞穴十分隐秘,沿途四周都有暗桩埋伏,如若不是‘太极门’中弟子,攀登石驼峰,洞穴尚未找着,命已送掉了……”   伏波虬龙申池见这“太极门”中弟子于飞,虽然把话说得转弯抹角,但可以想列‘太极门’江南总坛,靠着天然形成的洞穴,却有天堑之险……   从于飞所说的这些话听来,此石驼峰的“太极门”江南总坛,除了本门弟子之外,外人很难发现到这样一个所在。   “凌虹玉燕”华瑜问道:   “喂,于飞,上石驼峰峰腰江南总坛,有没有特殊的表记?”   于飞欲语还休,顿了下来。   江奎看到这副神情,吼了声,道:   “小子,你是在想要花样,玩名堂啦……”   一侧脸,向杨森道:   “杨少侠,这小子不怕受活罪,再替他上‘禁箍’。”   杨森目露寒芒,朝他看来。   于飞苦下脸,道:   “大爷,小的这一说,回去就没有命啦!”   江奎“嘿”声道:   “小子,你不说个清楚明白,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虬龙山庄’?”   杨森冷然一笑,道:   “于飞,说不说在你,你若空穴来风,说些不实在的话,你这条命迟早还是在杨某之手!”   于飞席地坐着,拱拱手道:   “小爷爷,小的照实说就是……只是千万不能让‘太极门’中弟子知道,这是咱于飞泄漏的机密……”   杨森发有接下回答……两眼逼视于飞,似乎从对方脸色神情中,来判断他的话是否实在。   于飞接触到杨森两条利剑寒冰似的目光,禁不住暗暗打了个冷颤……   猛吞下大口的口水,才道:   “上石驼峰的山径,有很多条,岔口也很多……专找山径起步处左边,植有—棵秃顶矮松那条走去……”   伏波虬龙申池接口问道:   “此秃顶矮松,是‘太极门’中人插下的?”   于飞点点头,道:   “不错,这就是上山的表记,如果循着插有矮松的山径走去,准错不了……”   杨森问道:   “于飞,你刚才说,设有‘大极门’江南总坛的洞穴十分隐秘……如何才能找着这些洞穴?”   于飞舌尖舐舐嘴唇,道:   “小爷爷,咱说是说了,遇上暗桩埋伏,可不能怪到咱于飞身上……”   杨森微微一点头,道:   “你说就是。”   于飞道:   “石驼峰峰腰一带,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穴……由峰腰拐向左侧,其中有口洞穴,边上植一棵大榕树,由此洞穴而入,里面就是‘太极门’江南总坛。   伏波虬龙申池把话题移转,问道:   “于飞,你得直话直说……‘太极门’石驼峰总坛,是不是再会来犯此地‘虬龙山庄’?”   于飞一顿,才道:   “这……这要等小的回去才知道。”   杨森朝申池眼色示意一瞥,向于飞道:   “于飞,这里‘虬龙山庄’有你住的,有你吃的,只是出不了门槛,你在这里逗留数天……”   于飞脸脸色骤变,呐呐道:   “这……”   八臂灵官江奎道:   “小子,别‘这……那……’的,就是刚才杨少侠说的,咱们不要你命,要你这个人,你说的那些话,确是条条是理,会活生生放你离开‘虬龙山庄’……   一瞪眼,又道:   “不然,你连人带命,统统留下!”   申池吩咐孙得海、赵宁两人,将于飞押下后面秘室。   杨森问道:   “申庄主,方才那个于飞所说的话,据您看来,有几份可靠?”   伏波虬龙申池沉思中,尚未回答,边上八臂灵官江奎接口道:   “哼,那小子,看来就不是东西,前倔后恭,先是自恃‘太极门’中弟子,那么目中无人的模样,后来挨上杨少侠‘分筋错骨’的这一手,乖得就像灰孙子似的那副窝囊相……”   目光投向杨森这边,又道:   “我看这小子说的话,有点靠不住……”   申池道:   “此刻人落在我等之手,谅他也不敢玩出什么花样来……”   微微一顿,又道:   “杨少侠,‘麟凤山庄’,同皖南一带,离此不远,我等一访‘麟凤双杰’如何?”   杨森点点头,道:   “是的,杨某等正有此意……”   萧迎真接上道:   “森哥,从地域、位置上来说,显然麟凤兄妹二人,也会受到‘太极门’的搔扰,可能他兄妹二人,对石驼峰的情形,会知道一些……”   杨森道:   “真妹说得不错,麟凤兄妹在制敌于先之下,会探听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的情形……”   话题移向申池这边,又道:   “申庄主,此地不能无人防守,必须有万一发生变故的准备……”   一顿,又道:   “最好申庄主留守这时‘虬龙山庄’,我等转达麟凤兄妹申庄主的致意问候,到时看情形如何,再来奉告。”   伏波虬龙申池,听到杨森这番话,认为有理,点点头道:   “杨少侠说的甚是,只是偏劳各位了!”   众人向伏波虬龙申池告辞……申池送五人出‘虬龙山庄”,杨森突然想起,道:   “申庄主,于飞此人要小心看守,不能让他脱身逸去!”   申池道:   “多蒙杨少侠的关怀,老夫知道。”   “凌虹玉燕”华瑜、“翠羽飞雁”萧迎真、“飞锤’洪三青、“八臂灵官”江奎,和杨森等五人,向申池挥手道别。   “溪口镇”位于休宁城东门外,是一处热闹的镇甸,镇街这家“长兴楼”酒店,其中一张桌座上,正有五位客人吃喝谈着……   他们就是从皖南祁门附近,“白杨桥”镇东端“虬龙山庄”来的杨森,萧迎真、华瑜,洪三青和江奎等五人。   萧迎真道:   “森哥,这里就是休宁城外的‘溪口镇’,不知‘麟凤山庄’在哪个方向?”   杨森道:   “问问这家‘长兴楼’酒店店伙,说不定会知道……”   把侍立边上的店伙叫了过来,含笑问道:   “店家,贵处‘溪口镇’,有一座‘麟凤山庄’你可知道在何处?”   店伙朝这张桌座上五人望了眼,见他们随身佩带宝剑兵器,看来是武林中人,堆下笑脸,哈腰一礼,道:   “客官,您问的敢情是—对年轻男女英雄,叫什么‘麟’,叫什么‘凤’的?”   杨森点点头,道:   “不错,我等五人来此,就是来拜访这兄妹两人。”   店伙向店堂外一指,道:   “不远,不远,出‘溪口镇’南郊,再走—二十里路,有个高大的庄院,那里就是‘麟凤山庄’。”   杨森向店伙道谢过后,跟桌座上四人道:   “我等午膳过后找去,不知他兄妹两人,会不会离开‘麟凤山庄’?”   五人吃喝过后,寓“长兴楼”酒店,出“溪口镇”南郊……边谈边走,不知不觉已走了大段路。   八臂灵官江奎,抬头朝官道前端看去,遥手一指,道:   “杨少侠,官道边那座庄院,看去巍峨高大,可能是‘麟凤山庄’了!”   众人走近跟前,从围着庄院矮墙,朝里看去……“翠羽飞雁”萧迎真,突然一声脆生生,道:   “邵家姊姊,小妹萧迎真来看你啦!”   “彩凤”邵颖正在院子里练剑,听到这缕脆生生珠滚玉盘似的声音,不由诧然怔了下……朝矮墙外看去,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庞,她自己脸上,跟着绽出笑容来……   急急拉开墙门,笑吟吟道:   “稀客,稀客,杨少侠,萧家妹子,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   杨森见她问得有趣,含笑道:   “一阵‘龙卷风’,把我等五人,从祁门城外的‘虬龙山庄’吹来此地!”   “彩凤”邵颖听到“虬龙山庄”四字,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却是收起脸上笑容,道:   “杨少侠,你等数位是从‘虬龙山庄’‘伏波虬龙’申庄主那里来的?”   杨森点点头,问道:   “是的……邵姑娘,令兄可在庄上?”   彩凤邵颖连声道:   “在,在……快请里面大厅坐……”   陪同众人,来到一间宽敞高雅,幽致宁静的客厅……   厅上的“玉麟”邵彬,对这数位不速之客来临,感到十分意外,站起身含笑招呼。   杨森将华瑜、江奎、洪三青三人,替麟凤兄妹引见介绍一番……   宾主坐下后,彩凤邵颖目注杨森问道:   “杨少侠,您刚才说,您等五位从‘虬龙山庄’来此,申庄主那里情形如何?”   杨森见邵颖“情形如何”这四字问得出奇,心念闪转,想到一件事上……答非所问,问道:   “邵姑娘,你们这里‘麟凤山庄’,也受到‘太极门’石驼峰总坛的骚扰?”   玉麟邵彬道:   “‘太极门’在石驼峰设下江南总坛,是江南武林侠义门中心腹之患,不将此等魔獠除去,江南武林不会有宁静之日……”   彩凤邵颖把刚才那句话又问了出来:   “杨少侠,申庄主那里情形如何?”   杨森就把那天“虬龙山庄”五人躲雨后的情形,详细告诉了麟凤兄妹,接着又道:   “申庄主本来想来‘麟凤山庄’,拜访您兄妹二位,杨某想到‘虬龙山庄’无人防守,恐再次遭‘太极门’之袭,是以请他留下,同时带来申庄主的致意问候。”   凌虹玉燕华瑜问道:   “邵兄,此间‘麟凤山庄’,可曾遭到‘太极门’石驼峰总坛所扰?”   玉麟邵彬道:   “目前虽然尚未发生,但也是迟早而已……”   微微—顿,又道:   “‘太极门’笼络江湖恶煞巨憨魅魑,魍魉,汇成—股气候,排除异己,有君临天下,称主武林的野心……非友即敌,邵某兄妹已是石驼峰总坛这些人的肉中刺,眼中钉……”   杨森又把擒获“太极门”中弟子于飞那件事,告诉了他们兄妹两人,接着道:   “据那个于飞所说,‘大极门’江南总坛,设于石驼峰峰腰……诡秘隐藏,不易使人发现……”   邵彬接口道:   “不错,有此一说……”   微微一顿,又道:   “邵某无意中,从一个贩卖油盐柴米,送去石驼峰‘太极门’总坛的老掌柜说……石驼峰总坛,并非盖造屋宁,而是穴居峰洞,诚如狡兔三窟……”   旁边彩凤邵颖接道:   “那老掌柜说得可新奇,据说一口口洞穴,比房厅还大,所有洞穴之间,都有地道贯通……”   玉麟邵彬又道:   “石驼峰总坛,有此自然形成的天堑之睦,攻可袭人于不备,退则令人无处追踪搜捕……”   静静听着的八臂灵官江奎,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上,不自制的“嗨”的冒出一声……   他没有问麟凤兄妹,也没有问杨森,而是面朝凌虹玉燕华瑜这边,道:   “华兄弟,对付‘太极门’这些猪生狗养的混球,现在咱江奎想来,可以用这个办法……”   江奎突然冒出这些话,把厅上众人,都不禁诧然怔了下……   但,从江奎话意中听来,似乎已有一个应对“太极门”石驼峰之策,是以都给静止下来,听听此八臂灵官江奎的高明意见。   华瑜展脸一笑,道:   “江大哥,你说……”   江奎道:   “就是咱们这次来皖南,所要找的那人……”   华瑜一声轻“哦”道:   “你是指‘雷火婆婆’欧玉莲前辈……”   江奎一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个老婆子……你师父‘云海圣姑’邓冰梅吩咐你送一书信给这老婆子,显然这两位老人家,昔年有过不算低的交往……”   旁边麟凤兄妹二人,听八臂灵官江奎,脱口提到‘云海圣姑’邓冰梅、“雷火婆婆”欧玉莲,不由诧然惊了一下。   方才杨森引见介绍时,并未说出华瑜的师门来历……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个器宇俊秀的年轻人,是武林一代前辈“云海圣姑”邓冰梅的弟子。   至于“雷火婆婆”欧玉莲,年寿快将百龄,也是一位武林中前辈人物,听进麟凤兄妹两人的耳里,更不会陌生。   “雷火婆婆”欧玉莲,早已不问江湖是非,隐居皖南黄山玉甸峰。   麟凤兄妹世居皖南,当然知道皖南黄山玉甸峰,隐居这样一位武林前辈。   华瑜把话意转了过来,问道:   “江大哥,咱觐见‘雷火婆婆’,把师父书信呈上后,又如何呢?”   江奎一笑,道:   “请她老人家帮个忙,把石驼峰狗洞里的‘太极门’混球除掉……”   华瑜摇摇头,道:   “这恐怕办不到……她老人家跟师父一样,修真养禅,已不问江湖是非……”   江奎有条不紊道:   “华兄弟,不是请她老婆子下山帮忙,借咱们样东西就行啦……”   华瑜听来出奇,接口问道:   “江大哥,你说,咱们向欧前辈借些什么?”   敢情这个八臂灵官江奎,对武林掌故,江湖轶闻,知道的还真不少……   江奎道:   “这老婆子昔年踪游江湖,善用‘火器’攻敌,黑道邪门,为之丧胆……”   把话题一转,含笑问道:   “华兄弟,你知不知道,欧玉莲昔年江湖有‘雷火婆婆’之称,此称号从何而来?”   华瑜不由怔了下,摇摇头,道:   “咱不知道。”   江奎有声有色的道:   “老婆子身带‘火器’之一的‘霄火神珠’,威镇江湖,震慑群獠……一颗龙眼大的‘雷火神珠’出手,虽然不致崩山裂地,但十来丈方圆之内,可夷成一片平地,是以江湖上给这老婆子‘雷火婆婆’之称!”   华瑜轻轻哦了声,道:   “原来还有这回事……师父还没有告诉过我呢……”   接口问道:   “江大哥,你是要咱华瑜,向‘雷火婆婆’欧前辈,借‘雷火神珠’一用?”   江奎道:   “老婆婆久未在江湖露脸,已隐居黄山玉甸峰,是否尚藏有‘雷火神珠’,这就不知道啦……如果没有‘雷火神珠’,你向这老婆子借用其他‘火器’,相信也可以凑数一用……”   厅上众人听到“八臂灵官”江奎这些话,已有若干会意过来。   玉麟邵彬问道:   “江兄,你是请这位华兄,向‘雷火婆婆’欧玉莲前辈借‘雷火神珠’等火器,用来对付穴居石驼峰洞穴中的太极门中人?”   江奎一点头,道:   “不错……不仅是人,就是匿居山洞里的山狐野獐,地窟里的蛇蟒诸类,‘火攻’是唯—制敌之策,火器爆炸,宛若迅雷之袭,想逃命已来不及……”   一笑,又道:   “‘太极门’中这些龟孙王八,自恃穴居石驼峰,有天堑之险,乃是万全之策,但如果遇到‘火攻’,只是轰然一声,夹了尾巴想逃也晚了!”   杨森颔首道:   “江兄,您这主意不错……”   目光移向华瑜这边,问道:   “华兄弟,那位‘雷火婆婆’欧前辈,是否肯将昔年扬威武林的秘门火器借于你?”   华瑜沉思了下,道:   “眼前无法预测,要到黄山玉甸峰,见过那位欧前辈后才知道……”   展脸一笑,问道:   “杨兄,您有没有时间?”   “时间?”……杨森听到这话,发现这位华兄弟问得出奇,听进自己耳里,也感到古怪……   此时此刻,大伙儿正在研讨,如何对付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之事,这“时间”两字,又该作如何解释?   华瑜见他一脸迷惑不解之色,回不出话,朝自己这边看来,又道:   “您陪伴咱往黄山玉甸峰—行……”   杨森不能拒绝,却是感到意外……   如何不叫结义兄长的江大哥、洪二哥作伴,却要自己陪同前往玉甸峰?   八臂灵官江奎、飞锤洪三青两人,含着一缕笑意,没有作更多的表示。   翠羽飞雁萧迎真,睁大了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朝这个俊秀绝伦的年轻人看来……   怪,闲着两个结义兄长,却叫森哥作伴!   杨森含笑回答道:   “华兄弟,如果有此必要,杨某怎敢推卸……”   华瑜笑吟吟道:   “咱们结伴同行,路上谈谈,可以打发时间!”   萧迎真心里又暗叫了一声“怪”……   江奎、洪三青两人,又不是哑巴,难道他们不能陪你聊谈?   “玉麟”邵彬接口道:   “华兄,刚才江兄这个建议,任是有理,就偏劳您和杨兄两位了。”   华瑜却又认真的道:   “邵兄说得不惜……”   目光移向杨森这边:   “杨兄,咱们不能耽误时间,这就走吧!”   杨森点点头……两人离开“麟凤山庄”,取道往黄山玉甸峰而来。   路上,华瑜说的话可真不少,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杨森听来也不讨厌,能回答的就应上几句,无法回答的,就含笑点头。   两人晓行夜宿,行程匆匆……   华瑜一指横在前,矗立的高山,道:   “杨兄,那座高山就是玉甸峰……”   杨森朝天色望了眼,接口道:   “今日我二人可攀登玉甸峰了……”   华瑜扭过脸,一笑道:   “还远呢……一座高山看看就在跟前,走去山脚处,还有大段路……”   一顿,又道:   “玉甸峰山麓,有个镇甸叫‘潭子口’,咱们在‘潭子口’镇上落宿一宿,明晨上山……”   杨森对华瑜与“雷火婆婆”欧玉连之间的渊源关系,还不甚清楚,就即问道:   “华兄弟,过去你曾来过黄山玉甸峰?”   华瑜“嗯”了声,道:   “欧前辈住的‘听泉轩’,筑在玉甸峰峰腰,师父带我来过……欧前辈也去过雁荡山紫花岩师父那里……”   杨森这一听,才知道华瑜跟这位“雷火婆婆”欧前辈,有很深的渊源……华瑜向欧前辈商借“雷火神珠”诸类的“火器”,相信不成问题。   夕阳西下,薄暮时分,两人来到玉甸峰山麓的“潭子口”镇上……华瑜扎紧肩背囊袋,指着镇街前端,道:   “那边有家‘来旺客栈’,前面是吃喝的酒肆,后面是客人投宿的客房。”   杨森点点头,道:   “我们就去那家‘来旺客栈’行了。”   两人来“来旺客栈”前面吃喝的店堂,店小二酒莱端上后,两人吃喝中聊谈起来……   华瑜啜钦了一口酒,找来一个话题,道:   “杨兄,萧姑娘好像对你很不错……”   杨森含笑道: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是彼此谈得来而已……”   华瑜目注一瞥,问道:   “你和萧姑娘在一起,你们两人之间,有没有‘名义’?”   杨森已听出“名义”两字的含意,微微一笑,道:   “如果说‘名义’的话,萧姑娘称我一声‘森哥’,我也不见外的唤她‘真妹’……这就是你华兄弟所指的‘名义’了……”   华瑜“噗’的笑了声!   这响笑声听来很突然,杨森找不出这位华兄弟发笑的原因,不由朝他愣愣望了眼。   沿途上来,两人谈了不少话,至于今晚吃喝中谈的,在杨森想来当然也是“聊谈”面已。   晚饭过后,杨森向店堂掌柜的要了两间客房……店小二陪着两人,来到进深后面。   这是两间贴邻相隔的客房,华瑜向杨森道过“晚安”后,回去自己客房休息。   杨森躺下床睡去,这一睡,直到晨起的朝阳,透进客房纸窗,外面几响“笃笃笃”轻敲房门的声音,他醒了过来……   杨森知道华兄弟在敲门,披上衣衫下床,取下门闩拦开房门……香风一阵,眼前一亮……不由两眼一直,道:   “华兄弟,你……你是……”   华瑜羞羞一笑,缓缓移步进来房里。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六章 火器之助   早晨进杨森客房来的华瑜,已不是昨晚的华“兄弟”,“变”了……   细柔的长发,卷起一个长髻,彩色的绸带在发髻上扎了一个翩翩欲飞的蝴蝶结!   一身鲜红色的袄裤,俏丽妩媚,腰间佩着“紫玉宝剑”,更是英武挺拔,娟秀多姿……那是一个艳光四射的巾帼女杰。   杨森看了又看……   至少在他来说,那是发现了一个奇迹……一个属于年轻姑娘身上“美”的奇迹!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上,即使形影不离的“翠羽飞雁”萧迎真,五年前的“铁琵琶”梅采华,但,眼前他注意起来……   进来房里的这个人儿,不但容貌美,更有一缕从气质中散发出来的美!   偏偏这个人儿,昨晚自己还称她一声“华兄弟”的大男孩子……今天突然变了,变得这样美的一个姑娘。   “凌虹玉燕”华瑜,羞中带嗔,嗔中带笑,轻轻道:   “你这样看人家,不认识咱华瑜啦?”   杨森脸一红,嗫嚅地道:   “真……真的不认识了,昨……昨晚,你还是我的‘华兄弟’呢……”   华瑜“嘻”的一声轻笑,道:   “今天呢?”   杨森费劲的道:   “我还没有想出来,该……该称你什么?”   华瑜脆生生道:   “一样是‘华瑜’,昨天是‘兄弟’,今天改称‘妹子’,不就行啦!”   杨森道:   “嗯,华妹子……不,听来别别扭扭的……”   华瑜坐下桌边椅子,一双秋水似的明眸,注视了他一眼,轻声道:   “你如何称呼萧迎真?”   杨森道:   “萧迎真……她,我平时叫她‘真妹’……”   华瑜道:   “咱华瑜呢?”   杨森朝她看来,一笑道:   “你……我叫你‘瑜妹’如何?”   华瑜脸上扬起一缕春花似的笑容,欲语还羞,道:   “森哥,咱本来就是你‘瑜妹’,还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   杨森指了指她身上这套艳丽逼人的红色袄裤,愣愣问道:   “瑜妹,你……你今天怎么换了这个……”   华瑜轻轻一笑,道:   “让你知道咱是你森哥的‘华兄弟’,还是你的瑜妹妹……”   一顿,又道:   “穿了大男人衣衫,上玉甸峰‘听泉轩’见欧前辈,会挨她老人家的骂……”   “挨……骂?”杨森怔了下。   华瑜脆生生道:   “欧前辈比师父还凶,穿了不男不女去见她,欧前辈会生气……”   杨森听到这话,已可以意会出“雷火婆婆”欧玉莲,对华瑜之间的情形……这个“凶”,并非是跟人照面交招的“凶”,而长者对晚辈的“疼爱”,是以华瑜会说这样的话来。   两人装扎过后,背起袋囊,出来外面柜台付帐,那个侍候送茶水的店小二,已知道这回事,笑嘻嘻望了华瑜,老掌柜睁大了一对老花眼,直朝华瑜瞧来。   两人离开客栈,出“潭子口”镇,攀登玉甸峰而上……这里人迹稀绝,不怕令人注意,双双施展轻功。   华瑜“嘻”的脆声一笑,身形荡空中,宛若一头飞燕,飞出三五丈外,转脸—瞥,道:   “森哥,咱在前面啦!”   杨森双臂—振,一声长啸,身形暴递,飞出八丈,把瑜妹抛在后面。   华瑜一嘟嘴:   “咱不会输你……”   又若彩凤似的,翱翔而起!   两人施展轻功,身形几个起落,已来玉甸峰峰腰一带,华瑜停下脚步,道:   “森哥,别飞啦……再飞要把欧前辈的‘听泉轩’,抛下后面啦!”   杨森听到这响声音时,身形已扶摇而起,足未沾地……凌空,左脚尖—点右脚背,翻个空心跟斗,硬生生将电驰而出的身形煞住,飘落地上……   身形沾地问道:   “瑜妹,欧前辈的‘听泉轩’在何处?”   华瑜目睹杨森这套轻功身法,双眸睁得又圆又大……半响,才回答道:   “就在这里峰腰—带,你问我在哪里,要找起来才知道……”   她叫杨森“别飞”……   自己柳腰一扭,跃身一纵,一个鹞子冲天之势,拔飞数丈高,攀上一棵古松浓荫之顶,纵目朝四下看去……   接着两脚绞住古松树顶一根粗枝,双掌围成圆筒,套在嘴上,脆生生嘹亮的在道:   “欧前辈,瑜儿来玉甸峰找您啦……找不到您‘听泉轩’在何处,您老人家快来呀……”   缭绕之声,崖壁回荡!   华瑜这阵大响声出口,没多久,古松树脚处的杨森,并未见到有身形出现,山风吹送,袅袅传来一缕幼细清晰的声音:   “瑜儿,别慌,老身来了……”   杨森听来暗暗一怔……内家功力抵达炉火纯青之境,才能施展这门“驭风传音”的功夫。   就在这眨眼之间……   劲风飒然,巨袖翩空而舞,宛若一头巨禽似的身形,自古松顶上凌空而下……   这条身形挨近华瑜攀登而立的枝干,舒臂疾吐,挽上华瑜细腰,双双从古松之顶,飘飞而下。   杨森目注看去,是个身形高大,有须眉之概的老妇人……但无法看出她确实的年岁。   此老妇人就是两人攀登黄山玉甸峰,商借“雷火神珠”之类“火器”的“雷火婆婆”欧玉莲。   雷火婆婆欧玉莲把臂怀里的华瑜,放到地上,看到树脚处这个浊世无俦,器宇轩朗的杨森……   华瑜指着欧玉莲,向杨森道:   “森哥,快来见过欧前辈!”   杨森以晚辈之礼上前一礼,道:   “晚辈杨森拜见欧前辈!”   欧玉莲伸手扶起……一眼看到这“金童玉女”一双璧人时,含笑问华瑜道:   “瑜儿,他是何人?”   华瑜已听出“雷火婆婆”欧玉莲,问这话的弦外之音,脸一红,道:   “他……”   一时找不出适当措辞,就把话意转了过来,道:   “森哥是‘仙霞门’九如上人的嫡传弟子……”   雷火婆婆欧玉莲,听到华瑜这个回答,不禁微微一点头,又朝这年轻人注视了眼。   欧玉莲带了两人,来到一座幽致清静的精舍,进入里面一间明窗净几的屋子,宾主坐下后……欧玉莲目注华瑜道:   “瑜儿,你不速之客找来老身这里,是否有重要之事?”   华瑜从袋囊取出一信,道:   “师父吩咐瑜儿,替欧前辈送一封信来……”   双手把信呈上,又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瑜儿要向您老人家,商借一样东西……”   欧玉莲接过信,尚未拆开看,微微一笑,道:   “瑜儿,你我虽无师徒名义,但老身将你视作晚辈子女……老身所有之物,不必言‘借’,尽管取用……”   杨森听到此话,发现不出自己所料……这位欧前辈十分疼爱瑜妹。   华瑜哈的一笑,道:   “欧前辈,瑜儿想向您老人家,借‘雷火神珠’一用……”   微微一顿,又道:   “如果‘雷火神珠’也已用完,其他诸类的‘火器’也可以……”   欧玉莲一副殊感意外的神情,道:   “瑜儿,老身踪游江湖,身怀‘火器’之事,别说你尚未投入‘云海圣姑’邓道友门下,你还未来到这世止呢……你如何知道老身藏有‘雷火神珠’,和‘火器’诸类东西?”   华瑜欲语还休的顿了顿,才道:   “是江奎告诉瑜儿,瑜儿才知道您老人家,藏有这类东西……”   欧玉莲轻轻念出“江奎”,倏然想起道:   “瑜儿,你所指的‘江奎’,是‘静云精舍’‘司库’之一的江奎……”   华瑜侧脸朝杨森这边望了眼,才点点头,道:   “师父不放心瑜儿只身单剑,踪游江湖,吩咐江奎、洪三青两人,结伴同行……”   此刻,杨森才知道,“八臂灵官”江奎,“飞锤’洪三青两人,与瑜妹之间的渊源关系……他们并非义结金兰的异姓“兄弟”。   华瑜又道:   “江奎说出此事后,瑜儿有森哥陪同,找来您老人家这里……”   敢情“八臂灵官”江奎,由于“静云精舍”与华瑜这段关系,才知“雷火婆婆”欧玉莲,昔年以“火器”扬威江湖之事。   欧玉莲沉思了下,道:   “瑜儿,‘雷火神珠’诸类的‘火器’,十分霸道,你向老身要此东西则甚?”   静静听着的杨森,接口道:   “回欧前辈,晚辈等不敢错用此物……由于江湖中有一‘太极门’门派,跋扈嚣张,杀害异己,使朗朗乾坤,笼下一阵腥风直雨……”   将“太极门”的暴行劣迹,以及石驼峰洞穴之事,告诉了这位老人家……   接着又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等要除去这些令武林齿寒的败类,才向前辈借‘火器’一用。”   雷火婆婆欧玉莲缓缓颔首,道:   “老身昔年踪游江湖,携带这类东西,原是替天行道,剪除败类……你等不错用此物,老身留下这类东西在‘听泉轩’,亦是与草木共朽……”   老人家话到此,进入里间,取出两只沉甸甸的袋囊来,一指,道:   “此两只袋囊,—只藏‘雷火神珠’,另外那只里,藏的是‘硝烟烈火管’……”   杨森问道:   “欧前辈,此‘硝烟烈火管’,又是何物?”   欧玉莲从其中一只袋囊,取出一根把手处粗肥,有—尺来长的金铁管子,指着管子顶点,一口有豆粒大的孔穴,道:   “此‘硝烟烈火管’,按下把手处钮键,这孔穴中就有烈火喷射而出,射程可及三四丈外……”   从另外一只袋囊中,取出数颗熠熠生光,有龙眼般大的银弹,又道:   “这就是昔年老身游侠江湖,所携带的‘雷火神珠’……那些江湖败类,跳梁小丑,莫不闻风窜逸,为之丧胆……”   欧玉莲提起两只袋囊,向二人道:   “你二人随老身出来,此两项‘火器’老身施展给你等一看……”   两人随同欧玉莲走出“听泉轩”,来到一块辽阔的山坡上,欧玉莲遥手一指,道:   “前面那块有两三丈高,矗立的山岩巨石,老身就用‘雷火神珠’打去,你等可以看看此‘神珠’的威力如何。”   话落,掌心夹上一枚“雷火神珠”,抡腕抖肘,弹指而出……   一响轰然震耳巨声,神珠击上巨石,一蓬火光闪射中,这块山岩巨石,尘飞粉扬,夷然消失。   两人见这样一堆龙眼大的金铁弹丸,爆炸开来,竟有这等威力,莫不震惊不已。   雷火婆婆欧玉莲,从囊袋取出一“硝烟烈火管”,握之在手,指着三四丈外一棵合抱大树,道:   “老身用此‘硝烟烈火管’,向那棵大树射去,你等一看其威力如何。”   话落,铁管顶尖孔穴,对准那棵大树,按下把手处的钮键……   一股紫青色的烈火,从孔穴电射而出,向那棵大树喷去……“嘶嘶嘶”声中,仅在眨眨眼间,大树枯萎而倒,焚成一堆焦炭。   两人目睹这骇人听闻的一幕,才知欧玉莲昔年如何会有“雷火婆婆”之称。   三人回进屋里,雷火婆婆欧玉莲将“雷火神珠”,和“硝烟烈火管”两宗武器的使用之法构制、与配料取材的情形,详细告诉了两人。   雷火婆婆欧玉莲,把有关“火器”的情形说过后,含笑向华瑜道:   “瑜儿,此番你上玉甸峰‘听泉轩’,陪同杨少侠来老身处,是否也是一件重要之事?”   华瑜先是一片惘然,无法会意,倏然一转念,脸上涌起一层浓浓的红云来……   欧玉莲霭然又道:   “你自幼失怙,师门为家,邓道友虽是你师父,亦不啻是你严父慈母……你陪伴杨少侠来玉甸峰‘听泉轩’老身会让你师父邓道友知道此事……”   微微一笑,又道:   “你丫头的事,老身亦能作—半的主,你和杨少侠安心就是!”   杨森听到下面几句话,已听出是什么回事,脸上亦跟着又红又热起来。   两人在玉甸峰“听泉轩”逗留—宿后,次日拜别这位“雷火婆婆”欧前辈,告辞离去!   两人各人肩负—袋囊……华瑜“嘻”—笑,道:   “森哥,现在咱们有了这两袋囊东西,‘太极门’的那些坏蛋,再凶再狠,可抖不起威风啦!”   杨森含笑道:   “瑜妹,你在‘麟凤山庄’说的,跟后来的情形,完全不—样……”   华瑜一声轻“哦”,无法会意过来。   杨森又道:   “那时你说,欧前辈是否肯将‘火器’相借,无法预测,要见到她老人家才知道……”   华瑜一嘟嘴唇,道:   “本来嘛,东西是欧前辈,又是她老人家昔年成名之物……如果咱把话说‘满’了,到时遇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多没有味道!”   杨森听到这话,已知道这位瑜妹,是个机智过人,做事极有分寸的女孩子。   华瑜突然想了起来,—笑道:   “森哥,咱们去‘潭子口’投宿一宿,把咱身上这套姑娘装换掉,再穿上大男人的衣衫……”   杨森接口问道:   “瑜妹,你换上大男人衣衫后,我称你‘瑜妹’,还是‘华兄弟’?”   华瑜柳眉儿一掀,“噗哧”一笑,道:   “不是‘华兄弟’,也不是‘瑜妹’,是你森哥的‘瑜弟’……咱穿上文巾儒衫,你叫咱‘瑜弟’行啦!”   一双少年书生……一个器宇轩昂,英姿飒然,一个俊秀绝伦,盖世无双,这两人走在大街上,不知有多少年轻姑娘家暗暗倾慕。   两人肩背上,各个背—只沉甸甸的袋囊……他们是来自黄山玉甸峰的杨森和华瑜。   两人旅途匆匆,来“溪口镇”南郊的“麟凤山庄”……跨进大厅,里面麟凤兄妹,翠羽飞雁萧迎真,八臂灵官江奎,和飞锤洪三青等众人,带着期盼和猜疑的神情,朝他们看来……   江奎看到两人肩背上,个个多了一只袋囊,哈哈笑着道:   “杨少侠,华兄弟,看来不虚此行……”   玉麟邵彬接口道:   “杨少侠、华少侠,两位去玉甸峰欧前辈处,可曾借到‘火器’?”   两人将肩背袋囊解下,轻轻放到桌上……   杨森—指,笑道:   “沾瑜弟金面之光,蒙欧前辈慨诺,不但‘雷火神珠’,还多了一项‘硝烟烈火管’火器……”   华瑜接上道:   “森哥,怎么是沾咱华瑜之光,欧前辈知道你是‘仙霞门’九如上人前辈弟子后,才另眼相看的……”   翠羽飞雁萧迎真,虽然没有开腔,却是暗暗心里猜疑不已……   哦,原来—个称“华兄弟”,—个称“杨兄”,玉甸峰此行回来,两人称呼都变了,森哥叫他“瑜弟”,华瑜又称他一声“森哥”?   难道两人在路上,磕头结下“金兰之交”?   “飞锤”洪三青,也注意到这上面,脸上浮现出一缕欣慰的笑意,但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敢情,飞锤洪三青、八臂灵官江奎,原来两人是雁荡山紫花岩“静云精舍”,类似“帐席”似的“司库”,两人当然知道毕瑜是女儿身。   至于麟风兄妹二人,就没有去注意这些细节上。   杨森从袋囊取出两宗“火器”,把当时雷火婆婆欧玉莲,在玉甸峰山坡地上所施展情形,不厌其详,都告诉了众人。   八臂灵官江奎,“嘿”了声,道:   “龟缩在石驼峰洞穴里的‘太极门’那些龟孙王八,把—口口洞穴,视作天堑之险,入娘的,这一来就成了他们葬身之地了……”   翠羽飞雁萧迎真,走近杨森旁边道:   “森哥,现在咱们已从‘雷火婆婆’欧前辈处,借来‘火器’,如何去对付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的那些人?”   此刻,萧迎真所问的这话,也正是杨森盘结在心头的—件事……   缓缓一点头,朝向玉麟邵彬问道:   “邵兄是否有所高见?”   邵彬沉吟了下,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等虽然有‘火器’在手,亦得须要了解对方形势,始能下手……”   八臂灵官江奎向杨森道:   “杨少侠,眼前有条现成的康庄大道,咱们不去走,偏偏去钻牛角尖……”   杨森道:   “江兄,你倒说来听听!”   江奎一指邵彬,道:   “这位邵庄主,认识一个贩卖油米菜类送去石驼峰‘太极门’的老掌柜……这个老掌柜也曾向‘麟凤双杰’兄妹二人谈起过……”   —顿,又道:   “不妨把这个老掌柜请来,问他一个清楚明白,比钻牛角尖强多啦!”   玉麟邵彬道:   “江兄这个主意不错!”   上次邵家兄妹所说的老掌柜叫‘包申’,在“溪口镇”镇上开了—家杂货铺,生意做得很大,如果是大宗买卖,派人专程送达。   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照顾下这家杂货不少买卖,每次都由包申老掌柜亲自送去。   “麟凤山庄”位置虽然在近郊,也是“溪口镇”上人,平时跟这家杂货铺有生意往来,是以麟凤兄妹,也认识这个老掌柜包申。   邵彬吩咐庄丁去“溪口镇”,不多时,把杂货铺的老掌柜包申,请了来“麟凤山庄”。   生意人怕招惹是非,是以邵彬等众人,找了另外—个借口,探听石驼峰“太极门”的形势。   杂货铺老掌柜包申,是个粗壮硬朗,年纪六十开外的老者……   进来大厅,向邵彬哈腰一礼,道:   “邵庄主唤召小老儿,敢情是有买卖照顾小铺子?”   邵彬请这位老掌柜包申坐下,含笑道:   “包掌柜,‘麟凤山庄’的买卖,不会是去其他店铺,‘溪口镇’上就是你—家……”   微微—顿,又道:   “这次请您来‘麟凤山庄’,是请教您另外一件事情……”   包申接口道:   “请教不敢,不知邵庄主所指何事?”   邵彬道:   “邵某等想赴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作—次拜访,但平时少有往来,如何上山不甚清楚……江湖传闻,‘太极门’江南总坛,设于石驼峰峰腰洞穴,却不知如何进入里面……是以,请老掌柜来此,请教一番。”   邵彬这些话,听得这个杂货铺老掌柜包申,却是深信不疑……   彼此都是久居“溪口镇”,老掌柜包申知道“麟凤山庄”兄妹两人,带剑带刀是武林中人。   至于石驼峰“太极门”总坛,脾睨江湖,称雄一方,他们彼此都是武林中人,需要有个礼尚往来,是以这位邵庄主要赴石驼峰一次拜访。   老掌柜包申道:   “原来邵庄主唤叫小老儿,是为了这件事……这倒是您问对人了……”   边上杨森等众人,没有开腔,静静听着。   包申又道:   “邵庄主等诸位,如果不知道一个清楚,攀登石驼峰峰腰,不但不容易找到总坛,还会引起‘太极门’中人的误会……”   邵彬—笑,道:   “不错,就是为了这原因,才向您请教—番!”   老掌柜包申道:   “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原来地形已是十分险要,再经过一番布置后,若不清楚其中底细的人,很难踏进一步……”   有条有理的又道:   “上石驼峰峰腰的山路,不止是一条……您等上山,要找山径左边插有秃顶矮的那条走去……在岔径或是拐弯处,会发现这样一枝枝的秃顶矮松……”   八臂灵官江奎,听老掌柜说出这些话,侧脸朝杨森这边望了眼……   杨森接触到他投来视线,有所会意的微微一点头……   过去在“虬龙结庐”山庄,擒住的“太极门”中弟子于飞,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玉麟邵彬含笑接口问道:   “包掌柜,我等上了山径后,又如何?”   包申道:   “山径尽处就是峰腰一带,您等可以发现到,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洞穴……”   旁边彩凤邵颖问道:   “包掌柜,从哪—口洞穴进去,才是‘太极门’江南总坛?”   包申道:   “邵姑娘,‘太极门’总坛所在的洞穴,都有地道贯通,这情形小老儿就不甚清楚了……”   微微一道,又道:   “邵姑娘刚才问,从哪一口洞穴进去……您数位看到洞穴边沿,植有一棵大榕树的,从这口洞穴进去,准就不会错……”   杨森听到这些话,暗暗一点头,心道:   “这个獐目鼠耳,‘太极门’中弟子,所说的话,倒还实在。”   凌虹玉燕华瑜突然想到一件事上,插嘴问道:   “包掌柜,进‘太极门’总坛,有几处入口洞穴?”   包中想了下,道:   “据小老儿所知,除了峰腰前端一座洞穴,是总坛入口处外,背面后山也有一处……植有大榕树的洞穴,就是总坛的出入口处……”   笑下笑,又道:   “这是小老儿屡次送货去所知道的,至于详细情形,您数位拜山见过宫爷后,相信他会告诉你们的。”   杨森听老掌柜说出“宫爷”两字,知道是指“太极门”江南总坛的“震山屠虎”宫奇。   玉麟邵彬听老掌柜包申说过这些话后,知道对方所知也就是这些了……   连声道谢,道:   “包掌柜,可真麻烦您,打扰您不少时间了!”   老掌柜站起身,道:   “不敢,不敢,区区小老儿告退!”   弯弯腰出大厅而去。   江奎见包申走出大厅,就即道:   “杨少侠,刚才那老掌柜说的,跟上次‘虬龙山庄’抓住的‘太极门’兔崽子于飞说的,大同小异,差不了多少……”   玉麟邵彬接口道:   “其中最重要的地方,据包掌柜说来,石驼峰峰腰‘太极门’江南分坛穴居之处,虽然虚虚实实难辨真假,而洞穴边植有一棵大榕树的,此就是江南总坛,真正入口之处!”   彩凤邵颖道:   “哥哥,我等分别将‘太极门’所有洞穴入口处堵死,他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扬森接口道:   “那老掌柜仅是送油米诸类去的生意人,有关‘太极门’中的情形,可能不止如此,‘狡兔三窟’,说不定尚有其他云诡波谲的通道……”   凌虹玉燕会意—笑,道:   “森哥,咱们‘雷火神珠’和‘硝烟烈火管’,可以派上用场啦!”   华瑜露齿一声轻笑,不但翠羽飞雁萧迎真注意,连彩凤邵颖,也不禁多看了眼……天下真有这等俊秀绝伦的年轻男子?   杨森道:   “此种‘雷火神珠’,和‘硝烟烈火管’等的火器,威力浑雄,不能轻易出手……”   江奎接口道:   “杨少侠说得不错,要捏准‘太极门’洞穴要害之处,赏他们一颗,来个一举歼灭……”   华瑜道:   “江大哥,—颗怎够……刚才老掌柜说,石驼峰‘太极门’洞穴出口之处,前后都有……就像森哥说的‘狡兔三窟’,说不定尚有其他秘密出口的通道,这就成了漏网之鱼……”   玉麟邵彬道:   “我等此番围剿‘太极门’江南总坛,有‘雷火婆婆’欧前辈‘火器’之助,要将他们悉数歼灭,不容有漏网脱走之人!”   众人话到此,就商讨如何围攻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之策。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七章 南海钓翁   众人正在谈着如何对付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之策时,庄丁邵福匆匆进来大厅,向邵彬道:   “回庄主,有个老者前米拜访邵姑娘……”   “‘老者’?”邵彬微微一蹙眉,问道:   “是何等样一个老者?”   邵福道:   “此人年岁看来有七十开外,头戴一顶竹笠,肩搭渔钩,就像一个老渔翁!”   邵彬诧然道:   “莫非这位老丈找错人了……邵某从来未与这等样人交往……”   彩凤邵颖向邵福问道:   “邵福,此老渔翁曾有说了些什么话?”   邵福道:   “这老者自称‘老渔翁’,说是来此‘麟凤山庄’,特来拜访‘麟凤双侠’……”   邵彬殊感诧然,道:   “老者自称‘老渔翁’……”   边上杨森听到‘老者……老渔翁……’之话,心念游转,暗暗住意起来。   八臂灵官江奎接口道:   “邵庄主,江湖上有不少异装怪饰,不露真相之士……此老者既能说出‘麟凤山庄’,又知贤兄妹二位称号,说不定是有来历的人物!”   邵彬微微一点头,道:   “江兄说得有理……”   随即向邵福吩咐道:   “你传话,主人有请!”   邵福躬身退出大厅,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颀长的老者……   此老者头戴竹笠,肩搭渔钩,背负一只渔筐,年纪有七十余岁,身穿一件青灰色对襟大褂,长裤裤脚塞进布袜里,足登一双芒鞋。   老者这张长圆形脸上,露出一缕笑意,向玉麟邵彬抱拳一礼,道:   “邵庄主,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邢彬回过一礼,道:   “不敢……不知老丈如何称呼,来此有何赐教?”   老者微微一笑,道:   “邵庄主不妨以‘渔翁’两字,称呼老朽行了……”   朝兄妹两人望了眼,又道:   “邵庄主贤兄妹两位,素以‘侠义’二字见称于武林……‘太极门’虎视眈眈,雄踞扛南,近在咫尺之间,贤兄妹二位是否有应对之策?”   玉麟邵彬听到后面数言,不禁微微一凛,自己这伙人正谈到这件事上……此“不速之客”的老者,又是何等样身份的人物?   杨森目睹这老渔翁进入大厅,现在又听此老人说出这些话,心念游转之际,倏然想到一个人身上……   上前—步,抱拳一礼,问道:   “敢问前辈,是否识得当今武林‘侠林双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   老渔翁两眼游转之际,精芒隐现……朝杨森打量一眼,哈哈一笑,道:   “尊驾问出此话,如此说来就是湘东株州,剑挑‘关洛四霸’的‘仙霞剑士’杨少侠了!”   杨森欠身一礼,道:   “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微微一顿,又道:   “前辈以‘渔翁’二字自称,‘南海钓翁’喻原,是否跟前辈名讳有巧合之处?”   老渔翁呵呵朗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咱老头儿来‘麟凤山庄’访的是‘麟凤’兄妹却在这里见到你杨少侠……”   一顿,又道:   “杨少侠,你跟老夫伙伴‘北疆愚叟’袁非,有‘老哥小弟’之称,咱老头儿不敢僭越叨长,也称你一声‘杨兄弟’,你叫老夫‘喻老哥’行了……”   杨森连声“不敢”!   “南海钓翁”喻原又道:   “杨兄弟,老夫经‘北疆愚叟’袁道友来访,才知道他有了—个‘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弟子的‘兄弟’……湘东株州剑挑四霸,相信你兄弟还逗留在江南一带,不意此地‘麟凤山庄’遇到,巧极!巧极!”   杨森把“凌虹玉燕”华瑜、“翠羽飞雁”萧迎真、“八臂灵官”江奎、“飞锤”洪三青等众人,向“南海钓翁”喻原,引进介绍了一番……”   接着道:   “喻老哥,您刚才向‘玉麟’邵兄说,如何应对‘太极门’江南总坛之策,在您未来之前,我等正在商讨此事。”   南海钓翁喻原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等可知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的形势?”   杨森就把杂货铺掌柜包中,和过去‘太极门”弟子于飞所说的情形,告诉了喻原,又道:   “此两人前后所说,虽然不谋而合,但‘太极门’云诡波谲,是否尚有其他鬼蜮位俩,就不清楚了!”   喻原缓缓—点头,道:   “不错,情形就是如此,不过其中没有指出尚有两条横岔的秘密通道,一条向上迤逦而上,另—条是通往石驼峰山麓……”   玉鳞邵彬道:   “喻前辈,您曾赴石驼峰峰腰,一探‘太极门’江南总坛形势?”   南海钓翁喻原道:   “老夫探得石驼峰‘太极门’形势后,只身双掌,不便行事……皖南‘麟凤双杰’,饮誉江南武林,老夫找你兄妹两人,作个辅助,不意此地遇到杨少侠等丘位,倒是凑巧……”   目光投向杨森,又道:   “‘太极门’虽有南北两坛之分,但实际上江南总坛是蜀秦交境大巴山紫阳峰‘太极门’总坛,划分出来的一个分坛……”   一顿,又道:   “为了隆其声戚,‘震山屠虎’宫奇就用了‘江南总坛’的称呼。”   杨森倏然想到那件事上,问道:   “喻老哥,您可知明年九九重阳,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邀武林侠义门中高手之会?”   喻原一点头,道:   “不错,这件事袁道友已告诉老夫……为了要削薄‘太极门’实力,老夫来江南,设法歼灭‘太极门’的江南总坛……”   回顾众人一匝,又道:   “老夫未来之前,你数位已有一番商讨,情形如何?”   杨森将“凌虹玉燕”华瑜师门来历,以及与“雷火婆婆”欧玉莲的渊源,和取得‘雷火神珠”、“硝烟烈火管”等火器的经过说了下,接着道:   “喻老哥对石驼峰峰腰形势十分清楚,就请您老人家调兵遣将,将我等七人,围剿‘太极门’江南总坛之事,作十分配……”   喻原却注意到另外一回事上,缓缓颔首道:   “昔年‘雷火婆婆’欧玉莲踪游各地,随身携带的‘火器’,震慑群獠,那些跳梁小丑,牛鬼蛇神,莫不闻风丧胆……”   一笑,又道:   “能取得‘雷火婆婆’欧玉莲‘火器’,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指日可以歼灭……”   移转到刚才那话题上,又道:   “杨兄弟,老夫调兵遣将不敢当,但不妨我等将人手分配一下……”   叫邵彬取来一张纸,一枝笔,详细书上石驼峰峰腰附近一带的形势……指出前面“太极门”江南总坛的洞穴入口处,背山入口处的地形,和上下两端,分岔而出,此两处秘密通道的位置。   “南还钓翁”喻原,见众人了解石驼峰峰腰的位置,地形后,又道:   “‘太极门’江南总坛洞穴的出口处,前、后、上、下四处地点,我等正好是八人,分成四拨,堵住每一处出入口……”   八臂灵官江奎“哈”的一笑,道:   “喻前辈这主意不错,咱们把出口处堵死,洞穴中的‘太极门’龟子龟孙,都成了瓮中之鳖,咱们再赏他们几颗‘雷火神珠’,可都成红烧甲鱼,活烤乳猪啦!”   喻原含笑点头,道:   “江道友,这些‘太极门’中人,成了‘红烧甲鱼’、‘活烤乳猪’,就不会再在江湖上惹事生非了……”   抬脸朝众人—瞥,又道:   “一拨是两人,人手如何分拨,你等自己决定……”   “凌虹玉燕”华瑜,挨近杨森身边,一笑道:   “森哥,咱两人一拨!”   这句话原是“翠羽飞雁”萧迎真想说出口的,却给华瑜抢了去……   —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又圆又大,朝华瑜直勾勾的望了眼,才向彩凤邵颖,道:   “邵家姊姊,咱俩一拨!”   邵颖含笑点头。   江奎向洪三青大声道:   “洪老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咱哥儿俩成—拨……”   此刻,剩下的是“玉麟”邵彬,和“南海钓翁”喻原……喻原含笑道:   “邵庄主,剩下我等二人,自成一拨了……”   一顿,又道:   “‘太极门’前、后、上、下的四个出入口……杨兄弟和这位华少侠两人,堵住‘太极门’正面前端的洞穴出入口……”   一指萧迎真和邵颖:   “你二位姑娘,就按刚才老夫所画的方向、位置,堵住‘太极门’背山的洞穴出入口……”   向江奎、洪三青两人道:   “您二位道友,堵住‘太极门’迤逦而上的那个秘道通道……”   向江奎一笑,道:   “江道友,您要吃‘红烧甲鱼’,‘活烤乳猪’,就不能有活口漏网脱走!”   飞锤洪三青见这位喻前辈,诙谐含笑的说出这话,却是有十分沉重的份量……   那是吩咐自己两人,不能疏忽了职守。   洪三青心念闪转,躬身一礼,道:   “喻前辈,某等不敢稍有疏忽。”   喻原向邵彬这边,道:   “邵庄主,你我二人,就堵住‘太极门’趋向山麓的那一秘密通道!”   “凌虹玉燕”华喻,指着桌上两只袋里的“火器”,向喻原问道:   “喻前辈,这两只袋囊里,分别藏有‘雷火神珠’,和‘硝烟烈火管’两宗火器,咱们怎么如何使用?”   喻原沉思了下,道:   “老夫昔年江湖传闻,已知‘雷火婆婆’欧玉莲对‘雷火神珠’,和‘硝烟烈火管’诸类火器的运用,及其威力……此番我等围剿石驼峰峰腰‘太极门’江南总坛,不必使用‘硝烟烈火管’,以‘雷火神珠’威猛之力制敌,已足够有余……”   向杨森又道:   “杨兄弟,你将袋囊里的‘雷火神珠’,包括老夫在内,每人分发一颗……”   杨森自袋囊取出八颗,自己藏起一颗,其余分给厅上江奎等每人—颗,随后说出,如伺使用“雷火神珠”制敌之法。   南海钓翁喻原收下一颗“雷火神珠”后,向邵颖、萧迎真两人,道:   “我等八人分四拨,分道围上石驼峰峰腰‘太极门’江南总坛洞穴出入口处……从距离、位置算来,邵姑娘、萧迎真两位从背山由石驼峰峰腰,较费脚程时间,是以我等以你二位为‘准绳’……”   微微一顿,又道:   “你二位按着刚才老夫所绘的图上所指之处,将‘雷火神珠’前后扔进‘太极门’后山洞穴,我等听到轰然爆炸声起,各拨亦出手‘雷火神珠’,掷向洞穴里,给‘太极门’—个迅雷不及掩耳之袭。”   八臂灵官江奎连连点头,道:   “喻前辈,您这样一个安排,那是一记闷棍,打在‘太极门’江南总坛的‘七寸’上,这些龟孙前后不及相顾,想逃命已晚了。”   南海钓翁喻原微微一笑,指着桌上两只袋囊,向杨森、华瑜二人,道:   “杨兄弟、华少侠,你两位将这两只藏有‘雷火神珠’,和‘硝烟烈火管’的袋囊,找个妥善的地方,收藏起来……”   玉麟邵彬接口道:   “喻前辈说得有理,进探后面一间秘室……待邵某陪同两位前去。”   杨森、华瑜个个提起一只袋囊,随同邵彬走向进深里间。   三人将“火器”置放妥善,出来外面,喻原缓缓一点头,道:   “现在我等已将各拨人手分拨妥当,可以出发往石驼峰山麓一处“万顺集”镇甸落宿一宿,明晨早起,攀登石驼峰峰腰,围剿‘太极门’江南总坛。”   众人城外的“溪口镇”,和九华山的石驼峰,俱在皖南,相隔不远,是以“麟凤山庄”往“万顺集”不费很久时间。   众人来到“万顺集”镇上,用过晚膳后,投宿一家“福兴客店”,准备明晨展开行动……   两人此番攀登石驼峰,虽然人烟稀绝,却也不敢施展轻功……   就按着过去“太极门”弟子于飞,和杂货店老掌柜包申两人所说的情形,找着起步处左边插有秃顶矮松的山径走去。   走在前面半步的华瑜,似乎想到—个话题上,突然翩然一个转身……   衔尾跟在后面的杨森,蓦不防华瑜站下转过身来,煞步不住,软肉温馨,撞个满怀……却又生恐她翻跌出去,忙不迭把她按住……   脸一红,道:   “瑜妹,你怎么的……好端瑞走着的,突然又站停下来?”   华瑜忸怩了下,脱开他臂弯,这才轻轻道:   “这里只有咱们两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不怕给人注意啦!”   杨森愣了下,道:   “你要说些什么?”   华瑜边走边道:   “那位萧姊姊对我好像‘酸溜溜’,很不高兴似的……”   “‘酸溜溜’?”杨森听到这三个字,已意会到那回事上,摇摇头,道:   “那是你过敏靖疑,除了江奎、洪三青外,谁都知道你是个‘大男人’……真妹怎么会‘酸’?”   华瑜似乎觉得森哥说来,也有道理,脆生生“嘻”的一声笑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谈,已走来石驼峰峰腰一带,纵目看去,果然山崖沿壁,大大小小有不少洞穴。   华瑜突然想起,道:   “森哥,过去听那个‘太极门’中弟子于飞说,石驼峰峰腰有暗桩埋伏……这个‘暗桩埋伏’,不知是指什么说的?”   杨森见华瑜问出这活,显然也回答不出来……想了下,道:   “瑜妹,我们亮剑出鞘,随时可以有个准备……”   “铮!铮!”两声,两人“真刚剑”、“紫玉剑”出鞘,各个执握在手。   杨森指着山崖沿壁处,又道:   “我们找去看……那—处洞穴边沿,植有一棵大榕树……”   华瑜“嗯”了声,道:   “昨天喻前辈说,找去背山洞穴的路程较远,萧姊姊和那位邵姑娘,不知多久找到……”   杨森道:   “她们两人首先打出‘雷火神珠’,我等听到轰雷声起,跟着下手……”   两人嘴里在谈,脚步没有停下,顺着峰腰坡地,朝山壁上的一口口洞穴看去……那座洞穴口处,植有一棵大榕树?   突然,“唰唰!唰唰!”破风锐响声起!   华瑜急呼,道:   “小心暗器……”   杨森眼顾四周,耳听八方,“唰唰”破风声中,虽然眨眼之间,已有了准备……   发现两宗暗器,分向两边打来……倏即左腕骈指疾吐,抄住一枚瓦面镖,右剑“当当”挥处,打落两颗铁菩提。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人影闪晃,山岩凹壁处,扑出高矮两条身形……   高个子手执一对海碗大,精光熠熠的金环,嘿嘿一笑,道:   “小子,报出你的名号来,让咱‘银轮金环’苗胜,侍候你上路!”   杨森朝他手中兵器看了眼……此“银轮金环”苗胜手中的金连环,比“青铜五行环”,“乾坤日月轮”等同类兵器,略为细小一些。   但此对金环,除了护手把柄之外,里里外外俱是精钢铸成,倒须形的钢齿,寒光闪闪,犀利无比,显然定有不少诡秘招数。   杨森冷然一笑,道:   “区区‘仙霞剑士’杨森。”   银轮金环苗胜,脸色一怔,道:   “就是你……”   敢情,湘东株州剑挑“关洛四霸”,“仙霞剑土”杨森此一称号,“太极门”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苗胜这个“你”字出口,大吼一声,身形一长,旋风似的朝杨森扑来。   另外那个矮矮胖胖的,也是“太极门”江南总坛的高手,名“尤亭”,江湖上有“披风铁翼”之称,手上兵器是一根“虎头杖”,一声吼喝,直朝“凌虹玉燕”华瑜砸来。   这边“银轮金环”苗胜,手握一对金连环,向杨森猱身欺上。   杨森一声:   “来得好!”   身形落退一步,右手“真刚剑”一翻一穿,把对方来势架住。   银轮金环苗胜,霍地一矮身,用个“猛虎伏桩”之势,瘦长的身子倏地一转,抡起双环,一手“老君敲门”,直向剑身横崩过来。   苗胜出手这一式,想要将杨森手中“真刚剑”崩飞脱手。   敢情杨森乃是“仙霞门”一代宗师九如上人弟子,擒拿称绝江湖,剑术睥睨武林,岂容对方此计得逞?   剑身一沉,寒光一闪,一式“迅雷砸地”,直向苗胜下盘砍到……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间,剑光往上一挑……这一剑乃是一招两式。   “银轮金环”苗胜双环走空,倏然右脚一探,旋风似的一转,身形拔起,金环疾向杨森后颈砸到。   杨森一缩身,堪堪闪过。   银轮金环苗胜,手上这对金环不含糊,金光熠熠,上下翻飞……圆、转,打、撞、钩、锁、破…一招一式,十分辛辣。   但此刻,杨森却不敢耽误时间……如若后山轰然声传来,此间必需立即响应。   不然,稍有迟误,“太极门”江南总坛,就有了漏网之孔。   杨森心念闪转,决定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候,苗胜身形一转,闪到杨森背后,两臂腕肘用劲,双环往外一推,直向畅森背心打来……   杨森身子犹未闪挪,双环已将袭到!   于是——   身展“风摆荷花”之势,下盘原封不动,上半身倏然—扭,竟扭了过来……   手中“真刚宝剑”,贴上对方双臂,痴卷而至……对方如不躲闪,双臂立断。   