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来自http://www.abada.cn 免费手机txt电子书下载站  第一章 猺山神殿   云如泼墨,雨似春潮。   狂飙怒号,雷声震野。   暴风雨挟排山倒海之势,横扫着猺山。   山岳,森林,都似怒海惊涛,在大自然的神威下呻吟,战栗。   但地狱般的昏黑内,隐约可见一幢神殿,屹立於风雨之中,四周环立着狞猛生猺,人人身佩可毒无比的吹箭!   突地——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金色眩光,亮澈大地!   电光下,一条雄健身影,凝立如山。   他,腰系长剑,肩负革囊,脸蒙奇形面具,仅露出一对寒芒如电的眸子!   等到电光再闪——   他已冒雨冲风,直朝生猺护卫的神殿射去!   蒙面客一路闯关直进,众生猺不但没有拦阻,而且肃然施礼。   转眼间,他自到了神殿内进。   「爸!」是个年轻而兴奋的叫声。   「雷儿进来!」苍劲威严的口音,立自内殿传出。   随见幕帘掀处,异象毕陈——   众猺人拱卫之中,当中是一张大逾寻常的围椅,椅上盘坐着一位老人,面貌威猛,高大异常,连坐着都有五尺左右!   可是——全身都被虎皮盖住,只露出须发如火的头部。   蒙面人马上疾行两步,拜倒椅前。   老人也不搀扶,只是激动的喝道:「天雷。」   「是!」   「你这次初出武林,收获可好?」   「孩儿每次只用一招,已经削来百枝长剑!」   「嗯,数目倒不少,快点呈上来看!」   「是!」岳天雷高声答应,右肩一斜,「哗喇喇」倒转革囊,立见满地寒芒如潮,尽是五寸来长的剑刃。   於是双手拈起一叶断剑,高举过头,直送到老人眼前。   老人微一低头,眼光如电一掠,道:「翻一面!」   「是!」岳天雷十指一转,马上翻过另外一边。   「不对!」   「孩儿换一枝就是。」寒光闪处,另一节断剑又捧在老人眼前。   「更不对!」   「是!是!孩儿再换。」   就这样,一枝接一枝………   百枝断剑,先後验完。   老人的表情,也跟着换剑的动作逐渐变动。   先是失望,後是悔恨,终於闷哼一声,血箭狂喷,接着身躯一阵狂颤————   「砰!」直栽出密盖虎皮的座椅!   「爸爸——」岳天雷一声惨叫,四肢发麻。   这位从来没有抱过他的父亲,竟然——   无手—已被齐肩削落,   无足—已被齐股斩断。   全身所剩,仅是一段光秃秃的身躯!   这时栽倒血渍之中,竟连翻身都没办法。   岳天雷强忍惊骇,抱起老人,一阵紧张的推穴过宫,才将他父亲救醒。   老人一面睁开眼睛,一面喃喃自责道:   「我……今天……才知你的功力……差得远,我…做错了!」   「爸!你错了?」   「我恨本不该差你出去!」   「为什麽?」   「你一事无成,而且惹下许多强敌!」   「他们都被孩儿一招打败,根本不算是强敌,就连——,」   「就连那些?」   「武当『法雷』,崆峒『显危』这班二代高手。」   「什麽高手!都是些无名小卒。而且你不要以削剑而自骄,人家不识你这苦练十年的怪招,自然不敌。如果斗上一二百招,你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孩儿真是这样不行?」   「照你刚才推宫活穴的手法和内力来看,确是一丝不假!」   岳天雷心神狂震,惭愧至极,道:   「孩儿该死,辜负爸爸多年苦心…………」   老人面皮一阵抽动,露出慦祥的苦笑道:「这也不能怪你,只怪我断手缺足,力不从心,反用十八年严厉管教,让你吃尽了苦!」   「雷儿以後加倍吃苦。」   「不遇明师,吃苦无益!」   「只要爸允许,孩儿自去寻访明师。」   「唉!我的故交旧友,谅必死伤殆尽,再要找的话……只有一个………」   「是谁?」   「武帝季灵芷。」   「他有多大本领?」   「此人十九岁的时候,已然打遍七大门派,力诛五魔,论功力可称天下无敌。」   「这位前辈是否还在!」   「他今年未过四十,当然还在。」   「在就可以找到!」   「如果找得到,我们『巫山四剑』不致於——。」老人悲愤忘形,无意泄漏多年隐事,赶紧停住不讲。   但岳天雷已经字字入耳,下意识的一个寒噤,骇然问道:   「谁是『巫山四剑』?」   老人马上面孔一板,叱道:   「那有什麽四剑五剑!」   岳天雷一看老人脸色,苍白中密布忧伤,更加追问道:「这是爸自己讲的,请不要骗我…………。」   老人还想隐瞒,但殿外一记暴雷,震得山摇地动,立感胸前血气乱翻,似知死在旦夕!於是一咬牙关,凝视着岳天雷殷切的眼神,叹道:   「唉!我确实是骗了你,而且还不止这一点!」   「爸——?」岳天雷一声惊噫,满腹惊疑。   「第一件我要告诉你的——。」   「什麽事情?」   「我不是你的亲爸!」   岳天雷骇得周身冷战,失声惊叫道:「我不信!」   老人倒是冷静至极的反问道:   「我有证据你信不信?」   「这……这……!」   「从小给你戴上面具,为什麽!是因为我怕想起……你的父亲!而且从不抱你,为什麽!因为我问心有愧——」   话未说完,岳天雷抢着辩道:「不抱我,是因为手——不方便,戴面具,可能是提防——仇人认识!」   他这番强词夺理,竟然触动对方内心隐痛。   老人痛泪满眶,咬牙答道:   「你虽然猜到另一半理由,但我还有你母亲的——」   「什麽………?」   「血书为证!」   「在………在那里!」   「在我怀中,你自己来拿好了!」   岳天雷双手狂颤,果然在老人怀中摸出一件婴儿衣服,上面枯黑的血字,写着:「此子名岳天雷,如有仁人君子拾得,请予收养。」   「妈!」岳天雷如被五雷轰顶,一声惨叫,晕绝倒地!   经过几位猺族武士一阵搓揉,岳天雷重又悠悠醒转,凄厉无比的问道:   「义父!雷儿的亲生父母是………」   「我可以告诉你,但要依我一件事。」   「千件万件都行,全听义父吩咐。」   「那留到最後再议,现在我先说你母亲——」   「她老人家的姓名是………?」   「张若贞。」   「如今在那里?」   「生死不明。」   「她有什麽特徵?」   「我没见过,只知道是书香门第,不谙武功。」   「我父亲………」   「巫山四剑之首,人称『剑圣岳长明』!」   「他老人家是否还在?」   「我相信他……已经离开人世!」   「那麽,义父你是——?」   「我……我……我对不起你父亲,不必提了。」   「养育之恩大如天,我定要知道!」   「我是四剑之末,『剑怪徐季德』。」   「还有两位师叔是谁?」   「二师叔『剑魔侯仲影』,三师姑『剑仙李叔琴』我们这四个『圣、魔、仙、怪』,合称巫山四剑。」   「他们两位难道也………」   「不死也会残废!」   岳天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   「仇人是那一个?」   「不知道!」   「你老人家身负重伤,会连仇人都没看到?」   「对付我的是四个蒙面剑手,实在无法看清。」   「巫山四剑难道敌不过这群蒙面人?」   「唉!四剑若不分离,别人焉敢下手。」   「这样说,四剑是分别被害………」   「你别急,听我从头说起………这先要说明我们的师门………。」   岳天雷双目圆睁,眼皮也不眨的听着。   「我们四人本不相识,而且各有武功。但在三十年前,偶被不入正邪两道的异人,『巫山一鹤』看中。我们本是带艺技师,他老人家也就传艺不收徒,不计名份。」   「难道师祖连一个正式徒弟都没有?」   「他老人家生平只收一个?」   「这位师伯是——」   「我们不知他的姓名,也没见过,只知他已被逐出,永远不许再用师门武功!」   「哦!」   「巫山一鹤怕他日後为恶,因此挑了我们四个,分传绝技以便制他,他老人家传艺之後立刻逝世,我们也就联手去找这个弃徒,只要他再用师门武功,马上对付!」   「究竟碰上没有?」   「十年中,武林并没有出现使用巫山武功的人,但我们四剑反倒发生了意外。」   「这是怎麽回事?」   「你二师叔与三师姑,原由『巫山一鹤』订下终身,但三师姑却与你父感情最好………。」   「因此二师叔生气?」   「没有!」   「难道我父亲会………」   「也没有!」   「这……孩儿实在不懂。」   「你二师叔认为『巫山一鹤』本来决定得太忽促,而且三师姑与你父亲,真是一对璧人,因此他决心悔约。但你父却认为师命难违,而且不能夺人之爱,也是硬不依从,三师姑在师命与爱情之间,左右为难。我——」   「你老人家怎样?」   「我赞成你二师叔,因此跟你父亲大闹一场,骂他不近情理!」   「结果呢……?」   「三师姑气走他乡,二师叔下落不明,你父亲重归故里,我闯进猺山力诛怪兽,被猺人奉为神明。」   「那我母亲又是怎样……?」   「你父亲是岳家独子,按照不孝有三的礼教,决不能一辈子独身,因此他和你母亲结婚,一年之後,你来到人间,再过数月,就发生了这件疑案!」   岳天雷眼神连闪,骇然应声道:「疑案………?」   老人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精神突见好转,岳天雷不晓得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顿时大放宽心,又听他义父侃侃言道:   「我们二十年前分手的时候,正逢武帝季灵芷力诛五魔。将清除余党的工作,由七大门派负责,但两年之中,神秘的失踪了几位高手,弄得各派疑鬼疑神。」   「季前辈难道不管?」   「他自诛了五魔之後,立即退出武林,虽然有些关於他的传言,事实上没人晓得他的下落,正在各派无计可施的时候,你父亲突然发现了某种秘密,命你师兄『岳志勤』找到猺山,叫我快去。」   「岳师兄——是不是我每年祭奠的那一位?」   「不错,而且他是你的堂兄弟。」   岳天雷一个冷颤,心中更增仇恨。   「你老人家去了以後,又怎麽样?」   「我听岳志勤提起你父成婚之事,更加不满,因此故意拖延,要他回去问明真像再来,但他二次入山,就将你抱来此地…………」   「我的父母呢?」   「你家可成一片焦土。父母都不见了,你是他从庄外草丛中找到的,而且他一路入山,已经发觉有人跟踪追赶,为了顾虑你我的安全,他马上离开此地,想把敌人引开,但出门不远,便被仇家剌死!」   「哦!」岳天雷悲噫一声。彷佛雪水浇背。   「我闻声赶到当地,就被四个蒙面人围住,一人傍观,三人出手,个个都是各大门派的招法。当时我在盛怒之中,出手毒辣,三招之下,便将对方长剑削断,趁势一剑暴翻,点中三人眉心大穴,谁知道——,」   「怎麽样?」   「长剑竟然刺不进去!他们面巾之下,还有一层钢铁面具!」   「哦!」   「我这一招不利,对方断剑如电削来。」   「快用『大鹏展翅』纵起——」   「当我纵起数尺之时,突听你在殿中一哭!稍为分神,马上四肢齐断!」   岳天雷眼光现出无比怨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剑怪徐季德」沉缅於痛苦回忆之中,冷声接言道:   「这三个『铁面人』见我倒地,马上停手,但早先傍观的那一个,还怕我死不了,一剑如风,直刺咽喉,就在剑尖映日一闪之下,我看……看见了………。」   「看见什麽?」   「他剑尖上的十字凹纹!这是你父亲的特殊剑法所刺。」   「啊!」岳天雷惊噫一声,恍然悟道:「这十字纹证明他是杀父仇人,你老人家差我削剑,就是要追他的下落!」   「你猜得不错………」   「但雷儿没有找着,我以後——。」   「幸亏没有找到,要是碰上他……我的罪过更大!」   岳天雷木然中。喃喃自语道:   「我一定会找到……我………」   「雷儿别打岔,我还没有讲完。」   岳天雷猛然惊觉,殷切问道:   「你老人家中剑,猺族武士呢?」   「幸亏他们赶到,一阵吹箭,迫得四个蒙面人发招护身,但要刺我的那个凶手,已然迟了一步,被吹箭射中鼻尖。」   「他死了——?」   「此人机伶得很,长剑一翻,马上削掉了自己的身子,连忙率众退下!」   「无鼻人!铁面人!他们都跑不了。」   岳天雷喘了一口大气又道:   「刚才你老人家说这三个铁面人,都是各大门派,究竟是何派门下?」   「剑怪徐季德」怔了一下,摇头道:   「反正是有名剑派,没有提起派名的必要!」   「为……为什麽?」   「经过十八年的考虑,我断定『无鼻人』是真正凶手,至於这几个『铁面人』……还不敢断定……。」   「这是什麽意思……?」   「他们见我倒地,马上停手,这太奇怪………」   「根本没有什麽奇怪,反正是一群叛徒,罪该万死!」   「不一定!如果是叛徒,岂有不忍杀我之理……………只是其中内幕,我想不出来而已!」   岳天雷悲痛至极,咬得牙关乱响道:   (缺行)   也为中原武林,敲开了血淋淋的序幕!   ※           ※           ※          ※   岳天雷身形如电,直奔武当,一路上思潮起伏,猜想义父要他来问什麽。   「也许是要我问父亲的下落,也许是要问武当何人失踪………。」左猜右猜,无法断定,终於定神自语道:   「乱猜无用,反正见了如意道长再说………。」   心念中,陡听一个清劲口音,沉声喝道:   「此乃禁地,游客止步!」   怔然一望,才发觉四周清静得出奇,道旁一泓清水,巨石峨嵯,上面刻着三个奇大的字迹:   「解剑泉!」   这时,石旁凝立一位二十几岁的道士,手握剑柄,正以锐利的眼神,向他盯视。   「在下岳天雷,特来拜访贵山,并非游客。」   「小道濂池,不知尊驾要找那位?」   「我要见贵派掌门人………。」   「哦!」瀌池道士瞧看他的奇形面具,不信的问道:   「尊驾与掌门人认识?」   「在下并不认识,是一位……前辈所差。」   「请问令师是谁?」   「恕我不能奉告。」   「那一派?」   「这……也对不起……。」   「有何贵干?要见掌门人?」   「都不便讲,还是请你通禀『如意道长』,就说——。」   「嘿!」对方讶然冷笑,把他的下文打断,岳天雷马上问道:   「阁下笑些什麽?」   「师祖『如意道长』去世十几年,想不到还会有人找他!」   岳天雷也是一怔,原来义父不明武林情形,以致他被人疑惑。   「那麽我要见现在的掌门!」   「濂池道土」先不答话,反口问道:   「尊驾究竟是正是邪,还是初出茅芦不懂规矩!」   岳天雷冷哂半声,道:「你这算什麽话!」   「我们武当山,从师祖去世,至今封出十五年,现任掌门『清枢道长』闭关也已三载,像这件大事,正邪两道无人不知,偏偏你一点都不晓得!」   「这样说来,你是不准我上去?」   「早先你还可以一走了之……」   「现在呢?」   「来历可疑,要拿你上山问罪!」   岳天雷不怒反笑,轻哂两声道:   「本人正要上山,咱们乾脆一道走!」   「算你识相,快把长剑解下交来!」   「阁下未免过份………」   「祖传的规矩,决无例外。」   「如果我不答应?」   「小道自有解剑的办法。」   「你以为真能解得下来!」   「你以为武当山可以由你撒野!」   岳天雷冷哂一声,身形直闯山道。   「濂池道士」也自不慢,一个箭步,便将去路封住。   「你还是让开的好!」   「你还是解剑的好!」   岳天雷忍无可忍,手握剑柄,大步向前逼将过去。   只听「呛啷」一声,寒芒骤闪——   「濂池」剑快如风,抢中宫,对他分心就刺。   岳天雷毫无声息,剑自在手,抖出圈圈震波,疾绕对方剑尖。   「叮!」——   两道灵蛇似的剑光,破空齐闪,突地化为三段。   「濂池道士」连对方的手法都未看清,五寸长的剑尖已然直射天际,只骇得心神狂震,目瞪口呆!   但————   这段映日生辉的断剑,就像一个信号,还未落地,已见石後人影如潮,七枝嘶风劲啸的剑光,齐向岳天雷划出。   岳天雷以寡敌众,毫不惊慌,奇奥身形疾旋中,一口气攻出三招。   「叮!叮!叮!」   又是三柄长剑,剑尖坠地。   武当守泉八弟子,骇得阵式一变,将他围住,「濂池道士」这才惊叱一声,以不太相信的口气问道:   「惊震江湖的『削剑人』……难道是你!」   「这倒不假!你们派里的『法雷道人』应该记得!」   「哦!原来法雷师叔也………。」   说到一半之间,武当山头,突然传来急促钟声!「濂池」等人马上面色一寒,显然山上又发生了重大事故!   岳天雷见状说道:   「诸位反正拦我不了,还是上山禀告掌门的好。」   「濂池道士」略一沉吟。答道:「好吧!你等着。」   愤然转身,便即雷射山头,其余亡人仍是紧张的持剑环立。   岳天雷泰然等候,心中计划怎样去问掌门人,但功夫不大,已见山颠人影连闪,飞泻而下————   当先一人,长须海口面若银盆,正是武当三代高手「法雷」,双方曾有削剑之事,这次见面,各人都是心头一凛!   「法雷道人」先对护泉弟子低语数登,「濂池」等立刻恭身退下,然後以激动的口吻,转面说道:   「原来尊驾名叫岳天雷,上次你走得未免太快!」   「削剑之事另有原因,阁下难道还在记恨不成!」   「法雷道人」勉强一笑,道:   「尊驾既然来了,也算是本山的客人,削剑之事暂且不提。」   「哦!」岳天雷想不到刀光剑影的局面,就这样一语化开,禁不住骇噫一声,道:「贵派真愿意接待在下?」   「刚才掌门人在闭关之中,传出法谕,武当封山禁令立刻解除,我是来接尊驾上去!」   岳天雷更感意外,再问道:   「那麽,我可以拜见『清枢掌门』?」   「掌门人只是传谕开山,要见你的是敝派的「护法」!」   「这位是谁?」   「掌门人的师弟『清璇道长』,他老人家现掌本山一切。」   岳天雷稍一沉吟:   「这样——也好,就烦阁下引见。」   话声刚落,便随法雷疾射山颠。   不过片刻功夫,已见飞薝画栋,殿宇毗连,当中是「三丰殿」,宽宏肃穆,乃是讲武练剑之所。殿左百丈之处,高耸着一座「玄武阁」门窗紧闭,想必也是重要地方。   此时「三丰殿」外,肃立数十名剑手,一字排开,如临大敌!   当中老道长,年过六旬,生得燕颔虎头,顾盼生威,正是武当护法「清璇」。   在他身後,更有两位中年道人,一名「法电」,一名「法霆」,与大师兄「法雷」同为二代弟子的皎皎者。   岳天雷见这群高手,列阵而待,也感到内心凛然,当即由「法雷」引见一番,那「清璇道长」眼神一闪,开门见山道:   「贫道听说岳施主以削剑名震江湖,今天来到武当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至於削剑的事,在下另有缘因。」   「这个贫道稍後再谈,施主远来是客,请先说明来意。」   「在下是奉了——一位前辈的指示,要问几个问题。」   「施主说出来听听。」   岳天雷马上心念一动:如果问父亲的往事,可能泄漏机关,不如先间武当本门之事,於是朗声答道:   「请问道长,二十年前贵派失踪的高手是谁?可有消息?」   「清璇道长」闻言,触电似的全身一震,便对门人喝道:   「你们退下!」   众弟子一齐稽首,疾退十丈,岳天雷见对方如此激动,不禁暗自忖道:   「有点意思了……!」   「清璇道长」喝退门人之後,且不说话,只见双目暴睁,精光如雷,直向岳天雷脸上盯来,就像要把他的心思看透。   但————   这段映日生辉的断剑,就像一个信号,还未落地,已见石後人影如潮,七枝嘶风劲啸的剑光,齐向岳天雷划出。   岳天雷以寡敌众,毫不惊慌,奇奥身形疾旋中,一口气攻出三招。   「叮!叮!叮!」   又是三柄长剑,剑尖坠地。   武当守泉八弟子,骇得阵式一变,将他围住,「濂池道士」这才惊叱一声,以不太相信的口气问道:   「惊震江湖的『削剑人』……难道是你!」   「这倒不假!你们派里的『法雷道人』应该记得!」   「哦!原来法雷师叔也………。」   说到一半之间,武当山头,突然传来急促钟声!「濂池」等人马上面色一寒,显然山上又发生了重大事故!   岳天雷见状说道:   「诸位反正拦我不了,还是上山禀告掌门的好。」   「濂池道士」略一沉吟。答道:「好吧!你等着。」   愤然转身,便即雷射山头,其余亡人仍是紧张的持剑环立。   岳天雷泰然等候,心中计划怎样去问掌门人,但功夫不大,已见山颠人影连闪,飞泻而下————   当先一人,长须海口面若银盆,正是武当三代高手「法雷」,双方曾有削剑之事,这次见面,各人都是心头一凛!   「法雷道人」先对护泉弟子低语数登,「濂池」等立刻恭身退下,然後以激动的口吻,转面说道:   「原来尊驾名叫岳天雷,上次你走得未免太快!」   「削剑之事另有原因,阁下难道还在记恨不成!」   「法雷道人」勉强一笑,道:   「尊驾既然来了,也算是本山的客人,削剑之事暂且不提。」   「哦!」岳天雷想不到刀光剑影的局面,就这样一语化开,禁不住骇噫一声,道:「贵派真愿意接待在下?」   「刚才掌门人在闭关之中,传出法谕,武当封山禁令立刻解除,我是来接尊驾上去!」   岳天雷更感意外,再问道:   「那麽,我可以拜见『清枢掌门』?」   「掌门人只是传谕开山,要见你的是敝派的「护法」!」   「这位是谁?」   「掌门人的师弟『清璇道长』,他老人家现掌本山一切。」   岳天雷稍一沉吟:   「这样——也好,就烦阁下引见。」   话声刚落,便随法雷疾射山颠。   不过片刻功夫,已见飞薝画栋,殿宇毗连,当中是「三丰殿」,宽宏肃穆,乃是讲武练剑之所。殿左百丈之处,高耸着一座「玄武阁」门窗紧闭,想必也是重要地方。   此时「三丰殿」外,肃立数十名剑手,一字排开,如临大敌!   当中老道长,年过六旬,生得燕颔虎头,顾盼生威,正是武当护法「清璇」。   在他身後,更有两位中年道人,一名「法电」,一名「法霆」,与大师兄「法雷」同为二代弟子的皎皎者。   岳天雷见这群高手,列阵而待,也感到内心凛然,当即由「法雷」引见一番,那「清璇道长」眼神一闪,开门见山道:   「贫道听说岳施主以削剑名震江湖,今天来到武当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至於削剑的事,在下另有缘因。」   「这个贫道稍後再谈,施主远来是客,请先说明来意。」   「在下是奉了——一位前辈的指示,要问几个问题。」   「施主说出来听听。」   岳天雷马上心念一动:如果问父亲的往事,可能泄漏机关,不如先间武当本门之事,於是朗声答道:   「请问道长,二十年前贵派失踪的高手是谁?可有消息?」   「清璇道长」闻言,触电似的全身一震,便对门人喝道:   「你们退下!」   众弟子一齐稽首,疾退十丈,岳天雷见对方如此激动,不禁暗自忖道:   「有点意思了……!」   「清璇道长」喝退门人之後,且不说话,只见双目暴睁,精光如雷,直向岳天雷脸上盯来,就像要把他的心思看透。   但————   岳天雷脸上戴着奇形面具,颜色黝黑,厚约数分,口部开了一个长方形洞,说话之间,可以看到玉齿朱唇,眼部顺着虎目,斜斜开了两个窿窟,但见巨瞳灼灼生光,更增加几分神秘。   这「清璇道长」盯望了半晌,严肃问道:   「请先说明师门来历,贫道才能考虑答覆问题。」   「这……很对不起,在下无可奉告。」   「可否将休的面具解下?」   「在下有誓在先,也不能解。」   「清璇道长」微现不悦,冷然说道:   「施主既然不愿自表来历,怎麽希望我能答覆这样的问题!」   「道长见多识广,对於好人坏人,应该分辨得出。」   「武林险诈百出,人心难料,而且你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偏问二十年前旧事,更加令人费解!」   「在下是要追寻当年的疑案,所以旧事重提。」   这句话,使得「清璇道长」眼神剧闪,在怀疑的目光中,爆出一股冷意,於是用电闪般寒芒,盯着岳天雷的双眼,说道:   「我现在告诉你,可要仔细听着!」   「请讲。」   「失踪的是我师弟『清玑』,至今……尚无消息。」   岳天雷恍然问道:「原来三位是当年的『武当三子』!」   「不错,可是这个名号早已不用。」   岳天雷微微点头,神色上稍感失望,但「清璇道长」见他表情正常,反而更感奇怪。因为他想用自己的答覆,去探测对方的反应,然後判断他是正是邪,当下略一沉吟,轩眉问道:   「施主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在下想见贵派掌门一面。」   「敝肺兄闭关未出,不见外人。」   「如果在下一定要见?」   「清璇道长」浓眉一锁,怒气盎然。但随即忍住,道:   「贫道现掌派中大权,见不见他都是一样。而且我也有几句话,希望施主答覆。」   「道长请问。」   「施主跟崛起江湖的『武皇』是什麽关系?」   「武皇——?没听说过,我只晓得有位『武帝季灵芷』………。」   「清璇道长」遽然一震,道:   「你跟『武帝』有关?」   「也没有,只是闻名而已。」   「清璇道长」回复冷静,继续问道:「施主既不知道『武皇』,那武林一高手被他『生死诏』追杀的事,谅必也不知情!」   岳天富大感意外,愤然反问道:   「这些事在下一概不知,道长这种问法,未免有点出奇!」   「武皇,生死诏,与你削剑的事。都是同时发生,你能够推得一乾二净吗!」   岳天雷忍不住惊噫一声,下意识的对「武皇」发生一种奇特的印象,似觉此人与他的血仇有所关连!   「清璇道长」见他闻言一惊,立刻厉声逼问:   「倒底有什麽关系,快讲!」   岳天雷也用正气逼人的眼光,回敬过去,道:   「我上次削剑,来去忽忙,根本没有时间打听这些,而且我对『武皇』和『生死诏』极感怀疑,希望了解内幕!」   「你反而要我说明?」   「不错!」   「清璇道长」稍一沉吟:   「好!可是有句话须要说在前面。」   「道长尽管直说。」   「等下成要试你几招!」   「这是道长的条件?」   「不算什麽条件,只是免得你认为武当派以大压小!」   「在下绝对奉陪,就请先说『武皇』的来历…………」   「此人姓名不详,也没有人见过!」   「一个都没有吗?」   「也许被杀的武林高手有人见过他,活着的都没有!」   「被杀的人是那些?」   「全是正派人物,而且杀得鸡犬不留!」   「那『生死诏』又是什麽回事?」   「此人阴残至极,奇傲绝伦,不但自称『武皇』,而且不用江湖上的『令』,『符』之类,称他的警告为『生死诏』,接到此诏者如不归降,必有灭门惨祸!」   「接到此诏的人,难道没有一个投降的?」   「当然会有,只是无法查出。」   「这样说来,简直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毒计!」   「你说得不错!」   清璇道长突然须发乱抖,仰天发出一阵「嘿嘿!」怒笑。   「既未说错,有何可笑!」   「清璇道长」笑容陡歛,面似秋霖。   「我笑的是你这句话,说得一字不差…………」   「请痛快一点讲。」   「生死诏上,除了『武皇』的署名之下,就只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八个大字!」   「哦!道长又疑是我………」   「可疑的不只这一点,你先拔剑罢!」   岳天雷看出对方硬是疑他,已至无可辩解的程度,於是手搭剑柄,眼光却向四面一扫————   只见武当弟子还是远远站定,一则未奉命令不敢擅动,二则认为「清璇道长」足可对付。   那高可三层的玄武阁依旧门窗紧闭,寂然无人,而三丰殿内,倒有人影幢幢!   「看剑!」   岳天雷一声暴喝,长剑无声无息,直刺「清璇道长」前胸。   「清璇」微微闷哼,也是奇怪无比,直刺相还!   岳天雷心头一喜,健腕抖出圈围震波,疾绞对方的剑刀,绞得快如电闪,「沙沙」有声!   但——   绞到十数圈,发觉对方也是顺着一个方向疾旋,内力如潮,绵绵不绝,明知这样拚持下去,不但削不了对方,自己长剑必会先被绞落。   骇然下剑招奇奥的一转,暴退身形。   「嚓!」   双剑一声怪啸,他已退向圈外!   「清璇道长」如影随形,飘身赶上,剑尖斜斜划出,改攻下盘。   岳天雷双足一收,身如怪鸟般冲空直起,对方长剑立刻走空。   「清璇道长」冷哼半声,一招「顺水推舟」,剑尖又刺他足底「涌泉」大穴。   可是岳天雷冲空飘纵中,背後似乎长了眼睛,长剑向下一挑,「叮!」然暴响,火星乱飞,就借这剑刃一震之力,飞出三丈,轻灵至极的凝立当地!   他们奇快无比的各刺一剑,双方都是大感意外——   对岳天雷来说,他这种削剑的绝招,无不得心应手,而对方竟能从容化解。   对「清璇道长」而言,他以数十年的功力,加上事先已听「法雷」禀告早有准备,而对方小小年纪,居然还能避过,这种招法未免太也奇奥!   只见两人各自运功蓄势,再度发招,清璇施出本门奇功,抢先攻出,寒芒暴闪中,一片奇幻剑墙,漫天卷地而至,专刺对方面具。   岳天雷不敢怠慢,拚命还击!   双剑翻滚,「叮叮」不绝中,「清璇道长」觑定空隙,一剑乘虚点来,「咯」的一响,刺中了岳天雷前额!   岳天雷跄踉蹬退五个大步,惊出一身冷汗!   清璇道长剑尖遥指,狂怒叱道:「大胆武皇奸细,还不弃剑受缚!」   「道长说话留心点………」   「哼!你是『铁面人』之一,还敢狡赖!」   「铁面人……?」   岳天雷心头狂震,漫应一声,对於神秘的「武皇」顿生无比的敌意,但「清璇道长」的招式,如箭在弦,他不能不先作周旋,於是忍住惊疑,平静的解释道:   「在下决不是『铁面人』,道长不要误解………。」   「你的面具刀剑不入e这又怎麽讲?」   「深山中有种怪兽,其名为『貘』,它能力格狮虎,皮若精钢,在下的面具正是『貘』皮所制………」   「清璇道长」疑信参半,冷冷说道:   「不管怎样,定要将你留下!」   「在下正要去找『铁面人』跟『武皇』,决难久留!」   「哼!」对方怒不可遏,剑招奇快的再度刺来。   岳天雷无心缠斗,虚幌一招,身形疾射向下山之路。   「清璇道长」见状,立刻一声暴喝:   「分头截住!」   「法雷」等一干弟子,马上身形齐动,把住各处要路。   岳天雷忙中一扫全场,只见「玄武阁」寂然无人,阁後就是崇山峻岭,於是长剑一领,迳朝清璇道长猛攻三招,对方怕他削剑的绝技,竟然攻势稍挫。   岳天雷就乘这个机会,直向「玄武阁」疾飘。   那知这样一来,反把「清璇道长」骇得高声大吼:   「快点拦住,免得惊动掌门法驾…………」   岳天雷一听掌门就在阁内,越发加紧脚程,轻灵的身形几个起落,已绝到了玄武阁下!   说时迟,那时快。   「清璇道长」虽然慢了一步,「玄武阁」却是门户突开,一字形奔出数名剑手,寒芒似电,真劲如潮,齐向岳天雷刺来。   岳天雷剑似惊涛,一招快绞,「叮叮」震响中,他已借方使力,翻上了第二层,等到「清璇」腾身赶上,他又翻到了最高那层檐际!   「清璇道长」骇得心神狂头,一时忘了提防,飞身纵跃中,竟然剑身直出,刺他足胫。   岳天雷见了这种良机,岂肯放过,长剑奇奥一旋,已将「清璇」长剑搭住。   饶是「清璇道长」功力卓绝,这时双足踏空,也抵不住岳天雷居高临下的优势,只听「叮」的一响,剑尖立被削断,岳天雷双足一蹬,就向阁门纵去!   但「清璇」也非弱者,半空中一提真力,纵上檐头。左掌一翻,「玄门真气」如怒海惊涛拍向岳天雷的背心。   岳天雷来不及推开窗门,已感背上如受千斤重压,连呼吸都很困难,也就左掌一划,反手格去!   「轰!」   一阵劲风爆震,瓦裂土崩。   岳天雷口腔大张,「哇」的喷出大篷血箭,身形更似随风落叶,把阁门撞得粉碎,没头没脑直倒进去!而且余劲未衰,连人带剑滚入奇大的玄榻下面。   这间阁楼简直清静得出奇!   岳天雷滚入榻下的时候,仅仅瞥见有个白发人影,跌坐榻上。   更奇怪的是——   「清璇道长」居然面容严肃,不敢进来,但眼光刚一扫到榻上,突地颤声惊叫:   「掌门人…,你……你……走火入魔了!」   「…………」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清璇」痛泪夺眶而出,怨恨至极的眼光,直向榻下盯来。   岳天雷骨痛欲裂,目眩耳鸣,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眼看着!   随见「清璇道长」周身狂颤,脸色白如死灰,连进阁都来不及,立刻右手一抖,断剑如电,迳朝岳天雷射到。   就在这死生一发之间——   一丝劲风,突从榻上射出。   「呛啷」暴响,便生生将射来断剑,点落灰埃,而且一个清劲的口音,低低叱道:   「清璇师弟不可莽撞!」   「掌门人……你……」   「我很好,你只管上去,而且不许任何人来此打搅!」   「清璇道长」不敢不听,只得连声应是,翻出阁外。   「少施主请出来说话!他们不会上来。」   岳天雷连忙扎挣着答应一声,深吸了几口长气,翻出榻外,但眼前所见,竟使他打了一个冷战,惊噫失声!   原来榻上这位白发道长,满脸血红,骇人之极。显然在练功之中,走火入魔,才会变成这样!   岳天雷极感难过,急忙报名施礼道:   「在下无心闯入,想不到误了道长的修为,如有什麽解药可寻,我不辞万难,也要找来赎过………」   道长淡然一笑道:   「这是天数!既非你的罪过,也没有灵药可医!而且施主内伤颇重,还是由我来替你医一下。」   岳天雷那会接受,撤身一退,几乎再度跌倒,忙用长剑将身形稳住。   「那麽,施主请坐下来讲话。」   岳天雷就地盘坐,恭敬的问道:   「前辈必然就是『清枢道长』………?」   「不错,施主谅必是『剑怪徐季德』的门人!」   「前辈如何看得出,难道你能知过去未来?」   「贫道隔窗看到施主的剑招身法,因此猜着。你这两招叫做『切金断玉无声息,大鹏展翅恨天低』,对不对!」   「一点不错,在下实在是他老人家的义子。」   「不适贫道还有一点疑心!」   「那方面?」   「如你是徐施主的义子,功力不该如此之浅。」   岳天雷面上一热,悲声答道:「我义父手足俱已残破,因此……在下无法学得他的绝技真传。」   「哦!」清枢道长骇然一声。急促问道:   「他怎麽会落到残废的地步?」   岳天雷沉痛的说出四个蒙面人偷袭之事,讲到其中三个「铁面人」分属二大门派的时候,「清枢道长」全身发抖,骇然插嘴道:   「那三大门派?」   「他老人家……至死未曾……说出……。」   「哎呀!剑怪……他……他……死了!」   「去世不久。」   「清枢道长」面皮一阵抽搐,七窍中鲜血如珠滴下,岳天雷伤恨交加。口角中也是血箭如雨,但他救人心切,竟然一跃上前,先将对方扶住。   「清枢」心内感激无比,扎挣着从胸中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就闻到一股清香,使人心神大振。   道长先自倒出一颗红丸,咀嚼香下,然後将另外一颗递过,道:   「施主赶快服下,可以医你伤势……」岳天雷原不想接,但禁不住对方诚意坚持,也就嚼碎咽下,果觉一股清凉,痛苦全消。   大家运功片刻後————   「清枢道长」首先问道:   「施主这次上山。想必是令义父的遗命,但不知为了何事?」   「他老人家叫我拜访『如意道长』,来问某件事情,可惜还没有问明,他老人家已然离开人世。」   「清枢道长」皱眉思索道:   「多年前令义焚来访家师,那时贫道也在身旁,只听他说要远去猺山,以後就无消息,但家师归天之前,叫我留心『巫山四剑』有人来访!……」   岳天雷等不及对方说完,急吼吼的问道:   「前辈认识『巫山四剑』?」   「只认得徐施主一位,其他只是闻名,不曾见面。」   「这样说『巫山四剑』没有人来过了?」   「有位『岳志勤』来过一次!」   「那是在下的师兄,他也是『铁面人』和『无鼻人』所杀!」   「清枢道长」惊上加惊,骇然至极,道:   「难道『无鼻人』就是『武皇』?那些『铁面人』……他们……便是各派失踪高手?已然叛师投逆?!」   「贵派的『清玑道长』可能也在其内?对不对?」   「想必不错。」   清枢道长长叹一声,续道:   「那『无鼻人』竟能收伏各派高手,武功可想而知,如果真是现在的『武皇』,我们各派不但制不住他,连武林同道的惨祸,也只能瞪眼看着………。」   「道长放心,在下身负血仇,正要找他们算账!」   「施主壮志可嘉,只是武功方面还差一点,就算七大门派合力传授绝学,怕也无济於事了!」   「在下听说有位『武帝』,功力可称天下无敌,如果能找到他………。」   「武帝隐居已久,连『武皇』这样邪恶的人物出现,还不露面,要找他决无希望。」   岳天雷眼神一亮,坚决无比的说道:「不管怎样,在下决心要练成绝顶武功,一报血海奇仇,二为武林除害!」   「清枢道长」大为感动,想了一会,说道:   「武林中每二十年必出一位高人,看来必是施主。贫道在未死之前,送你两件薄礼聊表心意   说时伸手向背後一摸,取出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拔出鞘来,却只有一半长度,但已青光满室,寒芒如潮,确属奇兵利器!   「此乃敝派的『青霓剑』,就请收下,以作除魔卫道的兵刃。」   岳天雷连忙摇头,坚决至极的答道:   「这样宝物,在下决不敢收。」   「清枢道长」喘了一口气,急忙递来,道:   「施主如不肯收,就算贫道托你带出武当,遇有铸剑明师,可以将他制成长剑,然後掷回敝派,以了贫道多年心愿。」   岳天雷为了无心撞破对方炼功,正在大为抱歉,有了这种补偿的机会,立刻慨然应允:   「在下遵命,将来一定还你一枝好剑。」然後接剑斜插肩後。   「清枢道长」满意的一笑,绩道:   「施主要学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必须访寻绝顶高手,贫道晓得一个地方,只是有几分冒险………。」   岳天雷喜出望外,忙道:   「我不怕危险,道长快说什麽地方。」   「请施主推开後窗。」   岳天雷一跃而起,开窗观看,只见阁下黑压压的围着武当弟子,剑拔弩张,紧张之极的仰望着上面。再看前方,全是重重叠叠的山 。   「施主你数到第七座山头,那个山谷里有位奇人,他的功力极高,虽然算不上天下无敌,已属武林罕见。」   岳天雷细看一番,已经找到那座山岭,不禁好奇的问道:   「这位奇人是谁?」   「贫道与他比过一掌,但不知他的名姓,因为当时不仅没有交谈,连照面都没有!」   「比过一掌,连面都没有见………?」   清枢道长咳嗽几声,道:「十五年前武当封出的时候,贫道巡视到那个谷中,看到一个山洞似有人迹,连叫几声无人答应,就想进去细看。但刚刚走近,便被一股奇怪真力吸住,贫道拚出十成力道,才算脱身,因此……没有问清他的名姓……。」   岳天雷正在惊喜中,忽然听得「清枢道长」声言转弱,气喘连连,急忙回头一看。   只见道长的座褥下面,一片殷红,尽是鲜血,骇得急纵过去,就要替他活穴推宫。   但「清枢道长」却尽力挣扎道:「贫道不行了,你快些走,将来遇上敝师弟『清玑』,务必问清情由…」   岳天雷救人心切,点头答应中,迳自双掌齐施,贴住穴道,可是他自己的真力也是有限,连推几下毫不见效,竟然不顾一切的高声叫道:   「掌门人不好了,大家快来救………」   只见话音未落,人影如潮,前有「清璇」,後有「·??住埂阜姟挂积R如风抢来。   那「清璇道长」面如鬼魅,直趋榻前,岳天雷连忙让开,「清璇」显不得别的,先将掌门扶住,运功救治。   「法雷」却一眼瞥见岳天雷,背插镇山宝剑,半言未发,一剑分心就刺。   岳天雷侧身让过来招,「法电」,「法霆」竟然三人联手抢攻,招式均辛辣无比。   岳天雷疾撤三步,已然无可退让,马上双臂扬处,一青一白两道寒芒,夹着圈圈震波,直削对方剑身。   「法雷」等人晓得「青霓剑」锋利绝伦,迫得招法一滞,岳天雷身形暴射,眨眼穿窗射出。   「拿住盗剑贼!」   法雷一声暴喝,因下应声如潮,岳天雷身形疾坠中,下面的武当门徒,已经用长剑织成一片剑网!   岳天雷半空中一声劲啸,双剑震得幻影卯山,只听「叮当」之声不绝於耳,他已仗「青霓剑」的威力,削出一条去路。   就在三代弟子纷纷後撤中,「法雷」三人仗剑随後赶来。   岳天雷劫遥望着第七座山头,头也不回的电射而去!   一山又一山。   岳天雷连翻过七座山头,发现前面悬崖削壁,奇险无比,而且悬崖下面,一片黑越越的森林,恐怖而又阴森,连他也为之心神一眩。   再说「法雷」等人,原本紧随数丈之後,这时他身形略滞,马上长剑齐翻,像三只鹰隼般飞   剑气锐啸中。岳天雷听风辨器,瞬地翻身,双剑十字形的一交,险堪堪把对方三剑一齐架住。   「法雷」等正好居高褔下,猛贯真力向下直压。   岳天雷除了硬拚,无法可施,立见长短五剑,各不相让的抵住。   但——功夫不大,岳天雷忽然双臂发抖,「哇」的喷出一篷血箭,原来他所服那颗灵丹,药性已过,周身顿时失掉一半力气。   「法雷」三人焉能错过机会,齐齐微露喜色,以十二成劲道往下一抵,那剑刀寒芒,一寸寸地向他头顶逼近。   岳天雷遍身冷汗直流,眼看无法支持下去,但耳听剑上「卡!卡!卡!」三声脆响,「法雷」等的长剑。因为用力过大,竟在「青霓剑」上齐腰切断。   这时双方力道末衰,岳天雷双臂不由自主的向上一举,「法雷」三人却是身形向下栽扑,岳天雷恐怕伤了对方,急忙收剑护胸,可是对方杀得眼红,竟然弃剑不用,六掌齐翻,发出雄猛绝伦的「玄门真气」!   他在百忙中,只好顺势将双肘向胸前一夹,运力护佐心房,同时身形借方一个倒翻,翻越到悬岩外面。   饶是这样,他那凌空疾坠的身形後,仍然洒下了一条血雨,与紧握掌中的剑刃闪光,蔚为一幕奇观。   「法雷」见岳天雷飞坠山下,恨意不息的就要跟着跳下,骇得两个师弟将他一把夹住,那「法电道人」急得喘咻咻的叫道:   「这小子必然跌死,师兄何必………」   「不行,他盗去了本门宝剑。」   法雷说时,一个劲的拚命挣扎。   「法霆」也忙不迭的对他耳边喝道:「师兄忘了这是禁地不成,掌门人早有令谕,谁也不准擅入此谷………」   「法雷」如梦初醒,怔然含泪道:   「希望掌门人还活着,我要向他老人家当面请罪!」   於是,同门三人各提断剑,如劲箭般疾朝武当射去。   ※           ※           ※          ※   深谷下面。是一片莽莽黑林,苍天古木,卷地虯藤,浓密得不见天日,阵阵幽光下,岳天雷仰面朝天,混身血污的躺着,双手各持一剑,还不放松。   忽然——一阵怪异旋风乍地卷出,把他身侧数尺深的积叶,括得漫天飞旋,岳天雷一个冷噤,居然张眼醒转:   「我是不是死了?」   心念中,运力扭动四肢,不但无法动弹,而且一阵椎心剧痛,使他再度昏绝。   但是——   旋风却愈吹愈强烈!   「呼!」地一响,硬将他全身托起,离地竟达半尺多高!   岳天雷的身躯,就这样凌空飘行,愈飘愈快,瞬地吸入一个山洞!   「哈!哈!哈!哈!」   一阵谷应山鸣的劲笑,随有一股电流般的内力透穴传来,岳天雷暴睁双目,还听见闷雷似的回音,震耳欲裂。   「哈哈,老夫可找到做伴的了!」   岳天雷心神狂震,就想扭头看看是谁,但对方一掌压住他的前胸,另掌抵着後背,一股奇强的内力,正在他的体内穿穴循环,使他运头部也无法转动。   更奇怪的是————   对方这股内力,竟然是由右掌贯出,左掌吸回,跟他体内的真元,形成一种交流作用!   如此亘古未闻的内功,真是太神奇了,就在七次交流之後,岳天雷已然神清气旺,双眼发光,能将洞中情景,看得十分清楚。   他扭头一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锁魔石窟」。   不仅全是指尖真力刻成,而且刻在洞门的里面!   「奇怪!这种字怎不刻在洞外呢?难道只给里面的人看不成!」   心念一动,身侧运功之人,已经收掌立起,原来是个须发蓬松状似野人的老者,他虽然满面泥垢,但从轮廓上看来,当年必也英俊异常。   岳天雷跟着纵身起立,收剑叩头道:   「脕辈岳天雷,叩谢疗伤大恩。」   「不用谢,老夫并不是为你打算!」   「难道佛还是为了自己?」   「我在窟中独居多年,正要找个活人陪着说话。」   「晚辈为了报答,绝对奉陪………」   「哈哈哈哈!」怪老人手舞足蹈的一阵狂笑,道:   「我这辈子不会再寂寞了。」   岳天雷不由骇然一怔,道:   「一辈子未免太长,最好是有个期限…………」   怪老人更加笑得前合後仰,捧腹不已道:「期限……我早有个期限!只要等至『铁树开花水倒流』,我们两个都可以出去!」   「哎呀!」   岳天雷惊叫一声,道:   「铁树开花水倒流……除非是奇蹟……」   怪老人凄然耸肩,双手一摊道:   「既是这样,咱们只好在这里獃一辈子一」   「可是晚辈身负恩仇,必须了断。」   怪老人闻言一个猛硕,潡动不已的问道:   「小小年纪,也有恩仇了断?」   「正是!」   「嘿!老夫倒可以教你了断之法。」   「前辈真肯教我?」   磔磔磔磔!怪老人一阵悲愤的狂笑道:   「老夫为要了断恩情,因此毁去长剑,自闭窟中,你既然身负恩仇,正好学我!」话声刚完,更将右手向窟顶一指——   岳天雷顺着手势看去,果见半枝长剑露出石外,早已绣烂不堪,完全失去了原来形状,於是下意识一摸及剑。坚定至极的道:   「晚辈的剑决不能毁掉!」   怪老人被他感动得微微一怔。退後半步道:「也罢!反正你也没有剑透石壁的本事,就让你留着玩耍。」   岳天雷随即定神问道:   「前辈这大本领,想必就是『清枢道长』所说的奇人………」   「清枢道长是谁?」   「武当派的掌门人,曾与前辈在这窟口换过一掌!」   怪老人想了一下,道:「很久以前,有过这麽回事……可是,他叫你来找我干什麽?」   岳天雷庄敬的答道:   「晚辈要学天下无敌的武功,因此他指点我前来拜见………」   「哦!你原来是想要学艺!」   「如果前辈愿意指教……」   「你的资质不错,我也武功不俗——」   「前辈是答应了!」   「但目前这种状况,老夫不愿意。」   「为什麽?」   「任何人收下徒弟,都要让他扬名武林,光大门户。现在我只要你终身作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如果晚辈能够想出办法,使得『铁树开花水倒流』,让前辈重获自由,那又怎样?」   「这句话倒有良心,可惜办不到。」   「古语说:人定胜天,只要有决心,没有办不到的事。」   怪老人苦笑一声,道:   「办得到我早就办了,何必你来!万不料当年一言不慎,误己误人!」   「前辈这样说来,其中必有一段曲折?」   怪老人眼中寒芒一闪,道:   「嘿!忱倒想套问老夫的往事!」   「前辈刚才说多年没有跟别人谈话,何不借此聊天解闷,免得枯燥。」   「也有几分道理,那麽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很久以前,有位好友来找我做一件事,我因为某种原因不肯答应,因此逃入这个山窟。对方跟踪追到後,就在窟外再三请求,老夫气愤之下,声明决不再说一句话,也不出去,除非是等到『铁树开花水倒流』为止………」   「对方想必气走了。」   「不错!我也就作枷自戴,永远无法出去。」   岳天雷不由好奇的追问道:「你老人家可否说出自己和那一位的姓名来历?」   「这未免问得大多,而且你还没有说明师承来历!」   「晚辈发誓不提身世,恕难说明。」   「那麽,把你这鬼面具解下来行不行?」   「对不起,这也在誓言之内。」   「哈哈!一个石窟,竟然出了两个神秘人,那麽我们大家都不提算了。」   岳天雷不禁大感失望,对方既不肯指点武功,又要留他终身作伴,自己实在等不得,於是坦白的说道:   「晚辈确实身负血仇,不能久留此窟。我要………。」   「你要怎样?」   「我要告辞了!」   「嘿!你以为逃得出我这『坤乾一煞』的掌力!」   「晚辈自有公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又是什麽鬼主意?」   「我看前辈剑透石墙的功力,可见剑法奇妙,很想跟你比试一招!」   「哈哈!这个办法不错,看样子你倒蛮有把握,那麽用什麽做条件呢?」   「晚辈如果胜了,就此告辞。」   「如果老夫胜了?」   「前辈自己提条件。」   「第一,你要终身陪我。」   「可以,晚辈会想出办法,解除『铁树开花水倒流』的禁制!」   「第二……你要解开面具,让我看看多年不见的人脸。」   「怎麽,你不敢!」   岳天雷暗忖道:「反正你想不到我这『切金断玉』的一招。」   於是坦然答道:「没有什麽不敢,咱们动手罢!」   马上拔出双剑。就要对方自己挑选。   「哈!小娃儿狂得可以,老夫跟你动手焉用真剑。」怪老人也是豪气勃发,狂傲凌人!   「那你用什麽?」   「就把窟口那根树枝检来给我!」   岳天雷听说对方要用树枝,更加心中暗喜,马上忍住笑容,伸手折了窟口树枝递交对方,然後就地一立架式,手按剑柄道:「拔剑!」   怪老人刚弝树枝举了起来,但马上随手放下,颓然叹道:   「不能比了!」   「前辈怎麽说话不算数………」   「老夫当年还说过不出此窟,手不用剑………」   「前辈既不履行条件,也等於自己认输,晚辈这就告辞,你可没有权利留难我。」   岳天雷话音刚落,身形随动,大大方方的向窟外迈步疾行,怪老人只好瞪眼看着,但走出不过一丈多远………   身後一股奇强吸力传来,岳天雷顿时无法举步!   「前辈!你说话……算不算人话!」   「老夫只说过不能比,可没有说过不比!」   「发发誓手不用剑,怎能………」   「少废话!你再来看看!」   怪老人说话之间,掌力一吸,岳天雷身不由己的倒退而行,硬被吸回窟内,骇异的回头看时——   只见怪老人竟将树枝咬在口中,作势凝立!居然以口代手,要来过招!   岳天雷半惊半喜,极为小心的立开招式。马上右手以奇快的速度一闪,长剑无声划出,夹以圈圈奇幻旋涡,直朝对方树枝上缠去!   怪老人目芒如电,把他每一个手法全都看在眼内,立刻头部一伸,树枝震出无数幻影,反缠过来!   岳天雷见状心中暗自冷哂:「你大约也是『清璇道长』那种打法!」马上内力一抖,反过旋转的方向——   「叮」的一声脆响,他手中长剑竟被对方奇奥的一弹,弹得脱手飞出!百忙中,就想去拔左肩的「青霓剑」,但手臂刚刚一扬。   对方树枝如风,已然连点他三处大穴,岳天雷闷哼半声,倒柱颓山般仰天躺下。   「娃儿!你那里学来这手剑法?」   「不讲!」   「这招『切金断玉』是『剑怪徐季德』的绝招,你跟他是什麽关系?」   「不讲!」   「老夫揭开你的面具便知真情,那时再拷问你也来得及!」   怪老人叱喝已毕,双手电翻,就来揭他的貘皮面具!   岳天雷无法动弹,气得双目圆睁,嘴唇发抖。   怪老人的及手已然捧住他的头部,但眼光触及他的嘴唇和眼睛,竟然心惊手颤,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我不揭开……也知道了!」   岳天雷更是心神狂震,急促问道:   「前辈知道了什麽?」   怪老人并不答他,只是悲痛的自言自语道:   「剑圣岳一明的儿子,剑怪徐季德的徒弟……功夫会这样差!不用说他们都被别人毁了……我不该见危不救……该死!该死!」   岳天雷恍然大悟,激动的叫道:「原来你是二师叔『剑魔候仲影』!」   怪老人骇得蹬退三步。面容凄厉得就像鬼怪!   「师叔刚才谈话中的那一位,想必是三师姑『剑仙李叔琴』!对不对!」   怪老人一声惨嗥,双手掩面道:   「不要提了!你走……你走……」   「雷儿不走,我要陪伴你老人家,直到想出办法!」   「剑魔候仲影」狂疯的吼道:   「我不要跟你讲话,你不走我走。」   立刻身形一旋,奇快的射入後洞。   岳天雷死命扎挣,就是无法起身。急得连呼师叔,对方根本不应。   天渐渐黑了。   三个时辰过去,他被点的穴道不解自开,连忙爬了起来,走向石窟深处。   原来这座石窟,颇为曲折宽大,刚走到最後一层,立感奇强内力「轰」然劈出!   「师———」岳天雷叫声末歇,已被劈得一个跄踉,滚入一条小小山沟,满沟尽是清凉的泉水,缓缓流向窟外。   他被这冰冷的泉水一浸,马上触动灵感,想出了一个怪招。   随听岳天雷出出进进,摸索了半夜,然後疲倦的靠着石壁坐下,极为满意的忖道:   「明天我要给二师叔一个惊奇………他可以得到自由……一定异常高兴,然後我们………」   整天的风波劳累,岳天雷恍惚之下,竟然昏睡过去,而且他做了一个好梦——   梦见剑魔师叔传他武功,一会子功夫,他已功力猛增数倍,周身舒畅充满力量,然後………   然後!他猛然睁眼,   只见窟中颇为光亮,想必已经日高三丈!   岳天雷一纵起身,几乎碰上了窟顶一果然内力已增数倍。   「师叔!师叔!」   「雷儿……」剑魔的声音,极为衰弱,但岳天雷一听师叔居然答应,已经心满意足,马上激动的叫道:   「铁树开花水倒流的奇迹出现了,师叔快来看,你……你自由了!」   「剑魔」脚步跄踉的走了出来,立刻将他骇得背脊发凉!   这一夜的变化太大了————   他师叔双眼无光!满面枯皱!简直完全不像昨天那样气定神清!岳天雷疑骇之中,下意识的忙将「剑魔」才住。   「你老人家怎麽样了?」   「咳!咳!没什麽,只是伤心往事……有点不舒服。」   「你老人家看看这个奇蹟,必然马上就好。」   剑魔半疑半信的,跟他走到窟口内面,岳天雷微笑的一指窟顶,道:「铁树开花了,师叔快看!」   剑魔抬头望去,不禁讶然一怔,微笑说道:「这种歪招,也亏你想得出!」   原来他那枝深入窟顶的镑剑上,被岳天雷满紮鲜花,居然绰约坐姿,极像铁树上开出花朵。   「你老人家总不能说它不是吧!现在再看『水倒流』去罢。」   於是两人走到山泉沟旁,岳天雷手指泉水说道:「雷儿说声『倒』,此水立刻倒流,你老人家可要看清楚!」   「比平日还浅些,有什麽好看。」   岳天雷立刻轻喝一声:「倒!」   手中长剑疾出,就向山泉出口那头一戳!   「哗喇」一声,他昨夜堵住的泥沙应剑碎裂,大股山泉立刻倒流而来!   「剑魔」喘笑声中,满面凄凉无比,道:   「雷儿!为叔很感谢你,可是我不想出去了。」   「为……为什麽?」   「你先告诉我,『剑圣』,『剑怪』死在何人之手。」   岳天雷立刻悲愤的尽诉前情。以及「武皇」崛起江湖,驱使「铁面人」残杀武林正道等事。   「剑魔」惨号数声,呕血狂嘶道:「当年『剑仙李叔琴』也是得了你父书信邀我前往,但我自逞私愤拒绝了她,如今大家都遭遇惨祸……我……应该自杀谢罪!」   「不!师叔!你自由了,你可以出去追寻仇人,报仇雪恨!」   「我的武功也不能超过那仇人,所以昨夜已将九成真元传你,但是你的体内也有毛病,必须去找……咳!咳!」   「师叔醒醒!电儿应该找什麽?师叔——师叔——」   第二章 乾坤一煞   「剑魔侯仲影」尽力忍住咳嗽,盯着岳天雷,说道:   「你去找『洗心灵泉』………这泉水有脱胎换骨的神效………正好医你的心房窄狭症……要不是这样……我早将十成真元,全部灌输给你了,但是有一件………」   「那一件?」   「听说泉水苦到极点………」   「雷儿不怕!」   「但以前很多武林高手,吃了泉水以後,全都呕断肝肠,痛死泉边……。」   岳天雷禁不住心神一震,他想师叔大概是神志不清,才会说出这样矛盾的话。「剑魔」看到他这骇然之色,立刻补充道:   「洗心灵泉虽然杀死了很多人,但这是你师祖『巫山一鹤』亲口讲的,绝对不会假。而且他老人家说过,灵泉的神效无可置疑,只是吃的方法……一般人不知道。」   「想必是有种特殊吃法?比如说以毒攻毒,或者………」   「雷儿,你能想出方法,使得『铁树开花水倒流』,此泉的神秘,谅必也能参悟!……希望你治好痼疾……练成天下无敌……。」   说到这里,「剑魔」又是一阵喘咳,鲜血如倒泻天河,从口鼻中飞溅狂流!   岳天雷骇极之下,忙将「剑魔」抱住,抵掌运功。   可惜他虽得对方九成真元,但对「乾坤一煞」真力交流,却仍半点不懂,拚命推揉了半天,仅把对方的血流止住。   「雷儿,你不要自费气力,快……点擒我……向外走!」   「是!是!你老人家自由了,应该离开幽居十八年的石窟。」   刚刚搀到窟门,剑魔却停步不走,手指着「锁魔石何」的字迹,颤声说道,「哎……这是我……自己刻的,也就是我的绝命之处……。」   岳天雷骇得全身一震:   「师叔!你老家应该走出丢,雷儿求求你!」说着就要硬拖。   剑魔真元已散,自然强不过岳天雷,脚步一个跄踉,叫道:「你……你先到窟外看看……我怕碰上生人。」   「外面不会有人。」   「你敢违抗师叔……的命令!」   「不敢。」   「快!快去看清楚……我……再跟你出去!」   岳天雷只好放开手,身形如闪电般向外一飘,准备马上纵回,以防不测!   但——   这一纵,竟比平时远过十几丈,忙中翻身又滑了一跤,以致刚到窟门,就听里面「噗嚓」一响!   「师叔————」   岳天雷惨嗥半声,扑倒「剑魔」身上,心惊手头的扶起一看,他师叔已然头颅破碎,撞石自尽!   石壁上,鲜血还在流动,画出一幅凄厉的情景。   它结束了「巫山四剑」第二高手的一生。更在岳天雷心头刻下又一重仇恨。   岳天雷强忍悲痛,替他师叔收拾遗体,当触及对方双手的时候,突又发现了奇怪的现象。   原来「剑魔」右手指尖,竟也是血肉馍糊,深可见骨。   「奇怪!师叔的指头怎麽会成这样……?」   岳天雷稍微一怔,马上猜出原故:   「一定是他老人家曾用指尖刻字,但因只剩一分真力,所以才把指尖磨烂。」   在极度悲伤下,他没有进一步考虑究竟师叔刻下什塺,悲愤至极的抱起剑魔遗骸,直朝窟外就走!   幽林深处,霎时添了一座新坟。   岳天雷长跪坟头,虔敬默祝道:   「师叔,你的灵魂已经自由,希望你早昇天界………   这笔血债,雷儿会以血还血,去替你老人家加倍讨还!」   祝告完毕後,   岳天富含泪而起,凝望了坟墓半天,他的眼光怨毒得令人心惊胆落。   然後一整长短二剑,身形暴起————   就要离开当地,去觅仇踪!   但走了不过数步,他猛地利住身形,凛然自责道:   「该死!我忘了把石窟封起来,那里面有「剑魔」师叔许多的遗迹,而且——而且他老人家剩下的是些什麽,我还没有找来拜读!」   心念中,急忙转头,再向石窟飘回。   片刻後,岳天雷回到石窟深处——「剑魔」往日练功的地力。   猛一抬头,就看到石壁之上,刻有两行大字:   「挑星摘月飞霜刃。   乾坤一煞鬼神惊。」   大字下面,更有许多图画和小字,虽是指尖真力所刻,但却刻得不深,而且越来越浅,到最後几行,竟然全是鲜血所写!   岳天雷见字落泪,更加感激师叔的苦心,细看内容,才知道「乾坤一煞」就是「剑魔」那种能吸能吐的神奇内劲,链成之後,可以把对方劈来的无形真力,先由自己掌心吸进,运行体内之後,再出另一掌心反击回去。   像这样奥妙的功夫,可以不费本身真元,只要借方使力,就可击倒对方,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力道,更是威猛无比。   但——其中也有一条限制,那就是本身资质与修为的问题。   资质越好,修为越佳,越能制服强敌。倘若这两点有缺陷,而对方的功力又比自己高强,势必无法忍受吸入的力道。反会震伤内腑。   至於「挑星摘月」,乃是「巫山四剑」的绝招之一,配合「乾坤一煞」内劲,能将对方兵刃挑得脱手飞出,所以取下这个名称,恰好与「切金断玉」相对。   从这天起,   岳天雷就在窟中住下,日夜练这两招,发誓不到成功那天,决不走出窟门一步。   一日复一日,转眼已十天。   他的剑招虽然学会,掌力吸吐的功夫总是不得要领,而且存粮已尽,直饿得心烦意乱,腹饥如焚!   这天,他连饮了几日清冽的山泉,聊压饥火,竟然向着窟口走来,一瞥之间,忽然发现一只恶狼,徜徉於窟外八尺之处。   岳天雷见猎心喜,立刻身形疾射,如箭离弦………。   「不行,我不能破誓!」他猛地想起誓言,立刻停步。   但心机一动,掌随心出,左手隔空一扬,使出了「乾坤一煞」真力。   那知这下意识的一招,居然出现奇迹。   只觉得掌心一股气流猛吸而入,马上通关过穴,循环体内。   那恶狼受惊之下,就想窜走,但後胯一座,臼被吸得无法弹动。   岳天雷无心中悟出诀窍,真是喜不自胜,更加趁此机会,猛行功力。   只见恶狼嘶声狂啸,用一双前爪拚命乱爬,转眼功夫,竟在地上爬成一个大洞,可是牠尽管发力死挣,岳天雷的吸力也是愈来愈大。   於是人兽之间距离寸寸缩短………。   最後一阵「呼呼」劲啸,恶狼四足悬空,已被吸入洞内。   岳天雷从此得到掌劲的秘诀,也解决了食粮问题。   再经一月苦练,他自问剑招掌力均具火候,於是将「剑魔」遗迹一一整理,封了窟门,再度拜别师叔坟庐,身佩双剑越翻祟山而去。   ……………………   漆黑的原野,一望无垠。   月黑风高,天色将交三鼓。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杀人之夜。   但官塘道上岳天雷独自趱行,快若电闪云飘,不时的凝眸四望。   他并不是要找别的,而是急於寻觅人家,要问「洗心灵泉」的去路。   正在搜索之间,   忽见东南天际,火光烛天,照澈了夜空的一角。   「好了,那边定有人家,只是火光这样强,有些奇怪。」   岳天雷心念之中,身形疾起。   片刻後便见一座大庄,周围点着几十堆熊态柴火,照耀得比白天还亮!   岳天雷目力过人,更看出庄内人影暗动,间有闪动的刀剑寒芒。   「原来是座武林人的庄园,这样更好打听些!」   心念中,不但未将脚程放慢,反而功力一催,迳朝庄门疾飘过去,仅是几个起落,他已凝立火堆中间,就想对着大开的庄门表明来意。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出口——   庄中四条人影电闪而前,当先一位雄壮中年人,半声不吭,发掌就劈!只见劲风如潮,声势骇人至极!   岳天雷被这没头没脑的一掌,骇得心头发栗,但在敌我未明之下,不想出手伤人,马上左掌迎面一扬,施展「乾坤一煞」奇功,吸收对方的真劲。   再说中年高手,原以为他这「劈山掌」力,足以立毙来人,但掌劲发出之後,竟然像泥牛入海,无影无踪,疑骇交加之下,怔然的收掌侧身掠过。   但中年高手身後的老者,却不知发生了十麽事情,竟也「双掌排空」,直向岳天雷胸前撞来!   岳天雷急忙连退两个大步,仍是左手疾扬,只听「呼!」的一声,对方真力被他奇奥手法无形消去!   但这老年高手,却是奋不顾身,趁着双方距离已近,收掌出肘,以「横格泰山」之式,向他胁不死穴砸落,其力道之沉雄,足可裂石移山!   岳天雷微微冷哂,也不硬接来招,奇奥的左掌一封,随将藏在背後暗吐真力的右手,凌空一立——   「轰!」然一声暴响!   又将对方劲道,全部射回。   只听老者一声闷吼,身形跄踉的蹬退五个大步,几乎倒入火堆。   「你们讲不讲理!」岳天雷沉声一喝,骇得对方四人凛然震惊,那中年高手一扪腰间长剑,挺身叱道:   「对你这种人。有什麽理讲!」   「你认为我是那一种人?」   「你自己心里有数!」   岳天雷怒气横生,冷冰冰的哂道:   「像你这样讲法,本人怎麽能懂………」   「少来明知故问,等擒住拷问的时候,你必然件件都懂。」   中年壮汉吃声刚落,随将腰间长剑一抽,一片「呛啷」拔剑之声,犹似龙吟虎啸,啸声中,四枝长剑分自不同的角度刺到!   「你是自找——!」岳天雷还以一声怒叱。长剑如夜空电闪,在火光下幻出无数道寒芒,分扫四方。   对方四人,都是右手出剑,左手发掌,不但招法精奇,从内劲上说。个个均非等闲之辈。   这种打法,在岳天雷未得「剑魔」传授之前,确是极大的威胁,因为义父「剑怪」四肢皆断,无法替他打通督脉,以致内力有限。   但他现在又得到了「剑魔」的九成真元,剑魔曾经苦练十八年,其修为远较「剑怪」高超,因此这九成功力已足惊世骇俗。更何况「乾坤一煞」专克内家功劲,对方出手越重,反震越强。   因此十招开外,对方已是惊骇莫名,一个个收掌不攻,专心发剑。   他们这边掌势一停,岳天雷也将右手骈为剑诀,长剑划处,展开了「挑星摘月」的绝技。   任何人长剑一触他的剑身,立刻被一种吸力黏住,然後随者它奇快的飞旋,如果不发内力,当然无法握住兵刃,但如发力相抗,岳天雷剑上的吸力又会吸收内劲,因此弄得缚手缚脚,更露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五道怒海鲸波,寒芒眩目的剑光,忽然一道道的减少。   「沙!」   一道耀眼寒电,直射天空,映着熊熊火光,就像一枝奇形火箭,而且接二连三,此起彼落,蔚为绝世奇观!   岳天雷一面将对方长剑挑飞,一面暗中喜道:   「难怪这一招叫做『挑星摘月飞霜刃』,这幅景象,不正是星沉月落,霜刀飞空吗!」   就在他心念电闪中——   中年壮汉蓦地疾撤身形,如晴天霹雳般,对着庄中吼道:   「来人扎手,大家一齐上!」   话音刚落,庄内人影如潮,黑压压的几大群,分自数处庄门涌来。   岳天雷连忙上前几步,准备喝问情由,但对方因人赤手空拳更是怕他,竟自排成一字阵形,齐齐後撤。   「诸位倒底是什麽回事,可否讲清楚点!」   「咱们跟你只有死拚,无话可讲!」   「在下岳天雷,此来并无………」   一句话尚未说完,庄中救兵已到,当先是一位中年妇人,手使鸳鸯双剑,竟也一言不发,怨毒至极的狠刺而来。   岳天雷气得连连冷哼,一招「断金切玉」奇奥划出,马上削了她一枝长剑,但对方余众一拥而上,再加上先前四个换了兵刃,全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岳天雷在刀剑如林,劲风乍起的重围中,也将双剑一齐出鞘,只见两道劲光,如灵蛇发闪,奇快的往来飘射,将一群庄众迫得如潮乱涌!   顿见剑光所至————   断剑与鲜血齐飞。   惨嗅与闷吭交作。   尤其这四男一女,硬是死战不退,在天昏地暗。火光乱摇之下,更增加悲凉凄厉的气氛!   「真糟!这群人看来并非歹徒,何必滥杀………。」   岳天雷心念一动,马上剑招疾旋,逼开对方兵刃,身形起处,犹如怪鸟腾空,斜刺里迳朝原野中电旋!   他这收剑撤走,竟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路。   回望身後火光,已然远在天际,於是信步走入一片树林,坐地运起功来,但是心中疑惑总是无法消除,兀自皱眉忖道:   「这批人虽不讲理,但从神色看,似乎是心事重重。也可能是我不懂中原的规矩,触犯了什麽禁忌……不如明天再去看一下……。」   时间在无声中过去,   岳天雷逐渐压住杂念,进入了人我两忘,过了半天方才睁眼。   抬头处,又见微曦初露,天已黎明。   於是再把昨夜混战之事。略加思忖:   「幸亏我未下毒手,对方不过受些皮肉之伤,但这件事太奇怪了,我应该转去看看……。」   决心已定,马上踏着一地露珠,重向庄中射来。   只见朝阳微露中,这座村庄显得更为阴沉死寂。   所有的火堆,都熄灭了。只剩下处处残烬余烟。   更奇怪的是,庄门仍旧大开,却无半个人影。   但——   庄门粉墙上面,倒比昨晚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丝质黑绫,上写朱红大字,还盖着奇大的金印!   「这是什麽?」   岳天雷好奇心油然而生,立刻上前一看,只骇得心房狂跳不已,原来黑绫上的字迹竟是人血写成,写的是: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下面金印,赫然现出「武皇」二字!   「呀!这就是武林克星的『生死诏』!」   岳天雷一手揭下黑绫诏书,翻转一看!   果然那边正写看这样三个大字,立感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顺手将诏书揣入怀内,大步的向庄中就走。   「里面有人吗?」   他仅抱半分希望,一面走一面喊着。   可是,没有半点声音答覆他,答覆他的是遍地污血!   顺着血迹,他走进了宽阔无比的大厅,又骇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昨夜与他交过手的四男一女,全被各人自己兵刃穿胸贯腹,钉挂厅中。   四面墙壁,更钉满了庄丁门客。   他们——   瞪看死角般的眼珠,   面容纽曲像僵屍厉鬼。   将临死的恐怖怨毒,刻划得一丝不漏!   岳天雷僵立屍林血海之中,目光如炬,更对「武皇」这批凶手,恨之入骨。   同时心机一动,对於昨夜误会的原因,立刻恍然:   「他们接到『生死诏』後,一定是严阵待敌。但紧张怨恨中,误认我是『铁面人』。结果我虽见机退走,他们却被凶手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唉!我真应该留在附近。帮他们对付刺客,现在却失去了追寻仇家的机会……。」   岳天雷恨得牙关咯咯乱响。   以歉然的眼光,再向满厅屍体扫视一番,低声祝道:   「诸位,我岳天雷誓必代报此仇,你们好好的安息罢,现在我没有时间掩埋遗体,只好举行火葬……。」   祝告完毕,他悲愤无比的点燃了几处火种,立见青烟四起,火焰飞腾,那股屍体的焦臭,令人痛心酸鼻。   岳天雷安顿一切之後,随即下了一个决心:   「生死诏既在此地出现,一定还会残杀其他正派武林。而且要问『洗心灵泉』,也非一般人所能知道,我应该赶快去找另外的武林人家才对……。」   心念中,身形如电,冲出了烟火迷漫的村庄。   但——田庄不过数丈。   对面两道奇快的身影,也像电掣风驰,正朝庄内射来。   双方都是心急如火,身似狂飙,就在相距不过三尺的距离——   岳天雷疾展奇奥无比的轻功,一拔两丈,竟从对方头顶掠过!   但这赶来的两人,功力亦非等闲,其中一位剑眉长须的老者,仍是身形不停,迳向庄内冲入。   另一位黑面粗豪的老者,急溜溜身形一转,口中狂喝道:   「铁面人那里走!」   「呛啷」响处,长剑如出洞灵蛇,向他身後「阴焦穴」上就是一剑。   岳天雷人在空中,从对方的剑风劲道,已知来人内力雄沉,於是双掌奇奥的一圈一划,施展「乾坤一煞」的手法,猛向身後劈出。   对方立被震得身形一歪,对於这种怪招,直骇得一头玄雾!   岳天雷乘机电转虎躯,森然喝道:   「在下并非『铁面人』,你认错了——。」   「胡说八道!」   黑面老者一声狂嗥,又以十二成功力发招攻上,剑风嘶然,招式凌厉,方圆丈许之内,俱是一片风雨不透的剑墙。   岳天雷愤慨一叹,暗道:   「又碰上这种不讲理的,只好削了他的长剑再说!」   心念中,故意门户大开,露个破绽。   黑面老者以为有机可乘,立刻长剑疾翻,恶狠狠朝他咽喉就刺。   但——   长剑刚刚递出,岳天雷已用快得看不清的手法,抖出一圈奇幻的震波,随听「叮当」一声,老者长剑齐腰创断!   「老夫跟你拚了!」   对方气得形似疯狂,居然甩去断剑,一头撞上!   岳天雷骇得疾收长剑,飘身暴移一丈,还来不及开言说明——   那冲入庄中的长须老者,自然提剑赶到,满面泪痕的,一剑横扫,势若夜空电射,凌厉至极,几乎划中岳天雷的右肩。   岳天雷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下意识的一式「挑星摘月」,反搭对方剑身。同时左掌暴翻,迸出雄沉内力。   快!快得像电光石火!   他一招之下,同时使出两般武林绝学。   立将对方长剑挑上半空,掌劲更将两人震得蹬退两个大步。   这黑面老者急咻咻喘了一口长气,看样子还要再拚,长须老人却用手一拦,急忙阻止道:「贤弟且慢!」   然後转面再对岳天雷发问:   「阁下是谁,为什麽大清早从『五杰庄』慌忙而出?」   「对不起,请两位先报姓名,说明来意,在下才能答覆。」   「老夫澜海剑鱼龙飞,这位是我义弟沧澜剑伍文华,江湖人称『海澜双剑』的便是。因为五杰与老夫等交情甚厚,这次他们接到『生死诏』」,所以前来探望。」   岳天雷见对方相貌端正,言语诚恳,马上通了姓名,把想问「洗心灵泉」以致被「五杰」误会等情形,全部予以说明,末了更将墙上揭下的「生死诏」,从怀中取出,向着「海澜双剑」一亮。   那知对方一见此诏,马上吓得面无人色,连打寒噤。   「沧澜剑伍文华」更是惊噫出声,骇然狂吼道:「原来这……这是『死诏』!你既带着它,不是铁面人是谁!」   岳天雷闻言之下,也是一怔,还来不及辩解,「沧海剑鱼龙飞」已然发话道:   「伍贤弟不要多疑,你有没有注意他的招法不对。」   「他的怪招,小弟不认得。」   「可是与传说中的『铁拐』完全不同。」   「那他是谁?」   「必是轰动武林的削剑少年。」   「沧澜剑伍文华」这才如梦初醒,心下恍然。   岳天雷倒是好奇之心大动,急忙的追问道:   「伍前辈刚才认出这是『死诏』,那『生诏』又有什麽不同?」   「生诏是黄绫白字。」   「前辈怎会晓得这样清楚?」   「我——」抢澜剑刚说了一个我字。   「沧海剑鱼龙飞」马上从中打断,改口说道:「我们是听武林传言……现在五杰之事已完,老夫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慢点!」   「海澜双剑」正要撤身,劫被岳天雷一声唤住,那「沧海剑鱼龙飞」长眉一皱,语含焦急的问道:   「阁下还有什麽话讲?」   「在下有几个问题,务请据实答覆。」   「哦——,你说过要去『洗心灵泉』,是否就是这一件?」   「这也是其中之一。」   