银轮金环苗胜,自恃一身不畏刀剑的横练功夫,见杨森回身出剑,突然想出个主意……   猛然向右一横,这副瘦长的身子,有如风中落叶,飘起三尺……   环交右手,左手三指,向着“真刚剑”剑脊,一推一压,倏即向杨森致命死穴,猝的点去。   银轮金环苗胜,认为自己这一着,出于对方所不意,这个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森,剑术再强,要着上自己道儿。   但杨森手上这把长剑,乃是昔年“仙霞门”开山始祖至善大师,千锤百练的仙家神兵,断金切玉,无坚不摧……   这岂是区区横练功夫,所能抵御?   杨森见对方三指压上剑脊,倏地抡腕一缓,锋口翻上……左手三指,立时断了下来!   血如泉涌,苗胜痛入骨髓!   杨森一声清叱:   “着!”   剑走快剑“摘星剑”剑法中“穹冥惊雷”,向苗胜当胸点去……   “摘星剑”快逾电闪,又在苗胜痛极失神之下,一响“呀”声嘶吼,剑身穿胸而过……   杨森拔出长剑,苗胜胸窝,标出一蓬鲜血……身子晃摆几下,仆倒地上。   这边杨森得手,转身看去……   “凌虹玉燕”华瑜,架上“披风铁翼”尤亭手上这根虎头杖,把尤亭杀得连连暴退。   苗胜丧命杨森之手,尤亭心神一震……   就在这稍有分神的刹那,华瑜叱声:   “着!”   剑走“如意三幻剑”剑法“如意九腾”一式,尤亭尚未吭出—声,已血溅七尺,横尸在地。   华瑜拭去剑上血渍,突然想起,道:   “不错,森哥,‘太极门’中那个于飞所说,有暗桩埋伏,就是这两个坏蛋啦!”   杨森却想到另外一回事上……   这座边上植有—棵大榕树的洞穴,静悄悄的空无—抹人影出现,如果不知底细的人看来,谁也不会怀疑,里面竟是“太极门”江南总坛所在。   华瑜—声轻“哦”,道:   “森哥,咱们宰了两个坏蛋,已费了不少时间,后山怎么没有—丝动静传来?”   杨森道:   “可能真妹和邵姑娘,尚未找到喻前辈在图上所指的地点……也可能跟我们刚才一样,中途遇到拦截,耽误了时间……”   话还未完,突然一响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传来,连山腰也微微起了震撼……   这阵巨响过后,又是一股焦雷似的巨声响起!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真妹和邵姑娘下手了……”   “轰隆……轰隆……”又是两声巨响涌起……这是从峰腰迤逦而起的那端传来的!   华瑜目注峰腰上端,道:   “森哥,这是江大哥与洪二哥,所打出的‘雷火神珠’……”   杨森缓缓一点头,道:   “不错,这是江洪两位出手……”   华瑜从衣袋掏出一颗银光闪闪,龙眼大的丸粒,道:   “森哥,咱们也可以出手啦?”   杨森若有所思的道:   “华妹,慢着……近山麓那端,喻前辈和邵兄尚未出手!”   华瑜怔了下,道:   “咱们最后一拨下手?”   杨森沉静的道:   “瑜妹,‘雷火神珠’威力惊人,可能尚有其他变故发生……”   一顿,又道:   “喻前辈和邵兄两人,也可能跟我有同样的想法,所以‘雷火神珠’迟迟没有出手……”   华瑜不解的道:   “除了‘雷火神珠’爆炸外,其他还有什么变故……”   杨森喟然道:   “‘太极门’逆施倒行,人神共愤……这是由于‘雷火神珠’爆炸,所引起的变故……除恶务尽,不让他们有一   ※※※※此处缺两页※※※※手?”   杨森道:   “您二位,和背山的萧姑娘、邵姑娘,四颗‘雷火神珠’前后爆炸,震断洞中巨岩石柱,沿穴都倒塌下来,不需要我和瑜弟再出手了!”   八臂灵官江奎,朝前面一带,倒塌已变了形的洞穴,瞪着了一眼,道:   “杨少侠,这一来,您说还有设有漏网脱走的‘太极门’中的龟孙王八?”   杨森道:   “除非外出有事,留在洞中的‘太极门’中人,难能逃过此劫……”   尘雾迷漫中,又有两条身形,向这边纵跃腾飞而来……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八章 恩师音讯   华瑜遥手一指,道:   “森哥,萧姑娘,邵姑娘来啦……”   就即挥手招呼,大声道:   “嗨,咱们在这里呢!”   两人走近跟前,“翠羽飞雁”萧迎真,余悸犹在,嚅嗫道:   “森哥,刚才好怕人……”   “彩凤”邵颖接口道:   “刚才仅是四颗‘雷火神珠’爆炸,竟有这等威力?”   杨森把跟华瑞、江奎、洪三青等所说的情形,告诉了两人……当他心念游转之际,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又道:   “石驼峰峰腰发生这样—桩变故,会惊动地方,官家,我等赶快离开才是……”   六人离开峰腰,来到山麓,“玉麟”邵彬上前招呼,“南海钓翁”喻原也走了过来……   邵彬一指喻原,道:   “刚才喻前辈说,‘雷火神珠’爆炸,会使洞穴石脊震断,洞穴自动塌下,果然不出所料……”   南海钓翁喻原接口道:   “石驼峰峰腰洞穴也已摧毁,我等就不必再逗留此地‘万顺集’镇上了……”   众人取道往“麟凤山庄”而来……   八臂灵官江奎,想到石驼峰洞穴倒塌那间事上,“嘿”了声,道:   “‘大极门’江南总坛的那些龟子龟孙,就在‘轰隆!轰隆’巨响中,—个个上路了!”   南海钓翁喻原道:   “石驼峰洞穴倒塌,并非是‘太极门’江南总坛彻底摧毁,只是削薄他们实力而已……”   杨森接口道:   “不错,喻老哥,江南总坛中‘太极门’弟子,亦有外出未归,侥幸逃过—命的……”   喻原又道:   “除了外出未归的外,尚有分散江南各地的‘太极门’中党羽喽罗……”   杨森点头,道:   “喻老哥,彻底摧毁‘大极门’,尚未其时,俟等明年九九重阳,武林侠义门中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之会,共声伸讨,那时才是群獠末日……”   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邵彬问道:   “邵兄,‘宇内三奇’三位前辈,您可知他们行踪下落?”   邵彬沉思了下,道:   “这三位老人家行踪飘忽,不知道他们目前的行踪去向……”   杨森道:   “邵兄,若是遇到这三位老人家,您告诉他们,明年九九重阳‘竹林寺’之会。”   邵彬颔首道:   “这个不需杨兄嘱咐,邵某知道。”   众人回来“麟凤山庄”,把未曾使用的“雷火神珠”,交了给“凌虹玉燕”华瑜。   南海钓翁喻原一笑,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老夫就此告辞,明年九九重阳,与各位再见了!”   老人家飘然离去。   八臂灵官江奎朝洪三青这边目注一瞥后,道:   “杨少侠,咱们华兄弟有您这位‘森哥’作伴,沿途踪游,不致寂寞……明年九九重阳,我等赴鄂西‘竹林寺’之会,此刻咱与这位洪老弟,也要告辞啦……”   杨森微微一怔!   华瑜听江奎说出这话,感到有点意外,愣了下,道:   “江大哥,您和洪二哥走啦!”   “飞锤”洪三青,一笑道:   “华兄弟,您遇到你‘森哥’的事,以后你师父‘云海圣姑’邓前辈,自会知道!”   “凌虹玉燕”华瑜脸一红,缓缓把头低了下来。   八臂灵官江奎哈哈一笑,向杨森道:   “杨少侠,您和咱们这位‘华兄弟’,不必见外,只是您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这些话听进麟凤兄妹,和翠羽飞雁萧迎真等三人耳里,顺理成章,并不感到有些许“弦外之音”之处。   杨森脸上感到一阵发热,点点头,道:   “江兄不必嘱咐,兄弟杨森知道。”   两人向麟凤兄妹,和萧迎真等告辞……   华瑜送江奎、洪三青两人出庄院大门外,好一阵子,才回进屋子。   杨森见华瑜进来大厅,含笑向麟凤兄妹二人。道:   “贤兄妹,杨某与真妹、瑜弟两人,也要告辞了……”   兄妹两人知道无法挽留……邵彬问道:   “您三位此去何处?”   杨森朝萧迎真,和华瑜两人望了眼,道:   “我等三人准备往祁门附近,‘虬龙结庐’庄院一行,拜访庄主‘伏波虬龙’申池,让他知道有关石驼峰之事!”   邵彬沉思了下,道:   “那我等就在明年九九重阳再见了!”   接着吩咐庄丁,从后面秘室取出里面藏有“雷火神珠”,和“硝火烈火管”的两只袋囊。   杨森、华瑜两人,各个拿起一只袋囊,和萧迎真向邵彬,邵颖兄妹二人告辞。   “虬龙结庐”,和“麟凤山庄’,都在皖南一带,三人不需几天脚程,已来“伏波虬龙”申池处。   三人来“虬龙山庄”,是告诉伏波虬龙申池,有关石驼峰峰腰“太极门”江南总坛摧毁之事……   但这桩震撼江南武林之举,已不胫而走,早在杨森等三人抵达“虬龙山庄”,申池已知道此事。   申池请三人进大厅坐下,不等杨森等三人开腔,连连点头,道:   “杨少侠,您等数位歼灭石驼峰‘太极门’总坛,江南武林为之瞩目……”   翠羽飞雁萧迎真,一声轻“哦”道:   “申庄主已知道此事!”   申池哈哈一笑,道:   “萧姑娘,江湖传闻,比您等从‘麟凤山庄’来此的脚程更快……”   目光投向杨森,又道:   “至于详细经过情形,老夫就不甚清楚了……”   杨森就把经“雷火婆婆”欧玉莲,火器“雷火神珠”之助,又由“侠林双怪”之—“南海钓翁”喻原的策划,摧毁“太极门”江南总坛的前后情形,详细告诉了这位老庄主申池。   伏波虬龙申池道:   “原来‘侠林双怪’之一的‘南海钓翁’喻原,也参与其事,倒是难得……”   华瑜听到这话,突然想了起来,道:   “申庄主,那个‘太极门’中的小丑儿于飞,还囚禁在这里‘虬龙山庄’?”   申池点点头,道:   “是的,华少侠……”   杨森接口道:   “申庄主,现在‘太极门’江南总坛也已摧毁,此等不起眼的么角小丑,把他放走如何?”   申池道:   “杨少侠说得甚是……”   吩咐庄丁把于飞,从后面秘室提了出来。   于飞来到大厅,看到杨森在座,想到上次挨上“分筋错骨”的味道,脸色骤变……   不向庄主申池,而朝着杨森跪地“笃”的磕了个响头,呐呐道:   “小爷爷,您……您好!”   杨森目注于飞,道:   “于飞,你想死还是想活?”   于飞连连磕头,道:   “小爷爷,小……小的不想死,想活、想活……”   华瑜见森哥捉弄这“太极门’中的小丑儿于飞,牙齿咬着下唇,想笑没有笑。   杨森冷然道:   “于飞,你想活不想死,以后就得好好做人……‘太极门’江南总坛,已经杨某等砸烂,你别再作威作福了……”   于飞听到“太极门”江南总坛,给这个“分筋错骨”的小爷爷砸烂,不由诧然怔了下……心念打转,还是捣蒜似的磕头,道:   “小爷爷,小的于飞以后做好人就是了!”   杨森挥挥手,道:   “现在你回去吧!”   于飞没有一声道谢,从地上爬起,连蹿带跑,出大厅而去。   伏波虬龙申池,诧然道:   “杨少侠,‘太极门’中有于飞这等弟子,还妄想君临天下,称主武林!”   三人在“虬龙山庄”谈过一阵后,告辞离去!   申池送三人出庄院大门,问道:   “杨少侠,您三位此去何处?”   杨森含笑道:   “踪游江湖,寻访武林侠义门中高手,邀明年九九重阳,鄂西‘竹林寺’之会……”   一顿,又道:   “申庄主如不为要事所羁,明年九九重阳,务请‘竹林寺’一行。”   伏波虬龙申池点头道:   “是的,杨少侠,老夫末座恭陪就是!”   三人道声“再见”,离“虬龙山庄”而去。   烟波浩浩,风帆片片,远望翠山玉立,宛若千顷碧波中,竖起一支擎天玉柱……   游艇上除了划船的船家外,舱中三位客人……二位年轻书生,一个剑眉入鬓,器宇轩昂,—个俊秀挺拔,浊世无俦,隔着一张横桌的对面,坐着一位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的绝世丽姝。   他们话题似乎都指着远处那座高山……   那个年岁较轻的书生,笑吟吟问道:   “森哥,湖水没有那座高山,衬托不出它的美……不知那座山叫什么名称?”   年岁稍长的一笑道:   “我也第一次舟游‘洞庭’,不知此山是什么名字?”   对面那位绝色丽姝,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张得大大的向年轻书生道:   “森哥第一次来洞庭湖,哪会知道这么多……你去问舱尾船家,不就行了……”   年轻书生不介意的含笑道:   “萧家姊姊,咱是随便问问而已……”   那姑娘一撇嘴,道:   “谁是你‘姊姊’,叫得倒是挺顺口的……”   游艇上这三人,便是“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和“翠羽飞雁”萧迎真,他们来到湘北,一时兴起,雇了—叶扁舟,遨游洞庭湖面。   杨森见真妹唇枪舌剑的向瑜妹说这些话,含笑不语,心里却在暗暗思忖:   “我平时跟瑜妹谈话较多,冷落真妹,她才会那份不高兴神情,来对待瑜妹……如果真妹知道瑜妹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到时不知又将如何?”   抬脸朝天色望了跟,道:   “快将晌午时分,我们上岸吧!”   吩咐船家将船靠岸,三人上了岸……这里是“扁山湾”镇甸,街市十分热闹,三人进了镇上大街的一家“明湖楼”酒店。   店伙酒菜端上后,三人吃喝起来……杨森朝店堂回顾一匝,道:   “这家‘明湖楼’酒店买卖不错,客人已占了八九成的座头……”   萧迎真听到杨森这话,转过脸,亦朝堂店上游转看了眼。   突然一响“噫”的声,横边桌座过来一位六十左右的老者,朝萧迎真看了看,道:   “你不是‘凤栖塘’‘古云庄’的萧家迎真姑娘么?”   萧迎真不由诧然怔了下,定睛看时,才发现是“古云庄”附近的乡邻胡大春……绽开笑脸,道:   “大春伯伯,您怎么会来洞庭湖边的‘扁山湾’镇上?”   敢情这个“古云庄”附近的乡邻胡大春,跟庄主“混元一剑”萧长伦,平时很接近。   胡大春微微—皱眉,道:   “迎真姑娘,这话该是老朽问的……你怎会来此‘扁水湾’镇上……”   微微一顿,又道:   “过去听你爹讲,你去了湘东株州,去学什么功夫的……你没有遇到你们‘古云庄’的老家人萧贵?”   萧迎真听到这些话,又从胡大春脸部神情看,似乎还有其他情形在内,愣了下,才摇摇头,道:   “大春伯伯,咱没有留下株州石老伯那里,也并未遇到萧贵……”   接着问道:   “大春伯伯,您是说爹派了萧贵,去湘东株州找咱迎真?”   胡大春点点头,道:   “—点不错,萧贵是去株州找你的……这一来,萧贵扑个空了……”   ’萧迎真急急问道:   “大春伯伯,爹派了萧贵去株州找咱迎真,有什么事吗?”   胡大春朝杨森、华瑜两人望了眼,才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爹身体有些不舒服,躺在床上,他才派萧贵去株州,叫你回‘古云庄’的……”   萧迎真接口道:   “大春伯伯,你是说爹病了?”   胡大春点点头,“嗯”了声,接着道:   “迎真姑娘,此地离宜都‘凤栖塘’,并不很远,最好你回去‘古云庄’—次!”   萧迎真连连点头道:   “是的,大舂伯伯,迎真知道,谢谢您了!”   那个胡大春只是吃饭,没有上酒,回到自己桌座匆匆用过饭,又来萧迎真这边,用了叮嘱似的口气,道:   “迎真姑娘,你要回‘古云庄’一次才是!”   萧迎真站起身,道:   “是的,大春伯伯,迎真知道。”   胡大春走后;莆迎真陷入浓浓的愁思中……   这位大春伯伯虽然不是武林中人物,但跟父亲交往很好!   爹患了什么病?眼前情形如何?   大春伯伯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那份口气,神情,却是十分凝重……   爹派了萧贵,去湘东株州石伯父那里,要咱迎真回“古云庄”……这……难道……   萧迎真心念游转,脸上愁思更浓了。   刚才胡大春向萧迎真说的话,桌座上的杨森、华瑜都已听到。   华瑜朝萧迎真望了眼,向杨森这边道:   “森哥,咱们陪伴萧家姊姊回‘古云庄’……”   杨林尚未回答,萧迎真摇摇头,道:   “不用你们陪伴……这里湘北的洞庭,离鄂南‘凤栖塘’没有多远,咱自己回去行了!”   杨森带着一份沉重的口气,道:   “刚才那位大春老丈没有说个清楚……不知萧伯父患的什么病症?”   萧迎真没有接下回答……朝两人看了看,向杨森这边问道:   “森哥,你二人准备去何处?”   杨森道:   “为了明年九九重阳之会,寻访侠义门中高手……行踪何处,尚未决定下来……”   目注萧迎真,又道:   “真妹,明年重阳,我和瑜弟会赴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一行,你……”   老父抱病,归心如箭……萧迎真轻轻“嗯”了声,从桌座站起,道:   “你们慢慢吃,咱先走了……明年重阳之事,到时再说。”   两人无法挽留,也不能挽留……目睹萧迎真怯生生的后影,跨出“明湖楼”酒店大门。   杨森不期然中,轻轻吁吐了口气。   华瑜听到这缕叹息的声音,睁大了两颗圆滚滚眸子,朝杨森注视了眼。   就在短暂间两人沉寂中,传来一响“嘣”的声……   胡大春离去的那张桌座,坐下两个客人,一只重重的囊袋,放到桌上。   杨森侧脸一瞥……—个是年有六十开外的老者,身穿一袭素青色长袍,旁边是个年有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两人坐下桌座,吩咐店伙端上吃喝酒菜……青袍老者带着感慨的口气,道:   “周老弟,这一来,江南武林还我朗朗乾坤,可以有几天太平日子了……”   “周”姓中年人接口道:   “田大哥,洞穴整个倒塌,没有逃出一个活口?”   老者点点头,道:   “不错,山麓镇上乡民,事前听到几声焦雷似巨响,后来才知道石驼峰峰腰,‘太极门’视作天堑之险的江南总坛,悉数崩塌……迅雷不及掩耳之袭,除了外出的外,完全活埋在塌下的洞穴里……”   这边桌上的杨森、华瑜二人,听到老者这些话,相顾望了眼。   青袍老者又道:   “‘仙霞剑土’杨森,自湘东株州剑挑‘四霸’后,又完成一件震撼江湖,令人称颂大事……”   旁边桌座上的杨森,听到青衣老者这此话,脸上不禁一阵发热……   抬脸看去,对座华瑜两颗秋水似的明眸一霎不霎朝这边看来。   “周”姓中年人,—副不解的神情,道:   “田大哥,这话咱‘周杰’听来百思不解……石驼峰峰腰洞穴崩塌,里面没有一个活口逃脱,又如何知道是‘仙霞剑士’杨森下的手?”   老者道:   “这件事是‘太极门’小一个弟子亲口说出,才传闻江南武林,由此宣扬出来……”   杨森不由暗暗称奇……   既然石驼峰峰腰洞穴,没有一个活口逃脱,此“太极门”弟子,又是谁?   周杰还是一副百思不解神情,问道:   “田大哥,‘太极门’江南总坛,设在石驼峰洞穴里,洞穴塌下,敢情这小子没有压死?”   老者道:   “‘太极门’到处找人霉气,把江南武林搅得天昏地暗……那次‘太极门’中人找去皖南祁门附近一个叫‘伏波虬龙’申池的庄院,那‘太极门’中第子,就栽在‘仙霞剑士’杨森之手……杨森没有将这小子宰了,把他囚禁起来,杨大侠铲平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回来申池庄院,又把这小于放了……”   周杰接口道:   “这件事就是‘太极门’中那小子说的?”   老者一笑,道:   “不错……杨大侠亲口告诉那小子,说是他已把‘太极门’江南总坛歼掉,后来就由那小子嘴里说出来的……”   江湖传闻,以讹传此,捕风捉影……   现在青袍老者所说的,跟当时情形,已有若干处不符事实。   但听进邻桌的杨森耳里,已知道老者所指的“太极门”弟子是谁……就是那个獐目鼠耳,口称自己“小爷爷”的于飞。   周杰问道:   “田大哥,那位‘仙霞剑士’杨森杨大侠,不知是何等样人物……咱‘翻江龙’周杰可钦佩得紧……”   老者—笑,道:   “周老弟,别说是你,区区‘青衫羽士’田敏,伺尝不想见见那位杨大侠……”   —顿,又道:   “杨大侠有‘仙霞剑士’之称,这点错不了,准是‘仙霞门’中弟子!”   对座的“凌虹玉燕”华瑜,看到森哥俊脸红红的,那副别别扭扭神情,禁不住绽唇脆生生“嘻”的一笑。   华瑜这响笑声很轻,但“青衫羽土”田敏,和“翻江龙”周杰两人桌座,相隔咫尺之间……这响笑声也就传进两人耳里。   田敏转脸一瞥,见是个俊秀绝伦的年轻书生,对座也是个书生,却是英姿飒然,人中之龙。   爱“美”人之天性……   田敏看到这两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年轻书生,不期然中点头微微—笑。   杨森亦报之一笑,作为答礼。   酒中聊谈,天南地北,就没有固定的话题……翻江龙周杰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   “田大哥,周某浪迹江湖,匆匆也有二十年,除了十八般兵器外,也曾见过不少门外兵器……那次给咱看到—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古怪兵器……”   青衫羽士周敏,听得注意起来,含笑问道:   “老弟,你说……又如何古怪?”   周杰大口酒送进嘴里,道:   “似戈非戈,似戟非戟,用精钢铸成,锐不可挡,威猛非凡……”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十九章 暗中投笺   岔开左手中、食两指,又道:   “顶端岔开,就像女人家发上的‘玉钗’,长有两尺有余,尾端尖尖的,又可以施展出判官笔的招数……”   田敏一声轻“哦”,道:   “这是什么兵器?”   邻桌杨森听到周杰说出这些话,似乎想到一件事上,脸色骤变。   翻江龙周杰道:   “此件兵器的主人,称它作‘荡魔古叉’……”   “‘荡魔古叉’?”青衫羽士田敏轻轻念出这四个字,接口问:   “周老弟,命名用此‘荡魔古叉’的,是何等样一位人物?”   周杰一笑,道:   “田大哥,刚才你提到‘仙霞门’此—门派,周某才想到这把‘荡魔古叉’古怪兵器上……”   微微一顿,又道:   “使用这把‘荡魔古叉’兵器的,是个七十有余,看来八十不到的老尼姑……”   邻桌的杨森,两片嘴唇颤动,缓缓掩上眼皮……似乎进入一页悠远的回忆中……昔年恩师茹真曾使用此“荡魔古叉”。   凌虹玉燕华瑜,看到对座的森哥这副神情,两眼直直的朝他看来。   田敏诧然道:   “老尼姑使用这等古怪兵器?”   周杰一点头,道:   “不错,是个老尼姑……这位老师太也是‘仙霞门’中弟子……”   田敏接口问道:   “周老弟,你可知这位老师太称号?”   周杰道:   “这位老师太昔年名震南北武林,黑道魔獠闻之丧胆……法名‘茹真’,江湖上有‘玉面菩提’之称……”   杨森听到邻桌“翻江龙”周杰说出此一称号,无限缅怀中,轻轻叹了口气。   跟前凌虹玉燕华瑜,与杨森相处以来,对这位森哥的身世来历,已知道十分清楚……   当邻桌周杰,提到“玉面菩提”茹真师太此一称号,看到杨森这份神情,对他所怀的心情,已完全了解过来……低声道:   “森哥,那人对茹真前辈目前的行踪,可能会有点知道!”   杨森微微一点头,替代了回答。   青衫羽士田敏问道:   “周老弟,你何处遇到这位空门侠隐?”   周杰道:   “今年春暮夏初时分,在赣西幕阜山‘蒲松庵’,遇到这位老师太。”   杨森听到“春暮夏初”此话,一算时间,相隔现在不算太久……长身站起,来到他们桌边,向翻江龙周杰抱拳一礼,道:   “这位兄台请了……”   周杰站起身回过一礼,道:   “不知兄台有何赐教?”   对面座上的青衫羽士田敏,见这位刚才向自己含笑答礼的年轻书生,突然走来自己桌边,感到很意外。   杨森向周杰问道:   “刚才兄台提到,今年春暮夏初,暮阜山‘蒲松庵’遇到茹真师太……兄台是否知道,她老人家主持‘蒲松庵’,还是途中经过?”   话到此,又是一礼,道:   “犹希兄台不吝示下!”   杨森此话问得出奇……听来使人立即有个猜测,此年轻书生跟“玉面菩提”茹真,有极深厚的渊源关系,才会向一个素昧生平的之人,向出此话。   青衫羽十田敏问道:   “兄台关怀‘玉面菩提’茹真前辈行止去向,不知跟这位空门侠隐如何称呼?”   杨森喟然道:   “她老人家是在下不啻严父慈母的恩师……睽别已有十六七年……”   翻江龙周杰听到这话,两眼一直,不由怔了下,指了指,问道:   “您……您兄台贵姓……与这位空门侠隐茹真的辈,有此渊源?”   杨森躬腰一礼,道:   “不敢,区区杨森……”   田敏听到“杨森”两字,倏然接上道:   “原来您跟剑挑‘四霸’,歼灭‘大极门’江南总坛的‘仙霞剑士’同名同姓?”   敢情眼前这青衫羽士田敏,在他想像中的“仙霞剑土”杨森,不可能是个临风玉树的年轻书生。   杨森道:   “不敢,区区杨森是‘仙霞门’中弟子,才延用了‘仙霞剑士’的称号!”   田敏从座椅站起,道:   “这……您……”   一时找不出适当措词,当堂怔住。   杨森一笑道:   “‘关洛四霸’虚负其名,区区杨森才侥幸致胜……至于皖南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亦非杨某只身单剑,尚有侠义门中同道相辅,才将其歼除!”   青衫羽士田敏急急拉过一张座椅,看到那边桌上,还有一位少年书生,又拉上一张椅子,指了指道:   “杨……杨少侠,与您那位同伴,我等共钦一杯如何?”   杨森含笑点头,转向华瑜这边,道:   “瑜弟,不必见外,我等来此叨扰一杯!”   凌虹玉燕华瑜,含笑走了过来……双方引见过后,宾主分别坐下。   青衫羽士田敏哈哈一笑,道:   “这次老夫可走眼了……英名四播的‘仙霞剑士’杨森,原来还是兄台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   杨森一笑,道:   “不敢,蒙田兄夸奖,受之有愧!”   翻江龙周杰道:   “杨少侠,江湖传闻,您是‘仙霞门’中弟子……茹真前辈是‘仙霞门’中高手,您口称这位老人家‘恩师’,敢情您是这位空门侠隐传人?”   杨森见周杰问出这话,就将自己身世、来历,简要的告诉了两人……接着道:   “杨某受业师尊,是蜀东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九如上人老人家。”   田敏连连点头,道:   “九如上人乃是当代武林硕果仅存的老前辈,难怪杨少侠剑挑众獠,睥睨江湖。”   杨森移转到刚才那话题上,向周杰问道:   “周兄是否知道杨某恩师茹真师太,是主持赣西幕阜山‘蒲松庵’,还是她老人家途中经过?”   翻江龙周杰道:   “杨少侠,此事说来,还有一段经过……”   一口酒送进嘴里,接着道:   “让周某将前后情形,说与二位听……”   “蒲松庵”位于赣西幕阜山之麓,占幅面积辽阔,庵产富饶,乃是赣西的佛门圣地。   主持“妙心师太”年寿八十有余,带领百来名女尼,诵经拜佛,皈依佛祖。   这日,夕阳西下的暮色时分,来了一个七十开外的老尼姑,要来“蒲松庵”投宿一宿……   知客尼禀明主持妙心师太后,素斋款待,引老尼进客房休息……   此老尼姑就是武林有“玉面菩提”之称的空门侠隐茹真师太。   “玉面菩提”茹真,虽然年寿快将八旬,但这股侠胆义肠,疾恶如仇浩气,犹是不减当年。   茹真师太此番投宿“蒲松庵”,并非错过宿店,叨扰素斋一餐,而是有其原因……   赣北大孤山一带,时有盗匪出没,掳掠行劫,无恶不作,匪首“铁翅飞狐”连冲,身怀绝技,更是如虎添翼。   “铁翅飞狐”连冲,探得“蒲松庵”庙产富饶,起了觊觎之心,准备将“蒲松庵”洗劫一空。   这件事,给这位空门侠隐“玉面菩提”茹真师太所探得……   佛家圣地,岂能罹此浩劫?   茹真师太知道这件事后,借口投宿,住进这座“蒲松庵”。   “玉面菩提”茹真,住下“蒲松庵”客房,当晚却是未见动静,并未发生变故,只有再逗留下来。   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蒲松庵”知客尼普净,见茹真师太并无去意,照样素斋接待,而没有一丝怠慢之状。   第三日的夜晚,“蒲松庵”围墙外,火把光亮闪耀,一阵吆喝声起……   “铁翅飞狐”连冲,带领手下一批牛鬼蛇神,来犯“蒲松庵”……   一声“嘣”的震耳巨响,那扇结结实实“蒲松庵”大门,给踢了开来,闯进一个尖鼻阔腮,突颧耸眉,四五十岁的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一声吼喝,道:   “你等这些秃驴听着,大爷‘铁翅飞狐’连冲来此,快将你等金银财宝献上,不然,血洗‘蒲松庵’,将你等杀个鸡犬不留!”   主持妙心师太,相知客尼普净等众尼姑,正要上前跪地求饶时,蓦然人影一闪,—个老尼姑挡住连冲闯进的去路……   老尼姑—声冷叱,道:   “站住,贫尼倒要看看,你‘铁翅飞狐’连冲手中,有几斤破钢烂铁?”   老尼姑这一现身,大出“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和知客尼昔净等意料之外。   铁翅飞狐连冲,不由诧然怔了下……“蒲松庵”中居然还有不怕死的老尼姑。   连冲嘿嘿一笑,道:   “老秃驴,你是嫌自己命长,活腻了,敢挡住大爷去路……敢情你手下有两下于,才来踩下这趟混水,报出你的名来!”   老尼姑冷冷一笑,道:   “贫尼‘玉面菩提’茹真……连冲,以你平时掳掠抢劫的行径,早在贫尼仗诛之列!”   “蒲松庵”里会冒出空门侠隐“玉面菩提”茹真尼姑,却是大出铁翅飞狐连冲的意料之外。   至少在连冲想来,今夜这笔“买卖”,唾手可得,不必动刀动剑,去对付这些老弱女流的尼姑。   至于“玉面菩提”茹真的名号,听进连冲耳里,早已知道何等样人物。   连冲嘿嘿一笑,道:   “茹真老秃驴,你插手管上这桩闲事,连某成全你,送你往西方极乐世界去得正果……”   这个“果’字出口,向腰间一抄,抽出一件银蛇似的怪兵刃来……   这件兵器略如长剑,锋分三叉,刃薄如纸,有两指阔,却有三尺多长……抡腕一抖,笔直挺立。   “玉面菩提”茹真,闪目一瞥,已看出连冲所执的兵器是江湖上少有使用的“二郎夺”……   一声冷笑,道:   “连冲,今夜你撞进贫尼之手,放心,管叫你得偿所愿!”   缁衣一撩,也掏出一件兵器来……此兵器,似戈非戈,似戟非戟,银光熠熠,长两尺有余,倒像女人发间的饰物“银钗”。   连冲一瞪眼,问:   “老秃驴,你这是什么兵器?”   茹真哈哈笑道:   “贫尼这件兵器,是专门把你等这些魔獠孽障,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所以给它取名‘荡魔古叉’……”   目注一瞥,又道:   “连冲,使出你看家本领吧!”   铁翅飞狐连冲,浓眉一竖,狠眼一睁,口中喝声道:   “老秃驴,看招……”   话声出口,劲风袭起,二郎夺抖手一抡,一式“独劈华山”之势,砍天庭、劈华盖、又快又疾,势如电掣。   “玉面菩提”茹真脚下微一换步,游身闪向大门进深庭院,看到对方衔尾扑来,“荡魔古叉”一招“指天盟地”,向连冲中盘胸口点去……这一出手,乃是判官笔打穴招式。   敢情“仙霞门”擒拿,打穴,冠绝武林,剑术拳掌睥睨江湖,是以“玉面菩提”茹真,这把“荡魔古叉”铸成,汇集了多样兵器的招数……   “荡魔古叉”完整无缺,银芒湛湛!   连冲朝自己手中兵器看去……二郎夺锋口,磕下一个米粒大缺口。   武家交手,兵器折损,有犯大忌……连冲又惊又怒,贼尼姑手中此一怪兵器,竟有此等结实、韧练。   殊不知玉面菩提茹真,此“荡魔古叉”平时虽然很少使用,却是千锤百炼,精金钢母所铸成。   玉面菩提茹真,看过自己兵器,再招向连冲递进……一式“太公钓鱼”,疾向对方下盘硬来。   连冲大吃一惊……发现对方这件怪兵器,招式诡秘,幻变莫测……   立即一个“旱地拔葱”,跳高五尺,堪堪避过茹真袭来一钗。   连冲身形沾地,一声吼喝,二郎夺施展出“梅落缤纷”夺法……   冷森森的二郎夺,卷起一道刀虹,向玉面菩提茹真,着着卷来……舞到疾处,势如奔雷,亦如电掣,真个点水不透。   玉面菩提茹真,手执荡魔古叉,艺高胆大,见招拆招,见式拆式。   双方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就是四五十回台。   “蒲松庵”主持妙心师太,和知客尼普净等尼姑,各个又惊又奇,退下庭院边作壁上观。   妙心师太不会知道“玉面菩提”茹真的来历……发现这老尼姑年纪跟自己相差无几,竟有这等惊人绝技,心里暗暗钦佩不已。   这时,另外有个“不速之客”,早已伏在“蒲松庵”庭院边风火高墙上观望……   这“不速之客”身穿疾服劲装,年在四十左右,似乎不像是“铁翅飞狐”连冲一伙的盗匪。   此中年夜行人,似要下手助一臂之力,但发现这老尼姑,手中施展这件离奇兵器,对付连冲却是绰绰有余,是以也就作了个壁上观。   “仙霞门”大擒拿法,茹真已深得其中三昧……她以“荡魔古叉”作兵器,从大擒拿法中施出判官笔打穴的招数。   荡魔古叉的尺寸,跟判官笔有点相仿……一声清叱,展开判官笔招术……挑,点、拍、印、浮、沉、吞、吐,荡魔古叉指处,落向连冲全身要害。   她空手的左臂,也同时施展,似戟若戈招数,相辅为用,闪缩吞吐,进退如风。   铁翅飞狐连冲,暗暗惊住……   此“玉面菩提”茹真,道中兄弟闻之丧胆,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真个绝技惊人。   连冲心念打转,手上略一疏忽,手中二郎夺稍微慢了一刹那……   突然一响“唰”的声,“督酥穴”,给茹真荡魔古叉扫了下,顿时半身发麻。   连冲这一惊非同小可……双臂一晃,一个空心跟斗,倒蹿一丈之外!   茹真冷然一笑,道:   “连冲,你两手不管用,想用两腿逃么?”   连冲—声吼叱,道:   “贼尼,大爷不会输你……打……”   这个“打”字出口,抡臂一抖,“唰唰唰”三支暗器,电射而出。   这三支丧门箭,两支取上盘双目,一支袭向中盘胸窝。   茹真师太一声:   “来得好!”   手中荡魔古叉挥舞,“当当”两响.击下上盘两支丧门箭,接着一个“铁板桥”功夫……身于仰卧而下,袭向中盘的丧门箭,堪堪掠过胸腹而过。   连冲打出这三支丧门箭,知道对方能挡下,这是虚晃—招……   就在茹真师太一式“铁板桥”功夫施过,直身而起,在此电光石火之间,第四支丧门箭飞了过来。   “玉面菩提“茹真,虽然身怀绝技,却是措手不及,不意之间……   眼看就将丧命丧门箭之下!   庭院边风火高墙之顶,一颗银弹电射而下……这颗银丸捏住准头,用足腕劲……一响“铮”的声,不偏不斜,疾射向茹真师太的丧门箭,撞个正着。   连冲一凛,一慌……原来“蒲松庵”墙顶,还有人手埋伏!   连冲心念闪转,稍一疏神……虽然眨眼刹那之际,茹真师太知道有夜行高手暗助,也已警觉过来……   一声薄叱,古叉疾吐,朝向铁翅飞狐连冲的顶盖,—记砸下。   连冲还不及吭出一声,血雨蓬飞,脑浆四流,脑袋已给砸个稀烂……这副身躯,犹是回光返照似的晃了几下,才始“嘣”的仆倒地上。   “玉面菩提”茹真,向风火高墙之顶,合掌一礼,道:   “阿弥陀佛,多蒙施主出手相助,茹真这厢谢过救命之恩!”   墙顶扑下一个体态魁伟,年有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抱拳施礼,道:   “茹真前辈,不必客气……在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茹真师太问道:   “壮士贵姓,不知如何称呼?”   那中年人道:   “在下周杰,武林同道送了一个‘翻江龙’的称号……”   “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急急上前,向两人施礼道谢。   翻江龙周杰道:   “老师太不用道谢……外面还有连冲带来的喽罗爪牙,要打发掉才是!”   玉面菩提茹真,听到此话,也给想了起来……两人走出敞开的庵门!   连冲带来的这些喽罗爪牙,看到头儿血溅七尺,横死在地,哪敢再逗留下来,拔腿纷纷逸去。   妙心师太吩咐女尼,将铁翅飞狐连冲尸体移去掩埋,洗刷地上血渍,旋即请“玉面菩提”茹真、“翻江龙”周杰,上偏殴落座。   这时“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已想了起来,向玉面菩提茹真合什一礼,道:   “阿弥陀佛……茹真道友在小庵逗留三日,莫非您已知道,有这批盗匪要来犯‘蒲松庵’?”   玉面菩提茹真点点头,道:   “不错,佛门圣地,岂容盗匪蹂躏,所以弟子以投宿借口,前来‘蒲松庵’……”   一指翻江龙周杰,又道:   “若非这位周壮土出手相救,挡下连冲暗器,弟子茹真不死也要落个重伤……”   周杰欠身一礼,道:   “茹真前辈,千万别说此话,此乃我等侠义门中分内之事!”   这位‘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虽然不是武林中人物,但众两人谈话中,已听出一些端倪……   这位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茹真尼姑,显然是身怀绝技的空门侠隐之流……探得“蒲松庵”将遭盗匪所犯,借口投宿,前来解围。   这位周壮士,也是江湖上侠士之流,暗伏墙顶,助茹真尼姑一臂之力。   从两人谈话中听来,这位茹真师太武林中似乎辈份甚高,是以周壮士以“前辈”相称。   “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心念游转……今夜若非这二位恩人相救,“蒲松庵”已遭覆巢之劫……立即漏夜摆上素斋,接待两人。   吃喝中,玉面菩提茹真问道:   “周壮士,你如何知道,此地‘蒲松庵’遭盗匪所侵?”   翻江龙周杰道:   “周某错过宿店,夜晚经过暮阜山之麓,听到林中一屋庙庵,传出厮杀之声……周某悄悄翻墙看时,见茹真前辈正与那‘铁翅飞狐’连冲在厮杀中……”   一笑,又道:   “以茹真前辈身怀绝学,周某不敢上前相助,后来连冲出手暗器,周某才用银弹挡下……”   指着“荡魔古叉”问道:   “茹真前辈,这是什么兵器,周某从未见过?”   茹真—笑,道:   “此兵器贫尼作为荡魔除獠之用,形似发钗,替它取名‘荡魔古叉’……”   周杰想到刚才那打斗场面时,又道:   “刚才茹真前辈跟那个连冲交手时,用此‘荡魔古叉’移作判官笔出手打穴……敢情茹真前辈是‘仙霞门’高手?”   茹真师太含笑点头,道:   “不错,贫尼师承‘仙霞门’掌门‘古竹掸师’……”   “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陪伴玉面菩提茹真,和翻江龙周杰两人,不知不觉中,远处传来鸡啼之声,已晨曦初曙的黎明时分。   翻江龙甩杰,夤夜饱餐一顿,已不想再打尖投宿,向“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和玉面菩提茹真二人告辞,继续他的行程。   翻江龙周杰说完这段经过,又道:   “周某离走时,茹真前辈尚在‘蒲松庵’,至于目前是否逗留‘蒲松庵’,就不清楚了。”   青衫羽士田敏道:   “杨少侠,茹真前辈是否尚在‘蒲松庵’,你需去一次赣西幕阜山才知道。”   杨森道:   “不错,杨某正有此意!”   久久缅怀中的恩师茹真师太,却在无意中,探得她的下落,杨森心里的喜悦,无法喻状。   杨森向周杰道谢,道:   “周兄,多谢了……若非兄台指出家师行踪,杨某不得已之下,只有往昔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仙霞门’总坛一行,向师祖古竹禅师处,探听她老人家行踪……”   周杰含笑道:   “此番已知茹真前辈下落,赣西幕阜山离此不远,杨少侠就不必仆仆风尘,长途跋涉去住晋南了!”   四人一餐聚后,双方道过“后会有期”,分袂而别。   杨森在洞庭湖畔“扁山湾”镇上,遇到了“青衫羽士”田敏,和“翻江龙”周杰两人后,就决定了往后的行止去向……往赣西幕阜山一行。   两人取道赣西而来……   凌虹玉燕华瑜,依然一身文巾儒衫,一付玉树临风,少年书生的模样!   杨森想到一件事上,边走边道:   “瑜妹……”   才始吐出两字,华瑜一嘟嘴,一瞪眼,道:   “嗳,你又来啦……人家穿了书生衣衫,一付大男人打扮,你又叫人家‘瑜妹’了……”   杨森含笑道:   “我们走在官道上,谁也不会注意的……”   华瑜道:   “这里不会有人注意,咱们上了城镇的饭店客栈,你脱口也叫出一声‘瑜妹’,给人听到,可不是闹个大笑话啦!”   杨森一笑,道:   “瑜弟就瑜弟……等你换上裙衣罗衫,我再称你一声‘瑜妹’……”   华瑜话题一转,问道:   “森哥,你刚才要说是什么?”   杨森收起脸上笑意,道:   “瑜弟,我在探听恩师的行踪下落,说不定她老人家也在找我呢……”   华瑜道:   “是的,咱也有这样想法……前些时候,湘东株州,你剑挑‘关洛四霸’,石驼峰又把‘太极门’江南总坛砸烂,江湖上纷纷都谈到你‘仙霞剑士’杨森……”   一顿,又道:   “虽然有同名同姓的巧合,可是在‘杨森’两字前面,再加上‘仙霞剑士’四字,传进茹真前辈耳里,相信准是你森哥,不会有错。”   饶行夜宿,行程匆匆,两人找来幕阜山之麓的“蒲松庵”……   来到庵中,杨森向那位知客尼姑普净,施过一礼,道:   “这位师太请了……”   普净合什回过一礼,道:   “两位相公来到小庵,不知有何赐教?”   杨森道:   “有位茹真师太,是否在宝庵?”   “玉面菩提”茹真,救下“蒲松庵”被焚之劫,在这些出家人尼姑脑里,已是“活菩萨”似的,留下一个极探刻的印象……   知客尼姑普净,见这位年轻书生问到茹真师太身上,诧然怔了下,道:   “相公,您找的是茹真老师太,她来过‘蒲松庵’,此刻已不在这里了……”   杨森听到这话,就像一盆冷水迎顶浇下……满怀希望,却是扑了个空,不由当堂怔住。   华瑜接口道:   “这位师太,你是否知道茹真老师太,离开这里‘蒲松庵’后,去往何处?”   知客尼姑普净,见这两位相公,貌相俊秀端正,不像是坏人……又看到刚才年岁稍长的那个,听得茹真老师太已不在“蒲松庵”之话后,那付失望的神情,似乎这两位相公,跟茹真师太有极深厚的渊源关系……   普净心念一转,就即道:   “两位相公,且请稍待,待小尼请庵主妙心老师太出来,或许她老人家知道茹真师太去往何处?”   杨森躬身一礼,道:   “打扰宝庵了!”   普净进去里面禅房,请了“蒲松庵”庵主妙心师太出来……   妙心师太已由知客尼姑普净,说出两位相公来找茹真的情形……   老师太肃客请入偏殿,宾主坐下后,……杨森问道:   “老师太,是否知道茹真师太,离此‘蒲松庵’后的行踪去向?”   妙心师太慈目朝两人望了眼,问道:   “两位小施主贵姓?”   杨森道:   “在下杨森……”   一指旁边华瑜:   “这位是在下义弟华瑜。”   老师太见杨森说出自己姓名,脸色微微一怔,试探的问道:   “杨施主,可有另外一个叫‘仙霞剑士’的称号?”   杨森听来暗晴称奇……这位出家人老师太,如何会知道自己武林中称号?   欠身一礼,道:   “不错,‘仙霞剑士’正是杨某的称号。”   妙心师太微微一笑,道:   “如此说来,您是茹真老师太徒儿了?”   杨森道:   “是的,她老人家是杨森恩师……”   微微一顿,又道:   “杨森从一位朋友处听得,恩师茹真逗留此间‘蒲松庵’,专程找来这里。”   老师太收起脸上笑意,道:   “那正太不凑巧了……你们师徒两人,你找她,她找你……您在一个多月前,找来这里‘蒲松庵’,你们师徒会见面……”   微微一顿,又道:   “茹真老师太告诉贫尼,她有一个心爱的徒儿叫‘杨森’,本领很大,有‘仙霞剑士’之称,她要寻找这孩子的行踪,贫尼挽留不住,只有让她去了……”   华瑜向杨森道:   “森哥,听老师太这样说来,咱们不知该去哪里找茹真前辈?”   妙心师太接口道:   “据茹真道友说,您杨施主在湘东杀了四个匪徒,又在皖南破了一个匪类的窝巢,所以贫尼想来,茹真道友找您,就不外是那一带了!”   杨森从茫无头绪中,听到这一点眉目,就不想再打扰这位老人家,站起身,躬身一礼,道:   “老师太,打扰您老人家清静!”   华瑜也跟着站起。   妙心师太合什一礼.道:   “阿弥陀佛……杨施主见到您师父,替贫尼代为问候。”   两人离开幕阜山之麓“蒲松庵’……   华瑜见杨森这副颓然懊伤的神情,挨近旁边道:   “森哥,咱们两条腿反正闲着……皖南离开这里近,茹真前辈可能会去皖南一带,探听你行踪……咱们皖南一行如何?”   杨森听来有理,点点头,道:   “也好!”   蔚蓝晴空,点缀着朵朵棉絮似的白云,暖洋洋的阳光,大蓬的投向地上……   华瑜轻轻一笑,道:   “森哥,今儿天色真好,若是每天不下雨,都是这样天气,那就好啦……”   杨森朝她那张给阳光晒得红润润的脸望了一眼,一笑道:   “每天都是这样天气,那要闹旱灾了!”   华瑜一嘟嘴,道:   “哼,你总是喜欢跟咱唱反调……咱说东,你就偏偏说西……”   突然想到一件事上,这条山道上冷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人走着,她还是抑低了声音,道:   “嗳,森哥,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似的……”   杨森听来出奇,朝山道两端投过一瞥,含笑道:   “直直的山道,自上而下,有谁跟踪……如果‘跟踪’的话,那是太阳下,我们自己的影子了!”   华瑜又把话题转了过来:   “这里已是皖南一带了,咱们去哪里找茹真前辈?”   杨森缓缓一点头,道:   “恩师如果行踪真在皖南一带,她老人家平时行侠仗义,疾恶如仇,不难探听到她的行踪……”   两人走来山麓,横在前面是一座镇甸……华瑜抬脸朝天色看了下,道:   “森哥,此刻日正当空,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杨森却想到另外一回事上,转过脸,道:   “瑜弟,再去前面就是休宁县附近,如若恩师行踪未遇,我们不妨前去‘麟凤山庄’一行,拜访麟凤兄妹二人……”   两人来到镇上,杨森听刚才华瑜说到午膳那回事上,旋首朝大街两边看去……   突然对面过来一人,可能此人匆忙之际,没有注意,跟杨森撞了个满怀。   这人撞上人家,知道自己有失礼之处,一声“对不起”,还是急急往前面走去。   杨森转脸一瞥,看到一个顾长的后影……走在热闹的街路上,时会遇到这类情形,杨森并不介意到这上面。   华瑜眼珠游转,也投向镇街两边,突然一声轻“哦”,指了指,道:   “森哥,你……这是什么?”   杨森低头看去,身上长袍斜襟钮扣处,露出—角白纸。   从长袍斜襟缝中拉出纸角……原来“纸角”竟是摺成长条的纸笺。   杨森不由暗暗—惊……这张纸笺如何会插进自己长袍的斜襟衣缝中?   而自己竟然茫无所知。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章 东山耕夫   华瑜—脸迷惑不解之色,问道:   “森哥,谁把这张纸笺,摺成长条儿,插在你长袍斜襟缝里的?”   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脚步站停下来,两颗星星般的明眸,直朝杨森脸上游转:   “你……你不知道?”   杨森脸上一红一热……枉自江南武林,赢得“仙霞剑士”之称,此刻有人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居然茫然不知!   心念闪转,倏然想了起来……   刚才自己寻找镇街两旁酒肆饭店时,有人对面走来,撞上自己身子,转身看去,看到—抹颀长的后影。   不错,暗中投书,准是此人。   华瑜见他这副冥思极索之状,又道:   “森哥,人家纸笺儿已经送来,别再苦苦去想了,一看上面写些什么,是友是敌就知道啦!”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瑜妹说得有理……”   华瑜听到这声“瑜妹”,朝他注视了眼,不过她知道这是森哥脱口而出的。   杨森张开纸笺看去,上面字迹娟秀工整,写有寥寥数语:   “杨森,你这个‘仙霞剑士’的称号,真是威风八面,可以称主江南武林,偏偏咱家不服气,先礼后兵,先捎个讯儿给你,小心你颈上的脑袋。”   白纸笺上没有具名。   杨森看过这张纸笺,淋了一头雾水,喃喃道:   “怪……这是谁,难道……”   华瑜把他手中纸笺接了过去,上下看过一道,柳眉儿一掀,道:   “森哥,这很像是女人口气,上面字迹,也像出于女人家的手笔……”   两眼一直,愣愣朝他看来。   “这张纸笺,怎么会出现在你长袍襟缝里的?”   杨森本来不想说的,见华瑜问出这话,就把刚才情形说了出来……”   接着又道:   “对面走来那人,跟我撞个满怀,一声‘对不起’,急步离去,我转身看时,看到一个个子颀长的后影……”   华瑜接口道:   “你一点没有察觉到?”   杨森道:   “我正在注意镇街两边,何处是饭店……”   华瑜道:   “是那个大男人……可是这张纸笺上口气、字迹,出于女人家之手……”   杨森道:   “不用说,又是‘太极门’中人,玩出的鬼蛾伎俩,见不得人的名堂……”   两人走进大街边上,一家挂着“悦来居”招牌的饭店,杨森吩咐店伙酒莱端上后,就即问道:   “店家,贵处是什么地方?”   店伙一哈腰,道:   “回客官,小地方是皖南‘南山屏’镇上。”   店伙退下后,两人又谈到那张纸笺上……   华瑜道:   “纸笺上留字,口气很霸道……不知道‘太极门’中何等样人物找上咱们?”   杨森道:   “这些跳梁小丑,不足挂齿……”   华瑜道:   “皖南‘太极门’江南总坛,已给咱们砸烂了,居然还有这些坏蛋出现?”   杨森道:   “上次‘侠林双怪’之一的‘南海钓翁’喻前辈,曾经说过,石驼峰峰腰的,仅是分坛,‘太极门’真正总坛设在蜀秦交境的大巴山紫阳峰……”   微微一顿,又道:   “震山屠虎宫奇,为要隆其声威,才用了‘江南总坛’的名称……”   华瑜接口道:   “‘太极门’悄悄送来这张纸笺……这么说来,那个震山屠虎宫奇,没有死在石驼峰洞穴里?”   杨森道:   “石驼峰江南总坛的‘太极门’弟子,也有外出未归的,更有分散各地的……”   微微一蹙,又道:   “这张纸笺似乎出于女人之手,又说是‘先礼后兵’,看来就不像是‘震山屠虎’宫奇那回事!”   华瑜将过话题,问道:   “森哥,你说咱们往休宁附近的,溪口镇’‘麟凤山庄’一行?”   杨森喟然道:   “恩师行踪无着……如果经过那里,我们去‘麟凤山庄’,拜访他们兄妹二人。”   两人用过午膳后,出镇郊而去……路上行人稀少,十分静僻。   官道的两边,左边是一望无垠的乱石荒野,右边浓荫高张的树林。   华瑜旋首回顾一匝,道:   “森哥,这里一带冷清清的人迹稀少,不谙武技的人经过此地,若是遇到剪径盗匪……”   她话还没有说个清楚,骤然‘唰唰唰’破风锐响声起,阳光下寒芒三闪,出自右边树林,准头落向正在说话中的华瑜身上!   杨森反应敏锐,机警矫捷,看到冷芒三道,出自路边树林,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左臂挽上华瑜纤腰,右臂抡肘挥掌而出……施展出“仙霞门”秘门绝技,学自师尊九如上人的“铁袖神功”……   一股威猛无比的怒飚劲风,席地卷起,把出自浓荫的三闪寒芒,扫落地上。   杨森俯首看去……是三枚有笔管租,两寸来长,锐利无比的针箭。   华瑜虽有“凌虹玉燕”之称,乃是身怀绝技的巾帼女杰,但一时疏神之下遭此袭击,亦不禁吓个玉靥变色,吸了口冷气……”   若不是森哥舒臂疾吐,动作敏绝,自己这条命,莫名其妙丧在人家之手。   林中传出一阵“哈哈哈”的清脆娇笑,接着再道:   “‘仙霞剑士’杨森,你挡下姑娘‘游虹金锥’,再接姑娘几招……”   —条火红的身形,从林间电射而出,剑走身前,“唰!唰!唰!”三剑递出!   两人身形闪退……   杨森目注一瞥看去,是个长发抓髻,身穿红色裙衣,脸蒙巾布的年轻女子。   虽然对方脸蒙巾布,杨森从这女子的外型看来,在自己回忆中,不但恩仇过节无从谈起,而是生平素昧第一次所见到的。   —响“铮”的声,“真刚剑”出鞘,杨森冷然问道:   “拦径偷袭,出手暗器……杨某回忆中尚是素昧生平,姑娘何许人,报出名号来!”   蒙面女子又是一阵娇笑,倏即如冰滴石,冷冷道:   “‘仙霞剑士’杨森,你输在咱家手中长剑之下,在你临死之前,你会知道姑娘名号来历!”   杨森从蒙面女子嘴中,听到“咱家”两字,倏然想到一回事……   “南山屏”镇街,自己衣襟发现那张纸笺中,上面也用了“咱家”两字……莫非……   旁边“凌虹玉燕”华瑜,跟着一响“铮”的声,“紫玉宝剑”出鞘……   蒙面女子目注一瞥,道:   “臭小子,你跟‘仙霞剑士’杨森,一起上来吧!”   华瑜柳眉儿一转,“哼”了声,道:   “咱才不‘臭’呢!”   杨森向华瑜这边,道:   “瑜弟,你站立一边,待森哥接这位姑娘几招!”   蒙面女一声吆叱:   “呀!”   剑光一闪,剑花拌起,“唰唰喇”一连三剑,一个“踏步回环”之式,一剑追一剑,—步接一步,快如惊虹,威若雷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杨森发现这莫名其妙找上自己的蒙面女子,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于是……   不慌不忙,一个仰颈,闪过上盘,霍地挪身再闪,横起剑脊-挡,一响“当”的声起,一记硬招架上。   蒙面女一个矫身,身若回风舞柳,白光一闪,变招易式,直刺中盘。   杨森手执“真刚剑”,横迎直挡,眼、神、步,不敢稍有疏神。   林前日影下,两人这一照面交上,眨眼之间,已走了二十余回合。   剑气如虹,剑光如电……剑光愈舞愈急,剑路愈展愈快。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蒙面女子找上杨森的岔子,果然手上有两下子……   剑路一变,虎虎生风,舞起一座剑山,把这位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森,裹了个风雨不透。   杨森却是不慌不忙,身法一变,人剑合为一体,卷起一道匹练,上攻下拒,转瞬之间,双方又走了二十余回合。   蒙面女柳眉一竖,一个“伏地撩阴”之势,剑光贴地如流,身形半立半跪,辛辣无比,直朝杨森中、下盘,着着递来。   杨森一声苍雄长啸,由“摘星剑”剑法,改走“仙霞惊虹剑”……见招拆招,见式破式。   此蒙面女子虽然剑走如电,威猛激厉,但在杨森身上,仍然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倏然一式“东风洗柳”,剑光一闪,直向杨森的面门划来。   杨森—翻腕把,使个“倒洒金钱”,“真刚剑”剑身—偏,照准蒙面女子剑身,猛砍过去……   一响断金裂铁之声起处,蒙面女子手中长剑,一断两截。   蒙面女突然一个“卧龙翻身”,一声冷叱:   “照打!”   右手—扬,三条冷芒,弹指飞出,直取杨森面门而来。   杨森用剑一格,“当当当”声中,三支“游虹金锥”击出丈外,坠落在地上。   杨森一笑,道:   “姑娘,别在杨某面前,玩弄这些破铜烂铁……”   这个“铁”甫出口,蒙面女子一声冷叱,道:   “‘仙霞剑士’杨森,慢点高兴,姑娘还有东西赏你……照打……”   右手抡臂一挥,打出三上四下七点冷芒。   杨森星眸闪射,已看出是当年师尊九如上人曾经提到过的江湖—种霸道暗器……“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   杨森这—发现,虽眨眼刹那之际,也已有了应对之策的防范……   一声:   “来得好!”   