「洗心灵泉远在『天眼山』中,由此向东半月可到,但是它已经害死了许多武林高手,泉边白骨成堆,三十年来没有人迹!这一点我必须先讲清楚。」   「多谢前辈关怀,同时你说在下的招式与『铁面人』不同,那他们用的那一派手法?」   「据说包括少林、武当、崆峒、青城、和衡山五大门派。」   岳天雷顿时骇得浑身狂战!义父只碰到三派「门下」,还不愿肯定他们是叛徒,一再推说另有蹊跷,而事实上竟有五派之多,岂能被「无鼻人」一人控制!   他内心怨毒至极的骂了几声「叛徒该死」,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追问道:「武皇的功夫又是那一门派?实力如何?」   「此人神秘之极,根本没有人晓得他的功夫,若论实力,恐怕除『武帝季灵芷』以外,天下无人能敌!」   岳天雷更加骇异,但报仇之志,越发坚强。   同时,对於「武帝」的隐身不出,也是大感不满,有意日後找他印证武功,看看自己是否练成天下无敌。   但这些想法,都在下意识内,瑙海中却急於追查「铁面人」等行踪,於是上前两大步,目光炯炯的问道:   「在下最後一个问题,是要前辈坦白承认,有没有接到『生死诏』!」   「这……这,……没有接到。」   「沧澜剑伍前辈已经说是看到『生诏』,何必否认。」   「唉!阁下年纪轻轻,不要好奇过份,自误前程………」   「武皇、铁面人,与我有三江四海之仇,因此愿助前辈一臂之力。」   「沧海剑」连看他几眼,凄然答道:   「此事老夫自有打算,阁下还是不管为好。」   「不!在下决不坐视,难道前辈认为我武功不行………」   「你的武功,愚兄弟至为佩服,如果真跟『武皇』他们有仇,就该练到至高无上的境地,以为武林除魔卫道。而且坦白一点讲,以你目前功力去对付他们那一大群,还有距离………」   「在下心意已决,前辈不必再劝!」   岳天雷这份固执,引得「沧海剑」双眉一皱———   但「沧澜剑伍文华」却暗中推他一下,随即附耳低语片时。   「沧海剑」连连点头後,转过脸来,以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阁下既然这样古道热肠,老夫愿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相托,不知你是否愿意?」   「前辈说说看?」   「老夫年近六甸,膝下只有一个——独子鱼剑琴,如今出外未回,实在无法安心………。」   「在下愿意照顾。」   「沧海剑鱼龙飞」见他慨然允诺,感动得老泪纵横,竟然倒身下拜,隆重至极的谢道:「你真是我鱼家天大恩人,只是………小儿生性娇纵………。」   岳天雷骇得对面一拜,急忙搀趄对方,慨然说道:   「脕辈一定以兄弟之情看顾令郎,不管他生性如何,决无更改!只是鱼兄弟相貌怎样,是否有什麽特徵?」   「小儿今年十九岁,相貌倒还……英俊,身佩长短二剑,极易辨认,他出门的时候原是向东而行。你去找『洗心灵泉』,正好顺路,可能半途遇上。」   「可是今晚『铁面人』的事——。」   「岳少侠,老夫爱子情切,希望你专心去保护他,舍下的事,就不要管了。」   「这个……。」   岳天雷沉吟之间,「沧海剑鱼龙飞」又非常郑重的叮嘱道:   「敝庄的地势是三面平原,後有山谷,你要是跟踪而来,一定会被我们发觉,那就等於你出言无信,致於後出尤其去不得……。」   岳天雷见对方诚恳之极,不便当面争持,心计一动,坦然插言道:   「前辈既然这样讲,在下就让两位先走半个时辰,以两位脚程,决无赶上的道理,这样总可以放心吧!」   「沧海剑」这才安心一笑,拱手致谢道:   「小儿的一切,都托付阁下了。」   话声刚落,「海澜双剑」已然疾若飘风,迳朝来路电射而去。   岳天雷凝立当地,硬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身如雷射,遥遥赶上。但——   就在他离开之後,暗处闪出一条神秘身影,如鬼魅游魂般,随竟又将他钉着!   再说「海澜双剑」先离此地,脚程又快。此时早已到家,可是岳天雷居然一步不差的追踪赶到。   这是因为他生长猺山,对於人兽气味,具有特殊灵敏的嗅觉,故而不过顿饭功夫,他已看到前面一座大庄———   虎目中。又见「沧海剑鱼龙飞」伫立庄前,按剑遥望。   「不好!要是给他看到,太难为情。」   岳天雷心念一动,马上身形向右疾转,奇快无比的朝侧方射出数里之遥,钉随他身後的神秘人物,见状一怔,竟自隐伏当地。   他连续向右拐弯三次,正好到了後山谷内——   只见这片山谷,地形低洼,就像一个奇大的石盆。   中间怪石林立,如龙蛇盘绕,如狮虎蹲立,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显得森然可怖,诡异惊人。   抬头再看对面山坡,却是树木疏落,峭壁削立,没有藏身之地。   岳天雷只好在怪石中猱身而进,但刚刚走到石盆中央,目棱间突见山头人影一闪,马上又将身形向石後一躲。   「好险!原来是『沧澜剑』伍前辈,要是给他看见,也不好意思………不如等到天黑的时候再说……。」   心念中,立刻找了一座大石堆隐住身形,取出些乾粮充饥,再把身上结束停留,他为要应付晚上的血战,除了紧佩双剑之外,其余随身衣物,都小心的塞在石缝中间。   就在掌心摸索於石棱之间,忽然感到有点奇怪——   「这些大石怎会这样的光滑?」   疑心一动,更嗅到谷中有股特殊的腥味。   岳天雷自幼生长猺山,对於各种猛兽的气味都能立刻分辨,可是连吸了几口长气,也分不出这是什麽,於是微一摇头,迳自打坐运功,等待天黑…………。   天终於黑了。   无星无月,格外阴森,但——   岳天雷闭阖的眼帘上,突感火光跳动。   凛然中站了起来,连连几下飞纵,已然飘上山头。   居高临下的向下一望———   山下村屋,尽入眼帘。   庄中是一片漆黑,四周是十多堆熊熊烈焰,不但照得庄墙上纤毫毕露,就连岳天雷面前的山坡,也是通明透亮。   「原来火光是这个意思!这样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而里面的人对来袭之敌,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面想着,一面借着树木遮掩,缓缓猱身下山,但因自己也在火光照射下,因此不敢过分逼近,就在三个飘纵的距离外,隐身守候着。   黑暗的夜晚,死寂的原野,随时可到的杀人者……加上令人窒息的等待。   岳天雷焦灼的数着更次——   一更,   三更,   三更天也过去了,神秘的敌人虽未现身,但可能已在附近!   他紧张至极,又不敢挪动身形,下意识的搓了搓掌心冷汗,陡然听得——   一声轻微而尖锐的嘶啸!啸声是那样清楚,如在耳边,又像在极远。   岳天雷不由一个寒噤,似乎全身的热血,一下子被吹成了冰块!   就在他这凛然一震之间——   几道鬼魅游魂似的身形。突自四方瓢至,齐用看不清的速度,疾绕火堆飞旋。   只见阴风卷处,十多堆乾柴烈火,霎时全灭。   夜——黑得像一锭墨,静得像一座鬼域。   仅剩火堆余烬闪烁,像是一群鬼怪眨动眼睛!   岳天雷暗骂一声:   「好贼——。」   身形如夜鸟离巢,从山坡上笔直扑下,一纵十三四丈。   但——就在他身形下坠,离地数尺的时候。   奇寒澈骨的一道剑风.,突朝他双膝横扫而至。   岳天雷不防之中,骇得心头一麻,忙不迭扭腰收腿,硬生生拔起丈余,右手更是如电一翻,拔出了腰间长剑。   随听得「铮!铮!」两响,声似龙吟。   他险堪堪翻出三丈有奇,目中寒芒掠处,才看清了来人的打扮。   原来这偷袭之敌,阴森森的就像一个幽灵————   一袭奇大黑袍,蒙头盖脚,面具小孔之下,绿萤萤的眼睛,似睁还闭,简直没有活人气味。   岳天雷一见对方异状,马上心头一栗,讶然忖道:   「义父所说的『铁面人』,难道就是这副怪相!」   心念下,竟不发招,目中寒芒直盯住来人脸上黑巾,想看它里头那层,是不是另有铁面。   但黑衣怪客却不容他多想,常见连绵不觉,辛辣无比的划出漫空寒飙,招招不离他生死大穴。   岳天雷存心查看对方招法,长剑一翻,小心至极的连出数招,发觉对方不但使的是「武当」绝招,而且功力之高,更在「清璇道长」以上!   凛然中,急展「挑星落月」,长剑奇幻直旋,黑衣怪客见他剑走中宫,马上一剑斜起,由下挑到。   岳天雷暗叫一声:   「来得好!」   陡的逼出奇奥内功,立见剑气如妅,对方长剑即将脱手!   但就在这胜负未分之际———   庄中突地强光暴闪,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岳天雷骇得心头一寒道:「不好?两位前辈完了……。」   心神略分,剑招立滞,那黑衣怪客内劲猛然一压——   「嚓!嚓!」剑刃磨擦的异声,使人耳膜发酸。   更见斗大剑花,就在他的眼前疾闪!   岳天雷骇得蹬退两步,连吸收对方真劲的掌力都来不及施展,一面右手运力,硬架敌招,同时左手疾翻,抽出了武当「青霓剑」,飕的就是一记反刺!   但见青光暴射,直映上对方眼帘——   黑衣怪客的绿色眼光,竟也跟着一亮,马上垂手收剑,怔立当地。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趁机抽回长剑,凌厉无比,又刺对方眉心。   只听「咯咯」一响,仅将对方震退三个大步,挠是他力猛如山,居然不曾刺透!   「铁面人!」   岳天雷心神狂震,怨毒无比的眼睛,瞪得犹似铜铃——   已见对方破裂的面巾下,露出一张狞猛至极,厚约寸多的铁面,上面满生红绣,显已戴了多年。   这幕情景,立刻使他想起血海奇仇,冷森森迸出一个:   「杀——」字,剑尖改向对方眼珠猛戳!   可是——   「铁面人」那种垂手痴立,凝视着「青霓剑」的呆相,也使他想起慈祥的「清枢」,於是暂忍杀机,冷声叱问道:   「你既认得这枝剑,想必是失踪的『清玑』!」   但对方双眼直勾勾的,既不转动,也不回答。   「十八年前偷袭巫山四剑,你是否在内?」   「………………………。」   「怎麽不讲话,难道你……中了邪法?」   「………………………。」   三次喝问,全不答腔,   岳天雷忍无可忍,狂怒叱道:   「杀人者死,我不管你是不是『清玑道长』………。」   话音末落,切金断玉的「青霓剑」一抖而出。   但剑招刚动————   身後一线奇寒剑风,已吹到颈後死穴!   岳天雷後临强敌,不遑伤人,百忙中撤剑护身,又听一个内劲如潮的口音,傲气逼人的叱道   「本道爷法驾在此,你别弄错了!」   岳天雷转身看时,对方一身打扮,竟跟那「铁面人」一模一样。   「你是谁?」   「道爷就是武当派」清玑道长』……。」   「哦,」岳天雷骇忆出声,一头玄雾;   「那『铁面人』又是谁?」   「铁面人就是铁面人,何必多问?」   「沧海双剑他们——?」   「他们拒绝了『武皇』的『生诏』,当然处死。」   「好个武当叛徒,我要替被害之人,讨还血债!」   「你有多大本领,出此狂言……。」   「看剑!」   岳天雷目棱见血,双剑齐向对方戳出。   但「清玑道长」先不还招,身形暴退一丈,冷哂说道:「先别找死!你刚才说是要找道爷,那是为什麽?」   「巫——」岳天雷几乎脱口说出「巫山四剑」之事,但下意识却使他中途咽住,改口叱道:「为替『清枢道长』审问你这叛逆!」   「哈哈哈哈!」   对方轻松的一阵狂笑,道:   「你凭什麽?」   「就凭它!」   岳天雷将「青霓剑」高举过头,遥向对方一指!   「原来凭你这手三脚猫武功!」   「奇怪!」   岳天雷暗地一惊,忖道:「他见了师门镇山宝剑,居然不瞅不睬,简直恶性深重,非杀不可………。」   心念中,「清玑道长」又在傲然说道:   「祖师爷不久接掌武当,正要清理门户,你既认识他们,可以带个信去,但是有个条件……」   「条件——」岳天雷气得手足冰冷,但想到这是临敌过描的大忌,马上忍住。吸了一口长气。   「清玑道长」以为他已经答应,接着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归顺『武皇』,可以列为『铁面人』之一。」   这句话,触动了岳天雷满腹疑云,马上虚与委蛇道:   「那你要把『武皇』的内幕讲清楚。」   「你要晓得那些?」   「他的姓名,身世……。」   「这……你不够资格问。」   「看样子,你也不清楚!那麽,他有没有鼻子!」   「清玑道长」听他问得出奇,竟自狞笑两声,叱道:「少来胡扯,他……他……不会没有,你问别的罢!」   「他的武功麝於那一派?你这走狗总该说得清楚。」   「各派绝技,无有不精,功力之高,天下无敌!」   「哼!」   岳天雷马上一声冷哂问道:   「他比『武帝』如何?」   「清玑道长」猛然一个寒噤,骇道:   「你也晓得『武帝』?难道跟他有关?」   「闻名而已。」   对方立刻松了一口大气,哂道:   「像你这个年纪,谅也不会认识……。」   「但你们畏他如虎。」   「嘿!嘿!早晚他必为『武皇』所诛,至於你是否投降,乾脆点讲!」   「嗯——,本人可以带信,但也有个条件!」   「讲讲看。」   「要把你这叛徒的人头,一起带去!」   「清玑道长」阴残至极的一声怪笑,长剑震起漫天剑幕,直向岳天雷全身罩来,立见一片寒涛,将他的身形裹得重重密密,不仅是武当手法,炉火纯青,功力之高,又比「铁面人」强过一等。   岳天雷立还一声劲啸,双剑齐齐圈划,尽展「剑魔」,「剑怪」所传,凌厉无俦的全力还招。   顿见三枝利剑,寒光飞洒,剑气纵横。   转眼间——三十招强攻硬打,已然过去。   「清玑道长」想不到这蒙面少年,居然招式奇特,不在七派之中,斗了半天,竟看不出他的门派。   尤其令他骇异的是——   那平日指挥如意的「铁面人」,竟自凝立一旁,不来帮手,反将一双眼珠,跟着岳天雷的剑招来回转动。   「怪哉!这小子有什麽门道,会使『铁面人』不听使唤?」清玑道长心念一动,马上从牙缝中吹出一声尖啸。   啸声凄厉,令人毛发悚然。   「铁面人」立刻眼中绿光暴闪,长剑疾振,凌厉无俦的从他背後攻来。   在这两个一等高手联合夹攻下,岳天雷更加运出十二成功力,右手长剑敌住「清玑」,左手「青霓剑」专克「铁面人」的凶焰,虽然渐势劣势,也不是三招两势所能解决。   「清玑」见状,更感不耐,心中恶念陡生,阴残自忖道:「看样子,活的是捉不成,乾脆不管他是谁的门徒,杀了拉倒!」   心念下,立刻身形疾动,抢到「铁面人」的身边,两人如影附形,同时应敌,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更在猛攻五剑之後,左手如电疾翻,劈出撼山栗岳的「玄门真气」!   立见掌风狂啸,剑气如虹,犹似怒海鲸波一卷而至。   「轰!轰!」两声巨震,震得地动山摇!   饶是岳天雷急忙应招,还被震退了三个大步,「哇」的一声,竟喷出了大篷血雨。   「清玑道长」得理不让,冷哂下,二度联掌而上!   「轰!轰!」   岳天雷恍惚胸前又中一记铁锤,咬牙切齿的双足一蹬,身形摇摇翻起。   「那里走!」   对方暴声叱喝,身如鬼魅的拔空赶来,岳天雷头也不回,咬牙吭声,「青霓剑」反手一削——   「叮!」   百忙中,竟然削断了「铁面人」的兵刃。   「青玑」见状,不由骇怒交加,立刻一声惊叱:   「好小子!你就是『削剑人』!居然一下子到了这里。」   岳天雷身形正在半空飘翻,对於这句话大感疑惑,虽然无法细想,却难免身形稍滞。   就在他微一发怔,对方的「玄门真气」又已当胸劈入。   百忙中,左剑吸劲,右剑还招。虽将对方震退半步,自己伤上加伤,又连喷了几篷血雨。   「我跟你拚了!不怕你这恶贼不死!」   岳天雷转身落地,狂怒如潮。   「雷儿!走!更大的仇人还在幕後,你要替我们找……。」剑魔,剑怪的焦急口音似在他耳边严重的警告着!   岳天雷马上下意识的就地一飘,奇迹般倒翻出二十多丈,灵巧至极,越过山头。   山的那边,村内火光如昼,照见「清玑道长」身如鬼魅,剑似灵蛇般的赶到。   岳天雷钢牙一咬,右手长剑横格,左手青光如潮,便生生又是一撩——   「呛啷!」   「清玑道长」求胜心急,长剑竟被齐腰斩断。但不知生死的「铁面人」,恰巧赶到,手中断剑一闪,「咯」的点中岳天雷貘皮面具。   岳天雷幸有面具挡着,未受剑伤,身形却一个跄踉,顺着悄壁滑了下去。   「铁面人」见他翻身坠地,立刻收剑站住。   「清玑道长」却狞笑连连,如电光石火的飘身追赶,存心斩尽杀绝。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顺壁滑向谷边,就势双足一旋,飘落白日隐身大石之後,石缝中藏着他随身之物,内有母亲的血书。更是决不能抛弃的东西。   就当他伸手取物之时。无意中嗅得原有腥味,浓得刺脑冲鼻,几乎吐出一口酸水,但跟踪寻到的「清璇」,已然对准大石,立发撼山栗岳的一掌!   怪事发生了———   「轰隆隆」掌风狂震之後。   接着是「呼!」的一股奇强吸力,又腥又冷。从大石附近卷来!   「清玑道长」忽然如见鬼魅,嘶声惊叫!   岳天雷刲闷哼半响,身形被这前推後吸的两股大力,迫得如箭般倒射出去。   他只觉得全身立被潮湿,腥冷,柔软的东西,裹得密不透风几至窒息,下意识的立刻运力一挣!   谁知不挣扎还好,这一下反抗,更引得四面一齐收缩,那股怪得无法形容的力道,挤得他闷吭半记,七窍流血的昏绝!   再说清玑道长嘶声骇叫中,也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和两颗灯笼似的眼睛,他要迫杀的岳天雷,竟被那张怪口,喉咙吞枣一口吸去。   饶是他功力卓绝,也吓得暴撤三丈,定睛再看,才认出这是一条十几丈长的怪蟒,那一丈多长的舌尖向空疾卷,好像还没吃饱一般!   「清玑道长」机伶伶又是一阵寒噤,连忙几个起落,纵回「铁面人」身边,手颤心惊的忖道:   「这小子活该命短………但据暗探密报,他应在百里之外,怎能一下子来到这里………?不过,人已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   沉思中,他猛然感觉「铁面人」身形一移,发出轻微的响动。   凛然细听,似有一个轻柔口哨的尾音,飘荡空夜之内,又像是信号,又像是蛇类的啸声。   「清玑道长」连遇怪事,再也没有心情追究,立向「镦面人」低啸招呼,如电射离当地。   天色已到四更了。   黎明前的黑暗,黑得分外怕人,更沉寂得像一池死水。   但谷底这条怪蟒,却扭动着十几丈长的巨躯,极为缓慢的游向谷边山洞。   牠的颈部,高高昂起,也凸出得特别肿大。   里面就装着岳天雷,和他的两枝利剑。   这个山洞,   入口处只有几尺方圆,但却深邃无比,全是光滑至极的环形曲折,就像一座复杂奥妙的迷宫。   另一条五色鲜艳的怪物,早已蜷伏洞口。   此时竟当先引路,领着怪蟒,奇快无比的爬游!   怪蟒就跟着牠,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盘旋了盏茶工夫,终於游进了一座奇大的墓窟。   窟中壁上,嵌着无数拳大明珠,照得满洞光明。   四周排满了十数丈长的巨蟒骨架和脱下蟒皮。更有数不清的大小蛇孔。   一切都是光怪陆离,异象百出,真有令人如入前古世纪的感觉。   岳天雷诚恳坦白的态度,少女当然看得出来,马上粉颈一垂,又是一声凄婉至极的长叹。   「姑娘,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   「我母亲已死,有心要去寻访生父,可是……现在不想去了。」   「那你有何打算?」   「乾脆在这洞古墓过一辈子。」   「这倒大可不必,而且令尊现在什麽地方,倒要你去寻访?」   「家父失踪多年,我也不知道在那里。」   「失踪!」   岳天雷闻言一震,暗忖武林中失踪了许多高手,难道少女之父也是其中之一不成,心念中立刻追问道:「令尊是不是武林高手?」   「家父李国华,不是武林高手,却是天下第一神医。」   「难怪你懂得药性,原来是名医之女。」   「我这点医术是跟母亲学的,父亲失踪的时候,我还不曾出世哩!」   「姑娘几岁。」   「十七。」   「这样说来,令尊失踪已有十七年。」   「不错。」   「他为什麽会失踪呢?」   「听母亲讲,他老人家是在一天晚上,被某位学生请去看病,从此渺无音信,没有回来………。」   「令堂怎样去世?你为什麽来到这个地方?」   「先母等了十四年,还没有打听由父亲的下落,因此带我出来找寻,不幸她老人家中途病故,我一个人迷路走到这里——。」   「难道你没有碰到怪蟒?」   岳天雷说时,下意识的四面一看。   「我也像你一样被牠吞下去过,而且被带到蛇墓中才吐出来。」   岳天雷想不起自己是怎样被救,更想不出怪蟒怎样会吐出这娇嫩少女,眼神连眨,显然不大信。   少女见状,连忙解释道:   「因为我认识很多奇花异草,在谷外吃过辟蛇御毒的『金箭香』,怪蟒吞下之後,只好把我吐出来,结果倒成了很好的朋友,这麽多年。我跟牠学会了冬眠,呼吸……」   「不!这不叫做呼吸,武功中有种『龟息吐纳』的上乘内功,是从灵龟呼吸上参悟出来的,龟蛇本是同类,因此你无意中已练成了这种功力,将来出外寻访令尊,大有用处。」   「可惜我不会武功………但是,你愿不愿意教我。」   「我的武功,是一家特殊门派,可能引起仇人的注意,因此你不能学。」   「哦!这也不可,那也不能,我决心不出去了!将来找到家父,以他的医术,一定会看出我的……」   少女担心他父亲看破她已非处女,但这种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就此含糊了之。   岳天富劫没有想到这一点,立刻坦诚的说道:   「家父母被人所害,已是九死一生,但我不顾一切,也要寻亲报仇。你同样应该有这份决心才对。」   「那你是愿意带我走?」   「我愿意带你出去………然後我去我的目的地,你去寻访令尊下落。」   「那麽,我讲的第一件事情,你……。」   「我现在不愿信口开河的骗你,但等到艺成复仇之後,一定——」   「一定怎样?」   「一定答应。」   少女轻咬樱唇,沉吟一番後,语重心长的问道:   「你将来行走江湖,不会再爱上别人吗?」   「决不会!你可以相信我。」   「真的?」   「以剑为誓,我若是改变初衷,必然自戕剑下——。」   少女芳心甜意如潮,不禁激动的伸手急掩个郎嘴层,忙中娇躯一倾,竟自软玉温香的扑倒岳天雷怀内。   青春的火焰,再度燃起,嘴唇传播着他们的郎情妾意。   良久——   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少女面若桃花,嫣然甜笑中。低低问道:   「这半天……你倒底叫什麽名字?」   「我叫岳天雷,你叫?」   「蛇娘。」   「这不像名字!」   「我住在蛇墓。能伏怪蟒,当然可以叫是蛇娘。」   岳天雷故意突然起身,道:   「你如果不讲,我可走了。」   「哈哈哈哈!」   蛇娘发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道:   「我才不怕你偷跑,如果没有我来带路,你一辈子绕不出去!」   「真的?」   岳天雷应声之中,虎目再向这光怪陆离的洞府一扫。   「谁骗你,这前古蛇墓,四面无路,只有蛇蟒爬出来的圆洞可通,不管你有多大本领,我不带路,一定会陷在复杂的孔道中间,进退维谷!」   岳天雷眼看着堆集如出的蛇骨蛇皮,不由得怔然气塞,毛发悚然。   「蛇娘」连忙贴近身前,娇笑说道:   「开玩笑的,不可以生气口我叫李昭霞……。」   岳天雷也就一笑答道:   「这个名字很美,你却怕我晓得。」   「你的面貌很英俊,却蒙着这样奇形的面具,不也是怕我晓得吗?」   岳天雷骇得心神一震,下意识中双手一掩面部,慌张的问道:   「你解开过我的面具!」   「没有,我只是猜想而已。」   「这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起先我忙着救你,後来又……反正没有打开就是。」   岳天雷放心地嘘了一口气,引得「蛇娘李昭霞」好奇不已的追问,道:「为什麽你怕解开,难道不嫌闷气……。」   「我有誓在先,不到武功天下无敌,决不让外人看见我的本来面目。解开就算违背誓言。」   「我……现在还算是外人吗?」   「不要说是你,连我自己也没有看见过。」   「呀!」   蛇痴不信的一声娇呼,说道:   「这才是天下奇闻,你会不认识自己的面目。」   岳天雷长叹答道:   「一点也不假,我确实不知自己的相貌,有时候真想打开看看,也好猜测父母亲的面容如何。」   「蛇娘」仍是轻摇螓首,不予置信:   「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到自己的脸,譬如说洗面,照镜……。」   「我是由义父养大的。他老人家怕从我脸上看出父亲的影子,因此从小给我戴上面具,既不让我照镜,洗脸更是别人伺候,甚至吩咐我在过河渡溪的时候,不许低头,更不必说解开了。」   「这样讲,你的身世非常神秘。」   「现在不能透露」。   「想必仇人也是非常厉害。」   「听说功力奇高,阴残无比。」   「那麽——我也要去学武艺。」   「为什麽?」   「我要帮你报仇。」   「那用不着。」   「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怎麽可以说用不着!」   「练武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根基,尤其困难得很。」   「我在这蛇坟三年,已经紮下了根基。」   岳天雷早就看出「蛇娘」自在无意中练成奇门内功,但她这样的美人胎子,实在不像练武的材料,口中不说。眼光中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蛇娘」见他如此,立刻莲步疾纵,一步两丈有余,灵滑无比的飘到洞边,手指堆集如出的蛇骨说道:   「不信你就看看!」   话声中,双臂齐出,水蛇腰儿一摆,竟把一段几百斤重的巨蛇骨架,平空托了起来。   岳天雷也不禁大感意外,等她放下蛇骨之後,歉然说道:「可惜我不能传你武功,而且女孩子家习武,也不太………方便。」   「你不能教,我可以拜别的师父,而且我拜一位女性前辈,也没有什麽不便。」   「这样也好,我看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怎麽可以这样快,我要收拾一下,还要跟怪蟒告辞……,而且……。」   「而且什麽?」   「我还要带两个小同伴一道走。」   「好吧!」   岳天雷答应之中,「蛇娘」莲步如飞,迳朝蛇墓深处隐没。   他一人整理好双剑衣物,独坐洞中,回忆着这一天来的种种奇遇,忖道:   「沧澜剑鱼龙飞,沧海剑伍文华,必已遭了毒手,那鱼前辈的独子鱼剑琴,我既已当面答应,当然要尽力帮助他雪恨复仇……。」   至於「清玑道长」与「铁面人」两个凶手,都是疑云重重,神秘之极——   先拿「清玑道长」来说,他的招式功力都对,却不认得武当镇山宝剑,岂不是天大怪事!   「铁面人」的招法内劲,也是武当正宗,而且他显然认识「青霓剑」,偏又神色怪异,不会讲话……尤其他那张铁面具,不但奇厚奇重,而且长满了红锈,难道他永远的戴着,不嫌累赘?   总之,他两人的身份可疑,只是现在无法断定。   而且,「清玑道长」还讲过一句令人不解的话,他虽然认出我是削剑人,但又说:『居然一下子到了这里。』似乎别的地方还有一个削剑人出现!   这一来,我岂不成了双包案?   岳天雷前思後想,心念如乱麻一般,终於下了一个决心,道:「不管怎样,我是先找『洗心灵泉』要紧。」   就在他无语沉吟,四周寂静之中——   突然一阵轻柔而尖锐的嘶啸,划破了无边岑寂。   随听四方八面,嘶啸如潮,更加上无数的鳞甲蟋蟀声,构成一片刺人心耳的交响乐曲!   岳天雷毛发悚然,目内寒芒如电一扫。   只见黑影疾射,腥风如潮,五条奇形巨蟒像劲箭般游到当地。那树干般粗大的身躯一阵扭曲滚动,盘成了五堆小山似的蛇阵。   齐吐出火焰红舌,昂起桶大巨头,向着他摇头摆尾的旋舞。   岳天雷被阵阵奇腥,冲得头晕欲呕。也分不出刚才吞吃过他的那条怪蟒是谁。毛骨悚然中,下意识的一搭剑柄,同时目光向蛇墓深黑之处,竭力一瞪。   可是,偏没看见「蛇娘」的倩影,不由得心中一悚,冷颤连连,双手立将剑刃拔出数寸!   就在这紧张关头,洞内娇啸又传。   「蛇娘李昭霞」莲步如飞,忽忽的赶将过来,娇躯所至,群蟒纷纷让路,眨眼功夫,已经到了他的身畔。   岳天雷这才放下心思,「铮」的一声,双剑还鞘。   「蛇娘」娇喘吁吁,酥胸不住的起伏,道:   「雷哥,来迟一步,你有没有受惊。」   「这还不至於,只是看着这些怪蛇,心中不是味道。」   「护墓五蟒都是来送行的,不会咬人。而且你已经吃过『金箭香』永远不怕蛇毒。」   「我知道了,你那两个小同伴找到没有?」   「找到了。」   岳天雷说话中,仔细将「蛇娘」打量一番,只是她还是穿着五彩斑斓,细鳞如锦的异样蛇皮。   下面露着玉腿,上面裸着香肩,仅在左腕添了一个奇形金色手镯,右腕戴着个纯白玉环,不由得剑眉微轩,问道:   「你这就收拾好了?」   「是呀。」   「那麽,我们走罢!」   「蛇娘」这才跟几条怪蟒一一相辞。   然後领着个郎,走向另外一个几丈直径的圆洞。   但见娇躯灵滑无比的向洞内疾游而入,曼声唤道:   「雷哥,跟着我!」   岳天雷来不及细问,马上双臂先出,钻入洞中。   果然洞内四壁,都是光滑得像镜子一般,而且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复杂得比什麽阵图都厉害。   那「蛇娘」一路领先,不时的轻声嘘啸。   岳天雷也是手脚并用,紧紧的跟着游行。   他们在这黑得不见天日的地道中,全靠「蛇娘」的直觉引路前进。如果没有她,饶是武功盖世,也只有困死墓窟。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岳天雷突感到凉风拂面,气爽神情。   再爬了两三丈远,已然钻出地面。   抬头一望,二里开外,就个一座灯火辉煌的市蜃。   「霞妹——。」   「嗯。」   蛇娘一听个郎竟然称她霞妹,马上娇应一声,芳心中布满了丝丝甜意。   「我们现在到了什麽地方?」   「地名不知道,反正这是山谷的相反方向。」   岳天雷不自主的怔了一下,道:「我本要到原来的地方再看一遍,想不到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我………怕那个害你的人在外面等着,而且出的那一面………不是已经大火冲天吗?」   岳天雷沉吟片刻,想到飞越山头的时候,已然看到鱼家庄院,被烈火烧得通红,於是长叹一声,道:   「不看算了,我们到镇上去罢。」   「蛇娘」却犹豫一下,忸怩答道:   「多年来不见外人,我……我……有点害怕。」   「那麽,我先去替你买衣服,然後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下,总该不会怕人看见吧!」   ……………………   荒凉古寺,清冷至极,但还不十分破旧,左廓侧殿中,月光蒙蒙,斜照着双双人影。   「蛇娘」娇媚地偎依个郎身边,娇靥上甜笑如蜜。   爱情的魔力,使她陶醉,连这座古寺,也像是人间天堂。   但——时间在欢乐中过得最快,远远梆声不断,又到了三更时分。   她芳心兀地一个机伶,细声问道:   「雷哥,你明天要到那里去……?」   「天眼山洗心灵泉。」   「你真的……不能……带我走。」   「真是不行。」   「我……舍不得……离开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愿你能找到令尊,我能访出父母的生死下落,报却血仇大恨!」   「雷哥,爸妈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   「不知道可能对你有益。」   「你又来啦。那有儿媳不晓得公婆的。」蛇娘细语刚完,已经羞得粉脸通红,一头就向他健壮的胸口贴去。   「也好!告诉你之後,千万不能泄漏。」   「那是当然的。」   「家父是巫山——。」   刚说半句,院中突然人声大起,十几个人的脚步,杂沓的直走进来,一听而知都是武林人物,功力匪浅。   而且其中一个粗壮口音,气吼吼的咕噜道:「真倒霉,『削剑人』这小子可恨之极,咱们有意来找他,偏偏就碰不上!」   「削了就跑,谅必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得岳天雷咽住话头,吸下了一口大气,但最後又一个脚步声,自外赶来,渤动无比的叫道:   「好消息,『削剑人』被怪蟒吃掉了。」   岳天雷顿时心头狂震,如受电击雷轰。   「他怎麽知道这些,一定是『武皇』的『密探』!」暴怒中,立刻长剑一抽,朝外闯去!   第三章 荒殿剑影   岳天雷刚一迈步,「蛇娘」更是猛然一惊,玉腕疾翻,硬把个郎手臂攀住。   「雷哥!你干什麽?」   「你不要管!」   他手臂一弹,力道虽不甚大,但竟然没有把她摆脱。   「是不是那个害你的人?」   「对!是他的手下,快点松开。」   答话中,臂上真力疾运,准备甩动。   「蛇娘」虽然未习武学,但内功已在蛇坟中无意练成,个郎运力之时,她也娇躯柔轫无比的一阵轻颤,玉臂缠得更紧,细声求问道:   「你找他干什麽?」   「拷问仇人下落。」   「真要问话,就不该出去。」   「这是什麽意思?」   「问出来的可能有假,让他们自己说,必然句句是真。」   「有道理!」   岳天雷暗赞一声,马上凝神屏气,连起在猺山练成的听觉。   「蛇娘」久居洞窟,听力也是大异常人,香息一停,同时倾听。   这群武林高手,声势浩荡的拥入大殿,稍一安排後,那个粗豪的嗓音。马上声如洪钟吆喝道:   「黑夜游魂!你过来。」   「烈火剑,有何贵干?」   「刚才你说『削剑人』怎麽啦,再讲一遍听听。」   「那臭小子给蟒蛇吞吃掉了。」   「胡说八道!你大概是访不出消息,就拿这种鬼话骗人。」   「信不信由你,我可是句句实言。」   「你是亲眼看见?」   「这倒没有。」   「那你怎麽晓得的?」   「我……我……我对这一带了如指掌,任何事情,全都晓得!」   「烈火剑」仍是不信的一声怒哼,但另外一人马上圆场道:「两位不必这样,反正大家是联手而来,这小子既然惨死,正好出气。」   「老子这口气,不要这样出法。」   「黑夜游魂」冷冷问道:   「尊驾的气,还有什麽特别的出法。」   「俺烈火剑宁愿硬打硬碰,然後将他碎屍万段。」   「依你这样说。还想把他从蛇肚子里拉出来,再较量一次!」   「黑夜游魂」一句阴损,马上引得哄堂大笑,劲风如嘲,鼓荡不芑,直向岳天雷隐身之处卷来。   他嗅风辨物,已知来者超过十人,都是削剑时结下的仇敌。   但殿内笑声未完——   「烈火剑」已然砰的一掌,从响声上听起来,神殿供桌已成齎粉,同时怒吼如雷的叱道:「黑夜游魂,你敢讽刺我!」   对方阴恻恻一阵怪笑,哂道:「尊驾不必吓唬人,你要有种,也不会败在削剑人手下………。」   「蓬!蓬!」几声掌风暴震,显见双方已然动手,随听另外数人,从中解劝道:   「两位不要认真,大家却是各派英豪,为着削剑人结伴联手,实在犯不着为了一句话吵闹,反正他也死了,我们明日就要散夥……。」   正喧哗中——   岳天雷低声吩附「蛇娘」道:   「我去见见他们,你可不要出来………」   「雷哥,如果动起手来,我该怎麽办呢?」   「你赶快走,不必顾虑我!」   话声未落,他已身如电闪,飘立殿前,目内寒芒一扫之下,发觉对方共是十三名武林豪客,但是无法确定谁是「黑夜游魂」。   再说「烈火剑」等人争闹之间,突见阶前人影暴现,都不禁骇然停住,随听惊呼拔剑之声,如潮而起,就像风飘浪涌般,齐向阶下就扑——   「站住!」   岳天雷身似渊停岳峙,一声断喝道:   「大家不要动,本人有话要说!」   众人一怔停步,剑拔弩张的将他围在垓心,个个惊骇交加,如见鬼魅。   「在下岳天雷,上次削了诸位的长剑,系有特殊原因,今日愿和大家息争罢斗!」   「烈火剑」生性豪迈,闻言上前半步,问道:   「你准备怎样解决?」   「如果诸位愿意息事宁人*在下将来定将削剑原因公开,以消嫌怨。」   「如果不愿意。」   