手中“真刚宝剑”,挥个风雨不透……一阵“叮叮当当”金铁交击声中,七颗“星联珠弹”,荡空激射,纷纷打飞……   宛如天落银雨,煞是好看。   壁上观的“凌虹玉燕”华瑜,虽然没有插手助拳,但右手“紫玉宝剑”,左掌紧握成拳,似平已有了一项准备。   蒙面女子再次暗器走空,突然扑地一滚,左手红袖挥处,“唰”响破风声起,一枚拇指大的丸弹,直向杨森射来。   蒙面女子第三次暗器出手,却出于杨森所意料之外……未曾想到对方再用暗器袭击。   心念闪转,杨森略一疏神的刹那,这颗丸弹已向面门袭到。   旁边华瑜一声娇叱……   左手抡臂一扬,控住准头,一颗飞蝗石,已弹指而出。   蒙面女出手的丸弹,袭向杨森面门,仅寸来相隔之间给飞蝗石撞个正着,反向蒙面女弹尺而回……   敢情蒙面女子最后出手的丸弹,与“雷火神珠”有异曲同工之处……此丸弹名“罡阳烈火弹”。   “罡阳烈火弹”虽然威劲不及昔年雷火婆婆欧玉莲,震慑群獠,邪门黑道为之丧胆的“雷火神珠”,却也不能等闲视之。   烈火弹与华瑜出手的飞蝗石,凌空撞个正着,爆出一蓬烈火,弹回而返,疾向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再也不会想到,旁边愣愣站着的那个“臭小子”,会插上这一手……   使用“罡刚烈火弹”,显然知道这宗暗器的霸道,利害。   不容她心念闪转,熊熊烈火,扑面而来……蒙面女一声啼号,弹身扑向树林。   华瑜秉剑要衔尾追去,杨森一手拦阻,道:   “瑜妹,‘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是兵家之言……这行止诡秘的蒙面女子,只要不就此丧命,他还会找上我们的。”   华瑜突然想到那回事上,一瞪眼,一嘟嘴,道:   “你又叫人家‘瑜妹’了?”   杨森解释似地道:   “你本来就是我杨森的‘瑜妹’,硬生生改口,有时改不过来……”   一笑,又道:   “你我‘约法三章’如何?”   华瑜瞅他—眼,道:   “你说……”   杨森含笑道:   “你我单独相处时,我叫你‘瑜妹’,若是有第三人在场,称你‘瑜弟’,不然……”   华瑞接口问道:   “不然又怎幺样?”   杨森想了下,一笑道:   “不然,我杨森在你瑜妹卧房里,跪上一整夜!”   华瑜听出弦外之音,“啐”了声,脸上一阵红热起来,急急移转到刚才那回事上,回道:   “森哥,刚才那个蒙面女子是谁啊……你是否认识这人?”   杨森道:   “这女子虽然脸蒙巾布,还可以看出她的脸形,体形……在我回忆中‘恩、仇’两字不谈,我从未接触过这样一类的女子……”   华瑜喃喃称奇,道:   “这就奇怪了……”   杨森又道:   ”镇街悄悄投书,我所看到那颀长背影的男子,极可能跟刚才那蒙面女子,是一伙中的人……”   华瑜眨眨眼问道:   “何以见得?”   杨森一笑,道:   “这纸笺上,不但字迹娟秀工整,还带着年轻女子的口气,用了‘咱家’两字……刚才那蒙面女,脱口也说出‘咱家’这话!”   华瑜眼珠滴溜一转,问道:   “森哥,会不会又是阴魂不散的‘太极门’中人物?”   杨森摇摇头,道:   “看来不像……如若是‘太极门’中人,不必悄悄投书,再写上‘先礼后兵’四字。”   华瑜不解之色,道:   “那又是谁呢?”   杨森沉思了下,道:   “瑜妹,任何‘谜底’,都会有揭开的时候,只是早晚而已……”   似有所悟,—点头,又道:   “可能会有这种情形……”   华瑜接口道:   “森哥,树大招风……你‘仙霞剑士’四字的称号,太响亮了,所以那张纸笺上才写下‘不服气’这话?”   杨森道:   “不错,瑜妹,刚才我就想到这上面……武林中有不少好胜之人,说不定那蒙面女子就是这一类人物,才莫名其妙找上门来!”   华瑜一掀鼻子“哼”了声,道:   “下次再给咱华瑜遇到,就对她不客气了……问她一个清楚明白,再一剑把她宰了!”   杨森道:   “那蒙面女郎即使不是‘太极门’中高手,亦是有来历的人物……”   华瑜道:   “你怎么知道?”   杨森道:   “‘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曾听师尊九如上人提到过,乃是一种极利害的暗器,由于那蒙面女子功力,火候不够,才未得逞……”   华瑜一对秋水似的明眸,眨动了下,道:   “森哥,照此说来,只要找出昔年命名用‘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之人,就可以知那个蒙面女子的来历?”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   朝她目注一瞥,又道:   “瑜妹,最好你别由于对方,出手‘游虹金锥’暗器袭击,把她视作仇家……”   华瑜一声轻“哦”,道:   “那蒙面女子用暗器打了人家,差点把命送掉,难道还向她作揖赔罪?”   杨森笑了起来,摇摇头,道:   “瑜妹,你别把话扯得那幺远……江湖上固然有恩仇之间的厮杀,但也有不打不成相识的情形……”   微微一顿,又道:   “虽然师尊九如上人,当年曾经说过,‘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乃是霸道利害的暗器,就像‘雷火婆婆’欧玉莲一样,她使用的‘雷火神珠’,江湖为之色变,但她本人并非巨憨魔煞之流。”   华瑜轻轻“嗯”了声……似乎同意了杨森所说的这番见解。   杨森寻访恩师茹真师太下落,和“凌虹玉燕”来到皖南休宁……   华瑜一指,道:   “森哥,出休宁城再去不远,就是‘溪口镇’啦……”   杨森听到此话,已会意过来,接口道:   “你是指‘麟凤山庄’的邵家兄妹?”   华瑜点点头,道:   “咱们去还是不去?”   杨森道:   “彼此武林同道,又是叨为知已,既宋休宁—带,怎能过门而不入?”   两人来“麟凤山庄”,拜访邵家兄妹……   兄妹两人感到十分意外……彩凤邵颖笑吟吟道:   “难怪晨起喜鹊吱吱叫,原来有您两位嘉宾来到‘麟凤山庄……”   玉麟邵彬请两人来到人厅坐下后,含笑问道:   “两位旧地重游,来‘麟凤山庄’,敢情有在下兄妹二人效劳之处?”   杨森含笑道:   “不敢……我二人路过休宁,前来拜访贤兄妹二位……”   彩凤邵颖接口问道:   “两位路过休宁,来此皖南一带……难道‘太极门’又有风吹草动之事?”   麟凤兄妹对杨森昔年身世来历,已经知道,是以杨森就把来皖南寻访恩师茹真师太之事,告诉了他们俩……倏然想到‘南山屏’镇郊,蒙面女子暗中投书,照面交手的那回事上……   杨森一笑,道:   “邵兄,杨某有一件事,要向您请教?”   邵彬微微一怔,道:   “请教不敢……邵某知无不言,言无不详。”   杨森道:   “贤兄妹二位,是否知道‘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的来历?”   玉麟邵彬沉思了下,才缓缓点头,道:   “不错,就是此老……”   目光投向杨森、华瑜两人这边,道:   “‘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虽异于‘雷火婆’欧玉莲的‘雷火神珠’,但在昔年武林中,也是一宗激厉,霸道的暗器……”   杨森接口问道:   “邵兄,昔年哪一位武林前辈,使用这种‘七星联珠弹’暗器?”   敢情玉麟邵彬比杨森年岁较长,曾踪游江湖各地,是以各方面的阅历、见闻,也就多了……   至于杨森,涉足江湖时间并未多久,所知道的仅是当年在巫山长轩岭“玉露寺”,师尊九如上人所说的那些情形而已。   玉麟邵彬一笑,道:   “杨兄,武林中‘宇内三奇’,‘侠林双怪’,这几位老人家您都已见过,而且结成忘年之交……”   一顿,问道:   “您可知‘野山二老’,两位武林前辈?”   杨森摇头道:   “杨某不知此二人。”   玉麟邵彬道:   “‘野山二老’与‘侠林双怪’,正巧凑成‘东南西北’四字……‘侠林双怪’是‘南山钓翁’喻原,和‘北疆愚叟’袁非,至于‘野山二老’,是指‘东山耕夫’冷子元,和‘西羌尊者’古鲁两人……”   华瑜一笑,道:   “有‘古鲁’这样一个怪名字?”   邵彬道:   “不错,这‘西羌尊者’古鲁,并非汉人,才会有这样的名字……”   视线移向杨森这边,又道:   “据江湖传闻,昔年‘东山耕夫’冷子元,使用‘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暗器……出手上三下四,七颗飞弹同时出手,使对方无法躲闪……”   话到这里,却不由困惑问道:   “杨兄,您怎会突然提到‘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这宗暗器上?”   杨森就把皖南边境“南山屏”镇街,给人暗中投投书信,出镇郊又遇上蒙面女子拦截的经过,详细告诉了麟凤兄妹二人……   接着又道:   “这蒙面女子一手剑术不含糊,后来长剑断于杨某‘真刚剑’,出手暗器‘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   彩凤邵颖转脸向邵彬道:   “哥哥,拦截杨少侠、华少侠两位的那蒙面女子,会不会是‘太极门’中高手?”   杨森从衣袋取出在“南山屏”镇街,给人悄悄插入襟缝的纸笺,递了给邵彬……接口道:   “从纸笺上‘前礼后兵’四字看来,似乎不像是‘太极门’中人……”   彩凤邵颖原来不想说的,却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杨少侠,有人在您长袍衣襟处,插入一张纸笺,您……您不知道?”   杨森脸一红,道:   “杨某和华弟,注意镇街两边,找寻饭馆酒肆,就在—时疏神之际……”   邵彬含笑接口道:   “妹妹,江湖上有不少形形式式的人物……有的武技平平,甚至于一窍不通,但却有一套特殊的本领……妙手空空这个‘偷’,也是江湖三教九流中的一流……”   移转到刚才那个话题上,向杨森又道:   “从纸笺上‘不服气’三个字看来,不像跟您杨兄有深怨疾仇,而是要称称您究竟有多少份量,才狭路拦截,跟您交上手的。”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后来杨某也有这样想法……”   一顿,又道,   “邵兄,照此看来,那狭道拦截杨某的蒙面女子,跟‘野山二老’之—的‘东山耕夫’冷子元,可能有渊源关系!”   玉麟邵彬道:   “武林中人,珍视自己秘门绝技,若非入室弟子,嫡传弟子,或是骨肉子女,绝不轻易传授……”   彩凤邵颖问道:   “杨少侠,那蒙面女子看去有多大年龄?”   杨森道:   “从她的脸形,外形看来,有二十出头,不会超过三十岁的。”   玉麟邵彬—笑,道:   “杨兄,彼此叨在知己,邵某说话不见外……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此刻强敌‘太极门’当前……”   杨森点头道:   “不错,邵兄,杨森也有如此想法。”   邵彬又道:   “从纸笺上‘不服气’三字看来,那蒙面女子虽然在‘南山屏’镇郊铩羽败下,可能她再会找上您……”   华瑜插嘴接上道:   “邵庄主,人家找上门打架,总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玉麟邵彬含笑点头道:   “华少侠此话不错……如果那蒙面女子再次找上您等,您二位不妨问她一句话,说不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杨森就即问道:“邵兄,问那蒙面女子什么活?”   邵彬道:   “你二位问那蒙面女子……‘野山二老’之一的‘东山耕夫’冷子元冷前辈,是她何人!”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一章 花街柳巷   杨森见邵彬想出这徉一个主意,连连点头,道:   “不错,邵兄……我等问出此话,那蒙面女子果真与‘野山二老’之一‘东山耕夫’冷子元有所渊源,显然底细也已揭开,彼此既无夙仇新恨,不致再会对垒相相峙了。”   彩凤邵颖想到刚才那个话题上,接口道:   “杨少侠,您要寻访茹真前辈行踪,不妨去皖南一带的庙庵禅林找找看……”   杨森似乎尚未想到这上面,听来微微一怔,道:   “如何找去庙庵禅林?”   玉麟邵彬道:   “出家人外出,当地如有寺庵等佛家清修之处,就不会投宿旅次客店……”   杨森这才想了起来,含笑道:   “是的,去寺庵禅林,即使没有访着恩师,膜顶上香—拜,结个善缘。”   两人来“麟凤山庄”,跟邵家兄妹谈过一阵后,告辞离去。   崦嵫日落,倦鸟归林……   华瑜指着前面,道:   “森哥,前面就有一处镇甸,咱们投店落宿吧!”   杨森朝天色望了跟,道:   “现在刚夕阳西下,还早呢……”   华瑜一撇嘴,道:   “咱们第—次经过此地,不知离此再多远有镇甸,错过宿店,深更半夜找去哪里睡?”   杨森听来也有道理……两人来到镇上,发现大街小巷十分热闹,不下于县城,镇上用过晚膳,投来一家“五福客栈”要了两间客房,落店投宿。   华瑜来杨森那问客房,含笑道:   “森哥,现在休息尚早,这里街上很繁华,咱们出去逛街走走如何?”   杨森还是个童心末泯的大男孩子,见瑜妹提出这个“逛街”的主意,含笑道:   “我们先把店小二叫来问问,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他把店小二叫进房,间道:   “小二哥,贵处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哈腰一礼,道:   “回客官,小地方是‘长堤镇’……”   杨森含笑又问道:   “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店小二听到这话,两跟直直的朝两人身上滴溜一转,堆下笑脸,道:   “公子爷,您问好玩的去处,有,有……您二位拐向这里‘五福客栈’后街,那里有一条‘庙口堂’巷子……您二位去那里,准是尽兴而归……”   华瑜问道:   “店小二,那是什么所在?”   店小二咧嘴—笑,道:   “公子爷,那条巷子里瘦的肥的都有……多花—点银子,嘿,还有原封的……”   华瑜听来莫名其妙!   杨森听得已理会过来,含笑挥挥手道:   “小二哥,多谢你……我等随便街上走走行了。”   店小二哈腰退出客店。   华瑜睁大了—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愣愣朝杨森看来……困惑问道:   “森哥,刚才店小二说,后街‘庙口堂’那条巷里,有瘦的,有肥的,还有原封的,那是什么地方?”   杨森见瑜妹问出这话,欲语还休,顿了顿,才道:   “那是见不得人的地方……”   华瑜听得像淋了一头雾水,眨眨眼,道:   “人住的地方,怎么又是见不得人?”   杨森见瑜妹连连追问,一个玉洁冰清的姑娘家,不便向她说得太多,就简短的道:   “那是花街柳巷的窑子所在……”   华瑜听到“窑子”两个字,已知道那“庙口堂”是何等样所在……脆生生“嘻”的—笑,道:   “森哥,咱只是听人说过,可没有见到过……你陪咱去玩玩看看……”   杨森几乎怀疑自己耳朵,不由诧然怔了下,道:   “你……你要去那种地方玩玩看看?”   华瑜点点头,“嗯”了声。   杨森竖起眉,道:   “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你……”   华瑜一指自己身上那套文巾儒衫,有条有理,道:   “咱现在身上穿了这套衣衫,还不是跟大男人一模一样……”   杨森眼珠直瞪出来:   “你……”   华瑜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道:   “别‘你我他’了,再不久,又是睡觉的时候啦!”   杨森劝不住,拗不过,只有顺着华瑜的心意,出来“五福客栈”,往后街的“庙口堂”巷子走去。   他生恐瑜妹任性,闹出笑话,发生意外变故,不期然中,一手摸了摸腰佩的“真刚剑”剑柄。   走在前面半步的华瑜,扭转脸,“嘻”地笑了声,问道:   “森哥,你有没有生咱的气?”   杨森没有回答“有没有生气”,而是嘱咐的道:   “瑜妹,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别招惹是非,我们绕过一圈后,就回去客栈!”   华瑜脆生生道:   “知道啦!”   杨森虽然自己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子,但对身边的瑜妹,却是悉心照顾,不能有发生丝毫的差错。   两人走来“庙口堂”—带,这里虽有“巷子”之称,却是街路宽阔,时而从两边传来笙竹箫笛之声,街上也未见有杂乱嚣哗之声。   路边两侧,有一幢幢绣帘低垂的房子,火门上端红灯笼高高挑起,从灯笼上映现黑字……有“花月楼”,“迎春院”,有“潇湘院”等名称。   杨森也仅是传闻中,听到“窑子”两字,却从未身历其境,来过这种地方。现在看到这些景物,跟自己刚才所想到的,似乎大异其趣。   华瑜更是东张西望,目不暇接……转过脸,悄悄向杨森道:   “森哥,‘窑子’是男人找女人的地方……两旁屋子的大门前,怎么没有看到一个年轻女子?”   敢情杨森对这些秦楼楚馆,花街柳巷的情形,也知道得有限,是以华瑜问出此后.顿了顿,才道:   “可能进入大门,去里面才能看到……”   两人边走边谈着时,突然从路边一扇挂着红灯笼的大门里,传出一响暴喝声:   “入娘的,狗养的,这里姑娘挣来的卖身钱,你们‘太极门’也要来分羹一杯……”   门上绣帘尚未掀起,从帘子下翻翻滚滚,跌出—个粗壮大汉。   这大汉一个“饿狗吃屎”仆倒地上,绣帘揭起,门里走出—个人来……   此人狮鼻海口,看来貌相不错,一对虎眼灼灼生光,但身高却仅像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   杨森看到这家红灯笼上映现出“醉花楼”三字的大门里,响出“太极门”这话,暗暗诧异,惊奇之下,脚步停了下来。   华瑜跟着站下,看到里面走出一个仅三四尺高的大男人,—声惊“噫”,道:   “森哥,这人长得这么矮……”   杨森没有顺着话题回答,轻声道:   “瑜妹,我们站开,且作壁上观!”   那粗壮大汉仆倒地上,倏即拔地纵了起来,戟指道:   “‘五寸丁’马天标,你想在咱‘云中枭’莫固跟前跋扈乖张,那是你摸错门,看错人了……”   单手—起,使个“云龙喷雾”之势,朝向“五寸丁”马天标兜心打来……   掌风沉重,势如雷殛,若是挨个正着的话,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五寸丁马天标冷笑—声:   “马某一试‘太极门’中绝技……”   身形霍地后退,左手一合,一式“抽粱换柱”,柱上一格。   这个马天标虽然身高仅是一个十一二岁童子,出手却是极有份量。   “云中枭”莫固立即变招易式,双臂往回一撤,两手十指骈立如勾,用了“铁扫帚”功夫,问五寸丁马天标“曲池穴”砍下。   “五寸丁”马天标,自左向右霍地一转,已挪身闪到莫固背后,照对方背心命门脉扣去……   马天标这一出手,名谓“排山手”,乃是“轩玄门”中秘门绝技……   这项“排山手”功夫,如果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出手击上合抱巨木,能拦腰而断……劲风到处,碎石如粉。   若是袭上人身,任凭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功夫,也无法承受。   壁上观的杨森,见此比普通人矮了半截的“五寸丁”马天标、出手“轩玄门”秘门绝技“排山手”功夫,不由一声轻“哦”,暗暗怔了下……   杨森尚未入“仙霞门”九如上人门下时,由恩师茹真师太引见,带往豫西外方山玉泉岭“龙爪岩”,拜“轩玄门”中“摘星飞梭”鲁申,为授业师父。   至于后来由于杨森骨格清奇,乃是练武上乘之材,被“仙霞门”中硕果仅存的前辈九如上人赏识,收作衣钵传人,而成为睥睨江湖、称雄武林的当今绝世高手,那是茹真师太始所未料的。   “摘星飞梭”鲁申是“轩玄门”中高手,杨森显然识得“轩玄门”中秘门绝技,“排山手”这项功夫。   杨森再也不会想到,这个从花街柳巷门中出来的侏儒“五寸丁”马天标,竟是“轩玄门”中弟子,而其所照面的对手,却是江湖不齿的“太极门”中的人……由于此一发现,杨森暗中注意起来……   如在必要时,杨森准备给“五寸丁”马天标一臂之助,截下这“太极门”中的“云中枭”莫固。   “云中枭”莫固,身怀之学,却也并不含糊.识得这项“排山手”功夫。   两脚一滑,身形—侧,并中食两指,反向马天标脑后“玉枕穴”指去。   “五寸丁”马天标,个子本来长得矮,只是一低头,已躲了过去。   “云中枭”莫固刚才找来“醉花楼”妓院,好处没有到手,反挨上“五寸丁”马天标一记劈掌,逐出门外,跌个饿狗吃屎……   当然,莫固再也不会想到,秦楼楚馆的窑子里,竟有这等扎手人物,对方迅雷不及掩耳之袭,自己却是—时疏忽大意。   “云中枭”莫固,要报此“一箭之仇”,在“庙口堂”这条花街上,捞回自己颜面。   莫固心念闪转,旋身如电,一声吼喝:   “矮鬼,照打……”   这个“打”字甫出口,扬臂抖腕,三支没羽箭,电射而出。   双方距离近,而莫固暗器猝然打出,“五寸丁”马天标身法再是机警,万难躲闪。   壁上观的杨森,刚才心里有了那种想法,右手掌心,已扣上数枚铁莲子……   杨森这门“铁莲子”暗器绝技,当初在桐柏山玉巫谷“宝林庵”时,玉面菩提茹真在他幼龄童年,就加以传授。   以目前来讲,杨森出手铁莲子,已抵出神入化,不可思议之境。   就在这电光石闪之间……   莫固出手的三支没羽箭,凌空走“品”字形,分向马天标面门袭来!   杨森一声冷叱,运是腕劲,摆住准头,三枚铁莲子自掌心弹指而出。   五寸丁马天标见对方骤然出手暗器,心里暗暗叫声“不好”……   突然“铮!铮!铮!”三响,云中枭莫固出手的三支没羽箭,斜斜震落坠地,给人挡了下来!   五寸丁马天标一惊,一奇!   云中枭莫固一凛,一寒!   双方不约而同,照铁莲子打来方向看去……   “庙口堂”巷中之人,生恐遭池鱼之殃,纷纷躲向老远……   两三丈外的墙脚处,站着两位年轻书生……一个器宇轩昂,英姿飒然,—个玉树临风,俊秀绝伦。   “云中枭”莫固,朝向杨森、华瑜两人,眼皮一翻,狠眼—瞪,道:   “哎,你们这两个嫌自己命长的兔崽子,刚才是谁出手三枚铁莲子的,快快替你家爷爷从实说来?”   敢情,云中枭莫固说出这些话,亦未免忒以霸道,以武家稍有阅历的来说,此三枚铁莲子出手,有如此的腕劲,和不偏不斜如此的准头,显然,绝非江湖上等闲之流,而是出于名家、高手。   杨森冷然一笑!   “凌虹玉燕”华瑜,看来不顺眼,听来不顺耳,一指旁边的杨森道:   “坏蛋,你听着,这三枚铁莲子是咱森哥出手的……你不服气,咱华瑜再在你胸窝戳口血窟窿!”   莫固嘿嘿一笑,向杨森道:   “小子,报出你的名号来!”   杨森晒然道:   “区区杨森便是。”   马天标听到“杨森”两字,似有所思的微微一怔,接着脸上透出一缕笑意。   莫固嘴里轻轻念出“杨森”两字,脸色刹那数变,颈子一硬,道:   “你是哪个畅森?”   杨森冷然道:   “江南武林数得出几个‘杨森’?”   一笑,又道:   “尊驾所怀之学,敢情尚在‘关洛四霸’之上?”   这时,“醉花楼”里的姐儿.鸨儿,龟儿们,一个个从大门探头出来。   “云中枭”莫固,听到杨森这些活,“嘿”声—笑,道:   “原来是‘仙霞剑土’杨森……”   话到此,接着—声“后会有期”,闪退两步,准备转身离去。   莫固身形才始挪动,人影闪晃,衣袂带风,一抹身形凌空掠过,华瑜已把莫固的去路挡住……   冷冷哼了声,道:   “坏蛋,来时由你来,去时可由不得你!”   云中枭莫固不由怔了下……这种横蛮、霸道的话,原是经常从自己嘴里说出的,此番居然有人向自己说出此话来……   对方居然是个年纪二十出头,文巾儒衫,看来文质彬彬的小雏儿。   莫固心念闪转,一声吼叱,道:   “小子,你还准备怎么的?”   华瑜柳眉儿一转,杏目—瞪,道:   “你要离开此地,留下你身上两样东西……”   云中枭莫固不由—声轻“哦”,色厉内茌,吼声道:   “小子,你想找……”   这个“死”还在嘴里打转,尚未吐出声来,蓦然剑气如虹,剑花暴现……   两响“唰!唰!”幼细裂帛声中,莫固左右两耳,激起一阵彻骨剧痛……   “嗒!喏!”两响坠地声中,莫固左右—双耳朵,飞落地上。   华瑜鞋底—拭剑身鲜血,冷声又道:   “坏蛋,现在可以让你走了!”   莫固两耳削下,虽然还不知此少年书生的武技底数,但剑挑“四霸”的“仙霞剑士”杨森,虎视眈眈,赫然在场,相信自己占不了便宜。   莫固心念一转……再不走,自己这条命得要留下……疾步窜跑离去。   “五寸丁”马天标,显然也是一位武术行家,可是却看不出此少年书生,用了什么手法,剑削莫固的—双耳朵……其快如电,其疾如风。   刚才杨森出手铁莲子,挡下莫固暗器,救了马天标一命……马天标急急止前,向杨森道谢。   杨森回过礼后,含笑问道:   “马兄,这家‘醉花楼’是您开设的?”   马天标脸—红,道:   “杨兄,您可误会了……马某逢场作戏,才来‘醉花楼’座上作客……”   一顿,又道:   “刚才‘云中枭’莫固,去‘醉花楼’强诈恶敲,马某看不入眼,上前一问名号底细,莫固自称‘太极门’中弟子……马某一记劈掌,把莫固这斯打出大门外,才撩起一场厮杀的。”   “醉花楼”里的鸨儿、龟儿,还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姐儿,上前向三人谢过解围之恩。   那龟儿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袍马褂,腰束一根红绸带子,年纪看来有四十左右……向三人哈腰一礼,道:   “三位大爷,请里面坐……三位替‘醉花搂’解围,咱王九备下水酒,作个小东!”   杨森显有推辞之色。   马天标含笑道:   “杨兄,咱们江湖中人,不必拘泥小节……马某正有一件重要事情,想与杨兄一谈!”   杨森听到下面两句话,心里暗暗称奇……   自己跟这位“五寸丁”马天标,素昧生平,才始相识……如何会有“重要事情”四字?   华瑜自己是个易钗为弁的绝色丽姝,现在看到群雌粥粥,“醉花楼”里那些姐儿,看得不由眼花缭乱……挨近杨森身边,悄声道:   “森哥,这里蛮好玩的,咱们进去坐坐……”   杨森听到华瑜此话,也就向马天标点点头,答应下来。   三人进入这“醉花楼”大厅,鸨儿媚娘,吩咐摆下丰盛酒筵,接待嘉宾。   三人围桌坐下……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醉花楼”里的姑娘,都争相偎近杨森、华瑜两人的身边坐下。   杨森突然有个发现……马天标坐下座椅,跟常人并无多大差异,原来他个子矮,是短在他两条腿上。   华瑜似乎也有了这个发现,“嘻”地一笑,指了指马天标,道:   “嗳,马壮士,您怎么取了一个‘五寸丁”的称号,听来怪怪的?”   马天标脸上一热,道:   “咱马天标江湖上的称号是‘矮脚虎’……‘五寸丁’三字,是这里‘醉花楼’姑娘,替咱取的。”   杨森听到“矮脚虎”马天标这话,才知道这位马兄是这里“醉花楼”的座上常客。   鸨儿媚娘,龟儿王九,也围坐在这张桌座上……杨森向两人问道:   “刚才给削去两只耳朵的‘云中枭’莫固,是不是常来这里‘醉花楼’找霉气的?”   鸨儿媚娘道:   “不只是这里‘醉花楼’,这条‘庙口堂’巷里,他们每家都去……”   杨森听列“他们”两字,接口道:   “不止‘云中枭’莫固一人?”   龟儿王九道:   “是的,杨大爷,不过看来那莫固,是那伙人中领头的……这些人来‘庙口堂’巷里,不但白吃,白玩,临走时伸手还要银子……”   矮脚虎马天标想到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上,向杨森含笑道:   “杨兄,马某告诉您—件重要事……”   杨森听来出奇,接口问道:   “不知马兄所指何事?”   矮脚虎马天标道:   “有人在皖南一带,寻访‘仙霞剑士’杨森,此人跟您渊源关系深切……”   杨森听来不禁暗暗一怔……‘踏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难道就是……   马天标接着在道:   “‘仙霞门’中玉面菩提茹真老师太,来皖南正要寻访您行踪下落……”   杨森想到过去赣西幕阜山“蒲松庵”那回事上,接口道:   “不错,茹真师太乃是杨某恩师……杨某此来皖南,就是寻访她老人家的……她老人家现在何处,您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马天标道:   “马某刚从皖南安庆来此,是以知道此事,距今并不多久……”   杨森听到此话,原来沉重的心情,骤然松弛下来,就即道:   “她老人家在皖南安庆?”   马天标道:   “马某往安庆城西郊‘石田坑’‘月波寺’,观见‘轩玄门’中—位前辈‘朝元长老’,在‘月波寺’中见到一位老师太……朝元前辈引见过后,才知道这位老师太是‘仙霞门’中空门侠隐茹真前辈……”   微微—顿,又道:   “经茹真前辈谈后,她老人家知道您杨兄石驼峰歼灭‘太极门’江南总坛,特地来皖南一带找您!”   杨森连连道谢,道:   “马兄,杨某多谢您了!”   马天标—笑,道:   “杨兄不必道谢,马某只是顺便带个口讯而已……”   话语转移,又道:   “湘东株州,杨兄剑挑‘关洛四霸’,江南武林为之瞩目……皖南石驼峰之役,杨兄会同武林高手,歼灭‘太极门’江南总坛,更使‘太极门’为之丧胆!”   桌座上的鸨儿、龟儿,姐儿,听来似懂非懂,不过可以听出,眼前这位英姿挺拔,风度翩翩的年轻书生,是个身怀绝技的侠士。   鸨儿媚娘三人敬过酒后,向矮脚虎马天标道:   “马大少,那个什么‘枭’的莫固,会不会再来‘醉花楼’?”   马天标大口酒送进嘴里,笑道:   “媚娘,这件事已由‘仙霞剑士’杨少侠挡下,这位华少侠又挑掉这狗养的莫固两只耳朵,别说请他来,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再来了!”   众人围坐桌座,喝吃谈着时,远处传来梆锣二敲之声……杨森目注华瑜—瞥,向桌座众人道:   “叨扰各位,时间不早,在下二人要告辞了。”   媚娘眯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着道:   “两位大少,就留下这里‘醉花楼’吧……这里姑娘听凭两位挑选……如果要新鲜的也有……”   华瑜听到这话,两颗秋水似的明眸直瞪出来。   杨森脸上—阵发热,含笑摇头,道:   “不必,不必,谢谢了!”   华瑜见杨森站起,她生恐被群雌粥粥拉住,抢先一步,走在前面。   杨森向众人抱拳一礼,和瑜妹告辞离去。   两人走出“庙口堂”巷子,华瑜“嘻”的一笑,轻轻道:   “森哥,那个‘矮脚虎’马天标,身子比人家矮了半截,倒是蛮会享受的!”   杨森含笑道:   “酒色财气,各有所好……”   华瑜转身瞥了眼,道:   “森哥,你还得谢谢咱呢……”   杨森愣了愣,道:   “干吗要谢你?”   华瑜—嘟嘴唇,道:   “你不肯陪咱去‘庙口堂’那条巷子,若不是咱硬着要来,你不知哪一天才能探听到茹真前辈的行踪下降落!”   杨森含笑道:   “你也得谢谢森哥才是……”   华瑜问道:   “咱干嘛要谢你?”   杨森含笑道:   “姑娘家一辈子不会看到窑子妓院里的风光,今夜你却开了这个眼界!”   华瑜脆生生一笑,道:   “森哥,咱们谁也不谢谁,拉平……”   突然想到一回事上,道:   “有人说窑子里的姐儿很可怜,刚才咱看到她们,嘻嘻哈哈蛮高兴的!”   杨森似乎也知道一些,喟然道:   “如果窑子里的姑娘都苦着脸,还有谁个男人上门,她们卖的就是‘笑’,等到静悄悄没有人时,才是她们‘哭’的时候!”   华瑜一掀鼻子,“哼’了声,道:   “森哥,窑子里的事,你还知道不少呢?”   杨森道:   “从推断之中,也可以知道这些情形……”   两人边走边谈时,已来到镇街的“五福客栈”,道了“晚安”,回到自己客房。   翌晨,两人离“长堤镇”后,取道往安庆而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不错,现在正在朔风凛冽,寒霜普降的时份,杨森、华瑜两人,雇渔舟一条,渡江往安庆而去,远处隐隐传来,青磬红鱼之声!   船舱里杨森道:   “瑜妹,渡过江后,我们就到安庆了……”   华瑜突然移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道:   “森哥,咱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人衔尾跟在咱们后面似的……”   杨森一声轻“哦”,剑眉微挑……   上次瑜妹说出此话后,镇街就遇到有人暗中投书,后来遇到那蒙面女子,撩起一场激战!   但,此刻借渡舟一艘过江,舟中除了自己二人外,仅船尾划浆的老渔夫而已。   这又是谁?   不错,可能又是那蒙面女子,暗中尾随自己两人。   敢情,人就有这种微妙而不可思议的感受,在尚未面临到一件事故前,会有某种预感……只是这种感受,有时被人察觉,但有些人却并未察觉到。   杨森这次没有说是“影儿”追随,若有所思中,缓缓—点头,道:   “瑜妹,我等随时注意留神就是了!”   两人在舱里谈着时,这条渔船又泊岸靠上,杨森付了渡船钱后,挽着瑜妹上岸而去!   刚才渔船中一片冷清清的,来到安庆城里,似乎骤然换了一个世界,街市热闹,人众熙攘。   华瑜道:   “森哥,今晚咱们不能漏夜找去‘月波寺’……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投宿一宿,明儿再出城去‘月波寺’,拜见茹真前辈……”   华瑜珠滚玉盘似的脆生生说出这些话,杨森却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当初自己和瑜妹,走在“南山屏”热闹的镇街上,有—个神秘男子,暗中投书。   今晚自己两人来安庆城里,大街小巷,人众熙攘,会不会又……   杨森心念闪转,朝近围的行人游转一瞥,暗中加意防范注意。   敢情上次杨森出于疏忽大意,注意大街两边是否有酒肆饭馆,此番有了警觉,情形就不一样了!   走在旁边的华瑜,没有想到这么些事上,见杨森东张西望,一笑道:   “森哥,别慌,偌大的安庆城里,不会少了咱们吃喝的酒肆饭馆!”   杨森轻轻应了声,可是暗中不敢稍有疏忽!   说到“巧”,天下就有这么“凑巧”的事……有人衔尾紧紧贴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人手上送进杨森背负的那只囊袋?   杨森倏然已警觉过来……   疾逾闪电似的一个转身,搭上此人右手“脉腕穴”,一个擒拿命中“过肩颈”一响“砰”的声,这人结结实实摔个“四脚朝天”……   杨森目注地上此人,冷然道:   “朋友,客气一些,不必偷偷摸摸……”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二章 师徒重逢   中年汉子从地上起来,嘿嘿—笑,道:   “‘仙霞门’大擒拿法,果然名不虚传,咱‘妙手乾坤’游亭,栽在你‘仙霞剑士’杨森之手,不算丢人现眼……”   杨森接口问道:   “游朋友,此番找上杨某,又是何事?”   “妙手乾坤”游亭.一指道:   “东西已在你囊袋,自己看吧!”   华瑜从杨森背囊袋,取出一张纸笺,杨森接过看,上面寥寥数字:   “明日中午,安庆城郊‘界口山’一会。”   杨森看过纸笺,向游亭问道:   “游朋友,那蒙面女子与你何种渊源?”   妙手乾坤游亭一笑,道:   “‘受人之托,忠人于事’,别问‘渊源’两字……”   一顿,又道:   “游某虽有‘妙手乾坤’之称,却不齿那些下三滥的勾当。”   杨森朝他目注一瞥,接着道:   “游朋友,明日日正当空,杨某准时赴约!”   妙手乾坤游亭一点头,转身离去。   华瑜突然想起,道:   “森哥,咱们才踏进安庆城,连东西南北还分不清楚,明儿哪里去找‘界口山’?”   杨森微微一皱眉,道:   “我们尚未用晚饭,找家饭馆用膳时,问问里面的店伙行了。”   两人来到一家“松花楼”饭店,吃喝时,杨森把侍立边上的店伙,叫近跟前问道:   “店家,安庆城郊‘界口山’,在哪—端方向?”   店伙念出“界口山”三字,怔了怔,才道:   “回客官,安庆城郊未曾听到过这样一座山……”   两人听到店伙回出此话,不由楞了下……   难道那蒙面女子,捕风捉影,胡扯出这样一个地点来,开个玩笑?   杨森再一想……似乎不可能,也没有此必要。   店伙搔了搔后颈,道:   “客官,请稍等片刻,待小的问问柜台上老掌柜,他可能会知道……”   杨森含笑道:   “麻烦你了!”   这名店伙走去柜台,不多时,过来道:   “回客官,‘界口山’有‘山’之称,其实不是山,是处小镇集……出安庆城北二十里,看到一处镇甸,那就是‘界口山’镇了。”   杨森道谢了声,那店伙退下后,他向华瑜道:   “瑜妹,现在有那蒙面女子之约,我们原是要往‘月波寺’,暂且缓一缓了。”   两人安庆城里逗留一宿,次日快将午正时份,出城北“界口山”镇方向而去……   经有一二十里脚程,遥目看去,远处炊烟缭绕,华瑜指了指,道:   “森哥,前面可能就是‘界口山’小镇……”   却又困惑不已道:   “这蒙面女子也怪,找人打架,该找个荒凉静僻处,怎么邀咱们来一处人烟稠密的镇上?”   杨森点头应了声,心里已有另外的想法……旋首朝这条行人稀少的大道上回顾一匝!   大道左边错石嶙岣,右边是一堆堆高过人头的野草……这是掩藏身形,袭击敌人最理想的地点。   杨森抬头朝天色望了眼……湛湛碧空,片片浮云,正是日正当空时分。   他脚步缓慢下来,向走在前面的华瑜道:   “瑜妹,别走得那么快……这里倒是邀约见面的好地方!”   下面那句话,声音特别嘹亮,远在四五丈外,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华瑜原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只是平时不愿意转弯抹角去想,现在听到杨森此话,朝大道两边投边一瞥,倏然也察觉到那回事上……   她脚步不仅缓慢,而是停了下来,向空荡荡的前面,敞开嗓子,脆生生道: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还配是打滚江湖的狠角色……”   兵家所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其实华瑜连鬼影子也没有瞄到一个,但若是大道两边隐处真有人匿藏的话,认为自己行藏,已被对方发觉。   杨森见华瑜玩出这套名堂,已知道她机智过人之处……停下脚步,亮出“真刚剑”,迎待可能发生的变故。   前面两三丈处的大道右边,高过人头的蓬草,无风自动……   蟋蟋嗦嗦声中,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是昨晚安庆城里大街,给杨森一记“过肩颈”摔个“四脚朝天”的“妙手乾坤”游亭。   女的就是给杨森断剑的蒙面女子……此刻已握上新剑,脸上还是蒙着巾布。   杨森近前两步,微微一笑,道:   “姑娘再次相邀,杨某不胜荣幸……舍命厮杀,事出有因,姑娘连番找上杨某,是为了哪桩‘仇’,抑是为了哪桩‘财’?”   蒙面女子一双明眸,宛似一泓碧水,清澈亮丽……朝杨森凝视一眼,摇摇头,道:   “都不是……”   杨森一笑,问道:   “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蒙面女子顿了顿,才道:   “‘仙霞剑士’杨森,咱看你不顺跟,不服气……”   杨森含笑道:   “这又何苦来哉……你我素昧生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踩我的独木桥,各走各人路,看不顺眼就别看……杨某除巨憨魔獠之辈外,从未以武技宣耀于人,这恁有使人‘不服气’之处?”   敢情此蒙面女子,一时找不出回答措辞,短暂之间,沉默下来。   杨森又道:   “当代武林,有‘字内三奇’,‘快林双怪’,‘野山二老’等前辈人物……杨某提起一人,不知姑娘是否识得?”   蒙面女子,明眸生辉,一瞥杨森,问道:   “谁?”   杨森道:   “姑娘上次使用‘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野山二老’之一的‘东山耕夫’冷子元冷前辈,可识得?”   豢面女子虽看不出她脸色神情的变化,但听到杨森此话,一双明眸,浮起出—片诧异、迷惘之色,欲语还休,却给怔住。   旁边“妙手乾坤”游亭问道:   “杨少侠提到‘野山二老’之—的‘东山耕夫’冷子元前辈,敢情您认识此老?”   杨森道:   “‘宇内三奇’,‘侠林双怪’五位前辈,杨某承蒙不弃,结成‘老哥小弟’忘年之交……‘东山耕夫’冷子元前辈,杨某虽然并不相识,却也知道此老昔年侠义门中武林知名之士……”   目光移和蒙面女子这边,又道:   “方今武林,妖氛炽盛,‘太极门’倒施逆行,笼络江湖魑魅魍魉,欲称主武林,我等力挽狂澜,不让武林激起一场腥风血雨浩劫……”   向蒙面女子一笑,道:   “姑娘身怀绝技,杨某由衷钦佩,但以天下为己任,不能以‘看不顺眼’,‘不服气’来找上区区杨森……姑娘以为是否?”   蒙面女子巾布掩去口鼻部份……杨森说出这些话后,脸腮上端,显出—层浓浓的红云……   轻轻“哼”了声,道:   “看你年岁不大,倒会教训人家!”   杨森微微一折腰,道:   “不敢,不敢,那是姑娘言重了……”   一顿,问道:   “姑娘能否示下芳名,称号,可以让杨某有个称呼?”   “凌虹玉燕”华瑜,边上虽然没有开腔,但两眼直勾勾的朝蒙面女子看来。   蒙面女子朝妙手乾坤游亭这边望了眼,缓缓解去脸上巾布。   蒙面女子脸上巾布一除,“凌虹玉燕”华瑜,脱口轻轻叫了声:   “好美!”   男人家固然欣赏年轻美丽的女子……但年轻美丽的女子,除含有一丝丝“妒”外,同样欣赏另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是以华瑜不自禁中,轻轻脱口一声“好美”。   那蒙面女子显然不会知道华瑜的底细……是个易钗而弁的“假男人”,并不领情这声赞美,认为对方轻浮,狠狠瞪了她一眼。   瞪过华瑜一眼后,才向杨森道:   “姑娘‘冷艳秋’,武林中博得一个‘寒剑傲霜’的称号!”   杨森抱拳一礼,道:   “原来是‘寒剑傲霜’冷姑娘!”   嘴里在说,心里却在一阵嘀咕:   “名符其人,果然是一个又‘寒’又‘傲’的‘冷’‘艳’‘秋’!·   杨森听到“冷艳秋”此姓名,突然想到昔年武林有“东山耕夫”之称的“冷子元”身上,含笑问道:   “冷姑娘,‘东山耕夫’冷子元前辈,敢情是姑娘的……”   寒剑傲霜冷艳秋接口道:   “正是家父!”   上次“寒剑傲霜”冷艳秋,赏了“凌虹玉燕”—枚“游虹金锥”,华瑜差—点把命丢掉……   华瑜回了一颗飞蝗石,撞上“罡阳烈火弹”,烈火强震弹面回,若非躲闪迅捷,冷艳秋这张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脸庞,也成了母夜叉。   此番化敌为友,前嫌捐弃,杨森替她们两人,引见介绍了下。   华瑜当然知道,对方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巾帼女杰,但冷艳秋听到“凌虹玉燕”这称呼中,带了一点“娘娘味”外,却没有怀疑华瑜是个女中丈夫。   杨森已知游亭的称号,却不知这位“妙手乾坤”,与冷艳秋之间的渊源关系……   含笑问道:   “冷姑娘,这位游兄,跟您是……”   冷艳秋道:   “他是家父盟弟,艳秋以‘游叔’相称。”   杨森又问道:   “冷姑娘与游兄,两位此去何处?”   妙手乾坤游亭,含笑接口道:   “艳秋喜欢江湖上走走,义兄不放心她只身单剑踪游江湖,就由游某陪伴她一起出来。”   冷艳秋目光从“凌虹玉燕”华瑜,移转到杨森这边,问道:   “您二位来皖南一带,行程匆匆,像找人似的,准备去哪里……”   杨森含笑接口道:“不错,杨某寻访恩师茹真师太,她老人家来皖南后的下落……”   接着就将准备往安庆西门外的石田坑“月波寺”,觐见恩师茹真师太的情形,告诉了冷艳秋,和游亭两人。   冷艳秋心念一转,向游亭道:   “游叔,久闻‘月波寺’是皖南禅林名刹,咱们前往膜顶上香,随喜一番如何?”   妙手乾坤游亭,含笑道:   “艳秋,只要你有些兴趣,游叔有何不可?”   从安庆城的北郊往西郊,就不必再拐进城,一行四人,由城郊岔道小径,往石田坑而来。   冷艳秋想到一件事上,向杨森道:   “杨少侠,武林传闻,您是‘仙霞门’掌门人古竹禅师之师兄九如上人嫡传弟子,那位茹真前辈,却是古竹禅师之徒……茹真前辈怎么又是您恩师?”   杨森听这位“寒剑傲霜”冷姑娘问到这件事上,彼此既是武林同道,就不见外的把自己昔年一页不幸的往事,说了出来……   喟然又道:   “茹真恩师,不啻自己严父慈母,嗷嗷幼儿,以鹿乳扶养长大……”   微微一顿,又道:   “九如上人乃是杨某师祖之列,杨某列入墙门后,对他老人家以‘师尊’相称。”   冷艳秋见杨森不见外的说出他自己一段往事,朝他注视—眼,缓缓点头……   一指走在前半步的华瑜,问道:   “这位华少侠,师承哪一位武林前辈?”   “凌虹玉燕”华瑜,转过脸一笑……   杨森含笑道:   “这位华兄弟,是浙南雁荡山紫花岩,‘云海圣姑’邓冰梅老前辈的传人!”   华瑜转过脸一笑,又转身向前面走去,冷艳秋不禁朝她背影多看了眼……这位“凌虹玉燕”华少侠,长得好俊秀,只是看来有点怪怪的。   听到杨森说出华瑜师门来历,冷艳秋却又不期然中,轻轻“哦”了声……原来这位华少侠,是当代前辈高人的传人。   杨森问道:   “冷姑娘踪游江南各地,对‘太极门’想必略有所闻……您看法如何?”   冷艳秋见杨森问到这件事上,一对圆滚滚晶莹澄澈的眸子,朝他注视了眼……没有接下回答,转口问道:   “杨少侠,你呢?”   杨森轻轻吁了声,道:   “杨某对‘太极门’的看法,就是刚才在‘界口山’镇郊,所说的那些话……”   寒剑傲霜冷艳秋,沉吟了下,道:   “‘太极门’已成气候,需得有个万全之策,才能加以对付……”   杨森—点头,道:   “冷姑娘说得不错……”   就将明年九九重阳,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武林侠义门中群英之会的情形说了下。   妙手乾坤游亭接口问道:   “杨少侠,此事由您策划?”   杨森道:   “杨某尽棉薄之力,辅助而已……此事由当今武林‘侠林双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前辈,奔波策划,以侠义门中人物联手共鸣……”   冷艳秋问道:   “杨少侠,您怎会与袁非前辈,‘老哥小弟’结成忘年之交的?”   杨森将湘东株州,剑挑“关洛四霸”的经过,也告诉了两人,接着道:   “岁末将至,匆匆就届‘重阳’,武林风云际会也就在此时。”   走在前面的“凌虹玉燕”华瑜,脚步缓慢下来,跟三人走在一起……   冷艳秋想到上次华瑜用“飞蝗石”,打“罡阳烈火弹”那回事上,朝这个怪怪的俊秀书生望了眼,含笑道:   “华少侠,你出手暗器手法不错,腕劲、准头,都恰到好处!”   华瑜一笑,道:   “咱五岁开始练暗器,到今年已整整十六个年头,再不像话,那太对不起自己啦……”   冷艳秋听到“五岁”两字,不由怔了下,道:   “您在五岁幼龄,就练暗器?”   旁边杨森,就把华瑜的身世说了下,接着道:   “华兄弟师门为家,是‘云海圣姑’邓冰梅老前辈,自幼扶养大的……”   四人边走边谈着时,匆匆已到“石田坑”镇上,问过镇上乡民,才知道“月波寺”在镇西近郊……   横贯“石田坑”镇街出镇郊,已看到一座巍峨矗立的牌楼,上面一方长匾,龙飞凤舞,笔劲浑雄,刻出“月波禅林“四个大字。   四人越过牌楼,走上寺门石阶,进大雄宝殿,“月波寺”的知客僧走上前,合什一礼道:   “阿弥陀佛,小僧‘悟能’,前来迎迓四位施主。”   杨森抱拳一礼,道:   “敢问悟能师父,有位‘茹真师太’,是否逗留在贵寺?”   悟能微微一怔,才连连点头,道:   “在此‘月波寺’……老师太正与本寺主持‘朝元禅师’在谈话,请稍候片刻,待小僧前去通报……”   目注杨森一瞥,问道:   “敢问施主贵姓……”   杨森道:   “在下杨森,是茹真师太弟子,和三位武林同道前来觐见!”   知客僧悟能听到“杨森”两字,脸色又给怔了下,才道:   “您……原来就是您杨少侠……”   转身疾步进入里面。   不多时,悟能出来大雄宝殿,合什—礼,道:   “杨施主,茹真老师太请您前往禅房相见……待小僧带路!”   四人由知客僧悟能带路,走向里端……“月波寺”廊宇衔接,占幅辽阔,进深有间幽致清雅,门帘低垂的禅房。   悟能僧站停下来,一指垂下的门帘,向杨森道:   “杨施主,茹真老师太已回来自己禅房,小僧没有使唤不便进入,您自己进去吧。”   妙手乾坤游亭,眼色朝冷艳秋示意一瞥……   寒剑傲霜冷艳秋,已会意过来……师徒睽隔多年,此番相见,自有不欲外人所知的话要说,自己两人不便插入其间。   “凌虹玉燕”华瑜却没有顾虑到这上面……她见森哥掀起门帘进去,也跟着进去里面。   房里禅床上,盘膝跌坐着一位老师太,正是与杨森睽隔多年的茹真老师太。   杨森看到恩师茹真,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流泪道:   “恩师,想煞森儿了!”   站在后面的华瑜,似乎由于某种意念的趋势,见森哥跪地,她也在茹真老师太前,跪了下来。   玉面菩提茹真,眼角泪水浮动,下了禅床,将两人扶起……含笑道:   “森儿,你长大了……”   看到旁边那个玉树临风,俊秀绝伦的少年书生,微感讶然,问道:   “森儿,这位相公又是何人?”   杨森侧脸向华瑜道:   “瑜妹,告诉恩师你的来历?”   杨森在恩师茹真跟前,叫出这声“瑜妹”,敢情有他深切的含意。   茹真师太见森儿向这俊秀书生,口称“瑜妹”,先是一奇,一怔……倏然已会意过来。   华瑜见森哥在他恩师茹真师太面前,唤自己“瑜妹”,也已知道森哥的用意。   脸一红,轻轻道:   “茹真前辈,华瑜是浙南雁荡山紫花岩,‘云海圣姑’邓冰梅老人家的弟子。”   茹真师太握上她皓腕,换了个称呼,道:   “瑜儿,原来你是雁荡山紫花岩,‘云海圣姑’邓道友的弟子?”   华瑜脸庞垂得低低的,轻轻“嗯”了声。   杨森脸一热,嗫嚅了下,道:   “恩师,瑜……瑜妹是女儿身,只……只有您老人家一个人知道!”   玉面菩提茹真,含笑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   接口问道:   “森儿,瑜儿,与你俩同来的,尚有何人?”   华瑜轻轻一笑,把门外两人的名字告诉了茹真师太。   茹真道:   “瑜儿,快请他们进来,不然会怠慢了客人。”   华瑜掀起门帘,请两人进来禅房……冷艳秋和游亭二人,上前见过茹真师太。   门外一阵呵呵朗笑,道:   “茹真道友,听说您那位徒儿来找您了?”   茹真上前揭起门帘,含笑道:   “真是,大方丈,请进房里坐!”   从门外进来一位银眉白须,身材瘦长的老和尚。   茹真向杨森、华瑜道:   “森儿、瑜儿,快上前见过‘月波寺’大方丈朝元禅师!”   朝元禅师微微一怔,道:   “森儿、瑜儿……茹真道友,原来你来皖南寻访的是两位弟子?”   茹真一指杨森含笑道:   “此森儿是贫尼弟子……这位华瑜施主是森儿盟弟,是以贫尼以‘瑜儿’相称。”   两人以晚辈之礼,见过朝元禅师……茹真将冷艳秋,和游亭二人,向朝元禅师引见介绍一番。   宾主坐下后,茹真含笑问道:   “森儿,你如何知道老身在皖南‘月波寺’朝元禅师这里?”   杨森见恩师问出此话,同时朝元禅师也在座,心念一转,把当时情形,略为改变了下……   把找去幕阜山“蒲松庵”的情形照实说后,说到“长堤镇”巧遇“矮脚虎马天标”时,接着又道:   “弟子在皖南‘长堤镇’一家酒楼,巧遇一位有‘矮脚虎’之称的马天标……这位马道友是‘轩玄门’中弟子,他提到恩师逗留‘月波寺’之事!”   杨森将遇到马天标的地点,自长堤镇“醉花楼”窑子,改作在酒楼巧遇马天标。   朝元禅师扪须笑道:   “那倒正巧……天标自此‘月波寺’离去,杨少侠会在‘长堤镇’酒楼遇到……”   杨森想到昔年豫南恫柏山玉巫谷,“宝林庵”养育之恩,除了恩师外,尚有玉空、玉因两位师姊,是以不禁问道:   “恩师,玉空,玉因两位师姊,现在何处?”   玉面菩提茹真道:   “她二人现留在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仙霞门’总坛……”   怀着—丝感慨的心情,又道:   “森儿,老身早年看你骨格清奇,乃是练武上乘之材……果然,后来蒙师伯九如上人赏识,将你收列作衣钵传人……”   杨森道:   “森儿若非恩师—番哺育之恩,也已与草木共朽,杨家已断后代香烟……”   茹真师太接口问道:   “森儿,你可探得昔年杨家灭门之仇的仇家,‘寒江七绝’下落?”   杨森道:   “据江湖传闻,‘寒江七绝’已给‘太极门’收拢……‘七绝’之首‘铁翅神蚊’岳峰,已担任‘太极门’中重要职司。”   朝元禅师道:   “‘太极门’把朗朗乾坤,搅成—片乌烟瘴气,真是武林心腹之患……”   杨森听朝元禅师这话,就把明年九九重阳,鄂西竹山铁剑峰“竹林寺”之会说了出来……   接着又道:   “邀天下武林侠义门中人物,共聚‘竹林寺’,共同讨伐‘太极门’!”   茹真微微一点头,道:   “森儿,这些时候来,你江湖上所行事迹,老身时有所闻……不枉老身一番苦心,将你扶养长大!”   杨森心中暗暗感动……若非恩师茹真,今日已无我杨森此人。   朝元禅师朝禅房里众人,回顾一匝,移到一个话题上,道:   “天寒地冻,岁末将至……茹真老师太乃是贫衲方外知己,不会见外,你四位如不嫌寺中粗菜素斋,在‘月波寺’渡过此年如何?”   华瑜朝森哥这边望了眼,沉默下来。   寒剑傲霜冷艳秋道:   “如此一来,岂不打扰了老禅师清静?”   朝元禅师哈哈一笑,道:   “冷姑娘,老衲虽然投入空门,却也知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此话……”   一顿,又道:   “‘月波寺’不但备有素斋,尚有‘素酒’!”   华瑜听来怔了下,向旁边杨森轻轻问道:   “森哥,酒怎么会有‘素酒’的?”   她虽然轻轻问,禅房里众人,都可以听到……杨森尚未回答,朝元禅师哈哈接上道:   “华少侠,米饭是素的,大米酿造的酒,岂不是‘素酒’?”   华瑜听来还不甚理会,妙手乾坤游亭等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起来。   敢情所有酒的酿制,都离不开米、麦、高梁、水果诸类,如果由此称作“素酒”的话,那投入空门的出家人不必“忌”酒了。   “月波寺”主持朝元老禅师,对酒上面能说出这样一番见解来,可以想见这位老人家虽然投入空门,却是一位不拘小节,玩世不恭的空门侠僧。   杨森—家惨遭灭门之痛,自幼由茹真师太扶养长大,这位空门尼姑,他不啻视作自己“娘亲”,此番重逢见面,洋溢出一片孺慕之情。   玉面菩提茹真,虽然剃发为尼,摆脱红尘,但看到森儿这孩子时,老怀堪慰……巨细不遗,殷殷动问。   杨林就将别后的经过情形,详细告诉了这位视作“娘亲”的茹真师太。   杨森解下腰佩长剑,送到茹真面前,含笑问道:   “恩师,您可识得此剑?”   茹真接过剑,亮出剑鞘看去,剑身宛若一泓秋露,隐含莹莹光华,真是一柄仙家神兵的宝剑!   杨森一指剑柄,道:   “恩师,上面刻下此剑之名……”   茹真师太朝剑柄一端看去,上面用“隶书’刻出“真刚”两字!   这一发现,茹真一声惊“哦”,道:   “森儿,此‘真刚宝剑’相传乃是昔年‘仙霞门’开山始祖‘至善大师’防身之物,如何会到你之手?”   杨森就将当年在鄂南岳口西门外,在“文殊古庙”获得“真刚剑”的经过,详细说了一番。   茹真有所感触的缓缓点头,道:   “森儿,昔年‘仙霞门’始祖至善大师圆寂之前,收起这把‘真刚宝剑’,失传数百年,此番又到你‘仙霞剑士’杨森之手,似乎冥冥中已有注定……”   目注杨森道:   “森儿,你要善用此剑,日后‘仙霞门’发扬光大,在你身上!”   杨森点头道:   “恩师慈渝,森儿记得。”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三章 蛇蚁啮心   朵朵棉絮似的雪花,满天飞舞,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天气冷得连呼气也要冻结起来似的……这间厨房里,却是一片暖洋洋,洋溢着吃喝谈笑的声音。   这里是“月波寺”进深里端一列精舍,其中一间厨房里摆上一桌筵席……菜是素斋,酒是朝元老和尚所说用米酿造的“素酒”。   “月波寺”尾端上列精舍,是朝元禅师用来接待俗家武林同道的,里面屋宇衔接,有厨有房,还有楼台亭阁,和花树扶疏的庭院。   上列精舍的讲究,和排场,不下于城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邸。   主人是“月波寺”的主持朝元禅师,其他有“玉面菩提”茹真师太、“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和“妙手乾坤”游亭等五人,围桌面坐。   朝元禅师年届八十,佛门弟子,那份磊落粗壮的豪气,不下于大块肉,大口酒的江湖中人。   一指闭上的窗户,朝元老和尚道:   “外面寒风呼呼、雪花飘飞,您数位就在这儿过年……虽然庙寺过年,听来有点窝囊,但‘月波寺’素斋素酒不会少了您们一份……”   茹真师太含笑道:   “朝元道友,不但贫尼打扰‘月波寺’多时,森儿又结同几位武林同道来此,更有扰了您的清静!”   朝元老和尚—瞪眼,道:   “茹真道友,您我交往数十年,怎能说这些见外的话……杨少侠是您从小扶养大的孩儿,您现在逗留‘月波寺’,这孩子带了朋友来找您,咱老和尚不接待他们,还找谁来接待?”   华瑜嘻嘻一笑,道:   “这‘素酒’倒是蛮好喝的……”   茹真师太看了她一跟,道:   “瑜儿,这‘素酒’都是朝元老禅师贮藏十多年的陈酒、入口香醇,后劲大,你要适量为止……”   华瑜点点头,道:   “茹真前辈,您这样说,瑜儿知道啦!”   朝元禅师目光投向杨森这边,道:   “杨少侠,撇开您恩师茹真师太,您在武林中辈份,可不低呢……”   杨森听来一时无法会意过来。   敢情,湘东株州,杨森剑挑“关洛四霸”,皖南石驼峰,杨森歼灭“太极门”江南总坛,震撼江南武林,关于江湖上的传闻,“月波寺”主持朝元禅师,对这个有“仙霞剑士”之称的年轻人杨森,也知道一些。   同时茹真师太在“月波寺”逗留已多时,老禅师从茹真师太身上,更清楚有关杨森的情形。   朝元禅师一笑,又道:   “您杨少侠是‘仙霞门’九如上人的衣钵传人!九如上人是‘仙霞门’掌门人古竹禅师的老哥哥,高寿已逾百龄……”   一口酒送进嘴里,又道:   “论辈份!您杨少侠与您恩师茹真师太,已列入同辈……嘿,咱老和尚不敢僭越,算来也是同辈呢!”   杨森脸一红,欠身一跪,道:   “不敢,朝元禅师!”   旁边华瑜“嘻”的一笑,道:   “大师父,享誉武林的‘宇内三奇’,‘侠林双怪’,这五位老人家,都跟森哥‘老哥小弟’,结下忘年之交……”   “不错华少侠,这话您说对了……”   视线移向“寒剑傲霜”冷艳秋这边,道:   “冷姑娘,当今武林知名之士中,‘冷’姓的不多……‘野山二老’之一的‘东山耕夫’冷子元冷道友,跟您是否有所关系?”   冷艳秋一笑,道:   “他老人家是家父。”   华瑜接上一句,道:   “大师父、冷姑娘一手‘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可不含糊……”   茹真师太含笑道:   “瑜儿,这手‘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乃是冷姑娘尊翁‘东山耕夫’冷道友,震慑江湖人的独门暗器,传到第二代冷姑娘之手,当然错不了的!”   “寒剑傲霜”冷艳秋,脸上一红一热,缓缓把头低了下来,心里在却在暗暗嘀咕……   这个寒酸呆子,在自己脸上乱“盖”,乱贴金,皖南“南山屏”头部,咱冷艳秋出手“追虹夺命七早联珠弹”,给“仙霞剑士”杨森急数打飞,差点这条命也留下。   朝元禅师向“妙手乾坤”游亭,含笑道:   “游道友,冷姑娘称您—声‘游叔’,老衲如若没有猜错,您是‘东山耕夫’冷道友的盟弟了!”   游亭点头道:   “不错,大师父!”   宾主,飞觞把盏,话题,天南地北……结束了这顿素斋“素酒”的筵席。   杨森、华瑜、冷艳秋,和游亭四人,住下“月波寺”进深里端精舍的客房。   “年”,悄悄来,悄悄去!   杨森视茹真师太如同“娘亲”,晨夕去前面禅房问候,不敢稍有蕴忽。   原来影形不离的瑜妹,除了结同森哥去禅房问候茹真师太外,有时却不在杨森身边。   精舍前面庭院中,楼台亭阁,假山池水……几枝披雪的寒梅,傲然挺立,幽香暗送!   杨森发现了一桩“怪”事,形影不离身边的瑜妹,竟跟冷艳秋一起,在精舍前庭院中……而且看到已不止一次。   两人不畏天冻地寒,就在庭院的亭阁中,有时池水假山旁,有说有笑的……   杨森这一发现,暗暗替这位“寒剑傲霜”冷艳秋暗暗叫“屈”起来……   敢情自己这位华“兄弟”,长得玉树临风,优秀绝伦,引起你这位冷女侠的青睐?   那是你替自己找烦恼……这位华“兄弟”是假的,跟你一样是女儿身。   在“凌虹玉燕”华瑜这边来说……她可以入情入理硬直的回答:   “咱华瑜本来就是姑娘家,跟冷艳秋说说笑笑,你森哥吃什么‘干醋’?”   如果找向“寒剑傲霜”冷艳秋,那是不但无法劝阻,更会惹上莫须有的烦恼,令对方憎厌。   可能冷艳秋会这样想:   “哼,你自己认为‘仙霞剑士’杨森,举世无双,天下年轻女子,都会向你暗送秋波,咱冷艳秋跟华瑜一起,就引起你的不满,莫名其妙来这股‘醋劲’!”   杨森心念急转,想不出阻止两人在一起之策。   “妙手乾坤”游亭,似乎也发现到冷艳秋,和华瑜在一起的情景。   杨森暗中注意看去,这个饱经世故的“老江湖”,对两人一起的事,有时视若无睹,有时微微一笑,并不引起更多的注意。   本来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吹皱—湖池水,于卿底事?   杨森从外面回来精舍,又看到两人人在精舍前的那座庭院中……   似乎丢失了什么,弯着腰,向地上在搜找……华瑜“嘻嘻”的一声轻笑,从地上捡一块绣上花朵的红殷之手帕,撤开嗓子在道:   “冷家姊姊,你手绢咱拣到啦!”   杨森正巧踏进庭院,听到华瑜脆生生道出响“冷家姊姊”的声音。   冷艳秋笑吟吟走近过来,含笑道:   “森哥,来这里咱们一起聊聊谈谈……”   杨森当然不会这样不知趣,搁在他们之间,让冷艳秋视作“夹心萝卜”……挥手招呼了下,替代了给她的回答。   冷艳秋向杨森道别,送来甜甜一笑。   杨森回到自己客房,发现瑜妹和冷艳秋二人,已把“冷姑娘”“华少侠”的称呼,换了“冷家姊姊”“华弟”,显然两人之间的感情,又进了一层。   虽然像这类事,不是跟仇家照面交手,会引起可怕的灾祸……   但,这件事如若直线进展下去,天下没有不被揭开的谜……“寒剑傲霜”冷艳秋却是蒙面无凭,留下一片空惆怅!   在“凌虹玉燕”华瑜来说,“假凤虚凰”,也留下一场天大的笑话。   杨森心念游转,设法阻止这件事。   早晨,两人去前面禅房,向茹真师太问候过后,回来精舍……   杨森向华瑜含笑道:   “瑜妹,我们别急着回去精舍……”   华瑜两颗星星般的眸子滴溜一转,问道:   “不回后面精舍,还去哪里?”   杨森一指,道:   “那边偏殿上没有人,我们坐下聊聊谈谈……”   华瑜朝他注视一眼,跟着走向偏殿……两人横过椅子坐下后,杨森含笑道:   “瑜妹,来这里‘月波寺’后,你跟那位‘寒剑傲霜’冷姑娘很接近吧?”   华瑜一声怪“哦”,道:   “森哥,你感到奇怪?”   杨森一笑,道:   “你忘了你自己是姑娘家吧?”   华瑜脸一红,道:   “你知道就好了,干吗再喝这缸子‘干醋’……”   杨森微微一蹙眉,道:   “瑜妹,这不是‘醋不醋’的事,日后揭开真相,岂不是桩大笑话?”   华瑜脆生生一笑,道:   “森哥,你别想得那么多,那么远……好说嘛!”   她这话过后,从偏殿边沿坐椅站起,一瞥又道:   “回后面去吧!”   两人来到精舍,妙手乾坤游亭正在庭院中热身练功夫,看到两人人走近过来,含笑招呼了下……接着杨森边走道:   “杨少侠,好快,眨眼已是初五……咱们打扰了朝元大师父,现在年已过去,也该离开‘月波寺’了!”   华瑜没有站停下来,走进里面屋子。   杨森含笑问道:   “游兄和令侄女冷姑娘,准备此去何处?”   游亭一笑道:   “萍踪闲鹤,随遇而安……”   微微一顿,又道:   “到时看看艳秋的主意如何……”   两人正在谈着时,华瑜和冷艳秋两人,从里面屋子出来庭院。   游亭目光移向冷艳秋,道:   “艳秋,今日已是初五……刚才杨少侠问游叔,咱们此去何处?”   冷艳秋没有接下回答,转脸向华瑜那边目注看来。   华瑜“嘻”地一笑,向杨森问道:   “森哥,咱们离开‘月波寺’后去哪里?”   杨森不由暗暗愕然……   自己向“妙手乾坤”游亭问出此话,转弯抹角又问到自己身上。   沉思了下,杨森道:   “我等此去何处,我要问过恩师,才能决定下来。”   平时仆仆风尘,奔波江湖,难得有这样接连数天安静下来……杨森就利用过年数天,在精舍客房中,精研当时离巫山长轩岭“玉器寺”时,师尊九如上人面授的那部“拳经”。   这部秘籍虽有“拳经”之称,但武家绝技,包罗万象,尽纳其中。   九如上人视杨森“衣钵传人”,才以这部‘仙霞门”中稀珍经典“拳经”相传。   杨森凝神贯注,投向这部“拳经”秘籍上,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夕阳西下时分!   精舍用过晚膳后,杨森由华瑜陪同,来前面茹真师太禅房……冷艳秋和游亭叔侄女两人,为了知道今后动向,也一起来茹真师太这里。   四人进入禅房,“月波寺”的主持朝元禅师,也在茹真师太房里……   看到四人进来,朝元和尚哈哈一笑,道:   “四位在咱老和尚破庙里过年,这‘年’过得如何?”   妙手乾坤游亭,连连抱拳致谢,道:   “谢谢,谢谢,只是打扰大师父的清静!”   朝元向华瑜这边,含笑问道:   “华少侠,‘月波寺’里的‘素酒’,其味如何?”   华瑜含笑点头,道:   “大师父,真不错呢……喝了还想喝……”   众人正在谈着时,“月波寺”知客僧悟能匆匆进来禅房,向房里众人合什一礼后,把老方丈朝元和尚请到一边悄悄数语。   朝元长老眼眉微轩转,似有所思中……   茹真师太问道:   “朝元道友,是否有不速之客,找来这里‘月波寺’?”   知客僧悟能接口道:   “老师太,并非不速之客,是有人找来‘月波寺’投宿……”   一顿,又说道:   “朝寺禅林,与人方便,路过投宿不以为奇,只是此人行迹可疑,不像是善类……”   杨森问道:   “悟能师父,前来求宿的是何等样人物?”   知客僧悟能道:   “此人年有四十多岁,削腮光嘴,一对蛇眼,身上穿着一袭长袍,背上负着一只袋囊,看来似从远地来此……”   寒剑傲霜冷艳秋道:   “‘石田坑’镇甸离此不远,镇上不会没有客栈,怎么找来这里‘月波寺’投宿?”   知客僧悟能道:   “冷姑娘,您这话问得真是……若是饥寒交迫,穷途潦倒,‘月波寺’不但收下止宿,素斋接待,离去时还给他一些盘缠……”   微微一顿,又道:   “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前来求宿,不会拒之门外,只是此人形像神秘可疑,不像善类……”   游亭愤然道:   “朝元大师父,投宿之人,如若果真不是善类,他找来此间,那是自投罗网再好不过……夜晚游某前去一探,就知他的底细真相。”   朝元老和尚听来微微一怔……   突然再一想,这位游道友有“妙手乾坤”之称,显然有“探囊取物”的功夫。   游亭一笑,又道:“游某摸出此人底细真相,到时不妨再作如何处置。”   朝元和尚一点头,道:   “游道友这主意不错……”   向旁边客僧悟能又道:   “悟能,你将他留下就是……偏殿边上数间客房,挑一间给此人止宿,不要忘了素斋接侍。”   悟能应了声,退出禅房。   “恩师,从刚才悟能师父话听来,来‘月波寺’投宿的人,不似饥寒交迫,穷途落魄之流,‘石田坑’离此不远,怎么不去镇上客栈,找来这里求宿?”   茹真尚未回答,朝元禅师接口道:   “杨少侠,江湖上人云诡波谲,有些积案累累,怕遭官家搜捕,不敢投店落宿……”   华瑜眼珠一转,道:   “大师父,这里庙寺,官家不会来搜查啦!”   朝元和尚点头一笑,道:   “不错,华少侠……官家尊重佛门圣地,除非罪证确切不然不会随便前来搜查……”   冷艳秋含笑道:   “朝元大师父,照您这样说来,庙寺禅林,你们‘月波寺’,成了漏网之鱼庇护之处了?”   朝元禅师哈哈笑道:   “冷姑娘问得对,所以刚才悟能前来禀报老纳,有个不像善类之人,求宿‘月波寺’……佛门禅林,虽然大开方便之门,如果真有不像话的人找来,也就拒之千里之外,不然就将他截下……”   转向“妙手乾坤”游亭,问道:   “游道友,您准备如何一探求宿之人动静?”   游亭含笑道:   “老禅师.游某在您老前说出来,那是‘班门弄斧’,‘江边卖水’……”   朝元禅师摇摇头,道:   “游道友,不能如此,武家来说,十八般武器,不会件件皆精,如能精通数件已经不错!”   游亭道:   “到时由咱侄女儿艳秋掠阵,游某以迅捷方法,拍下此人睡穴、晕穴,再翻看他袋囊,这人的‘娘家’底细,就瞒不过咱们了。”   敢情,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森,胸襟磊落,严已宽人,此刻游亭向朝元禅师说的那些话,听进杨森耳里,那不啻是“班门弄斧”。   “仙霞门”“擒拿”冠绝天下武林,拍穴、打穴、扣穴,在“擒拿”中才显出真功夫,九如上人是“仙霞门”中头等少有的前辈,而杨森是这位老人家的传人。   朝元禅师听列游亭此话,点点头,道:   “那偏劳游道友了。”   这虽然算不上一件大事,静悄悄中一个“年”过去,杨森,和华瑜两人,静极思动,半夜起床,来茹真师太禅房,都来凑这个热闹。   此刻,投宿“月波寺”客房,那个削腮光嘴的中年人,如果真是“漏网之鱼”,他来“月波寺”求宿,那才是“自投罗网”。   “妙手乾坤”淤亭,和“寒剑傲霜”冷艳秋两人来偏殿旁边那间客房……   游亭绝无声息之下撬开房门,移步床边,就在此鼾声呼呼的中年人身上,戟指疾吐,拍下两处睡穴,晕穴……这人巳睡得更香甜。   游亭有“妙手乾坤”之称,虽然不做下三滥名堂,但在这一手上,也称得上一“绝”。   冷艳秋悄悄问道:   “游叔,可有发现起眼之物?”   游亭先是翻看那只背袋,一声怪“哦”,道:   “囊袋里仅是些洋银子,替换衣衫,还有—把带鞘的短刀……”   冷艳秋怪声道:   “找他贴身衣袋看看……”   游亭伸手摸索,又是怪怪“哦”了声,道:   “—封书信,怎也藏在贴身衣袋……”   姑娘家心细,冷艳秋接上道:   “游叔,书信不放背袋,藏进贴身衣袋,那是一封重要书信……这人不会很快醒来,咱们拿去茹真前辈禅房一看,可能查出此人底细!”   游亭一点头,道:   “艳秋说得有理!”   妙手乾坤游亭手中拿着一封信,和冷艳秋来茹真师太禅房。   朝元禅师见两人进来,问道:   “游道友,是否发现可疑之物?”   游亭道:   “此人背袋里,并无起眼的东西,只是他贴身衣袋中,藏有这封书信。”   朝元禅师接过信,灯下念出,信封上写有数字:   怀玉山“慈云观”玄清真人,转付   震山屠虎宫奇。   杨森听朝元老和尚,念出“震山屠虎”宫奇此名号,不同诧然怔了下,道:   “难道是他……”   茹真问道:“森儿,你指的是谁?”   杨森就把用“雷火婆婆”欧玉莲的“雷火神珠”,歼灭石驼峰峰腰“太极门”江南总坛的经过,告诉了茹真师太……接着道:   “‘太极门’江南总坛坛主,就是‘震山屠虎’宫奇……难道是同名号的巧合?”   凌虹玉燕华瑜道:   “森哥,此信是不是送与‘太极门’中的‘震山屠虎’宫奇,拆开那封信,看看上面写些什么,咱们就知道啦!”   朝元禅帅道:   “华少侠说得有理,咱们看过此信,里面是否提到‘太极门’江南总坛,就可以知道跟‘震山屠虎’宫奇之间的关系。”   老禅师用手指把茶水醮到信封封口,小心翼翼把封口拆开,里面抽出一纸信笺……在油灯下读出信笺上的内容:   示谕“太极门”江南坛主“震山屠虎”宫奇,皖南石驼峰一坛遭江南武林所毁,现于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再立“大极门”江南坛。   由“慈云观”观主“玄清真人”法通辅助,带领江南坛弟子,扑杀仇视“太极门”之武林中人,尤其“仙霞剑士”杨森其人,必须将其除去。   杨森听朝元禅师念出信中后面两句,冷然中微微付之一笑。   朝元禅师放下手中信笺,道:   “从这封信中看来,这是‘太极门’总坛,给江南坛坛主‘震山屠虎’宫奇的谕令……”   目光投向杨森,哈哈一笑,又道:   “杨少侠,您可不简单,不但江南武林,连‘太极门’总坛中那些巨憨魔獠,已知道有你这一号的人物在呼风唤雨。”   杨森微微一笑把话题移转,道:   “老禅师,我等歪打正着,抓到了—个‘太极门’中传信之人……是不是要在那投宿之人身上,我们再问个清楚?”   朝元和尚沉思了下,道:   “此人并非官家缉捕要犯,乃是‘太极门’中弟子……‘月波寺’与‘太极门’井水不犯河水,这人不去镇上投店落宿,却找来‘月波寺’……”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道:   “大师父,‘太极门’无孔不入,此人以投宿为借口,可能另有打算!”   老禅师点头道:   “华少侠说得不错……同时,此人传送总坛谕令,显然是‘太极门’中亲信弟子,在此人身上,有关‘太极门’江南情形,也可以知道一个大概……”   朝禅房回头一看,又道:   “不能打扰老师禅房……咱们去偏殿,把那投宿之人,捉来一问!”   众人来到偏殿……   “妙手乾坤”游亭道:   “老禅师,待游某拍醒此人穴道,将他捉来此地偏殿!”   朝元禅师一点头,道:   “游道友,辛苦您了!”   游亭出去偏殿,不多时,外面响起—阵吆喝大叫的声音:   “嗨,你们讲不讲理……这里是上香拜佛的庙宇,而不足卖‘人肉包子’的黑店……深更半夜把咱叫起,要把咱带去什么地方……”   游亭把这削腮尖嘴的中年人,押来偏殿。   老掸师—指,问道:   “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是否‘太极门’中的弟子?”   中年人一挺胸,道:   “老和尚,你不去大殿诵经拜佛,居然来个‘坐堂问供’……咱跟你老和尚非亲非故,干吗要告诉你咱的娘家底细……”   杨森冷然—笑,道:   “朋友,‘太极门’耍狠、霸道,要看什么地方……你是不肯说了!”   中年人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头—直,一瞪眼,道:   “小子,凭你……还差远呢!”   杨森长身站起,来到中年人旁边,冷冷一笑,道:   “朋友,是你‘差远’,还是区区杨森‘差远’……”   说到这个“远”,右手戟指疾张,落向中年人身上四处穴道……虽然穴道通散身体各部位,杨森这一出手,犹若同一时完成。   这人挨上杨森戟指所制,突然起了一阵吼叫:   “嗳……嗳啦,我……我的妈唷……”   顿时四肢抽动,搅地翻滚!   杨森施展这一手,在坐的只有“月波寺”主持朝元禅师,和茹真老师太看出,此是何种绝技……   此乃是“仙霞门”中绝技三十六路“擒拿手”所融化成“天遁侠禽掌”中“蛇蚁啮心”一式!   此式“蛇蚁啮心”激厉、骇人之处,远在“错骨分筋”之上。   对方挨上这记绝招,就可以用“蛇蚁啮心”这四字来形容!   中年人一阵搅地翻滚过后,头额上汗水,串珠似的直往下沉……   已失去刚才那副狠劲,凶劲,无力地望着杨森,呐呐道:   “杨……杨森……你……你就是‘仙霞剑士’杨森……”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区区就是‘仙霞剑士’杨森……你忍得下这活罪,你尽可闭口不言……”   “凌虹玉燕”华瑜,一双秋水似的明眸,睁得又圆又大,直愣愣朝跌坐在地的中年人看来,心里却在暗暗嘀咕:   “这不是‘分筋错骨’,森哥的名堂真多,那些牛鬼蛇神掉进他手中,活该!”   “妙手乾坤”游亭,看到杨森施这一手,若以自己相比,那是雕虫小技而已。   中年人萎缩的问道:   “杨……杨少侠,你要咱说些什么?”   杨森道:   “报出你的名号来!”   中年人嘿嘿轻笑,道:“咱名号管听不管用,武技说不上,两条腿比人跑得快,道上兄弟送咱何宗一个‘追风神影’的绰号……”   杨森接口问道:   “你是‘太极门’中弟子?”   追风神影何宗,一点头,道:   “不错……咱何宗从蜀秦交境大巴山紫阳峰来此,前往怀玉山……”   老禅师朝元和尚道:   “何宗,‘石田坑’镇甸离此不远,你不去镇上投店落宿,找来这里‘月波寺’,你是在玩些什么花样?”   何宗嘿嘿一笑,道:   “跳过‘鬼门关’,掉进‘地狱门’……咱何宗不是在玩什么花样……”   喘了口气,又道:   “咱何宗身藏‘太极门’掌门人谕令,风闻江南武林高手迭出,生怕所藏泄漏,才求宿庙寺禅林,不敢镇上投店落宿……”   老禅师听到“渝令”两字,拿起桌上那封书信,问道:   “你所指‘谕令’,就是此一书信?”   追风神影何宗看到贴身藏起的书信,落在老和尚之手,顿时脸色大变……点点头,道:   “不错,正是此信……嘿嘿嘿,大帅父棋高—着,倒是有心人!”   敢情此“追风神影”何宗,虽然已栽在人家之手,但两片嘴唇,依然不肯输人。   老禅师朝元和尚,听到此话,脸上微微一热。   杨森问道:   “何宗,那封信上所指的,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在何处?”   何宗道:   “怀玉山在赣北,邻近皖南边境……找着怀玉山,自然知道黑虎岗‘慈云观’的去处!”   “凌虹玉燕”一指,问道:   “喂,何宗,那次石驼峰峰腰塌下来,那个‘震山屠虎’宫奇,没有死在里面?”   追风神影何宗,见问话的是个比“仙霞剑士”杨森更年轻的书生……真人不露相,说不定又是个绝世高手……   这次,何宗再不敢冲撞人家,点点头,道:   “不错,‘震山屠虎’宫奇,正巧有事外出,逃过‘太极门’江南坛,—场覆巢之劫……”   杨森接口问道:   “‘太极门’江南坛,其他人都已葬身塌下的洞穴之中?”   何宗道:   “何某远在蜀秦交境的大巴山,从传闻中,才知宫奇逃过一劫,江南坛中其他众人如何,何某不甚清楚。”   玉面菩提茹真老师太是位疾恶如仇的空门侠隐,心念闪转之际,问道:   “何宗,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中,有‘太极门’的哪些高手?”   追风神影何宗一看问话的是个老尼姑……双目炯炯如电,直向这边射来……   拨指算了算,何宗道:   “据何某所知,黑虎岗‘慈云观’中,除了‘震山屠虎’宫奇外,尚有观主‘玄清真人’法通、‘狼影客’朱庭、‘铁驼翁’崔荣等众人……”   微微—数,又道:   “是否还有其他高手去‘慈云观’,何某就不清楚了。”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四章 拜山之会   杨森沉思了下,问道:   “何宗,你离此‘月波寺’后,回大巴山‘太极门’总坛,还是往赣北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   追风神影何宗,见这位“仙霞剑士”杨森问出此话,已知道这条命,不会留下这里“月波寺”……   嘿嘿一笑,何宗道:   “杨少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是‘太极门’弟子,何况这是掌门人谕令,您说是不……”   一指桌上那封信,又道:   “这封书信交还何某,何某依旧送去怀玉山‘慈云观’,若是不便还给何某,何某只有回去大巴峰紫阳峰‘太极门’总坛……”   杨森朝“月波寺”主持朝元和尚看了一眼,缓缓一点。   朔风凛冽的太冷天,追风神影何宗额上犹是汗水如流……苦下脸,道:   “杨少侠,何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您把咱身上这套如来佛祖的‘禁箍咒’除掉,行不行?”   杨森微微一笑……   掌指疾张,拍下追风神影何宗身上,四处要穴。   何宗吁吐了一口大气,席坐地上的身体,晃晃摆摆站了起来……   逃过“鬼门关”,掉进“地狱门”,又从“地狱门”爬起的何宗,向杨森抱拳一礼,道:   “不错,不愧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少侠,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何某领教了!”   杨森拿起桌上“太极门”弟子视作“谕令”的书信,交还给何宗,傲然一笑,道:   “何宗,你去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烦你稍个口讯……”   追风神影何宗一楞,一怔,眨眨眼皮,道:   “杨少侠,‘烦’字不敢,您吩咐下来就是……”   杨森道:   “你转知‘震山屠虎’宫奇,杨某克日前来拜山……皖南石驼峰峰腰,‘太极门’江南总坛里作天堑之险的洞穴,杨某和几位武林同道,举手投足之际,将其踩成平地……杨某倒要看看,赣北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可是何等样一个所在!”   何宗哈腰一礼,道:   “杨少侠,何某遵嘱,把话传到。”   老禅师朝元和尚,哈哈一笑,道:   “何宗,此地‘月波寺’是佛门圣地,并非‘地狱门’,你去吧!”   外面天冻地寒,朔风怒号,何宗听到此话,哪里还敢再逗留,缩着颈子,急步出偏殿而去。   这番折腾,天色已快将黎明,众人不想再回房去休息。   这句话似乎哽在凌虹玉燕华瑜喉咙里很久,这时才吐了出来……   两颗黑玉似的明眸,一阵溜转,问道:   “森哥,你刚才在那个何宗身上,下的一手什么功夫……嗯,不是‘分筋错骨’?”   杨森一笑,道:   “师尊九如上人所传,由三十六路‘擒拿’融化而成的‘天遁铁禽掌’,其中一式‘蛇蚁啮心’……”   茹真师太含着欣慰的笑意,接口道:   “森儿,你在‘玉露寺’师伯九如上人那里,已学成三十六路‘擒拿’?”   敢情玉面菩提茹真师太,游侠江湖,群獠闻风丧胆,她所学到的“擒拿手”亦只是十六路而已。   杨森欠身—礼,道:   “是的,恩师……师尊除了三十六路擒拿外,还传授森儿‘仙霞惊虹剑’,‘大悲须弥剑’两套剑法……”   微微一顿,又道:   “森儿离‘玉露寺’前夕,师尊亲莅森儿卧房,以‘仙霞门’珍藏秘籍‘拳经’相传……”   茹真师太缓缓一点头,道:   “森儿,‘仙霞门’沧桑数百年,此刻宝剑、绝学都归你森儿一身……‘仙霞门’日后发扬光大,就在你肩上。”   杨森躬身道:   “恩师慈谕,森儿不敢忘记。”   师徒两人谈着时,偏殿众人都静静听着……   老禅师朝元呵呵笑道:   “杨少侠,您骨格清奇,仪态端正,凭您身怀之学,日后君临天下,有望称主武林……”   杨森脸上一红一热,回不出话来!   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两人四条带有灼热的目光,向杨森这边看来。   茹真师太想到—件事上,目注杨森道:   “森儿,你刚才向那个‘追风神影’‘太极门’中弟子何宗说,克日往赣北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拜山一会‘震山屠虎’宫奇?”   杨森一怔,躬身问道:   “恩师,森儿此话,是否有失当之处?”   茹真师太微微一笑,道:   “你说出此话,不愧是侠义门中‘仙霞门’弟子,更不负是老身心爱的徒儿……”   收起脸上笑容,又道:   “森儿,除恶务尽……‘义’之所在,两肋插刀置生死于度外!”   杨森点点头,道:   “恩师嘱咐,森儿记得!”   自己行程也已决定,杨林向游亭向道:   “游兄与冷姑娘,您二位去往何处?”   游亭没有接下回答,朝冷艳秋这边看来……   寒剑傲霜冷艳秋,接触到游叔投来视线,似乎已理会对方的含意……但没有作任何表示,而向凌虹玉燕华瑜那边看去。   华瑜脆生生一笑,道:   “冷家姊姊,你和你游叔,萍踪闲鹤,行程未定,不如咱们一起往怀玉山一行,如何?”   杨森见瑜妹向冷艳秋说出此话,听来感到有点意外……但,并没有插嘴,或是阻止。   冷艳秋含笑点头,道:   “好的,瑜弟。”   茹真师太向朝元和尚道:   “老禅师,贫尼陪同森儿等往怀玉山—行,看来人手已够,不必偏劳大和尚,您留在‘月波寺’,听候我等佳音如何?”   朝元禅师沉思了下,一笑,道:   “贫衲本拟随同各位往怀玉山一行,老师太既然如此说,咱老和尚就留下‘月波寺’了。”   众人在偏殿谈着时,已是黎明时分,暖暖的朝阳,从窗栅一角透射进来。   茹真师太目注窗外一瞥,向朝元禅师又道:   “老禅师刚才森儿吩咐‘太极门’中何宗转言‘克日拜山’,我等就不宜逗留时间,趁着风和日暖,就此启程。”   老禅师见众人行程决定,也就不便挽留。   众人收拾一番后,向朝元禅师告辞,离“月波寺”,取道往赣北怀玉山而来。   清溪水流,芦花拽摆,寒鸦噪林,倦鸟返巢……衔山的夕阳,在人们的感受中,黄昏就将来临。   玉面菩提茹真。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和妙手乾坤游亭等五人,昼行夜宿,仆仆风尘……   华瑜抬脸朝西下的夕阳看了眼,道:   “冷家姊姊,真快,一天又将过去了……”   冷艳秋含笑道:   “咱们谈谈说说,不但不感到疲累,时间也过得很快……”   华瑜转过身,向走在后面正跟茹真师太谈着的杨森道:   “森哥,前面炊烟袅袅,正是—处镇甸,咱们可以投店落宿啦!”   杨森含笑点点头,替代了回答。   沿途上,华瑜并非跟森哥疏远,但跟“寒剑傲霜”冷艳秋,却是有说有笑的。   这情形看进饱经世故、遍历人间沧桑的茹真老师太眼里,不由暗暗注意起来……   华瑜、冷艳秋两人走在前面,茹真师太和杨森居中,妙手乾坤游亭衔尾落单。   茹真师太虽然跟森儿谈着,但看到前面两人俪影成双,有说有笑这份情景时,心念暗暗游转起来……   瑜儿是个女儿身,她跟冷姑娘如此接近,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难道冷姑娘暗慕瑜儿这副风流倜傥,俊秀绝伦的品貌?   从冷姑娘眼神,笑意之中,对瑜儿似乎并非属于儿女之情。   此刻瑜儿的外貌是个少年书生,一个年轻姑娘跟—个少年书生接近,如果不是属于“儿女之情”,那又能作如何解释?   华瑜似乎突然想到—件事上,脚步缓慢下来,跟茹真师太,杨森正在一起,嘻地一笑,问道:   “森哥,你有没有想萧家姊姊?”   杨森见瑜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听来不由感到出奇……微微怔了下,才—笑,道:   “瑜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难免‘悲欢离合’四字……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茹真师太问道:   “瑜儿,‘萧家姊姊’是谁?”   华瑜把有关“翠羽飞雁”萧迎真的情形,不厌其详告诉了茹真师太。   杨森向华瑜回出此话,脑海里却浮现起一团模糊的人影来……   这抹影子,由模糊而清晰……那是杨森尚未列入九如上人墙门前,他所认识的梅采华!   梅采华是豫东鹿邑“清晖精舍”,“觉彗大师”的弟子……她和杨森有同样凄惨不幸的遭遇,家遭暴徒匪类所毁。   杀害梅采华一家的仇人,是“太极门”中弟子……有“千臂黑煞”之称的吕友竹。   由于脑海里浮现出这样清晰的影子,又使杨森撩起一页回忆……   自己由师尊九如上人,带往蜀东巫山长轩岭“玉露寺”,与梅采华分袂离开时,梅采华是柱豫东鹿邑,她师父觉慧大师掌门的“素衣会”……   迄今匆匆五年有余,不知梅采华近况如何……是否尚逗留在豫东鹿邑的“素衣会”?   杨森心念游转,在浓浓的感触之下,吐出一缕只有自己听到的叹息声。   这日,一行五人,来到赣北怀玉山之麓,一处叫“长桥镇”的镇甸。   五人投店落宿,住下镇街一家“顺来客栈”,向客栈掌柜的要了进帮后院五间客房,一间房厅。   众人房厅坐下……茹真师大道:   “我等已来怀玉山之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的情形,需要有个了解……”   杨森接口道:   “恩师,此地‘长桥镇’就在怀玉山之麓,这家‘顺来客栈’的掌柜,店小二他们,可能对黑虎岗‘慈云观’情形知道一点!”   茹真师太一点头,道:   “是的,不妨试探问问……”   这时正有一个矮矮胖胖二十多岁的店小二,送茶水进房厅来……杨森含笑问道:   “小二哥,我等初到贵处,人地生疏,想要问问你!”   店小二哈腰一礼,道:   “是……是的,客官,咱‘胡七’是掌柜的儿子,咱们世居‘长桥镇’,不知您问的悬什么?”   杨森道:   “小二哥,你可知怀玉山是否有一座叫‘慈云观’的庙观?”   店小二胡七抖动脸上肥肉,笑道:   “原来客官问的是‘慈云观’,‘长桥镇’镇上谁都知道……‘慈云观’香烟鼎盛,百里方圆内的乡民,都去‘慈云观’膜顶上香……”   茹真师太听店小二胡七这样说后,才知怀玉山“慈云观”,并非是个隐秘所在。   胡七咧嘴一笑,又道:   “‘慈云观’里所供的祖师爷,灵验无比……”   茹真师太问道:   “小二哥,那么‘慈云观’在怀玉山的何处?”   店小二胡七比手划脚,道:   “‘慈云观’在怀玉山的山腰,那里有一块山坡地叫‘黑虎岗’,‘慈云观’就在虎岗的山坡地上。”   妙手乾坤游亭,从何宗身上搜到那封信中,已知道“慈云观”观主是玄清真人法通,但不知此玄清真人,在附近地方上声誉如何……   含笑接口问道:   “小二哥,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观主,是何等样人物?”   店小二胡七,听到“何等样人物”此话,搔搔肥嘟嘟的后颈,无法理会过来,给楞住了。   华瑜“嘻”的一笑,道:   “喂,店小二,咱们问你那个‘慈云观’观主,是不是本领很大?有没有常下怀玉山来这里镇上?”   胡七这下才始会意过来,点点头,道:   “不错……‘慈云观’观主叫‘玄清真人’,听说本领很大……”   一顿,又道:   “这位玄清老道长,很少来‘长桥镇’上,咱也没有见过……”   杨森知道这个店小二胡七,对“慈云观’的情形所知道的也仅是这些,含笑道:   “小二哥,谢谢你了!”   店小二胡七,弯弯腰退出厅房。   众人围桌面坐用膳时,刚才那店小二胡七,从敞门的厅房门,匆匆走了进来……哈腰一礼,朝桌座上众人望看了眼,才道:   “您数位中,有没有一个叫什么‘剑士’的杨森客官……”   杨森见这个素昧平生的客栈店小二叫出自己名号,不由诧然惊了下,站起身,问道:   “小二哥,正是在下,有什么事情?”   店小二胡七,一指门外,道:   “外面有位大和尚找您哪……”   这里怀玉山山麓,哪里会有大和尚找上自己?杨森淋了一头雾水。   胡七嘻嘻一笑,又道:   “那大和尚找的是您五位,他说出其中一个您客官的名号……”   茹真师太道:   “森儿,会不会是朝元老和尚,衔尾找来这里‘长桥镇’?”   杨森向胡七问道:   “小二哥,是何等模样的老和尚?”   胡七道:   “个子高高长长,两条眼眉,一把白胡须……跟那大和尚一起,还有一位老人家……”   茹真这一听,点点头道:   “不错,那是朝元老禅师找来此地……”   华瑜喃喃称奇不已,道:   “奇怪,朝元大师父怎么会知道,咱们住在这家‘顺来客栈’?”   杨森道:   “恩师,待森儿前去迎迓!”   杨森随同店小二出去……   不多时,杨森陪着朝元禅师,和另外一位体态魁伟,身穿长袍的老者进来。   朝元禅师将老者替众人引见介绍一番……这位老人家饮誉江南武林,有“铁木叟”之称的乔欣。   茹真师太合什诵声“阿弥陀佛”,道:   “久仰,久仰,想不到乔施主大驾莅临!”   “铁木叟”乔欣笑道:   “久闻空门侠隐茹真道友侠名,乔某今日见到,荣幸不已。”   众人正在吃喝之际,朝元老和尚不忌荤腥,和乔欣围桌坐了下来。   华瑜眨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困感问道:   “朝元大师父,您二位怎么会知道,咱们还留在这家‘长桥镇’的‘顺来客栈’?”   朝元老和尚哈哈笑道:   “华少侠,‘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老和尚问到‘长桥镇’这里第三家‘顺来客栈’,果然有您五位住下……”   一顿,又道:   “怀玉山山麓上山处,就是这里‘长桥镇’……‘只此一家,并无分店’咱老和尚就找定这里‘长桥镇’……”   茹真师太含笑道:   “大和尚生恐我等败阵,衔尾前来助拳?”   朝元禅师笑道:   “茹真道友,切莫见外,贫衲和乔道友二人,‘摇旗呐喊’,又未尝不可……”   一指“铁木叟”乔欣,又道:“您等离去‘月波寺’,前后仅一步之差,这位乔道友找来,谈到您五位上怀玉山之事,虽然并非长他人威风,却也不能轻敌……是以我二人才有此决定……”目光移向杨森这边,问道:   “杨少侠,‘拜山’之事,是否已有决定?”   杨森道:   “我等正在谈着时,店小二通报,您两位找来……”   “铁木叟“乔欣道:   “不错,杨少侠,我等先礼后兵,明天上怀玉山黑虎岗‘慈云观’‘拜山’一会。”   七人攀登怀玉山而上……迎面一条山路,全是青石铺成!   沿着山路两旁,古松老柏,虬枝盘结.这些松柏看来都在百年之上,清芳之气,令人心脑俱爽。   朝元禅师纵目回头一看,道:   “这里‘慈云观’上山之路,排场还真不错呢!”   茹真师太道:   “‘慈云观’主持玄清真人法通,不知是何种来历,有此道家基业,却偏偏跟‘太极门’坑瀣一气!”   山路尽处,迎面一座白石牌坊,高有八丈,上面刻出“慈云道观”四个金字。   众人穿过牌坊,面前现出一座金碧辉煌,虹翠相映的巍峨建筑物,正是一座雄伟的道观,观门上端,又是几个斗大金字……“慈云观”。   杨森走前一步,由“慈云观”大门而入,就有—个年约四旬的中年道士,上前合掌一礼,道:   “无量寿佛,贫道‘普原’,‘慈云观’知客,见过施主……”   这时茹真师太、“铁木叟”乔欣、“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妙手乾坤”游亭,和朝元禅师等六人,衔尾从观门而入。   知客道士普源,朝杨森身后看了眼,又道:   “数位施主是膜顶上香,还是……”   杨森微微一笑,道:   “请道长回报贵观主持‘玄清真人’法通道长,‘仙霞剑士’杨森会同武林同道,前来‘拜山’!”   前番截在“月波寺’杨森等诸人手中的“何宗’,由于脚程迅捷,江湖上有“追风神影”之称。   显然何宗早已抵达怀玉山,已把杨森“拜山”之事,告诉“慈云观’观主法通等众人。   知客道士普源,听这位“仙霞剑士”杨森说出“拜山”两字,脸色骤变……   稽首一礼,道:   “原来‘仙霞剑士’杨少侠莅临,请稍候片刻,待小道普原回禀主持法通道长!”   话到此,由玄清殿旁走廊沿,疾步而入。   不多时,由知客道士普源,陪同一位个子颀长,年有六十开外的老全真出来。   普源—指老道,道:   “这位就是此地‘慈云观’观主,‘玄清真人’法通道长。”   玄清真人稽首—礼,道:   “无量寿佛,杨少侠果然有心人……此番前来‘拜山’,贫道法通转知‘太极门’中同道便是……”   朝杨森背后数人看了眼,又道:   “难得多位武林高人驾临,但此地‘慈云观’场地狭窄……明日中午过后,‘慈云见’后山‘迎天坪’一会如何?”   先礼后兵,杨森一声应诺,抱拳告退。   “慈云观”后山的“迎天坪”,在怀玉山的山腰,是块数十丈方圆的平地……“慈云观”如有重大法事,就在“迎天坪”举行。   茹真师太、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月波寺”主持朝元禅师、铁木叟乔欣,和妙手乾坤游亭等七人来到“迎天坪”,“慈云观”观主玄清真人法通,已会同“太极门”中高手,按时等候。   双方在“迎天坪”场地边,面对面,对峙而立。   从玄清真人法通这边,走出一个年有六十多岁的老者,嘿嘿冷笑数声,道:   “江南武林用了火种、火药炸毁皖南石驼峰‘太极门’江南总坛,并非刀剑拳掌上功夫……区区‘震山屠虎’宫奇,倒要会会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森……”   话未终了,宫奇身后,一声暴喝声起,道:   “宫坛主,您且请退下,待咱‘红头蝎’项昆,一会‘仙霞剑士’杨森,是不是真是三头六臂人物!”   又是一响“腾”的声……   震山屠虎宫奇身后,纵出一个黑面猛汉,身高七尺,两臂浑粗,两个油钵似的拳头,两条粗眉,一对暴眼,貌相十分威武。   此“红头蝎”项昆,也是一个江湖上有数的人物,练得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铜皮铁骨,刀剑不入,两臂有水牛般的力量。   “太极门”无孔不入,这个“红头蝎“项昆,也给收拢下来。   杨森会同江南武林同道,用“雷火神珠”歼灭“太极门’江南总坛,惹起“红头蝎”项昆一股怒火,要与“仙霞剑士”杨森见个真章。   杨森见此红头蝎项昆,指名叫人,就从自己这边走了出来……   微微一笑,道:   “项朋友,你是想与区区杨森玩两手么?”   红头蝎项昆,一剔眉,一瞪眼,道:   “你就是‘仙霞剑士’杨森……入娘的,老子就取你的狗命!”   一响暴喝声中,猛一上步,一个“癫牛撞拦”之势,两个钵大的拳头,直向杨森面门擂来,杨森不架不挡,一个“流水步”,轻轻一闪身,已到了红头蝎项昆背后。   项昆双拳走空,气得“哇呀呀”一阵吼叫,猛地一个“狮子回头”,又向杨森扑来。   杨森只一矮身,陀螺般滑出几步,项昆不但又打了个空,几乎跌个“饿狗吃屎”。   敢情杨森轻描淡写,施展这样的身法,却是师尊九如上人嫡传,三十六路“大擒拿法”。“大擒拿法”中,就有拳、吐、封、闭、闪、挪、捞、退等的字诀。   红头蝎项昆,见自己变拳出手,连连走空,气得“哇!哇!”怪叫如雷……   抡起一双拳头,发疯似的,直朝杨森兜头兜面直打过去。   杨森并不回手还报,一味施展“流水步”……东来西闪,西来东避,走马灯似的绕着项昆兜转……前后左右都是杨森的影子。   武家所谓“追招容易,回招难”……   杨森施展“大擒拿手”身法,以“四两橇千斤”,对方出手打得精疲力尽,而自己并未消耗一丝的精元内劲。   这阵打斗场百,看进茹真师太眼里,不禁替这个心爱的森儿暗暗点头。   红头蝎项昆,累得一身是汗……枉自有一身水牛般的力气,自己出手一套“八仙拳”,连敌人的皮毛,也没有沾着一下。   项昆气得大吼一声,托地跳后两步,戟指杨森狠狠道:   “‘仙霞剑士’杨森,你这套鬼名堂功夫,就是你们‘仙霞门’中绝技么……咱项昆打了一阵子,你连半招也不还手?”   杨森冷然一笑,道:   “红头蝎项昆,看你浑噩如牛,却不似—个善用心机害人之徒……区区杨某若一还手,你项昆十条命也别想留下……”   项昆听来似懂非懂,却是狠狠一瞪眼。   杨森一笑,又道:   “这样打斗,你奈何不了我,我们换过一个比法,如何?”   项昆怒声喝道:   “‘仙霞剑士’杨森,如何比法,快说出来,咱项昆可以一拳把你打死……”   杨森晒然道:   “项昆,你能一拳将区区杨某打死?”   微微一顿,又道:   “你有‘红头蝎’之称号,想必你头上功夫不错……杨某站立比处,任你用头撞来,杨某受伤或死,算你赢,杨某不伤不死,算你输……你看如何?”   红头蝎项昆暗骂一声:   小子,自己找死……咱铁头功夫,苦练多年,厉害无比,即使“铁布衫,金钟罩”也无法挡住,别说你这样一个怯生生的年轻人。   项昆心念游转,就即道:   “‘仙霞剑士’杨森,你此话是否当真……若是暗中伤人,不算好汉!”   杨森一笑,道:   “红头蝎项昆,区区杨某要将你置於死地,何异踩死一只蚂蚁,岂容你活到现在……你尽管撞来就是!”   话落,杨森真个往上首一站,挺胸叉腰,屹立而不动。   红头蝎项昆,一声吼喝道:   “咱项昆来也……”   倒退一丈,把头一低,宛若离弓箭,直向杨森胸腔之间,一头顶来。   杨森不慌不忙……   容得对方脑袋撞到,倏然微微一侧身……右面肩、臂迎上对方头颅顶去。   一响结结实实“嗡”的声,项昆这颗脑袋,就像撞上坚铁硬石……   杨森身形马步,原封不动……项昆撞得两眼金花飞溅,脑袋里“嗡嗡”直响!   红头蝎项昆退落两步,两跟直愣愣朝这个“仙震剑士”杨森看去……神情安祥,若无其事。   项昆脸上像挨上一记大耳光……一阵火辣辣红热起来。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五章 悬岩勒马   杨森微微一笑,道:   “红头蝎项昆,刚才杨某已轻领教,不过如此……你可用尽平生之力,再次撞来,不然,别怪杨某出手不客气了。”   “红头蝎”项昆大吼一声,把头一低,第二次向杨森撞来。   这一次,项昆撞向对方的部位低一些,顶向杨森的下盘……杨森也已有了准备,就在项昆离开两尺来光景,堪堪撞来时,一声:   “来得好!”   右臂衣袖挥处,“仙霞门”绝技“铁袖神功”骤然旋展而出。   红头蝎项昆,发觉自己脑袋撞上一股柔韧无比的劲道,这股“劲道”孕含着威猛的弹性,把自己脑袋,震弹而出。   项昆头部使出的力量大,那股弹性也跟着加大,一响“嘣”的声中,身子噔噔住后震退,一个拿桩不住,仰身翻倒地上……   项昆倒地,反身又纵了起来。   杨森起先看他是个浑浑噩噩的傻小子,是以仅施展擒拿,并不骤下重手。   但项昆看来“浑噩”,却有心机,就在倒地纵起之际,恶念陡起……   把头低下,看来是第三次撞来,身形逼近杨森之际,一个“探囊取物”之势,右掌疾吐而出袭向杨森下盘阴部。   杨森若是这记挨上,阴囊给项昆撞碎,一身功力再强,这条命也留不下来。   但杨森反应敏锐,立即觉察,一声冷叫:   “你想找死!”   轻轻一闪,身形挪移……出手三十六路“大擒拿”中一个“绊”字字诀,已把项昆袭向阴部的右臂抓住。   一个“霸王拳鼎”向上一轮一抛……   杨森看来是瘦怯的书生,便这一举手,已把红头蝎项昆两百多斤重,水牛似的身躯举了起来……   臂肘一推一抛,一响“呼”的掠风声,项昆身子已若断线纸鸢,直向三丈外一块凸起的山岩巨石飞去,“嘣”的击撞声中,红头蝎项昆的这颗脑袋,跟巨石错落愣角,撞个正着。   杨森双臂含劲出手,项昆这一撞上,脑袋裂碎,血糊一片,已横尸地上。   “太极门”这边,见红头蝎项昆撞岩死去,响起两声“哇!哇”吼叫,就在“震山屠虎”宫奇背后,纵出两个粗壮大汉……   这两个大汉,一个是“金刀耀虹”程庆,一个是“狼影客”朱庭。   程庆使用一把厚背大环刀,朱庭手上一根锁龙三截棍……   双双猱身欺上,一左一右,要把杨森夹在中间。   江南武林这边,起一阵大喝声,道:   “‘太极门’中休得恃众,以二对一,咱老和尚前来奉陪!”   袈裟巨袖—扬,“月波寺”主持朝元禅师,恍若巨禽一头,飘落场中,截住“金刀耀虹”程庆,杨森迎上“狼影客”朱庭。   “金刀耀虹”程庆,见朝元老和尚赤手空拳,大声喝道:   “贼秃驴,咱程庆刀下,不斩空手匹夫,快亮出兵器动手!”   朝元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贫僧是个出家人,不会舞刀弄剑,你进招吧!”   程庆怒声道:   “贼秃驴,那是你自己找死,别怪咱程庆刀下不留情!”   话落,刀环“哗啦啦”一阵震耳大响,一个“独劈华山”之势,直向朝元老和尚光头上砍了下来。   朝元老和尚一声:   “来得好!”   跳身一晃,程庆一刀斩了个空。   朝元老和尚游身闪晃时,袍袖朝向程庆面门,出其不意,拂了一下。   仅仅袍袖拂过,程庆面门其痛如割……   “哇哇”一阵吼叫,倏地塌身,刀光一闪,一招“枯树盘根”,又向朝元双腿斩来。   朝元老和尚一声长笑,身形一晃,已不知去向。   程庆不由暗暗一惊,正在搜看时,背后传来一响声,道:   “施主,咱老和尚在这里呢!”   程庆怒极,吼声道:   “贼秃驴,不容你脱身逸去……”   一式“玉带围腰”,回身一刀,猛扫过来:   朝元又是游身一闪,对方一招走空。   程庆怒不可遏,霍地一转,施展出一套“大砍游魂刀”刀法,挥挥霍霍,卷起一道刀光,宛如长虹匹练。“月波寺”主持朝元禅师,大显身手,展门“轩玄门”本门“大擒拿功”……盘、打、挑、拍,压、勾、拉、转、吞、吐、撤、放,十二字“字诀”……   一招一式,迅如风飘,身形不离程庆刀光的五尺以外。   双方走了三十于回合,程庆虽然掏出压箱底的看家本领,却也无法在朝元老和尚身上,占到一丝便宜。   朝元老和尚一声清叱:   “着!”   老和尚声随指出,戟指落向对方腿弯处涌泉穴。   程庆身子一软,“扑通”倒了下来。   这边“狼影客”朱庭,迎上杨森……   “狼影客”朱庭所擅长的,却是一身小巧软绵功夫,还善于施展一门“飞星丧门弩”暗器,在江湖上是有名歹毒手辣的人物。   朱庭见杨森身佩长剑,却赤手空拳来对付自己,心里已有了一个主意……   如何除掉此“太极门”中,视作肉中刺、眼中钉的“仙霞剑士”杨森,自己在“太极门”也可以抖抖威风。   双方并不打话,朱庭一声大喝,一个进步,“锁龙三截棍”哗啦一抡,一式“乌龙掠地”,直向杨森兜头兜面打去。   “锁龙三截棍”是三节棍中一种,分开三截,每节之间有钢环套住。   如高手使用三截棍,丈围圆内,舞出一片棍影,敌人万难闪躲,如用兵器相格,三截棍逢硬拐弯,端的利害无比。   但使用三节棍此类兵器的人,本身要兼软硬两门功力、火候。差一点的人,反易为棍所累……“狼影客”朱庭,却是此道中的绝手。   朱庭一棍打去,眼看敌人万难闪避……   这位“仙霞剑士”杨森,闪身一挪,已身形杳然。   朱庭纵目四顾,不由暗睹惊住……恁有如此迅捷的身法?   突然肩背处给人拍了下,一缕冷冷的声音,道:   “朋友,你这套棍法是向师妹学的……”   “狼影客”朱庭大怒……   一旋棍杷,哗啦声中,一式“苍龙旋空”,翻身猛扫过来。   杨森闪身一个“流水步”,又在一丈以外……听任这个三截棍高手朱庭的目力,也无法看出对方如何闪避这记棍招的。   朱庭两记棍招落空,已知道这个名传江南武林的“仙霞剑士”杨森,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朱庭一个箭步纵前,暗中已把“丧门弩”箭洞,悄悄扣上机簧……   又是一棍,向杨森天灵盖砸下……   杨森游身如电,抹到身后。   朱庭已想好主意,如何除去“仙霞剑士’杨森……一招走空,倒拖棍把向后一跳……这是一副败回阵的神态。   杨森身形一个闪转,衔尾急扑而去。   “狼影客”朱庭,嘿的一声轻笑,骤然一个“怪蟒翻身”之势……   右手提棍,一个盘打,直向对方足下猛扫……左手一扬,一阵“嗒嗒嗒”之声,十二支“飞星丧门弩”,宛如一蓬银雨,电射而去。   朱庭施展这一手,兵器暗器同时出手,且是出于对方不意,就是大罗神仙也难闪躲。   但,偏偏遇上“仙霞剑士”杨森,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杨森颖悟聪明,反应机警……照面初交上手,已看到朱庭袖中藏有弩洞,知道是一种极歹毒的暗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林已决定要把此“狼影客”朱庭除去。   杨森见对方棍招、暗器双双袭来,一声冷叱:   “来得正好!”   于是……   右手招走“天遁铁禽掌”“迅雷击顶”一式,震退对方“锁龙三截棍”……   左手袍袖挥处,“铁袖神功”出手……一股威猛无比的劲道,电射而出,顶上朱庭袭来的十二支“飞星丧门弩”。   十二支丧门弩撞上“铁袖神功”所散发出的威力,纷纷朝原来方向弹回……   这一“弹回”,接着一阵凄厉刺耳的惨号声起……“狼影客”朱庭“照数收回”,十二支丧门弩一支不少,袭中他身上。   朱庭所便用的丧门弩,剧毒无比,人体挨上一支,这条命已留不下来,此刻十二支震弹而回全数射到身上,显然已走定阎王路了。   “太极门’出阵之人,丧了两条命,已是声势汹汹,人群中一阵骚动……“唰!唰!唰!”人影闪晃,一连纵出三人。   第一个,就是“太极门”江南坛坛主“震山屠虎”宫奇。   衔尾而出的,是个六十开外,短小精干的人物,江湖上有“双笔文魁”之称的余浩川……判官笔有双笔,单笔之分,余浩山便用双笔,是以才有“双笔文魁”此一称号。   第三个是一位老全真,就是“慈云观”观主“玄清真人”法通,手中握着一支“吴钩剑”。   “吴钩剑”这种兵刃,相传是昔年伍子胥所创,后来渐渐失传,江湖上会使用“吴钩剑”的人已寥寥无几,这位“慈云观”观主法通道长,却精于吴钩剑招数。   这边三人一出场,茹真老师太正要跳身而去时,“铁木叟”乔欣哈哈一笑,道:   “茹真道友,让乔某和杨少侠,朝元老和尚一起,凑凑这场热闹!”   话落,飘身而出。   这一来,双方恰巧三个斗上三个……   “震山屠虎”宫奇,跳身迎上“铁木叟”乔欣,照面交手起来。   “双笔文魁”余浩川,舞起双笔,直取“仙霞剑士”杨森。   “玄清真人”法通,目注朝元禅师道:   “大和尚赤手空拳来接贫道手中‘吴钩剑’,贫道岂不占了便宜……”   朝元老禅师哈哈一笑,道:   “老道长说得也是……是贫衲平时少有使用兵器,是以赤手来此怀玉峰……”   法通道长接道:   “既然大和尚赤手空拳,贫道收起‘吴钩剑’陪你走上几招就是!”   话落,右臂一招,准备把“吴钩剑”抽回背后。   朝元禅师一挥手,道:   “且慢,老道长……特贫衲找件替代兵器的东西前来奉陪!”   玄清真人法通,不知道老和尚找些什么,作为手上兵器,也只停住下来。   后山“迎天坪”这块偌大的空地,“慈云观”遇有重大的醮会法事,就在这里进行的。平时空空荡荡不但人迹空空,连做醮会法事的高台也拆除。   高台的台板拆去,就剩下四根有碗钵粗,五六尺高的石柱。   朝元老和尚走到其中一根半截深入泥地的石柱处,哈哈笑道:   “不错,这倒是件称手的兵器,特咱老和尚不妨借来一用!”   老禅师卷起衣袖,扎个四平大马,舒开两臂,抓住石柱两侧,喝声:   “起!”   这根偌大、浑粗、沉重的石柱,给老和尚双臂一兜,给兜了起来。   石柱给老禅师双臂兜起,埋入地下一截的泥土也给带了起来,簌簌落落遍散如雨。