「尽可约定时间地点,在下一定奉陪。」   「你敢跟我们十三位剑手一道比试。」   「决不含糊半点,可是——」   「怎麽样?」   「我只跟你们十二位较量,要除掉一个。」   「那一个例外。」   「黑夜游魂不在其列!」   「为什麽?」   「他是『武皇』的奸细,我要迫问他的口供。」   这句话无异平地焦雷,骇得众人惊噫连连,眼光齐向一个长身鹰鼻的中年人盯望过去。   岳天雷马上冷森森的用手一指,叱道:   「你还不滚出来,等什麽!」   「黑夜游魂」先是骇得一个冷抖,但随即阴侧一笑,道:   「你凭什麽敢来诬赖好人?」   「本人碰上怪蟒的事,只有『铁面人』和『清玑恶道』晓得,这就是你甘为走狗,残害武林的铁证。」   「黑夜游魂」连连乾咳两声,目光一掠众人,极尽挑拨的说道:   「大家早先狂吹一气,要把『削剑人』碎屍万段,如今这小子来了,居然吓成这样,由他胡说八道………。」   「烈火剑」在旁闷哼一声,叱道:   「岳天雷也有一分道理,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哼——」   「磔磔磔磔!尊驾何必公报私仇,给我难看!」   岳天雷早已不耐。眼中寒电一掠众人,道:「诸位请稍退一步,让我先替『五杰』与『海澜双剑』以血还血。」   话声中,右手作势欲动,就要施展「乾坤一煞」,吸拿「黑夜游魂」。   但——   掌势刚动。   又听背後劲风飕飕,停在檐头,「烈火剑」这一班人还没有发觉,岳天雷已凛然收式,朗声喝道:   「两位是谁?何不下来讲话!」   随听两个苍劲口音,来自檐际,答道:   「贫道等乃是崆峒『惟纯』、『惟智』。」   这两人辈份与崆峒掌门相等,剑法之高,名震海内,因此这一现身,顿便在场高手绝色肃然,齐齐施礼。   那「烈火剑」马上躬身报名道:   「少林外家弟子陈大刚,参见前辈。」   随後还有「衡山」外家弟子「赵南山」,「青城」外家门徒「胡学武」,「九还门人」钱国正………这批人都是正派後代,二道长一一还礼。   末了,「黑夜游魂」也是恭然一损,道:   「晚辈林渊,请两位道长的法安。」   「惟智道长」见他不提门派,马上问道:   「令师是那位高人。」   「晚辈是……『白骨魔君』的门下。」   「免礼!」   惟智道长冷叱一声,目扫群雄说道:「看样子,你们真正是龙蛇混杂,正邪不分,太不成体统!」   「烈火剑」闻言,大感惭愧,连忙的解释道:「晚辈等因为路径不熟,所以才让他参加,而且他也被削断过长剑……。」   「帷智」,「惟纯」两位道长仍是不悦,冷哂半声,迳自眼光如雷,转面向岳天雷扫来。   岳天雷心头一寒,讶然问道:   「难道两位也要找我?」   「敝师侄显危道人长剑被削,想必是你!」   「这倒不错………。」   「究竟为了什麽原因引起争执?」   「在下另有原因,可是不便奉告。」   「剑是武林人的第二生命。不但被削者脸面无光,对师门也是奇耻大辱,现在敝师侄已受掌门人责罚,贫道等特别奉命查问情由,如果你不讲,那『显危』将被废去武功,逐出山外。」   岳天雷闻言一震,极为抱歉的答道:   「可否请道长,先行回覆贵掌门,就说这件事并非『颢危道人』的责任,我将来一定亲上贵山,面加解释。」   「既不是他的责任,就是施主的不是,那麽贫道定要追问个水落石出。」   「在下现有要紧之事,能否改一天……?」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看——还是在这里当面了断。」   岳天雷不由得略一沉吟,心想这群人牵涉正邪两派,而且「蛇娘」还在侧殿藏着,人多手杂,难免发生意外………   不料「黑夜游魂」,趁着这个机会,竟对「惟智」「惟纯」奸笑连连的说道:   「前辈说的真不错,我们原是找这小子而来,可是有几位同伴,心里怕他,如今有两位出面,那可好了……。」   但「惟智道长」痛恨邪派中人,马上白了他一眼,冷声答道:「你们师徒名誉不佳,我崆峒派实在不敢领教。」   随即转向岳天雷,道:   「也罢,贫道袖手旁观,等你解决了再讲。」   立见二道长,大袖一拂,再行纵上殿檐。   「黑夜游魂」一计不成,二计又生,毫不知聇的大声说道:   「别人怕他还有道理,前辈如果也怕,未免丢人,何况这岳天雷,他就是『铁面人』的化身,『武皇』的奸细!」   这句话,无异晴空霹雳。   二道长顿时四日如雷,骇然一怔!   场中这班高手,更是丈二金刚,一头雾水。   刚才岳天雷说他是「武皇」走狗。   如今他说岳天雷是「铁面人」的化身。   谁是谁非,真假难办。   只听得嗡嗡私语中。   「烈火剑」上前一个大步,声如巨雷道:   「你们都是一样讲法,倒底谁有证据?」   「黑夜游魂」立刻用手一比,理直气壮的吼道:「武皇的手下必然带得有『生死诏』,你们尽管来搜,谁身上有,谁就是奸细!」   岳天雷骇得心如电击,心想:「我揭了五杰庄的『死诏』,他怎麽也会晓得?」心念中,伸手就向怀中一摸。   「好小子,有种的话,自己掏出来罢!」   岳天雷气得周身狂抖,哗喇一声,抖出人血斑焖的「死诏」,骇得场中诸人,个个面无人色,怨恨如焚。   「不错!这是『五杰』的血迹,『黑夜游魂』你要抵命……。」   但「黑夜游魂」何等奸滑,马上嘶声怪吼,道:   「凶手在此,大家还等什麽!」   话声未毕,立刻去找腰间长剑,手法奇快绝伦。   但——   岳天雷比他更快三分,狂怒中左掌凌空一招,一股奇强吸力,迳朝对方吸去。   只见「黑夜游魂」身形一歪,不由自主冲出两步,骇极中极力猛挣,才算险堪堪的刹住脚步。   可是腰间长剑竟「呛哗」一声,离鞘飞出,就像被只无形怪手,隔空摄走,眨眼已飞到岳天雷掌心之中。   他更靶剑尖朝地一敲,顿时齐腰而折。   这手「隔空摄物」的怪招,真是亘古未闻,惊世骇俗。   「烈火剑」等人在——惊、骇、羞、怒之下,一个个冲昏头脑,信了「黑夜游魂」的鬼话,竟然剑掌齐施,凌厉无俦的联手攻到!   「你们快让开,不要自误………」岳天雷骇然大呼,揣诏亮掌,施展「乾坤一煞」的奇奥掌功,借方使力,护住身躯。   可是对方完全失去埋智,竟无一人听信。   但见十数道掌风,如雷贯耳,剑光更似夜空闪电,齐向他生死大穴上招呼。   饶是岳天雷怪招迭出,也被十三个一等高手,震得血气翻腾,身形乱闪,在无可奈何中,他一咬钢牙,拔出了长短二剑。   这一来,血战的序幕,顿时揭开。   「烈火剑」他们,各展本门绝学,拚死硬攻。   「黑夜游魂」以一双肉掌,施出阴残手法,不时抽空冷袭。   岳天雷右手长剑「挑星摘月」,剑上真力如潮,全从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缠挑对方的剑身。   右手「青霓剑」施展「切金断玉」,青光如灵蛇吐舌,专削来人剑刃。   顿见灵官殿内,剑风狂啸,令人目眩神摇,掌力如雷,势可撼山栗岳。   在战云鼓荡,身影如潮中。   「叮当!呛啷!」的清脆响声,更是不绝於耳。   有的长剑,被挑得高飞数丈,在明月下犹若流星飞空,蔚为奇景。   有的人,剑身被削得寸寸坠地,越来越短,最後仅剩一个剑柄,只好丢掉。   不过顿饭功夫,百招开外——   十三名高手,都成了赤手空拳,全是面容惨厉如鬼,拚命狂劈掌劲。   屋檐边袖手观战的「惟智道长」此时看得心下骇然,就有助战之意,但被「惟纯」一手拉住,不禁讶然低问道:   「看他这份功力,可能真是『铁面人』……。」   「惟纯」却用手一指岳天雷的「青霓剑」:   「这柄剑证明他到过武当,决非『武皇』党羽,而且那批人会跟邪派搅成一气,也该吃点苦头。」   两道长一言对答中,岳天雷已然双剑归鞘,以掌敌掌。   因为剑上虽能吸劲吐力,但不比掌心来得自如,对方二十六道全力发出的掌风,倒真不能小看。   他仗着「大鹏展翅」的飞纵功夫,奇奥轻捷的满场旋绕,避实击虚,借方使力,在气涡乱卷,尘土迸射中,一似猛狮扑兔,鹰隼翱翔。   只听掌风暴响内,夹以阵阵闷哼惨嗥。   对方一半以上,已被震得脚步跄踉,血箭横洒。   「黑夜游魂」见岳天雷威猛绝俦,比初次削剑,功力已高数倍,明知群殴也是无用,心头一个寒噤,就想抽空逃走,於是虚幌一招,迳朝偏殿中如电射入。   岳天雷担心蛇娘还在偏殿,骇得掌法一停,立被对方乘机攻上,无法脱身。   果然,偏殿内立传几声淫笑,接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娇呼!   「糟!」   岳天雷周身冷战,连挨三掌,顿时吐出一股鲜血。   随见他那怨怒至极的眼光,如电发闪,转眼下疯狂的暴出六招,连吸带吐,如有神助,对方十二高手,一半是劈得跄踉倒地,一半是真元被吸,闭气昏死。   他自己也是口角血红,如鬼魅般扑向偏殿。   但——身形刚动,「蛇娘」已从偏殿疾窜而来。   「黑夜游魂」满面惊骇??碾S後赶到,手法如风,连点她两处大穴,居然一滑而过,全不着力。   「雷哥救我!」   「蛇娘」慌乱中,娇声悲呼,身形一滞,玉腕竟被追兵扣住。   岳天雷抢救不及,大感骇然——   「惟智道长」身在屋薝,竟又疾飘而下,二指如电,迳朝二人中间疾点。   就在这三只手腕,将要碰在一处的时候。   「蛇娘」忽然双腕齐动,而且尖锐的怪啸一声。   立见一道金光,一道白气,分自她腕间一闪,竟然奇迹似的扎脱身形,正好扑入个郎怀内。   但——   「黑夜游魂」却怔立当地,全身不停的寒颤,面皮几下抽动,「砰通」一声,僵直倒地。   那「惟智道长」也是满睑惊怖,怔怔的走了三步,同样的闷吭躺下。   岳天雷还来不及有所行动。   「惟纯道长」竟已凌空发招,一股怒海鲸波的「太清真气」,朝他俩个身上卷来。   岳天雷抱着「蛇娘」来不及以掌还击,只得身形一旋,自己将身体护住「蛇娘」,然後腾空疾纵——   但仅只拔起五尺,已被对方雄沉掌劲,扫中腰间。   「砰!」地一声,歪出丈外,又震得眼前一黑,热血四溅。   那「惟纯道长」震退岳天雷後,立刻趋到「惟智」身边,只见他师兄面色犹如淡金,气息全停,显然是中了特殊奇毒。   立刻骇怒交加的长剑一领,气吼吼直抢中宫而来。   岳天雷连忙推开「蛇娘」,拔剑架格,眨眼之下,双方连换十招以外——   蛇娘却似想起一桩心事,莲步疾飘,迳往「惟智道长」身边,察看伤痕。   「惟纯道长」这一展开崆峒心法,果然功力骇人,剑掌齐施,与岳天雷打得难解难分,那「烈火剑」一批人,趁此救起昏死的同伴,愤然离开当地。   个个眼中射出怨毒无比的寒光,盯视着岳天雷与「蛇娘」,对於两道长的袖手傍观也是深表不满。   他们这次挫败之後,硬说岳天雷就是「铁面人」的化身,带着「死诏」,专害正派武林,更扬言崆峒派见死不救,别有用意,更引出「白骨魔君」一班老邪。   再说「惟纯道长」,一气连攻了二十余招,仍旧战不下这身负内伤的少年,羞恼之中,竟然迸出全部真元,奇猛无俦的当胸一掌。   岳天雷想不到对方居然拚上老命,无可避让下,只好左掌一翻,便吸对方无形真力,只听「轰」然一响,随即「呼」的一声——   他身形跄退三个大步,摇摇欲坠的以剑挂地。   「惟纯道长」却及手一垂,两膝发软,软绵绵的倒在他的脚下。   顷刻间,   灵官殿内,沉静得令人汗毛竖立。   良久,「蛇娘」从「惟智道长」身边,缓缓立起,惊骇不已的朝个郎身畔走来。   只见岳天雷胸头猛跳,面色火红,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显然是有极大的痛苦。   「雷哥,你是……怎麽啦?」   「你…快扶我……坐下。」   「蛇娘」连忙照办,将个郎扶坐「惟纯道长」身边。   岳天雷右手吃力的放下长剑,举动之间,如负千斤,好不容易的,才将手心贴住「惟纯」的丹田大穴。   他缓缓将吸入的真元,经掌心注入对方体内,渐感心气平和,消除了心头的奇痛,那「惟纯道长」随亦瞬然张目,苏醒过来,双方还未讲话,「惟智道长」经受「蛇娘」救治後,也是翻身立起,赶到他们身畔。   於是四人会聚一旁,各自从头叙话。   「惟智道长」说明了出手之意,是要阻止「黑夜游魂」,却被「蛇娘」慌乱中,一指点倒?!   岳天雷也把「五杰庄」揭下「死诏」等情,据实详告。   两道长恍然大悟後,齐齐施礼,谢了他俩施救之恩,就要告辞离去。   但——岳天雷心念一动,忙道:   「两位前辈留涉,在下有个问题。」   「岳少侠,不必客气……。」   「请问贵派有谁在十八年前失踪?」   两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惟智」答道:   「别人问,我们是不便讲,但两位不念旧恶。慨然疗伤,倒是不好意思隐瞒……」   「在下绝对保守秘密。而且我也有重要的消息奉告。」   「惟游」咽了一口唾液,面色凝重的答道:   「当年失踪者,是我们崆峒七剑的大师兄『惟尊道长』!」   「哦!惟尊道长的品德!!?」   「敝师兄品德不错,可是……。」   「可是甚麽?」   「他的个性极强,不太和气。」   「因此可能改变性情,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来,对不?」   「这个……贫道无法肯定,也不能否认……。」   岳天雷不禁骇然的考虑了一下,郑重说道:「万一他投顺邪门,比如说——『武皇』一党,贵派打算怎麽办?」   「那当然要按叛逆治罪,不过,一定要有铁般的证据。」   「要证据……?」   「那是当然,而且施主这话,显然是暗示某一件事。」   岳天雷於是把碰上武当「清玑道长」,对方扬言接管武当,清理门户等事,全部说明,骇得两道长大惊失色,几乎同声说道:   「武当崆峒情如手足,真有这种事,那我们不能不管……,而且听说掌门『清璇道长』亲下武当,想必为了此事。」   岳天雷听到此言,更是一个寒噤,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倒不怕武当派要追讨「青霓剑」,而是觉得掌门出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他定了定心神,凛然说道:   「武当既然发生这种事,贵派也该注意提防,免得发生意外。」   「多谢少侠,那我们马上去向掌门禀告!」   两道长忽忽的拱手相别,劲风啸处,人影渺然。   岳天雷一叹转头,才想起「黑夜游魂」这个奸党,凝眸看时,发觉对方早已气绝。   他四肢拳缩,曲目歪扭,完全不像人形,皮色更是透亮通明,白如汉玉,用手摸上去,好像里面的肉都已腐烂。   「怪!他怎麽——死成这个样子。」   「这是『玉儿』咬的。」蛇娘一旁轻声答道。   「玉儿?」   「蛇娘」右手皓腕一翻,亮出她那绕臂三匝的奇形玉镯。   「哦?就是这个——你的小同伴?」   「嗯!就是他。」蛇娘朱唇微撮,吹出一线尖锐啸声,就跟那「清玑道长」招呼「铁面人」的啸声不相上下。   只见啸声嫋嫋之隙,那只玉镯竟自奇快的一弹,伸出三角形的头袋,对着「蛇娘」连连点动。   「原来是一条毒蛇!」   「不错,牠们毒得很,咬人之後,一个时辰屍首无存,化为清水。」   「那麽,『惟智道长』并不是被你点倒,而是被那条金环似的小蛇咬的。」   「对啦,那是『金儿』咬的,因为老道长人还正派,所以我用奇草把他救了。」   「哎!」   岳天雷愤然一叹,道:「这黑夜游魂更该救,他是仇人的密探,我原要问他口供……」   「蛇娘」不觉娇靥缸晕,想了一下,道:「他是救不活了,可是——你何不撄搜他的身上,也许会有线索,也不一定。」   岳天雷於是将屍身一搜,果然搜出一面奇形金牌,上面刻看「武皇臣下」。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暗记……。」心念中,再搜对方的包裹,更找出一龚蒙头盖脸的青袍,正与「铁面人」穿的一般无二。   他将这两件衣物,仔细的收了起来。   「蛇娘」见状不解,怀疑的问道:   「雷哥,你为了那张什麽『生死诏』,跟人家恶斗一场,藏着这些,岂不更被别人误会吗?」   「这些事,你不必过问,我以後可能用得着。」   「蛇娘」生性温柔,也就不再阻止,轻舒玉臂拉他一下道:「人都散了,我们还是到偏殿憩息去吧。」   但岳天雷一看天色,已是黎明,随即摇了摇头:   「我们……应该分手了。」   「分手!」   「只是你一人单身飘泊,我不放心,不如找个可靠的地方,让你住下……。」   「不!不!」   蛇娘似是另有计划,连连摇头道:   「我有金玉双蛇陪着,又有五彩蛇蜕护身,再加上我也懂两手防身武技,尽可以一人走路。」   「你几时学了防身武技的?」   「以前我在蛇墓,常见巨蟒打斗玩耍,无意中就懂了几手功夫,刚才那『黑夜游魂』就被我扫了一掌一腿,否则也逃不出来。」   「这样看来,你倒有自卫的能力,只是临敌害怕,所以反被对方唬住……。」   「我以後决不再怕,谁欺负过来,都不让他。」   「好吧!」   岳天雷应了一声,双双走出了灵官殿。   官塘道上,他致以临别的祝福道:   「希望你找到令尊。」   「祝你找到灵泉之水。」   晨曦微吻,人影乍动。   岳天雷如电转身,迳朝「洗心灵泉」疾射。   「蛇娘」等到个郎身形已杳,芳心暗自思忖道:   「雷哥,我放心不下。只好暗中跟着你,不论是去天堂,还是下地狱……不管你得走多快,有你身上的气息,我都会找得到……。」   随见她娇躯疾飘,也朝个郎走去的方向,步步跟去。   ※       ※       ※       ※   岳天雷疾驰了两天,发觉本身伤势未痊,功力减退,心头颇感焦急,於是身形一侧,转入了道旁山弯,准备行功一会。   当他走入树林後,正要找个打坐的地方——   突听背後风声一响,有个清脆的口音,冷峻喝道:   「来人拔剑!」   「拔剑?」   「不错,而且让你先拔!」   这种口气,正与他初出猺山削剑时一模一样,立刻使他骇异交加,大惑不解。   心念下,身躯电转,回过身来一看,更不由得心头一震,轻噫出声。   而对方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叫!   原来他们两个的打扮,竟然不相上下。只是对方的面具不同,身材较小,腰间仅佩一柄长剑。饶是这样,外人仍然难於辨别。   「你是谁?」   那年轻人亮晶晶眼神一瞪,掀朱层,露玉齿,抢先发问。   「我是岳天雷。」他答话中,心下忖道:「大概你就是『清玑恶道』错认的那一个了……。」   「嗯,无名小辈,还是先拔剑吧!」   「你又是谁?」   「小爷就是『削剑人』,还要问吗!」   「哈!哈!唅!」   岳天雷少年心性,不由朗笑数声,道:   「如果你真是他,倒破坏了一条规矩。」   「什麽规矩?」   「他削剑以来,从不问别人的姓名,除非对方自己说。」   「哦——莫非你——。」   对方竟然身躯一震,上前三步。   「不必你你我我,咱们同时拔剑,看谁快。」   话音刚落,对方「铮」的一声,剑似灵蛇闪出,岳天雷右手一动,却是声息毫无。   双方轻灵地连斗十招,他发觉对方内力虽弱,但剑似沧海波澜,奇幻百出,颇能攻守自如,一时寻不出破绽。   岳天雷初遇与他年貌相近的武林人,喜悦中,顿起好胜的心念,忖道:「你自称削剑人,我倒要削个榜样,给你看看。」   於是长剑一抖,旋出层层幻影,直向剑上缠来。   那少年冷哂一声,竟敢直架硬接。   「来得好!」岳天雷马上内力一紧,长剑奇快的飞旋,估量顷刻之间,对方的剑尖非断不可。   但——对方似乎心有成竹,就在处於劣势之际,反倒逼上一步,随即左手奇快的朝衣襟中一探。   「铮!」碧线寒芒,突然映日狂闪,一枝短剑,反朝他剑身上削来,快得令人来不及撤回长剑。   岳天雷百忙中,左手疾向肩头一探,「青霓剑」异光劲射,硬生生横架一招。   剑啸之声,攻清罄,如洪钟,震得俩人耳膜发麻,各退丈许,齐齐低头去看自己的宝剑,结果幸是两无伤损。   那自称「削剑人」的少年,心知胜不过对方,冷哼半声,转身就要撤走。   岳天富却奇快的飞纵而前,将他手臂一把拿住,叫道:   「鱼兄弟,别走——。」   「谁是你的兄弟。」对方语气极为愤怒,手臂发力猛弹,耳根尽赤。   「你一定是鱼剑琴,沧海剑鱼龙飞前辈的爱子。」   「你怎麽晓得的?」鱼剑琴嘴唇还在发抖。   「我叫岳天雷,令尊托付过我……。」   「托付些什麽?」   「说你性情——。」   「性情怎样?」   「个性比较强,恐怕在外面撞祸。」   「难道他老人家会——要你找我回去?」   「没有!」   岳天雷想到对方无家可归,忙不迭的予以否认,道:   「鱼前辈只是要我照顾你。」   鱼剑琴马上嫣然一笑,道:   「那还差不多……以我俩人的功力,加上两枝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管是谁,都能削他个人翻马仰,好吧!你解下面具,报出年岁,看是谁小谁大。」   「对不起,我的面具不能解开,论年龄你大我一岁……」   「哈哈!我是大哥,从今後你一切都得听我吩柎。」   鱼剑琴做了别人的大哥,喜得朗笑连声,对於岳天雷的面具,也不再坚持要他解掉,岳天雷微笑一下,应声道:   「我本应该称你琴哥,不过有几件事,你也要答应。」   「岳老弟尽管讲。」   答话中,双方收剑,就在林中坐下,岳天雷续道:   「第一件,请你回复本来装束。」   「哦!」   鱼剑琴竟自惊叫出声,道:「回复什麽装束?」   「很简单,只请你解下面具,也不必自称『削剑人』,因为这样太危险。」   鱼剑琴顿时放心的喘了一口气,答应之中,随将面巾摘下。   立见长眉入鬓,皓齿朱唇,果然是个绝色的美男,可惜太秀丽一点,於是继续问道:「第二件,你削过那些人的长剑,可曾发生什塺意外?」   「鱼剑琴」俏脸一红,腼腆答道:「剑倒没有削断过……因为我报出『削剑人』的名号,很多人都不战而走……。」   「难道就没有比你强的。」   「那你怎麽脱身?」   「我除了这柄『鱼肠剑』之外,还有两种法宝哩!」   「什麽样的法宝?」   「你认识我父亲,难道连鱼家两样火器都不晓得?」   「时间很短,问不到这多。」   「那我告诉你罢。」说话中,鱼剑琴从身侧锦衮中,取出两颗枣粒大的弹丸,一红一黑,极是好看。   「这红的是『赤焰神火』,黑的是『黑雾迷踪』,我不但能百发百中,而且自己会做,哪!你先见识它的威力。」   话声中,立刻手腕疾翻,二弹如星丸迸射,分别射中十丈以外的两颗小树。   只听「噗!噗!」两声轻微爆炸——   「赤焰神火」马上喷出一丈方圆的眩目强光,把整株树木「蓬」地点燃,就像一枝奇大的蜡蠋。   而那「黑雾迷踪」却像一朵怪菌,无声地蔓延开来,眨眼间,把他们对坐的地方,都遮得伸手不见五指。   「鱼剑琴」在黑雾中,清笑连连,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道:   「好玩吧!我以前遇上厉害人物,就赏他一团黑雾,搅得对方晕头转向……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不必,我不用这个,你自己留着好了。」   「我多的很,离家的时候,我偷带了半袋子——。」   「呵!你是偷走出来的!」   「我父亲不让我出来,只有这个办法。」   岳天雷顿时想起「海澜双剑」,难怪他们庄中会有火药爆炸,原来是家传秘方。   尤其「鱼剑琴」淘气离家,倒逃脱了仇家的屠杀,也算不幸中之大幸……。   可是,我该不该说出这个噩耗?我受了他父大礼一拜的托付,又该如何有始有终的照颧他?   「喂!你怎麽不讲话?」对方又在他肩上一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竟然答非所问的说道:   「我不要暗器!我要练成天下无敌,去杀『无鼻人』,报仇雪恨……。」   「那里又钻出个『无鼻人』来啦?好怪的名子,快点讲给琴哥听。」   岳天雷发觉失言,但话出如风,不能否认,只得隐去人名地点,把来龙去脉补充的说明一番。   「哼哼!真是神秘而且毒辣,我一定陪你走遍天涯,不到报仇那天,永不分手……。」但他的话未曾说完,黑雾中火舌连卷,热气逼人,四面树木也在「哔剥」爆炸。   「火烧过来了,我们先走,找个地方结拜去……。」   鱼剑琴将他的手臂一拖,斜刺里疾纵而出,走了五六里远,才另找了一个僻处停下。   可是,这一把无心的火焰,把岳天雷留下的气息,烧得乾乾净净,以致「蛇娘」追到此地,失去线索,费了许多时间,才能再度见面——。   再说鱼剑琴拖他到了僻静地方,马上面色整然说道:   「现在我们应该祷告天地,正式结为金兰。」於是两人以山岳为证。双双磕头下去,各自发下重誓,终身不渝,永为手足。   拂衣起身之後,鱼剑琴更进一步的,关切要求道:「雷弟,为了替你报仇,你该把那一手怪异剑招教给我,以便合力对付仇敌。」   「这可……不能教……。」   「你忘了我是大哥?」   「那倒不曾,只是这种招法,可能引起杀身之祸,学之无益。」   「刚才要你解面具,你不答应,招法又不教,那我跟你结拜一场,还是等於陌生人一样?那麽——我问父亲丢,看他怎样讲法。」   鱼剑琴气的一跺脚,转身要走。   「别走!别走!」   「为什麽?」   「你……你不能,不!不必回去问。」   「那你是愿意?」   「反正我们是义兄弟,将来绝对告诉你,如果强迫的话,那只好就此分手。」   「鱼剑琴」本想不依,但他打量了岳天雷一阵,居然改变主意,说道:「勉强依你,但是有个别的条件。」   「别的都可以。」   「雷弟,你以後……不可以……跟女人打交道。」   「那简直不成问题,绝对依你。」   「这样才是好弟弟,但是我们现在往那里去呢?」   「天眼山洗心灵泉。」   「我听父亲说,它虽叫灵泉,却是寄毒无比,不过我真不相信,乾脆一道去试试罢!」   「鱼剑琴」说要一路同行,岳天雷反而怔住了,他不让对方回家看到惨象,可是也没计划带他同去。   就在他面色不定中,对方也想出了一个疑问,明亮的眼眸连眨两下,道:「刚才你说……我不能回去,这句话……?」   「那里,我说你不必——。」   但不善於说谎的人,越说越露马脚,岳天雷脸虽蒙住,口气却瞒不住。   「哼!耳根都红啦!一定撒谎。」鱼剑琴下意识的一个冷噤,俊面煞白:「我……我要回去看看父亲和伍叔叔。」   岳天雷明知再瞒不住,只好据实告知。   鱼剑琴愈听愈悲,顿时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岳天雷与他同仇敌忾,也是目棱见血,咬碎牙根,但最後还是劝他不必去看劫後惨景。   良久,鱼剑琴强忍痛泪,霍然站了起来,道:「既然我们的仇人都有『铁面人』在内,那麽你我分途去找。」   「不行。」   岳天雷明知对方武功尚差,在无可奈何中,只得答道:「我一定替你报仇。琴哥还是另找别处安身……。」   「最低限度。我们要一路同找!」   鱼剑琴也是坚决至极。   「好吧——,那立刻就走!」   於是,身形齐动,双双的纵出僻林。   两颗充满血仇的心,像劲箭离弦,迳朝「洗心灵泉」方向电射——   要去嚐试吃死了无数人的泉水。   岳天雷带着这位性情骄纵的琴哥,不敢再走大道,专挑崇山峻岭而行。   经过了十几天,却走到「天眼山」南,百里之处,一座怪石嶙峋的深谷。   放眼一望,只见四面皆山,谷土尽赤,连树叶都是一片枯黄。   「奇怪!这里太热了,我口渴厉害。」   鱼剑琴以袖拭汗,俊面飞红,三句话倒喘了两口气。   岳天雷也感燥热难当,说道:   「我们是该找点水……。」   两人顺着惟一的小径,向前疾走,苦找半天——   可是就看不到水泉。   沟乾,壑涸。   山岩上恍佛冒着青烟。   偶遇一处山村,也是寂无人迹,荒发已久。   「鱼剑琴」举手掩面,遮住照眼欲盲的阳光,脚步一停,叫道:「水!水!雷弟,我要水!」   岳天雷一手扶住他,极力睁眼四望——   「琴哥,那边树下有个人。」   「我要……水。」   「有人就好查问,走吧!」   鱼剑琴闻言精神稍振,齐向乾枯的树林缓缓走来。   只见大树根下,坐着一个乱发蓬飞的老者。   岳天雷目芒如电,很快的扫了老者一下,只见他光着上身,肌肉虯壮,但也是挥汗如雨,显然不会武功,他身後放着一个斗大皮囊,还有一半鼓涨着。   「老伯借光,请问什麽地方,可以找到水。」   老者慢慢睁眼,答道:   「倒退三十里,那儿才有水。」   「附近如何?」   「你没看见这左右无路,前面更去不得。」   「为什麽?」   「听你这样说法,一定是异乡人,连风土地势一点都不懂!」   「原要请老伯指教。」   「这里叫做『死谷』,自古以来奇热无比,而且近几年来忽然断了水源,弄得人烟绝迹,惟有你们这些外乡人,冒冒失失的进来,结果一个也没有退得出去……。」   「为什麽会忽然没有水?为什麽来的人回不去?」   老者紧张的四面一望,然後用极低的口音说道:「因为出了『旱魃』,才会断水!而且还吃活人!」   「什麽叫『旱魃』?」   「小声!小声!这东西有灵性,可能听见。」   「老伯简单的讲一下如何?」   老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坐下,眼着「鱼剑琴」乾得双目尽赤,红唇发乌,便将身後皮囊递过,道:   「你们两个小哥喝点水,老头儿再告诉……。」   这种旱地甘霖,真是太好了。   「鱼剑琴」一反平日的娇惯,咕噜噜饱喝一顿,岳天雷也略润枯喉,顿感神清气爽,如释重负。   「小哥儿,这人死之後,如果葬的地点不对,就变成僵屍,僵屍再变,就变成旱魃,形状狞恶,会吐火,能吃人,出了这种怪物,一定是河乾井涸,滴水皆无………。」   岳天雷心中不信,不等他讲完,插言问道:   「这个『旱魃』,有谁看到过没有?」   「确实有人远远看到,你以为我这大年龄,还会说谎!」   「那麽,这怪物在什麽地方?」   「再过去三十里的样子,就是死谷中心,大概在那里……。」   「鱼剑琴」好奇之心大动,兴奋的说道:「雷弟,我们看看去,是真的就把牠杀了,也好为民除害。」   老者闻言一惊,骇道:「你们年纪轻轻,怎麽不想活,再向前走,更没有水了。乾都会乾死。」   岳天雷道:「反正我们非往前去不可,只是顺路………」   「哦呀,你们这点年龄,也是来寻宝石的吗?」   「不!我们是去『洗心灵泉』。」   「那更加不对,『洗心灵泉』奇毒无比,又要经过旱魃的老巢,简直是寻死……」   「老伯,多谢你的关照,我们告辞……。」   但「鱼剑琴」竟然不想走,迳向老人问道:   「你刚才说什麽宝石,那又是什麽回事?」   「死谷中心,出产一种金刚宝石,听说是最值钱的宝贝。」   「而且有外乡人来谷找寻?」   「反正一年总有几个吧?我们也没问过。」   「鱼剑琴」谢过老人之後,马上一拉岳天雷,转身就走。   一双人影,疾飘向谷心深处。   那老人背起皮囊。也向谷外而行,还不时的回首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惜两个好娃儿,咳!荒唐!荒唐!」   他们两人脚程如飞的疾飘电射,计算距离,已到「死谷」中心。   果然,这一带更加酷热,好在刚才饮过清水,还不十分难受。   岳天雷正走之间,突然脚步一停,连吸了几口长气。   「雷弟,你这是做什麽?」   「我闻到生人气味。」   「刚才那位老者,是说有人进来过。」   「如果『旱魃』真会吃人,那能还有活的!」   谈论间,只见这谷心一带,参天怪石林立中,现出处处地洞——   洞口土迹犹新,旁边却印着奇大的足迹,非人非兽,连岳天雷这猺山长大的,也是无法辨认。   但「鱼剑琴」却骇得俊面一凛,周身起栗道:   「雷弟,你怎麽老是在下风方向走?」   「这样可以嗅到人兽气味。」   「你看这些脚印,足见『旱魃』就在附近,牠既然是口吐火焰,我们该朝上风走,不然无法闪避。」   岳天雷晓得他精通火性,也就身形连闪,绕向上风,九转三回,居然绕到一个黑洞门前。   这黑洞,不仅是极为幽深可怖,而且热浪如潮,冲得两人目眩头晕。   「说不定『牠』在里面。雷弟,你看足印更清楚了!」   「硬是人的气味,而且你看另外还有几个脚迹哩!」   岳天雷手指之处,果然另有几虞清晰痕迹,五趾分明,但却小得出奇,就像是小孩留下来的。   这种现象,真是令人难於猜测,引得他就要入洞戡查。   「鱼剑琴」马上长眉一皱,轻声说道:「我看,不必进去了,趁着口还不乾,直接到『洗心灵泉』……。」   可是话声未完。   身後突然传出一阵轻响,引得两人同时转头——   随听「鱼剑琴」惊骇至极的叫了一声:   「旱魃——!」   果见丈外巨石之後,伸出一个奇大的脑袋。   长鬣飞蓬,面如恶鬼,鼻孔外露,血口渗牙。   正瞪着一双铜铃怪眼,冷森森盯住他俩!   岳天雷顿感一丝寒意贯穿全身,骇然中,长剑疾翻,迎头直剌。   「小心喷火——。」鱼剑琴叫声刚出——   「旱魃」已将血盆大口一张。   「蓬!」   烈焰如蛇,一卷即至,正射迎面疾扑的岳天雷。   岳天雷骇得急刹身形,左掌凌空扬出——   「该死!这怎麽能吸。」马上真元疾吐,反迸出「乾坤一煞」奇功。   同时一个「大鹏展翅恨天低」,猛拔五丈以上。   这样,总算挡住了火苗,险堪堪纵回原地,但——   「鱼剑琴」救弟心切,已在他翻身之时,舍死亡生的拔剑抢出。   「当!」长剑先发,硬被「旱魃」左掌弹落丈外。   「叮!」鱼肠剑冷电如潮,又刺中怪物右掌。   但不仅没有削断,且被震得腕臂酸麻,几至再度脱手飞出。   幸亏「鱼剑琴」身法俐伶,趁势跄退原地,百忙中,右手便向锦囊一探。   「不——」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不」字刚出,「旱魃」已经扑起一丈多高。   「鱼剑琴」的独门「赤焰神火」弹,如流星迸射一般,正打在「旱魃」的胸口。   这怪物,毫不在心的铁掌一拂,还想拨开。   但——爆声一起,马上迸出眩目强光。   光影中,照见「旱魃」面皮一下抽动,随即身化丈大火球,疾坠当地。   悲嘶,   惨啸,   这团火球痛得满地翻滚——   焦臭之气,漫谷弥空!   岳天雷面色凛然,恨声说道:   「明明是人的味道,人的声音,不知有救没有?我要问他……」   「有水也不行,何况没有。」   一会儿功夫,烟消火灭,只賸下一堆黑灰。   两人到骨灰中一寻,发现了一对奇大的铁掌,竟是精钢所制。   「哼!原来是武林败类,装神弄鬼。」   「鱼剑琴」也道:   「我看出他吐的火焰,是硝磺做的,因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结果——玩火的死於火……。」   「可是你烧断了一条线索。」   「鱼剑琴」俊脸一红,辩道:   「线索……线索还有,比如说那些小人的脚印。」   「那麽,我们还是要进洞去找罢!」   岳天雷提剑当先,钻入黑洞,「鱼剑琴」紧随身後,凛然跟着。   但是这所洞窟,极为窄狭,进入几丈之後,不但漆黑无光,而且窄得只能在里爬行,至於那火热难当,更是不必说了。   「鱼剑琴」爬行一阵,骇然说道:   「雷弟,我们退出去罢………。」   「已经进来这远,何必———。」   「这是绝地,里面如果有人,我们不能动手,万一外面把洞口堵住,那就等於活埋。」   岳天雷一听有理,马上停住。   但却听到轻微的声响,从黑洞深处隐隐传来,很显然的人数不少。   於是扭头轻喝一声:   「退!」   两人一前一後,忽忽退出洞外。凛然的按剑而立。   他明明听出这是很多人爬行的声音,但却极为迟缓。   真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e越使他们心烦意乱,惊疑不已。   足等了顿饭功夫,才见洞中人影一闪———   更骇得他俩齐退一步,同声惊噫。   原来这个人——身高仅只三尺,头如成人,四肢细小,全身黑亮如墨,更无半点汗珠。   「这个小人好难看,难道他们的血是冷的,会不怕热………。」   岳天雷心头发寒,简直答不出话来。   虎目中,只见黑色矮人,像蚂蚁出洞一样,跌跌滚滚爬出两二百个。   他们都是脚步跄踉,四下摸索,瞪着一双白眼,仰天四望,对那眩目的阳光,毫无反应。   「鱼剑琴」见状又是一个冷噤,道:「他们……都是瞎子。」   「而且也是聋子,我俩个讲话的声音,对他们毫无作用。」   「那怎麽问?」   「总有办法可想………。」   岳天雷恐怕惊吓了这些小人,极为轻簸的缓步而进。   那群黑色侏儒,似也摸到了一条小路,鱼贯相连,齐朝一个方向进行。   