朝元禅师大喝一声,身形一挫,连人带石跳起一丈多远,就在空地上挥舞了几下。   这情形看进这位“慈云观”观主老全真法通眼里,脸色骤变……   这四根之一的石柱,当初匠工半截埋入地下时,曾称过份量,足足有七百多斤重,而且一头埋入地下,入深两尺。   如要将此石柱连根拔起,双臂非要有千斤之上的神力不可,而且还须要有童身未破的“童于功”,扎下内家浑厚的根基。   眼前这位老禅师朝元和尚,不但把整根石柱,连根拔起,而是拈在手上,浑如灯草似的舞弄……这又是一门内家功夫中“拓天开山”神功。   这位“慈云观”观主,原来是一位见闻瀚博的武林中人物。   此刻朝元禅师露了这一手,这位老全真法通已知道,江南武林中,除了“仙霞剑士”杨森,尚有诸多高手。   法通知道创业艰辛,“慈云观”自第一代始祖开观以来,经过不少风风雨雨,才有今日如此的景象。   若因受“太极门”怂恿,与江南武林敌对而峙,“慈云观”被毁之时,指日可待。   “慈云观”观主玄清真人法通,心念一阵游转,缓缓点头,替自己有了个决定。   就以眼前来说,此老和尚显然怀有超凡入圣,“大力千斤掌”这类功夫。   如若此根石柱施展开来,自己手中“吴钩剑”触上,立即崩飞脱手。   老全真法通,心里思忖之际,又缓缓一点头……唱诵一声“无量寿佛”,稽首一礼,道:   “大和尚真乃西方金身罗汉下凡,昔年西楚霸王项羽,亦不过如此……贫道为之心折!”   朝元老和尚哈哈大笑,道:   “老道长,贫衲粗手粗脚不成器的玩意儿,您可别见笑!”   话落,把手中石柱一送一抛,这根千斤石柱,宛若金弹银镖,飞出两丈还远……   轰然一声震耳巨响,石柱坠地,把地面敲了一口大土坑。   老全真法通,又唱诵一声“无量寿佛”,再次向朝元老和尚稽首一礼,撇下场子上的“太极门”中人,径自回前面,“慈云观”而去。   “太极门”中尚有一个高手尚未出场……此人乃是“铁驼翁”崔荣,见“慈云观”观主法通道长,撇下“太极门”中人径自离去,只是冷冷一笑。   老禅师朝元和尚,回来自己这边,袖手向场子作壁上观……   当“月波寺”主持朝元禅师,在“慈云观”观主法通前,使出有楚霸王举鼎之力,施展神功之际,“震山屠虎”宫奇,和“铁木叟”乔欣二人,打了个势均力敌……   两人所怀之学,相差无几。   “震山屠虎”宫奇,身列“太极门”江南坛主,在众“太极门”弟子眼前,不能丢这个脸,是以“铁木叟“乔欣,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两人这一照面交上手,已有三十多回合。   “双笔文魁”余浩川,遇上这位“仙霞剑士”杨森,却无法抖出威风来……   本来,“双笔文魁”余浩川手中这封判官笔,挑、点、拍、印,小巧轻软,全是点穴功夫。   但,此刻遇上“仙霞剑士”杨森,这位器宇轩朗的年轻书生,那是点穴大行家。   “双笔文魁”余浩川,在杨森面前玩出这手,无意“班门弄斧”……   “仙霞门”擒拿冠绝天下武林,杨森乃是“仙霞门”辈份尚在掌门人之上的九如上人嫡传弟子,对“点穴”、“打穴”“拍穴”,“拿穴”四大功夫,都是深得其中三味。   以“双笔文魁”余浩川,粗浅的点穴功夫,如何能点得到他。   一连十数个照面过去,都给“仙霞剑士”杨森,就像走马灯似的,左挡右跳,一一避过。   这时,壁上观的“铁驼翁”崔荣,看到眼前这情形时,心里暗暗思忖。   “如果我‘铁驼翁’崔荣再不出场,今日怀玉山‘迎天坪’之役,看来‘太极门’十有九败。”   这位“铁驼翁”崔荣,乃是大巴山“太极门”总坛的高手。   崔荣奉掌门人之谕,前来协助“震山屠虎”宫奇,使“太极门”江南坛东山再起。   “铁驼翁”崔荣,暗中调匀了下丹田之气,霍地上前数步,来到场子,道:“宫坛主,余道友,两位请暂且退下,让老夫‘铁驼翁’崔荣前来挡此场面!”   “震山屠虎”宫奇,与“铁木叟”乔欣交上手,已累得满头大汗。   这边的“双笔文魁”余浩川,这对判官笔在杨森面前,成了英雄无用武之地,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两人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明知自己再打下去,有败无胜,说不定把命送掉。   两人听到“铁驼翁”崔荣此话,如释重负,立即虚晃一招,双双纵向后面。   “仙霞剑士”杨森,和“铁木叟”乔欣二人,也停手下来。   “铁驼翁”崔荣,目光从杨森、乔欣两人,移向场子这边的“玉面菩提”茹真师太等众人身上……嘿嘿嘿笑了几声,道:   “江南武林,跋扈嚣张,目中无人,所怀之学不过如此,待老夫慈悲‘铁驼翁’崔荣,一个个送你等归西天……”   “仙霞剑士”杨森,冷然一笑,道:   “老头儿,慢点冒大气,说大话……此刻还不知这是谁送谁归西天呢!”   “铁驼翁”崔荣,不再开腔回话,缓缓往后退落十来尺外……   就在这短暂之间,这个“铁驼翁”崔荣,声势、形相突然变了过来……   崔荣面向着杨森、乔欣,和场子边的茹真师太,华瑜冷艳秋、游亭,朝元禅师等众人这边。   两条长臂,向下一垂,偻腰驼背,蹒跚地走来……眼前此“铁驼翁”崔荣,看去就像一只猿猴!   原来一双灼灼如电的眸神,突然愣愣发呆……眼皮半掩,人若僵尸……   背上彷拂负着千斤重物,举步移走之际,显得十分迟钝费力。   边沿的“凌虹玉燕”华瑜看来不由感到出奇,向旁边茹真师向道:   “茹真前辈,这老头儿好像在演戏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茹真师太摆手示意……叫她别出声。   这位武林有“玉面菩提”之称的空门侠隐,看到“铁驼翁”崔荣这副神态时,脸色神情接连数变,似乎从回忆中,渐渐找出其中端倪……   跟前的“铁驼翁”崔荣,左一摆,右一摆,向场子中的杨森、乔欣,缓缓欺近。   杨森站在前面两步,较近崔荣缓缓移近过来的方向……这个身怀绝技,踪游江湖未久的“仙霞剑士”杨森,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惊诧之余,已给怔住。   “铁驼翁”崔荣,身形缓缓移近,相隔杨森已在两三尺之间。   玉面菩提茹真心念游转,混身激灵灵猛打了个冷颤,已给想了起来……   厉声大叫,道:   “森儿,乔道友,快退,这是西陲‘赤练掌’……”   “铁木叟”乔欣看到崔荣这副离奇诡秘的神态,心里正在搜思猜疑……   听到茹真师太说出了“赤练掌”之字,一手拉上前面杨森背领,大声道:   “杨少侠,快退……”   杨森反应敏锐,听到恩师、乔欣两人前后此话,而乔欣掌指已搭上自己背领,立即仰天一个空心跟斗,随同乔欣斜斜飞出两丈外。   几乎在同一个电光石火之际……   “铁驼翁”崔荣一声霹雳似的暴喝,身形暴涨数尺,尤其右掌粗若一把蒲扇,向杨森,和乔欣二人,身形翻退方向扬来!   也就在这同一短暂刹那之间……   玉面菩提茹真,身形暴递……双脚犹未沾地,凌空以十成劲道,向“铁驼翁”崔荣展出“仙霞门”绝技“铁袖神功”。   一股“砰”的震耳巨响……   “铁袖神功”擒住崔荣出手的“赤练掌”……   “赤练掌”掌劲,撞上激厉、浑雄的“铁袖神功”,逆转而回,弹向崔荣自己这边!   锋利刀剑,能置人於死地,但也能杀了自己……“赤练掌”逆转扑向崔荣……   崔荣“啊!啊!”连叫,噔噔暴退……退到两三丈处,仰天翻倒地上,口鼻耳口七孔鲜血汩汩直流……四肢抽搐了几下,僵地死去。   众人走近“铁驼翁”崔荣尸体看去,一股腥臭怪味,犹缭绕在四周。   老禅师朝元和尚道:   “此西陲‘赤练掌’果然利害……若非茹真道友提醒,咱老和尚还真想不起来……”   茹真师太喟然道:   “‘赤练掌’固然歹毒,霸道无比,但此‘铁驼翁’崔荣,却丧命在自己掌下。”   杨森纵目回头一匝……   除了横在地上几具尸体外,“震山屠虎”宫奇等众人,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不由跌足抱屈,道:   “恩师,‘震山屠虎’宫奇等,给他们漏网脱走了!”   茹真师太尚未回答,朝元老和尚轻念一声“阿弥陀佛”道:   “杨少侠,天地就是个‘网’,作恶多端的人,逃不出此一罗网!”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六章 踩凶迎敌   茹真师太慨然道:   “老禅师此言,不啻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道:   “大师父,那几个坏蛋,可能已去了前面‘慈云观’。”   朝元禅师摇头,道:   “‘慈云观’观主法通老道,不会挽留……”   茹真师大诧然问道:   “何以见得?”   朝元老和尚就把刚才自己借用石柱作兵器,法通老道知难而退的情形,告诉了众人……接道:   “法通径自走向前面‘慈云观’,并未向‘铁驼翁’崔荣招呼……以咱老和尚判来,那位老全真法通,可能临崖勒马,有所警惕,不会再与‘太极门’同流合污,显然也不会挽留‘震山屠虎’宫奇等这些人。”   众人来前山“慈云观”……   玄清真人法通,稽首一礼,唱诵一声“无量寿佛”,亲自接待,将众人迎入里端丹房。   宾主坐下后,老禅师朝元合掌一礼,道:   “法通道长,一场厮杀,玷污宝山……贫衲等不得已才如此……”   法通缓缓一点头,道:   “朝元大师父,往者已逝……‘慈云观’以后不会再有这类情形发生!”   茹真师太问题:   “法通道长,您已知后山‘迎天坪’之役结果如何?”   玄清真人法通道:   “‘震山屠虎’宫奇,带人回来‘慈云观’,说出‘铁驼翁’崔荣出手‘赤练掌’,迎上老师太‘铁袖神功’,自己被害……”   “铁木叟”乔欣接口问道:   “法通道友,‘太极门’中宫奇等众人,尚在‘慈云观’?”   玄清真人通道:   “宫奇留下数语,带人匆匆离去!”   老禅师朝元听到此话,暗暗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宫奇等已离“慈云观”而去。   杨森问道:   “法通道长,您是否知道宫奇等去往何处?”   玄清真人法通,稽首一礼,道:   “善哉,善哉,杨少侠,恕贫道说话放肆……别说贫道不知,即使知道他们行踪去处,也不能轻易相告……杨少侠认为贫道此话是否?”   杨森听来怔了下。   老禅师朝元,似有所感中缓缓一点头。   众人离怀玉山“慈云观”,回来山麓“长桥镇”镇上的“顺来客栈”。   来到厅房坐下,朝元老和尚哈哈一笑,道:   “事情不能算是个顺利完成,但咱们也该分道扬镳了……”   杨森道:   “大师父和乔前辈回去皖南……”   朝元一指乔欣道:   “咱老和尚和乔道友,回云皖南‘月波寺’……乔道友再走他自己的路……”   含笑向茹真问道:   “茹真道友,您和杨少侠等,此去何处?”   茹真师大目光缓缓移转到房厅众人身上,投到杨森身上时,停了下来……   杨森接口问道:   “恩师,您老人家要去往哪里?”   茹真师太道:   “老身要往晋南王屋山鹤尾峰‘迦南寺’,‘仙霞门’总坛觐见师父……”   微微一顿,又道:   “森儿,我们师徒两人,在九九重阳前,鄂西英山铁剑峰‘竹林寺’相晤行了。”   杨森不胜依依,一片孺慕之色。   茹真含笑问道:   “森儿,现在离九九重阳尚早,你和瑜儿等准备去往何处?”   凌虹玉燕华瑜见茹真问出此话,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朝杨森这边看来。   杨森沉思了下,道:   “森儿拟往豫东鹿邑‘素衣会’一行……”   在皖南“月波寺”时,师徒二人不啻母子,别后重逢,无话不谈……茹真师太已知道“素衣会”中“铁琵琶”梅采华,与森儿之间的情形。   华瑜轻轻念出“素衣会”三字,听来有点生疏,显得一片茫然之色。   茹真微微一笑,道:“森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不妨带了瑜儿,一起往豫东一游!”   华瑜听到此话,似乎尚含有弦外之音,但听不出茹真师太所说的,是指何种情形。   茹真向冷艳秋和游亭两人这边问道:   “游道友,您和冷姑娘叔侄两人,准备去往何处?”   妙手乾坤游亭含笑道:   “游某要回赣东大夷山‘黎川溪’,师兄‘东山耕夫’冷子元处……”   接着向旁边的冷艳秋,问道:   “艳秋,你要回去爹那里,还是想外面走走?”   寒剑傲霜冷艳秋,没有接下回答,眨动两颗星星般的眸子,朝华瑜这边看来。   华瑜接口道:   “冷家姊姊,回去冷清清一个人,还是别回的好……”   冷艳秋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杨森突然想了起来道:   “恩师,您此去普南王屋山,森儿取道往豫东,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茹真师大接口道:   “森儿,不用了……老身此番来这里怀玉山,已离开浙西不远,顺便去往浙西一位武林同道处,到时再返回普南‘仙霞门’总坛。”   朝元禅师哈哈笑道:   “人生离合,犹如浮水之萍,咱们行程已定,各奔前程了!”   鸟儿喳喳鸣树林,溪水登澈清见底,朵朵花开,处处花香,这是一暮春到人间的景色!   官道尽处,衣袂风飘,走来三人,两个书生,一个年轻姑娘……他们正是来自赣北怀玉山的“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和“寒剑傲霜”冷艳秋。   华瑜这件事早想问的,这时才问了出来:   “森哥,咱们此去豫东鹿邑‘素衣会’,寻访的是谁?”   杨森一笑道:   “是我别离五年多的一位武林同道……”   华瑜轻轻念出“武林同道”四字,接口问道:   “是何等样人物?”   杨森道:   “也是一位巾帼女侠……”   他把有关“铁琵琶”梅采华的情形,详细说了出来,接着又道:   “梅采华身负减门之痛,仇家‘千臂黑煞’吕友竹,也是‘太极门’中弟子……”   微微一顿,又道:   “梅采华的师父是‘素衣会’掌门人‘觉慧大师’……这‘素衣会’地点,就在豫东鹿邑!”   华瑜这一听,倏然也想了起来……森哥过去曾经提到过“梅采华”此人。   “寒剑傲霜”冷艳秋道:   “杨少侠,您和那位梅女侠,已分离五年有余,此番我们找去,她是否还在豫东鹿邑的‘素衣会’?”   杨森缓缓点头,道:   “是的,沧诲桑田,一切都在转变中,不知梅采华是否尚在鹿邑‘素衣会’……要找去后才知道……”   华瑜一笑,道:   “森哥,目前江南武林中,都知道你这位‘仙霞剑士’杨森,说不定那个梅采华,也来江南找你呢!”   杨森沉思了下,道:   “不错,也有此可能……但人海茫茫,她向何处去找呢?”   华瑜朝杨森目注一撇,道:   “森哥,你想那位梅女侠?”   杨森道:   “这不是想不想那回事……梅采华身负血海之仇,与我杨森同病相怜……仇家亦是‘太极门’中人,更与我杨森同仇敌忾……”   三人走着谈着时,来到前面一处镇甸。   冷艳秋抬脸朝天色望了眼,道:   “现在用午膳,时间还早……”   华瑜不以为然,道:   “冷家姊姊,咱们过了这一镇甸,不知还有多远,才能抵达另外一个镇上……”   三人走上镇街,杨森含笑道:   “别管是早是晚,先把东西填下肚子,也算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可以再赶路……”   三人走进一家挂着“临安居”招牌的饭店,踏进店堂,里面没有半个客人,那店小二坐在墙沿凳上,鼾声呼呼正在打盹。   杨森轻轻把店小二拍醒过来,含笑道:   “小二哥,随便端些吃喝上来就行了!”   店小二手背揉揉眼,哈腰应了声,走进店里,不多时,端了些酒菜出来。   现在有了客人上门,店小二就不敢再瞌睡打盹了,愣愣站下一边。   杨森把店小二叫近跟前,问道:   “小二哥,贵处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弯弯腰,道:   “回客官,这里是鄂东一处‘景林塘’镇上……”   三人来这家“临安居”饭馆,拔了个头筹,但还是有“赶早”的客人……   店小二正在回杨森话时,店门处一暗,又进来一位客人,这名店小二急急上前去张罗。   杨森不期然中,朝那进来的客人投过一撇……原来是个脸肉鸡皮疙瘩,一副者态龙钟,看来年几已有七十开外的老媪……肩背上还搭着一双沉甸甸的囊袋。   杨森转脸看去时,那老婆子可能怀着诧异的心情,也正朝这张“拔头筹”的客人桌座看来。   这—来,杨森和那老媪,正巧视线接上。   杨森接触到老媪投来的视线,殊感意外的怔了下……   这老婆子的一双眸子,跟她鸡皮疙瘩的脸庞,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看来极不相衬。   这双眸子,清澈、亮丽,宛若夜空的星星,又似一泓澄澈的池水。   杨森看来出奇,多看了眼!   那老媪这对“美丽的”眼睛,亦像突然发现到什么似的,朝杨森这边直愣愣凝视了一眼,才把脸转了过去。   杨森把脸转向这边后,心里却是暗暗嘀咕,猜疑不已。   这老媪的一对眼睛,看来“似曾相识”,十分熟悉,但自己回忆所接触的年老女流,除了恩师茹真师太,和“雷火婆婆”欧前辈外,再想不起有其他年老妇人。   “哦,这老媪是谁?”   杨森心念闪转,转脸投过一瞥时,那老婆子湛湛有神,亮丽如虹的眸子,也正朝这边看来。   杨森心念游转,百思不解,匆匆用过这顿午餐后,和华瑜、冷艳秋两人,离开这家“临安居”饭馆。   杨森把刚才店堂里的情形,告诉了两人……称奇不已的又道:   “在我回忆中,所接近的年老女流,除了恩师外,再有就是皖南黄山的‘雷火婆婆’欧玉莲……这位老人家却是看来似曾相识,又是谁?”   华瑜含笑道:   “森哥,别去费这个脑筋……那个老婆婆连连看你,可能是年老眼花,看错人了!”   杨森道:   “可是这位老人家,看进我杨森眼里,也是觉得非常熟悉……”   冷艳秋一笑,道:   “杨少侠,那位老婆婆如果想起您是谁时,还会上来向您招呼的……”   杨森听到冷艳秋此话,心自好奇之下,不禁转过身往后面看了一眼……   遥遥相隔一段路的后面,有个蹒跚踽踽走着的人影,衔尾而来。   杨森转过身看去时,这抹身形拐进横边巷子。   杨森叫奇不已,道:   “不错,后面那个,正是‘临安居’饭馆里见到的老婆子……她又是谁?”   凌虹玉燕华瑜,脆生生“嘿”了声,道:   “森哥,不会错……准是‘太极门’中的坏蛋,易容化装,暗暗跟在咱们后面!”   杨森见华瑜指到“大极门”身上,心自暗暗思忖道:   “这老婆子从她一对眼神看来似会相识……如果是‘太极门’人,衔尾跟踪,暗暗跟在后面,又是在耍些什么勾当?”   三人出“景林塘”镇街,踏上镇街大道,沿途上谈谈说说,时间悄悄过去……幸亏三人提早时间,在“景林塘”镇街上用了午膳,不然,这一路上来没有看到一处镇甸,还得空着肚子赶路呢。   华瑜含笑道:   “冷家姊姊,咱说得没有错吧……咱们若不是在‘景林塘’用过午膳,现在就要饿肚子……”   杨森剑眉微剧,轻轻“嘘”了声,一指前面不远树林,道:   “你们听,树林那边传来嘶喝打斗声音……”   两人凝神听去,果然有金铁交击,嘶喝打斗之声传来……距离似乎还在越过树林的前面。华瑜侧脸一瞥,道:   “森哥,咱们前去看看……”   杨森道:   “尚未清楚内委底细前,我们不妨暗中作壁上观,不要插手参与其事!”   华瑜点点头,道:   “咱知道!”   三人从林间小径而入,打斗之声渐渐响亮,来到树林边暗中注意看去,一对男女正在前面一块山坡地上,展开一场激厉的打斗……   男的是个年纪看来四十左右,手执一根“鬼头杖”作兵器的中年虬发大汉。   杨森目注另外那个身上,不禁暗暗一凛、一奇……   那女的正是中午在“景林塘”镇街那家饭店,所看到的那个老态龙钟,满腔皱纹的老婆子。   更使杨森感到惊奇的,那老婆子所使用的兵器,竟是一双“铁琵琶”……   豫东鹿邑“素衣会”掌门人觉慧大师,会中弟子僧俗都有,但只收女徒,不收男徒……   “素衣会”中女弟子,出家投入空门的,传授“铁扫帚”武技。   若是俗家女弟子,则以“铁琵琶”传授……此铁琵琶乃是“素衣会”镇山绝技。   技艺练成,此铁琵琶就是防身兵器,琵琶胆内,还有一件利害暗器“凌芒穿云针”,随时可以发出,制敌人于死地。   此刻,杨森看到以“铁琵琶”作兵器的老婆子时,心里暗暗惊疑不已……   此“铁琵琶”乃是江湖“素衣会”中,一项独特的兵器。   此老婆子使用“铁琵琶”,果然是“素衣会”中的人物。“素衣会”掌门觉慧大师,高寿几何?不得而知,但其中会有如此高龄的弟子?杨森倏然再一想……难道此使用“铁琵琶”作兵器的高龄老媪,是“素衣会”掌门觉慧大师?   杨森藏身树林隐处,注意看去……   那老婆子已非中午饭馆看到,那付老态龙钟的模样,出手矫捷,手执铁琵琶,跟虬发中年大汉手中一支“鬼头杖”,打个难分难解。   老婆子施展“素衣会”铁琵琶招术……拍、撞、发、打、崩,跟鬼头杖打在一起。   老婆子一脚踩个“莲花步”,劈面拦进,手中铁琵琶一抡,一式“素手挥弦”,直向虬发大汉的肩背,斜拍过来。   敢情此中年虬发大汉,从未见过此等离奇兵器,不知此招破解之术,身形斜刺面退,闪过铁琵琶这一式……   纵然手中鬼头杖一绕,用个“夜战八方”之式,向老婆婆左腰砸来。   老婆子微退一步,肘臂一送,招走“推窗望月”,铁琵琶向外一抡,正敲上鬼头杖,一响“铮”的声,硬招架上,震得中年大汉虎口发热、发酸……手中鬼头杖,几乎崩飞脱手。   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际……   老婆子一按琵琶胆,一响“嗒”的声,一枚“凌芒穿云针”疾吐而出!   琵琶胆中“穿云针”电射飞出,不偏不倚,射中大汉咽喉要害……一声狂吼,仆倒地上。   老婆子毙了大汉,转身正要离去……   杨森从树林急步出来,招呼道:   “您这位前辈,稍请留步……”   老媪微微一怔,转身看到杨森时,一声:   “您……”   接着一缕脆生生笑声起,道:   “杨少侠,我担当不起您这声‘前辈’的称呼……”   “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二人,衔尾已从树林出来。   杨森听到老媪这缕脆生生话声,听来有点耳熟,朝她那张鸡皮疙瘩的脸庞看去,一面问道:   “您……您是……”   老媪一抬手,把脸上那张鸡皮疙瘩的面具取了下来,又是脆生生一笑,道:   “杨少侠,您我鄂南一别,已五年多了……”   杨森看到取下面具的老媪庐山真面目,诧然一声轻“哦”,道:   “您……梅采华……梅姑娘……”   梅采华把铁琵琶放进背后囊袋里,含笑道:   “想不到您我会在这里见面……”   华瑜两眼直直地朝取下面具后的梅华采脸上看来。   杨森把华瑜、冷艳秋两人,引见介绍了下后,接着又道:   “梅姑娘,我等正要去豫东寻访你,不意会在此地遇到……”   一指地上虬髯大汉尸体,问道:   “此是何人?”   梅采华道:   “是个剪径拦窃的独行盗……这次认为一个单身老媪可欺,偏偏撞在姑娘梅采华手里,活该!”   一笑,又道:   “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凌虹玉燕华瑜,暗中向梅采华打量看去……年纪有二十五六岁,脸型不错……看来江湖阅历要在自己这伙人之上。   四人走向前面,边走边谈……   梅采华,朝杨森目注一瞥,道:   “杨少侠,您今日江南武林声誉之盛,有如日正当中,我也是来寻访您的……江湖传闻,江南武林有‘仙霞剑士’杨森此人,我相信是您……”   杨森接口问道:   “梅姑娘,您可会访着昔年梅家减门之仇的仇家,‘千臂黑煞’吕友竹的行踪下落?”   梅采华道:   “如果不是此地遇到,您三位找去豫东鹿邑‘素衣会’,也不会找到我梅采华,我已离开师门两年……”   微微一顿,又道:   “毁家之仇,切记在心,两年前咱辞别师父觉慧大师,出来江湖……不意中遇到一位武林同道‘金鹰’巫少刚,少刚陪同我踪遍江湖各地,终于搜到‘千臂黑煞’吕友竹的行踪下落……”   杨森见梅采华直唤金鹰巫少刚的“少刚”此名,已知名花有主……   梅姑娘和那位“金鹰”巫少刚,已搜着“千臂黑煞”吕友竹的下落,她来江南武林寻访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杨森心念闪转,问道:   “梅姑娘,您和那位‘金鹰’巫道友探得,吕友竹匿藏何处?”   梅采华轻轻吁吐了口气,道:   “那是离隔现在没有多久的事……咱和少刚探得,‘千臂黑煞’吕友竹匿居在豫东信阳城外—处叫‘十普寺’的庙寺中……”   杨森接口问道:   “您两位可有找去‘十普寺’?”   梅采华点点头,道:   “‘十普寺’在信阳城外一处‘百里亭’镇甸的近郊……”除了吕友竹外,‘十普寺’方丈‘净空’和尚,一身功夫了得……少刚失手被截,现在被俘‘十普寺’中……”   杨森听到此话,心头不禁暗暗一沉!   梅采华又道:   “杨少侠,江南武林黑白两道,都知道您‘仙霞剑士’此人,此刻少刚身陷‘十昔寺’,请您一臂之助……”   杨森见她话到这里,并未作更多的犹疑,一点头,接口道:   “梅姑娘,杨某既知此事,当效绵薄之力……”   一顿,又道:   “据杨某所知,‘千臂黑煞’吕友竹,乃是‘太极门’中人物?”   梅采华道:   “是的,杨少侠,吕友竹师承蜀东云岭山‘法华寺’松云和尚,此老和尚是‘太极门’中前辈高手……‘十昔寺’方丈净空,是松云的师弟……”   静静听着的“凌虹玉燕”华瑜,插嘴问道:   “梅姑娘,那位‘金鹰’巫道友,陷入‘十普寺’有几天了?”   梅采华道:   “就是最近这数天的事……我探得‘仙霞剑士’杨少侠,踪游大江南北,想找到他能有一臂之助,果然在前面‘景林塘’镇上,不意中遇到……”   华瑜目光投向杨森,道:   “森哥,快,赶快,咱们快去豫南“十普寺’,晚了那位巫道友,怕会发生意外了!”   梅采华听到这些话,对这位素昧生平,刚才杨少侠才始引见相识的“凌虹玉燕”华瑜,心头起了无限的感激。   心里却又暗暗嘀咕猜疑……   这位俊秀绝伦,口称杨少侠“森哥”说话又带了些“姑娘家味道”的少年书生,是杨少侠的何人?   杨森听华瑜说出这话,点点头,道:   “华弟说得不错,我等现在就即取道往豫南信阳。”   这件事已有了个决定,华瑜朝梅采华一身老媪打份的的衣着望了眼,困惑问道:   “梅姑娘,你怎么穿了老婆婆的裙衣,脸上还罩了一张鸡皮疙瘩的面具?”   梅采华道:   “两年前,离开师门‘素衣会’,遇到‘金鹰’巫少刚,少刚知道我踪遍江湖,搜访仇家行踪下落这件事后,他生怕咱行藏泄露,才要我改成这副模样的……”   杨森见梅采华提到这位“金鹰”巫少刚身上,怀着一丝微妙的心情,含笑问道:   “梅姑娘,那位‘金鹰’巫少刚巫道友,是何等样一个人物?”   梅采华见杨森问到这件事上,怀着跟杨森同样的心情,脸上微微发热,一笑道:   “少刚今年二十九岁,是这东玉盘山‘九延洞府’,‘谷雨老人’的入室弟子……”   杨森听到“谷雨老人”此名,倏然想起,过去师尊九如上人会有提到过,也是当今武林中一位前辈人物。   “金鹰”巫少刚乃是武林前辈“谷雨老人”弟子,却栽在“十普寺”方丈净空和尚之手,看来这位老和尚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匆匆三更过后!   豫南信阳墟外“十普寺”墙脚处,突然出现一男一女,两条身形俱是疾服轻装夜行衣着……男的佩剑,女的背着琵琶……   这两人正是“仙霞剑士”杨森,和梅采华。   人形闪晃,在绝无声息之下,两人跳上墙顶,探头往下面看去……   这座“十普寺”建筑美仑美奂,布置得富丽堂皇……中座是一座宽敞的庭院,左右两端,有两条长廊,通向里端。   偏殿一角,夜风吹送,传来诵经念佛之声。   两人身形风飘而下,迎向其中一条长廊,正步走去……长廊尽处,一列精舍,珠灯辉煌,书帘低垂,不时传来杯筷起落,男女嬉笑之声。   杨森听到这阵声响,暗暗感触不已……   佛家圣地的朝寺禅林,竟成了藏污纳垢,乱淫行乐的所在。   梅采华突然一伏身,闪到—棵古松浓荫之下,低头朝花窗缝隙中看去,接着向杨森一招手……   杨森一个箭步蹿过来……两人贴上窗缝,朝向房里看去……   屋子里灯烛明亮,一个生相狞狰的大汉,怀里拥着一个妖冶的女子,正在谈笑吃喝!杨森看到此—大汉,五年前的一幕,浮现于脑海里……正是鄂中水道,“石树湾”镇岸边,掠窃蓬船的“千臂黑煞”吕友竹。   杨森朝旁边梅采华看去……柳眉带煞,杏眼笼威,乍见仇人,心头已涌起一股怒火。   但梅采华还是沉着气,按住心神,没有将心头一股怒火激发出来。   杨森继续朝向窗缝看去……房内灯光一闪,门帘掀处,进来一个宽袖袈裳的大和尚。   这大和尚长相凶恶……身高七尺,两条扫帚眉,一对三角眼,横脸暴露,一副掳人欲噬的狰狞相。   吕友竹看到这大和尚进来,推开怀中女子,抱拳一礼,道:   “师叔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见示?”   杨森听到吕友竹“师叔”这声称呼,已知此和尚是“十普寺”方丈净空。   净空和尚道:   “吕贤侄,日前我等将‘金鹰’巫少刚截下,另外那个梅采华女子逸走……梅采华可能会跟江南武林‘仙霞剑士’杨森诸流,串成一气,再来犯‘十普寺’,你要多加警觉才是!”   吕友竹嘿嘿一笑,道:   “师叔,‘仙霞剑士’杨森诸流,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真要找来这里‘十普寺’,愚侄倒要跟他们斗斗!”   净空和尚含笑点头,道:   “贤侄,既有此话,老衲不必分忧了……”   接着向那女子道:   “玉娘,你要好好待候这位吕爷!”   那玉娘女子,含笑轻轻应了声。   净空和尚掀帘出房门而去……“千臂黑煞”吕友竹,和那年轻女子,犹是谈笑调情。   杨森心念闪转,悄声向梅采华道:   “梅姑娘,房里此‘千臂黑煞’吕友竹,乃是昔年你减门毁家的仇人,先把此人除去,然后再救‘金鹰’巫道友出险……”   一顿,又道:   “你进入房去,杨某外面替你掠阵。”   梅采华微微一点头……卸下肩背铁琵琶,托在手中,跳身一纵,来到房门前面。   房里吕友竹,似乎已察觉到房门外发生动静……一声吆叱,道:   “外面是谁?”   梅采华手臂一挥,掀起门帘,挺身而入。   “千臂黑煞”吕友竹,已有八九分醉意……嘴上吆喝,怀里按着那女子,还在调情作乐。猛见门帘一锨,闯进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衫女子,不同愕然一怔……   继后烛光亮光下,看到那女子携带的铁琵琶,从浓浓的酒意中,豁然已想了起来……对方的来历,身份……   正要站起身时,梅采华已经枪步上前,戟指“千臂黑煞”吕友竹道:   “吕羽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改号换名,难道你能逃出公道……”   话到此,梅采华一侧身,左臂一托一抱,铁琵琶已横在胸前……   右手抓住琵琶头,左手一托琵琵胆,一响“嗒”的声起,琵琶胆机簧一震,两枚“凌芒穿云针”,锐风声中,电射而至。   吕友竹一声怒吼,竟把拥在怀中的女子,拿来当作挡箭牌……同时也作了打击对方的武器。   那女子这具怯生生的身子,被吕友竹凌空抛了起来……就像一朵彩云似的,直向梅采华的头顶压了下来。   梅采华却也未曾想到,此“千臂黑煞”吕友竹,竟会使出这一手……   身子往边上一闪,那女子一声凄厉惨叫,“嘣”的一声,坠向梅采华脚前……两枚“凌芒穿云针”,已透入那女子胸腹部位,顿时香消玉殒,不明不白做了吕友竹的替死鬼。   吕友竹虽然已有了浓浓的醉意,但身手依然是矫捷迅快……   就在梅采华闪身挪退,略一分神刹那,顺手捞起桌边墙沿矗立,有人头高的古铜雕花灯台……   这灯台顶,还配着五片莲花铜瓣,莲花铜瓣上面,插着一技火苗熊熊的巨灯。   吕友竹顺手取起,就把它作了挡敌的武器……   出手歹毒,随手一甩,巨灯连同莲花铜瓣中,滚烫的灯油,直向梅采华头上飞来!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七章 冤家狭路   这些时候来,梅采华搜访敌踪,伸雪当年梅家灭门之仇,抛头露面,经过各种场所,已经将她磨练成一个“老江湖”……   是以,梅采华也是十分老练,身形匍伏刹那,不忘如何诛毙仇家之策……再次按下铁琵琶机簧,一响“嗒”的声起,又是一枚“凌芒穿云针”,电射而出。   这次梅采华出手,十分乖巧……   这枚“凌芒穿云针”,出自铁琵琶胆,不走上、中二路,却由桌底下直穿过去。   “千臂黑煞”吕友竹,虽然怀有一身很好武技,但此刻,正值酒意深浓之际,眼神昏花,桌面挡住视线,同时对方所出手的暗器,与众不同,而且距离不足五尺……任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闪躲。   —响幼细清晰的“唰”的声,这枚“凌芒穿云针”,已结结实实扎进吕友竹的右腿。   这种“凌芒穿云针”,看来小巧、幼细,却是利害非凡,专门克制“金钟罩”、“铁布衫”诸类混元气功横练功夫。   “千臂黑熬”吕友竹,虽然剽悍横蛮,却也挨不住这枚“凌芒穿云针”。   当堂“唉呀”一声,倒退数步!   但,吕友竹不是一支“银样蜡枪头”,一点不含糊……咬牙忍痛,再也不吭一声……   一双凶眼,暴出眶外,把手中这个有人高的古铜灯台,却当作“花枪”使用!   腕把一起,“哗啦啦”声中,把圆桌掀起三尺,桌上那些怀筷碗碟,热酒热汤,直向梅采华的身上,飞舞而下。   梅采华仇火焚胸,也不理会酒菜油腻,怀盏碎片割肉,“腾”的飞起一腿,把圆抬面扫出四尺外,“蹦’的抛向门外。   “千臂黑煞”吕友竹,怒眼圆瞪,一声怒吼,把这枝古铜灯台发作“练子枪”,又作“齐眉棍”,旋风似的直掀过来。   梅采华展开觉慧大师“素衣会”真传“铁琵琶”招数……拍、撞、拔、打、崩,跟吕友竹手中古铜灯台打在一起。   一个报仇心切,一个心狠手辣,这一男一女就在精舍宽敞的客房中,照面交手起来。   双方经有四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门外掠阵把风的杨森,知道不能拖延时间,如果惊动进深禅房里的净空和尚,梅采华怕难能在吕友竹身上,了断这桩公案。   但,室内激战中的两人,“千臂黑煞”吕友竹,却似一头闯柙之虎,势若疯狂,梅采华一时之间,也难能把他置於死地。   杨森心念闪转,急忙掏出两颗铁莲子,把窗推开一面,一抖腕,“唰唰”两颗打了进去。   吕友竹吼喝如困犬,把手中古铜灯台,抡转如风,迫得梅采华香汗淋淋,连连倒退。   但,吕友竹却再也没有想到,窗外还有一个劲敌,在掠阵把风……   铁莲子破空袭到,吕友竹才始惊觉,急忙来个纵身一跳。   第一颗打中面颊……吕友竹仗着一身内功,并未受伤。   第二颗袭来,袭中太阳穴……杨森出手腕劲甚猛,吕友竹立时感到晕眩了下。   也就在吕友竹脑袋晕眩的短暂眨眼之间,手下略为慢了下……   一响“当”的金铁交响声起,吕友竹手中古铜灯台,给梅采华铁琵琶一记硬招架上,断成两截。   又是一响“嗒”的声起……—枚“凌芒穿云针”,自铁琵琶胆中,电射而出!   梅采华这枚“凌芒穿云针”打出,吕友竹已闪避不及,袭中左肩上,鲜血直流。   吕友竹一声怒吼,手中尚握着半截古铜灯台,猛朝梅采华面门打来。   梅采华一矮身,闪过灯台之袭。   吕友竹足一顿,已飞到窗台上……   右肩一提,一响“哗啦啦”声,一列长窗,给吕友竹钢铁似的身体,撞个粉碎,飞身向外落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杨森突然出现……   一声冷叱,道:   “吕友竹,‘仙霞剑士’杨森在此,岂容你漏网脱走?”   一缕莹莹金芒暴现,“真刚剑”分心刺到。   吕友竹手无寸铁……   于是——   百忙之中,仍是心神不乱,把身一偏,让过胸口要害,右肩连气,迎向剑尖顶去,左手一记劈掌,直向杨森打来。   但杨森手中这把长剑,并非等闲之物,乃是昔年“仙霞门”开山始祖至善大师所使用的仙家神兵……断金切玉,锋利无比。   吕友竹右肩当上,“真刚剑”剑尖,刺个正着,一剑深入,足有三寸。   吕友竹狂吼一声……   杨林再是飞起一腿,踢中对方“丹田”穴!   饶是“千臂黑煞”吕友竹,铜皮铁骨,一身横练功夫,挨上“仙霞剑士”杨森的一剑一脚,已轰然一声,倒出窗外。   杨森疾如电掣,再补上一剑……剑锋落下,吕友竹尚未哼出一声,一颗活生生的脑袋,一劈两半,红的鲜血,白的脑浆,飞溅而溢。   这个杀人不贬眼,积恶如山的“千臂黑煞”吕友竹,在“仙霞剑士”杨森剑下,将他超渡上路。   梅采华身轻如燕,跃身一纵,也已飞出窗外……看到血溅七尺,横尸在地的吕友竹时,梅家灭门之仇,今日总算如愿以偿。   杨森倏然想了起来,道:   “梅姑娘,吕友竹之事,也已了断……华弟与冷姑娘,分途进入‘十普寺’后端,不知情况如何,我等快去接应!”   梅采华一点头,道:   “不错,咱们快去……”   一阵脚步杂沓声,自远而近……杨森道:   “看来是‘十普寺’中和尚赶来,我等暂且不必跟他们照面交上手,先跟华弟、冷姑娘会合后再说!”   两人身形闪晃,上了瓦屋……   才始飞过两重瓦面,突然人影一晃,上来两个中年和尚……   这两个和尚,一名“了原”,一名“了能”,都是净空方丈手下得意弟子,两人负责巡夜……   两人听到前面呐喊声涌起,又瞥见屋瓦上人影飞跑,於是急忙拔身上瓦,把两人去路截住。   杨森一照面,立即施展快剑“摘星剑”剑法……   一式“雪岭现虹”,举剑直刺了原。   丁原狞声一笑,道:   “何方鼠辈,敢来‘十普寺’撒野……”   手中戒刀,一式“翻云覆雨”,横着一当,架上杨森剑脊,荡开宝剑……   刀锋一展,反用一式“金雕展翅”,硬向杨森左肩劈来。   杨森见那和尚,刀沉力猛,身手十分迅捷,不敢稍有怠慢……塌身矮腰,斜退半步,虎口含劲,把剑一提,招走“迅雷砸地”,向了原咽喉刺来。   了原马步一浮,见对方宝剑,挟着—道烟烟金芒,电射而至,急忙纳胸吸腹,使个“苍龙掉尾”身法,一个盘旋……   腕把一翻掌中刀一个“盘中斩”之势,向杨森中盘砍到。   两人照面交上手,眨眼就是对拆了三招。杨森不敢耽误时间,要用速战速决快剑,把这和尚送上路……一声长啸,施展“天半朱霞”一招三式……   第一式势如灰鹤展翅,向上一挑,看来似要砍了原和尚臂膊,和尚忙把双臂,往上一提。   杨森腕把一翻,剑尖一沉,改走中盘……   和尚急切之间,不及回过招来,脚下用个“逆水行舟”之势,向后—闪。   杨森“天半朱霞”一招三式,连环出手,可虚可实,变化莫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倏然再一翻腕,剑式走可了原和尚下盘,截斩而至。   了原和尚骇然一惊,急提右腿,正要用个“跨虎登山”之势,拔身蹿起……   再快,也是晚了!   寒光闪处,左腿齐膝以下,已和身体分子家……鲜血横飞,惨叫一声,了原和尚骨碌碌滚了下来。   在杨森截下了原和尚时,那边梅采华也已得手……   梅采华铁琵琶按住了能和尚……一踩“流水步”劈面踏进!   手中铁琵琶一抡,直向了能肩背,斜拍过来。   敢情,此一了能和尚,虽然见过不少世面,但这辈子还未曾见到过竟用乐器“琵琶”作兵器,不由大吃一惊。   不敢用刀硬招架上,左脚—点屋瓦,庞大的身体滴溜溜一转,闪开铁琵琶之袭……   刀花一绕,一招“流星飞坠”,直向梅采华的左腰扎去。   梅采华错身挪退,腕肘一送,一式“西崩铜山”,铁琵琶向外一抡,一响“当”的声,铁琵琶正敲上戒刀的刀背上。   了能和尚虎口震得发酸发麻,一阵火辣辣的发热,戒刀几乎崩飞脱手。   就在这同—刹那之间……   梅采华按下琵琶胆机簧,一响“嗒”的声中,—枚“凌芒穿云针”电射而出……   这枚看来轻巧、幼细的“凌芒穿云针”,却是威猛,霸道非凡……准头不偏不斜,袭中了能和尚眉心,针尖连身,尽根没入脑门。   这一来,就是有十个了能和尚,命也留不下来。   杨森和梅采华二人,把了原、了能两个和尚,杀个一死一伤,却也不敢逗留,疾步往“十普寺”的里端进深处闯进……   “十普寺”廊宇街接,占幅面积辽阔……两个摸黑走去,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梅采华悄声道:   “杨少侠,华少侠和冷姑娘,从‘十普寺’尾端而进,如何不见他们一丝动静?”   杨森沉思了下,道:   “可能已入深进里面,我们走去会知道……”   敢情杨森对这位“凌虹玉燕”瑜妹身怀之学,尤其她一套“如意三幻剑”剑法,不在“仙霞门”的剑术之下,已有了高度信赖。   两人走向“十普寺”进深里端时,依稀中有金铁相撞之声传来……   循着这响声音走去,声响惭惭嘹亮……进入一扇洞门,里面是座宽敞的庭院,金铁交击之声,就是从这座庭院中传出的。   两人走近前看去,“凌虹玉燕”华瑜手执“紫玉剑”,跟“十普寺”方丈净空和尚,正打个难分难解。   净空方丈后面边沿,站着不少和尚,个个凝神摒息,注视着庭院中此一打斗场面。   “寒剑傲霜”冷艳秋,站在华瑜后侧,脸色凝重,亦作壁上观。   两人知道这是江湖规矩,单打独斗,不能上前助阵,就站在冷艳秋这边。   净空和尚使用的是一棍“铁领杖”……   老和尚提杖头,坐杖尾,一式“独劈华山”,呼的一杖向华瑜兜头打下。   华瑜脆生生一声:   “来得好!”   於是——   头一侧,避过铁领杖,剑花一绕,一式“三环套月”,“唰”的向净空当胸点进。   净空和尚见此年轻书生,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是步法迅疾,剑招神简,显然出於武林前辈的入室弟子,不敢稍有疏神、怠慢……   连忙吸胸凹腹,身形霍的向左一展,一手回过铁领杖,疾向华瑜剑脊,横截过来。   壁上规的寒剑傲霜冷艳秋,暗叫一声:   “不好!”   如果这一杖敲个正着,任何人手中兵刀,也得崩飞脱手。   “凌虹玉燕”却是不慌不忙!   于是——   一沉腕把,一式“殂星坠地”,剑尖一垂,剑身一划,易上为下,反向净空腕把斩来。   净空急急一坐腰,以“怪蟒翻身”身法,蹿出一丈之外……   纵然,单臂—抡,杖带劲风,一式“敲山震虎”疾向对方斜肩带背,敲了下来。   华瑜塌肩缩颈,一标身,贴地如流,由铁领杖下,钻了过去……   就在同—个刹那间,变招易式……连人带剑,招走“回山环水”,截向老和尚中盘。   净空和尚急急一回杖,一响“当”的声,架上对方“紫玉剑”!   行家看行家,三招两式,就能摸出此人底细……华瑜单剑交上净空和尚铁领杖的招数,看进梅采华跟里,暗暗惊诧不已……   这个外貌玉树临风,俊秀绝伦的“凌虹玉燕”华瑜,却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一招一式老练稳拙,剑招神速,幻变莫测。   “凌虹玉燕”华瑜,施展师父“云海圣姑”邓冰梅所传“如意三幻剑”剑法……   剑光夭矫,宛如一条翔空紫龙……“紫玉宝剑”闪射出紫蓝色光芒。   “紫玉剑”走处,一片寒光暴现,进如饿虎扑羊,退如骇鹿飞驰,把“十普寺”方丈净空和尚,倦了一个风雨不透。   壁上观的梅采华,悄悄问道:   “杨少侠,这位华少侠师承哪位武林前辈?”   杨森把华瑜师门来历,告诉了梅采华后……似乎分享了一份光荣,微微一笑,又道:   “此刻瑜弟所施展的,乃是‘云海圣姑’邓老前辈嫡传‘如意三幻剑’剑法。”   另外—个壁上观的“寒剑傲霜’冷艳秋,一双秋水似的明眸,闪射出亮丽而诧异的光芒,直愣愣的朝庭院中抡使“紫玉剑”的华瑜看来……   心念却在暗暗游转:   “我冷艳秋空有‘寒剑傲霜’之称,若与‘凌虹玉燕’华瑜相比,要相差一段距离!”   但“十普寺”主持净空和尚,也不示弱……   手中铁翎杖,展出—套“花雨飞絮杖”杖法,翻翻滚滚,劲势汹涌……杖头杖身,闪出呼呼风劲,将华瑜的剑术招数架住。   两下里这—照面交上手,势均力敌,以眼前来看,不分胜负。   华瑜抡剑挥舞之间,心念却在暗暗闪转:   “贼秃驴,饶你这根‘哭丧棒’利害,咱华瑜要把你这颗光脑袋摘下来!”   华瑜有了此一想法,顿时剑气如虹,剑花翩飞……“紫玉剑”招走“如意三幻剑”中“三幻迷踪”……   荡开铁翎杖,剑如怒龙捣海,虚虚实实,幻变莫测,直向净空急追来。   净空和尚无法破解对方招术,暗暗慌了手脚,急忙一提铁杖,横杖去格。   华瑜易实为虚,剑走轻云,避过杖身……“唰”的一抹寒光,转向老和尚小腹挑来。   净空和尚忙施展一个“平步青云”身法,身形拔起,往上一纵。   “凌虹玉燕”华瑜,脆生生一声:   “呀……”   纵然变招易式……招走“如意三幻剑”中“如意九腾”一招。   老和尚身形翩空下坠之际,华瑜身子一旋,剑身一绕,一个“大风车”身法……   剑走如电,一招三式……点咽喉、扫胸膛,褂双肋……其疾于矢,威猛无比!   净空和尚闪避不及,招架不住,暗叫一声:   “不好!”   身形连连暴退。   剑走之势,岂是“暴退”所能闪躲?   净空和尚“啊”声吼叫……   就在他微微一侧头之际,“紫玉剑”走向左耳,标出一蓬鲜血……耳朵掉了下来。   跌退中,挪身闪躲……断去一条右臂。   老和尚再声嘶吼……这响声音犹在嘴里打滚,没有吐出口,胸窝已剜了一口海碗大的血窟窿。   老和尚没有立即倒下……   脸肉抽搐,向华瑜一瞪眼,道:   “小……小子,算……算你狠……”   这个“狠”字吐出口,“嘣”的一声大响,结结实实翻倒地上。   这套“快剑”除非目观,不然,谁也不会相信……   冷艳秋当初虽然跟华瑜照过面,但剑术上并未交手……这位有“寒剑傲霜”之称的冷艳秋,果然是一个剑术行家,但看到这一幕时,不禁傻了跟……   华瑜剑走“如意三幻剑”中“如意九腾”一招三式,全部动作完成,比眨动一下眼皮还快。   冷艳秋两眼直直地望着庭院中央,手中握着“紫玉剑”的华瑜,心里却暗暗嘀咕:   “天下凭有这等快的‘快剑’?”   梅采华见这位体态瘦怯,宛若姑娘家的华少侠,竟怀有这等神乎其技的剑术,心间震惊,迷惑之余,却是暗暗钦佩。   壁上观的那些和尚,见主持方丈死得那么惨,已给吓破了胆……   谁也不愿意给这少年书生,胸窝剜出一口血窟窿,个个想要悄悄逸去。   华瑜眼神尖,一声清叱,道:   “你们都给我站住!”   这响声音听来清脆、悦耳,犹若珠玉相撞,但听进这些和尚耳里,却像胸口结结实实挨上一拳,心肺震荡,四肢发抖……   谁也不敢移动一步,乖乖站停下来。   华瑜剑尖一指,道:   “咱华瑜问你等,那个‘金……金鹰’巫……”   “巫”什么……忘了!   转过身向杨森问道:   “森哥,那个‘金鹰’叫‘巫’什么?”   此刻,庭院里气氛凝重,杀气腾腾,梅采华看到这位华少侠这副神情时,却要笑出声来……   她不敢笑,连上接口道:   “华少侠,是‘金鹰’巫少刚!”   华瑜这一听,也给想了起来……转向墙沿这些和尚,问道:   “前些时候,栽在这里‘十普寺’的‘金鹰’巫少刚,你们把他囚禁在什么地方,赶快说来!”   其中一个是“十普寺”的知客和尚,向华瑜合什—礼,道:   “少侠,且息雷霆之怒……那位巫施主留在‘十普寺’后面屋子里,小僧了清陪同您等数位前去就是。”   知客僧了清前面带路,陪同杨森、华瑜、冷艳秋,和梅采华等四人,走向进深里端。   这时,晨曦初曙,东方鱼白,已黎明时分!   了清和尚陪同四人,来到进深风火高墙脚处一间石屋秘室……   取出钥匙,一阵“哐啷啷”金铁相撞声中,把秘室铁门拉了开来。   这是一间丈来见方的石屋,席地坐着一十三十左右,穿着劲装的年轻人。   梅采华探头进石屋里,看到那年轻壮士时,轻柔的唤了声,道:   “少刚,你受委屈了……咱和‘仙霞剑士’扬少侠等数位,前来救你脱险……”   敢情,席地坐着的“金鹰”巫少刚,再也不会想到飞将军从空而降,梅采华会带人前来救自己出险。   至于这响铁门“哐啷啷”声,认为是“十普寺“中和尚,送来茶水早餐。   金鹰巫少刚听到这响声音,抬脸看时,几乎怀疑自己跌入梦境,怔了怔,才道:   “采华……你……”   梅采华含笑道:   “少刚,快出来,有话慢慢再谈!”   巫少刚走出石室,梅采华将“仙霞剑士”杨森等三人,引见介绍了下。   巫少刚向三人拜谢救离”十普寺”之恩,接着向梅采华问道:   “采华,‘十普寺’的主持净空和尚,还有那个‘千臂黑煞’吕友竹……”   梅采华一笑,道:   “如不将此二人除去,如何能将你救离险境……”   就把杨森、华瑜两人,分别除去千臂黑煞吕友竹,和净空和尚的经过,简要的告诉了金鹰巫少刚。   杨森暗中打量看去……发现此“金鹰”巫少刚,身材修长,外形英俊,梅采华有此江湖侠侣也替她感到安慰。   “十普寺”位于信阳城之郊,众人将这桩公案有了个交待后,来信阳城里。   这时已近晌午时分,众人走进大街一家“鹿鸣楼”菜馆,围桌而坐,吩咐店伙端上酒菜。   吃喝中,又谈到“十普寺”那回事上……   梅采华将华瑜除掉“十普寺”主持净空和尚的经过,不厌其祥的再次向巫少刚说了一遍。   巫少刚听来暗暗惊疑……   自己是净空和尚手下败将,才会栽在这老和尚之手,囚入“十普寺”秘室。   此“凌虹玉燕”华瑜,看来年纪才二十出头,俊秀不凡,竟是身怀绝技之流。   梅采华又把如何遇到杨森三人的经过,也告诉了巫少刚,接着道:   “他们三位,正要去豫东鹿邑‘素衣会’找咱采华,却想不到在途中巧遇了他们。”   “金鹰”巫少刚感激不已,道:   “若非您三位前来相救,巫某身陷‘十普寺’,后果不堪想像……”   杨森把话题移转,问道:   “巫兄,‘十普寺’为虎作伥,与‘太极门’坑瀣一气!”   巫少刚喟然道:   “岂止‘坑通一气’,‘十普寺’就是‘太极门’的外围分舵……”   微微一顿,又道:   “北地江湖,‘太极门’气炎炽烈,在尚未围剿大巴山总坛之前,必领先剪除‘太极门’外围势力……”   杨森缓缓一点头,道:   “巫兄说得有理……川豫地境内来说,除了‘十普寺’外,尚有何处潜伏‘太极门’的势力?”   金鹰巫少刚道:   “据巫某所知,豫中许昌附近,浮屠山山腰‘卧云寨’,也是‘太极门’豫地所潜伏的一股实力……”   华瑜接口问道:   “巫克,‘卧云寨’中有哪些高手?”   巫少刚道:   “‘卧云寨’中带头的,也就是‘寨主’,是一个有‘开碑金戈’之称的‘贾政’,其他尚有哪些人物,就不甚清楚……”   杨森就把九九重阳,鄂西竹山“竹林寺”之会告诉了巫少刚,接着道:   “到时武林侠义门中同道,共同声讨大巴山‘太极门’总坛……”   梅采华接口道:   “杨少侠,九九重阳离现在尚早,我等不妨一探‘卧云寨’动静!”   华瑜接口道:   “森哥,梅姑娘这个主意不错……怀玉山‘慈云观’,‘震山屠虎’宫奇等悄悄漏网逸走,说不定会匿藏‘卧云寨’,落草做‘山大王’呢?”   “凌虹玉燕”华瑜,这缕脆生生的声音,听来悦耳,却是大得出奇。   他们这张桌座的斜对面,那张桌座上只坐了一个客人,桌沿杯子里酒尚未吃干,盘子里菜只下了几筷,挥手把店伙叫来,付账离去。   “鹿鸣楼”店堂里,客人甚多,准也不会去注意到这一客人的情形。   夜黑如墨,劲风呼啸……这里是信阳城东门大街的“惠安客栈”。   “唰!唰!”两响破风声中,两条身穿疾服轻装夜行人的身形,自“惠安客栈”风火高墙,绝无声息之下,飘下一座院落。   其中一个用手一指面向院落,靠左边第二间客房房门,悄声道:   “不错,就是这间!”   另外那个一点头,从背后囊袋取出一些东西来……那是琉璜、火药,和起火苗的火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这深更夜半,轻风怒号的时分,若是这一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人行止诡秘,敢情是来这家“惠安客栈”,深夜“纵火”的。   天下有“不凑巧”的事也有“凑巧”的事……   院落墙脚处,有—间解手的厕所,就有一抹人影,束束腰,从厕所里出来。   轻风呼呼的夜晚,不容易燃起火苗,同时漆黑如墨的院落中,火石敲出的星星火光,也使人特别瞩目而有所注意。   从厕所出来那抹人影,看到庭院左边那间客房房门前,那副鬼鬼祟崇,诡秘的行动,立即注意,也已察觉到是怎么回事……   距离相隔有两三丈,这抹身形从地上捡起一块细石,用了打“飞蝗石”暗器手法,连足腕劲摆住准头,抖手弹指而出。   一响幼细“嗒”的声中,接着响起一声闷哼,房门前“纵火”的其中一个,往斜边跌退两尺……   另外那个,已知道纵火遭人发觉,跳身倒退丈外,朝细石来处看去。   这抹身形一个箭步,追前五尺,吭声向闭上门的客房,道:   “杨少侠,有人深夜……”   此“暗算”两字还未出口,房门张开,杨森已从房中带剑飞步而出。   这纵火的两人,该是“百密一疏”……杨森耳聪目明何等机警,虽然轻风怒号,吹得庭院中树木枝桠“簌簌”出声,但“嗒嗒嗒”敲火石引火苗的幼细之声,已把酣睡中杨森警觉过来。   杨森听来有点不对劲,披衣起床,就在这时候,“金鹰”巫少刚从厕所出来,引吭一声呼叫。   杨森昔年在“宝林庵”幼龄时,茹真师太就替他练成一双敏锐无比的“夜眼”……   张开客房门看是,已看到地上琉璜、火药,和散落边上的起火石……   纵目朝院落看时……   那该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也正是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两人!   杨森冷然一笑,道:   “两位倒是有心人,深夜来访……只是带了火药,火种作‘见面礼’,却是贻笑大方!”   这两人正是赣北怀玉山“慈云观”,败於“仙霞剑士”杨森等众人之手,悄悄离去的“震山屠虎”宫奇,和“双笔文魁”余浩川。   宫奇在杨森等几人手中,接连铩羽败退,已不敢低估了江南武林中人的实力……   无颜面返大巴山“太极门”总坛,先来豫地找个“太极门”同道的一技之栖。   于是带了“双笔文魁”余浩川,取道来豫地,途经信阳,留住客栈……   宫奇留住客栈,不想用膳,“双笔文魁”单独一人来大街“鹿鸣楼”饭馆。   那该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凌虹玉燕”华瑜大声谈到“震山屠虎”宫奇身上时,就传进这个“双笔文魁”余浩川的耳里……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八章 藏锋不露   余浩川已知道江南武林中人的利害,如果正面交上手,不但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自己这条命要留下。   酒菜吃到一半,不敢逗留,匆匆离这家“鹿鸣楼”菜馆。   余浩川出来“鹿鸣楼”,并未离去,就在一个隐僻处悄悄守着。   杨森等离开“鹿鸣楼”菜馆,余浩川暗中衔尾追随,知道他们并未离开信阳,投店东门大街一家“惠安客栈”。   找了个借口,余浩川进“惠安客栈”探听,张望,知道“仙霞剑士’杨森,住下进入院落,靠左边的那间客房。   余浩川回来将这件事告诉“震山屠虎”宫奇……   宫奇再也不会想到,“冤家狭路”会在豫南信阳城中遇到“仙霞剑士”杨森。   宫奇再—思忖,凭自己身怀之学,绝非杨森等人的敌手……   与其力敌,不如智取。   入夜以后,星月无光,轻风怒啸……“双笔文魁”余浩川,已想出这个“纵火”之策。   信阳乃是豫南大邑,只要手中有银子,任何东西都可以买到……两人事前在街上找着店铺,买了琉璜、火药等“纵火”用具。   两人这—套计谋如果顺利完成,不但杨森等会葬身火窟,东门大街这家偌大的“惠安客栈”也将付之一炬。   但,“人算不如天算”,“金鹰”巫少刚上厕所出来,无意中给他撞见……   杨森手提“真刚剑”,疾步出客房门……冷不防,“唰”的一声,寒星—点,疾如电闪,直向自己左边太阳穴打来!   杨森急回右臂,扁剑身,踢剑尖,向外一拍,“铮”的声,—支棘核钢镖打落地上。   这支棘核钢镖,是双笔文魁余浩川出手打的……刚才挨上巫少刚—枚细石,打得斜退数步,但并未挂彩受伤。   杨森突然张开客房门出来,余浩川出其不意,就用棘核钢镖占这个便宜。   但杨森耳目灵警,剑术高强,岂是区区棘核钢镖所能暗算。   余浩川见暗器走空,亮出一双判宫笔……左笔一晃,右笔一起,直撞对方乳下“期门穴”。   杨森吸胸凹腹,向后微退……   左手剑诀上指,右手剑身一翻,—式“慧星闪芒”,剑尖疾向余浩川右手腕把点去。   深夜发生此一变故,除了“金鹰”巫少刚事前察觉外,华瑜、冷艳秋,和梅采华等,都已纷纷出来庭院。   “震山屠虎”宫奇,虽然尚未与对方照面交上手,但劲敌环立,已入困难之境。   杨森手执“真刚剑”,见对方双笔打穴,亦用了打穴的招式。   余浩川右笔一撤,身形左展,一式“乳燕扫巢”,向对方肋下“太洲穴”点到。   杨森掌中剑,一提一翻,招走“穹冥擎雷”,剑随身走,疾似电摩,余浩川一招又点了个空。   杨森心念闪转……   “双笔文魁”余浩川,使用一双判官笔,要在我杨森身上占到便宜,那是他“江边卖水”,嫌自己命长了!   一声长啸,剑走轻灵,“嘶!嘶!嘶!”破风锐响声中,已将余浩川迫向庭院墙脚处……   再声冷叱,   “着!”   “真刚剑”剑尖,在余浩川左臂划出一条血糟……   几乎是同一刹那之间,腕把一沉,剑尖一挑……就在余浩川一响“啊”声中,“真刚剑’剑身,已洞穿对方胸窝。   杨森拔出染血长剑,转过身时,传来华瑜—响脆生生喧喝:   “哼,不要脸,你想逃,可没有这么简单!”   一阵金铁交鸣声起!   “凌虹玉燕”华瑜,手握“紫玉剑”,轻风呼呼中,已跟“震山屠虎”宫奇,打个难分难解。   寒剑傲霜冷艳秋,踏前一步,向华瑜道:   “瑜弟,请暂且退下,待冷艳秋陪‘太极门’高手走几招!”   华瑜听到此话,虚晃一招,退了下来,   冷艳秋有“寒剑傲霜”之称,显然是个“寒梅傲霜”的年轻姑娘。   她上前接替此此阵,并非是跟华瑜争个长短……那是替江湖除暴,要除去此“震山屠虎”宫奇,同时在众人面前,一展自己身怀之技。   此番宫奇跟寒剑傲霜冷艳秋,照面交手,兵器是一把长剑……   冷艳秋一个箭步上前,剑走“眉中点赤”一招向宫奇眉心点来。   宫奇一声冷叱,   “来得好!”   一仰面,退左脚,进右步,右手剑诀一扬,招走“天外来鸿”,反向冷艳秋左肋刺了回去。   冷艳秋红袖拂处,身形一晃,剑如长虹,向宫奇左肩处,横斩而下。   宫奇连忙一个退步,身子一塌,一式“卧虎当门”避过一招。   冷艳秋跟进一步,一式“推窗望月”,剑点向宫奇胸间点来。   震山屠虎宫奇,不慌不忙,一立剑身,一招“东风洗柳”,避开对方一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冷艳秋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在宫奇手中长剑,无法占到便宜。   身形退落半步,剑交左手,又是一个“流水步”身法,滑出两丈外,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际。   冷艳秋右掌,已扣上“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七颗。   塌身疾转,叱声:   “着!”   寒剑傲霜冷艳秋,掌中七颗“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前后电射而出。   当初冷艳秋“七星联珠弹”,挫於“仙霞剑士”杨森之手……   这并非是“野山二老’之一的“东山耕夫”冷子元,昔年震撼江湖的秘门绝技不管用……   杨森所怀之学,乃是“仙霞门”硕果仅存的前辈,九如上人所嫡传……   天下武林,又有几个是九如上人嫡传弟子?   此番,冷艳秋再次在震山屠虎宫奇身上,出手“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已将“分寸”,“部位”,“准头”,“腕劲”,都用到恰到好处。   七颗“七星联珠弹”,三上四下,衔尾如若布下“七星阵”似的射来……   敢情“震山屠虎”宫奇,虽然是“太极门”中一位高手,却从未照面过这等七弹连发的暗器。   更没有见到过连用这等诡秘、离奇,距离置位不一的暗器打法。   “七星联珠弹”四颗走前,三颗衔尾……   宫奇联中长剑挥舞,挡开袭向中下盘的四弹……上盘三弹,以“之”字形的位置,曲曲折折的射来。   宫奇挡开左右两弹……最后—弹,就是无法捉摸此弹的来势,方向……   想到找出一个破解之策……但眼前时间的消逝,比电光石火还快,还短暂!   —响“笃”的声,“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的最后一颗,嵌进震山屠虎宫奇的前额胸门。   宫奇挨上—弹,身形噔噔噔往后跌退!   寒剑傲霜冷艳秋,一声清叱:   “呀!”   猱身转上,剑走身前,抡剑一挥,震山屠虎宫奇身首翼处,—颗脑袋已斩了下来。   寒剑傲霜冷艳秋,以‘追魂夺命七星联珠弹”,截下“太极门”江南总坛坛主“震山屠虎”宫奇,在场众人莫不动容。   “金鹰”巫少刚道:   “冷姑娘这手暗器,巫某踪遍江湖各地,算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杨森道:   “冷姑娘是‘野山二老’之一,‘东山耕夫’冷子元前辈的千金……昔年冷前辈以此“追虹夺命七星联珠弹’暗器,震憾江湖,群獠为之丧胆!”   “惠安客栈”老掌柜慌慌张张走上前道:   “客官爷,闹下两条人命,怎么办?”   在这些店家买卖的老掌柜跟前,不必提到江湖恩仇……杨森一指散放地上的火药、琉璜、火石,“纵火”所用的东西,道:   “老掌柜,地上两具尸体,是深夜前来放火抢劫的……你看,地上还留下火药等东西……”   金鹰巫少刚接口道:   “幸亏撞上我等之手,把这两个盗贼除去……不然,轻风怒号的夜晚,你这家‘惠安客栈’早已烧成—堆废墟焦土了。”   老掌柜提着油灯,朝地上看去,果然都是“纵火”用的东西。   杨森道,   “老掌柜,现在深更半夜,不如别让官家知道,把这两具盗贼尸体,找个地方掩埋算了。”   老掌柜听来也有道理……如果官家知道“惠安客栈”出了两条命案,这里买卖就别想做了。   连连点头,老掌柜道:   “您这位客宫说来也有道理,小老儿吩咐店伙把这两具尸体,赶快移去别处掩埋。”   店小二将尸体移云荒地掩埋……江湖上响当当的“震山屠虎”宫奇,“双笔文魁”余浩川,就这佯悄悄消失在这世界上。   豫中许昌,乃是中原大邑……街市繁荣,人众熙攘,   西门大街—家“东来顺’饭店楼厅雅座,五个年轻男女围桌而坐……   这五人是“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金鹰”巫少刚,和“铁琵琶“梅采华。   杨森把店伙叫近前,问道:“店家,在下数人初来贵处,向你探听一个地点所在……”   店伙哈腰一礼,接口道:   “客官,您问的是何处?”   杨森道:   “浮屠山在许昌城郊哪个方向?”   店伙含笑道:   “客官,如果前些时候您问到‘浮屠山’这一个地点,即使小的告诉了您后,也要劝您绕道而行,别经过那一带,现在就不妨了……”   杨森愣了下,无法会意过来……诧异问道:“店家,此话怎讲?”   店伙道:   “过云浮屠山一带,很不安静,时有剪径盗匪出没,那些过路客商,宁愿多费脚程,绕道而行,不愿意闯去那一带……”   一笑,又道:   “现在已太平无事,您几位大胆闯去,不会有人碰您们一根汗毛……”   杨森听到这里,已有几份会意过来,就即道:   “店家,你是说浮屠山一带剪径盗匪,已经除掉,可以安心走去?”   店伙点点头,道:   “不错,正是这回事……浮屠山在许昌城南郊,走过四五十里路脚程,那一带已是浮屠山的山麓……”   “金鹰”巫少刚问道:   “店家,浮屠山一带强人,是官家派兵围剿,才将他们除去的?”   眼前店堂里客人不多,店伙不必前去张罗,这名店伙也就闲了下来……移过一张椅子,坐下旁边,这名店伙有条有理道:   “不是官家不管用,那是拿那些强人没有办法……官兵到,那伙剪径盗匪一哄而散,捞不到半个影子,官兵离去,他们又开始做那没本钱的买卖……”   巫少刚道:   “这么说来,不是官家派兵除去的……”   华瑜接口问道:   “是谁把浮屠山剪径盔匪除去的?”   店伙道:   “小的也是听来这里‘东来顺’饭店客人的传闻……据说三位年寿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这三位老人家本领非凡,一纵七八丈高,一跳十来丈远,不带刀,不舞剑,赤手空拳,把这些盗匪除掉的……”   杨森听到这些话,心自忖道:   “这名店伙所指的三位考人家,难道……”   店伙—笑,又道:   “这三位老人家,不但本领高,想的主意也‘绝’……‘擒贼擒王’,先把浮屠山的‘山大王’除掉,‘树倒猢狲散’,‘山大王’脑袋给摘下,这类土匪强盗没有靠山,站不住脚,也就逃的逃,溜的溜了……”   寒剑傲霜冷艳秋问道:   “店家,在浮屠山做‘山大王’的,是个何等样人物?”   店伙道:   “这个‘山大王’叫‘开碑金戈’贾政,在浮屠山山腰,扎了—座山塞……后来那个叫‘贾政’的山大王,不但脑袋给摘掉,他那座坐地分赃的山寨,也给这三位老人家烧掉……”   杨森问道:   “你是否知道那三位老人家的名号?”   店伙见杨森问这话,似乎想到一件有趣的事上,笑了笑,道:   “客官,小的原来也不知道的,那是听来这里客人说后……这三位老人家的名号,古怪得紧……那是什么‘弥陀’,什么‘蚤’,还有一位叫什么‘影’的……”   杨森这一听,已知道此三位除掉浮屑山“卧云寨”,“开碑金戈”贾政的是谁……   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武林有“宇内三奇”之称的“石弥陀”虬云和尚,“鼓上蚤”孟九,和“剑中影”莫乙三人。   店堂里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这名店伙要前去张罗,弯腰—礼离去。   杨森含笑道:   “‘宇内三奇’三位老人家,又做了一件万家生佛的功德善事。”   “铁琵琶”梅采华听到“宇内三奇”此号,倏然回忆起五年前,在鄂南岳口西门外,遇到“鼓上蚤”孟九的那回事上……   那是自己跟杨森走在城西一条幽径岔道,“鼓上蚤”孟前辈,从一棵老松树之顶坠了下来。   杨森亦由于遇到“鼓上蚤”孟前辈,在“文株古庙”获得此把“真刚宝剑”。   梅采华回忆起这条往事,不期然中朝“仙霞剑士”杨森这边,注视了眼。   “金鹰”巫少刚,当然不会知道此刻梅采华心念游转所想的事……   他问杨森含笑问道:   “杨兄,刚才听那个店伙说来,浮屠山‘卧云寨’‘开碑金戈’贾政,已给‘宇内三奇’三位前辈除去……咱们是否再往浮屠山一行?”   杨森沉思了下,道:   “刚才那店伙历历如绘,有名有姓都说了出来,相信不是空穴来风,我等就不必再去屠山了。”   巫少刚朝梅采华这边目注一瞥,道:   “我等在这里‘东来顺’用过膳后,巫某和采华与三位暂时告别……九九重阳,咱们在鄂西竹山‘竹林寺’见面如何?”   杨森含笑点头,道:   “也好……我等后会有期!”   五人出来“东来顺”饭店,个个道了声“再见”,分袂而别。   “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和“寒剑傲霜”冷艳秋三人,还是留在许昌城里。   “笃笃笃”几响轻敲房门的声音,客房中酣睡去的杨森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去,一轮朝阳已从窗外透射进来,已是凌晨时分……他知道谁在敲门,应了声,道:   “稍等片刻,我马上来开门!”   蟋蟋嗦嗦穿上衣衫,取下门闩,拉开客房门……   香风一阵,—双绝色丽姝,翩然而入……   不错,一个是“寒剑傲霜”冷艳秋,另外那个呢?   细长的柔发,抓起一个发髻,发髻上系上一个用红缎带结成的蝴蝶结……身上穿着一套大红鲜艳的袄裤。   杨森虽然早已知道这回事,见她此刻恢复庐山真面目时,望了望旁边的冷艳秋,怔了怔,道:   “你……你……”   冷艳秋一指,脆生生问:   “杨少侠,是您瑜弟,还是您瑜妹?”   杨森嗫嚅了下,道:   “冷姑娘,你……你已知道她……她瑜妹……”   华瑜嘻地—笑,珠滚玉盘似的道:   “森哥,在‘月波寺’朝元大师父那里过年时,冷家姊姊已知道咱啦!”   杨森这才想了起……   她两人自“月波寺”那几天后,经常在一起谈谈笑笑,毫不忌讳,原来冷姑娘已知瑜妹的底细。   冷艳秋含笑道:   “杨少侠,瑜妹恢复姑娘家装饰后,自由自在,不必缚手缚脚了!”   杨森愣愣朝华瑜看来……   华瑜脸一红,一嘟嘴,道:   “你怎么啦……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认识你瑜妹啦?”   杨森拉长脸,笑了下,道:   “认是认识,就是看来有点不一样!”   冷艳秋转了个话题,道:   “杨少侠,离九九重阳尚早,咱们此去何处?”   杨森沉思了下,道:   “‘宇内三奇’三位老人家,在豫中许昌城外浮屠山露过一脸,可能他们还逗留在豫地……”   冷艳秋接口问道:   “你要寻访他们三人行踪?”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   华瑜困惑问道:   “森哥,干吗一定要找到他们三人行踪?”   杨森道:   “‘宇内三奇’,‘侠林双怪’,‘野山二老’,都是当今武林知名之士……九九重阳,鄂西‘竹林寺’之会,希望这三位老人家也参与其事!”   冷艳秋轻轻一笑,道:   ”杨少侠,你还准备赣东大夷山‘黎川溪’一行,邀爹他老人家……”   杨森微微一笑,才道:   “冷姑娘,现在已有冷前辈掌上明珠参与,就别再打扰这位老人家,长途跋涉,远赴鄂西‘竹林寺’了。”   华瑜道:   “森哥,偌大的河南省境内,咱们向哪里去找‘宇内三奇’?”   杨森道:   “我等并非专程寻访……晋、豫等地藏龙卧虎,有不少江湖异人,风尘侠隐,如有机缘遇到,不枉我等北地江湖一游!”   到此话,视线投向客房外庭院看去……   庭院里花树扶疏,景色迷人……鸟儿喳喳,花落缤纷……不错,春已来到人间。   冷艳秋随着望庭院看去,一指客房廊沿外,道:   “石阶上湿润润的,可能昨夜下了一场雨呢!”   杨森观赏庭院景色,含笑点头。   华瑜又想到那回事上,朝身上这套鲜艳衣衫看了眼,道:   “森哥,咱男装好,还是女装好?”   杨森目光移向她身上,笑道:   “瑜妹,只要你喜欢,都好……”   客房外长廊上,传来—缕龙吟凤鸣,朗声长诵的声音: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个“少”字声落,敞开的客房门外一暗,外面长廊上站下—个文巾儒衫的老者……   老者不期然中,朝长廊边,这扇敞开的客房门内,投过—瞥……   哈哈一笑,道:   “浊世无俦,俊秀绝伦……不错,人中之龙,人中之凤……”   老者抱拳一礼,又道:   “这位公子,两位姑娘,老朽‘问天叟’君平,略识相鉴之术,润金不计,来个问卜触机,如何?”   “凌虹玉燕”华瑜,见这个不速之客酸溜溜的老冬烘,站在房门口说出这些话,不由怔了下。   “寒剑傲霜”冷艳秋,发现这老者上门“贾卜”,也感到有点意外。   杨森看到这老者器宇不凡,就即站起身,抱拳回过一礼,含笑道:   “老丈,如不见弃,斗室一坐如何?”   “问天叟”君平含笑走进客房,道:   “大清早,打扰您三位清静了!”   杨森请“问天叟”君平坐下,端上一杯茶……   冷艳秋一笑,道;   “老先生识得相鉴之术,叫人‘问卜触机’,咱请教您一件事,如何?”   “不知姑娘问的何事?”   冷艳秋轻轻一笑,指着杨森道:   “老先生,‘问卜触机’不限事例……您能否指出这位公子的姓名?”   杨森见冷艳秋找出这样一个捉狭难题,不由暗暗怔了下……   素昧生平,萍踪相遇,如何知道对方的姓名?   问天叟君平,若有所思两条银眉微微一掀……看了看杨森,又朝周遭回顾一匝……   东升的朝阳,从外面庭院透射进房来,正巧照在杨森身上。   君平微微一笑,道:   “姑娘,‘触机’二字,乃是偶尔触上的机遇,从机遇中找出其中答案来,至于准与不准,老朽自己也不敢作个定数……”   一指杨森,又道:   “姑娘问出此话,正巧东升朝阳,照在这位公子的身上……”   手指了蘸些茶水,边说边在桌上写出数字:   “这位公子可能姓‘杨’,也可能姓‘羊’……至于公子之名,‘朝阳东升’,可能是‘升’,也可能是这‘森’字……老朽偶尔触机,是取其‘音’,而并非取字中之‘意’……这个公子的姓名,可能是‘杨升’二字……”   问天叟君平,凭空找出这样一番道理来,客房里三人,都给怔住。   杨森已知道这位“问天叟”君平,乃是学富五车,游戏人间的风尘奇士……   长揖一礼,道:   “君老丈不愧‘神算’,贱名正是此‘杨森’二字……”   在桌上写出“杨森”两字。   问天叟君平轻轻念出“杨森”两字,朝杨森凝视一眼,道:   “杨公子骨局清奇,灵气内蕴,乃是斯文的英才……传闻江南武林有位年轻侠士,具名亦此‘杨森’两字,有‘仙霞剑士’之称,不知……”   杨森一欠身,道:   “不敢,正是区区杨森。”   问天叟君平,哈哈大笑,道:   “杨少侠,老朽原来润金不计,现在算出您‘仙霞剑士’杨森此人,即使付下润金三百两银子,尚嫌少了!”   “凌虹玉燕”华瑜,眼珠一阵滚转,心念也在打转:   “这么一个穷酸老冬烘,怎么知道江南武林中情形,还知道森哥武林中的称号?”   “仙霞剑士”杨森,也有这样的猜疑,不过他已有了—个想法……   这位“问天叟”君老丈,不但学富五车,识得相鉴之术,还是一位藏锋不露的风尘侠隐之流。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二十九章 功德善事   问天叟君平一指华瑜、冷艳秋两人,问道:   “杨少侠,这两位是……”   杨森接口道:   “她二人是杨某武林同道……”   将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替问天叟君平引见介绍了下……接着试探的道:   “君老丈识得区区杨某名号,对江南武林中风吹草动之事,是否也十分清楚?”   君平目注一瞥,道:   “杨少侠所指,敢情是‘太极门’之事……”   杨森一点头,道:   “不错,君老丈对‘太极门’中人物,看法如何?”   问天叟君平道:   “不能等闲视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天下武林半壁江山,已遭‘太极门’烈焰所焚……”   一顿,又道:   “侠义门中,九九重阳,鄂西竹山‘竹林寺’之会,看来有失策之处……”   杨森一凛,一震问道:   “君老丈系何人所邀……如何知道九九重阳‘竹林寺’之会?”   问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老朽并未有任何人之邀……瓷缸之口可以扎住,人的嘴就无法封上,你讲我听,谁都知道……不但老朽知道,相信‘太极门’中,也不会不知道……”   杨森微微一点头,接问道:   “君老丈,‘失策之处’此话怎讲?”   君平道:   “用兵之谋,贵在知己知彼……如果‘娘家’底细给人摸得清清楚楚,对方来个‘先机制人’,岂不落个‘受制于人’?”   杨森听得暗暗称是……   这位君老丈说得也有道理……如若“敌暗我明”,吃亏的是自己这边。   问天叟君平又朝杨森目注一瞥,道:   “杨少侠,此情形不可不防……武林侠义门中,遣兵调将,在作如何应对‘太极门’之策,‘太极门’又何尝不是末雨绸缉,在想一网打尽之计。”   杨森听到“一网打尽”四字,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不错,赴九九重阳“竹林寺”的武林中人,都是以歼灭“太极门”为己任的人物。   如若真是这位“问天叟”君老丈所说,“太极门”先机制人,来个一网打尽,“太极门”中仇家尽除,到时真个君临天下,称主武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   凌虹玉燕华瑜问道:   “君老丈,您有什么高见,说来给咱们听听?”   问天叟君平一笑,道:   “华姑娘,您问老朽有何‘高见’,就是刚才那句话‘知己知彼’……如何设法对‘太极门’中情形,也知道—些!”   杨森接口道:   “君老丈之意,是要我等一探蜀、秦交境大巴山的‘太极门’总坛?”   问天叟君平道:   “杨少侠,大巴山‘太极门’总坛,老朽虽然未曾涉足一步,显然有天堑之险,不是轻易可闯之地……”   杨森听到此话,倏然想起当初“侠林双怪”之一“北疆愚叟”袁非所说的情形……   袁非潜伏大巴山五年,还仅是对“太极门”知一个粗枝大叶。   君平又道:   “杨少侠不必舍近取远,北地武林中有一人对大巴山‘太极门’总坛很清楚,如果取得此人一臂之助,倒是事半功倍……”   杨森接口问道:   “君老丈,您所指的是哪—位武林前辈?”   问天叟君平摇摇头,道:   “此人茹素诵经,是—位俗家的佛门弟子……”   杨森听到是这样—个人物,不由轻轻“哦”了声,心里暗自思忖:   “一个茹家诵经的俗家佛门弟子,会跟大巴山‘太极门’总坛扯得上关系?”   问天叟君平又道:   “此人名‘石岱’,有‘明湖居士’之称……”   寒剑傲霜冷艳秋,接口问道:   “君老丈,这位石居士家在哪里?”   君平道:   “‘明朝居士’石岱,家居豫东项城南门外‘虹口集’……”   杨森困惑问道:   “君老丈,我等与这位‘明湖居士’石岱,素昧平生,对‘太极门’之事,是否肯助一臂之力?”   问天叟君平一笑,道:   “老朽陪同三位前去,杀他—个弃甲抛戈,不怕此‘明湖居士’石岱,不乖乖就范……”   “凌虹玉燕”华瑜听到此话,—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圆滚滚直瞪出来。   杨森微微一蹙眉,道:   “此‘明湖居士’石岱,佛门弟子,并非江湖中人,我等前去杀他一个弃甲抛戈,岂不有了‘仗技凌人’之嫌?”   君乎哈哈大笑,道:   “杨少侠,您把老朽话听到哪里去啦……‘明湖居士’石岱,并非武林高手,但却是一位棋中高手……”   杨森这—听,才始理会过来。   君平又道:   “老朽也有个中之好……老朽与石岱棋中对垒,有时杀个三天三晚,不分胜负。”   华瑜听到这些话,脆生生笑了起来。   问天叟君平,朝三人游转—瞥,问道:   “您三位‘棋艺’如何?”   杨森见君平问到这件事上,心念暗暗打转:   “瑜妹自幼‘云海圣姑’郑老前辈扶养长大,可能她不谙此道……至于这位‘寒剑傲霜’冷艳秋玲姑娘,就不清楚了……”   杨森有了这样想法,只有替自己回答。   “杨某对‘棋艺’此道,‘精’字谈不上,只是懂一点而已。”   华瑜一笑道:   “咱一窍不通。”   君平目光移向冷艳秋这边……   冷艳秋轻轻一笑,道:   “咱很久没有玩‘棋’了……”   君平两眼一直,问道:   “手下功夫如何?”   冷艳秋道:   “咱三岁,爹‘授子’,咱五岁,跟爹‘对弈’……不过很少跟外面人交手……”   问天叟君平接口问道:   “冷姑娘,令尊也是武林中人物?”   旁边“仙霞剑士”杨森接上道:   “冷姑娘尊翁,乃是武林有‘野山二老’之称的其中一位‘东山耕夫’冷子元冷前辈……”   君子一声轻“哦”,道:   “原来冷姑娘是冷道友的千金……”   敢情,喝酒的人,知道谁是“酒友”,弈棋的人亦知道谁是“棋友”……即使未曾对酌,较量过,也会知道其人其事。   君平哈哈一笑,道:   “昔年冷道友不但武林高手,也是棋中一位高手,可惜从未对弈一次……”   视线投向冷艳秋:   “‘有其父,必有其女’……冷姑娘,老朽与您对弈一次如何?”   君平嘴里问出此话,尚未获得对方答应与否,站起身出客房而去……   不多时,捧了两只袋囊,一张可以折叠的棋盘……棋盘张开放到桌上,两只袋囊里是黑白棋子,把其中一只袋囊给了冷艳秋。   这位“问天叟”君平,该是棋中之“迷”,踪游江湖,要会会棋中高手,是以随身携带棋子棋盘。   这一来,寒剑傲霜冷艳秋,已无法推拒……   —幕“战局”展开……   开始时,问天叟君平脸带微笑,举手落子,悠然自得……冷艳秋几颗子“嗒嗒”一落,问天叟君平脸上笑容,骤然消失。   冷艳秋脸上也是带着笑意,但这缕笑意始终挂在她亮丽、娟秀的脸上……   “嗒嗒”落子奇快……似乎并末把问天叟君平,视作棋中“劲敌”。   问天叟君平,笑意消失,胜色凝重……两眼直直的望着棋盘,手中一颗棋子,似乎有千斤之重,想了又想,才缓缓落下棋盘。   跟着,两条银眉,紧紧直皱起来……但,冷艳秋的脸上,还是带着轻盈,甜甜的笑靥。   “凌虹玉燕”华瑜,对棋盘上的棋势看不懂,可是看两人的脸色神情,她看得懂……   冷家姊姊脸上笑意,始终没有消失……那是会赢,不会输。   那个穷酸老冬烘,脸上那副“哭丧”的神情,看来准是输定了。   “仙霞剑士”杨森,是剑中高手,不是棋中高手……只懂不精。   杨森目注棋盘上看去……   冷艳秋劲势浑雄,落子步步为阵……如果说是刀剑拳掌交手,君平连步暴退,已无招架之力。   冷艳秋笑盈盈“嗒”的一子落下……   问天叟君平,摇摇头……脸上一副极不愿意的笑容,向冷艳秋道:   “冷姑娘,咱们再下一盘,如何?”   冷艳秋无置可否,笑了笑,替代了回答。   白发、红颜,棋中争雄,问天叟君平屡走屡败,三盘皆输。   问天叟君平收起棋盘,苦笑了下,道:   “老朽数十年来,携棋踪游江湖,今儿遇到冷姑娘,第—次输得这么惨……”   冷艳秋脸上微微一红,没有把话接下……   此刻杨森才知道,这位寒剑傲霜冷姑娘,除了武艺外,原来“棋艺”上也有—“绝”。   问天叟君平又道:   “冷姑娘棋力,远在‘明湖居士’石岱之上……”   此话出口,倏然想到另外一回事上,向杨森这边笑吟吟又道:   “杨少侠,老朽陪同您三位,往豫东项城‘虹口集’镇郊‘吟月轩’庄院一行,由冷姑娘出手,把‘明湖居士’石岱老头儿,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凌虹玉燕”华瑜,这次已听懂君平所指的“杀”是怎么回事。   杨森含笑问道:   “君老丈,冷姑娘把‘明湖居士’石岱‘杀’了,又如何呢?”   问天叟君平道:   “石岱老头儿‘弃械投降’,就要他把那东西交出来……”   杨森听来一怔,—奇,问道:   “君老丈,我等要那位‘明湖居士’石岱,交出甚么‘东西’?”   问天叟君平道:   “刚才老朽曾说,‘明湖居士’石岱对大巴山‘太极门’很清楚,有他一臂之助,可以事半功倍……”   寒剑傲霜冷艳秋接口问道:   “君老丈,太极门与明湖居士石岱,有些什么渊源关系?”   问天叟君平道:   “‘明湖居士”石岱,与‘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早年有密切的交往……”   杨森听来暗暗一愕……   原来此“明湖居士”石岱,居然跟一代巨憨“凌乙天尊”敖铮,有密切交往。   君平又道:   “‘明湖居士’石岱不但‘棋’中称绝,他资质颖慧,聪明过人,对离奇诡秘的构筑,更有见长之处……”   杨森接口道:   “君老丈,大巴山‘太极门’总坛的建筑,出于‘明湖居士’石岱的构想?”   君平一点头,道:   “不惜,‘太极门’总坛的‘玉甸宫’,就是出于这老头儿的构思……”   微微一顿,又道:   “房舍筑造之前,必有图样……咱们此去‘吟月轩’庄院,要‘明湖居士’石岱交出那份秘图来……”   杨森一皱眉,道:   “君老丈,情形不可能如此单纯……‘明湖居士’石岱,昔年跟‘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有密切交往,岂能轻易交出那份秘图?”   问天叟君平道:   “石老头儿为人不坏,并非见利忘义,同流合污之徒……”   一笑,又道:   “由冷姑娘杀他一个弃甲倒戈,老朽再向他启导武林道义,相信这石老头儿会答应下来!”   一行四人,离许昌后,取道往豫项城而来。   沿途上,杨森发现这位“问天叟”君平,胸襟磊落,除了“棋艺”之道外,似乎别无所好。   是以,这位老人家白发,红颜,喜欢跟寒剑傲霜冷艳秋接近谈话。   寒剑傲霜冷艳秋,也把问天叟君平,视作尊亲长辈,沿途上老少二人,谈得很投机。   山道一隅,浓荫高张,倏然几响“吱吱”啼叫声,一头鸟儿,从浓荫探处斜飞而出……   衔尾却是一头形相狞凶的秃鹰。   鸟儿吱吱鸣叫,翩空蹿舞……那头秃鹰却是后面紧追不舍!   这是一暮弱肉强食……秃鹰欲攫这头小鸟而食。   杨森与凌虹玉燕华瑜,娓娓轻语,不会注意到凌空鹰鸟追逐的情形。   看进寒剑傲霜冷艳秋眼中,一嘟嘴,道:   “这头秃鹰好可恶,待咱家把它打下来……”   从囊袋掏出随身暗器之一“游虹金锥”,准备朝向凌空打去。   秃鹰翔空飞舞,忽东恕西,忽高忽低,“游虹金锥”无法捏住准头。   旁边“问天叟”君平,一笑道:   “冷姑娘,别慌,待咱老头儿把这只秃鹰,活生生抓住,再赏它一掌……”   这个“掌”字出口,身形扶摇暴递而起……离地十来丈高处,犹若冷电一瞥。   秃鹰看到有人扑空飞来,双翅一振,疾驰飞去。   “问天叟”君平,却是宝刀未老……凌空左脚尖一点脚背,一个扭身,衔尾追去……   嘴中一声冷叱:   “孽障,看你逃往哪里!”   凌空,人追鹰的—幕,看进杨森、华瑜、冷艳秋眼里,不由暗暗惊住。   问天叟君平施展这一手,除了有炉火纯青的轻功造诣外,还要练成一种“天罡混元真气”……口中吞吐这口“真气”,才使身子凌空不坠于地。   问天叟君平身体凌空翩飞,再声冷叱:   “着!”   右手擒住鹰翅,凌空翻掌,把秃鹰劈向地上,救了那只小鸟幼命。   杨森见君平露了这一手功夫,已知道这位老人家乃是身怀绝技,不轻易露真相的侠隐。   君平身形翩然落地,一笑道:   “冷姑娘,老朽把那头秃鹰除去了!”   杨森接口道:   “君老丈,您这身轻功真俊……可能还要‘童子身’打底!”   问天叟君平,含笑点头。   凌虹玉燕华瑜听到杨森说出“童子身”三字,脸一红,朝他瞪了眼。   —老三少,行程匆匆,来到豫东项城。   问天叟君平道:   “‘虹口集’在项城南郊,咱们还得横贯此城,要走三十里脚程!”   杨森听到此话,就即道:   “君老丈,此去尚有三十里脚程,眼前快将午膳时分,不如在项城用过午膳,再取道往‘虹口集’……”   问天叟君平听来也有道理,一行四人就在大街饭馆午膳,吃喝时,君平把有关“明湖居士”的情形,又详细说了下……   接着道:   “老朽陪同您三位走‘吟月轩’庄院,起先不必谈到有关‘太极门’之事……”   目注冷艳秋,又道:   “冷姑娘借口喜爱‘弈棋’之道,闻得‘明湖居士’石岱棋中高手,前来拜会……石岱一听个中同道,慕名来访,—定十分高兴……”   一笑,又道:   “到时冷姑娘把石老头儿,杀个落花流水,再谈到‘太极门’那回事上。”   众人在项城用过午膳,出南门,往“虹口集”方向而来……   快将走完三十里脚程,华瑜一指前面诧异声道:   “哦……前面有座庙寺禅林!”   问天叟君平含笑按口道:   “那就是‘明朝居士’石岱,叫名‘吟月轩’的庄院!”   四人来到“吟月轩”庄院前,君平轻扣庄院大门,道:   “里面可有人……”   大门张开,出来一名青衣打扮的中年汉子,看到“问天叟”君平,哈腰一礼,道:   “君爷,您好……咱们庄主爷常在牵记您呢!”   君平含笑道:   “石富,你去禀报你家庄主,老夫带了三位年轻朋友,慕名前来拜访棋中高手!”   石富连连点头,道:   “请君爷稍待片到,小的这就前去禀报!”   石富进里没有多久,里端巨宅大门张开,传出—阵洪亮笑声,一位体态魁梧,身穿长袍,年有七十开外的老者,自大门而出,越过院子来到庄门前,抱拳一礼,道:   “君兄,别来多时,还记得我山野老儿!”   “问天叟”君平一指杨森等三人道:   “这三个年轻朋友,久仰‘明湖居士’石岱棋中高手,前来慕名拜访。”   石岱哈哈大笑,道:   “好说,好说,‘高手’两字受之有愧,既是个中同道,到时不妨琢磨印证一番。”   肃客,迎入,来到巨宅堂厅,“问天叟”君平替三人向“明湖居士”石岱引见介绍了下……   引见时,君平只指出“杨森”、“华瑜”、“冷艳秋”三人姓名,并未提出他们江湖称号。   敢情,天下就有不少同名同姓之人,“明湖居士”石岱再也不会想到,此英姿轩昂的年轻朋友“杨森”,乃是江南武林剑挑四霸,会同江南武林同道,一举歼灭石驼峰“太极门”江南坛的“仙霞剑士”。   宾主寒暄叙礼过后,“明湖居士”石岱要一展棋中高手的绝技,向君平含笑道:   “君兄,此三位年轻朋友,既是个中同好,老夫陪他们玩玩如伺?”   “问天叟”君平一瞪眼,道:   “石兄,你此话说了就如同没有说一样,人家慕名拜访仆仆风尘,就要会会你盘上绝技!”   “明湖居士”石岱哈哈大笑……将众人邀入“棋室”,“棋室”中桌上已整整齐齐摆着—方棋盘,两只棋缸,遥遥相对。   “明湖居士”石岱,先坐下其中一张椅子,抬脸含笑道:   “哪位年轻朋友,先坐下下一盘?”   “问天叟”君平朝三人眼色示意一瞥,接着向寒剑傲霜冷艳秋,道:   “冷姑娘,你不妨先向石庄主讨教讨教!”   从“问天叟”君平话意中听来,似乎眼前这三个年轻男女,对“弈棋”都有一份偏爱,而冷艳秋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明湖居士”石岱,原来属意在杨森身上,此刻见君平居然叫一个年轻姑娘,跟自己弈棋,却是真个大出意料之外……   人家慕名拜访,已进来“棋室”,虽然对方是个年轻姑娘,又怎能拒人千里之外?   “明湖居士”石岱,微微一笑,一指对面那张空座,向冷艳秋道:   “冷姑娘,你请坐……”   冷艳秋脸上微微一热,坐下棋桌椅子。   “明湖居士”石岱,含笑道:   “冷姑娘,是否须要老夫授子数枚?”   冷艳秋嘴角含笑,摇摇头!   这一幕“奕棋”的棋局,就即展了开来……   棋局展开时,“明湖居士’石岱的脸色神情,跟当初在许昌客栈,“问天叟”君平跟冷艳秋弈棋时—模一样……嘴角含笑,怡然自得!   “嗒嗒……嗒塔……”冷艳秋棋子一颗颗落下桌上棋盘。   “明湖居士”石岱脸上笑意,也跟着渐渐消失。   “观棋不语真君子,落手无悔大丈夫”……“问天叟”君平,“仙霞剑士”杨森,坐在棋桌横边,注视着一颗颗棋子,落下棋盘。   “凌虹玉燕”华瑜,对这门玩意儿一窍不通,但,她也注意着……   她所注意的是玲家妨姊,和“明湖居士”石岱两人的两张脸孔……   嗯,冷家姊姊那张甜甜的脸蛋上,始终挂着一缕叫人看来舒服的笑容!   那老头儿看来怕是不行了……脸肉绷得紧紧的,就像人家欠下他钱,没有还他似的。   “嗒嗒……嗒嗒……”双方各个接席子落棋盘。   “明湖居士”石岱,握子的腕掌,渐渐起了一阵震颤哆嗦……嘴里不时地吐出“哦!哦!哦……”幼细轻响的声音。   冷艳秋纤手一颗子,“嗒”的声落下桌上棋盘!   “明湖居士”石岱,蹙眉沉思好一阵子,才摇摇头,向冷艳秋道:   “冷姑娘,再来一盘,如何?”   冷艳秋微微一笑,点点头。   桌上“战火”再度燃起……冷艳秋“嗒!嗒!嗒!”纤手落子……   如果喻作刀剑厮杀的话,冷艳秋此刻所施展的,那该是“快剑”了。   现在仅是春初时分,人们所感受到的是“暖洋洋”,不是“热”……   但,“明湖居士”石岱头额上,湿涔涔的,一颗颗汗珠冒了出来。   冷艳秋纤手落子,又是“嗒”的声。   “明湖居士”石岱,目注棋盘,两眼睁得桃核大,半响,才苦笑道:   “冷姑娘棋艺精湛,老夫佩服……”   却又百思不解的问道:   “名师出高徒……玲姑娘有这等棋艺造诣,不知师承哪位棋中高手?”   冷艳秋一笑,道:   “咱没有师父,是爹教会的……”   “明湖居士”石岱殊感讶然,接口问道:   “令尊是谁……教出冷姑娘这样一位棋中高手?”   旁边“问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说来你不会不知道……”   “明湖居士”石岱目光移向君平这边,道:   “是准?”   问天叟君平道:   “此乃‘野山二老’之一,‘东山耕夫’冷子元之女‘寒剑傲霜’冷艳秋……”   明湖居士石岱诧然道:   “原来是‘东山耕夫’冷子元掌上明珠……”   指向“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石岱问道:   “君兄,这两位也是棋中高手?”   “问天叟”君平指着杨森,又是哈哈—笑道:   “这位杨森老弟,棋艺不能列入高手,不过对‘剑术’来说,倒是货真价实的高手……”   石岱目注杨森一瞥,一声轻“哦”。   “问天叟”君平又道:   “石兄,从江湖传闻,你可曾听到江南武林有‘仙霞剑士’此人?”   “明湖居士”石岱,怔了怔,道:   “是他!”   杨森欠身含笑道:   “不敢,石庄主,正是区区杨某!”   “明湖居士”石岱朝杨森注视一眼,移向“凌虹玉燕”华瑜这边:   “这位华姑娘又是何等来历?”   华瑜一笑,道:   “咱是浙南雁荡山紫花岩,‘云海圣姑’郑冰梅老人家的传人。”   “明湖居士”石岱,脸色神情接连数变,目光落向君平身上,道:   “君兄,你以棋会友,慕名拜访为借口,敢情尚有其他原委?”   “问天叟”君平脸上一热,道:   “石兄,那是你错怪君某了……君某为了避免‘吟月轩’庄院,一场玉石俱焚之劫,才陪同杨少候等三位来此……”   “明湖居士”石岱,脸色一寒,道:   “此话怎讲?”   君平道:   “天下侠义门中,共声伸讨‘太极门’……”   石岱截口道:   “‘太极门’与石某何干?”   “问天叟”君平道:   “您我叨在数十年知己,君某不能坐视不理……大巴山紫阳峰,‘太极门’总坛‘玉甸宫’之筑,是否出于石兄之手?”   “明湖居士”石岱,欲语还休,神色一愕。   “问天叟”君平又道:   “我佛普渡有缘人……石兄,您何苦踩入这淌混水……”   “明湖居士”石岱,脸色接连数变,凛然道:   “又待怎样?”   “问天叟”君平道:   “‘太极门’屠杀异己,祸害天下苍生,您石兄不是不知道……何苦来哉!”   “明湖居士”石岱脸色稍有缓和下来,轻轻吁了声,道:   “石某与‘太极门’总坛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已无往来!”   “问天叟”君平道: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石兄何不作一桩功德善事?”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十章 回头是岸   “明湖居士”石岱听君平说出此话,就即问道:   “君兄,您陪同杨少侠等三位来此,旨在一桩功德善事?”   “问天叟”君平含笑点头,道:   “不错,石兄,这话给你问对了!”   “明湖居士”石岱,朝棋室中四人回顾一匝,道:   “老夫修桥铺路,施粮济贫,从未落于人后,四位来此指的‘功德善事’,是哪桩?”   “问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快人快语,令人心折……修桥铺路,施粮济贫,此固然是令人称颂的义举,但受惠亦仅是一方之地,少数人而已……石兄如能为天下苍生而忧,那是万家生佛了……”   “明湖居士”石岱,微微一蹙眉,问道:   “君兄所指,又是何事?”   君平道:   “昔年‘太极门’总坛‘玉甸宫’之筑,出于石兄策划,我等来访‘吟月轩’庄院,欲向石兄一借当年‘玉甸宫’建筑的图样……”   石岱凛然一震,道:   “您等要借用‘玉甸宫’秘图!”   “问天叟”君平,点点头,道:   “真是……石兄将秘图深藏书柜,不过与草木共朽,如若借于我等,倒是一桩天大的功德善事……”   石岱接口道:   “您等借此秘图,用来对付大巴山紫阳峰‘太极门’总坛?”   “问天叟”君平一笑,道:   “石兄,除了此一用途外,‘玉甸宫’秘图亦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明湖居士”石岱沉思了下,道:   “老夫将此‘玉甸宫’秘图,借予您等,有愧于‘凌乙天尊’敖铮……”   “问天叟”君平,“哼”了声,道:   “此迂腐之说,居然出于您‘明湖居士’石岱之嘴里……锋刀利刃,用来宰猪切菜,但同样可以伤人杀人,置人于死地……”   一瞪眼,又道:   “石兄,您这个‘愧’字,要看看该用在什么地方……助纣为虐,人神共弃……”   “明朝居士”石岱,不以为然,道:   “老夫当年设计‘玉甸宫’却从未屠害任何无辜,怎有‘助纣为虐’四字?”   “问天叟”君平道:   “由于您替‘凌乙天尊’敖铮设计筑下‘玉甸宫’,‘太极门’总坛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使侠义门中人无法越雷池一步……”   两眼直直的朝石岱看来,又道:   “石兄,您此举若非‘助纣为虐’,又用什么字眼来解释?”   “明湖居士”石岱沉默下来,半晌,目注“仙霞剑士”杨森道:   “杨少侠,‘太极门’总坛除了‘玉甸宫’构筑外,外围设下的‘五行阵’,你等也不能等闲视之。”   杨森欠身—礼,点点头,道:   “不错,过去‘侠林双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袁前辈,曾经提到过,‘太极门’总坛有设下‘五行阵’的这回事……”   “问天叟”君平接口道:   “石兄,‘好人做到底,迭佛送上天’……除了一借‘玉甸宫’秘图外,有关‘太极门’总坛外围设下‘五行阵’的情形,您如果知道的话,也告诉咱们一些……”   “明湖居士”石岱道:   “‘五行阵’中有‘刀尖梅花桩’,‘花街柳陌道’,‘九洞十八湾’、‘雷电风火网’,和‘混凝胶魂土’五个设置……”   微微一顿,又道:   “此五处设置,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成……”   “问天叟”君平问道:   “可有破解之策?”   “明湖居士”石岱道:   “此‘五行阵’不似‘玉甸宫’那样诡秘突出,如身怀上乘艺技,相信可以越过……”   到目前为止,石岱还不清楚“仙霞剑士”杨森,与“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这两个姑娘的渊源关系……   朝这三个年轻男女望了眼,“明湖屑士”石岱又道:   “‘五行阵’的其中‘花街柳陌道’比较特殊……不过老夫相信,到时也迎刃而解……”   一顿,又道:   “老夫那份‘玉甸宫’秘图中,也有提到‘太极门’外围‘五行阵’的情形!”   棋室中三人,听“明湖居士”石岱说话口气中,已知道这位棋艺高手,愿意商借“玉甸宫”秘图。   “明湖居士”石岱把话题移转,又道:   “老夫虽然跟‘凌乙天尊‘敖铮已少有往来,但对‘太极门’中情形,还知道一些……”   “仙霞剑士’杨森听到此话,骤然注意起来。   石岱目注杨森,又道:   “侠义门中九九重阳鄂西竹山‘竹林寺’之会,似乎太炫耀一些,不但使大巴山‘太极门’总坛注意,且已有了应对之策……”   杨森倏然想了起来……   过去“问天叟”君平,亦曾说过这样的话……可能君平接近“明湖居士”石岱,从石岱身上找来这些听闻。   杨森心念闪转间道:   “石庄主,您是否知道,大巴山‘太极门’总坛,向鄂西‘竹林寺’,使用那些应对之策?”   “明湖居士”石岱一笑道:   “杨少侠,‘应对之策’千变万化……兵家所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收起笑容,脸色凝重,又道:   “侠义门中视‘太极门’肉中刺,‘太极门’中又何尝不是将侠义门中看成眼中之钉……唯一先机之策,到时防范‘太极门’中人物,接近鄂西竹山‘竹林寺’……”   杨森缓缓一点头,已听出这位“明湖居士”石庄主的弦外之音。   “明湖居士”石岱,倏然想到一回事上,又道:   “江湖传闻,上次杨少侠会同江南武林同道,用火器围剿‘太极门’江南坛,一举扑灭……”   凌虹玉燕华瑜听到这些话,两颗星星似的眸子,直勾勾朝石岱这边看来。   “明湖居士”石岱又道:   “如若对付大巴山‘太极门’总坛,运用‘火攻’,也不失为一个有利之策。”   杨森欠身一礼,道:   “杨某记住石庄主的嘱咐。”   “问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杨少侠,这里‘吟月轩’庄院,虽然不能说屋宇横接,华舍千间,倒也有不少宽敞舒服的客房……您三位不妨这里逗留数天,老夫跟这个石老头儿‘战’个三天三夜,‘杀’他—个片甲不留!”   谈到“弈棋”这回事上,“明湖居士”石岱眼珠亮了起来……   冷冷“哼”了声,石岱不甘示弱,道:   “手下败将,少冒大气……老夫跟你大战三百回合,看看是谁输,谁赢!”   石岱这话过,从棋桌座椅站起:   “君兄,慢着……”   “问天叟”君平一掀眉,道:   “石兄,尚有比弃棋更重要的事?”   “明湖居士”石岱道:   “我二人下棋消磨时间,杨少侠等也是闲着,待老夫取出那份‘玉甸宫’秘图,让他们三位先张开看看,到时有不明了之处,老夫可以作个解答。”   话落,匆匆出棋室而去。   杨森见石岱出去棋室,不由慨然道:   “君老丈,这位石庄主,辨是非,明利害,也是一位个性中人!”   “问天叟”君平,微微—点头,道:   “石老本性不坏,老朽才会跟他有数十年交往……”   棋室里两人谈着时,“明湖居士”石岱拿了一份有书经大小,薄薄的一册文件进来,张开看时,上面有峰岭深谷,房舍通道的—份秘图。   石岱又把那份秘图摺上,向三人道:   “杨少侠,老夫陪您三位去前面书房,您们不妨坐下书房静静参阅。”   杨森道谢了声。   “明湖居士”石岱,陪三人来到—间幽致清静的书房后,自己去棋室,跟“问天叟”君平弈棋。   杨森把秘图摊上书桌,三人朝这份秘图上看去……秘图绘成平面,侧面,画得十分清晰细致。   寒剑傲霜冷艳秋,视线投向桌上秘图,有所发现的道:   “杨少侠,从这幅秘图上看来,‘太极门’总坛的‘玉甸宫’很像一座道观……”   杨森道:   “图中建筑,跟怀玉山‘慈云观’相仿,显然是一座三清道观……”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道:   “森哥,照此看来,‘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是个牛鼻子老道啦!”   杨森点点头,道:   “不错……凌乙天尊敖铮,虽然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但‘太极门’总坛‘玉甸宫’是一座道观,可以想见敖铮是个皈依三清的老道!”   冷艳秋指着桌上秘图,道:   “‘玉甸宫’占幅面积辽阔,要比怀玉山‘慈云观’大得多……”   杨森目注秘图,缓缓点头。   华瑜指了指,问道:   “森哥,图上横横竖竖,蛛网布结似的一条条划出的线,那又是怎么回事?”   杨森沉思了下,道:   “那可能是‘玉甸宫’暗中所设下的秘迷通道……”   三人在书房,参悟这份“玉甸宫”秘图,时间就在他们身边悄悄过去……   突然进来一名总管模样的老家人,向三人哈腰一礼,道:   “三位公子,姑娘,庄主吩咐晚膳送来书房……”   杨森听得不禁愕然!   华瑜眼睛睁得大大的问道:   “老管家,你家庄主和那位君老丈,他们不吃晚饭?”   老管家含笑道:   “他们二位就在棋室里用膳……晚饭端去棋室,两人边吃边下棋……”   寒剑傲霜冷艳秋,虽然也是一位棋坛高手,听到老管家说此话,不由诧然—怔……   天下恁有这等“棋迷”?   老管家含笑又道:   “这位君爷来咱们‘吟月轩’庄院,庄主会接连三天三夜陪着他在棋室中……”   话到此,吩咐两名庄丁,将饭菜端上桌子……   华瑜见两名庄丁,从扛来的一只大提箱中,一盆又一盆的把菜端上桌子,不由旋首看去……   哇,鸡鸭鱼肉,酒菜俱全!   两眼一直,问道:   “老管家,你家庄主不是茹素拜佛的?”   老管家一笑,道:   “‘吟月轩’庄院里只有庄主一个人吃素……人家鸡鸭鱼肉,他老人家从不理会!”   酒菜端上桌子,老管家哈腰一礼离去。   三人在书房那张圆上围桌而坐……华瑜想到刚才管家说的话上,边吃边道:   “那位石庄主倒也新鲜,‘吟月轩’庄内,只有他一个人吃素……”   冷艳秋含笑道:   “本来嘛……这里是庄院,不是庙寺庵观,不是出家人修禅养真之处……”   杨森接口道:   “从这点看来,这位‘明湖居士’石庄主,为人很随和,不是我等当初想像中那种人物!”   冷艳秋轻轻一笑,道:   “咱们晚饭后去看看,那两位老人家,‘杀’得谁输谁赢?”   三人晚膳过后,杨森收起‘玉甸宫’那分秘图,和华瑜、冷艳秋来到后面棋室……   棋室里“问天叟”君平,“明湖居士”石岱两人,才始用过晚饭,已展开一场“厮杀”。   三人横边坐下,观棋不语。   冷艳秋嘴角挂着一缕笑意,望着棋盘……从双方布子的位置,已知道谁输,谁赢。   老管家石清,匆匆走了进来……   进来棋室,目注石岱,垂手而立……不敢惊扰庄主的“棋思”。   石岱侧目一瞥,见石清进来棋室,微感讶然,—子落下棋盘,问道:   “石清,有什么事吗?”   石清走近跟前,贴耳数语。   石岱脸色一变,朝横边杨森等三人望了眼……欲语还休,向君平道:   “君兄,老夫棋中‘残局’,烦冷姑娘接上……老夫出堂厅一次……”   “问天叟”诧然怔了下……还有比下棋更重要的事?   一脸困感之色,君平问道:   “谁来‘吟月轩’庄院?”   “明湖居士’石岱,又向三人这边一瞥,才简短地道:   “大巴山‘太极门’掌法……”   “仙霞剑士”杨森听到此话,星眸凌芒一闪,不由注意起来……   石岱一笑,道:   “杨少侠,请暂屈驾棋室,详情容后老夫相告!”   “明湖居士”石岱出来外间堂厅,看到横边座椅上,坐着一位彪悍精壮,年有六十左右的老汉时,抱拳一礼,道:   “于大掌法,睽隔多时,此番来‘吟月轩’庄院,不知有何赐教?”   此“太极门”掌法于俊,此地江湖有‘独角巷龙’之称,也是“太极门”中一个狠角色……   嘿嘿一笑,道:   “于某奉掌门人之谕,替您送封信来……”   “送封信来”……“明湖居士”石岱听来,不由暗暗一凛、一奇……   “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送封信来豫东项城“吟月轩”庄院,遣派任何一人都可以,怎么劳驾这位“太极门”掌法?   心念闪转,不由问道:   “于大掌法,不知掌门人有何谕示?”   “独角苍龙”于俊道:   “石庄主看过信后,自会知道。”   从贴身衣袋取出一封信,交给石岱。   “明湖居士”石岱,双手接过,拆开信封看去……脸色凝重,似有所思。   “独角苍龙”于俊问道:   “石庄主,掌门信中所示,您认为如何?”   石岱欠身一礼,道:   “请于大掌法回掌门人,石某遵嘱。”   独角苍龙于俊嘿嘿一笑,站起身,道:   “于某告辞。”   “明湖居士”石岱跟着站起,道:   “石某尚未设宴接待,大掌法匆匆告辞了?”   于俊摇头道:   “不用叨扰石庄主了!”   石岱送出“吟月轩”庄院大门,躬身道别。   “明湖居士”石岱回进棋室……   “问天叟”君平目注问道:   “石兄,‘太极门’派人来此,为的何事?”   “明湖居士”石岱,迟迟才道:   “此事有关江湖一场腥风血雨之劫,却使石某进退维谷……”   “仙霞剑士”杨森,剑眉微微—轩,似有所思中。   君平眼珠一转,接口问道:   “石兄,此话怎讲?”   石岱取出那封信给君平,道:   “这是‘凌乙天尊’敖铮,吩咐‘太极门’中掌法‘独角苍龙’于俊送来的。”   “问天叟”君平,接过信看去……哈哈一笑,道:   “‘皇帝不差饿兵’……石兄,这是一桩‘大买卖’上门,难道还拒之千里之外?”   “明湖居士”石岱,怔了怔,道:   “君兄,您认为老夫可以接下这档事?”   君平道:   “‘太极门’中派人来取时,不妨顺理成章送上—份,但,其中细节,需要斟酌一番。”   “凌虹玉燕”华瑜,一双秋水似的明眸连连滚转,看了看“问天叟”君平,又看了看“明湖居士”石岱……两人在谈的话,听来像淋了一头雾水。   “仙霞剑士”杨森,试探问道:   “君老丈,石庄主是怎么一回事?”   “问天叟”君平把那封信送了过去,道:   “杨少侠,您看过此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森接过信,张开看去……   原来“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要“明湖居士”石岱构思设计一宗能在固定时间爆炸的“火器”。   这项构思设计,要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到时“太极门”中人,来取这份构思设计的图样。   杨森看过这封信后,对“太极门”向“明湖居士”石岱提出这项要求,并不感到惊奇……“大极门”原是攫人而噬的人面枭獠。   但,“明湖居士”石岱此人,却令人冒起三分寒意……   当初,大巴山紫阳峰“玉甸宫”之筑,出于“明湖居士”石岱策划,使“太极门”总坛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   此番,“凌乙天尊”敖铮派人来书,又要石岱构思一项,能在固定时闯爆炸的“火器”。   人之心念,一念之正,—念之邪……幸亏此一“明湖居士”石岱,是个茹素拜佛,心念不坏的正直之士。   若是换了味没天性之人,肋纣为虐,替“太极门”为虎作伥,江湖上就此掀起一股汹涌浪涛,难免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仙霞剑士”杨森,心念游转,把手中信交了给华瑜,冷艳秋两人观看。   “明湖居士”石岱,目注君平问道:   “君兄,您所指‘斟酌’两字,该作如何解释?”   “问天叟”君平,道:   “敖铮这个老魔头,要您设计一项,能在固定时间爆炸的‘火器’,这项‘火器’不会用在龟子龟孙他们自己‘太极门’中人身上……”   石岱一点头,接口道:   “不错,这项‘火器’完成,该是用来对付‘太极门’异己,也就是侠义门中人身上!”   君平道:   “石兄,老夫所指的‘斟酌’,就在这上面……老魔头要一项固定时间爆炸的‘火器’,您费一点脑筋,如嘱替他设计完成……”   一笑,又道:   “只是在细节上,稍微变动了一下……”   “明湖居士”石岱,脸色凝重,问道:   “君兄,您所指的‘变动一下’,如何变动?”   “问天叟”君平道:   “咱老头儿对‘火器’这一项,真个一窍不通……您问君某如何‘变动’,只有打个比方来说……”   微微—顿,又道:   “这项‘火器’策划完成,您告诉老魔头敖铮,十步之外会爆炸,就在这上面您就‘变动’一下……其实按下钮键,五步之内就轰然爆炸……”   石岱沉思了下,道:   “这—来,‘凌乙天尊’敖铮,岂不要迁怒到石某身上?”   君平一瞪眼,道:   “迁怒个屁……您可以理直气壮,说出一番理由……咱石岱只是‘纸上谈兵’,来个设计策划,你们‘太极门’中人,自己构制不妥,使用不当,才会原来十步外爆炸,成了五步内爆炸。”   “明湖居士”石岱,缓缓一点头,道:   “君兄,您这个主意想得不错……只要稍一变动,十步成了五步,‘太极门’无法加害到别人身上!”   “仙霞剑士”杨森接口道:   “君老丈,从这封信上的‘期限’看来,‘太极门’中构制成这项‘火器’,可能用在九九重阳,鄂西山‘竹林寺’群雄之会上?”   “问天叟”君平,银眉一掀,连连点头,道:   “不错,杨少侠,从时间上算来,‘太极门’就下此一着歹毒的棋子……”   处在凝重不安的心情中,“明湖居士”石岱听到“棋子”两字,两眼朝向棋桌的棋盘上看来……   一指棋盘问道:   “君兄,刚才那盘棋,谁输谁赢?”   “问天叟”君平见问到这件事上,想来有点不是味道,冷冷“哼”了声,道:   “刚才那盘棋,半壁江山你已经塌下,准输不赢……冷姑娘坐下,‘嗒嗒嗒’落下几子,又把你塌下的江山撑了起来……”   石岱脸上展出一缕笑容,道:   “你是输了?”   “问天叟”君平望了边说冷艳秋一眼,道:   “谁说不是?”   冷艳秋嘻的一笑,道:   “君老丈,您可不能怪到咱冷艳秋身上……弈棋跟赌钱一样,难道还有人愿意自己输的?”   “明湖居士”石岱向杨森道:   “杨少侠,那份‘玉甸宫’秘图,看采是否有不解之处?”   杨森见“明湖居士”石岱问到这件事上,从囊袋取出秘图,摊到桌上……   石岱指着秘图中正面,侧面,每一端的情形,详细说了下。   “凌虹玉燕”华瑜,指着图上问道:   “石庄主,图中横横直直的线条,那是‘玉甸宫’中的通道?”   石岱点点头,指着图上其中一条线条,道:   “是的……像这种线条,那是地层通道……”   微微一顿,又道:   “到时兵分数路,分头而袭,‘太极门’总坛可以一举歼灭。”   “问天叟”君平慨然道:   “石兄,有您这份秘图,‘太极门’总坛再是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不难将其摧毁。”   “明湖居士”石岱倏然想到一件事上,沉思了下,道:   “这是昔年‘玉甸宫’的地形秘图,眼前‘凌乙天尊’敖铮,是否有了另外添构布设,老夫就不清楚了!”   杨森道:   “武林‘侠林双怪’之一的‘北疆凰叟’袁非,曾潜入‘太极门’总坛,他看到这份秘图,可能会有更深切的了解。”   “问天叟”君平道:   “石兄,杨少侠用过这份‘玉甸宫’秘图,到时原物奉还……”   “明湖居士”石岱一笑,道:   “杨少侠等用过这份‘玉甸宫’秘图,此秘图已非‘秘图’,乃是一张废纸,归还老夫,有何用处?”   众人听得不禁愕然!   石岱含笑又道:   “此图贵在其‘秘’,武林侠义门中围剿‘太极门’总坛,由于此图,‘玉甸宫’秘密也已揭开,到时歼灭‘太极门’总坛,此图‘功成身退’……”   一顿,又道:   “到时,此图只能视作一项缅怀之物,已不再是一份秘图了!”   “问天叟”君平哈哈一笑,道:   “石兄说得有理……不错,不错,‘功成身退’,此图已不成为一份秘图!”   “仙霞剑士”杨森向石岱道:   “杨某蒙石庄主以此珍物相赠,铭感五中……”   “明湖居士”石岱一笑,道:   “杨少侠,这不需要您的道谢,此‘玉甸宫’秘图,并非赠与您‘仙霞剑士’一人,您是代表武林侠义门派收下此图而已。”   “问天叟”君平,连连点头道:   “有理,有理,石兄此话说得有理!”   杨森又道:   “杨某等三人,蒙石庄主接待,多多打扰,我等‘吟月轩’庄院逗留一宿,明天告辞离去!”   君平朝杨森、华瑜、冷艳秋三人,视线回转一匝,问道:   “杨少侠,您三位此去哪里?”   杨森道:   “目前行止未定,可能回转江南武林!”   “明湖居士”石岱朝君平这边一瞥,含笑道:   “您三位请回客房休息,老夫要跟这位君兄,棋下决个胜负!”   就即吩咐老管家石清,引三人去客房休息。   第二天,三人出来准备告辞离去,“明湖居士”石岱和“问天叟”君平犹在棋室。   二人道谢辞别,抛下这两位棋中杀得难分难解的老人,再度踏上征程。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十一章 友叛亲离   豫西外方山……山势绵回蟠结,矗立高耸入云。   西端玉泉岭峰腰有块山地,看去宛若虬龙吐爪,有“龙爪岩“之称。   莺飞草长,花树欣欣,春来人间,山岳添妆。   一片苍翠浓茂的树林中,夹着一条迂回曲折的山径,峰回路转的山径尽处,走来一个书生,两个丽妹,向峰腰“龙爪岩”攀登而上。   这三个年轻男女,就是“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和“寒剑傲霜”冷艳秋,华瑜脆生生珠滚玉盘似的道:   “森哥,这儿又有你师父,那里又有你师父,你师父可真不少呢!”   逝去的往事,壅塞在杨森眼前的回忆中,没有接口回答。   冷艳秋跟着春的来临,脸上已消失了以往秋的愁色,含笑接口道:   “杨少侠有这样几位武林前辈悉心培植,才得今日睥睨江湖,有‘仙霞剑士’之称。”   华瑜朝朝山往前后两端望了眼,倏然想了起来,道:   “咱们别光谈话,把‘龙爪岩’抛落后面啦!”   杨森一指前面,道:   “再去不远,就是‘龙爪岩’的‘蒲云山庄’!”   冷艳秋道:   “杨少侠,这位‘轩玄门’中‘摘星飞梭’鲁老前辈,算来年寿很高了……?”   杨森接口道:   “是的,那年我七岁,由恩师陪同来‘蒲云山庄’时,他老人家已是七十高龄!”   冷艳秋轻轻念出“七十”两字,转脸一瞥,道:   “现在这位老人家,高寿该已八十开外……”   杨寿带着她们两人,由山径捷径登“龙爪岩”,三人谈谈说说走完山径,一条宽敞山道横在前面,拐上山道,“蒲云山庄”巍峨巨宅,已遥目可见。   三人来到庄院大宅前,里面老苍头鲁庆,一眼看到杨森,哈腰施礼,道:   “森少爷回来啦,老庄主可惦念您呢!”   杨森含笑道:   “鲁庆你不必进里禀报,杨森自己进里就是……”   带了两人来到堂厅……杨森看到太师椅上“摘星飞梭”鲁申时,双膝跪到地上,道:   “师父,森儿向您请安问候!”   “摘星飞梭”鲁申,展眉含笑,伸手扶起道:   “森儿,你长大了……”   一指后面两人,问道:   “森儿,这两位姑娘是谁?”   两人说出自己名号,以晚辈“半跪”之礼,见过“摘星飞梭”鲁申。   三人坐下后,杨森朝堂厅回顾—瞥,道:   “师父,如何不见碧云、昭秀两位师姊?”   鲁申哈哈笑道:   “森儿,你两位师姊是姑娘家,为师不能让她们‘丫头到老’留在身边,已离开这里‘蒲云山庄’,她们已是孩子的娘了……”   话题一转,含笑又道:   “森儿,‘仙霞剑士’四字,已睥睨江湖,名传天下武林……”   杨森听到此话,头脸缓缓垂下,接口道:   “师父,森儿并非叛离师门,不得已之处,望师父……”   鲁申接口道:   “森儿,你不可有如此想法……‘仙霞’、‘轩玄’原是一门,后来始师‘明悟大师’,分立出‘轩玄门’此一门派……”   喟然轻叹了口气,又道:   “江湖妖氛浓炽……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你森儿有‘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之技,才能肩负扫荡群魔之重任。”   杨森抬起脸,问道:   “师父,您老人家已知九九重阳,鄂西山群雄‘竹林寺’之会?”   “摘星飞梭”鲁申,缓缓颌首,道:   “为师从江湖传闻,已知此事……”   朝杨森目注一瞥,又道:   “‘太极门’无所不用其极,森儿,你自己也得要小心……”   杨森点点头,道:   “森儿不敢忘记师父所嘱……”   接着就把豫东项城虹口集“吟月轩”庄院,“明湖居士”石岱,和“问天叟’君平两人的情形,告诉了“摘星飞梭”鲁申。   鲁申道:   “‘明湖居士’石岱其人其事,北地武林早已有所听闻……”   杨森问道:   “师父,北地对‘明湖居士’石岱此人,是何等样的看法?”   鲁申道:   “‘明湖居士’石岱,茹素拜佛,是个佛门中的俗家弟子,为人随和……”   一笑,又道:   “为人过份的随和,就会不重自己的王冠……‘明湖居士’石岱也就是这等人物……”   却又困惑问道:   “森儿,你怎么会跟‘明湖居士’石岱,结上这一渊源?”   杨森指着“寒剑傲霜”冷艳秋,笑道:   “这桩功德善事,还是由冷姑娘而起的……”   鲁申接口道:   “冷姑娘尊翁‘东山耕夫’冷子元道友,与石岱早有相识?”   杨森道:   “冷前辈跟石岱并不相识……冷姑娘棋技称绝,先败‘问天叟’君平,再败‘明湖居士’石岱,两老弃子败阵,佩服之余,才跟我们接近而建立起友谊的!”   冷艳秋听到这些话,脸一红,抵嘴一笑,把脸蛋垂了下来。   摘星飞梭鲁申一声轻“哦”,目注冷艳秋一瞥,殊感意外……   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居然棋中称绝,倒是少有听到的事。   心念闪转,缓缓点头,喟然道:   “我佛普渡有缘人……‘明湖居士’石岱是佛门弟子,才会遇到你们这几个年轻人,使他‘回头是岸’,没有铸成抱恨终身的大错,是以将大巴山‘太极门’总坛‘玉甸宫’秘图,交了你等……”   杨森又道:   “‘太极门’中人,再也不会料到此事……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还派了掌法‘独角苍龙’于俊,找去项城‘吟月轩’庄院……”   鲁申诧然道:   “‘凌乙天尊’敖铮派人找上‘明湖居士’石岱,又是怎么回事?”   杨森道:   “那时正巧我等三人在‘吟月轩’庄院,‘独角苍龙’于俊,夜晚来访,送来敖铮一封书信……”   微微一顿,又道:   “‘太极门’要‘明湖居士’石岱,策划设计一项,在一定时间内爆炸的火器……”   鲁申接口问道:   “石庄主可有答应?”   杨森道:   “在当时情形,可能石庄主很难拒绝……但事后却接受了‘问天叟’君平的建议……”   他把“问天叟”君平所想出的主意……原来十步外爆炸,改作五步内爆炸的情形,告诉了师父。   鲁申笑道:   “‘问天叟’君平想出这样一个‘点子’,‘太极门’偷鸡不着蚀把米,可能害人会反害了自己。”   杨森转过话题,问道:   “师父,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大巴山‘太极门’总坛,有哪些高手?”   摘星飞梭鲁申沉思了下,道:   “为师据‘轩玄门’中弟子传闻,只知道其中几个……昔年杨家屠门血案的元凶,‘寒江七绝’之首‘铁翅神蚊’岳蜂,现任‘大极门’总坛‘掌令’之职……”   提到“铁翅神蛟”岳峰此一名号,杨森剑眉怒剔,星眸闪芒……此是杨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鲁申又道:   “别外有‘冥岛涣隐’谷鸣、‘长山木魈’吴天,此二人北地江湖有‘海山双枭’之称,都已给‘太极门’中所收拢……”   顿了顿,又道:   “森儿,你等三人此去若是回江南武林,不妨顺便探访一人,此人对大巴山‘太极门’总坛的情形,可能比较清楚……”   杨森接口问道:   “师父,是谁?”   鲁申道:   “此人名‘敖谦’,江湖上有‘穿云擒月’之称……”   凌虹玉燕华瑜听来出奇,就即问道:   “鲁前辈,这人也是姓‘敖’?”   敢情“敖”姓的人不多,是以华瑜才会问出此话。   鲁申微微—点头,道:   “不错,此人不但跟‘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同姓,还是敖铮的侄儿……”   杨森听到“侄儿”两字,不由怔了下,道:   “师父,敖谦是‘太极门’掌门敖铮的侄儿,您要我等去拜访他?”   鲁申有所感触的道:   “人若多行不义,就会遇到友叛亲离,‘穿云擒月’敖谦就是此例……敖谦不齿乃叔敖铮行径,愤而远离……”   寒剑傲霜冷艳秋问道:   “鲁前辈,此‘穿云擒月’敖谦,家居何处?”   鲁申道:   “此‘穿云擒月’敖谦老夫并不相识,从‘轩玄门’中弟子传闻略知一二,敖谦为人正直不阿,卑弃邪道,乐于跟武林侠义门中接近……”   微微一顿,又道:   “你等此离‘蒲云山庄’,可取道经豫南‘新野’南下,南离新野不远,即是鄂豫交境之处,找去一处‘九松蒲’镇甸,那里可以访着‘穿云擒月’敖谦此人。”   三人在“蒲云山庄”止歇一宿,次日杨森拜别师父鲁申,和华瑜、冷艳秋下“龙爪岩”而去。   “九松蒲’位于鄂、豫交境,虽然是一处镇甸所在,但由于是个往来要道,是以大街小巷十分热闹。   华瑜走上“九松蒲”镇的大街上,两眼朝四周回顾一匝,一嘟嘴,道:   “森哥,‘九松蒲’镇上这么多人,咱们只知道‘穿云擒月’敖谦这个名号,向那里去找?”   杨森也给暗暗怔住……   原来“九松蒲”是处不下于县城的大镇,只知其名,不知地点所在,要寻访就困难了。   华瑜抱怨不迭的又道:   “森哥,当时你该向鲁前辈问个清楚才是……”   杨森道:   “师父跟此‘穿云擒月’敖谦并不相识,仅从‘轩玄门’中弟子传闻,才知此人……”   冷艳秋接口道:   “现在快将午膳时分,咱们用膳时,问问店伙、掌柜的或许知道。”   三人走进一家“鸿灵酒店”,此时间尚早,宽敞的店堂里,疏疏落落只有四五张桌座,坐下客人。   杨森见店伙端上酒菜后,含笑问道:   “店家,在下向你探听一人,一位有‘穿云擒月’之称的敖谦,住‘九松蒲’镇的何处?”   这名店伙嘴里念出“穿云擒月”敖谦数字,搔了搔后颈,直勾勾朝桌座三人望了眼,才哈腰一礼,道:   “客人,待小的问问柜台上老掌柜,说不定他知道。”   店伙转身走向店门柜台处,指了指杨森三人这张桌座,似有所问……   老掌柜摇摇头,替代了回答。   店伙转身过来,向杨森道:   “客官,咱们老掌柜也不知道此人住哪里,您别处再探听—下了。”   华瑜这张嘴嘟得更高了,嘀咕地道:   “没有落脚地点,哪儿去找人……”   突然桌边一暗,站下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人,向杨森一笑,道:   “尊驾找‘穿云擒月’敖谦,正巧给咱宋七听到……那位敖爷住‘九松蒲’镇,西街第二条横巷,末尾第三家就是!”   杨森见走来一位不速之客,说出这些话,大出意料之外,站起身,连忙抱拳道谢,道:   “这位兄台,谢谢了!”   那宋七含笑道:   “不必客气,这里‘九松蒲’镇东街,离西街相隔大段路,这家‘鸿灵酒店’才不知道……咱就住西街,跟敖爷说来也是街坊邻居,就过来告诉您一下。”   杨森连连道谢。   这个宋七说过这些话,走去墙沿一张桌座坐下,原来他也是这里的客人。   冷艳秋一笑,道:   “杨少侠,虽然此敖谦的地点已知道,咱们素昧生平,如何找上门去?”   杨森沉思了下,道:   “此‘穿云擒月’敖谦,想必是位有头有脸的武林中人物,我等不妨慕名拜访。”   三人午膳过后,向“九松蒲”镇的西街方向走来……   “九松蒲”镇上,直街是东、西一条,中间就有几条横巷……华瑜一指,道:   “这条横巷数来是第二条啦!”   杨森点点头道:   “我等进里看看!”   这里虽有“横巷”之称,但比外面直街要宽阔得多,而且十分清静,鳞次栉比,一幢幢深进的大宅。   三人来到末尾第三家,也是一座矗立巍峨的巨宅……大门前正站着一名青衣服饰的家人。   杨森上前问讯,道:   “请问此处可是‘穿云擒月’敖谦府邸?”   那名家人微微—怔,朝三人打量了眼,道:   “不错,正是……敢问三位尊客如何称呼?”   杨森道:   “烦请通报尊府主人‘穿云擒月’敖谦,江南武林‘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三人,慕名前来拜访。”   敢情“穿云擒月”敖谦府邸的佣人,对江湖上情形也知道—些……这名家人听到“仙霞剑士”杨森此名号,神色愕然—怔……   倏即连连点头,道:   “请稍等片刻,待小的进里通报!”   话落,转身疾步进入大门。   不多时,大门里传出—阵爽朗笑声,出来—位身穿锦袍,身材颀长,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向三人抱拳施礼,道:   “‘仙霞剑士’杨少侠,会同两位女侠玉趾驾临,敖某寒舍生辉!”   三人回过一礼。   杨森道:   “杨某等三人冒昧造访,是否有惊扰之处?”   穿云擒月敖谦,哈哈笑道:   “杨少侠,我等忝列武林同道,就不必说这客气话了……”   话落,侧身肃容入内。   宾主坐下大厅听,双方寒暄一番过后敖谦欠身问道。   “二位从何地来此……如何知道‘九松蒲’区区敖谦?”   杨森含笑道:   “我等从豫西外方山五泉岭龙爪岩‘蒲云山庄’,专程来此造访,家师‘摘星飞棱’鲁申,他老人家提到敖兄名讳,我等慕名前来一见。”   穿云擒月敖谦听到“摘星飞梭”鲁申这名号,似有所思中微微一怔……   不禁问道:   “敢问杨少侠,江湖传闻,‘仙霞剑士’乃是‘仙霞门’前辈九如上人入室弟子……那位鲁申前辈,系‘轩玄门’中高手,莫非……”   此时此刻,杨森当然不便谈到昔年身世来厉……含笑接口道:   “杨森蒙‘仙霞’、‘轩玄门’两门前辈垂顾,肩挑两门弟子。”   敖谦释然道:   “原来如此……”   心念闪转之间,欠身问道:   “杨少侠和两位姑娘来此,‘拜访’不敢……敢问敖某是否有效绵薄之处?”   杨森道:   “经家师说后,杨某知道敖兄亮风高节,令人钦佩之处……”   敖谦连声“不敢”,但已听出对方弦外之音,喟然道:   “朗朗乾坤,笼上一片惨雾愁云,忠言逆耳,置敖某于不理……敖某与家叔虽有同姓之‘敖’,但已如同陌路……”   杨森接口道:   “敖兄顾大义而撇小我,令人衷心折服……武林侠义门中与‘太极门’,已成水火之势……愿有识之上,同伪敌忾!”   敖谦微微一点头,道:   “‘义’之所在,敖某头挂腰带,双肋插刀。”   杨森试探问道:   “目前‘太极门’大巴山总坛情形,敖兄是否有若干清楚?”   敖谦双眸凌芒—闪,问道:   “杨少侠所指哪一方面而言?”   杨森道:   “传闻‘太极门’总坛,高手如云,不知其中有哪些比较突出的人物?”   穿云擒月敖谦,沉思了下,道:   “大巴山‘太极门’总坛,掌门人座下分设四堂,这四位堂主,不能等闲视之……”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问道:   “敖道友,‘太极门’掌门人座下,是哪四座?”   敖谦道:   “敖某所指的四堂,是‘金象’、‘银鹫’、‘赤麟’、‘黑狮’……”   微微一顿,又道:   “‘金象堂’堂主‘玉柱擎天’翁廷、‘银鹫堂’堂主‘玄雷啸虹’区正、‘赤麟堂’堂主‘云里飘影’连捷、‘黑虎堂’堂主‘金戈铁胆’焦猛,这四人身怀之学,不可轻视……”   杨森若有所思中,微微点头。   敖谦侧目—瞥,道:   “杨少侠,去年湘东株州,您剑挑‘关洛四霸’,此四人身怀之技,在‘四霸’之上……”   寒剑傲霜冷艳秋问道:   “敖道友,‘太极门’总坛,尚有其他何等样的高手?”   敖谦道:   “北地江湖有‘海山双枭’之称的‘冥岛涣隐’谷鸣,和‘长山木魈’吴天二人,亦已投入大巴山‘太极门’总坛……”   杨森想到过去在豫东项城“虹口集”时,夜晚来访“吟月轩”庄院的“独角苍龙”于俊,乃是“太极门”中的“掌法”。   后来又听师父鲁申提起,“寒江七绝”之首“铁翅神蚊”岳峰,任“太极门”掌令之职……   杨森心念游转之际,回道:   “敖兄,‘太极门’总坛,有‘掌法’,‘掌令’之分?”   敖谦点头道:   “不错,‘太极门’掌法是江湖有‘独角苍龙’之称的于俊……另一个‘掌令’,是昔年江南武林‘寒江七绝’中的‘铁翅神蚊’岳峰……”   杨森接口问道:   “敖谦兄,江南武林传闻,‘寒江七绝’是结义兄弟七人,两人早年丧命,剩下五人,是否俱已投入大巴山‘太极门’总坛?”   敢情,湘东湘潭南门外“马亭集”,“雄风镖局”的灭门惨案,已时隔二十余年,除了事主镂心刺骨,牢记这桩血海之仇外,时间已冲洗了人们的回忆。   此刻,杨森向“穿云擒月”敖谦问出此话,敖谦再也不会想到对方话中含意。   敖谦道:   “‘寒江七绝’仅‘铁翅神蚊’岳峰一人,留在‘太极门’总坛,其他四人,在别处干他们买卖……”   凌虹玉燕对杨森昔年身世,已知道十分清楚……现在“穿云擒月”敖谦说,“寒江七绝”中其他四人在别处做买卖,听来不由感到十分新鲜……   柳眉儿—掀,问道:   “敖道友,‘寒江七绝’不像是干买卖的人,他们做的什么‘买卖’?”   敖谦哈哈笑道:   “华姑娘,这话您问对了,不错,‘寒江七绝’不是做买卖的人……”   —顿,又道:, “敖某所指的‘买卖’,那是‘寒江七绝’中四人做他们没有本钱的买卖……”   杨森接口道:   “剪径掳掠,山中称王?”   敖谦一点头,道:   “不错,野狗不吃屎会饿死……‘寒江七绝’中这伙人,除这一行外,还能干些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杨森识探问道:   “敖兄,您是否知道,‘寒江七绝’中四人,做买卖的地点,在哪一带地方?”   穿云擒月敖谦道:   “鄂西荆山山麓一带……他们‘山大王’扎寨之处,在荆山南麓,一处‘马蹄坪’镇的镇郊。”   杨森把这一个地点牢牢记了下来。   敖谦见这位“仙霞剑士”杨森,对“寒江七绝”中人探听得这样清楚,感到有点奇怪,不由问道:   “杨少侠,您与‘寒江七绝’,有所渊源?”   敢情“穿云擒月”所指的“渊源”,有包括了“夙仇新恨”等字眼。   杨森没有提到昔年杨家,惨遭“寒江七绝”灭门之痛……—笑道:   “我等身怀技艺游侠江湖,岂能容此等草莽盗匪,剪径加害无辜……杨某如若途经荆山,一一把他们收拾下来。”   敖谦缓缓颔首……却又愧然道:   “杨少侠此话,不失侠义门中本色……但家叔却偏偏把这些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视作心腹。”   杨森听到此话,不便作答,只有沉默下来。   凌虹玉燕华瑜道:   “森哥,咱们打扰敖道友多时,可以告退了!”   杨森一点头,道:   “是的,瑜妹……”   站起身,抱拳道:   “敖兄,我等后会有期了!”   敖谦跟着站起,挽留道:   “杨少侠等三位,不多坐一会?”   杨森和华瑜、冷艳秋三人步出大厅……穿云擒月敖谦衔尾送出门外,双方挥手道别。   三人走在镇街,华瑜道:   “森哥,‘穿云擒月’赦谦,此人很不错嘛……江湖中‘混世魔王’的敖铮,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侄儿?”   杨森尚未回答,冷艳秋接口道:   “瑜妹,别说是叔侄之间,江湖上有不少父子、母女,都背道而行的。”   华瑜“嗯”了声,突然向杨森道:   “森哥,咱们已从穿云擒月敖谦处,探得‘寒江七绝’中四个坏蛋出没之地……咱们找去鄂西荆山如何?”   寒剑傲霜冷艳秋从华瑜处,已知道昔年杨森的身世经历……接口道:   “杨少侠,‘寒江七绝’中五人,不妨分作两撮来处理,‘铁翅神蚊’岳峰匿居‘太极门’总坛,暂时撇开一边,光把‘寒江七绝’中那四人除去。”   杨森点头道:   “不错,杨某正是此意。”   暖阳高照,蔚蓝天际,飘浮着棉絮似的朵朵白云,这条山径道上静得出奇,只有“沙沙沙”的脚步声……   三人仆仆风尘,昼行夜宿,自鄂豫交境的“九松蒲”,赶来这里荆山一带。   华瑜朝两边浓密的树林回顾一匝,悄声道:   “森哥,荆山山麓一带,和‘马蹄坪’镇郊,咱们已搜找过,连鬼影子也投有捞着一个……这里树林浓密,山径凶险,可能……”   突然一响暴喝声起,人影闪晃,山径边树林,蹿出数名头扎巾布,腰扎黑带,粗眉戾目的大汉……   领前带头的那个大汉,手中鬼头刀一扬,嘿嘿嘿笑道:   “‘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月’……入娘的,0你们这三个男女小杂种,这里一带人家视作‘阎王路’,偏偏你们闯进‘鬼门关’,快快把银子留下,大爷放你等过去……”   凌虹玉燕华瑜走前一步,嘻声一笑,道:   “喂,山大王,你要多少银子,才让咱们三个人过去?”   这个盗匪头儿,不由怔了下……   哪有这么大胆的小娘儿,不跪地求饶命,居然向咱们这伙做没本钱买卖的人,来个讨价还价?   盗匪头一瞪眼,一挥手,道:   “把你等身上金银,统统替咱大爷留下来!”   华瑜脆生生一笑,道:   “如果咱们不呢?”   盗匪头儿吼喝道:   “不交出金银,就得把你等命留下……”   这个“下”字才始出口,—响结结实实“啪”的声起,右脸—阵火辣辣疼痛。   匪盗头哇啦啦吼叫起来,鬼头刀一指华瑜,道:   “小贱人,你是想找死……”   这个”死”字还在嘴里打转,接着暴出一声:   “嗳唷,我的妈呀……”   盗匪头左边脸颊,血花飞飘,左边耳朵活生生结撕了下来。   挨上这一下,盗匪头儿再想发狠也狠不起来……凭他这些年来闯江湖,做没本钱买卖,看得多,所听到的也不少……   不错,真人不露相,咱李七摸黑走夜路,这番撞上鬼……他妈的,这娘儿是扎手货。   李七脑袋里刹那一转……   入娘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响“噗”的声,李七矮了半截……刚才是“爷爷”,现在是“孙子”,在“凌虹玉燕”华瑜跟前,跪了下来……   “咚”的磕了个响头,道:   “姑娘……姑奶奶……咱李七有眼无珠,刚才冲撞了你……大人不记小人之过,姑奶奶饶命……”   衔尾跟在后面的那些小喽罗,看到他们头儿跪倒地上,忙不迭闪身向山径边树林,窜了进去。   仙霞剑士杨森走近前,一笑道:   “李七,别矮了半截,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李七抬头一看,是个英姿轩昂的年轻书生……嘿!看来不起眼,说不定更扎手。   跪在地上的两条腿,直了起来,李七嘴上不敢怠慢,连连应声道:   “是,是,少侠……小的李七知无不言,言无不详……”   杨森含笑问道:   ”你们坐寨的山大王是江湖上哪一路好汉?”   李七眼皮眨动,怔了怔,才道:   “咱……咱们有四位寨主……鄂西荆山方圆数百里,都是咱们天下。”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十二章 血债血洗   仙霞剑士杨森,听到“四位寨主”此话,知道“九松蒲”“穿云擒月”敖谦没有说错,自己找对人了。   —笑,问:   “李七,把你们四位当家的名号,说来听听!”   李七道:   “咱们大当家‘姜振’江南武林有‘冥殿活判’之称,二当家‘追魂客’田青、三当家‘金环’史斌、四当家‘九蝎’余敏……”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道:   “李七,咱有话问你……”   这缕脆生生珠玉相撞的声音,听进这盗匪头李七耳里,却是吸了口冷气,打了个冷颤……那口撕掉左耳的血窟窿,血还在直流不止。   李七弯腰,道:   “姑奶奶,李七有问必答。”   华瑜道:   “你们坐地分赃的破窑子在哪里?”   —顿,又道:   “不就在‘马蹄坪’镇的镇郊吗?”   若在平时,李七听到有人把当家的坐寨墙作“破窑子”,马上要他血溅七步,横尸在地……   但此时此刻,李七听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奶奶”说出此话,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吭出一口……连连点头,道:   “不错,姑奶奶,当家的坐寨在‘马蹄坪’镇郊……不清楚地点的人,很不容易找到……”   仙霞剑士杨森接口道:   “李七,烦你带路,区区‘仙霞剑士’杨森拜山,要会会你们四位当家的。”   李七听到这“仙霞剑士”杨森的称号,就像胸窝结结实实挨上一记闷拳……   入娘的,今儿咱李七该是老天爷照头,财路没有碰上,会遇到“仙霞剑士”杨森这伙人。   李七心念在一阵打转,连连点头,道:   “是,是的,杨少侠……小的李七陪同急等三位前去就是!”   李七陪同三人,找去“寒江七绝”中四人,坐地分赃的大寨……出迂回曲折的山径,走来一条迤逦而上,宽阔的山道。   一阵杂沓的步脚声,从山道上端,向这边移近过来……杨森抬头看去,两个六十左右的老者,带了数名壮汉渐渐逼近。   其中一名壮汉,一指杨森等三人,向带头走在前面的两个老者,道:   “大当家,三当家,就是这三个男女,刚才截下头目李七。”   原来刚才从山径树林窜逸逃去的小喽罗,回去禀报山大王,此刻已带着救兵找来!   距离接近,双方对峙而立……李七看到两位当家的救兵来到,拔脚奔了过去,杨森等三人,道:   “大当家,三当家,此‘仙震剑士’杨森,带了两个年轻的女子,前来拜山!”   李七口称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就是“寒江七绝”中的老二“冥殿活判”姜振,和老六“金环”史斌。   杨森对昔年杨家灭门惨案,亦只是从“玉面菩提”茹真所指出的一番经过,至于不共戴天之仇的仇家“寒江七绝”,并未有留下印象。   但茹真师太曾经向杨森指出,他母亲“云中凤”施玉瑞,就在当时烈火熊熊的“雄风镖局”,丧命在“寒江七绝”中老二“冥殿活判”姜振的暗器之下。   至于“寒江七绝”五人,亲手做下伤天害理,血淋淋的造孽事,心里当然再清楚不过……   杨家人遗了杨森,由空门侠隐“玉面菩提”茹真师太抚养长大,继后投入“轩玄门”拜“摘星飞梭”鲁申为授业师父。   后来又有“仙霞门”老前辈九如上人,将杨森收为嫡传弟子。   杨森离蜀东巫山长轩岭“玉露寺”,拜别师尊九如上人,就在并不久长的时间中,“仙霞剑士”杨森的名号,已睥睨江湖,声扬江南武林。   此刻,双方在鄂西荆山之麓,山坡地上见到面,一桩二十多年来的公案,显然须要有个交待。   冥殿活判姜振,嘿嘿一笑,道:   “‘仙霞剑士’杨森,果然是个有心人,此番找来鄂西荆山之麓,不妨就在老夫‘冥殿恬判’姜振手中见过高下。”   杨森听到“冥殿活判”姜振此一名号……不错,昔年暗器弑亲,就是此贼。   杨森冷然一笑,道:   “姜振,你我以一斗一,先将你了断,杨某再找别人!”   姜振嘿声冷笑,就在石火电光之际,双掌一错,先机制人,向杨森猱身劈来。   杨森见姜振名列“寒江七绝”之二,不敢稍有怠慢……“铮”声“真刚剑”出鞘……手中剑一提一翻,一式“雪岭现虹”,直向姜振劈来双臂截下。   姜振发现杨森手中长剑,莹莹闪芒,知道是“莫邪、干将”之类的仙家神兵,化龙神物,不敢用掌接,急忙跃身挪开……   一响“嗖”的声,取出背后“龙头杖”。   昔年“冥殿活判”姜振的随身兵器,乃是一柄“狼牙锯齿刀”,现在使用的已是一根杖头雕有一颗龙头的“龙头杖”。   姜振将“龙头杖”拿在手中,再一转身飞过来,跟杨森战在一起。   杨森不共戴天之仇,切记在心,再则由于对方剪径掳掠的行径,更激起心头的愤怒,是以,一开始就使出致命厉招……   一招“寒困冰河”,再招“冰山颓崩”向冥殿活判姜振要害递来。   姜振这把“龙头杖”,也是一种门外兵器……见杨森剑走如电,一声吼喝。   “来得好!”   左手向下一沉,右手握实杖尾,向对方剑脊一崩,随手向外一推,龙头杖朝向杨森致命要穴打来。   杨森右脚向左一滑,使个“苍龙翻云”之势,“真刚剑”剑走轻灵,剑光犹有蛇吐信舌,反向冥殿活判姜振的右肩刺去。   姜振一招走空,立即将身一横,疾转而左,龙头杖“叮当”暴响,正巧撩上杨森剑脊。   冥殿活判姜振,这记硬招架上,那是要一试这“仙霞剑士”杨森,有多大的腕力。   随着两响“铮!铮!”声起……杨森“真刚剑”剑光荡开一尺。   姜振手中这根龙头杖,发出一阵“嗡嗡嗡”之声……腕肘发酸,掌心发热。   冥殿活判姜振这才发现,才知道这“仙霞剑士”杨森,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流,不能等闲视之。   姜振心里暗暗震惊,立即抖擞精神,施展出八八六十四路“雷火杖”杖法。   此套杖法,威力惊人,杖头杖尾,翻飞如电,呼呼破风之声,犹如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劲。   扬森不敢稍有疏神,变招易式,由“摘星剑”转入“仙霞惊虹剑”剑法……   “仙霞惊虹剑”乃是“仙霞门”中剑法精华所集……柔若柳絮,重若泰山。   “仙霞门”以擒拿、制穴,冠绝天下武林,是以这套“仙霞惊虹剑”剑法中,还参入点穴的招数,能取人体二十四处大穴。   “仙霞剑士”杨森,展舞手中—把“真刚剑”,应付“寒江七绝”之二的“冥殿活判”姜振,挥洒自如,从容自若……   但见他翩若惊鸿,动如脱兔,进若雄狮,敏如游鹿!   剑术吞,吐,撤,放……身形进,退,起,落。   奇险处,一羽不能加……轻巧处,虫蝉不能落。   剑气如虹,火候纯稳,对冥殿活判姜振递出的龙头杖,见招拆招,见式破式。   壁上观的“寒江七绝”之六“金环”史斌,腰带取下金环,欲上前助阵……   “铮!铮!”拔剑出鞘声中,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双双亮出长剑,柳眉带煞,秀眸笼威,横剑而立。   “仙霞剑士”杨森,和“冥殿活判”姜振,双方剑杖走了六十余回合……   这边“金环”史斌,已和“凌虹玉燕”华瑜交上手。   杨森一声苍雄长啸,剑走“仙霞惊虹剑”“天半朱霞”一招三式……兜面门,挂双肋,袭下阴!   冥殿活判姜振,暗叫一声:   “不好!”   身形连连往后暴退。   杨森出手快剑,势如电掣,岂是“暴退”所能闪避得了?   杨森“天半朱霞”—招三式,逆转而上……   姜振“啊”声吼叫,“真刚剑”剑光闪处,带起一股鲜血……姜振左腿齐膝处,已与身体分了家。   身形欲坠未降之际,“天半朱霞”第二式……挂双肋已递来。   姜振再声惨厉嘶吼,剑光已在他胸窝,剜出—口海碗大的窝隆!   第三式,兜面门……   这一下,冥殿活判姜振再也没有吭出—声,脑袋已滚落地上。   这边“金环”史斌,施展一双金环,跟“凌虹玉燕”华瑜,已杀个难分难解。   杨森近前一步,道:   “瑜妹,诮暂其退下,特我杨森前来一会‘寒江七绝’中高手!”   华瑜虚晃—招,闪退一边。   “金环”史斌,跟“凌虹玉燕”正斗个昏天黑地,尚未注意到旁边发生的变故……   华瑜身形闪退,史斌侧目一瞥,看到结义二哥“冥殿活判”姜振那副惨状……断腿,剜胸,一颗头颅滚落边上。   史斌狂吼一声,手执一双金环,朝向“仙霞剑士”杨森扑来。   杨森见史斌手中兵器,乃是一对碗缸大,金光罐目的金环……   这对金环比“青铜五行圈”,“日月乾坤轮”等同类兵器,要细巧一些。   但史斌手中这对金环,除了护手把柄之外,内内外外全是精钢铸成……倒须形的钢齿,寒光闪闪,犀利无比,显然是有不少玄奇招数。   杨森这一发现,不敢轻敌,巳把“真刚剑”执握在手。   史斌身形一长,旋风似的扑到杨森跟前……右手金环平推,左手金环一递,虚实并用,一式“彩云翩舞”,直向杨森打来。   杨森一声:   “来得好!”   向后落退一步,右手“真刚剑”—穿一翻,招是“摘星剑”“流星飞坠”一式,猛向“金环”史斌的右臂截来。   史斌倏地一矮身,使个“猛虎伏桩’之势,身形一转,擒起手中双环,招是“老君敲门”直向“真刚剑”剑脊,横崩过来……   史斌这一手,是要把对方手中宝剑,来个崩飞脱手。   扬名大江南北,有“仙霞剑士”之称的杨森,岂容对方此计得售?   剑身一沉,寒光一闪,招是“摘星剑”“彗星闪芒”,直采对方双足……”   史斌身形闪挪之际,杨森一招分演两式,剑光往上一挑,猛扎对方小腹。   除非“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弟子,才有此等幻变莫测的剑术,若是换了其他剑手,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际,很难施展一招分演两式的招数。   “金环”史斌一声惊“哦”……   倏即右脚一探,展个“大鹏展翅”之势,身形暴递而起……   凌空一个空心跟斗,疾扑而下,环走身前,朝杨森后头砸下。   杨森发觉身后劲风袭起,右腿向前一滑,滑出三尺,闪过对方之袭。   “金环”史斌,要替结义二哥姜振,向杨森讨回这笔血债,把—身所学,完全集中在这对金环上,黄光闪闪上下翻飞……   圆,转,展,打,撞,勾,锁,破……一招一式,辛辣无比……舞到疾处,金圈闪耀,光影如虹。   “仙霞剑士”杨森,以“快剑”“摘星剑”剑法,前来对付史斌这对金环。   此刻杨森所施展的“摘星剑”,已糅合了“仙霞门”冠绝天下武林的三十六路擒拿……   杨森这—展开,剑光如练,剑气如虹……   时而凌空高蹈,宛如神龙舞空……时而贴地流走,犹若银河泻星!   身,形,步,眼,精,气,力,神,完全入了化境,用来对付这对门外兵器的金环。   两人这一照面,交上手眨跟之间,已走了四十余回合!   此刻,杨森身形闪到山坡地的正南面,史斌疾扑而至,迫向杨森背后,脚下拿桩站停,手中双环运走劲道,双臂往外—抖,直朝杨森背后砸下。   就在此眨眼—瞬之间……杨森身形扭转,史斌双环已到。   杨森就利用这“眨眼一瞬”的时间,用了一式“风摆梨花”之势……   双脚原封不动,上半身一个闪转,扭转过来,手中“真刚剑”一沉一翻,向对方卷去。   史斌若不闪避,双臂将断于剑锋。   史斌见杨森回身出剑,环交右手,左手三指,摆住准头,疾落“真刚剑”剑脊,一推一压……顺着“推,压”的手势,向对方“风府穴”,猝的点去。   “金环”史斌这一手,如果用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可以得逞,但用在“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弟子杨森身上,却是错了眼。   杨森见对方出手使用点穴手法,轻描淡写之下,错身闪过,就在史斌戟指疾吐,尚未收回之间,一声:   “着!”   “真刚剑”走处,扬起—蓬鲜血,史斌左手齐腕处触上剑锋,断了下来。   史斌为了要向杨森,讨回结义二哥姜振这笔血债,双环凶招迭出。   但“仙霞剑士”杨森,二十余年前,遭“寒江七绝”毁家灭门之仇,何尝不积压在心胸!   “真刚剑”断去史斌左腕,杨森咬牙一声怒叱:   “呀!”   剑身连走“阴电闪芒”,“迅雷砸地”两招……腕把一翻,剑花一闪,史斌肚破膛开……   迅雷击顶,“嘶”的破风锐响声中,史斌跟他结义二哥姜振一样,脑袋滚落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寒江七绝”之五“追魂客”田青,“寒江七绝”之七“九尾蝎”余敏,两人带领手下一批盔匪,从荆山峰腰赶来!   当时小喽罗窜回大寨通报,是指头目李七,遇到三个扎手年轻男女……   通报的小喽罗,并不知道三个年轻男女的身份,来历。   大寨中“追魂客”田青,和“九尾蝎”余敏两人,见姜振、史斌二人,带了手下弟兄出大寨后,迟迟不见回音,带人出来一看动静……   两人来到山坡地,发现“冥殿活判”姜振横尸在地,“金环”史斌一颗脑袋,正从—个年轻书生剑下,滚落下来。   这一幕袭进田青、余敏两眼里,不禁又惊又怒……此年轻书生是何等样人物?   “追魂客”田青走近前,向杨森戟指问道:   “小子,你是何等来历,居然敢将‘寒江七绝’中兄弟,置于死地?”   杨森冷然一笑,道:   “尊驾何人,报出你名号来?”   田青一瞪眼,道:   “小子,你是嫌自己命长,敢捋上‘寒江七绝’的虎须……老夫‘寒江七绝’之五‘追魂客’田青……”   一指后面余敏:   “此乃‘寒江七绝’之七‘九尾蝎’余敏……”   杨森冷冷一笑,接口道:   “不错,那你们二人也死定了……”   “追魂客”田青吼喝问道:   “小子,你是谁……敢跟‘寒江七绝’兄弟架上粱子?”   “九尾蝎”余敏,从后面走了过来。   “凌虹玉燕”华瑜,和“寒剑傲霜”冷艳秋两人,生怕杨森有失,个个握剑,站在杨森后面。   杨森目注田青、余敏二人,冷然问道:   “你二人是否还记得,二十二年前湘东湘潭‘马亭集’,‘雄风镖局’‘南山鹤’杨嘉雄其人其事?”   两人见杨森问出这些话,已想到那回事上……“追魂客”田青,嘿嘿—笑,道:   “不错,‘雄风镖局’南山鹤杨嘉雄,一家葬身火窟,只有被老尼姑茹真,救走一个小杂……”   这个“种”字尚未吐出口,一声冷叱:   “找死!”   接着响起脆生生“啪”的一声……   杨森出手如电,饶是“追魂客”田青,堪称江湖一流好手,挨上结结实实一记耳光,打得血水直吐。   杨森向田青送上一记耳光后,才缓缓一点头,道:   “不错,正是区区‘仙霞剑士’杨森,此番要你等‘寒江七绝’五人,交出一个公道!”   敢情,“仙霞剑士’杨森,出手疾逾电掣,在不及闪躲之下,“追魂客”田青给打个血水直吐。   但,田青自己知道很清楚,这是对方不共戴天之仇,不是轻易所能了断,虽然对方技艺高强,自己不能不舍命一拼……   若要舍命一拼,就得先机制人。   田青“嘿”声冷笑,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掌握劲风,猛朝杨森华盖穴劈进。   “仙霞剑士”杨森,早已有了防范……   见田青一掌劈来,并不硬接硬架,霍地一转,用个“铁门闩”前来封对方右臂。   “追魂客”田青,抽身换式,一声吼喝,扑身左手向后一甩,直向杨森小腹袭上。   “九尾蝎”余敏,想要上前助阵,华瑜、冷艳秋两人,各个手提长剑,已横里挡上。   杨森知道此“追魂客”田青,自知不敌,欲舍力作困兽之斗……   急急闪退,双手交作“金蚊剪”,向下—截。   “追魂客”田青,揉身欺进,易手为刃,一式“双龙抢珠”,直落对方双眼……   下盘“弹腿”飞起,急袭“仙霞剑士”杨森下路的阴囊。   “追魂客”田青,亡命相搏!   杨森上下被攻,知道必须施展煞手……   一声苍雄长啸,“天遁铁禽掌”出手……一式“卧虎挡门”,面门往后—仰,闪过对方上盘袭击,右臂势走“铁扫帚”横断而下。   田青左腿撞上“铁扫帚”,身形拿桩不稳,“瞪噔噔”往后跌退!   杨森箭步追招递上,招是“天遁铁禽掌““肉斧利刃”……右臂疾吐,横掌如刃!   —股威猛掌风过处,犹若剑锋利刃!   “追魂客”田青,—响凄厉刺耳的“啊……”声吐出,半颗脑袋仿佛迎上锐剑利刃,切了下来。   身形晃摆了几下,“嘣”的翻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传来“凌虹玉燕”华瑜,—响气呼呼的娇叱声:   “不要脸,你想逃?”   原来“九尾蝎”余敏,看到“追魂客”田青丧命“仙霞剑士”杨森掌下,盘据荆山一带的“寒江七绝”中四人,三人已死,知道“大势已去”……   余敏心念疾转,来个三十六策,走为上策!   华瑜心眼乖巧,早已防范……她一响娇叱声起,旁边寒剑傲霜冷艳秋,身形扶摇暴递,宛若—只彩凤,掠过余敏头顶,已把去路截住。   “叮当”兵器交击声中,华瑜、冷艳秋两人,已把“九尾蝎”余敏围在中间。   “九尾蝎”余敏手上一把缅刀,如何挡得住华瑜,冷艳秋两人手中利剑?   杨森走前一步,道:   “瑜妹,冷姑娘,你两位且请退下,待杨森亲手了断杨家公案!”   两人听到此话,个个闪退一边。   “九尾蝎”余敏双目一瞪,手中缅刀—抡,问道:   “‘仙霞剑士’杨森,你待怎样?”   杨森冷然—笑,道:   “‘九尾蝎’余敏,区区杨森要你死得口服心服……杨某赤手空拳,夺你手中缅刀,再要你在自己缅刀锋口上路!”   “九尾蝎”余敏听到此话,九死之中有了一条生路,嘿的一笑,道:   “‘仙霞剑士’杨森,此话当真?”   杨森傲然道:   “余敏,你尽管出手就是!”   “九尾蝎”余敏,一声吼叱:   “着!”   刀光一闪,疾如惊鸿,一招“立地狂飙”,用足腕劲,朝向杨森肩头扎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杨森身形一晃,肩头一沉,出手如电,右掌戟指疾吐,已把对方缅刀刀背钳住。   “九尾蝎”余敏,发觉自己虎口一紧,缅刀已给对方所夺……   想要使劲摆脱对方所钳……杨森左掌两指算张,一式“鱼龙点睛”,疾若迅电,向双目袭来。   余敏掌指,不得不松开缅刀刀柄,往后暴退两步……这一来,缅刀已落入杨森之手。   杨森这—着,全恁气定神沉,手急眼快,同时还要在尺寸上扣得稳,用得准,才能在一个照面之下,把对方缅刀夺了过来。   另外一个主要原因,“空手夺白刃”,是“大擒拿”中绝技之一。   杨森乃是“仙霞门”九如上人嫡传弟子,三十六路擒拿,尽得所学,才能在轻描淡写之下,施展出这门惊人绝技。   “九尾蝎”余敏,原是怀着九死一生的打算……凭自己手上的这把缅刀,要把赤手空拳的“仙霞剑士”杨森宰了。   现在这把缅刀,已落进对方之手,还用什么东西去“宰”?   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二个,个个横剑挡住去路。   杨森星眸闪芒,道:   “‘九尾蝎’余敏,你等‘寒江七绝’暴行劣迹,人神共愤,撇开我杨森昔年毁家灭门之仇,杨某忝列侠义门中,亦要除去你等令人不齿的江湖败类!”   这个“类”字出口,抖肘抡腕,白练一抹,雷射而出。   这把缅刀宛若天矫游龙,杨森施展“摘星飞梭”鲁申所传“青虹飞梭”暗器手法,刀光不偏不斜,插进余敏胸窝。   “九尾蝎”余敏胸窝挨上自己兵刃缅刀,标出—蓬鲜血,贯穿而过……   脸肉抽搐,身形晃摆了几下,回光返照中,嘿嘿嘿笑道:   “‘仙霞剑士’杨森,算你凶,算你狠,他……他妈的,灭门毁家算得了什么,咱“寒江七绝”不知干了多少次,还……还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话没有说个完,“嘣”翻倒在地上,已是向阎王路上去了。   边沿十来名杀人不眨眼,剪径劫夺的盗匪,平时凶狠霸道,无恶不作,却从未见过这等场面……   四位当家的,一个个给“仙霞剑士”杨森挑掉,都不禁傻了眼!   悄悄地跨出步子,准备来个溜之大吉。   华瑜一声冷叱:   “别走,都给咱站住!”   这缕脆生生,娇滴滴的声音,听进这十来名盗匪耳里,比什么都管用……一个个乖乖地站停下来。   华瑜一指那盗匪头目李七,道:   “李七,你过来!”   李七听到华瑜这声叫唤,魂飞魄散,叫苦不迭……   不错,四个当家的一个个上了路,这位姑奶奶这声叫唤,该轮到咱李七啦!   李七来到华瑜跟前,又矮了半截,“噗”地跪倒在地上,“笃!笃!笃!”嗑了三个响头,道:“姑……姑奶奶,高抬贵手,饶命!”   华瑜一瞪眼,道:   “咱又没有杀你,饶你什么命!”李七听到这话才知道自己这条命,已从鬼门关上拣了回来!   “笃!”的又磕了个头,道:“谢谢姑奶奶不杀之恩!”   华瑜一点地上,道:   “带了你手下虾兵蟹将,挖一口大坑,把地上四具尸首掩埋起来。”   李七连连点头道:   “是,是!”   李七带了这些小喽罗,个个拔出鬼头刀,七手八脚很快掘口大坑,把“冥殿活判”姜振等四具尸体,掩埋入土。   杨森把李七叫了过来,道:   “李七,烦你带路,带领我等去你们坐地分脏的山大王座寨。”   李七哪敢吭个“不”字,点头不迭道:   “是,杨少侠,小的李七带路!”   三人由李七等陪同,转弯抹角,来到一座山谷……山谷深处,浓荫矗立,越过这片树林,看到一列泥砖砌成的房舍。   李七一指,道:   “杨少侠,这就是咱们几位当家的大寨!”   寨中还有数十名小喽罗,李七把刚才山坡地上的情形告诉了他们……   这些小喽罗平时张牙舞爪,作威作福,那是由於“寒江七绝”中四人的支撑。   现在四人已丧命“仙霞剑士”杨森之手,哪敢再有半响声音来。   杨森吩咐李七,取出大寨中所有金银细软,接着按人头数,每个盗匪都分到一份……吩咐这些盗匪,道:   “你等离开此地,以后安份守己,做些买卖糊口过日,不能再剪径掠夺,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江湖上并非仅是区区‘仙霞剑士’杨森,尚有不少武林侠义门中人物,他们同样不会放过为非作歹之人。”   这些喽罗盗匪,连声应话,各人领到一份银子,离大寨而去。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十三章 竹山聚旧   凌虹玉燕华瑜一指那列泥砖房舍,道:   “森哥,山野荒谷,留下这样一列屋子,以后如果给那些坏蛋们发现,还是会用来作为他们坐地赃的强盗窝的……”   寒剑傲霜冷艳秋,接口道:   “瑜妹说来有理,咱们不如将这列泥砖房舍,用掌剑把它毁掉……”   杨森一笑道:   “不必使用掌剑……”   转向华瑜这边,道:   “瑜妹,当初从‘雷火婆婆’欧前辈处借来的两宗‘火器’,‘硝烟烈火管’在我这里,另外那项‘雷火神珠’由你随身携带……”   华瑜经杨森这一说,倏然也给想了起来,点头接口道:   “不错,森哥……咱们打出几颗‘雷火神珠’,这列山大王座寨就留不下来啦!”   杨森含笑道:   “不用几颗,你我各人出手一颗‘雷火神珠’,足可毁掉这—列泥砖房舍。”   华瑜从背负囊袋,取出两颗“雷火神珠”自己掌心一颗,另外一颗给了杨森。   二人分向这列泥砖房舍的两个角度,掌心“雷火神珠”同时出手……   “轰隆隆!轰隆隆!”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列占幅数十丈的泥砖房舍,冒起—蓬浓浓的浓烟烈焰,“哗啦啦”声中塌了下来。   华瑜嘻的一笑,道:   “行了,咱们走吧!”   三人走出深谷,拐上荆山峰腰山道,往山麓方向而下。   寒剑傲霜冷艳秋,有所感触的道:   “杨少侠,你虽为了要了断昔年毁家灭门之仇,但却是做了一庄功德善事……”   杨森不解,问道:   “冷姑娘,此话怎讲?”   冷艳秋道:   “除掉剪径劫夺的盔匪,使地方上安定……按人头分给这些喽罗盗匪,每人一份银子,同时给他们一番善意的劝导,使这些人弃邪归正。”   杨森喟然道:   “人之初,性本善,希望他们回头是岸……”   华瑜接口问道:   “森哥,前面已是荆山山麓‘马蹄坪’镇,咱们去哪里啊?”   杨森沉思了下,道:   “这里荆山,位置偏向鄂西,竹山也在鄂西一带……我等不妨去竹山铁剑峰‘竹林寺’一行!”   华瑜道:   “现在尚未到九九重阳呢!”   杨森道:   “现在虽然尚未九九重阳,但我等此往‘竹林寺’一行,可以先拜会寺中主持‘祥空禅师’,同时也知道‘竹林寺’附近一带的情形。”   这里是鄂西一处叫“饮马河”小镇,镇街行人疏疏落落,街边有块招牌,上面有“顺福酒店”,四个模糊不堪的字迹。此刻已近中午时分,这家“顺福酒店”店堂里冷清清的,尚未有客人上门,店小二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大街上,看到有人经过,进不进来另外一回事,满堆笑脸,哈腰招呼了声:   “请里面坐!”   这时正有三个衣衫鲜明的年轻男女,走过“顺福酒店”门前,店小二哈腰招呼道:   “三位请里面坐!”   其中那个年轻姑娘,侧脸一笑,道:   “森哥,快中午了,咱们就这家吧!”   这三人正是来自荆山马蹄坪镇的“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和“寒剑傲霜”冷艳秋。   杨森点点头含笑道:   “这家‘顺福酒店’虽然不大,看来倒还干净。”   三人走近店堂,店小二忙不迭张罗……酒菜端上桌后,三人边吃边谈起来。   店门一暗,又有两个客人进来店堂……两个都是年在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店小二上前招呼,端上吃喝酒莱……   其中一个提起酒壶,斟下桌上两只空杯子的酒后,哈哈—笑,道:   “井塘,不错……又是‘仙霞剑士’杨森,做下的功德善事……”   餐桌上杨森,发现一个素昧生平之人,提到自己名号不由暗暗怔了下……   侧脸一瞥,墙沿桌座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那个瘦个子接口道:   “这一来,那些过路客商,已不把荆山山麓一带视作鬼门关,阎王路了!”   胖脸的又道:   “‘仙霞剑士’杨森,功夫实在了得,‘寒江七绝’中四人,一个个给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瘦个子诧异问道:   “伯玄,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   胖子哈哈—笑,道:   “所谓无巧不成书……‘南家塘’镇上新开一家酒店,买卖公道,生意不错,咱吕伯玄酒中称仙,常去照顾,时间一久,那家‘东海楼’掌柜的,渐渐熟悉……是他说的……”   瘦子一声轻“哦”,道:   “酒店掌柜的,又怎会知道这些江湖中事?”   吕伯玄抑低了声音,道:   “尤井塘,人家不见外的告诉了咱吕伯玄,你可不能信口胡扯,宣扬出去……”   那个叫尤井塘的瘦个子,听得淋了一头雾水,又给怔了一下。   吕伯玄又道:   “那个掌柜的叫‘李七’,过去就是混在荆山大寨里的,现在虽然安份守己做了生意买卖人,但若是给官家知道,还是会惹上不少麻烦的!”   吕伯玄虽抑低了声音,说出这些话来,店堂里只是两张桌座有客人,是以都传进邻桌三人耳里。   华瑜脆生生一笑,悄声道:   “森哥,咱家这个孙侄儿,还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杨森一楞道:   “你哪里来的‘孙侄儿’?”   华瑜道:   “荆山山大王座寨里的李七,叫咱一声‘姑奶奶’,不是咱‘孙侄儿’又是谁?”   杨森见她有条有理说出这些话,不由莞尔笑了起来。   墙沿那张桌座,又传来胖子吕伯玄的声音……带着感慨的口气,道:   “‘东海楼’那个李七掌柜的说,他这辈子能重新做人,都是那位‘仙霞剑土’杨森所赐的……”   这话听进这边桌座的“寒剑傲霜”冷艳秋耳里,朝杨森注视了一眼。   吕伯玄接着再道:   “但那李七,心里却是感到十分不安……”   他那同桌的伙伴尤井塘接口道:   “‘知恩报德’,记在心里……似后有机会报答人家,那有什么不安的?”   吕伯玄道:   “这不是‘知恩报德’那回事……”   尤井塘声来感到有点意外,愣愣朝胖子吕伯玄这边看来……   吕伯玄又道:   “李七有许多话,没告诉‘仙霞剑士’杨森的,当时没有说出口,李七现在想来,感到很不安,也很后悔。”   这边桌座的杨森,听来暗暗一怔。   那李七是荆山“寒江七绝”四人手下带领小喽罗的小头目,他有些什么话要告诉自己?   杨森心念闪转静静过去。   瘦个子尤井塘问道:   “那李七有些什么话,要告诉杨森?”   吕伯玄笑道:   “咱不是‘仙霞剑士’杨森,李七就不会告诉咱吕伯玄的……”   两人一边吃喝—边谈着,用过午膳后,付帐离这家“顺福酒店”而去。   两人离去,却留下一团“谜”壅塞在杨森心里……那李七要告诉自己—些什么话?   刚才墙沿桌座上,两人所说的话,显然华瑜和冷艳秋也都听到。   华瑜一侧脸,问道:   “森哥,刚才那胖子所说的‘南家塘’,不知在什么地方?”   杨森见华瑜说出这话,已听出他弦外之音,就即道:   “瑜妹,你是说我等去‘南家塘’镇甸,李七开的‘东海楼’一次?”   冷艳秋也想到那回事上,不以为然,道:   “李七是山大王手下的一个盗匪头目,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杨森缓缓一点头,道:   “冷姑娘这话也对……我等问问店小二,‘南家塘镇’甸在哪端方向,若是此去竹山顺路的话,不妨去‘东海楼’走一道!”   杨森把店小二叫近跟前,问道:   “小二哥,你知不知道‘南家塘’此一所在?”   店小二点点头,道:   “小的知道……‘南家塘’是一处大镇,要比这里‘饮马河’热闹多了……此去往竹山方向三位不骑牲口的话,夕阳西下时候,也可以的抵达那里。”   杨森道谢了声,向华瑜、冷艳秋两人道:   “我等此行原是竹山,既然是顺路,就不妨去‘南家塘’李七开的那家‘东海搂’一次。”   三人用过午膳后,往“南家塘”方向而来……倦鸟归林,崦嵫日落时分,来到热闹的“南家塘”镇甸。   华瑜朝大街两侧望了眼,道:   “森哥,李七开设的那家‘东海楼’,不知道在哪一边?”   杨森含笑道:   “我等就在街上溜达一阵,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   这里“南家塘”镇上,行人熙攘,街市繁华,大街两侧,鳞次栉比各种买卖店铺。   