他马上拉住最後一个的手,饶是手法极经,那黑矮人还是骇得周身乱扭,嘴巴一张———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鱼剑琴」颤声道:「原来……还是哑子!」   岳天雷无可奈何的将手一松,那黑色侏儒连爬带滚,慌忙去赶他的伴侣,但身上的破布一抖,却掉下两颗亮晶晶的物体。   「鱼剑琴」疾趋而前,立刻拾在手掌心内。   只见霞光迸闪,映日生辉,果然是两颗奇大的金钢宝石。   「雷弟,你看多美………。」   但岳天雷两眼凝神,正看着侏儒们的背影,忖道:   「他们这种惨状,还采宝石干什麽?」   他们慌慌忙忙,又向那里去?   「这『死谷』之内,除了假装『旱魃』的以外,还有谁在?」   正思索中,「鱼剑琴」用肘一台,道:「你发什麽呆?」   「我想——他们一定是走向某一个地方,跟上去必然有所发现。」   「可是他们这样慢吞吞的,太难等了,何况天乾地旱,没有水喝!」   讲到水,岳天雷马上舐了一下嘴唇,他刚才喝得很少,现在被人提起,顿感喉乾舌燥。   「我们不必等,也许他们常走这条路,留下气味,也可以追寻下落。」   但他们还末动身,对面人影疾飘,瞬然又到三丈之外。   从那矫捷的身法上看来,显系功力深厚之辈,岳天雷心头一凛,冷冷的打量来人。   原来是个五旬中年人,白面微须,颇有一表堂堂之概。   那汉子先对「旱魃」的残骸,瞟看一眼,立时脸皮几下抽痉,然後再向他两人身上扫视,特别是看到「鱼剑琴」的时候,眼珠直动,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   但这些都是一现即收,他随即满面恭敬的拱手说道:「在下『李飞腾』,请教两位少侠——」   他俩施礼相还,报上了姓名。   「久仰大名,如雷灌耳」,李飞腾微笑上前,说道:「尤其少侠们除了这『铁掌旱魃』真是功德无量。」   岳天雷半信半疑,冷冷回答:「尊驾武功也不弱,为什麽你不除他,如今又这样凑巧的赶到这里?」   「在下虽有几手功夫,却敌不过他的喷火绝技,惟有希望高手到这里来除他,刚才是听到惨嗥声音,所以特来看看。」   「嗯——,这些黑色矮人,又是什麽回事?」   「都是『铁掌旱魃』造的罪孽。」   「此话怎讲?」   「说起来,一言难尽,两位何不到敝处小坐,也好长谈。」   岳天雷正要去看,马上爽朗答应下来。   「李飞腾」当先引路,三人身形如箭,瞬已赶过了先前那批黑色侏儒。   数里之後,他们来到一所土屋,里面的陈设简陋,却有一样引人注意的东西,那就是一只满贮清水的石缸,端正的摆在大桌之上。   岳天雷舌燥喉乾,见了清水不由得更感烦渴。   「李飞腾」老於世故,一见他的表情,马上挠了一碗水,放在他面前,抱歉道:「山居简陋,只有清水待客,真是失礼…………。」   「还是请尊驾说说『铁掌旱魃』的来龙去脉,别的不必客气。」   「这人的姓名来历不详,可是他能识磺苗,看出这『死谷』里,藏有大量异宝,竟然骗来不少的外乡人,替他挖寻宝石。」   「这些黑色侏儒——原来都是正常人?」   「不错,但被『铁掌旱魃』下了奇毒,才变成这个样子,而且中毒之後,不怕地心的奇热,正好替他做工。」   「我听别人讲,早几年这里还有水,现在为什麽没有了?」   「这也是他的鬼计,一方面假装『旱魃』,一方面掘断水源,好使附近居民纷纷迁走,无从发觉谷中神秘。」   「那麽,你为什麽没被他害死?而又不离开此地?」   「在下是学医术的,几年前采药进入此谷,不幸碰上这个武林败类,我既制不了他,他也无法轻易杀我,就这样拖延下来………。」   「既无法轻易杀你,为什麽不想办法走?」   「前面那条路,是他亲自把守。」   「为什麽不走『洗心灵泉』?」   「那边出了更厉害的怪人,白骨对路,根本不能过去!」   「哦,那个怪人又是谁?」   「偶尔看见身影出现,但来去如风,无法窥知其面目,不过就凭那份轻功夫而言,在下再练三辈子,也赶不上。」   「嗯——」   岳天雷沉吟之中,突然眼神雷射,奇快的五指疾伸,拍掌对方脉门。   「李飞腾」马上斜肩抽腕,居然手法如风,轻灵的躲过!   「嘿嘿!」岳天雷冷哂两声,凛然叱道:「你的功力虽比『驖掌旱魃』差一点,但几年工夫都逃不脱,未免不合情理。」   「李飞腾」先是骇然一怔,但随即面色凛然,朗声答道:「我当然还有理由,可是一般人不会相信。」   「讲!」   「历年来,中毒变成黑矮人的,将近五六百名,他们除了不怕热力之外,极易生病,已经病经病死了一半,我既无力铲除『铁掌旱魃』,只好……(缺字)医方………」   岳天雷闻言变色,大感歉然,颇悔自己疑心太重。   「原来尊驾是仁术济世之心,在下倒失敬了。」   「岂敢!岂敢!」   「尊驾既是这样的高明医师,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了。」   「那一位?」   「神医李国华,你可认识?」   「李飞腾」眼珠运转几下答道:   「好像听说过,但是记不清楚……他难道是少侠的亲故?」   岳天雷问话的目的,是想替「蛇娘」找她父亲,但这种事,当然不能对外人言讲,於是含糊答道:   「没有什麽,我也是听说而已——咳!咳!」他讲了许多话,已到喉乾舌燥,难於忍耐的地步。   「少侠先喝点水罢!」   岳天雷马上端起面前的水碗来,一饮而尽。   「好凉快!」他说完这句话,竟然闭目摇头,似乎在品评泉水的味道。   「鱼剑琴」见状一舐嘴唇,转过脸,向「李飞腾」问道:   「我可不可以喝一点?」   对方却别有用心的盯他一眼,摇头笑道:   「这不是给你喝的!我内室另有清水……」   「为什麽?」   「你不必问,等一下就知道我是好心。」   「好心?那你为什塺给我雷弟……?」   鱼剑琴心头狂震,骇然转头——   只见岳天雷的眼皮,嘴唇,都受成了黑色,坐在那里遇身发颤!   「恶贼看剑!」   鱼剑琴厉啸声中,双剑齐出,状如疯狂的扑向「李飞腾」。   但对方阴笑如潮,早已撤身屋角。   而且一转身,抄起了一双奇大铁掌,与「铁掌旱魃」所用的,形式完全一样。   「磔!磔!磔!磔!」你俩个杀了本人义弟,我却留你性命,难道还不感激?」   「鱼剑琴」目眦欲裂,怨毒无比的叱道:   「我要把你剉骨扬灰,替我雷弟偿命。」   话声中,剑似海涛,连发六招。   「李飞腾」身法一旋,围着房内游走,道:「那小子也不会一下死掉!你不要紧张,我还有话问他……。」   「胡说八道!」   「我『恶医』李飞腾乃是用毒老手,说不死就不会死,只是这小子难逃一场怪病………」   对话之间,他们已在屋内追绕三匝。   「鱼剑琴」长剑既难施展,又有他的「雷弟」坐在桌边,惟恐失手碰着,於是厉声叱喝道:   「有种的出去打!」   「你们也有厉害的炸药暗器,本人决不上当……」「恶医」怪笑几声,仍是绕室疾旋,口中轻薄道:「而且像你这样漂亮的,我真舍不得哩!」   「鱼剑琴」气得说不出话来,双剑一紧,全是拚命的快招,「恶医」无意伤他,疾旋中竟然退到岳天雷身侧。   就在一片剑掌交鸣中。   「恶医」突感颈窝一寒,五根湿淋淋的铁指,已然扣住他的脑户穴。   原来岳天雷喝水之後,自知中了机关,下意识猛运「乾坤一煞」奇功,竟把毒水从右掌心迫   (缺行)   如今,他狂怒下擒住了「恶医」,掌心真力再一猛增,那迫出来的毒水,更向对方穴道丝丝渗进。   立见「恶医李飞腾」一个冷颤,半声惨号,当场咽气昏厥。   「鱼剑琴」心头大喜,收剑扑近前来,激动的叫道:   「雷弟,你好了………」   岳天雷转过脸来,却变成低沉沙哑,道:   「还没完全好,我的听力,视力,嗅觉都已减退许多,喉舌之间更是麻木得一点感觉却没有了………。」   「这可怎麽办?」   「等我先问他的口供,这恶贼必然藏有解檠。」岳天雷答话刚完,随即出指如风,解了对方穴道。   功夫不大——   「恶医李飞腾」喘息如牛,悠悠醒转,满脸青灰骇人,对他们看了一下,重又把眼睛闭上,独自咬牙发抖。   岳天雷见他这付神气,马上哑声叱道:   (缺行)   这句话,倒引得对方把眼一睁,阴恻恻的答道:   「沾上这种无药可解的『缩形毒液』必定会变得跟黑色矮人一样,你杀了我,我真是感激之至。」   旁边的「鱼剑琴」骇得一怔,道:   「你……你……没有解药?」   「没有!」   「我雷弟……他难道也……?」   「他跟我一样,早晚都会变形,那时看你还喜不喜欢他……」   岳天雷狂怒攻心,马上双掌齐出,分别贴住「恶医」的「灵台」,「命门」然後掌心真力猛贯,直追对方的五脏。   那「李飞腾」怎禁得「乾坤一煞」的奇功,只听惨嗥连连,汗流如雨,比受「错骨分筋」那些毒刑,更要痛苦百倍。   「讲不讲?」   「不讲!」   岳天雷目眦尽裂,更将右掌真劲一催,立闻「噗嗤」一响,发出像气球爆裂的声音,「恶医」眼珠冒出,七窍之中,鲜血像喷泉似的,迸射而出。   「有招无招?」   「没……没……有……。」   「哼!」   岳天雷恐怕对方受不住,左手真劲猛力一吸,又见「恶医」眼珠凹下,胸部收缩扁得像个泄气皮球,全身真元都被吸得乾乾净净。   岳天雷从学会「乾坤一煞」之後,虽然功力大增,但「真力对流」尚未参悟,想不到这个机会,倒帮他悟出秘诀。   就这样三吸三吐,对方已是死去活来,再也熬不住了,喉中喘息咻咻,挣扎道:   「我讲……我……讲……。」   「你跟『铁掌旱魃』什麽关系?」   「结义兄弟………。」   「你们为了掘宝,残害了无数生灵,目的是什麽?」   「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了谁的命令?」   「这……这……我不敢说………。」   (缺行)   「慢着。」   鱼剑琴一声喝住,从旁说道:   「他刚才还说有话要问你。不知道要问什麽?」   岳天雷心头一动,马上冷声一喝:   「你先答这一点!」   「我……想问你……你跟『神医李国华』……」   「原来你认识他,快说你们是什麽关系?」   「他……是我的……师父。」   「神医当年被他一个学生请去看病,结果神秘失踪,那个叛徒就是你?」   「是……是……。」   「他现在何处?」   「我不晓得,但他一定还活着。」   「嗯——当年你请他替谁看病?」   「这个……」   「怎麽样?」   「你杀了我罢,我不敢讲。」恶医自行咬断舌根,咽气昏绝。   岳天雷冷森森眼神一动,杀机陡生,但——   目棱余光,忽见屋外人影如潮,骇得他连打寒噤,凛然停掌。   那群矿穴中的黑色侏儒,这时都到了屋外,极为整齐的排成一字长蛇,直向桌前走来。   每一个人,都是双手高捧宝石,不住的哀哀点首,似是有所请求,还有那些空着手的,都长跪屋外,磕头犹如捣蒜!   「鱼剑琴」一头雾水,就对领头那个矮人问道:   「你要干什麽?」   但来人聋瞎瘖哑,一点也不睬他。   岳天雪顺手点住「李飞腾」的穴道,飘身过来,道:「看样子,他们是来交宝石的,但不知道要些什麽?」   「糟糕,问他们又没有答覆,简直毫无办法。」   岳天雷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有办法。」   马上去牵那黑色矮人的手。   对方不但不惊,而且急将掌中宝石,塞在他的手内,然後张口仰头的等着。   岳天雷伸出指头,在对方掌上清楚的写道:「你要什麽?」   凑巧得很,对方倒是个识字的,马上在岳天雷掌心写道︰   「请赏仙水!」   「仙水?」   岳天雷心头狂震,晓得是要缸中毒液,立刻写字答道:   「有毒,不能吃。」   「黑矮人」连连摇头,哀求道:「不吃难过!」   岳天雷骇然抽手。跄退两步,对方立刻跪倒当地,朝他大磕响头,碰得额上皮开肉绽,血如泉涌。   「鱼剑琴」不知两人搅些什麽,惊疑至极的便问,等岳天雷说明原委後,他长眉一皱,说道:   「内室另有清水,我先给他们喝一点,再看有什麽变化。」於是到里面找出一袋水来,分喂黑色矮人,大家都是交上宝石,然後各饮一口。   「鱼剑琴」却不让他们回矿,以手按肩,让黑矮人就地坐着休息,然後命岳天雷并肩等候着。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   那些黑色矮人,忽然全身乱颤,满地乱爬,一个个口吐白沫,抓胸捧腹。   顿见遍地人影翻腾。就像一片黑色波涛,如潮乱翻。   他们在无可忍耐的痛苦下,下意识的,齐向屋中爬进。   「鱼剑琴」惊噫出声道:   「雷弟,他们的毒性发作了。」   但岳天雷并不答腔,两眼盯着桌上水缸,咬得牙关格格有声,右手一动,突然拿起了缸中水杓。   「你干什麽?」   「我……我……」   「你怎麽样?」   「我觉得周身虫行蚁走,真想再喝一口。」   「鱼剑琴」骇得一手去夺水杓,嘶声狂叫道:   「喝不得。」   岳天雷面色不定,怔了一下,但手持水扚,仍旧舍不得放掉。   「鱼剑琴」立刻一掌暴出,「轰隆」响处,水缸顿被劈落当地,全缸毒液,泼得「恶医李飞腾」满脸满身。   毒液四溅中,一部份泼在黑色矮人身上,立刻引起一场骚动。   (缺行)   以舌舔地。   然後——   他们爬拥到「怪医」身上,一口口撕咬着。   就像一群饿蚁,啃吃死屍。   先咬衣裳,後及皮肉,连一滴血都不肯放过。   黑色人堆中,嚼咬声令人毛发悚然。   等到矮人们散开,地上仅一堆零星骨架。   但那些挤不上来的,都痉挛而死,屍体扭曲得惨不忍睹。   岳天雷饶是胆气如虹,眼看着这种人吃人的活剧,也是怵目惊心,但——   眼前金光灿然,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揤下一个黑矮人,齿缝中噙一片金牌,还在感恋不舍的吮吸。   他马上伸手弯腰,可是——对方颈脖一伸,已经吞下,气得他连连跺脚。   「鱼剑琴」见状不解,问道:   「雷弟,你要那片金牌干什麽?」   「这是『武皇』手下的凭证!」   「鱼剑琴」心切父仇,顿时玉面变色道:   「原来他们是仇家一党!」   「不错,『李飞腾』抵死不招,一定是不敢泄密,早猜到这个原日,有两件事真该追个水落石出。」   「那两件?」   「第一、我该问他是否见过『武皇』,看『武皇』有没有鼻子。」   「你真敢断定『无鼻人』就是『武皇』?」   「我料定二者就是一人,只是要找证据。」   「嗯!那第二件又是什麽?」   「李飞腾骗他师父『神医李国华』出外看病,不知是替谁医伤疗疾?」   「这两桩事情,根本毫不相干,而且你为什麽对那位『神医』如此关切?」   「他是我……朋友的父亲,我答应帮忙寻找。」   「报仇第一,找人的事只是顺便,我们快离开这坐人间地狱,往『天眼山』去罢。」   岳天雷恻然的扫了黑色矮人一眼,但自己力不从心,只好浩叹一声,疾步如飞的奔出屋外,迳朝「洗心灵泉」电射!   …………………   「天眼山」头,树密艹深,全然没有那种奇热难当。   他两人连袂飘射中,突见前面山壁,光秃秃寸草无存,却用死人骨头,嵌出四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洗心灵泉,   饮者必死,   来者回头,   以免自误。」   「鱼剑琴」骇得倒抽一口冷气,道:   「这里真是出了怪人,一定不好惹!」   「凭他是谁,也挡不了我,何况这字迹之中,倒是一番好意。」岳天雷豪气万丈,当先疾飘而行,真恨不得一步赶到。   只见一路上,处处出现成堆的白骨,有些还完整如初,或是倚山靠树,或是倒卧草内,从姿势上看来,都像是呕吐而死。   「岳天雷心知目的地已在跟前,兴奋中,脚程一紧,随即弯过了一座山尖,刚走两步,耳听「鱼剑琴」发出一声惊噫——」   「琴哥别怕,快跟着我。」   他此时毒入五脏,听力大减,没有发觉这是呼救之声,直纵出数十丈远,方才回头一望——   「鱼剑琴」失踪了!   面前却站着一个女人。   她长发拖地,手提三尺青锋,身材之美妙,无与伦比。   但那倾国倾城的面貌,却像镜中美人,被人将镜面砸得粉碎。   因为,她脸上横七竖八,划满了深刻的剑痕。   而更奇快的是——   她的鼻尖也被削掉了!   第四章 疤面怪人   岳天雷一见这削去鼻尖的高手现身,马上周身狂战的厉喝道:「原夹你就是『无鼻人』,还不过来受死!」   随即双剑齐出,以十二成功力,猛刺过去。   但对方却是冷漠至极,不怒不惊,甚至连眼神都不闪动一下。   美妙的身形沿地飘游,总是离他剑尖半寸之远,他那怒海惊涛的一轮快招,竟连衣襟也没有沾上!   这种奇奥的轻功,出奇的冷静,真太令人惊骇,尤其对方并不还招,更使他两手绝技无法施展出来。   岳天雷在极度骇异中,心念一动,马上「大鹏展翅」拔起平空,长剑使出「挑星摘月」,凌空下击,寒芒森森,狠疾无比。   那满面剑痕的女子一时无可退让,这才眉梢一轩,长剑斜挑而出。   岳天雷眼见对方出招,立刻剑花迸洒,抖出幻光刺目的震波。   立闻剑刃「铮!铮!」暴鸣,劲气破空嘶啸,再旋几下,对方的长剑必被挑飞!   但就在——刚要得手的当儿。   那女子轻轻惊噫半声,手法突变,竟然将他的绝招,从容化开,撤身丈余之外!   这一手,更把岳天雷骇得一怔。   因为他以前遇到的少数高手,对於这记绝招,只能靠内力和临敌经验,勉强的避开,像对方这样轻易化解,倒是头一次。   她是谁?   怎麽能懂这种奇奥招法?   心念转动之中。   对方已冷然叱道:   「小娃儿!你找错人了,快回去罢!」   她不但没有兴趣追问情由,其神色之冷淡,更像一尊化石,久历风霜,漠视人间的一切纷扰。   岳天雷被她的态度,引得心头凛然,收剑问道:   「请问前辈是谁?在下——」   「你我并无通名的必要,赶快离开此山,以免打扰我的清静。」   对方仍在冷若冰霜,岳天雷不由怒意微动,道:   「那——在下的一个同伴,哪里去了。」   「你不必多问,趁早走路。」   「他是我的义兄,如果伤了他半根毫发,惟你是问!」   「义兄?」   「不错。」   「嘿嘿!」   对方眼芒暴闪,冷哂连连,顿以鄙视的神气,怨声叱道:「胡说八道,再不滚回丢,我可要杀你这下流东西!」   岳天雷焉能受此侮辱,怒哼一声,使出「切金断玉」的绝招,想把对方长剑削断。   那疤面女子也是大为激动,长剑疾翻,震出了漫天寒电——   立见她这一招,遮天匝地,卷起千层剑影,周身严密得无隙可乘。   剑上真劲如一片力墙,端的风雨不透。   岳天雷剑锋刚一触及她的力墙,立感阵阵反弹的劲道,透腕传来,几至无法递招过去,骇然中,迸出「乾坤一煞」的内力,一吐一吸,才算勉强拨开几寸宽的裂缝………   那疤面女子,马上凛然一惊,眼芒如夜空电闪般,猛然暴射。   而且剑招一紧,更排出万道劲光,就如凤凰振羽,孔雀开屏一样。   只听一片剑刀交击之声,如暴雨残荷,敲金戛玉。   岳天雷那雷霆万钧的快剑,不但未能进展分毫,而且震得步步後退。   「难道我毒性发作,功力减退了?」   他骇异中稍一分神,对方突地剑墙骤收,左手五指骈立,如电光石火般朝他胸口就印。   岳天雷心知来者不善,长剑反削可能反中机关,立将「青霓剑」换交右手,左掌心向外暴翻,去吸对方真力。   「轰!」   看似轻柔的掌风,爆出一声低沉音响。   岳天雷立感一股大力,由掌心射入体内。   心脏一阵麻痹,简直闷得连气也喘不出!   「蹬!蹬!蹬!」   他跄退了五六个大步,方才站稳身形。   可是仍旧胸头剧痛,双眼发黑。   就在他被掌风震退的关头,疤面女子剑尖如一点流萤,无声幻出,已然险堪堪点到眉心,但!!   眼神再一次讶然发光,立刻剑走偏锋e改向他右手双剑上一拨。   奇妙身形一旋,飘到他面前尺余,沉声喝道:   「你叫什麽名字?」   岳天雷暗中急聚功力,冷森森答道:   「岳天雷…………」   「哦!」   疤面女子惊噫中,倒退两步,眉梢一扬,骤现几条衰老皱纹激动的问道:「你……是来找我?」   「我找洗心灵泉。」   对方紧张的神色,一现而收,重又冷漠的说道:   「凡是两次出手的人,决不轻恕,可是——我今天饶了你……你那个什麽义兄,我另外处置。」   「怎麽处置法?」   「进入此山的人,都由我的意思办,不容外人过问。」   岳天雷喘息已定,想起对方挑他双剑那一招,跟自己的手法几乎一样,马上心神狂震,急咻咻的问道:   「你——是那位前辈?为什麽招法一样!」   「少废话,我叫你走。本是一番好意,难道还要捱一掌!」   「前辈的招法好眼熟……你……你是三师姑『剑仙李叔琴』……」   「剑仙」被他说破真名,惊得疤面几下抽动,但冷淡之中,更浮出几分怨恨之意。   「师姑!我不是外人………」   「我知道了!」   「你老人家知道?」   「我当然认得出!你的身材明是『剑圣岳长明』的儿子,招式身法明是『剑魔』『剑怪』的徒弟,可是………」   「可是什麽?」   「功力之差,令人失望!」   「侄儿中了『缩形毒液』………」   「你嘴唇变色,喉音沙哑,显然是中了毒,但所用招法似是而非,有许多不到之处,也不晓得他们怎麽教的!」   岳天雷脸上发烧,沉痛答道:   「并不是师叔们的错,因为他们……都没有……亲手指点过。」   「剑仙」凛然一个寒噤,骇道:   「这是什麽道理?」   岳天雷立刻哽咽的尽凛前情,说明他自幼别父离母,以及「剑怪」,「剑魔」双双逝世等惨事,诉说之间,禁不住痛泪横流,咬牙切齿。   「剑仙」那剑痕密布的脸上。不惟更显苍老,亦且垂下两行清泪,但深叹一口长气之後,突然仰天冷笑道:   「我早就预言过这一场惨剧。可恨当初『剑魔』硬是不听……真辜负师父『巫山一鹤』的苦心教导………」   「师姑,如今武林中出现了『武皇』这批人,他们应是凶手无疑,你老人家岂能够坐视不管。」   「剑仙」被激得心神一动,眼芒连闪道:   「奇怪!你父亲当年传书找我,为什麽不曾提起?而且『无鼻人』的所为,似乎专和『巫山剑派』过不去,但我们这派功力虽然不弱,名声并不大呀?」   「那——必是极有关系的人!」   「嗯………可是有关系的……太少了。」   岳天雷全身一震,骇然脱口道:   「听义父讲,我还有个被遂派外的大师伯!」   「他——应该不会,我虽不知其名姓,但被逐的原因,倒在偶然之中听师尊提起过。」   「哦!究竟是什麽原故呢?」   「因为他未奉师命,擅自——」   「怎麽样?」   「这个——我已在师尊面前,发下重誓,永远不可以泄漏。」   岳天雷一闻此言,顿感为难之极。   如果追问,那无异要他师姑违背师祖。   如果不问,可能这是追找仇人的唯一机会。   「剑仙」皱眉沉吟,并未注意这些,反而追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或者遇到使用『巫山』剑法的人物!」   「没有——」   岳天雷一面回答,一面疑心他师姑心情还不正常,既然怀疑学得巫山剑法的人,那除了大师伯还有谁呢!   心念中,立刻激动的恳求道:「师姑,你老人家可否再考虑一下能与雷儿血仇有关,武林中被害的为数不少,义兄鱼剑琴就是一个例子。」   「哼!又是你的义兄。」她师姑脸上瞬间数变。   「不仅他,还有………」   「还有谁?」   「还有个『李昭霞』,她的父亲失踪多年,也许有所牵连………」   「剑仙」不等他说毕,面色更冷三分,恨声问道:「李昭霞当然是个女人,她跟你又有什麽瓜葛?」   「这——」   岳天雷猛然脸红耳热,一时难於答言。   「剑仙」一见他的神气,心下恍然,运用冷峻的眼光扫他几下,厌恶至极的叱道:   「原来是这麽回事,可聇!可恨!」   「侄儿有原因………」   「天下恶人,无不有一番原因,我不想听,更不认你这个师侄!」   「哦!」   岳天雷一头玄雾,以为师姑认为他功力太差,连忙说道:「侄儿虽是不才,还请念在父亲师叔的份上………」   这一说,「剑仙」旧事上心,火更大了。   「你父亲跟我绝了感情,『剑怪』跟我绝了婚约,『剑魔』跟我绝了同门之谊,我……我发过誓不问他们的事情,你这小辈更是人小鬼大——」   「侄儿不明白。」   「哼,当面撒谎。罪加一等,真该让你喝点『洗心灵泉』,洗洗你那五脏心肝!」   「请问灵泉在那里?」   「山顶洞内就是,你去找好了!」   「剑仙」绝情的一语说完,迳自扭转身形,风掣云飘般,疾朝来路射去。   岳天雷被这突然的举动。骇得纵身疾赶,一面大声喊道:   「师姑——师姑——」   可是对方的轻功,比他高出数倍,几个飘旋,已然远出百丈。   岳天雷发步穷追,顺着惟一的山道,又回到人骨嵌字的壁下。   不但看不到师姑,连「鱼剑琴」也没有半点踪迹。   他不禁怔在山壁之下,心中思忖道:   「师姑可能不谅解父亲和两位师叔,可是她为什麽鄙视我?那股眼神显然除了我功力不够之外,另有原因,但那是什麽?」   她知道大师伯逐出师门的原凶,还有师祖的一段秘密,这内幕又是怎麽一回事?难道与「无鼻人」的出处有关?   还有义兄「鱼剑琴」的下落问题………   他八成是被师姑制住,她老人家谅来不会伤他,而且我又无法赶上……   思忖之间,突然感到一阵寒战,目眩神摇,周身都有说不出的难受。   「不好,『缩形毒液』又发作了!我要找『洗心灵泉』必须赶快!」   …………………   天眼山顶,   一座山石裂成的古洞。   洞列白骨成行,排列在小径左右。   岳天雷双眼无神,皮色乌青,正脚步跄踉地吃力走来。   他半昏半醒的,沙哑嘶叫道:   「水!水!水在那里。」   当石洞中传出潺潺水声,他立刻眼珠一翻,嘴层扭出难看的笑意,自我安慰道:「哦!原来……在这里!」   脚下一个箭步,反而摔倒在地上,可是他咬一咬牙关,颤危危爬了起来,毅然的一头冲入洞内。   洞,是无比的幽深。   三五步内,便有一具具的骷髅,横躺直卧。   岳天雷毒性大发,力尽筋疲。   全身一似蚁走虫行,筋骨肉阵阵发紧,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双膝如棉,仆到在一具骷髅身上。   那骷髅被压得哗喇一声,骨节皆断,但张白森森的牙床,却往下一松,好像是张口说话——   「你说什麽!」   岳天雷神志昏昏,嗓子哑得毫无声音:「啊!你是说这泉水吃不得!谢谢……你的警告,我……要……亲自一试……」   他毅然的跌撞而行,终至洞窟深处。   立见奇高的洞顶上。   垂看一块硕大的石头,状似人类的心房,血红如火。   一线飞泻的清泉,顺着心尖,直落洞底石池。   此池方圆两丈有余,中有斗大圆洞,其深似不可测。   但见泉水溅处,银雾迷蒙,清流汇成一道涡流,更从池底圆洞流入地心之内,因此它不乾不溢,终年水量如常。   岳天雷看到这鬼斧神工的奇观,顿时心神狂震,停在石池的边缘,两眼瞪若铜铃,一瞬不瞬。   他越是凝视着清澈如镜的灵泉,体内那股抽挛的劲道,难受的奇渴,更是无法忍耐得住。   恍惚之间,似见「剑魔」师叔的面容,从泉眼中一闪冒出。   「雷儿,你要练成天下无敌,必须此泉洗心,既然到了目的地,还等什麽?」   「是!是!侄儿马上就喝。」   下意识的俯到池边,掬起了满堂泉水。   立感一股热力,透肌传来,使他那冰冷的指掌,如捧火炭。   「喝不得!此泉毒死无数人命,你怎麽也来试!」   「你是谁?」   「老夫沧海剑鱼龙飞,特来警告!」   岳天雷毒性大发,全被心中幻念所迷。   怔然扡扭回头来,更见满地骷髅,全都骨节山响,翻身立起,道:   「喝不得!」   「喝不得!」   「我们都是你的榜样!」   岳天富双掌直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三师姑剑势如潮,把那群骷髅一阵狂挑乱削,道︰   「他的心就该洗一洗,你们管什麽闲事………」   岳天富馍糊的心志,更加昏迷,骇然中双掌一松,泉水撒了一地。   只觉得天旋地转,满洞无光。   身形东倒西歪,一个跄踉——「噗通!」   迳倒入石池深处。   他是自幼不识水性的,如今坠入泉内,当然是一沉到底,只听「咕喽!咕喽!」水泡乱翻,灌饱了满腹清水。   这「洗心灵泉」跟「缩形毒液」大不相同。   他只觉得麻木不仁的口腔中,奇热如潮,直朝经脉乱窜,胸口更闷得无法喘得出气来。   随即双腿一蹬,灵魂直冒出泥元宫,飞向虚无之境——   就在他昏死後的片刻工夫。   「剑仙李叔琴」身形如魅,突地疾闪入洞。   一看僵挺池底的岳天雷,顿时面色惨忧。   忙不迭抛剑入水,将他捞了起来。   先探鼻息,再按少府脉门,已是毫无生意!   但她自恃功力奇高,仍想起死回生,以人力与死神抗争。   於是——双掌并用,对他周身十二经脉,连点带推,猛将真元输入。   但这雄厚力道,竟似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徒然耗去七成真元,岳天雷还是不生半点反应。   经过顿饭时间,   「剑仙李叔琴」喘息咻咻,颓然住手,泪如暴雨,从那剑痕满布的疤面上,滚撒如珠,悔恨无已的痛哭道:   「雷儿!我刚才细问过……鱼剑琴,原来你们……真是纯洁……但是……我的疑心已经把你害死……如今巫山四剑,绝了後根……我只有以死赎罪……。」   她,满面忧伤,抱起岳天雷,缓缓走入洞後小窟。   把他小心跑安置窟中,整好衣服,然後伸出手来,要解他的貘皮面具。   可是,那双手却不由自主,乱颤起来,就跟上次「剑魔」一样,长叹收手道:   「你长得就像岳长明的影子,我……不……不必看了,你既是这付打扮来,也就这付打扮去罢!」   她连看几眼之後,飘身出窟,掌劈山石,严密的封了窟门。   更在门上刻了「岳天雷之基」。   「剑仙」安顿了这一切事情,下意识的回头探望来路,焦燥的忖道:   「鱼剑琴怎麽还没有赶到呢?当然,我那一剑伤她不轻……而且雷儿已死,我实在无脸见她……不如留下遗书的好………。」   於是拾起自己的长剑,在左腕上切开血管,撕下衣襟,草草写了一幅血书,压在石壁之下。   然後匆忙的转过身形,但一眼看到「洗心灵泉」,顿露满脸怨毒——   「你……你……你害死了我的雷侄,我要毁灭你!」   咬牙切齿的,长剑一翻,如霹雳惊虹,雷霆发闪———   射中了血红的心形大石根部。   饶是石根粗如儿臂,但怎受得她毕生功力的一击。   立见火光暴闪,   剑折石崩!   「轰」声如雷,   水花乱溅!   那心形巨石,正落在石池中央,打穿了池底圆洞,不知落到什麽地方去了。   从今後,   「洗心灵泉」水源断绝,池中更漏得点滴无存。   「剑仙」毁去这天下奇观,顿时冷淡的叹了一口气,这人世上的一切,更与她不相干了!   至於左腕上鲜血泊流的剑伤,更是看都不看。   她已经决心自戕,只等血液流尽,就可解脱一身的爱憎。   但见身形疾飘,迳朝隐居多年的秘室而去。   只剩下那条蜿蜓溅滴的血痕,诉说着这幕惨剧!   就在「剑仙」出洞不久。   「鱼剑琴」披着一头秀发,脚步跄踉的赶到了洞中。   只见她皓齿明眸,竟然是个绝色女郎,玉踝上血迹犹新,更显得楚楚动人怜恻。   原来她跟着岳天雷上山之时,先被「剑仙」掀路载住。以她平日的骄纵,当然引起对方误会。   更不该在剑法落败之後,打出「赤焰神火」,以致「剑仙」赫然震怒,将她一剑挑伤,用重手法点昏树林之内,然後来找岳天雷,也要把他赶出「天眼山」去。   岳天雷虽在过招之後,认出「剑仙」是他的师姑,同是言语中,又无心的触犯了对方的生平大忌。   因为「剑仙」为了一个情字,弄得身世飘零,平日对自作聪明的男人极端厌恶,何况她早已看出「鱼剑琴」本是女子改装。   但岳天雷偏偏称她义兄,甚至认出师姑还不改口,所以,她以为这个师侄,实在年轻狡滑。   尤其岳天雷又说出一个「李昭霞」来,言语间,面色不定,更便她火上加油,狂怒中竟自拂袖而去。   但回到秘密之後,想起早年爱侣岳长明,以及「剑魔」、「剑怪」的惨死,顿时心意一寒,冷静考虑下,也认为岳天雷不像少年薄幸,这才赶去救了「鱼剑琴」仔细一问,更证实师侄的行为清白,并无不可告人。   於是她命「鱼剑琴」自行上山,自己急展轻巧,疾赶到「洗心灵泉」,可是她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至於「鱼剑琴」听到岳天雷可能遇难,真是骇得惊恐莫名。   顾不得剑伤未癒,更想不到整理衣裳,就这样露着本来面目,忍痛咬牙的寻到窟中,但比「剑仙」更迟一步。   她惊慌毕露的明眸,向四周疾扫一番。   看出石池崩涸,想必「洗心灵泉」已被毁坏。   地上有断剑,有血痕………   芳心中突然一寒,立刻珠泪如雨。   泪眼婆娑中,一见「岳天雷之墓」五个大字——   胸头像是中了一记闷雷,其他的事情,根本都不会想了。   痛哭!   痛哭!   她像带雨梨花。   杜鹃啼血。   一遍遍的诉说心中爱意,悔不该假扮男儿,蒙哄鲁男子样的雷弟………   她哭得柔肠寸断,泪尽流血。   下意识中,粉拳不住的敲击着窟门。   却意外的触到了血巾一幅。   她忍住呜咽,颤战不已的打开一瞧,只见娟秀而劲峭的字迹写道:   「鱼剑琴览:   雷侄死於『洗心灵泉』,无可医救,他与你的血仇,极费猜疑,希即速往『巫山十二峰』高呼『天雷』二字,或有奇遇,如能因此追得线索,应即苦练武功,以报我等深仇。」   落款并未署名,只是写了「绝笔」两个血字。   「鱼剑琴」心知留书人已经死了,明眸中又洒下两行热泪。   她把血书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虽然不明其中含意。但已得到了一线希望,更由这线希望,产生了一股力量,便以极为坚定的心情,虔敬的向空祝告道:   「前辈,我不辞任何艰险,一定遵照遗嘱,马上前往『巫山十二峰』,追寻线索,好替你解恨申冤!」   然後,她默念着亡父和师叔伍文华,瞑目含泪道:   「女儿不孝,私自改装离家,使两位长辈含恨地下,从现在起,女儿回复原来面目,一心去对付仇家,希望爸和师叔阴灵护佑。」   最後她抚摸着石壁上岳天雷的名字,芳心痛如刀割:   「雷弟,你……你……放心罢。我们两家血仇,做姐姐的一力承担……我报仇之後……一定陪伴你……永远的陪着……不再分离了……。」   悲伤、仇恨、充满了她的心灵,毅然地扭转身形,跄跄踉踉,狂奔而去。   当她的足音消失後。   石窟中静得万籁无声,犹如鬼城一般。   一切都沉寂了。   只剩白骨,血痕,涸泉,碎石,和遗下的断剑。   大约过了个多时辰。   轻柔的足音,重又响起。   随见幽光影里,身形闪入,又是一个秀发如云的绝色女郎。   她不但步履轻灵,而且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态度极为谨慎。   这显然不是「鱼剑琴」去而复回。   却是「蛇娘李昭霞」历尽风霜,追踪而至。   她一路进来,对洞中一草一木无不留心。   那地上的一线血痕,半柄断剑,被毁的石池,全都逃不过她的注意。   当她一眼看到「岳天雷之基」几个字,顿时娇躯狂颤,惊噫失声,但星眸之中却有怀疑之色!   她深吸了几口长气,讶然自语道:   「奇怪!雷哥应该没有死,因为人兽死去都会有种特殊气味,可是此窟并无死亡的气息呀!」   那麽,这石坟中,可能是个骗局,陷阱……。   心念中,肥各种痕迹再看一番。   并将断剑拾起,放在鼻踹轻轻一嗅。   「这剑不是『雷哥』的!而是属於一个女人……并且不是跟他同路的那个!」   至於被毁的石池,应是『洗心灵泉』的遗迹。『雷哥』当然不会去毁坏它,必然是那两个女子。   其中最奇怪的,要算这一线血迹了。   它洒得并不凌乱,不像是打斗中受伤的样子,那麽,这个人可能是朋友,找到之後,也许问得出雷哥的生死如何……。   但,说不定也是一个疑阵!   两个念头,同时在她芳心中起伏不定,手中提着断剑,不知道怎样才好。   犹豫,   徘徊,   她为难地考虑了盏茶时间。   爱情的力量,终於战胜一切。   立刻将仅剩半截的断剑,对准封闭的窟门,用力刺将过去。   然後拚出全身力道,一阵挖掘。   土崩石裂中,竟被她挖出一个径约尺余的圆洞。   随将长发挽好,伸头试了一下,正比头部稍为大一点,而且呼吸之间,更嗅出个郎生气油然,根本没有死亡的味道。   只见她屏住呼吸,娇躯穿入圆洞,一阵极有规律的收缩蠕动,转眼之间,竟然全身都进去了。   只听「蛇娘」连叫了几声「雷哥」,然後是一阵沉静。   大约顿饭时间,她又忽忽地钻了出来,脸上的神色,显然是心有疑问,迳自莲步如飞,跟着地上的那条血迹追去——。   ※       ※       ※       ※   岳天雷像经过一场噩梦,悠悠的苏醒过来。   侧转头部,下意识的对身边蜷卧的那人叫道:   「琴哥——。」   「我是霞妹。」   「呀,我……我是做梦,还是死……?」   「一不是梦,二没有死!」   「那我——?」   「你昏睡了一个月,不省人事,幸亏我赶来啦,要不然可醒不了。」   岳天雷不禁鹜噫一声,霍然翻身而起,果然觉得四肢舒畅,身体像一片羽毛似的轻灵。   他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而且脑海的记忆又是那样紊乱。根本无法凑在一起。   摇了摇头,诧然说道:   「我先中了『缩形毒液』,後倒在『洗心灵泉』水里,按惯例说,我应该大呕特呕,可是好像没有吐过……。」   「你是不曾呕吐过。」   「那就更奇怪了——」   「从药性上讲,这是很合理的,我来的时候,经过一座奇热的山谷……。」   「那就是『死谷」』,你可曾看到很多黑色矮人?」   「他们都被『缩形毒液』害死了,这种毒液,似乎是由『牵机』,『鹤顶』,『昆虫』……等绝毒配成的,药性属於阴寒收敛,还有麻醉的作用。」   「这倒不错,我中毒之後,不但还想吃它,而且五官的感觉大减,连口腔都麻木得没有半点味道。」   「这样更加对了,想必那『洗心灵泉』是温热之性,而且苦得不能入口,所以别人吃了必然呕吐,而你却正好怯毒增功。」   岳天雷「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同时联想到「死谷」中情景,急忙说道:   「提起来,真是恶有恶报,那个毒我的『李飞腾』,就是当初骗你父亲离家的学生,据说令尊尚在人间——。」   「哦!他……他……他老人家在那里?」   「可惜这『李飞腾』抵死不招,话还没有问完,已硜咬舌咽气……。」   「蛇娘」忧喜参半,凄然落泪道:   「爸活着就好了,我总有一天会找到……。」   岳天雷感动不已的安慰一番,直等「蛇娘」收了泪痕,才关切的问道:「霞妹,你进山以後,有没有碰到我的师姑?」   提起「剑仙」,「蛇娘」的明眸中,又涌出盈盈珠泪:「她……因为……不知医术,以为你被灵泉毒死,结果毁了此泉,自己也……。」   岳天雷骇得心头狂震,道:   「怎麽样?」   「割断脉门,鲜血流尽而死。」   「你……怎麽……不救?」   「我跟着血迹,找到她老人家的秘室,发现她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但是不肯接受医治,等我说明你并没有死掉之後,她竟然改变主意,服下了『金箭香草』,精神顿时好了许多,而且叫我回来看看你再去——」   「唉!你不应该离开她。」   「蛇娘」娇靥微红,低声答道:「我……我是关心你,而且也料不到二次再去,她老人家反而归天了。」   岳天雷长叹一声,泪如泉涌。半晌後,诧异的问道:「她老人家提起我的义兄『鱼剑琴』没有?」   「时间很短,并没有提到……。」   「难道我义兄也出了意外?」   「蛇娘」突然面色一忧。颇含醋意的说道:   「雷哥,坦白告诉你,我是一路跟着来的,虽然在那火烧过的树林,耽误了半天时间,可是就从那里起,发现你的身边,只有一个年轻少女!」   「少女?」   「一点不错,这种气味我分辨得出,你也应该知道!」   岳天雷惊噫一声,顿时恍然大悟。   他当然能够分别人兽的气味,但是没有注意到男人女人,这一提,立刻发现了真像,大悔自己粗心。   而且他也了解师姑突然变脸的原因。   因她一生为情所困,而师侄却带着男装少女同行,偏以兄弟相称,再又提起「蛇娘李昭霞」,岂能不误认他是少年轻薄。   心念中,又听「蛇娘」委屈的说道:「从气息上证明,她已经来过这里……你……总总该满意吧!」   岳天雷忙将结拜之事,一字不漏予以说明,并且补充道:   「我是受了她父亲生前重托,不能不管,而且她的生性直爽,容易发生意外,可是既然走了,我将来替她报此皿仇,也算完成一桩心愿。」   「蛇娘」见个郎语意诫坦,心无别念,也就抱歉的答道:「只要你不抛弃我,多个义姐,也没有关系,并且师姑还留下遗书——」   「快点拿出来,给我拜读。」   「现在不行。」   「为什麽?」   「她老人家写明,要在坟前由我开读。」   「哦!那一定非常重要,我们快点去罢。」   岳天雷说完之後,马上收拾双剑。走向密封的窟门。   「蛇娘」紧随身後,指着她挖的小洞,道︰「雷哥,你恐怕钻不过去,还是用剑再削一下的好。」   但他自感功力大增,有心做个试验,迳自伸出右掌,向那封洞的大石上一贴,试试它的硬度。   那晓得这轻轻一试,竟然留下一个清晰的掌痕。   鹜喜莫名中,转面说道:   「霞妹,你退後一点。」   然後运足「乾坤一煞」的奇功,隔空就是一掌——   「轰——隆隆——。」   掌风响若闷雷,平地暴震。   立见土崩瓦解,沙石飞扬………   那「剑仙」所封的窟门,便被劈出方圆五尺的大洞。   岳天雷清劲的喝了一声:   「走!」   立见两条身影,如惊鸿出谷般,闪出窟来。   他们向满洞的白骨,毁去的灵泉,投以深深一瞥。   然後并肩携手,电射洞外。   天眼山顶,   一座幽静的坟台。   後倚高峰,前临绝谷。   正离「剑仙」生前的秘室不远。   岳天雷与蛇娘两人,正在大礼参拜,默祭他师姑在天之灵。   然後「蛇娘」起身,肃立坟侧。   郑重的从怀中取出一幅衣襟,迎风展开,那上面字迹斑娴,正是「剑仙」的遗训。   她清了一下嗓子,凛然朗诵道:   「字谕天雷贤侄。」   岳天雷马上肃然低头,应了一声:「是」。   又听「蛇娘」继续念道:   「造化弄人,红颜薄命,以致『巫山四剑』,因我而分离,是以割面毁容,幽居绝域,以求自赎罪孽。」   日前三剑先後死於仇家之手,我亦不能偷生,特将所习绝招,传授贤侄,希望痛下苦功,以报血仇,此两招为——   孤凤振翎遮日月。   云流千里去无踪。   前者为剑法,後者属轻功,为我「巫山四剑」本门秘技。   以你目前功力而言,可列为少年高手,但武功一途,除资质苦功之外,尤须明师亲手指点。   但你「剑怪」,「剑魔」师叔,均未能亲自手传,惟盼你悉心研习,俾有自成一家之希望。   至於………至於………。   念到这里,「蛇娘」娇压飞红,突然不好意思的停住。   岳天雷等了半晌,不见下文,只好抬起头来,向她连看几眼。   蛇娘飘身近前,忸怩的道:   「雷哥,你起来,自己看罢!」   他恭敬的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至於蛇娘李昭霞,生性纯良,爱意诚挚,与你正好配为佳偶,但青年人血气未定,万不可见异思迁,切戒,切戒!」   「後面写着师姑绝笔」   岳天富含泪读完,呆呆的站着不动。   原来师姑是自己毁容,定见她当年对父亲的关切,对「剑魔」师叔拒绝帮忙的悲痛…………   想到这里,「剑仙」那张满布些痕的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似乎一再的叮嘱他,不可滥用情感。   思忖之间,忽然觉得眼角一亮。   「蛇娘」红着脸,捧看一颗奇大的「金钢宝石」,递在他的面前。   「霞妹,你这宝石好像是——死谷中得来的?」   「是的……我把他们收藏的,全都带来了。」   「这样也好,免得被那些邪党利用。」   「是!」蛇娘应了一声,手捧着宝石,动也不动。   「霞妹,你这是干什麽?」   「送——给你。」   「还是你留着的好。」   「蛇娘」的脸更加嫣若桃红,挣扎一下,鼓起勇气道:「师姑遗示上写得明明自白,我们……当然应该留个表记。」   岳天雷一听提及师姑,立刻心中惨然,「蛇娘」羞答答的就将宝石向他手心一塞,牵着衣袖道:   「雷哥,走吧,师姑秘室外面,还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哩!」   岳天雷这才遽然惊醒。不必多猜,也知道这是他师姑遗下的招式。   於是再向坟台大礼参拜一回,带耆「蛇娘」疾向秘室中飘去。   山峰之南,   是片竹树杂生的幽林。   一座竹楼,倚岩而立,堪称奇险天成,隐秘至极。   从外面看,永难发觉这座竹楼,但楼中却能把外面看得清楚无比。   而且它仅有一条粗竹虯藤编织的飞桥,沿着山势,引向楼中,乃是惟一的通路。   两人走到桥头,立听岳天雷发出一声惊噫。   原来它长可十丈,下临绝谷,人还没有踏上去,已被山风吹得像波浪似的战颤起来,除非轻功高强,只好爬着过去。   何况——飞桥上还插着许多尖利如刀的竹枝,分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向来人的方向斜指着,若不将竹枝削断,简直无法接近。   岳天雷注视了一会工夫。   发现这些竹枝,并不是随便插的,而是深入桥身,分指人体各处穴道。   不由得剑眉一轩,怀疑的问道:   「霞妹,你上次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些竹枝?」   「第一次替师姑医伤还没有,第二次来埋葬她老人家,飞桥才是这样。」   「那你怎是怎样过去?」   「我并没有过去,而是她老人家倒在这块岩下。」   蛇娘回答的时候,纤手直向一块巨岩揩去,接着补充道:   「并且她还在岩下留着过桥的规矩。」   岳天雷转眼一扫,便见岩下刻着:   「一鼓作气,飘渡飞穚,不许飞纵,不许停留,必须用剑拨竹,但却不得削断,倘若失手,不准进入!」   刚刚看完,他马上心神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这桥上竹枝,层层密布,其结构巧妙无伦。   他那「大鹏展翅」的身法,只利於拔空腾跃,若要平行飘渡,倒是为难得很。   况且本身剑招,长於挑削,如今却只准拨开,不准削断,又是一重难题。   而对双重考验,他顿时陷入沉思。   「雷哥,你有没有主意过去………。」   蛇娘关心的一问,立被岳天雷打断道:   「你不懂,让我自己想想。」   对方马上娇靥一红,芳心中大为委屈,但对学习武功的念头,倒更加迫切了。   岳天雷却无心注意这些,独自走到桥头,细看竹枝的布局。   凝神屏气,心无二用的看了半天——   虎目之中,似乎浮出师姑的身影来。   就像跟他在山前过招一般,步法奇奥,轻灵地沿地飘行。   剑似孔雀开屏,金莲乍涌,弹出无数的震波,把他的凌厉剑势,阵阵拨开。   「对了!」   岳天雷内心一声欢叫。   想像中,立将攻守之势,换了过来。   那桥上的竹枝,就是敌人的剑势。   自己模仿他师姑的身手,进步发招………   只见他日芒如雷,凝注桥身。   眼神不停的扫视着,假想自己是在剑林中来往冲杀。   由一步到两步……三步……。   心神专注,浑然人我两忘,限本没有注意日落西山,又进入了昏黑的夜晚。   但见山风劲嘶,势若惊涛。   岳天雷像一尊石像,巍巍然闭目合睛,抱肘而立,那竹枝剑阵,已然深印脑海……   温顺的「蛇娘」,再也不敢惊动个郎,悄然陪立风露之中,通宵达旦。   终於——   东方又现出一线朝霞。   但鱼肚白的云影中,突然寒芒暴现,如一道电光仲霄而起。   岳天雷剑出无声,身形更似出岫浮云,以看不清的速度,疾朝飞桥射去。   那一片剑芒,像万点金星绕身迸闪。   时而缩为数尺,时而扩至两丈。   飞桥竹枝就像浪涌波分,至於桥身连一点摇摆都没有。   「蛇娘」惊喜的星眸几眨,个郎身形早已射入竹楼里面,那桥上竹枝分而又合,也回复了原样,一根也没有碰断。   「好呀!雷哥终於想通了——」   但——她的欢呼未完。   竹楼却「劈啪!」连声。   竟然栋折梁摧,整个的崩坠向无底的山谷。   「呀!」   蛇娘锐声惨嘶,凄厉无比。   余声嫋嫋之内,随又发出一阵虎啸龙吟。   那坠下丈余的竹楼内,身形拔空直上,奇奥的划出一个弧形,险堪堪,单足一点,正落在飞桥那头。   随即剑气如妅,寒电再起。   岳天雷一掠十丈,以熟练的身手,回到原地。   他虎目中迸射喜悦的光辉,兴奋的叫道:   「霞妹,竹楼里并没有东西,奥妙都在桥上,可是我已经参悟了,原来师姑怕我学不到家,才用这种——,   喂!你怎麽啦?」   他突然面色一变,把话咽住。   原来「蛇娘」纹风不动的凝立岩前。   虽然看不出半点异状,但表情呆滞,明眸不瞬——   显然已被阴柔手法点住穴道!   岳天雷心神一凛,急忙暗吸一口长气,马上发觉敌人就在岩後隐身,而且为数不少。   为了顾虑「蛇娘」的安危,倒真不敢冒然出手,心机一动,便丝毫不动声色的说道:「别发呆,我有很多事情,要说给你听………。」   同时左掌如电,奇快的贴在她胸口上面,用「乾坤一煞」的劲道,向内一吸,以求冲开穴道。   但,忙中有错。   他没想到「蛇娘」内穿「五彩蛇蜕」,真劲无法透入。   愕然下,来不及另找他穴,巳感一丝劲风,直朝胁下「阳纲」射到。   於是左掌心顺势一亮,把那射来的力道,全部吸入体内——   立闻岩後劲笑如潮。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突如鬼魅似的,从岩後电闪而出。   更有八个骠悍剑手,雁翅般并立来人身後。   岳天雷从对方隔空射来的劲道,已知来者不善,虎目寒芒一掠,更见此人面如古铜,相貌怪异,立刻身形一旋,先将「蛇娘」掩护起来。   但对方又是劲英两声,微微拱手道:   「岳少侠,好俊的手法……」   「你怎麽认识我?」   「尊驾名震武林,谁人不晓——。」   「为何伤我同伴?」   「我看少侠危堪堪飞出竹楼,恐怕贵同伴的惊叫,使你分神,所以点了她的「脑户穴」现在还是让老夫来替她解开罢。」   岳天雷左手一扬,冷声说道:   「不劳阁下动手,我自己会解。」   对方怔了一下,撤回欲动的身形,袖手问道:「请问少侠,岩下留字之人可在山中,她是那一位前辈高手?」   「她老人家麽——」   岳天雷下意识中觉得来人有点古怪,改口答道:「虽在此山,但是不见外人,连姓名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那麽,死谷中的一批人,不是她杀的了。」   「你跟他们有什麽关系,为何如此关切?」   「我们经过该处,有些好奇。」   岳天雷心神一震,用冷森森的眼神盯着对方,问道:   「阁下是谁?何不报上名姓。」   「老夫『铁翅金雕胡大海』。」   对方答话中,用手向身後一指道:「这几位是『铁剑八英』。」   岳天雷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诸位要问『铁掌旱魃』等人的事情,老实说是我杀的,而且他们所藏的宾石,也都在我这里!」   ??铁翅金雕」深藏不露,仍是带笑说道:「那就对了,以少侠的身手,当然是游刃有余………」   但「铁剑八英」却骇得面色一变,有些人就有拔剑之意。   岳天雷也是冷然一笑,道︰「原来你们也是『武皇臣下』,难怪追踪而来,这份胆子,也算不小!」   「镦翅金雕」面色一凛,怔退牟步,道:   「少侠不可血口喷人,我——」   「不必胡扯,你们的表情已经昭然若揭,赖也不中用。」   「铁翅金雕」冷哼一声,道:   「算你眼尖,还不乖乖的交出宝石………」   「哈!哈!哈!哈口!你们好好接着。」   岳天雷怒笑之中,左手奇快的向怀中疾探,取出一件东西,打在「绒翅金雕」脚下。   对方定神一看,骇得蹬退三步,张口结舌道︰「这……是『死诏』!」   「不错,你们专用此物恫吓武林,今日本人要替他们以命填命!」   「铁翅金雕」脸色突变,露出狞恶的原形。   右手拔剑,左手便抢下的「生死诏」书。   岳天雷比他更快,左掌一招,那诏昼立被凌空吸回,右手长剑如风,直点对力的手腕,骇得「铁翅金雕」暴退丈余,才慌忙的拔出剑来——   随即划出满天寒芒,护住全身要穴。   岳天雷一招得手,本想乘胜收功。   但旁退的「铁剑八英」一齐拔剑拥到,如惊涛闪电,分从八面攻来,马上剑势一旋,连声金铁交鸣中,便将对方封住。   「有种的过来!」   「铁翅金雕」剑尖遥指他的眉心,恶声挑战,但如电的眼神,却向八英连眨。   岳天雷马上觉悟对方别有用心,「铁剑八英」必然长於联手合击,且有生擒「蛇娘」迫他受制的企图………。   於是强忍怒意,冷哂如潮道:   「你们既要宝石,何不上前来取。」   「你如果害怕,老夫可要失陪了。」   「空手而归,难道不怕受责?」   这句话,戳破对方的心病,「铁翅金雕」气得闷吭一声,挺剑直上,连八英共是九柄长剑,漫天盖地的直向他狂攻,顿见冷气迫人,飞砂走石。   岳天雷豪气羾云,声似晴空霹雳般,大吼一声:   「来得好一!」   剑似长虹,奇快的迎敌过去。   不过三招,已经发现「铁翅金雕」真力雄厚,招式阴损至极。   再加上「八英」的联手纯熟,各人全按方位出招,彼此间不用任何信号,却如常山之蛇,攻守相连,首击尾应。   立见狂颾剑影中。   九条穿梭疾旋的身形,挟排山倒海之势,推展着幻光眩目的剑林,向他寸寸压迫过来。   岳天雷未展绝招,先被迫得後移八尺。   「铁翅金雕」得意忘形,手中长剑一紧,磔磔怪笑道:「姓岳的,老夫要生剜你的心肝,活祭胞弟『铁掌旱魃』磔磔磔磔!」   但磔磔之声未完,一片铮鑏剑刃交响,随若暴雨残荷,破空震起!   岳天雷身形奇奥回旋,身外更涌出一片绵密剑幢。   幢上异光疾闪,犹似金莲怒放,缨络垂空。   对方九枝狠毒长剑,无不一震而回,就像拍岸惊涛,在剑幢之上飘荡。   他这手「孤凤振翎」的绝学,将对方封得寸步难移,立刻收回攻势。   「铁翅金雕」刚刚一楞,又见光幢中寒芒暴闪。   眨眼间,「叮!叮!」几声,八英手中利剑,不是只剩半段,便是脱手飞掉。   老贼骇得怪眼一翻,马上转身就逃。   「那里走!」   岳天雷如影附形,展开「云流千里」绝世轻功,那吹毛可断的剑尖,直在对方背心後嘶嘶劲啸。   就在「铁翅金雕」亡魂出窍,求生无术的关头。   那喘过气来的「八英」,突然恶计上心,齐向僵立的「蛇娘」奔去。   岳天雷这才发觉一步走差,骇急中,身形一个倒纵翻回。   半空中,更将霓电剑拔了出来,双掌齐迸真力,催着两枝利剑,脱手遥射。   连声刺耳惨喤,当先两人,齐被剑透前胸,仆倒当地。   他更将双臂齐圈,劈出「乾坤一煞」。   又是两声骇叫,一个凶徒被猛吐的内力,冲得身形直滚,飞坠绝谷之中,另一个却倒退五六大步,被他击碎「天灵」而死。   可是,任他身形奇快,却无法兼顾剩下的四英。   而且他纵起之势已衰,必须点地运劲,才能二度腾空扑击。   就在急折蜂腰的当儿。   四英距离「蛇娘」不过几尺远,眼看无法追上。   但——怪事发生了。   那巨岩後面,突地射出几线「嘶!嘶!」劲风。   「蛇奴」娇躯猛震,明眸骤动,并且樱唇中「嘘」的一声,玉腕双双推出,但见金玉双蛇异光绕空一现,身前二人顿时无声倒地。   紧跟而来的两个,简直吓得心胆俱寒,怔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灰孙子,还不往後退!」   岩後一声断喝,引得两人真的乖乖转身,立听「噗!噗!」两记皮开骨折的声音,正被岳天雷当胸劈死。   「蛇娘」马上娇躯一闪,直向个郎飘来。   岳天雷将她牵在身旁。面对巨岩拱手道:   「那位前辈来到,在下岳天雷敬谢援手之德。」   「崑仑派下『西门石』就是我这乡下人,前辈二字,岂敢,岂敢。」   「贵派堂门『黄衫老者』,与前辈是什麽称呼?」   「阿呀!那是我的先师。」   对方讶然一声,立从岩後缓步而出,接着说道:「看起来老弟不懂行情,如今敝派掌门是我师兄『东方玉』,人称『东方先生』………。」   「蛇娘」虽被对方所救,但忙中没有转头看清,如今对面相逢,竟然「噗哧!」娇笑出声,掩口不迭道:   「那你老……该是『西门先生』了……」   「姑娘说得不错,我们一东一西,正好一对。」   岳天雷乘机细看对方的打扮,也不禁又惊又笑。   原来「西门先生」头戴皮帽,旧得分不出什麽颜色,身穿长仅及膝的灰袍,布袜芒鞋,背插雨伞,左手是把黑油油的铁扇,右手一管金斗玉嘴的小烟袋。   再配上八字胡须,一付掉了脚,却用棉纱挂在耳上的水晶眼镜,真可算一身都是零碎,要多土气就有多土,使人难於相信他身怀上乘武功。   「岳老弟,想是看我这付德行,不登大雅?」「西门先生」咳嗽一声,水晶眼镜下寒电如潮,直朝他脸上扫掠。   「不敢,前辈是真人不露相,那几下隔空点穴,足见手法高明。」   「太客气,你那种及掌一吐一吸的功夫,和脱手飞剑,连我这熟悉武林的都猜不出来源,倒真算是怪招绝技。」   岳天雷闻听此言,立刻眼神一动,「乾坤一煞」的出处既不便讲,「脱手飞剑」根本是急中生智,临时逼出来的………。   幸亏「西门先生」拈须一笑道:   「老弟不必为难,我没有迫根究底的毛病,尤其你戴着面具,不欲外人看见尊容,我更不会瞎问,只是一件——」   「那一件?」   「你对於点穴解穴,似乎不太熟习,跟本身功力有点配不上。」   岳天雷除被义父批评过一次以外,这是二次被人指出缺点,马上虚心的答道:「在下确是用功不够,以致贻笑大方。」   「我看不是用功的问题,而是认穴欠熟,如不嫌我多事,这里倒有一物相赠。」「西门先生」马上放下烟袋扇子,从大包裹中取出一幅图画。   「刷!」地一声抖开,正是人身穴道详图,端的珍贵无比。   岳天雷连忙退後半步,谢道:   「在下不敢接收贵派的宝物………」   「这不是我崑仑派的东西,乃是老友『神通一指』遗下,要我送给合适的人。」   「那位前辈是谁?」   「按辈份讲,他算是『武帝季灵芷』的师叔,生平以指法点穴闻名。」   「哦!原来他是『天龙派』的高手。」   「天龙派从『武帝』身上算起,他不在内,而且此图仅列周身三十六大穴,二百四十三处小穴,只能供你参考,通於如何下手,全靠自己独出心栽。」   岳天雷这才再三致谢,双手捧了过来,然後找了一处乾静地方,行礼落坐,就把穴道图摊在膝前细看。   「西门先生」忽然一摸八字胡须,顿足叹道:   「我只管看热闹,却也误了一桩大事。」   岳天雷一面强记穴道,双手不停的在身上各处拿捏,口中却立刻应声道:「前辈误了什麽?」   「让那『武皇』的走狗跑了,又得多费各大门派一番周折。」   「各大门派?难道他们都出动了?」   「难道老弟你不晓得?」   「在下入山月余………」   「这一个多月的变化太多了!」   岳天雷猛一震,停手抬头道:   「都有些什麽变化?」   「你只管看图,我慢慢讲给你听,第一是『武皇』党羽公开横行,大白天送什麽『生死诏』,引得人心惶惶,猜疑四起,有好几派说你也是『铁面人』之一。」   「哦口还有呢?」   「除了我们『崑仑』和『峨嵋』两个门徒最少的以外,其除五大门派,都受到神秘书信,全由失踪多年的门人署名,说要清理门户,勒令掌门人一年以内,自动让位。」   「这个在下早有所闻,不过五大派同时发生这种亘古未闻的事,倒是意外。」   「第三,『武帝季灵芷』已经出现中原。」   「想必是他要出手。」   「完全相反,听说他撤手不管。」   岳天雷眼中射出如电光芒,愤然问道︰「为什麽?」   「传话的人不敢细说,我们也无法瞎猜,虽然他本人不理,只要『四姬』肯帮忙的话,武林正派还有希望。」   「四姬?」   「不错她们是『青姬』,『海宫蛟女』,『「洞庭仙子』,再加一个『白蕙』。」   「武功如何?」   「他们一家子,『武帝』的功夫是佛魔合参四姬却囊括,『青灵』,『癸水』,『洞庭鬼王』,『太上邪君』,『六合魔尊』……等手法,真算得正邪兼并,黑白齐收。」   岳天雷被激得豪气勃动,坚毅至极的答道:   「他们如果因为某种关系不来,在下决不气馁,既然有人练到这种境地,姓岳的也能做得到。」   「好!好!好!老弟台壮志可嘉,将来定能成功,就以这位姑娘来说,日後亦非平常人物。」   「蛇娘」星眸激动的一闪,歛拰报名,然後向道:   「前辈看我能学什麽?」   「李姑娘秀外慧衷,真元内歛,如果走阴柔的路子,克日可成。」   「蛇娘」喜不自胜,转头一看个郎。   岳天雷正好卷取穴道图,感激的奉还对方,谢道:   「在下已经记牢了,指点之德,容後报答。」   「西门先生」极为赞叹的伸手接图,同时却把眼镜拔下,递将过来。   岳天雷莫名其妙,不解的发问:   「前辈这是何意——」   「敝师兄也已出山,他的长相性情,正好跟我相反,万一有什麽误会,你可以拿这个给他看。」   「不过——这是前辈随身之物,不好接受。」   「哈哈,我随身的法宝多着哩!」   「西门先生」朗笑如潮,伸手向怀中一探,又掏出同样的一付戴上。   岳天雷见他爽直诚恳,也就不再客气,一面收下,一面问道:「前辈来往江湖听到『武皇』本人的消息没有?」   「这倒没有,像他这种鬼祟人物,当然不轻易露出端倪,老实说,我要是当面遇上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应付。」   「什麽好办法?」   「我既认不出他,惟有乱骂一气,引得这家伙肝火上升,不认也得认。」   「前辈取笑了。」   「西门先生」面容整然,严肃的说道:   「虽是一句玩笑话,也有几分道理,要不然敌暗我明,全得受他的捉弄,岳老弟,你可要记下了。」   「这个在下记得。」   「那麽,青山不老,後会有期,咱们以後再见罢。」   「西门先生」拙手一拱,迳自瓢身迈步,先行离去。   岳天雷徘徊当地,把穴道图奇快的回想了一番,更由於「西门先生」赞他「脱手飞剑」的暗示,自己琢磨了半晌,想把它作为独有的招法……………。   至於月余以来,武林中一切的变化,他倒不感特别惊奇。   但对「一帝四姬」的事迹行踪,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理。   这几位绝顶高手,确具使人心焉向往的魔力。   以他(她)们那种惊世骇俗的修为,武林公认的地位。   怎能漠视「武皇」邪党的横行?   甚至现身中原,还有个撒手不问?   於是他的心里产生了两个谜。   第一、是要揭破「武皇」的阴谋。   第二、是要见见「武帝」的面目。   前者是生死的搏斗。   後者是功力的衡量。   这两件,都要算他本身的武功来决定成败,而武功的锻链,正像师姑「剑仙」遗训所讲的,惟有苦心研究,自成一家,决不能光靠奇遇来求得……   思忖到这个地方,   他顿感豪气如虹,雄心万丈。   在血海深仇,武林道义的面前,忘记了任何一切身外之物。   再说「蛇娘李昭霞」。   她的芳心中,也在憧憬着武功修为,为了寻父,为了帮助个郎,她要学习上乘武艺。   「西门先生」的话,给她带来鼓励。   「四姬」的武功,就是她的榜样。   瞑想着与个郎同闯武林,共歼强敌的景像,她娇靥上浮起一层甜笑。   但——女性特有的敏感,使她脑中学浮起另一少女的影子,那便是个郎的「鱼剑琴」义姐。   「鱼剑琴」的下落,她不晓得。   会不会另有奇遇,学成惊人的武功?   甚至再度出现个郎身边,成为他俩中间的障碍?   一双情侣,两样心情………   终由岳天雷的一声轻叹,结束了这场沉默,道:   「我忘了问『西门先生』一件大事!」   「呵!那是什麽?」   「我这柄『霓电剑』本是武当「清枢道长」所托,他要我找个高明的铸剑人,把它制成长剑,碰到他这种人不问,岂不是错过机会。」   「他已经走远了,反正以後绝有机会………」   「机会当然会有,但是你该记得武当『清璇道长』下山的事,他们现在的情形危急,如果还他一柄好剑,等於出手帮忙,同时也不辜负『清枢』的一番希望。」   谈论之间,   他俩个已然走出很远的距离。   岳天雷回转头来,再对师姑秘室方向,凝望片刻,随即身如电射,毅然的走了。   这一天。   他们穿出了莽莽丛山,进入平原。   正在官塘道上疾驰了一段路程,忽然看到前面树荫之下,有个中年壮汉贮立探望,这人一身的打扮,十足像个乡下农夫。   但从腰腿的功夫看来,却也算得一名好手。   岳天雷心里正要找寻武林人,但却不动声色,迳自一手才住「蛇娘」,像闪电般的,与那壮汉擦身而过。   就在彼此身形一错之间。   那壮汉骇然转头,盯着他俩背影,满面风霜密布,双目精干有神,证明他是久历江湖之辈。   岳天雷眼力过人,对这种可疑情形,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装作未曾注意,迳自向前飘行。   那壮汉朝他前进的方向,立发数声劲啸,而且余音未落,前面马上有人应声,声声相传,响彻原野。   不用细想,这是一种互通消息的讯号,那壮汉必为某一帮派的暗桩埋伏。   岳天雷面具下的眼睛,就像是电光暴闭,奇奥的身形一旋,折回来路。   那个中年壮汉,连眼皮都来不及眨动,已见这蒙面剑客,到了身前,骇得蹬蹬的连退三步,背靠大树站着。   「你是那一帮的手下?」   岳天雷冷似秋霜,语音森然至极的予以质问。   话音刚落,「蛇娘」也已快捷的赶到当地。   那中年壮汉更骇得过身一震,下意识的反向岳天雷身边靠来,看情形,他对「蛇娘」怕得更加厉害。   岳天雷凭这一点,已经猜到「灵官殿」败走的一干武林,已经把他俩的事情宣扬出去,以致某几门派误认他是「铁面人」,就连「蛇娘」也必被描写成歹毒人物。   「你是那帮手下,快点回答!」他把问话向对方再提一番。   中年壮汉咽了一口唾液,檩然答道:   「在下是排帮——」   「排帮?」   「是的。」   「南排北丐,都是武林中两大正帮,尊驾叫何名字。」   那中年壮汉听了这句批评,紧张的神色顿减一半,连忙施礼道︰「在下是排客『张全』对岳少侠和这位姑娘,多有失敬。」   「好说,张排客这样紧张,是为了什麽?」   「这个……」   张全话音一顿,吞吞吐吐答道:   「是敝帮一件私事,在下不便……」   「看样子,你怀疑我是『武皇』一党,不敢多说。」   「江湖上谣言很多,是有这个流言。」   「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反正本人找得到。」   岳天雷退後一步,就要转身,那「排客张全」愕然的跟上前来,急道︰「少侠请等一下,如果你能答覆在下一个小问题,我再奉告。」   「你讲讲看!」   「请问少侠跟丐帮南支有无关系?」   「不管南支北支,都跟我无关,只是你这样问法,有点奇怪!」   「无关就好,因为丐帮南支,正与敝帮大起纠纷。」   「哦!」   岳天雷对这江湖闻名的两帮,竟然起了争斗,不由得大感奇怪道︰「你们的帮主可是……『湘江王言家骥』。」   「正是。」   「听说他『言家剑法』自成一绝,难道还怕丐帮南支不成?而且这丐帮也是门规森严,得能由南支擅自作主?」   「排客张全」本是老江湖,对於岳天雷的神色语气,自然一看就懂,不但去了怀疑之心,而且滔滔作答道:   「少侠有所不知,本来排丐两帮互不相犯,而且彼此常常照应,但从他们上代帮主去世,竟然分成南北两支,以黄河作为界限。北支的还好,这南文却被两个魔星搅得太不像话!」   「他们是那两个?」   「一个是『蛇丐』,一个是『凶丐』,仗着武功甚高,在地方上无恶不作,现在我也不顾及往年交情,不曾过问,现在反倒——」   「怎麽样?」   「反倒处处受他们的捣乱。」   「他们有这大力量?」   「因为敝帮是一半武林,一半江湖,还要照顾水单码头生意,不像他们容易聚众生事,再说『武帝季灵芷』,也是敝帮的名誉长老,武林下五门向来不敢妄动,可是这丐帮南支偏要挑衅,好像是有什麽特殊背景………」   「哦!」   岳天雷惊噫出声,大感意外。   「武帝」会是「排帮」的名誉长老,这已经大有文章。   那乞丐南支的「蛇丐」,「凶丐」居然敢来生事,其背景莫非是——   「武皇」邪党!   想到这一点,他来不及再听别的,马上急促的问道:   「你们两帮在那里决斗,快点告诉我!」   「这…这………」   「你不必害怕,本人到场,对贵帮决无害处。」   「就在十里以外的广场………」   岳天雷立刻吩咐「蛇娘」道:   「霞妹你慢慢跟来,尤其不可插手。」   「蛇娘」连个好字都来不及讲,他已一飘数丈,展开「云流千里」的绝顶轻功,直朝前路电射而去。   「排客张全」骇然中,更是讲不出话来,扭头刚对「蛇娘」叫了一声:   「姑娘——」   她也娇妪一旋,眨眼两丈有余,如影随形的忽忽赶上前去,弄得张排客瞠目结舌了半天,才发出第二次的信号。   一片广约数亩的大坪。   两批高手对峙而立。   南边是九个鹑衣百结,狞猛绝伦的丐帮,手中都捏的一根打狗棒。   为首那人,短须戟立,面如蟹壳,正是南文高手中的「凶丐」。   北边站的是位长须剑客,神态端庄,年在五旬开外,身後也站着八个老少不等的帮中好手。   这「凶丐」盛气凌人的打狗棒一扬,粗暴至极的喝道:   「怎麽样?老子要你们退出各地水陆码头,回守辰州老家,这个条件,已经是很宽大的了,还有什麽考虑………」   长须剑客面色一整,道:「我没有什麽考虑,倒是你该想想『言家快剑』跟『雷火掌』好不好惹!」   「哈哈哈哈!老子要怕你们这两下子,也不来了。不要说是这点三脚猫。就算你叫『武帝季灵芷』来,丐帮中自有能人应付。」   长须剑客马上凛然上前一步。厉声叱问道:   「这能人是谁!」   「当然是……『蛇丐』,他带着十二名『玩蛇叫化』,和无数的毒蛇,难道你不晓得!」   这「蛇丐」的名字,竟使长须剑客周身一噤,因为他听到排客的啸声示警,以为对方援兵已来,於是双手一拱,向天祝告道:   「祖师在上,弟子要开杀戒………」   「凶丐」一听祝词,晓得恫吓已经落空,竟然不顾江湖过节,趁机出手。   打狗棒幻出一片乌油油的杖影,直朝对方狠狠划去。   可是言家剑派,原以快捷闻名,那长须剑客脚步一错,便生生暴移半丈,以令人目眩的手法,拔出长剑,反从杖影中削了过去。   霎时间,剑光杖影,搅成一团。   两个驰名武林的帮中高手,各以凌厉无俦的快招,展开生死存亡的搏斗,无论功力兵刃,都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但长须剑客,心中总记窒着辙人援兵要来,心神偶一分散,立被对方抢了先着,不过十多招,已经连退三步,连「雷火掌」也无法运功劈出。   眼看着「凶丐」毒焰高张,棒法如狂飙怒涛,泰山压顶,一步步向前逼近。满脸狞笑中,估量自己必然胜了。   但在千钧一发的关头。   原野中又传来阵阵啸声,向排帮暗中报告来人并非仇敌。   长须剑客顿时精神猛震,大奋神威,刷刷刷三剑连环,格住杖影,然後左掌奇形一转——   「轰!」然中,红光暴射,热风如潮,劈得「凶丐」蹬!蹬!连歪两个大步,「哇呀呀」嘶声狂吼道:「看老子们的法宝!」   身後那八名恶丐,立刻甩下肩头的褡裢袋。   「呼!」的一抖——   第五章 魔踪仙迹   就在「凶丐」一声狂吼中。   「排帮」八名高手,看出对方想要群殴,急忙的齐拔身形,同向长须剑客身旁,发招护卫。   却不料对方九丏,一齐抖开褡裢口袋,从里面飞出股股绿磷,夹「嗡嗡」怪啸之声。齐向他们射来!   那长须剑客马上利剑一肚,划出层层劲波,左掌陡运真元,加以霹雳惊雷的一掌。   「砰!」然巨震中。   几颗绿磷瓢摇落地,但其它的,竟会顺着掌风,钻隙而至。   於是只听「排帮」中人,掌风猛劈,就像隐隐春雷,震得满坪气涡乱旋。   但这强劲真力,还是阻不住满空流窜的毒物。   连声惨号闷吭下,八名高手捧头掩面,跄踉乱旋,痛得哀嘶不已。   长须剑客骇得稍一分神,左颊也被叮了一下,立感麻痛攻心,半边脸全无知觉。   他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在颊上,这才发吒是个鲜龙活跳的硬虫,忙中摊掌一看,竟是苍蝇似的「牛虻」,利嘴如针,锋芒奇硬。   再从那绝茵茵的颜色上判断,显然是由奇毒喂成,叮人必然致命!   那凶丐一见暗器成功,眼看排帮中人,天旋地转,逐一倒地,马上阴笑连连,专等长须剑客毒发,好施最後的一棒。   这时大群「毒虻」,一齐「嗡嗡」不绝的绕着长须剑客打转。   饶是他功力甚高,也被连续钉了几下,剑招掌势渐渐迟慢,不久也要昏绝过去。   「哈哈!老子给你补一棒,省得费事。」   「凶丐」身形闪处,「毒虻」一齐飞快的让开,只见乌黑的棒影一长,就朝长须剑客的眼窝插入——   说时迟,那时快。   坪外两道剑影,凌空直下,其美妙尤胜彗星经天,长虹泻地。   岳天雷正好赶来了,右手剑险堪堪的拨开打狗棒,左手剑奇奥一旋,旋出一股圆锥形的气涡。   那群飞闪的「毒虻」被吸在气涡中一阵乱翻,随即迸落丈外。   「凶丐」万想不到半路里杀出对方救星。   骇然不已的收棒撤身,旋发一声惊噫道:   「小子你………你是岳天雷………?」   「不错!」   他一面冷叱,一面以剑齐展「孤凤振翎」,把其余的「毒虻」格在剑墙外面。   「老子正要找你!」   「嘿!本人早已料到。」   「你怎麽晓得………。」   岳天雷目中寒电,注定对方眼睛,咬牙切齿道:「像你这种下五门要找我,一定是奉了『武皇』的命令。」   「呵!我……我……。」   「你怎麽样?」   「老子不是。」   「既然推赖,本人就要搜!」   