三人走在街上,游目四顾之际,突然从街边一家店铺大门里,奔出一个中年汉子,在三人面前,双膝一跪,拜倒地上……   三人不禁诧然震了下!   这大汉便是当初在荆山“寒江七绝”手下的盗匪头目李七。   李七已不是荆山做没本钱买卖时那份打扮……一身长袍华服,那是一个体面的掌柜。   华瑜不会想到这长袍华服的中年人是李七,不由惊了下,大声道:“喂,你这位掌柜的,咱们不认识你,你是找错人啦?”   李七抬头,咧嘴一笑,道:   “姑奶奶,咱是李七,咱没有找错人……”   这条大街上,本来已够热闹,此刻一个衣衫体面的中年汉子,跪在三个年轻男女前,口称一个才始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姑奶奶”,“一语惊四座”,把街上行人惊住,个个站住脚步,愣愣看来。   杨森急忙把他扶起,道:   “李七,别行此大礼,快起来……”   杨森从“饮马河”小镇一家酒店,听两个客人谈到李七行踪在此地“南家塘”,但此刻杨森却不便说出这段经过,顺着口气问道:   “李七,你如何会在此地?”   李七道:   “杨少侠,咱们坐下详细再谈……”   把三人请入店铺大门……原来这里就是“东海楼”酒店……   如果不是李七眼尖,从里面柜台看到外面街上三人,马上出来招呼,三人已错过这家“东海楼”酒店,直往前面走去了。   李七把三人请进店堂进深里端,一间清静的雅堂,吩咐店伙端上酒菜,自己陪坐一边。   华瑜含笑道:   “李七,你改行做酒店掌柜的啦?”   李七道:   “咱李七重新做人,有今朝这一日,全是杨少侠和两位姑奶奶所赐……”   华瑜脸一红,一瞪跟,道:   “李七,以后不准再叫‘姑奶奶’,叫咱‘华姑娘’……她是‘冷姑娘’!”   李七连连点头,道:   “是,是的,姑……华姑娘……”   目光移向杨森这边,道:   “杨少侠,今儿能见到您三位,真是太好了……咱李七现在再一想,已想转过来,您杨少侠真正是位大英雄,大豪杰……他妈的,‘寒江七绝’那四人跟您一比,他们连猪生狗养的还不如……”   杨森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暗暗嘀咕:   李七要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些话?   雅堂中摆下这席酒,原来是请杨森等三人的,三人点滴酒尚未入口,李七在自己空杯里倒下满杯,咕噜噜一口气送进嘴里,又道:   “杨少侠,‘寒江七绝’中四人,在荆山一带,扬万立名,霸山称雄,江湖上英雄好汉,不敢动他们一根毛发,您知道是什么原因?”   杨森摇摇头,道:   “你说……”   李七“哼”了声,道:   “他妈的,还不是沾了‘剑花娘子’的一点光……”   杨森第一次听到“剑花娘子”这样一个称号,正要问李七时,旁边华瑜已接口问道:   “李七,‘剑花娘子’是谁?”   李七又替自己斟下满杯酒,一边回答道:   “姑……华姑娘,咱李七粗人粗话,不讲究字眼,您得包涵,‘剑花娘子’马玉姑,是‘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的‘相好’……”   半杯酒送进嘴里,又道:   “‘寒江七绝’中的老大‘铁翅神蚊’岳峰,就是靠那‘剑花娘子’马玉姑的照顾,他才坐上‘太极门’掌令的座。”   杨森心念暗暗闪转:   “原来‘太极门’中,还有‘剑花娘子’马玉姑这样一号人物!”   李七又道:   “听说‘剑花娘子’马玉姑已派来鄂西,进行一件重大的事情……”   杨森接口问道:   “李七,你可知道进行一例什么事?”   李七想了想,道:   “嗯……掌门人敖铮派马玉姑,去对付庙寺里一个老和尚……也不是一个老和尚,好像对付一座庙寺里很多武林中人物……”   杨森听李七说出这些连贯不起来的话,已可以想像出是怎么回事。   李七目注杨森,又道:   “杨少侠,咱李七要告诉您一句话,您可要小心……您在荆山把‘寒江七绝’中四人挑掉,‘剑花娘子’马玉姑知道这件事后,恐怕会来找您……听说马玉姑本领很大……”   杨森一笑,道:   “李七,谢谢你的好意!”   寒剑傲霜冷艳秋问道:   “李七,那‘剑花娘子’马玉姑来鄂西后,她落脚在何处?”   李七沉思了下,道:   “详细地点咱李七还不清楚……好像是竹山铁剑峰山麓,一处叫‘园林镇’的镇甸……”   一顿,又道:   “那时咱李七在荆山,听几个当家的在说,‘剑花娘子’马玉姑从大巴山总坛,带来一批威猛的‘火器’……”   华瑜听到“火器”两字,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朝杨森望了眼,问道:   “李七,‘剑花娘子’马玉姑,把‘火器’带来鄂西,那是干什么用的?”   李七摇摇头,道:   “‘剑花娘子’玩‘火器’,那是新鲜事儿,咱就不清楚了!”   杨森含笑问道:   “李七,你现在过的日子,比过去在荆山时怎么样?”   李七咧嘴一笑,道:   “杨少侠,这是您的大恩大德,咱李七这辈子重新开始做人……您年纪轻轻,却长了一副菩萨心肠,您在大寨按人头数,分给咱们每人一笔银子……”   冷艳秋接口问道:   “这家‘东海楼’酒店,就是用了那些银子来开设的?”   李七点点头,道:   “不错,冷姑娘……金银钱财看是如何用法,吃喝玩乐,很快就化完……”   朝杨森这边望了眼,又道:   “杨少侠赏下的这些银子,咱除了开设这家‘东海楼’酒店花掉外,尚剩下很多……”   杨森想到“饮马河”那家酒店,胖个子所说的那些话,带着弦外之音的口气,道:   “李七,过去的事情,别轻易在任何人跟前提起,免得惹出意外是非。”   现在杨森说出此话,李七不会想到那个胖个子吕伯玄身上……   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李七才道:   “是的,杨少侠……咱李七记住您今天的嘱咐,以后跟任何人不说过去的事。”   三人受了李七一番接待后,告辞离去,就在“南家塘”镇上客店落歇一宿,次日往竹山铁剑峰方向而来……   华瑜道:   “森哥,那个李七所说的‘剑花娘子’马玉姑,不知是何等样人物?”   杨森一笑,道:   “看来年岁不会很小……”   华瑜两跟一直,问道:   “你怎么知道?”   杨森道:   “‘太极门’掌门人‘凌乙天尊’敖铮,有‘穿云擒月’敖谦这样一个中年以上的侄儿,显然他本人年岁在七八十光景……‘剑花娘子’马玉姑虽非敷铮结发妻子,她能左右‘太极门’中弟子,相信追随敖铮已有一段很久时间,由此看来,这个‘剑花娘子’马玉姑,不会是年轻少妇了!”   冷艳秋道:   “杨少侠,叫那李七说来,为了‘寒江七绝’中四人之故,‘剑花娘子’马玉姑会找上你!”   杨森含笑道:   “冷姑娘,岂止是‘剑花娘子’马玉姑,‘太极门’中每一个人,都等着杨某落入他们之手,只是心有余力不足而已……   时间在三人身边悄悄过去!   行程匆匆,这日来到鄂西竹山铁剑峰之麓的“园林镇”镇甸。   这里“园林镇”虽然比不上“南家塘”繁荣,但街上却也十分热闹。   杨森道:   “九九重阳快将迫近,前面再去不远就是‘竹林寺’,不知‘北疆愚叟’袁前辈,是否抵达‘竹林寺’?”   华瑜想到上次杨森说过的那句话,就即道:   “森哥,这里已是‘竹林寺’近围一带,那天李七曾经说过,‘太极门’‘剑花娘子’马玉姑,离大巴山总坛来鄂西后,落脚在‘园林镇’……”   杨森接口道:   “你是说我等在这里‘园林集’附近,探访她的行踪?”   华瑜点点头,道:   “是的……现在尚来到九九重阳,咱们不必急急赶去‘竹林寺’,先在‘园林镇’附近探访一下。”   杨森沉思了下,道:   “也好……”   冷艳秋含笑道:   “杨少侠,听你上次说来,‘剑花娘子’马玉姑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子……”   杨森道:   “从各方面情形加以推测,‘老态龙钟’不能下此断语,不过至少该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媪……”   三人边走边谈着时,已横贯镇上大街,往镇郊一带走来……   这里虽然已是镇郊,大道上往来行人,还是衔尾相接,十分稠密。   华瑜突然一声轻“哦”,指了指前面,悄声向冷艳秋道:   “冷姊姊,前面过来那个年轻道姑,长得好美……”   男人们喜欢欣赏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姑娘家更会注意到另外一个漂亮的女子。   华瑜这响声音虽然很轻,杨森就走在她旁边,是以华瑜这一说,不但冷艳秋,杨森也纵目往前看去……   迎面走来一个道姑,头挽道髻,身穿缵长,看来年纪二十多岁……   这年轻道姑,长得却是比玉生香,比花解语,是个绝色丽姝,偏偏看破红尘,出家做了道姑。   距离渐渐接近,那年轻道姑亦注意到三人,注目投过一瞥,才擦肩而过。   杨森不期然中,又转过身看去……   擦肩而过的那年轻道姑,也正扭转脸,朝向后面投过一瞥。   杨森心里感到有点奇怪……却又找不出这“奇怪”的原因来。   三人继续向镇郊前端走去……冷艳秋一指前面大道边,道:   “那边红墙绿瓦一座庙寺……”   华瑜一看,嘻地一笑,道:   “冷姊姊,你看错啦……大门上端有‘六和庵’三字,那是一座尼庵!”   杨森接口道:   “‘园林镇’镇郊有这座尼庵,待杨森前去膜顶上香一拜!”   杨森幼龄失怙,尼庵中长大,是以他懂得人事后,就有这样—个心愿……将来踪至任何—地,如果见到尼庵,膜顶上香一拜。   凌虹玉燕华瑜,朝夕相处,跟杨森一起已久,她已知道这件事,就即道:   “冷姊姊,咱们陪森哥去那家‘六和庵’拜拜。”   三人进入“六和庵”,这座尼庵占幅不大,大殿上静悄悄的,也没有知客尼出来相迎。   三人就在佛龛供桌前蒲团上,跪地拜了三拜……   站起身时,杨森微微一怔……大殿边上一条通向里端的廊沿处,站了三个彪形大汉。   这三个大汉,带着错综复杂、诧异、讶奇的神情,朝三人看来。   佛家圣地,广结善缘,谁都可以入内上香膜拜……是以这三个大汉,只是直愣愣朝三人看来。   这庄“六和庵”没有知客尼接待,三人膜拜过后,就出来外面。   华瑜想到刚才那回事上,一嘟嘴,道:   “大殿上那三个大男人,看来怪怪的……”   冷艳秋接口道:   “这座‘六和庵’中,怎么没有看到一个尼姑……那三个大汉,看来不像是施主、香客,就像住在这座尼庵里似的……”   杨森原来想要说的,就是这些话,现在华瑜,冷艳秋两人,前后说出这些话,就转了个话题,道:   “瑜妹,冷姑娘,我们不必远离‘园林镇’,还是前往‘竹林寺’吧!”   三人从原路拐回,向‘园林镇’而来……   华瑜一眨眼,道:   “暖,森哥,咱看‘园林镇’东郊那座‘六和庵’有点蹊跷,也有点怪怪的……”   冷艳秋接口道:   “‘六和庵’虽然占幅面积不大,里面怎么没有看到一个尼姑?”   杨森缓缓—点头,道:   “‘六和庵’相距‘竹林寺’不远,‘竹林寺’主持祥空禅师,可能知道这座尼庵的来龙去脉!”   竹山铁剑峰“竹林寺”是鄂西名刹,善男信女的朝山进香圣地。   这座禅林庙产富饶,不但不必外出募化,且有足够的财力修桥铺路,周济百里方圆的贫病灾黎。   “竹林寺”建筑在铁剑峰山麓之上,巍峨矗立,气派雄伟。   出“园林镇”西郊,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直到“竹林寺”拾级而上的石阶。   石阶尽处,有块竖起八丈高琢石横匾,上面摩出“竹林禅林”龙飞凤舞四个金漆大字。   通过这座牌楼,有数十丈方圆—块坡地,走过这块坡地,才是“竹林寺”高大庙门。   三人出“园林镇”西郊.来到“竹林寺”踏上大雄宝殿,就有一位知客僧上前迎迓……   这位中年知客和尚,合什讲声“阿弥陀佛”,道:   “小僧法光,见过三位施主……三位施主来‘竹林寺’,是进香许愿……”   杨森回过—礼,含笑接口道:   “在下‘仙霞剑士’杨森,会同‘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两位武林同道,前来觐见庙寺持祥空禅师。”   知客僧法光听到这年轻书生,自称“仙震剑士”杨森,脸色微微一怔,就即道:   “三位施主偏殿请坐,待小惜禀报本寺祥空禅师!”   知客僧法光陪同三人来到偏殿,一声“告罪”,疾步走向里面禅房。   华瑜坐下偏殿后,回头一匝,悄声道:   “森哥,这座‘竹林寺’气派还真不小呢!”   杨森含笑道:   “这座‘竹林寺’是鄂西名刹,‘北疆愚叟’袁前辈为了九九重阳之举,才找上这里的……”   突然通向进深廊沿处,传来一阵“哈哈哈”朗笑……杨森听到这阵笑声,“似曾相识”,听来十分熟耳,心里暗暗猜疑:   “这阵笑声很耳熟,是谁?”   偏殿门处一暗,进来一位老人家,哈哈笑道:   “杨兄弟,老哥哥就等着你来呢!”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十四章 事出有因   杨森看到这位老人家,急忙站起,道:   “袁老哥,您比杨森早一步来‘竹林寺’!”   这位老人家,就是“侠林双怪”之一的“北疆愚叟”袁非。   衔尾袁非后面,进来一位穿着宽袖袈裟,精神矍铄,年有八十开外的老和尚。   袁非一指,道:   “杨兄弟,快来见见这位‘竹林寺’当家的‘祥空禅师’!”   杨森见过一礼后,又替“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两人,引见介绍了下。   北疆愚叟袁非,突然想到上次湘东株州分手时,那个“翠羽飞雁”萧迎真姑娘身上,此时此刻不便问,老人家眯眯眼一笑,道:   “杨兄弟,你一身绝技不谈,在这上面你本领可也不小呢!”   袁非说出此话,除了杨森,谁都不会体会出其中含意……杨森脸一热,沉默下来。   宾主偏殿坐下后,北疆愚叟袁非又找到个话题,问道:   “杨兄弟,这些时候来你‘引线穿针’,照面了哪些武林高手?”   杨森就杷湘东株州别后的经过,简要的告诉了这位老哥哥,接着问道:   “袁老哥,你呢?”   北疆愚叟袁非银眉一蹙,两肩一掀,摇摇头道:   “差劲……上一辈的死的死了,退的退了,抖不起这把老骨头……年轻一辈,不像你杨兄弟,咱们‘老哥小弟’一见如故……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微微一顿,又道:   “老哥哥找来几个没有死的,不想退的老家伙……那是‘宇内三奇’这三个老东西……还有就是你老哥哥的老伙伴‘南海钓翁’喻原这个老不死……”   把话意又转了过来:   “对啦,杨兄弟,你刚才说豫东项城……‘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宫’秘图,又是怎么回事?”   杨森从囊从袋,取出那份摺成书本大的秘图,张开摊到偏殿桌上,一指道:   “这是大巴山‘太极门’总坛‘玉甸宫’,构筑的平面、侧面、地层的秘图……”   “竹林寺”主持祥空禅师,和“北疆愚叟”袁非,凝神注目朝桌上秘图看去。   杨森指着秘图,带着困扰而不解的神情,又道:   “秘图上虽然列出‘五行阵’的方位,但不知道些阵式的内中情形……”   北疆愚叟袁非,哈哈一笑,道:   “巧者巧也,这是老天爷有眼……”   一指旁边祥空禅师,道:   “杨兄弟,这位祥空大和尚,知道此‘五行阵’中,五个阵式的内中情形,却无法知道这五个阵式,排列的方位……”   祥空禅师含笑接口道:   “杨少侠,现在有你这幅秘图,指出此五个阵式,所排列的方位,真是再好不过……”   杨森问道:   “祥空禅师,‘太极门’总坛,摆下这‘五行阵’五个阵式,作为卫护‘玉甸宫’,有何诡秘离奇,突出之处?”   祥空禅师慨然道:   “‘太极门’总坛设下此‘五行阵’,可以用‘煞费苦心’这几个字来形容……”   寒剑傲霜冷艳秋问道:   “老禅师,此‘五行阵’中,有五个阵式?”   祥空禅师点点头,道:   “不错,这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所摆成的五个阵式,卫护‘玉甸宫’安全,越过‘五行阵’,才是总坛……”   凌虹玉燕华瑜接口问道:   “大和尚,‘太极门’中自己人出入,也要经过此‘五行阵’?”   祥空禅师道:   “‘太极门’中人出入总坛,另有通道,外人闯入‘玉甸宫’,必须经过‘五行阵’……”   两条银眉微微一轩,又道:   “我等不难找出此出入‘太极门’总坛秘密通道,但此一云诡波谲,骇人听闻的‘五行阵’,不能让其留下,必需加以除掉……”   老和尚目注杨森,又道:   “此‘五行阵’包括‘刀光梅花桩’、‘花街柳陌道’、‘九涧十八湾’、‘雷电风火网’、‘混凝胶魂土’五个阵式,分布在‘玉甸宫’外围……”   现在“竹林寺”主持祥空禅师所说的情形,过去杨森曾听“北疆愚叟”袁非说过……”   现在杨森所想知道的,此五个阵式,有何种云诡波谲,骇人听闻之处……接口问道:   “老禅师,‘刀光梅花桩’,有何突异出奇之处?”   祥空禅师道:   “‘五行阵,中此一‘刀光梅花桩’,取自武林中‘金刀换掌’,‘罗汉束香’等绝技……但这‘光梅花桩’所使用刀尖,粗细不一,长短有异,锐利尖端冒出地面,有的出土尺余,有的冒升数寸……参差不齐,有如狼牙密布……”   杨森插嘴问道:   “老禅师,您曾前往大巴山紫阳峰,探察过‘太极门’那些阵式?”   祥空禅师颔首道:   “不错,老衲虽然遁身空门,皈依佛祖,却不容‘太极门’替天下苍生带来腥风血雨之劫,是以曾有探察大巴山紫阳峰数次……”   微微一顿,又道:   “以‘五行阵’中‘刀尖梅花桩’而言,‘太极门’中布下此一阵式,用心异常险恶……武家练功夫,最重要是‘平’和‘稳’两字,无论‘梅花桩’,‘刀尖桩’,桩与桩之间,都有一定的‘步眼’,一定的‘度数’,但此‘刀尖梅花桩’,并无一定步眼、度数,东一丛、西一簇,一排高,一排低……”   大和尚若有所思一顿,又道:   “不过这些却也难不倒,身怀上乘武技之流……其中‘花街柳陌道’,却不能等闲视之,不仅老衲,即使再高绝技之人,却也不敢轻易闯入……”   华瑜两眼一直,问道:   “大和尚,‘老街柳陌道’中,有扑朔迷离,凶险无比的设置?”   样空禅师道:   “老衲虽未闯入,但已知‘花街柳陌道’中情形……此一阵式,并非扑朔迷离,亦并非凶险绝伦……里面植有来自异域的奇花异草,散发出缕缕花香……”   杨森愕了下,道:   “花香?”   祥空禅师缓缓颔首,道:   “不错,花香……闻到这阵花香,如若不立即解救,欲火攻心而亡……”   寒剑傲霜冷艳秋,芳龄二十四,是个已懂得人事,早熟的姑娘……”   听到“欲火攻心”四字,已想到怎么一回事上,脸蛋微微一热。   “仙霞剑土”杨森,虽然身怀之技,睥睨江湖,但对这上面,还是个浑金璞玉的大男孩子……一脸茫然之色,无法会意过来。   凌虹玉燕华瑜,—双明眸,睁得大大的问道:   “大和尚,如何解救?”   祥空禅师道:   “‘花街柳陌道’中,单阴不长,寡阳即灭……童身男女相偕入内,阴阳交配,才能彼此免去此劫……”   两人还是无法会意过来,愣愣朝祥空老禅师这边看来。   老和尚又道:   “‘花街柳陌道’中,闻到这股异香,罡阳炽燃,元阴内焚,互相交配调和,才使异香功效消失……”   一顿,又道:   “闯入‘花街柳陌道’,使罡阳炽盛……一男偕二女进入此一阵式,使罡阳之气调和,才得免受‘欲火攻心’之劫……”   祥空禅师合什嘴诵—声“阿弥陀佛”,道:   “‘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目光投向杨森,和华瑜、冷艳秋两人这边,合什一礼,道:   “善哉、善哉……杨少侠和两位姑娘,能否作此一桩功德善事?”   杨森已有几分会意过来……老和尚虽然说得历历如绘,但他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心自嘀咕:   “天下哪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怪事?”   开言道:   “我等原是为了歼灭这股妖氛而来……大师父岂能用上这‘功德善事’四字?”   老禅师目光投向“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二人,问道:   “你二人意下如何?”   华瑜不加思索,道:   “森哥去哪里,咱也去哪里。”   冷艳秋粉脸酡红,微微点头,替代了回答。   杨森问道:   “老禅师,我等闯进‘花街柳陌道’后,又特如何呢?”   祥空禅师道:   “刚才杨少侠与‘北疆愚叟’袁道友谈话中,您等借得‘雷火婆婆’欧道友‘火器’……您三位闯进‘花街柳铂道’,欲火攻心之劫已解,不妨就用‘火器’,将此阵式毁去。”   杨森想到刚才所问的话题上,又问道:   “大师父,‘五行阵’中,‘太极门’在另外那三个阵式中,布置了些什么名堂?”   祥空禅师道:   “老衲刚才所说的‘刀尖梅花桩’,‘花街柳陌道’,是五行中‘金、木’两行……‘九涧十八湾’是属于‘水’行,此一阵式中,涧溪横直,如布蛛网,深陷其中,无法找得去路,活活饿死阵中……”   一顿,又道:   “这‘九涧十八湾’阵式,是按‘河图洛书’中阵式所谱成……”   冷艳秋接问道:   “大师父,‘雷电风火网’,又是何等样的阵式?”   老禅师道:   “此一阵式,属于‘火’行……阵中暗埋炸药‘火器’,不慎触上,立即爆炸……闯阵之人,落个魂肉分尸,‘混凝胶魂土’,是五行中的‘土’行……一泓深潭,两边是削壁矗立的绝崖,要越过这深潭,彼岸才是‘太极门’总坛……”   华瑜接口道:   “大和尚,游潭水而过,不就行啦?”   祥空禅师摇摇头,道:   “华姑娘,‘混凝胶魂土’中这泓潭水,并非一般潭水,乃是一潭‘沉沙’,又作‘沙河’之称……纵目看去,宛如一片十来丈宽的沙土,却是沉絮坠羽,能将絮羽吸入沙河之底,人若踩上这泓‘沙河’,渐渐下沉,终于没顶而死。”   杨森喟然道:   “大师父,据您刚才说来,‘太极门’总坛布下这‘五行阵’,真可谓之‘费煞苦心’四字!”   祥空禅师道:   “不错,‘太极门’有君临天下,称主天下的野心,生怕异已来犯,才布下这云诡波谲的处置。”   华瑜突然想到那回事上,问道:   “大和尚,您知不知道‘园林镇’东郊,有一座‘六和庵’的尼庵?”   祥空禅师微微一点头,道:   “老衲知道这座‘六和庵’,主持是一位法名‘妙因’的尼姑,只是与这里‘竹林寺’并无往来……”   却又困惑问道:   “华姑娘怎么突然提到这座‘六和庵’?”   华瑜就把三人进“六和庵”上香膜拜,看到三个行止诡秘大汉的经过,说了出来……   接着又道:   “这座尼庵中,没有看到一个尼姑!”   老禅师沉思了下……却是找不出这个答案来。   “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等三人,在竹山铁剑峰“竹林寺”逗留下来……九九重阳渐渐迫近!   众人正在老禅师禅房谈着时,知客僧法光匆匆进来,禀报道:   “老禅师,皖南休宁‘麟凤山庄’、‘玉麟’邵彬,‘彩凤’邵颖前来‘竹林寺’造访!”   样空禅师尚未回答,华瑜“嘻”的—笑,接口道:   “森哥,冷姊姊,‘麟凤’兄妹来啦,咱三人代表大和尚迎他们进来!”   老禅师含笑点头。   三人随同知客僧法光,来到外面大雄宝殿……   兄妹二人见“仙霞剑士”杨森,带了两位绝色丽姝,从大殿边通道走来,暗暗感到奇怪。   彩凤邵颓注意看去,其中一个姑娘,看来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的。   三人走近跟前……   彩凤邵颖看到华瑜,诧然一怔之下,先是一声“噫……”,再是—声“你……”   华瑜脆生生笑道:   “邵家姊姊,你不认识咱华瑜妹妹啦?”   邵颖含笑点头,道:   “过去是华少侠,现在是华妹妹,怪不得……”   下面“俊秀绝伦”四字,没有说出嘴。   杨森把“寒剑傲霜”冷艳秋,替麟凤兄妹二人,引见介绍了下,接着陪同来到后面禅房。   不久,“宇内三奇”……“石弥陀”虬云和尚、“鼓上蚤”孟九、“剑中影”莫乙……也衔尾来到这座禅林宝刹。   宾主各个见过面后,虽然也有初度谋面的,但彼此都是侠义门中人物,一见如故。   “鼓上蚤”孟九,嘻嘻一笑,向“北疆愚叟”袁非,道:   “喂,袁老头,咱们‘宇内三奇’三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怎么没有看到你的伙伴老搭档,那个老渔翁喻原的影子?”   袁非“哼”了声,气呼呼大声道:   “喻原这个老不死,岸边一蹲,渔钩—垂,他妈的,敢情把这件重要事忘啦?”   禅房外廊沿一阵脚步声起,传来一阵话声,道:   “你这头蠢驴,吆呼些什么,路是一步步走的,咱可不是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禅房门处一暗,知客僧法光陪同一位老者进来……   老人头戴竹笠,肩靠渔杆,背负一个渔筐,身穿对襟短褂,足登芒鞋……正是“侠林双怪”之一的“南海钓翁”喻原。   宾主一番引见过后,知客僧法光,又陪同一位身长袍的老者进来……   这位老者乃是皖南祈门附近,“虬龙结庐”庄院,庄主“伏波虬龙”申池。   宾主又是一番引见。   “伏波虬龙”申池看到这娟秀清丽的“凌虹玉燕”华瑜时,才始知道这位“华少侠”原来是易钗而弁的姑娘家。   众人在这间宽敞的禅房里谈着时,“仙霞剑士”杨森却在惦念着—个人……那是他枧同娘亲的“玉面菩提”茹真。   九九重阳就将来临,如何不见恩师来此铁剑峰“竹林寺”?   华瑜似乎有跟杨森同样的想法,挨近他身边,悄声问道:   “森哥,如何不见茹真前辈来到?”   杨森微微一蹙眉,道:   “恩师会不会遇到了其他事情,耽误到来‘竹林寺’的脚程?”   华瑜轻声道:   “森哥,他们都在禅房里谈着,咱俩出去外面大雄宝殿看看……”   两人在门沿处悄声谈着时,冷艳秋也走了过来。   华瑜示意似的朝房门外一指……冷艳秋点点头已会意过来。   三人出来外面,走向大雄宝殿……来到大殿边沿通道处,华瑜明眸游转之际,突然站停下来,指了指大殿上,道:   “森哥,你看,那边三人……”   “竹林寺”大雄宝殿,占地宽敞辽阔,此刻大殿上香烟缭绕,有不少珊男信女正在匍地上香膜拜,华瑜这一指,把杨森搅糊涂了…..   纵目朝大殿上看去,一面问:   “谁……瑜妹?”   边上寒剑傲霜冷艳秋,已发现华瑜所指的三人,就即道:   “杨少侠,庙门进来的墙脚处,站着三个中年人,正是那天咱们在‘园林镇’镇郊‘六和庵’中所看到三个彪形大汉,此刻他们都换穿了长褂……”   杨森纵目搜找看去……   果然,墙脚处有所个中年人,东张四望,交头接耳,行止十分诡秘。   但,此时此地,是广结善缘的佛家圣地“竹林寺”,即使不是上香膜拜,谁也不能干涉来此探幽揽胜的游客。   是以杨森发现这三人行迹可疑,却也不能采取任何的行动……   悄声向两人道:   “瑜妹,冷姑娘,我等暗中注意这三人的行动!”   墙脚处这三个中年人,交头接耳谈过—阵后,匆匆出“竹林寺”大门而去。   华瑜道:   “森哥,咱们衔尾暗中跟去?”   杨森心念闪转,道:   “瑜妹,不必跟踪……显然这三人来自‘园林镇’东郊‘六和庵’,此去也是‘六和庵’!”   三人翘首望着那三个中年人,出庙门的后影时,华瑜突然—响脆生生“嗨”,一指道:   “森哥,你看谁来啦?”   杨森急步上前,跪拜在地,道:   “森儿拜见恩师!”   两人衔尾上前……华瑜跪下,冷艳秋也跟着跪了下来。   进庙门来的这位玉面菩提茹真老师太,见华瑜跪下,并不感到意外,但冷艳秋行此跪拜大礼,却是感到有点突然。   伸手急急扶起,连声道:   “冷姑娘,贫尼不敢受你如此大礼!”   冷艳秋脸—红,跟着和杨森、华瑜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茹真师太朝华瑜这边注视看来。   华瑜羞羞—笑,道:   “茹真前辈,瑜儿这样打扮,美不美?”   茹真在她嫩白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下,道:   “瑜儿,是你森哥要你换装过来的?”   杨森含笑接口道:   “这是她自己的主意!”   二人陪同茹真师太来到后面禅房,替众人引见介绍一番……   眼前,不需要杨森引见,不止是禅房中这些僧俗英豪,几乎天下武林,尽人皆知,“仙霞剑士”杨森有一位不啻母子的空门侠隐茹真师太。   宾主坐下,寒喧过后,移到群雄“竹林寺”之会的主题上……   样空禅师将杨森从“明湖居土”石岱处,获得一份“玉甸宫”秘图,和有关“五行阵”的情形,又详细说了下,接着道:   “明日就是九九重阳,此去大巴山紫阳峰脚程不远,我等取道往大巴山一行……”   北疆愚叟袁非道:   “紫阳峰之麓,有处‘金田坑’热闹镇甸,咱们就在那里落脚,议定一个对付‘太极门’之策。”   玉面菩提茹真师太道:   “我等尽数往大巴山紫阳峰‘太极门’总坛,这里竹林寺’不能没有一个防范……”   祥空禅师微微一怔,问道:   “敢情老师太已听得风吹草动之事?”   茹真道:   “贫尼沿途上来,探得一些……‘太极门’掌门人敖铮,派出一个叫‘剑花娘子’马玉姑的女子,携带火器,率领一批人,可能要来犯‘竹林寺’……”   杨森暗暗一怔……   恩师茹真像有“耳报神”随身,消息真个灵通,她老人家也知道此事。   茹真接着在道:   “此‘剑花娘子’马玉姑身怀之学如何,尚不甚清楚,但驻颜有术,—个五十左右的老媪,看去还是像二十岁的姑娘家……发扎髻,穿着缁衣,一身道姑打扮……”   华瑜听到这,不期然中“哇”的冒出一声来,比了比手,向杨森道:   “森……森哥,是她……—定是她……”   茹真问道:   “瑜儿,你们曾有看到?”   华瑜点点头“嗯”了声,就把在“园林镇”东郊,看到—个年轻女道站的经过说了出来,接着道:   “那道姑看来年纪才二十多岁,真美……从‘六和庵’的方向走来。”   祥空禅师突然想了起来……这位华姑娘曾经问到过“六和庵”这回事上。   茹真师太视线移向祥空禅师这边,道:   “老禅师,这点我等不能不加防范……”   祥空禅师沉思了下,道:   “这件事可能跟‘园林镇’东郊‘六和庵’有关,明日贫衲—访‘六和庵’主持妙因尼姑!”   众人素斋过后,出知客僧法光,分别带到“竹林寺”客房安息。   夜色深沉,梆锣三敲过后……就在这夜深人静时分,突然“轰隆!轰隆!轰隆!”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阵声响,把客房里众人,惊醒过来……个个披衣起床,循声找来!   “竹林寺”内并无遭受损害……拉开庙寺大门,硝烟迷漫,参夹着—股刺鼻的血腥味。   祥空禅师吩咐寺中和尚,亮起灯笼……   在灯笼光亮射照下,“竹林寺”大门前这块十来丈方圆山坡空地上,头断肢残,血尸堆堆,已无法计算出有几个人丧命刚才爆炸声中。   祥空老禅师从地上块尸分肉,血糊一片的死者衣着看去,俱是疾服劲装,夜行衣着,并非是“竹林寺”中和尚。   再从死者断去的头颅看去,都是一张张陌生脸谱。   这—下,把这位“竹林寺”的主持祥空老和尚,搅糊涂了……   这些人是何等样人物?   若是趁着夤夜月黑风高,用“火器”前来袭击“竹林寺”,这些威猛火药,怎么不在“竹林寺”寺中,而在外面空地爆炸?   杨森看到这惨不忍睹一幕时,突然想了起来,走来茹真师太跟前,道:   “恩师,不错,这是‘剑花娘子’马玉姑,派人带了‘火器’炸药,前来袭击‘竹林寺’的……”   祥空禅师等众人,亦都走近过来……   茹真师太困惑问道:   “森儿,你如何知道?”   杨森尚未回答,样空老禅师接口道:   “杨少侠,若是‘太极门’派人前来袭击,‘火器’炸药如何不在‘竹林寺’中,而在庙门外空地爆炸?”   杨森就把当时在豫东项城,虹口集“吟月斋”庄院的情形说了出来……   接着道:   “‘太极门’掌门人敖铮,派人要‘明湖居士’石岱,设计一项在固定时间爆炸的‘火器’,石岱答应设计这项‘火器’,但他却接受了‘问天叟’君平的建议……”   茹真问道:   “森儿,那位‘问天叟’君道友,向‘明湖居士’石岱提出什么建议?”   杨森含笑道:   “这位‘问天叟’君老丈,并不懂得如何设计固定时间爆炸的‘火器’,但他向‘明湖居士’石岱建议……‘火器’原来十步外爆炸,不妨改为五步内爆炸……”   祥空禅师合掌一声“阿弥陀佛”,道:   “善哉,善战,一言兴邦,一言灭国……这位君道友功德无量,就此两句简短的话中,救了‘竹林寺’数百僧侣之命!”   茹真师太朝地上堆堆血尸游转了一眼,道:   “地上没有女子尸体,显然那‘剑花娘子’马玉蛄,幸免此劫。”   祥空禅师吩咐寺中和尚,将血尸移去掩埋,打扫地上血渍。   这番折腾,已是晨曦初曙,东方鱼白时分,众人均无睡意,来到禅房坐下。   “竹林寺”避过此劫,惊怒之余,祥空禅师慨然道:   “‘太极门’劣迹暴行,人神共愤,我佛慈悲,老衲不能袖手不理!”   “北疆愚叟”袁非道:   “老和尚,别‘慈悲’啦,天色放亮,咱们可以动身启程了!”   玉面菩提茹真,接口道:   “夜晚这次爆炸,害人反害己,‘太极门’相信事出有因,不敢再来犯‘竹林寺’。” 柳残阳 >> 《铁剑丹心》 第三十五章 师恩如海   大巴山紫阳峰之麓的“金田坑”,是一处热闹镇甸,西街“广源客栈”,这天来了十多位风尘仆仆,僧俗男女的客人。   这伙人来到“广源客栈”,把整个东厢后院所有客房都租了下来。   这些客人就是“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寒剑傲霜“冷艳秋、“玉面菩提”茹真师太、“竹林寺”主持详空禅师、“伏波虬龙”申池,和“宇内三奇”、“麟凤双侠”、“侠林双怪”等众人。   “广源客栈”的东厢后院,房舍衔接,占幅宽敞,就像单独—幢住宅。   众人围聚后院一间房厅,商讨对付“太极门”总坛,“玉甸宫”之策。   祥空禅师张开杨森取自“明湖居士”石岱,那份“玉甸宫”秘图,指着图上道:   “秘图中央是‘玉甸宫’,‘五行阵’五处阵式,分布左石和前方……左边是‘刀尖梅花桩’和‘九涧十八湾’,右边是‘花街柳陌道’,和‘雷电风火网’,‘玉甸宫’的正前方是‘混凝胶魂土’……这五个阵式,将‘玉甸宫’拱围在中央……”   华瑜一指秘图,问道:   “大和尚,有了左右,前面,‘五甸宫’的后面,又是何等样所在?”   祥空和尚一点头,道:   “不错,‘玉甸宫’背面这条曲曲折折的黑线,迤逦而上,这该是‘太极门’总坛的人,一条出入秘密通道……”   玉面菩提茹真道:   “老禅师,我等不妨将人手分配一下,看如何围剿‘玉甸宫’?”   祥空禅师道:   “老师太说得是,贫衲正是此意……”   微微一顿,又道:   “贫衲自幼琢磨‘太乙金刚掌’,迄今七十余年,‘刀尖梅花桩’固然霸道利害,未必挡得住贫衲一双肉掌……‘九涧十八湾’布设,取自‘河图洛书’,贫衲对‘河图洛书’等经曲素有心得,相信也无法阻拦……”   茹真师太知道这老和尚一身武家修为,已抵炉火纯青,超凡入圣之境……微微—点头,道:   “敢情老禅师单身—人……”   祥空和尚向“侠林双怪”二人,含笑道:   “喻道友、袁道友,替咱老和尚把阵助助威风如何?”   “北疆愚叟”袁非点点头,道:   “大和尚下令,咱袁非尾随就是……”   “南海钓翁”喻原“哼”了声,接口道:   “蠢驴,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随’有屁用!”   玉面菩提茹真,指着秘图道:   “老禅师,此‘花街柳陌道’,和‘雷电风火网’两处阵式……”   祥空禅师目注杨森、华瑜、冷艳秋三人一瞥,向茹真师太道:   “贫衲来大巴山途中,向您所谈的就是这件事……”   老师太缓缓一点头,道:   “森儿、瑜儿二人,不必挂虑,只是冷姑娘……”   抬头看去,冷艳秋脸上一阵红热,缓缓把头低了下来。   祥空禅师道:   “在‘竹林寺’时,贫衲已问过冷姑娘……”   茹真老师太突然想了起来……   那天自己赴“竹林寺”之会,除了森儿、瑜儿外,冷姑娘也向自己施了个跪拜之礼,原来……   老师太含笑点头,道:   “那就行了……剩下此一‘混凝胶魂土’阵式呢?”   老禅师目光投向“宇内三奇”,含笑道:   “直捣黄龙,跨度此天堑之险,非‘宇内三奇’三位施主莫属……”   “石弥陀”虬云和尚,哈哈大笑道:   “嗨,老和尚,你叫错人啦……咱跟你一样是秃顶光脑袋,不是‘施主’!”   祥空禅师合掌诵声“阿弥陀佛”,含笑道:   “虬云道友,恕贫衲难得糊涂—次……只此—遭,下不为例!”   玉面菩提茹真,一指图上,问道:   “老禅师,剩下‘玉甸宫’背面‘太极门’总坛的秘密通道,又是谁去?”   祥空禅师合什一礼,道:   “吾佛引渡有缘人,偏劳老师太,如何?”   茹真师太缓缓—点头,视线移向“伏波虬龙”申池,“麟凤双侠”等三人身上,含笑道:   “‘伏波虬龙’申施主,‘麟凤’贤兄妹,‘玉甸宫’背面这座关卡,由我等数人一闯如何?”   申池抱拳一礼,道:   “茹真道友,申某愿随骥后……”   “麟凤双侠”中的哥哥邵彬,道:   “邵某兄妹听候茹真前辈差遣!”   祥空禅师把人手分拨定后,向“凌虹玉燕”华瑜这边,道:   “华姑娘,老衲代表在座各位,向您借用一样东西……”   华瑜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一转,诧异问道:   “大和尚,咱华瑜有甚么东西可以借您的?”   祥空禅师道:   “你和杨少侠两位,当初取直皖南黄山‘雷火婆婆’欧道友的‘雷火神珠’……”   华瑜豁然想了起来,道:   “对了,咱把这样—项重要东西,竟忘得一干二净啦?”   解下背上囊袋,取出其中藏“雷火神珠”的袋子。   祥空禅师慨然道:   “‘雷火婆婆’欧道友,修真养禅,退出江湖多年,她当年留下的‘雷火神珠’,居然还做下这样一件功德善事!”   旁边“凌虹玉燕”华瑜,将使用“雷火神珠”的手法说了出来!   老禅师从袋囊取出”雷火神珠”,每拔人手,各授数颗……接着就将攀登大巴山紫阳峰“玉甸宫”的情形,详细告诉了众人……   指着秘图上各阵式的迂回山径,老禅师也不厌其详地说了个清楚。   众人个个回客店落宿一宿,准备翌日清晨,出发展开行动……   山径道上出现—个器宇轩朗的年轻书生,两个绝色丽姝,从山麓攀登而上……这三人就是“仙霞剑士”杨森,“凌虹玉燕”华瑜,和“寒剑傲霜”冷艳秋。   杨森边走边道:   “祥空老禅师虽然说来有条有理,可是我杨森偏偏不信这个‘邪’……意由念出,念出自心,我杨森袍元守一,‘杂念’又从何而起?”   冷艳秋移步走着,垂首不语。   华瑜一嘟嘴,道:   “这老和尚说得怪怪的,叫人听来真羞死人了!”   三人越过几处山岗深谷,山风吹送,送来—缕淡淡的幽香……华瑜顺着这缕幽香来处,纵目看去,一声轻“咦”,道:   “森哥,你看,那边东—簇、西一丛好多花,真美……”   杨森抬头看去,已知来到“花街柳陌道”……顺着花香深处而入……   山径道上群花争艳,这缕氤氲异香,愈来愈浓……闻到这股香味,令人心神俱爽!   华瑜两眼观赏山径道上花朵,嘴里嘀咕的在道:   “怪,这些是什么花……雁荡山紫花岩师父‘青空精舍’四周,遍植各种花朵,咱都叫得出名儿,就没有见过这些花……”   花香迎人,杨森先是闻来十分舒畅……渐渐周身发热,混身筋脉膨张,暗叫一声:   “不好……”   待要掏取“雷火神珠”,发觉四肢酥软,似乎一股熊熊“烈火”,已从丹田涌起。   华瑜嘤声婉啼,道:   “哎哟,好难受,浑身火辣辣的—阵发热!”   冷艳秋芳龄二十四,原本已是个早熟的姑娘……她不但有华瑜同样的感受,而是更炽烈,更激荡……低头走在前面的,突然站停下来,脸蛋像掩上一方鲜红的巾布。   眼前的杨森,心胸似平涌起一股无法喻状的“饥渴”,这阵骤然出现的“饥渴”,使他浑身震颤,四肢抽搐,就像涉临死亡的边缘……   这“饥渴”并非食物所能填满……要摆脱这死亡的威肋,要填满这“饥渴”的空虚,此刻就是冷艳秋转过身来,那两道从她秋水般明眸,闪射出的火辣辣,炽烈如火焰的眼神。   冷艳秋接触到杨森投来眼神,激起了她同样的需要……同样要摆脱此“欲火闪燃”中的死亡威胁……   摒弃了姑娘家的关持,柔身扑进杨森怀里。   华瑜背向而立,听到后面撕衣解带的声音……听到森哥混浊的喘息……听到冷姊姊时断时续的嘤声婉啼……   她不敢转身看……此刻浑身火热,看了会更不好受!   一阵雨打芭蕉的声息过去,华瑜缓缓转过身来……   冷姊姊脸蛋,像只熟透了的苹果,低着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华瑜眼光移向森哥这边,吓了一跳……那是—头尚未填饱肚子的野兽,带着“饥渴”中的眼神,睁得又圆又大朝自己看来。   华瑜此刻的感受……森哥如果是头大老虎,自己情愿变成一只小山羊。   她,扑进杨森怀里!   刚才雨打芭蕉,现在雪压嫩枝!   这—幕过去,杨森欲火熄灭,梦中回醒似的,豁然清醒过来……   看了看她们两人,无比的愧疚中,喃喃道:   “该死,我杨森怎么会这样糊涂!”   冷艳秋已换了个称呼,轻轻道:   “森弟,这不是你错,也不是谁的错……这里是‘太极门’总坛设下的‘花街柳陌道’,咱们来了这里……”   华瑜轻柔的接上道:   “森哥,冷姊姊说得不错,咱们不会怪你的……咱们先把这见不得人的‘花街柳陌道’除掉……还有前面的‘雷电风火网’……”   话落,取出“雷火神珠”,准备抡腕打出……   杨森阻止,道:   “瑜妹,慢着……”   从囊袋取出一件有一尺多长,把手处肥粗的“火器”,道:   “这里‘花街柳陌道’,正可用上此‘硝烟烈火管’火器……”   杨森话落,一手按下“硝烟烈火管”把手处钮键,管尖喷出一股烈火,朝离隔两三丈外的一簇簇鲜花射去。   这些艳丽欲滴,不知名的“怪花”,那堪烈火喷射?   “唰!唰!唰!”在“硝烟烈火管”喷出的火焰中,立即枯焦而折。   此“花街柳陌道”,定下这三个江湖儿女之情,但毁在火器“硝烟烈火管”之下。   三人出“花街柳陌道”阵式,拐过山环,山径尽处,竟是—条康庄宽阔的大道……   通口看去,大道的尽头,绿瓦红墙,建筑瑰丽,正是“太极门”总坛的“玉甸宫”。   华瑜诧异道:   “森哥,这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哪里是什么‘雷电风火网’……”   话到此,移步要往前面走去……   杨森伸手把她拦住,进:   “瑜妹,且慢……待我一探前面动静再说……”   从地上捡起一块掌心大的卵石,运用内家功力,使劲抖肘订出。   卵石这—出手,飞出三五丈外……卵石本身重量,加上杨森运用的腕劲,这记掷下,份量奇重。   卵石落地,“轰”然出声,原来大道地下,已埋藏炸药,如果人走向炸药埋处,亦得炸个块肉分尸。   华瑜见森哥有这—个发现,又竖用掌心“雷火神珠”打去……   杨森道:   “我等不必浪费‘雷火神珠”……大道地下埋的是炸药,我等用地上石块打去就行了!”   冷艳秋捡起一块拳大石头,猛向大道地面上掷去,“轰”然又是一响爆炸声起!   三人退下离大道两三丈处,出手石块,朝大道起步处扔去……   “轰!轰!”又是几响爆炸声……   三人接连前后出手……这条笔直平坦的大道,原是用来加害人的暗桩,现在石块雨点似的落下,已炸成一口高低不平的大坑……   “竹林寺”主持祥空大师,曾同“侠林双怪”“南海钓翁”喻原、“北疆愚叟”袁非二人,闯入“五行阵”之—的“刀尖梅花桩”……   阳光耀照下纵目看去,金光灼灼,鳞波闪闪……前面一片刀尖突出的坡地。   老禅师哈哈—笑,道:   “‘太极门’布下此‘刀尖梅花桩’.确是费下一番苦心……此刻看进老衲眼里,倒是赏心悦目,—幕难得见到的奇景……”   “北疆愚叟”袁非道:   “除去这一大片的刀尖,可以得折腾不少时间呢……”   “南海钓翁”喻原,一瞪眼,道:   “你这头‘蠢驴’,说的尽是蠢话……”   袁非反唇相讥,道:   “老不死,看来你有高见?”   喻原道:   “刀尖虽然插遍整块山坡地,咱们三人通过之处,不过一尺来宽之地而已……”   祥空禅师点点头,道:   “喻道友说得不错,我等在山坡地的刀尖桩上,辟出一条通道行了……待老衲一展‘太乙金刚掌’!”   “北疆愚叟”袁非接口道:   “不错,大和尚带路,咱们尾随就是……”   “南海钓翁”喻原,又是一瞪眼,道:   “蠢驴,要走就走在前面,‘尾随’是窝囊!”   转脸向祥空禅师—笑,又道:   “大和尚,前面破‘九涧十八湾’阵式,是你的事……这些刀尖让咱老渔翁鱼杆一试!”   喻原把丈二鱼杆,握在手中……“呼呼”破风锐响声,这根软荡荡的钓鱼杆,朝地上刀尖挥去……   跟着一‘阵“唰唰唰”声起,鱼杆扫上凸出地面的刀尖,犹如秋风扫叶,闪闪金光,漫天飞起。   “南海钓翁”喻原,走在前面,边走边扫……鱼杆落处,刀尖尽折,在“刀尖梅花桩”上,辟出一条两尺来宽的平坦通道。   祥空禅师看到“南海钓翁”喻原施展这—手,不由暗暗佩服……   此一手,内家功力需抵达炉火纯青之境,以本身内家之力,贯注在鱼杆上,才能有这等威猛的劲道。   喻原走在前面,衔尾祥空禅师,和袁非两人,通过此“刀尖梅花桩”阵式。   祥空禅师道:   “从杨少侠带来的那份秘图上看来,‘刀尖梅花桩’和‘九涧十八湾’都在‘玉甸宫’左侧……此去不远,就是‘九涧十八湾’……”   喻原一笑,道:   “咱老渔翁‘河图洛书’—窍不通,大和尚,前面要看你的啦!”   老禅师笑道:   “喻道友,彼此彼此……您若问到老衲,‘钓鱼’之乐何在,老衲也回不出其所以然……”   谈着时,兜过一处山环,来到一座山腰处,从山腰纵目看去,“玉甸宫”巍峨建筑遥遥在望……   下面是一片深壑幽谷,溪涧直横交岔,羊肠小径错落宛如蛛网布结。   祥空禅师朝山腰下—指,道:   “不错,下面就是‘九涧十八湾’阵式……越过‘九涧十八湾’,再前面就是‘玉甸宫’了……”   朝下面山涧交岔,和林木中羊肠小径,凝视了一阵,老禅师又道:   “下面此‘九涧十八湾’,此乃是一幅‘水木相生’的阵式……遇涧横路左转,有木隔阻右拐……如此左转右拐,我等可以顺利出此‘九涧十八湾’阵式。”   三人下山腰,闯进“九涧十八湾”阵……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左转右拐,果然过了此阵,老禅师旋身振腕,一颗“雷火神珠”朝“九涧十八湾”电射而出……抬头看去,“玉甸宫”扰若恐龙巨兽,蹲伏在那里……   “宇内三奇”攀登紫阳峰,奔向“玉甸宫”正对面的“混凝胶魂土”阵式……   三人来到两侧峭壁矗立的潭前,”剑中影”莫乙哈哈笑,道:   “祥空老和尚危言耸听,胡扯一通,这分叫是—大片砂地,哪里来的什么‘沙河,泥沙’?”   话落,大步闯前。   后面的“石弥陀”虬云和尚,大声喝止道:   “老三,不能莽闯,此情形并祥空一人所说,杨少侠带来秘图中,也有指出……”   “鼓上蚤”孟九道:   “待咱老孟一试,是否是‘沉羽坠絮’的沙河……”   就地捡起枯叶一枝。用“摘叶伤人,飞花御敌”的内家功力暗器手法,振肘抡腕打出枯叶……   枯叶落水飘浮,乃是无重量之物,但出自孟九之手,却似铁弹,飞镖,电射而出,落向三五丈外的“潭”中央。   枯叶如萍,浮于水面……但此枚枯叶落问潭面,却缓缓吞噬而沉。   三人这一发现,饶是玩世不恭风尘侠隐,亦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气。   “鼓上蚤”孟九道:   “这老和尚好没由来,在咱们兄弟三人身上,派下这桩扎手差事!”   虬云一笑,道:   “老二,别吆呼,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好歹把这件事作个交待……”   纵目回顾—匝,看到山壁边沿,高有三四丈的石柱数根,半截插入土中……   虬云舒展双臂,围上石柱,运用“太乙混元神功”“劲起丹田”一声薄叱:   “起!”   石柱连根拔了起来……一个“霸王举鼎”之势,双手托起石柱,宛如长矛一支,疾向潭中抛去。   石柱插入潭底,潭面露出半尺尖端。   虬云哈哈大笑,道:   “老二、老三,这泓沙河阻不了咱们脚程!”   虬云和尚如法泡制,前后抛出三根石柱,依序而立,插入潭底……”   转身向两人又道:   “咱们用‘蜻蜒点水’身法,足尖点上石柱露出潭面的—端,可以飞越而过。”   “石弥陀”虬云,想出这—套办法,果然三人飞越而过这沉羽坠絮的“沙河”。   举目看去,“太极门”总坛“玉甸宫”,也已横在眼前。   “玉面菩提”茹真师太,会同“伏波虬龙”申池,和“麟凤双侠”兄妹二人,由“玉甸宫”背面,秘密通道而上。   四人照着昨夜祥空禅师秘图所指的方向,攀登而行……沿途浓荫高张,中间一条迂回曲折的山径。   玉面菩提茹真师太“荡魔古叉”执握在手,领先走在前面,“伏波虬龙”申池殿后,“麟凤双侠”兄妹两人居中。   茹真转脸一瞥,道:   “贤兄妹,丛林小径,敌暗我明,小心注意暗器袭击……”   后面“玉麟”邵彬应声道:   “是的,茹真前辈,愚兄妹随时注意!”   殿后的“伏波虬龙”申池,道:   “茹真道友,咱们走了大段路,并未撞见‘太极门’中……”   话犹未落,浓林深处,响出一声喝叱:   “打!”   就在这石火电光之际,“唰唰唰!唰唰唰!”掠风锐响声起……铁疾黎,白虎钉,丧门钉,袖箭,没羽箭,飞蝗石,金钱镖,瓦面镖,各式各样的暗器,冷电蹿舞中,从四面八方打来……   四人只要挨上其中一门暗器,非死即伤。   “伏波虬龙”申池,原来使用一柄“虬耳金环刀”,这次赶“竹林寺”之约,为了携带方便,换用了一把蛇形古剑……   申池见暗器从山径边树林,蓬飞而出,一声冷叱,挥舞手中古剑,舞个风雨不透。   “玉麟”邵彬,身子一矮,一式“玉带围腰”,横剑往回一削,“叮当”声中,两支纯刚暗器激起两丈多高,弹入山径边树林。   这时“铮铮铮”,“叮叮叮”三枚丧门钉,一对金钱镖,分向左右两边,已向“彩凤”邵颖同时袭到……   邵颖不慌不忙,左腕轻举,骈伸三指,先把金钱镖接住……   在此同一短暂间,右手长剑左右一挥,“叮当”声中,三枚丧门钉已打个满天飞舞。   这边玉面菩提茹真,见两块飞蝗石,一枚白虎钉,分向前后夹攻袭来……   这位老师太不用手去接,也不用“荡魔古叉”去挡,霍地一个“铁板桥”……半身后仰,头部几乎贴地,这两宗分向前后夹攻袭来的暗器,“擦肩”交岔而来,堪堪闪过。   零零总总的暗器,满天花雨似的从两边树林打出后,敢情并未把对方伤倒一个,刹那间静止下来。   茹真师太一声叱喝:   “么魔小丑,见不得人……”   这个“人”字出口,左臂淄衣宽袖,朝向左边树林—扬……“铁袖神功”出手。   “彩凤”邵颖—颗“雷火神珠”,振腕一掷,飞进右边树林!   “呼啦啦”……“铁袖神功”有排山倒海之威,十来方圆林木,折根断枝,塌了下来!   “轰隆隆”巨响声中,右边树林冒升起一团炙肤的烈火!   “哎哟,我的妈唷……”   “走……逃命,来人扎手……”   匿藏在两边树林,发射暗器的人,哗然嘶吼,纷纷蹿逸而去。   玉面菩提茹真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伏波虬龙”申池道:   “申道友,如何不见‘太极门’高手露脸,仅是那些不起眼的家伙挡路?”   申池沉思了下,道:   “‘太极门’中显然已知道我等直捣黄龙,可能所有高手都在‘玉甸宫’严阵以待!”   老师太缓缓一点头,道:   “这一来,果然不出祥空大和尚所料……”   申池接口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歼灭‘太极门’,就在此时此刻!”   四人从迂回曲折羊肠小径,向山腰“玉甸宫”攀登而上,沿途看到几处碉堡,却是空无一人。   不远处,“玉甸宫”已遥遥在望。   茹真抬脸—瞥,道:   “如果一切情况顺利的话,森儿、瑜儿,和冷姑娘三人,先入‘玉甸宫’地层,祥空老和尚所指的地点……”   “玉麟”邵彬朝“玉甸宫”方向望了眼,—边走—边道:   “茹真前辈,若是杨兄等三位,已抵达‘玉甸宫’,如何不见‘信号火筒’凌空射起……”   邵彬话未中落,“玉甸宫”右侧方向,“嘶……”的—阵破风锐响,凌空袅袅冒起一股青烟。   “彩凤”邵颖目注那股凌空升起的青烟,含笑道:   “茹真前辈,瑜妹妹他们,已越过‘花街柳陌道’‘雷电风火网’,已进向‘玉甸宫’地层……”   申池含笑道:   “‘太极门’中这些孽障,该是百密一疏,‘玉甸宫’严阵以待,不会想到纰漏就出在‘玉甸宫’地层……”   茹真师太慨然道:   “一子错落,全盘皆输……‘太极门’有覆巢之劫,我等该归于豫东项城,那位‘明湖居士’石岱道友的身上……”   话犹未落,迎面传来一股“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巨响……前面“玉甸宫”瑰丽巍峨房舍的一端,冒起一团熊熊烈火。   就在这时候,“玉甸宫”左侧,前端、前后凌空冒升起两道青烟!   邵彬看到凌空冒起两道青烟,站住脚步,道:   “茹真前辈,‘宇内三奇’与祥空老禅师等,已进袭‘玉甸宫’地层……”   邵颖接口道:   “咱们将接近‘玉甸宫’,也可以发出‘信号’火筒,让瑜妹妹等他们知道!”   申池一点头,道:   “邵姑娘说得有理……”   从袋囊取出一只杯口粗,三四寸长的火筒,拉出火信,燃上火苗,“嘶”的尖锐声起,一股青烟袅袅凌空而起。   这时,“轰隆隆,轰隆降”巨响,此起彼伏,“玉甸宫”紫电闪射,烈火窜舞,已陷入火海!   邵颖突然一声轻“哦”,指着“玉甸宫”方向,道:   “茹真前辈,有个老头儿向这边窜奔而来……”   茹真师太目注来人,发现对方是谁时,不禁喟然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怜森儿遭毁家灭门之痛,尚不识仇家元凶是何等样人,却偏偏落进贫尼茹真的眼里……”   申池接口问道:   “茹真道友,窜奔这边来的老头儿,是准?”   茹真道:   “昔年森儿毁家灭门的元凶,‘寒江七绝’之首‘铁翅神蚊’岳峰……”   “铁翅神蚊”岳峰,火窟余生,亡命逃脱……已知“玉甸宫”前端,左右“五行阵”,遭江南武林所破,潜向背面秘密通道奔来……   茹真见岳峰近前,一声冷叱,道:   “岳峰,你可识得贫尼茹真……”   岳峰亡命脱身,晕头转向,近得茹真师太跟前,才发现有人阻路……一听到“茹真”两字,浑身骇然透出—阵冷汗!   逃脱鬼门关,投入阎王路……在此生死一系之间,偏偏会遇到二十多年前的仇家“玉面菩提”茹真。   一声吼叱,岳峰手中“锁骨鞭”,朝茹真师太兜面盖顶砸下。   茹真闪身一边,“荡魔古叉”唰唰唰三招递出。   “伏波虬龙”申池,“麟凤双侠”等三人,已知岳峰来历……茹真师太不需要要插手助阵,三人生怕岳峰脱身逃去,已在岳峰身后“品”字形,包抄站下。   岳峰已知自己险境,只有亡命相搏,死中逃生。   茹真师太手中这柄“荡魔古叉”,可戈,可戟,亦可作长剑,或判官笔使用……   “仙霞门”擒拿,打穴,冠绝天下武林。   茹真师太一声冷叱:   “着!”   “荡魔古叉”扣上致命要穴……“铁翅神蚊”岳峰“哇!哇!”吼叫,大口鲜血喷吐出来!   出家人不轻易开杀戒,但森儿毁家灭门元凶,却是例外……古叉挥处,岳峰身首异处。   茹真师太拣起岳峰头颅,松开发髻,拴在自己腰带上,轻轻吁了口气,道:   “我们走吧!”   “太极门”总坛付诸烈火,烧成一堆废墟,众人会聚在一起……   茹真师太解下岳峰头颅,向杨森道:   “森儿,此是你仇家元凶,‘铁翅神蚊’岳峰之首级,老身替你了断这桩公案,你将此头颅祭拜你父母在天之灵!”   杨森想到恩师之“恩”,爹娘之亲,两行泪水簌簌流了下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