「搜什麽?」   「授你身上的标志!」   「凶丐」眼看岳天雷双剑如轮,在周身密布着两层寒芒迸射的光瞳,那群「毒虻」都被逼在光幢之外乱旋,有些误撞进去的,立被震死涂地。   这种风雨不透的奇奥剑法,真使他昍胆战心惊,咋舌不已。   可是另一方面,他料定对方在「毒虻」围困下,决不能收手停招,於是青渗渗的怪脸上阴笑如潮,磔磔答道:   「搜就搜,你看清楚………」   接着,奇快的取下褡裢猛力一抖,连袋底都抖了出来,其他八丐齐齐照样而行,抖得满空中「毒虻」嗡声,竟似戳破了蜂巢一样。   岳天雷眼看这数不清的毒物,又增一倍,也骇得皮肤上直起寒栗,禁不住稍一怔神,剑墙立刻缩小许多。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凶丐」暴吼一声,九条精钢制的打狗棒,如万点寒星,呼呼攻到,夹着飞砂走石的强劲掌风,势若怒海鲸波,刮得股股毒虻齐向剑幢中乱涌。   岳天雷脚下就是排帮的剑手,如果移动身形,恐怕恶叫化乘机杀人,若不移动,自己的形势颇为不利。   百忙中,双剑更紧,虎目寒电疾向四面一扫。   只见那些「毒虻」虽无灵性,但对九丐身形所至,总是疾旋让开,如今九丐围成一个圆环,「毒虻」惟有向当中乱窜。   於是心念一动,剑招随变,「青霓剑」异光蒙蒙的护佐全身,右手长剑便向最近的敌人脱手射出。   「哇!」的半声惨叫,一名恶叫化撤手抛棒,蹬退三步。   那枝剑直透胸膛,双手抽挛不已,想去拔它,却没有那份力气,只好硬挺着身躯以防倒下,但全身肌肉都痛得索索乱颤。   岳天雷趁这一招得势,马上暗催功力,穿穴过宫,那「青霓剑」顿生一股奇强吸力,吸住满剑「毒虻」。   然後将右掌心向着对方一亮,一股无形暗劲,马上吸住他胸口剑柄,紧接着,便生生真力反向一收。   「滋!」   长剑离胸飞回,跟在剑後的是一线激射的血雨。   那恶叫化喉间哑喘一声,像只泄气皮球,颓然倒地,「青霓剑」向外迸出的真力,更将剑上所吸「毒虻」震得四面飘射。   那时快,说时迟。   他奇快的连连射出三招,地上立添三具穿胸洞腹的屍体。   这种前所未睹的剑法,把「凶丐」骇得面若死灰,挥手作个讯号,领着五名余党,翻身狂奔,不要命的直向原野中窜去。   岳天雷恐怕这大群「毒虻」再叮排帮的人,只好忍怒不追,两枝剑回环交切,把所有的「毒虻」全部震死,然後去看这些伤者。   这一看,顿时使他怔在当地。   那些伤口都是一块暗蓝,中间小孔里,汨流着暗紫的脏血。   长须剑客已经面肿如瓢,倒地不能动弹。   余者更是气若游丝,命在顷刻。   岳天雷骇怒之下,想起「蛇娘」也许能救,立刻眼光如电,四面扫掠一番,但坪外竹树萧萧,劫不见她的倩影,於是提高嗓音,叫了一声:   「霞妹——。」   「我来了。」   竹丛深处,「蛇娘」清脆的口音立即传来,而且莲步如飞,急急的飘到个郎身畔。   她向坪中倒卧的死伤人等看了一眼,骇然说道:   「雷哥。原来是排帮败了!」   「排帮并没有败,否则『凶丐』也不致於放出毒虫伤人,只是这些人都已不省人事,你有没有办法解救?」   「蛇娘」弯腰细看僵死地上的「毒虻」,芳心中顿时明白。   於是便把排帮众人的伤势珍视半晌,终於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看不出这是什麽毒来——。」   「你看不出?」   「实在没有办法断定,因为喂给『毒虻』吃的东西,也许并不是一种毒药,否则牠们早就死了,现在的毒性,是经过虫类消化以後产生的,除非——。」   「怎麽样?」   「除非是经过长期的试验。」   「等到那时候,『排帮』这些人岂不早就死了……。」   「蛇娘」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是皱眉。   岳天雷把众人再看了一眼,便对「排客张全」那个方向发出清劲啸声,喊他们赶快接应。   他的话音刚落,四面啸声齐应,同时向着大坪赶来。   工夫不大,「张排客」一马当先,喘咻咻到了坪中,四面身影疾驰,还有十多个帮众在忽忽的飘纵。   岳天雷简单的说了情由。那「张排客」感激得讲不出话来,连拜几拜之後,马上弯腰去看长须剑客的伤痕,随自对方怀中取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堆异香扑鼻的粉末,与其他的帮众,七手八脚的撬开伤者牙关,将药粉冲入喉内。   不过盏茶工夫。   「张排客」施遍药粉,就准备把他们抬出广坪。   「蛇娘」旁观之中,突然问道:   「你准备把他们送到那里去?」   「辰州总堂。」   「需要好久时间?」   「大约——三天。」   「我看你们时间上来不及。」   「姑娘的意思是——。」   「加果你们的药粉真有效力,至少伤势会好转一点,可是现在皮色未变,脏血还流,一定挨不过三天!」   「张排客」被她一言点破,顿时恍然,但结果只好悲叹数声道:   「这药粉是本帮秘制的『克毒散』,如果没有效用,我们只好赶到那里算那里……。」说话之间,不由自主的坠下两行热泪。   再说岳天雷,这半晌工夫只是沉吟不语,如今听对方这种绝望语调,立刻上前两步,道︰「我刚才想出一个办法,不知道——。」   (缺行)   「少侠有什麽好办法?」   「我和凶丐动手的时候,发觉这些『毒虻』见了他们就躲,从气味上来分辨,他们身上却涂了某种药物……。」   蛇娘立刻惊喜的叫道:   「对呀,用毒者必有解药,雷哥,你快搜搜这些屍体吧。」   岳天雷立刻走到三个恶叫化的身边,仔细一搜之後,果然在每只褡裢袋中。都找到两瓶药粉。   他交给「蛇娘」开瓶嗅了一阵,「蛇娘」马上指着药瓶解释道:   「那一瓶跟他们身上的气味相同,这一瓶却不一样,可能这是用来喂养『毒虻』的,那种才是解药,不过我没有完全的把握,只好由你们排帮自己决定。」   「张排客」考虑片刻,毅然答道:   「在这种情形下,我愿负起一切责任,姑娘你只管放手医治,要不然………他们也是毫无生望。」   於是「蛇娘」用内服外数的方法,分别施予伤者,大家都紧张的守候一旁,等待着可能的变化。   过了一会工夫。   只见各人的伤处,越肿越大,变得像「毒虻」那样绿茵茵的,小孔中的污血,更如喷泉一般,飞溅而出。   这样剧变的伤势,把「张排客」一般人吓得眼似铜铃,哑然无语。   就连岳天雷也眼芒连闪,脱口叫出一声:   「糟糕!」   但「蛇娘」倒是异常冷静,婉转的对各人解释道:   「诸位不要慌张,如果污血流完以後,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他们的伤势就算好了,大家再等等看……。」   於是众人连眼皮都不敢眨动,一齐怔怔的盯着。   「鲜血!鲜血!」   「张排客」突然兴奋至极的大声喊叫,眼看各人的伤处立刻收缩,同时发出阵阵哼声。   「蛇娘」也是激动不已道:   「雷哥,你快替他们推揉穴道!」   岳天雷马上双掌齐出,替那长须剑客推穴过宫。   「张排客」等,也急忙去救其余帮中高手,不过盏茶时间,大家都先後醒来。   长须剑客首先睁开眼睛,一看到岳天雷脸上的面具,顿时大感惊疑,对他背上插的「青霓剑」尤其看得仔细。   岳天雷对他这种态度,心知必有原因,还来不及问话,那「排客张全」已经上前参见,口称:「长老在上」,然後把岳天雷相救的情形,说了个头头是道。   长须剑客立刻改容,诚恳致谢道:   「原来岳少侠仗义相助,在下非常惭愧。」   岳天雷便把「凶丐」的事,略予说明,末了问道:「尊驾原来是『排帮长老』,请问姓名:……」   「在下『资江王言家骐』。」   「那麽,贵帮帮主是——?」   「舍弟『湘江王言家骥』。」   「像丐排两帮决斗大事,言帮主何不亲来参加?」   「舍弟听说『武帝季灵芷』现身中原,所以亲自去找,想不到丐帮南支趁他不在,竟然敢来挑战。」   「如果他在呢?」   「光凭『凶丐』这几个,谅也不敢。」   「这样说,贵帮主的武功,要比尊驾高强?」   「资江王」脸上一红,道:   「他曾跟『武帝』学过剑掌功夫,比起我来——强的太多了。」   「哦——。」   岳天雷顿时好奇的应了一声,真想见识见识这位帮主的武功。   「资江王」却上前一步,关切的说道:   「少侠,承蒙相救,有一件事我不能瞒你。」   「那一件事?」   「敝帮与「衡山派」关系极深,据他们派中通知,说少侠曾经削了衡山外家弟子的长剑,而且再度把他打伤,并且——。」   「并且他们说我就是『铁面人』,『武皇』的手下,是与不是?」   「少侠猜的不错,衡山派为了这件事,已经派出高手到处找你。」   「我听崑仑『西门先生』讲,各大门派收到失踪门人的信,要现任掌门自动让位,『衡山』也是其中之一,那他们怎不先办这种大事,反倒斤斤计较小事?」   「这是因为『武皇』行迹诡秘,各大派至今找不到可寻的线索,因此把少侠做了追查的对象。」   岳天雷感慨的叹了一声,道:   「看样子,各大门派还是顾全面子的心理太重,对於『武皇』的事,我只好一个人去努力了………」   「少侠也跟他有仇?」   「血海冤仇,不共天日!」   「资江王」世故极深,见状自不追问底细,於是关切的说道:   「既是这麽一回事,在下马上传信通知『衡山』,但少侠如果半路碰上各派高手,或者是敝帮帮主,还请忍耐一二,免得加深误会。」   「在下并非不讲理的人,言长老不必多虑,我看诸位还要静养,我们就此一别。」   「资江王」连忙上前半步,道︰「少侠活命之恩,愧无以报,如果有什麽差遣,在下绝对效劳。」   岳天雷心念奇快的一动,接道:   「在下倒有一个小问题——。」   「务讲吩咐。」   「言长老深晓江湖之事,可知道谁是铸造宝剑的高手?」   「资江王」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连对「青霓剑」打量几下,道:「少侠敢莫是想把断剑重造?」   「不错,但言长老——似乎对它很熟悉。」   「资江王」满面兴奋,以激动的口音答道:   「这枝剑在下熟得很哩!」   「哦!」   「此剑原是武当镇山之宝,四十年前,五正五魔为了『万年灵芷』,在幽灵谷中决斗,此剑也被『天龙圣当』神功折断,後来落在『武帝季灵芷』手中,又引起『武当』七派联手,轰动天下,『武帝』本与敝帮交情深厚,在下当然记得,只是………。」   「只是什麽?」   「後来『武帝』还剑武当,武林中从此产生了一个迷信。」   「什麽迷信?」   「此剑不出现便罢,若是出现,必有无边杀孽!」   「哦!」   岳天雷轻噫一声,严肃地答道:「这枝剑是『清枢道长』所托,它在我的手中,只杀恶人,决不伤害无辜的性命。」   「资江王」点头道:「我同时祝你能像『武帝』那样,练成绝顶武功,除魔卫道。」   岳天雷说了声道:   「现在天色不早,言长老如果知道铸剑名师的话,还请及早告知。」   「资江王」沉吟片刻,答道:   「在下认识一位『莫剑师』,对於制剑可算一绝,但此人十八年来装聋作哑,不再替人制剑。」   「这样讲,岂不是没有希望?」   岳天雷说话之间,忽然心神一震︰「怎麽这『莫剑师』装聋作哑的时间,刚好也是十八年呢?难道他跟我的血仇还有关连?」   心念中,便对「资江王」急切追问道:   「他这装聋作哑,是个什麽理由?」   「嗯——理由倒不清楚,不过少侠真要找的话,我倒有点办法。」   「在下确有决心。」   「你见到他的时候,先说明是我介绍来的,如果还是不睬,那你就叫出他的本名『莫铁山』,这名字只有我们兄弟晓得,等於一个暗号,不会不理。」   「万一他还拒绝呢?」   「我想不会,因为世界上有两种人爱剑如命,一种是使剑的,一种是铸剑的。何况少侠的『青霓剑』本是武林至宝。」   岳天雷连忙谢了「资江王」,详细问明路径以後,便和「蛇娘」同施一礼,如风飘电闪般射离当地……。   他自从参悟了「风流千里」的轻功,脚程比以前更快一倍,在武林来说,已经超过一等以上。   好在「蛇娘」身怀自炼内功,步履极为轻捷,加上她那冰雪聪明,暗中模仿着个郎的步法身形,也有几分进步,就算岳天雷无意中赶得快些,她还能嗅着留下的气味,追踪而至。   因此一路同行,倒无意外,几天功夫,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山颠上,孤立着一座木屋。   屋外是高大的铁炉和铁砧,与一应铸剑的物件。   但从那上面的尘土和铁锈看来,显然已有多年不用。   此时,一位须发俱白的老人,正独坐屋辟之下,悠闲的仰视天际白云,对於岳天雷和「蛇娘」似乎没有看见。   「请问老丈,你可是『莫剑师』?」   老人脸上毫无表情,更不要说是答话。   岳天雷心中暗笑道:「装聋作哑,一定是找对了。」   於是拱手一揖,接道:   「在下岳天雷,承『资江王』介绍,特来拜访『莫铁山』前辈。」   他把这「铁山」两字,说得格外清楚,那老人顿时扭转头来,但语气极为冷漠的答道:「请你回去的时候,代为问候言家弟兄,关於剑的事情,免开尊口!」   岳天雷禁不住暗中又笑一下,左手把肩头的「青霓剑」拔出两寸多长,口中倒是一言不发。   只见阳光照射下,剑上青光如潮,更胜一泓秋水,「莫剑师」两道炯炯有神的眼光,紧盯着这枝宝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脸色还是冷淡淡的,毫不表示意见。   双方都在沉默着。   谁也不先说话——   等着,   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蛇娘」已经芳心不耐,鼻尖上香汗盈盈。   「莫剑师」还是像个石头人,白须顺着山风沿胸飘忽,两眼忽闭忽开的咬着牙关。   岳天雷终於眨了一下眼皮,瞬地牵住「蛇娘」,双双转过身去。   「你赢了!」莫剑师激动的一声喊叫。   岳天雷和「蛇娘」马上再度转身,两人都是笑意盎然。   「莫剑师」白须一掀,仰天朗笑道:   「岳少侠两位请进来坐坐罢,老朽刚才失敬得很。」   岳天雷也谦逊道:   「在下来得冒昧,打扰之处,还请『剑师』包涵。」   一行人进入房内,重新见礼落坐,他们把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见陈设简单,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蛇娘倒底是女性心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老伯,你这大年纪,难道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莫剑师」非常感慨的摇头道:   「这里是我当年铸剑的地方,老朽的儿女都在故乡,如今只有两个徒弟伺候,可也不住在此处。」   「他们在那里住呢?」   「小徒们改行做了猎户,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山洼,早晚送点饭盒给我。」   岳天雷听到对方这种隐居生活,好像是怕有什麽人来,疑心一动,正想发问,但「莫剑师」已经抢先说道:   「少侠这枝『青霓宝剑』可否借观一下?」   「在下就为此剑特来请教。」他一面回答,一面把宝剑拔出鞘来。双手托着剑身,慎重的递了过去。   「好剑呀,好剑!」   对方赞不绝口的捧剑抚摸,叹道:   「可惜它断了一半。」   「剑师能不能够将牠重新改造?」   「老朽麽?」   「在下愿以宝石为酬,如果需要别的东西,也可以尽量办来。」   「莫剑师」深叹了一口长气,道:   「老朽半生心血都花在铸剑的上面,像这种不世之宝,别说是交给我做,就这样看看,也能令我热血如潮,十分技痒……。」   「那你是答应了?」   「可惜我不能答应!」   「为什麽?」   「这个……老朽还是……不说的好。」   岳天雷把对方隐居十八年头,装聋作哑的事再想一遍,越发觉得可疑,但看到「莫剑师」满面愁容,须发苍白的样子,又不好意思逼问。   「蛇娘」却看出个郎的表情,立刻取出许多「金钢宝石」,立见霞光万道,还耀室中,全都放在对方面前,说道:   「老伯,这些小意思请你收下,我们需要这枝剑去报血海深仇,除了老伯,没有别的人好找………。」   「姑娘有什麽冤仇?」   「家父失踪十八年,先母因此病死,现在我跟着雷哥千里寻亲………我需要他保护,他却需要剑………。」   「少侠本身呢?」   岳天雷眼看对方听到「十八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忽然一理,於是一字一顿的回答道︰「在下也是血仇似海,算到如今,刚好一十八年!」   「哦!」对方惊噫声中,两道白眉皱得更紧。   岳天雷更加补充一句道:   「这段时间,正跟『剑师』闭门谢客一样,真是凑巧!」   「那……那少侠可愿说出师门来历?」   「在下有誓在先,不能说明。」   「这样讲来,老朽是爱莫能助。」   「蛇娘」恐帕说僵,急忙劝道:   「老伯何必……。」   「我也是有誓在先,而且以全家牲命为条件,永不替人铸剑。」   「全家性命?」   「不错!」   「老伯这誓是对谁发的,怎麽这样严重?」   「莫剑师」迟疑的还未答言,岳天雷已经阻止「蛇娘」道:「霞妺,『剑师』既有原因,我们不应该无礼追问……」   「莫剑师」道:   「少侠,刚才你们提起这十八年的时间非常凑巧,老朽也有点好奇,请问这十八年来,武林中可有什麽变故?」   岳天雷道:「剑师难道没听到『武皇』残害正派的消息?」   「老朽多年不问外事,少侠请讲。」   岳天雷便把「武皇」暗杀正派高手,意欲独霸武林的种种恶迹全部说明,那「莫剑师」听说天下大乱,血仇遍地,只骇得须发皆张,周身狂震道:   「少侠……可晓得『武皇』的……模样?」   「江湖上并无一人知道。」   「可有其它的特别记号?」   岳天雷下意识中总是怀疑「武皇」就是「无鼻人」,於是脱口答道:「在下认为他……可能有两样记号……。」   「莫剑师」一句比一句激动,紧张追问道:   「那两样记号?」   「第一,他的鼻尖已被削掉!」   「嗯——」莫剑师眼珠一转,好像是在回想一个人影。   「第二,他的剑上有个十字凹痕!」   「哦!」   对方骇叫一声,全身剧震道:   「原来就是他——!」   「谁?」   「莫剑师」连喘几口大气,咬牙切齿道:   「说来话长,老朽闭门谢客,装聋作哑,都是为此而起。」   「剑师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十八年前冬天,来了一个蒙面客,以黄金十两为酬,请老朽替他修理长剑……」   「剑上就有这十字凹痕?」   「一点不错!而且凭我的经验,这凹痕一定是被绝顶高手剑尖戳伤。」   「剑师可曾问过他的姓名来历?」   「老朽没有问——。」   「面貌?」   「看不见,可是我敢断定他有鼻子。」   「如何断定?」   「没鼻子的人,说话准定漏风,他却完全没有毛病,因此虽未眼见,更比看见的还要准确!」   「那麽,师剑为甚理由,会用全家性命起誓?」   「我替那蒙面客修好长剑之後,忽然看到他杀机满眼,显有杀人灭口的毒念,为了顾全家人门徒,老朽自动的起了这个誓。」   「他就接受了?」   「那有这样简单。」   「你又用什麽妙计,使他罢手而去?」   「老朽最後提醒他,我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名剑师,下次再有这种事,可没有别人好找。」   岳天雷听完之後,心头又起一片疑云。   对方说这蒙面客是冬天来的,义父「剑怪」被害却是冬季之前,此人如系凶手应该没有鼻子,但事实上正好相反!   那难道是差了别人来的?   不会!以仇人的心计多端,决不致自漏秘密。   这些矛盾的想法,在他心中不住的翻腾。想去想来,不得解答。   「莫剑辆」见他独自沉吟,猛地白须一飘,慨然起立道:   「岳少侠,老朽深悔当年一念之私,瞒住这种大事,现在拚了全家性命,也要替你铸好这枝剑。」   「在下不铸了。」   「为什麽?」   「我岂能牺牲你的全家。」   「一则老朽自愿助你扫除邪恶,二则除我之外,别人办不了。」   岳天雷坚决至极,答道:   「不管剑师怎麽讲,在下不愿铸了。」说话间,掌力发出「乾坤一煞」的吸力,飕的一声,「青霓剑」立从对方手中飞回掌内。   「莫剑师」要想抓牢宝剑,但已经慢了一步,不由发急道:   「岳少侠何必固执……。」   「在下决心已定,剑师的盛意只好心领。」   「你宁愿错过这惟一的机会?」   「我想天下之大,定有别人能够铸剑,否则——宁愿错过机会!」   「莫剑师」对他这样的正义凛然。不禁大为感动,独自怔立了一阵,突然拍掌叫道:「有了!有了!」   「有了什麽?」   「老朽这一急,倒想起另一位高手。」   「他是谁?」   「他就是武林中有名的『神拳郑泰』。」   「手艺如何?」   「不在老朽之下。」   「但不知『郑前辈』住在那里?」   「听说隐居『白猿山』——。」   「莫剑筛」话未说完,突听屈外脚步如潮,大概有十几个人围住木屋。   随听一个声如洪钟的口音,怒气冲冲的喝道:   「岳天雷出来答话!」   他不禁心头一凛。以为敌人追踪赶来,身形一旋,已经射出门外。   虎目寒芒四面疾扫一番,互见一位法相庄严的胖大老僧,巍巍然端立场心,身前是两名中年和尚,一望俱非庸手。   至於木屋周围,早由十数个佛门弟子围住,人人气定神闲,健壮威猛,每一个都佩着长剑。   岳天雷坦然的上前三步,朗声问道:   「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宝刹那里?」   「老衲衡山掌门『法宏』——」   「哦,原来是『法宏大师』,在下失敬。」   岳天雷这样以礼相待,倒使「法宏大师」浓眉一扬,似乎很感意外。   「请问大师找我则甚?」   「你削了敝派俗家弟子『赵南山』的长剑,又在盛官殿二次将他打伤,想是有意垗斗我们衡山。」   对方口气咄咄逼人,岳天雷却因受了排帮「资江王」的嘱托,仍是客气的答道:   「关於削剑的事,在下暂时不能解释,致於灵官殿二次争斗,完全是出乎意外,决非看不起贵派。」   「嘿嘿嘿嘿!」   法宏大师怒笑几声,眼神犹似电光四射,道:   「好一张利口,你们胆敢暗中下书,叫老衲让出掌门人的位置,还说看得起我衡山!」   「大师弄错了——。」   「我错了?」   「要大师让位的是『武皇』邪党,与我无关。」   「住嘴口你明明就是『铁面人』,还敢抵赖!」   岳天雷暗叫了一声:「怪哉!看样子,他没有收到『资江王』的书信,可是怎能刚好找到这里?」   心念中,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   「大师,你有没有收到排帮的信?」   「当然收到了,否则我们岂能追到这里。」   「那为何还有误会?」   「法宏大师」逼上两步,沉声说道:   「资江王信申写得清楚,他证明你是『武皇』的手下。」   「哦!」   岳天雷骇得心神凛然,「资江王」决不是下流之人,怎麽会写出这样一封怪信,真正令人不解。   「法宏大师」看他神色不定,马上一声断喝道:   「觉非、觉凡听令——。」   「慢来!」   岳天雷双掌一扬,挡住两个就要动手的中年和尚,道:   「这里面另有鬼计。」   「用鬼计的就是你这小辈。」   岳天雷语音一沉,冷冷答道:「大师休要激动,动手之前,应该冷静想一想,免得亲者痛而仇者快!」   「法宏大师」深吸了一口清气,真个冷静的想了片刻工夫,说道:「你既不愿动手,或许真有原因,老衲身在佛门,也不能滥开杀孽……。」   「大师真算得深明事理。」   「但是有一件!」   「请指教。」   「你跟我同去衡山本寺。」   「有何贵干?」   「暂时留在寺中,等到『武皇』一党清除之後,再来决定你的身份!」   岳天雷忍了半天,也禁不住气往上冲,冷哂说道:   「大师这办法太过份了!」   「你不愿去?」   「事实上不可能。」   「原来你不愿动手,只是胆小。」   岳天雷轻叹一声道:   「大师疑心重重,在下只好得罪。」   「老衲决不以老欺少,只要你逃得出我衡山『弥陀剑法』,就算了事。」   双方既然决裂,场中空气顿时一冷。   但————   木屋内立刻传出「蛇娘」娇嫩的口音,道:「雷哥,本地主人请你们换个地方,而且点到就是,不要流血。」   岳天雷恐怕惊动「莫剑师」和「蛇娘」,而且他们的意思,也是提醒他不要伤了衡山人物,心念中,虎目寒芒直对「法宏大师」一闪。   「法宏」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眼光四面一望,顺手向西戟指道:「好!我们到那边山谷去。」   岳天雷立刻一马当先,展开超绝轻功,如风飙云流,射向西旁的山谷。   「法宏大师」见他步法特异,瞬息数丈,顿时骇然一锁寿眉,打消了命令门徒出手的意思。   随即僧袍大袖一摆,率领众门徒,如影随形,紧紧赶上……。   只见这片山谷,格外清幽。   岳天雷首先到达,立刻拣了一处平坦地方。   气定神闲的扭转虎躯,泰然待敌。   「法宏大师」也已随後赶来,隔着丈余之地,手搭剑柄道:   「你先拔!」   「在下拔得很快,还是大师先请。」   「嘿嘿!老衲晓得你有此一记绝招,你尽管使出来好了!」   岳天雷於是右手微弯,缓缓的向剑柄上伸去。   顿见十几名衡山高手,个个目光不瞬,紧盯着他的腕部。   这一来,谷中空气顿形紧张。   除了山风呼啸声列,简直静得连花针坠她,也能够清晰听见。   「铮!」   死寂中,一道剑光破空直出。   「法宏大师」剑似霹雳惊虹,夹风雷隐动之势,直朝岳天雷面门刺入。   岳天雷见他这一剑,劲力如山,招法古奥,表面上似乎缓慢,实则奇快无比,也不由得心头一寒,才知「弥陀剑法」确有玄机。   於是,   沉腰卸步,翻腕斜肩,闪电似的拔出腰间长剑,便生生一剑斜出。   「叮——。」   双剑交处,声若龙吟,彼此身形一旋,俱各神色整然,再度对峙!   「法宏大师」对於岳天雷的功力大感意外,顿时引起生死相斗之心。   岳天雷也试出对方真力纯厚,丝毫的不敢大意。   双方各自暗运内功,「法宏」剑招疾动,施展「弥陀指路」的绝技,二次朝他胸腹划去。   他这一剑,乃是毕生苦练的功夫,剑锋数尺之前,寒气森森,足可穿胸洞腹。   但在岳天雷而言,他正希望对方剑走中宫,马上疾运「乾坤一煞」的劲力,一招「挑星摘月」想把大师长剑挑飞。   只见人影动处,剑芒如潮。   「法宏大师」立感剑身反被缠住,无法快速的推出,於是想也不想,本能的左掌一推,劈出无坚不摧的「须弥功劲」!   岳天雷何尝不也一样。   他觉得对方手腕如铁,不容易把剑奇快飞旋,而且在他真力猛贯之下。还能够硬生生逼进几寸,这份功力真算待空前未见。更何况劲风射处,掌影瞬至胸前!   百忙中,也将左掌圈划,把对方无形真力,便向体内一收。   「轰!」大师的掌风如怒海涛声。   「嘘!」岳天雷借力吸力,也带出一股低沉劲啸。   在这各无胜负,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法宏大师」更发一声怒吼,拚出全付真元,连掌夹剑,快得连手法都看不清。   岳天雷无意死拚,冷静至极的剑招一换,展出「孤凤振翎」,那寒芒片片,笼罩丈五的剑幢,就像一朵银色的飞旋云彩。   对方的剑气掌风,紧钉着这片银云,迸射回环。   一场强攻硬打的苦斗终於展开了——   山谷中气涡乱旋,砂尘疾卷,使得一群衡山弟子,个个瞠目无言。   就在他们的怔视下,   双方剧斗到二百余招以外。   然後——俩人的身形招法逐惭慢下来了。   「法宏大师」面红如火,额头上蒸气腾腾。   岳天雷胸头起伏不停,剑幢也巳缩到八尺。   但「法宏」以一派掌门之尊,当着徒子徒孙不便罢休,岳天雷又要顾虑「蛇娘」等人,又要提防对方愤怒中一拥而上,也是无法收式。   眼见这种硬拚真力,必致死伤惨重——   果然,「法宏」在猛吸一口大气後,右剑左掌,拚出最後一击,岳天雷只好剑掌齐出,回敬一招!   「砰!」的一声闷响,双方「蹬蹬蹬」!各退几个大步,「法宏」马上哇的喷出一口热血,他却凶借力还力,震得比较轻些,但喉间一股甜腥,也感到耳鸣目眩!   那「法宏」咬牙横心,打算来个同归於尽,勉强稳住脚步,又要发掌。   同时衡山弟子,都铮铮然拔出剑来,脚步直向场心移近。   岳天雷这下气坏了,虎目中寒芒陡射,射出怨毒的光辉。   就在众人步步接近的危急关头,山巅劲喝如鹤唳猿啼,一声高叫道:   「双方住手!」   这清劲口音尚在群谷中回绕。   西面峰顶,一个小小黑点,像彗星经天般,凌空划出一个美妙的半弧,随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战圈中疾坠。   岳天雷虎目忽忽一扫,已经看出这是一个人。   但那山峰的高度,足有三四百丈,不管来者轻功如何之高,在这超出人类能力范围的距离下,谁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他正在惊骇——。   可是「法宏大师」激怒中那管这套,掌势一立,又逼上了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   来人那快得看不清的身影,冲落到离地不过二十多丈,突然「蓬!」的一声。撑出一朵方圆寻丈的乌云,顿时下坠之势刹住。   然後美妙的飘摆,不偏不歪,正落在他们中间。   岳天雷马上惊噫了一声:   「西门先生!」   原来崑仑高人「西门石」,真个及时赶到。   他右手中提着一柄铁雨伞,他刚才就利用这把伞,安然抵达高山。   此时更将此伞滴溜溜的一轮,劲风呼呼中,硬将衡山诸人的来势阻住。   「法宏大师」喘咻咻的收掌喝道:   「西门何必……帮这……武林害马………」   「西门先生」收伞长揖道:   「大和尚气成这样,真是少见——。」   「你还是让开的好!」   「呃,呃!你不必打了,完全误会。」   「我误会?」   「你中了『武皇』借刀杀人,一石两鸟之计。」   「哦!」   岳天雷与「法宏大师」,几乎同时骇异出声,各退半步。   「西门先生」朗爽一笑道:「你们两位把剑收起来可好,一面歇息,一面听我细讲。」   岳天雷首先退後,把长剑向鞘里一插。   「法宏大师」愤然收剑,道:   「西门,你说得有理便罢,否则和尚还要……。」   「这事很凑巧,我是发现了排帮送信人的屍体,才晓得这桩阴谋。」   「西门先生」却一看衡山诸人,微带惊奇的问道:「大和尚,你们的『须弥功劲』天下驰名,如今都带了长剑出来,例真有点怪哉!」   「法宏大师」道:   「现在『武皇』一党都是用剑,甚至有蒙面客,还会使本派『弥陀剑法』,老衲不能不防备一点。」   「西门先生」呵呵劲笑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和尚也学时髦。」   法宏大师寿眉.一皱,叹道:   「西门休得取笑,拿功力相等的人来说,用剑胜於用掌,而且——以你而言,崑仑『禅影奇功』素称武林一绝,可是又带铁伞,又带钢扇,还加上一把旱烟袋,比起老衲一枝剑,倒多了三倍。」   「大和尚难道不晓得,这些都是我随身日用之物。」   「少扯淡,谁要挨上任何一件,都有点吃不消兜着走。」   岳天雷在旁倾鹎,忽然心念一动,上前问道:「大师,我看贵派带剑下山。必有其他的原故。」   「岳施主的意思是——。」   「大师刚才说:『武皇』手下也有使用贵派剑法的人,不知这种剑法有多少人会?」   「内外两家弟子会的很多。」   「大师以後又说过:功力相等的人,用剑甚於用掌,那『而且』两字之後,还有下文未曾说出。」   「这个………」   「在下根据这些话,断定有个功力与大师相等的人,他不但擅於用剑,而且离开衡山多年,所以大师亲自佩剑,其目的就是为了应付他。」   「法宏大师」满面忧容,答道:   「施主猜得很准确。」   「此人是谁,能否明白见告?」   「嗯——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位离开师门多年的,就是老衲的师兄『法广』!」   「这位大师的功力?」   「当年他是寺中『首座』,老衲是「知客」,论武功他比我强过三成以上。」   「这次来信请你退出掌门之位,想必是他署名。」   「不错,敝师兄竟会叛归『武皇』门下,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大师回答之後,又是一声凄然长叹。   这一叹,叹得人人心头发冷,哑口无言。   像这种兄弟阋墙,同门争位的怪事,居然出现在正门大派之内,而且全由『武皇』在幕後操纵,而其本人却至今未曾露面。   这份神秘,阴险,直可以说是空前未见,亘古未闻了。   经过一阵无言的沉寂。   「法宏大师」终於再度合什,向岳天雷两个行礼告辞道:「老衲这次轻率下山,对寺中之事越想越不放心,现在要先走一步。」   「西门先生」恢复他那向来乐观的态度,拱手笑说道:   「大和尚不必忧心,反正大家都动起剑来,那『崆峒』,『武当』,『青城』三派惯用长剑的不必说了,如今『衡山』既然佩剑,『少林』,『峨嵋』想必也是一样,至於敝『崑仑』掌门东方玉………。」   「法宏大师」插言道:   「对呀,他跟你都是剑中高手。」   「不能算我,我是因为学剑不成,才带了这一身的小零碎。」   「何必客气,乾脆说出你的主意罢。」   「我的想法是,反正各派都已带剑下山,咱们乾脆来一次大会,也好去对付『武皇』邪党。」   「法宏大师」被对方说得豪气勃发,寿眉一轩道︰「如果各派能够合作无间,而且『武帝』能来主持,这场大会倒是很好。」   岳天雷听到这个提议,内心激动不已,独个儿凝立当地,瞑想着剑气冲霄,剑风乍地的壮烈场面。   但「西门先生」却在他的肩头轻拍一堂,说道:   「老实说,『武帝』能否出来,是个疑问,大会的事,我尽力去办,但这位岳老弟的身份,大师应该明白了………。」   「法宏大师」,马上点头道:   「老衲已然明白,岳少侠如果遇上我『法广』师兄,一定不能伤害,务要送回衡山………。」   岳天雷肃然应允,对方及手合什,随率门人如飞回去。   「西门先生」目送众人走远。转对岳天雷问道:   「岳老弟,你找到『莫剑师』没有?」   「已经找到,他就在东边山头。」   「我们同去看看可好?」   「请——。」   岳天雷应声之中,身如电出,两人一先一後。同向「莫剑师」的住处赶来。   以两人超绝的轻功,自然是瞬息而至。   他首先飘到门口。正要呼唤「蛇娘」,可是嘴一张,声言却咽住了。   原来他嗅到了一股生人气息——   阴沉沉的充满屍骨味道,令人毛发悚然。   「西门先生」为人何等世故精明,见他身形猛停,马上也悄然收步。   岳天雷头也不回,疾向身後比了一个手势,随即身形如电,毫无声音的射入木屋里面。   「西门先生」发觉事态真的严重,连忙右手拔出旱烟杆,目光如雷盯住出路。专等屋内信号。   功夫不大,只听岳天雷惊噫出声的叫道:「西门前辈快来!」   他马上一掠数丈,飘入室中。   更见岳天雷眼光充满悲痛和怨毒,怔怔的站在一位老者的屍体旁边。   「西门先生」骇得双眉一锁,道:   「赶情他就是『莫剑师』!」   岳天雷牙关迸出话音道:「不错。」   「西门先生」弯腰一看「莫剑师」,只见他心口一个血洞,周围五个指头印,插胸透骨,竟把心脏捏成粉碎的肉块,不由得胡须一抖,骇道:   「原来是『白骨魔君』下的毒手!」   「白骨魔君?」   「错不了,这是他独门手法,名叫『摘心追命』。」   岳天雷虎目中顿时迸出两行热泪道:   「在下连累剑师了……。」   「这是怎麽讲?」   「我杀了『白骨魔君』的徒弟『黑夜游魂』,而且我若不来找他,那魔头也不至於寻到此地。」   「西门先生」怔了一会,悚然寒战道:   「不好,这老魔头也是『武皇』一党。」   「哦!」   「那被杀的排客,全身都被抓得粉碎如泥,不容易看出是甚麽手法害的,如今这一对照,显然也是『白骨魔君』的毒手。」   「早晚我会把他碎屍万段,替『莫剑师』和『蛇娘』报仇!」   「蛇娘!她是你的同伴?」   岳天雷悲愤至极,从怀内取出一幅衣襟,也不说话,迳自递了过去。   「西门先生」急将衣襟展开,只见上面写看十六个娟秀字迹:   小魔惊逃,   蛇娘重伤,   日後归来。   洞庭仙子留字   「西门先生」看完之後,反倒面露惊喜之色,咋咋有声道:   「贵同伴这下倒好了——。」   「好了?」   「这位『洞庭仙子』,就是『四姬』之一,功力奇高,连『白骨魔君』这样的老怪,对她而言,都只算得是小魔。因此『蛇娘』被她救去,不但伤势无碍,而且必然成为武林中高手。」   岳天雷稍为安心,长喘了一口大气,道:   「这样也好,从今後在下可以放胆去找仇人。」   「西门先生」眼神一转,道:   「既是这样,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老弟能否同意?」   「先生请讲。」   「你我都是要访『武皇』这批东西,我在江湖上,比较门道熟些,一路同走的话,彼此有个照应。」   「这个——。」   「我不会碍你的事,虽说同走,并不一定紧紧跟着,如果有什麽事情,彼此可以分道扬镳,不必另行交代。」   「先生的好意我明白,但是——。」   「又有什麽『但是』?」   「我从下山削剑以至现在,跟『武皇』虽没碰上,但跟他的手下已经接触多次,尤其从『白骨魔君』的事来看,他们显然在到处找我,这样太危险……。」   「你不怕危险,难道我就畏死贪生?」   「我是为了报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至於贵派——既无高手失踪,那又何必。」   「西门先生」义形於色,愤然不乐道:   「老弟这样说,简直的是看人不起。」   岳天雷大为感动,连忙称谢答应,然後悲愤的抱起「莫剑师」,脚步沉凝,缓缓走出屋外。   在西门先生的协助下,一座坟墓顷刻筑好。   他大礼祭拜之後,忽又走回木屋里面,独自耽搁了片刻工夫。   「西门先生」等他出来以後,诧异的问道:   「屋子里面还有什麽未完之事吗?」   「莫剑师有两个早年的门徒住在山中,早晚必然会来,在下留着书信,请他们转告剑师後人,免得……他们罣念……。」   「岳老弟办事周到,现在天已不早。我们先去那里?」   「嗯——」   岳天雷想了一下,道:   「先去『白猿山』,拜访『神拳郑泰』。」   「那就走罢!」   话声中,身形齐飘,迳向山峰之下,如电射去。   岳天雷与「西门先生」都是轻功奇佳。   为了避免在官道上疾驰,惊世骇俗,他们宁愿穿山越岭,专走僻静地方。   这一天,看看高峰已尽,来到小山起伏的地方,曲径错综,偶而也有一两处山村茅舍。   正在专心赶路中———   忽听附近树林内面,传出一声痛极的呻吟,嗓音奇熟!   岳天雷马上心神一震,转头招呼道:   「我们看看去!」   「好!」   两人身形齐闪,犹如两颗流星,疾投入树林深处。   百来丈的距离,眨眼即达,岳天雷顺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飘入一片广约十数丈的林空,立见当中粗可三围的枯树上,钉着一位老道长。   「呀!这是『清璇道长』………。」   「西门先生」紧接赶来,也骇得倒抽一口冷气道:   「可不是武当掌门吗!」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分立枯树左右,只见「清璇道长」半身尽是鲜血,他那枘自用长剑,竟从「巨阙穴」透背而出,把他钉牢树上,胸口只露出一个剑柄。   岳天雷惊骇至极,下意识的伸手就拔!   「拔不得!道长内功深厚,不拔还能自守一丝真元,如果拔出来,必然透风而死。」   「难道就让他这样……。」   饶是「西门先生」见多识广,一时地想不出好办法来。   但「清璇道长」却闷哼了半声,眼皮张自睁开半线,他一见岳天雷凝立身前,马上嘴唇连连掀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倒泌出了一股腥血。   岳天雷马上附耳说道:   「道长别说话。在下先想办法救你下来。」   然後转脸对「西门先生」道:   「请你抓住剑柄,我叫拔就赶快拔——。」   「这……不行吧?」   「我有『真元对流』的功夫,能够使他真力不散……。」岳天雷一面回答,双掌已经贴住道长的「血海」和「丹田」。   随即凝神屏气,运起全付内功。把本身真元,引导着对方一线生机,小心至极的穿宫过穴,缓缓循环着。   就等对方的真元贮人丹田大穴後,他轻轻吐气开声,低喝道:「拔!」   「西门先生」早已蓄势以待,闻言右手如电翻出,五指奇准的搭住剑柄,顺势向後一抽,立将长剑拔出。   岳天雷再度喝道:   「点穴止血!」   「西门」又以「崑仑」独门手法,指影幻舞的连点一十六处经脉要路。   他们这种天衣无缝的配合手法,果然灵验如神,立见伤口渗出的血沫,完全止住。   岳天雷忙把对方平放地上,自己两只手掌,仍是贴穴运功,丝毫的不敢大意,「西门先生」更趁机掏出本门灵丹,用了加倍的份量,塞进「清璇道长」口中,不过片刻,道长喘息数声,睁开了血丝密布的双眼,他先感激的望了「西门先生」一下,然後对着岳天雷喃喃说道:「岳……岳……我找你……很久……。」   岳天雷连忙接言道:   「道长可是为了『青霓剑』?」   「是的——。」   「这剑是令师兄『清枢道长』所托,在下无心闯入玄关,以致他走火入魔,至今还很抱歉,所以我一定要照他的遗嘱,把此剑重新铸成武林之宝,希望你别误会。」   「我……都知道……。」   「道长都知道了?」   「敝师兄……临终之前,已经全部……说明。」   「那道长找我何事?」   「怕你被……别人所害,夺去……宝剑……。」   「道长放心,在下会以生命来保护它,决不让人夺去,而且……至今也没有人下手夺过。」   「清璇道长」服药颇久,精神好了许多。闻言後,面皮连搐道︰「难道……难道叛徒『清玑』……也没有来抢?可能你是没有碰到……。」   岳天雷对「清玑道长」将他打败的事情*真是记忆犹新,那「铁面人」看到宝剑发怔,「清玑」却毫不在意的情景,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答覆道:   「在下曾与『清玑』交手,他对此剑根本没有注意。」   「决不可能!」   「为什麽?」   「两个时辰以前,他来……逼问过我……,口口声声……要问你的下落……,以便追夺……」   「他们是几个人?」   「先是两个,」   岳天雷定神一想,断定必是「铁面人」跟「清玑」一对,随即追问道:   「後来呢?」   「後来是一个。」   「一个?那刺伤道长的是谁?」   「清璇道长」马上面色激动,满脸怒意道:「先是叛徒和一个蒙面人联手,数十招後,我已经落了下风……。」   「西门先生」皱眉插话道:「道长身为武当掌门,应以全派为重,怎麽不见机而走,还去硬拚哩?」   「贫道也是这样想,但退到这颗树边,突然又来了一个蒙面人。他的身手之快,可以说无法形容,连一招未完,就夺下了我的剑……。」   「哦!他是空手夺剑,而且就用这枝剑刺伤你……?」   「不错!」   岳天雷周身一阵寒抖,急吼吼问道:   「他留下姓名没有?」   「虽然末留姓名,我也猜得出。」   「你猜是谁?」   「武皇!除了他别人无此本领。」   这句话,像一盆雪水,当头倾下——   西门先生惊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岳天雷更是虎目圆睁,牙根咬得出响。   因为「清璇道长」的功力已算一流,但对方能在半招之内,空手夺剑,借剑杀人,那份武功,实在是令人惊震!   「清璇道长」见状,沉痛无比的说道:   「两位不必动怒,贫道有几件事要拜托。」   他们几乎同时回答道:   「道长尽管吩咐。」   「我看『武皇』的功力,除了『武帝』之外,谁也胜他不了,可惜『武帝』还未出来,因此两位——尤其是岳少侠——在江湖上行道务必仔细。」   「西门先生」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武帝不来也不要紧,我跟衡山『法宏大师』已经提起过,准备大会正道武林,专门对付这个恶贼。」   「我看——各派聚会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成功,也不一定能胜。」   「事在人为,总不能坐以待毙。」   「先生热诚感人,可是有一点你要考虑。」   「那一点?」   「如今各派叛徒,要逼现在掌门让位,要是聚会一处,恐怕中了敌人一网打尽之计,而且本山空虚,也怕对方乘虚而入。」   「这个——我会跟各大派门商议,见机而行。道长请继续说下去。」   「敝徒『法雷』等三个,现守武当本山,希望代为转告,山中诸事都由「法雷」作主,必须紧守门户,苦练武功。」   岳天雷点头答道:「我们一定办到,将来『青霓剑』铸好之後,我立刻归还『法雷』就是——」   「不行!绝对不行!」   「那为什麽?」   「法雷功力太浅,如果叛徒上山讨剑,一定应付不来,我看少侠一别不久,功力猛进几倍,不如……。」   「清璇道长」讲到这里面有愧色,半路停住。   因为此剑已成叛徒争夺的目标,他怕自己的门徒因此受害,自然不好意思推在别人身上。   岳天雷何等聪明,立刻朗声答道:「在下绝对负责到底,一定等到适当的机会,再还给贵派门下。」   「清璇道长」感激的谢过之後,面现凄凉之色,道:「最後一件。是要请两位将我就地葬埋——。」   「道长你就是……。」   「我有辱武当声誉,再无面目去见前代师祖。」道长说到最後,已是青筋暴出,狂吼如雷,右手猛地一挣,就朝「太阳穴」上拍去!   「啪!」   「西门先生」眼见岳天雷双掌不能松开,急忙出手如风,险堪堪一记「金丝缠腕」,恰将对方脉门搭住。   但「清璇道长」急怒放心,用力过度,竟又闷吭半声,昏绝於地。   岳天雷一面加紧运功,一面说道:   「我看只有由前辈送他回山。追凶的事*在下一人去办。」   「西门先生」虽不放心*但事已如此*只好答应道:   「他的伤势太重,恐怕送不到,反正送多远算多远,如果半路不幸,我也会把这位掌门,送到他的本门安埋。」   两人趁着对方未醒,把前後伤口仔细的包紮起来,又给他服下大量丸药,然後绑在「西门先生」背上,那枝血蹟斑斑的长剑,也由他提着。   随即双方互道一声保重,那崑仑高手「西门石」脚步如飞,觅路直往武当而去。   岳天雷眼看对方去远,心事重重的只在当地徘徊。利用自己过人的嗅觉,想侦查「武皇」的去路。   但「武皇」的功力何等高张,脚步不但极轻极远,而且奇快无伦,尤其山林中地势复杂,就有气味也是难找,因此寻找了个多时辰,才隐约的查清了方向。   可是,岳天雷心坚如铁,硬是非追不可。就时走时停的循路前行,一个劲赶将下去……。   ※       ※       ※       ※   满天浮云,月光掩映,照着山林树影,格外幽僻凄倞。   岳天雷飘射於山谷之间,心念潮涌的忖道:「两天两夜,越追愈没有线索,我该怎麽办呢……?」   放眼望夫,只见前面疏林掩映,是一条宽约三尺的山路,脚步一紧,隔它只剩十多丈远。   但——   寂无人迹的路上,突然人影疾闪,就像劲箭离弦的,顺着山道射来。   岳天雷心神一动,顿时虎目圆睁,锋芒陡现,想要看个分明。   不幸天公偏不作美,空际一朵浮云恰好遮住月亮,他立感眼前一暗,只看到那奇热的身形忽忙疾闪,而且不住的前後张望,彷佛後面跟来了什麽怪异人物。   岳天雷疑骇的眨了一下眼睛,身形瓢到路旁两丈,但对方早已过去。   「呀!这背影好像是『西门先生』,他怎麽来到这里?   而且行动忽忙。难道是被谁追赶不成?」   心念中,下意识的摆过头来,转向来路看去。   谁知不看还罢,一看之後,更令他周身冷战,起了无数的寒栗。   因为跟着飘来的一个身形,真是太怪异了——   那人被一件奇形大袍由头到脚的罩住,手既不动,膝盖也不弯,全身僵直,用上下跳动的姿势向前纵跃,真像僵屍出现!   而且一般人的面具,最少也要露出两只眼睛,以便看清外面。   但这个僵直怪人,偏连眼睛也不露出,碰到山路弯曲的地方,却能硬生生的及时侧转身躯,彷佛不用双眼,也能看清路线一般。   奇怪!这算是什麽邪魔外道?   如果他是人,这种隔衣见物的本领,真算得不可思议!   若说他是僵屍怪物,那又不合情理,但如果不是,怎麽会运「西门先生」也吓得惊惶逃跑——?」   就在他惊疑不定间。   这僵屍般的怪人,已像一阵旋风迳直跳去,那身後留下来的气流,直朝岳天雷面前卷来。   他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腥臭的血味直仲鼻观。   「呀!这是『清璇道长』的血腥,他怎麽会变成这个怪相?」   岳天雷心思像电光石火,奇快的忖道:   「清璇道长决不会追『西门先生』,除非是中了邪术!那麽,一定是有个厉害无比的魔头,才会迷住道长,惊走西门………」   他还来不及想完,来路上身影又动,再度出现了一位人物!   这时,月亮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冷光如潮,把来人照得纤毫毕露。   他——   头载束发金冠,腰系一枝长剑,满头长发顺冠垂下,分披在两个肩头,身穿杏黄大袍,颇有人中龙凤的风度。   面貌更是俊雅绝伦,年若四旬,却无半点衰老痕迹,尤其剑眉凤目之间,英气逼人,在英武之中,还来看两分神秘色彩。   这种慑人气派,使任何人只看一眼,都能断定他是武林大豪。   至於那身形不动,瞬息十几丈的轻功,更是空前所未见。   岳天雷隐身道旁,马上心神剧震,暗自恨声道:「怪不得『西门先生』吓成那样,赶情是『武皇』恶贼亲自来了!」   下意识的右手一探,无声无息拔出了腰间剑来。   那时快,说时迟。   这霎那的工夫。   来人已至三丈开外。   更见他左手捏着一个奇形诀式,凤目半睁,面色极为沉凝。   而且一近岳天雷隐身之地,马上双目陡张,将突出寸许的劲光,狠狠的朝他这个方向一扫,好家已然发觉有人埋伏。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出,用「大鹏展翅」的绝招,冲空直拔数丈,奇奥的划出一个半弧,长剑像夜空电闪般,夹石破天惊之力,直朝对方头顶插落。   这一剑,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力道之强,何异於泰山压顶,眼看剑到人到,离对方「天灵穴」只剩三尺有余。   但来者岂是等闲。   面色一凛下,双脚以看不清的步法奇奥一旋,立刻横飘半丈。左手诀势虽然不动,右手却跟步法一样的快得惊人。   立闻「呛啷」一声,长剑闪出,斜斜往上一划,便将岳天雷长剑弹开,而且那向前飘纵之势不衰,仍想去追「清璇道长」。   「那里走!」   岳天雷暴喝声中,健躯风车似的凌空疾翻,借着对方剑上功劲,像一颗流星坠地,截住了对方去路。   对方一看他眼中怨毒寒光,也不禁怔了一下。   岳天雷趁势「挑星摘月」,幻出圈圈嘶啸的剑轮,猛慛真劲,又刺向对方「巨阙」,「关元」两处生死大穴。   第六章 神镜预言   随即左手一探,拔出了异光蒙蒙的「青霓剑」来。左削右挑,以十二成功力,直向对方猛攻过去。   那中年美剑客一看「青霓剑」,更如火上浇油,马上震怒如雷的喝道:「原来你是盗剑小贼,怪不得要害『清璇道长』!」   话声中,奇奥的身形随之一旋,岳天雷双剑立劾戳了一个空,还来不及变招,对方一式「划地削天」,反从他的右侧攻入。   岳天雷见对方的身形旋处,到处幻影重重,好像有三四个人围着他打转一般,立刻使出「孤凤振翎」,用剑幢护佐身躯,然後跟着他身後的气流,以「云流千里」的轻功,穷追猛打,并且心中暗忖道:   「这人既不知道『清璇』托剑的事情,偏对此剑大感惊异,虽然口口声声说我害了道长,其实更证明他是『武皇』,在此弄鬼。」   至於那中年剑客也在心内沉吟道:   「这姓岳的身手功力都不错,不用绝招必然多耗时间。」   心念中,身形猛然停住,正好将背部露了出来。   岳天雷如响斯应,附背赶来,双剑一上一下,分刺「灵台」、「督脉」。   就在剑光映到对方身际的时候。   中年美剑客,突然长剑倒卷而出,一式「神龙振尾」,架住他右手青锋,再一剑「飞霜断魄」,划中他左手剑脊,身形顺着力道,蓦地旋到外门,左手「轰!轰!」暴出,竟然连劈威猛绝伦的两掌!   第一掌,犹如五雷天火,热浪灼人。   第二掌,更迸出十道红白相间的光芒,眩人心目。   这两掌前後相推,真如天崩地裂一般,岳天雷忙将「青霓剑」硬划过来,并将全身劲道向後一吸。   可是已经慢了。   只见他身躯向左一歪,跄出丈五有余。   喉嗓中「哇!」的一声,喷出满胸的热血。   热血激动了他傲骨嶙峋的天性,在这生死立判的关头,他不但不走,而且冷森森的扭转虎躯,把手中双剑,十字形的交叉一搭。   那双怨毒至极的眼神,更一眨不眨的盯牢对方。   中年美剑客面色寒似秋霖,手中剑戟指他的咽喉,左掌骈立如刀,一步步向他身前逼近。   夜,是那样沉寂凄清,彷佛笼罩在死神的黑幕之下。   除了两人的轻微吸气声外,只有树叶儿迎风沙响,震人心弦。   而他们的距离,却在沉寂中,由两丈缩成一丈,由一丈缩成五尺,谁也不肯抢先发招,发招时必有一人陈屍当地。   蓦地里——   一个惶急的足音,沿地疾飘,转眼间来到数十丈外。   但他两人相隔一剑之地,谁也不敢转头去瞧,却见一枝金光闪耀的旱烟袋,在月光下电射而来,「啪哒」一声,奇准的落在他们前面。   他两个,都奇快的用目一扫,几乎同时的惊叫出声道:   「西门先生来了!」   可是岳天雷的声音是充满怀疑。   而对方却是无比的悲痛。   双双转验看时,「西门石」肩上抗着僵硬的「清璇」,鼻息咻咻的赶到两人中间,摇头不已道:   「果然是你们两位,怎麽又打起来了?」   岳天雷大惑不解道:   「他不是武皇?」   「什麽武帝武皇,他就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   「哦!」   岳天雷骇然的退了半步。   「西门先生」更对「湘江王」说道:   「帮主难道不知他是岳——」   「我知道他是岳天雷。」   「那又何必动手?」   「为什麽我不该动手?」   「他救过令兄『资江王』等九条性命。」   「哦——!可是他乃『武皇』手下,又盗了武当宝剑………。」   「大帮主,你简直不明白!」   「那麽你详细讲一讲。」   「还要我讲?」   「你几时讲过?」   「西门先生」把「清璇道长」的遗体妥为安放当地,皱眉瞪眼的想了一会,抹去脸上的汗珠,顿足自责道:   「该死,该死,我原来没有对你讲过!」   「本来没讲。」   於是「西门石」口若悬河,把岳天雷来龙去脉,讲了个一字不漏,「湘江王」顿时消去愤怒之心,说道:   「岳步侠,本人误会——。」   话声中,转面看时,岳天雷正俯身查看「清璇道长」的伤痕,眼中热泪盈眶,对「湘江王」的话根本没有听见。   「湘江王」连忙走了过去,重新施礼道:   「岳少侠救了家兄和排客,本人谨致谢意。」   岳天雷怔怔的还了一礼,悲愤的问道:   「道长怎麽会死?」   「西门先生」上前答道:   「我背他走了一天,已绝全身僵硬,咽了最後的一口气。」   「那言帮主……怎麽怪我……。」   「道长断气之後,我倒非常的为难,幸亏遇上了言帮主,他们排帮有种『赶屍』的功夫,不但行动如飞,而且能保屍体不烂,因此我急忙请他作法,忙得连你的事情都来不及说清楚……。」   岳天雷听了这话,还是不大明白,眼神直向「湘江王」看去,似乎是种沉默的质问。   「湘江王」立予补充道:「敝排帮习有『都天大籙』的种种奇功。本人当时看那『清璇道长』心头还有一丝余温,可能灵魂尚未出窍,因此用『五雷诀』催他走路,希望早到武当,也许——。」   「也许能够起死回生?」   「这只是万一之计,聊尽人事,至於本人刚才的话,完全出乎气愤,你不必介意。」   「既有万一的希望,那是我连累他了!」岳天雷叹息之下,眼神突然一阴,像片深邃无比的海洋,隐藏着极深的沉痛。   「岳少侠不必自责太过,你我都是救人心切,难免各走极端。」   「西门先生」更是关切的劝道:   「岳老弟,你是生气勃勃的青年,思想上不要钻牛角尖,前两天『莫剑师』被杀,你说是连累了他,如今又说连累『清璇道长』,其实都是命运注定。」   他这番婉言劝慰,更触动了岳天雷的往事前尘,他想起了「莫剑师」,更想起了三师姑「剑仙李叔琴」,二师叔「剑魔侯仲影」,和四师叔而兼义父的「剑怪徐??德」。   他们虽然遭遇凄凉,总还是好好活着,但只要被他遇上,却一个接一个的相继惨死而亡。   这连串的流血惨剧,早在他心灵上刻下重重阴影,如今给别人当面一喝,就像火山般的爆发开来,他越想越沉痛,把满腹冤仇血债都堆集在「武皇」身上,同时也怀疑自己是否命中注定不祥,以致骨肉分离,亲人都横祸连踵。   在他这阵沉吟不语中。   「湘江王」与「西门先生」早将「清璇道长」的遗体,重新整理了一遍,双双的跌坐地上,讨论将来的事情。   等到他从沉思中醒来,「西门先生」马上招呼道:「岳老弟你也歇息一下,刚才的伤势可有妨碍?」   「哦!不要紧,运功一下就会好。」   他一面答覆,一面走到两人身边坐下,严肃的向「湘江王」问道:「请教帮主,你们真的相信命运或者是灵魂之说吗?」   「呃——,代代相传,都是这样讲法,而且本帮很多法术,全都奇验无比,决非欺人之谈。   「可否举几个例子。」   「拿刚才我的招法来讲,就有三个证据。」   「啊,武功中也有这一套?」   「不错!你是否记得我的身形幻影,能够变出几个人来?」   「有的!我两剑都不曾刺中。」   「这叫做『障神移位』,是利用精神力量,使对方以假为真,比一般武林的『移形换位』另具奇特之处。」   「请问第二个证据。」   「先前『清璇道长』的行动如飞,完全是我用『五雷诀』使他不倒,到你发掌迫攻,逼我左手诀势松开的时候,虽则相隔很远,我却知道他必然倒地。不信的话,你问问『西门先生』,看他怎麽说。」   「西门先生」连连点头道:「一点不假,我在前面探路先行,猛然间发现道长倒地,要不然,也不至於回头赶来。」   岳天雷心神一震,再问道:   「那麽,第三个证据是什麽?」   「我刚才的掌势,有没有五雷霹雳。火热难当的情形。」   「这也有的。」   「此乃本帮的『雷火掌』,不仅可以伤人,还有辟邪镇妖之力。」   「可是你第二次连发两掌,後面一掌却又大不相同?」   「少侠眼力不错,那不是本帮的武功。」   「属於那派?」   「天龙派。」   「原来是『武帝季灵芷』的绝招!」   「对!那叫『秘魔神掌』,它与那三记剑招,都是武帝所传,他恩师『天龙圣僧』所创,可惜我练得不成气候。辜负了这种佛魔合参的绝世奇功!」   岳天雷对这一掌三剑。深感惊奇,立刻问了招法名称,更将身形手法深映脑海。临了还把那「佛魔合参」四字,反复的念了几遍。   「湘江王」看他的神色。晓得他心地纯直,不容易接受玄虚的理论,立刻补充道:「佛魔本来可以合参,因此人鬼之间,不过是生死不同而已,换句话说就是肉体和灵魂,灵魂附於肉体即为生,灵魂离开人体就是死,至於生死,都由命运决定。」   岳天雷又道:「这样说,灵魂和命运都是可信的了。」   「不信则无,信之则有。至诚所至,能够心灵远及千里,预测未来。」   岳天雷还来不及提出问题,「西门先生」已然抢先附和道:「说的是!排帮圆光术天下闻名,找物寻人,百试百验。」   西门先生正色道︰「在我默祷之後便有人物出现,但如果是找人的话,必须报出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岳天雷本来颇怀希望,听到这句话,立刻怔了一下。   因为他想从铜镜中看到的是——生身父母,血海仇人,以及义姐「鱼剑琴」,但他却不知道父母、义姐的生辰八字。   至於仇人,更连姓名都不晓得。   於是,他暗中叹息一声,默默的把铜镜递还「湘江王」。   「湘江王」见他忽然改变主意,不禁讶然问道:   「岳少侠不想问了?」   「我不清楚他们的生辰八字。」   「西门先生」也看出他失望的神色,忙道:   「言帮主的圆光术可算天下一人,错过机会未免太可惜,我看……你就问问未来的事情好啦。」   岳天雷想了一想,对「湘江王」问道:   「在下如问将来的事,是否有效?」   「当然有效,不过镜中幻影,可能目前无法了解,但将来必有奇验。」   「那麽,在下就这样问。」   「好。」   湘江王答应之中,却将铜镜递给「西门先生」道:   「问本身的事,不能由自己看,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成见,容易误会,譬如说,我现在要找『武帝』,也不能用这个办法,现在请『西门先生』代劳,你我两人诚心默祷。」   说完之後,三个人同时虔敬的默念起来。   岳天雷闭目瞑思,脑海中浮起「铁面人」「无鼻人」和「武皇」一党的影子,因为亲人既问不出来,追寻仇家就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   「湘江王」却眼神半闭,手捏诀势,口中念念有词。   「西门先生」两只精光毕露的眸子,更瞪得铜铃一样,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镜面。   就这样沉默的过了盏茶时分。   「西门」忽然惊噫一声,道:   「我看见了!」   岳天雷激动的问道:   「前辈看到什麽?」   「一个蒙面人……长剑指天,脚踏无数屍骨……他的气派睥睨万物,狂傲到了极点………。」   岳天雷心神一震,忖道:   「想必这就是自称『武皇』的凶手!」   沉思中,脱口问道:   「他有没有鼻子?」   「蒙着脸怎麽看得见………!」   「西门先生」回答之间,突然双眉一轩道:   「又出现了一个!」   「又一个?」   「这是一壑深山……古洞,蒙面人的面巾突然飘落………。」   「怎麽样?」   「他……他真没有鼻子!」   「西门先生」激动的惊叫出声,岳天雷更如雪水淋头,全身一阵塞顿道:「仔细看看他的脸!」   「他的鼻子连根削掉,只剩下一个怕人的大洞,他的相貌——,糟!他俯身倒下,死了——。」   「该死!」   岳天雷狂怒不已,下意识的暴吼出声。   「西门先生」立见镜内红光迸射,化为一片流溅的血渍,忍不住咋舌皱眉道:「别吼!这一吼把旁边另一个影子冲散啦!」   岳天雷猛地惊醒过来,忙不迭的问道:   「难道没有了!」   「西门先生」定神再看,只见镜面如云霾如潮,忽明忽暗,等了片刻工夫,重又眼神一亮道:   「来了,来了,还是他………」   「谁?」   「剑指天空的蒙面人。」   「哦!他没死?」   「而且一个……两个……出现了一大群,都是蒙面持剑,环绕在他的身边,好像群魔乱舞一般……。」   「然後——?」   「远远飘来一人,手持双剑,其快如风,他单身射入——不,後面又赶来很多高手……双方展开了一场恶斗……剑气仲霄,血流遍地………,呀!倒了几个……又倒了几个……。」   那铜镜中幻象百出,光怪陆离,把「西门先生」看得眼花缭乱,无法用言语来描写,可是从他脸上惊骇不定的表情,阵阵颤战的双手,也可以猜到必是惨烈至极。   岳天雷连大气都不敢喘e直等对方心神平定下来,才轻声问道:   「结果怎麽样?」   「结果是一片血海,浮沉着无数死屍……。」   「有没有铁面人?」   「还不知道……,现在……有五具屍体漂搁岸边,呀——果然都戴着铁面具!」   「这是叛徒的报应!」   「奇怪!」   「奇怪什麽?」   「几个人跪拜痛哭,哭得十分悲戚!」   「谁会哭他们?」   「看样子是五大门派的人物。」   岳天雷一头玄雾,也跟着叫了一声「奇怪」,虎目中又见对方神情凛然的盯视铜镜e直骇得须发皆张,面无人色,看了一阵之後,更将铜镜向怀中一抱,显然的,他是看到了不忍目睹的惨象!   岳天雷忍耐不住,抓着对方还在抖动的手腕,道:   「西门先生,你到底看见了什麽?」   「没……没什麽?」   「那怎麽不敢说!」   「这个——。」   「先生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麽不祥的事,我都不怕!」   「西门先生」无法再推,只得嗫嚅答道:「我看到原始森林中有一座大树盖的……宫殿……,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写的是………。」   「是不是『猺山神殿』!」   「西门先生」顿时惊疑至极的反问道:   「对是对!但铜镜在我手里捧着,你怎麽看得见?」   岳天雷忙道:「我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不可能吧!看样子,这地方你很熟悉。」   「别管那些,请你继续讲下去!」   「猺山神殿附近有座高峰,峰腰有座石窟……。」   「窝里怎麽样?」   「盘坐着一位美少年,他——。」说到这里,「西门先生」的眼光,突向岳天雷脸上连扫几下,猛将下文咽住。   「他又怎样?」   「西门先生」牙关一咬,故作冷淡的答道:   「他没怎麽样!」   岳天雷那搭住对方手腕的右掌,不自知的用力一捏,急道:   「我不相信,前辈非讲不可!」   「湘江王」这时收了手上诀势,睁眼劝说道:「岳少侠不要勉强,这铜镜里面出现的幻象,都是对你内心所想到的疑问,作一种象徵性的答覆,但不能把所有细节完全表现出来。比方说,两派人物的血战,不一定真在一个地方,而是表示这场武林浩劫十分惨烈,如果你主要的对象已经出现,其他的不必考虑太多。」   岳天雷暗自忖道︰「我想问的是『武皇』,『无鼻人』和『铁面人』,他们都已绝先後出现,至於『西门先生』最後看到的,大概是与我本身不利的事,只要能够报仇,何必再担心自己的结果!」   下了这个决心後,他马上松开右手,心境坦然的答道︰「帮主说的很对,多承指点,在下万分感谢。」   「西门先生」抬头看看天色,道:   「此刻天将四更,我们该把道长的遗体快些护送去了。」   「湘江王」也道:「是不早了,而且我们必需利用黑夜送他,等到了敝帮分堂。再用车马装载。」   岳天雷对「清璇道长」的事,心内还在抱歉,便极为关切的说道︰「在下能否效劳一二——?」   「西门先生」道:   「这『赶屍』的规矩很多,我刚才都经过『言帮主』画符念咒才能参加,何况你还要去『白猿山』,不如分头办事的好!」   这个意见,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三人全都没有异议。   於是「西门先生」迳将「清璇道长」的遗体扶了起来,直挺挺的依树而立。   「湘江王」随即转面过来,对岳天雷嘱咐道:   「岳少侠,请你把顶心『泥元宫』掩盖起来,双手遮着眼睛,如果要看的话,可以从指缝中往外看。」   岳天雷对於这种奇事,心中总有几分怀疑,既有机会,当然想要看个明白,於是照着对方的指示,把头顶盖住,双手各留一条细缝,凝视着外界动静。   随见「湘江王」身形一动,足踏天罡,左手捏起五雷诀印,口中默念着不传秘语,至於「西门先生」早已纵身林外,以防生人闯入。   在这种神秘的气氛下。   「湘江王」踏罡步斗的身形,愈旋愈疾,身後卷起股股气流,逐渐凝结成五尺来高的旋风,竟在场心竖立摆摇,就像一个淡淡的人影。   然後——   「湘江王」步法突然刹住,口中低喝了一声:   「起!」   右手戟指之处,那股搭曳的旋风,如影附形,直往「清璇」的屍体上一贴。   真的,「清璇道长」随风一震!   「咚!咚!咚!」前跳三步,身形上下不停的蹦着。   「走!」   「湘江王」一次低喝之下*对方身躯僵硬的一转,直朝林外跃去。   「西门先生」见状,顾不得招呼告辞,急忙发步拧身,以电掣风驰的速度,当先开路。   「湘江王」作法之中,不能开口,便将右手对岳天雷摇了一摇,随展「障神移位」的神秘身法,像精灵闪耀般,奇快无伦的赶出林外。   岳天雷等到三人俱已离去很远,才把遮眼的双手放下。   遥见冷月幽光中,远处山颠三个小小黑点,如流星赶月,鱼贯飘浮,先先後後,相继消失於阴暗的天际。   人是都走了。   但刚才的神秘气氛。仍旧笼罩杯中。   岳天雷胸头加压千斤,沉重的喘了几口气,暗中回想道:   「湘江王的『圆光术』虽然近乎迷信,可是它对我想到的人,都己先後现出。」   『铁面人』居然共有五个之多,想来就是五大门派失踪高手无疑。『崑仑』,『峨嵋』本来没有,不必谈他,『武当清玑』我已经碰上,他与『武皇』合手害死『清璇』,叛归邪门的恶迹完全暴露。   『崆峒派』失踪的是『惟贫道长』。连他师兄弟『惟智』、『惟纯』都有点担心,无疑的不是好人!   再从衡山『法宏大师』,亲自佩剑出山来看,那失踪的『法广』,何尝不坏!   为什麽他们血海中浮屍出来,五大门派的人还会痛哭呢?   他们为什麽要哭?   有什麽好哭?   ……………………   再说那一剑指天,足踏屍出的蒙面人,应该是暗指『武皇』。   但在『无鼻人』死後,他居然又在镜中出现!   倒底是幻影错乱?还是真有两个不同的人?   照义父的遗训来讲,那剑上有十字凹痕的凶手,自己削掉了鼻尖,按理应该就是一个。   但根据『莫剑师』的说法,剑上有痕的蒙面客,身子决无毛病,这跟镜中幻象倒是相符,那就证明有两个不同的人!   现在剑上的十字痕已经修好,追凶线索失去一条,『武皇』又没碰上。『无鼻人』更是不明下落,那这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哑谜,几时能够打破?」   岳天雷骇人的银光猛然一震,又想到「西门先生」不肯说的那一段:   「猺山神宫……高峰石窟……。这是我生长的地方,我太熟了!」   石窟中盘坐着一个美少年……?我没看过自己的脸,但我父亲是当年美男子我也可能像他!尤其『西门先生』看了我几眼才不敢说,一定是眼……嘴……都像镜中幻相!   美少年,不!就是我自己——後来怎麽样?会把「西门先生」吓得脸无人色?   不用说,一定死得凄惨!   为什麽死得惨?   一定是犯上很多杀孽……。」   岳天雷心中天人交战,万念沸腾,寒芒四射的目棱暴然乱闪,仰天发出一阵凄厉骇人的劲笑道:   「嘿!嘿!嘿!嘿!   只要报得血仇,管他死得惨不惨!   为了要报血仇,管他杀孽不杀孽!   我宁可错杀三千,决不误放一个!   杀!   杀!   杀——!」   血淋淋的家庭奇祸,师门惨剧,和神秘的预言,使他起了血淋淋的杀机!   他这时的神态变得骇人至极,已经激动到快失理智的程度,马上就要邪恶攻心,其结局必然惨遭天谴!   可是,岳天雷自己并不知道,随见嘴层抽搐,眼露凶光,眼看四周树木,都像是仇人身影。   於是双臂齐振,「刷!刷!」的拔出两枝剑来,胸头一股怨毒冲喉,又暴吼出一声:   「杀!」   可是——   这个声音,由大而小,由小而无,终至戛然咽住!   他忽然盯视着左手的「青霓剑」,剑上异光像一泓秋水,冲淡了重重杀机,使他心神一定,想起了此剑连死三人,人人都是对他仁至义尽。   抬头处,更见东方朝霞如锦,闪耀着温暖光明,他在晨曦中,如闻佛法焚香,猛然省悟道:   「为了报仇不能不杀,但我发誓不杀无辜,岂能变心………   对!我绝对不伤好人。但坏人半个不赦!」   命运虽属渺茫,因果却是铁的事实。   岳天雷善念一动,立自邪恶杀机中回头是岸,没有变成武林煞星。   可是,好人坏人极难分别,也有人故意伪装,也有人半善半恶,因此他日後遍历诡谲风云,其结果之奇,亦属武林中从来未有,不过这都是後来的事,笔者不敢先作结论!   再说他长吸几口清气之後*眼中杀机也变为理智的坚强,於是将双剑重纳鞘内,身形由慢而快,再向「白猿山」觅路而去。   ※       ※       ※       ※   崇山环立,一望青葱。   向正前方数到第三座高岭,就是形似猿猴的孤峰,看来如在眼前,实际上还有八九十里山路。   而且每座山峰之间,还隔有两处方圆数里的谷地。   这时,当面山谷,极为清静。   但树林中,处处禽鸟惊飞。显然里面有人行动,而且为数不少。   就在这草木皆兵的疑云下。   那条直达谷底的山径旁边,突然射出一枝银色信箭,凌空飘曳,飞快的坠入林中,随见人影暴起,急忙的四下埋伏!   这些人都黑袍蒙面,全属「武皇」手下的打扮。   当他们各按方位藏好,山头路上立刻闪出一条英健身影,目芒如电的注定那猿形山峰,口中欢呼道:   「看起来,这就是『白猿山』!我总算找到了。」   这英健少年,正是端程赶来的岳天雷。   他愉快的看了一下路径,便以轻灵矫捷步伐,迳直的瓢射谷内——无形中走进了对方布好的陷阱!   当他顺山疾纵,像怪鸟似的扑到谷边,下意识促使他身形一停,本能的轻按剑柄,讶然忖道︰   「嗯——这里怎麽会有生人气?」   虎目更向碧空一扫,仰望四处飞窜的禽鸟道:   「林鸟惊飞,显有人兽出现……。」   於是,目棱凛然的四面一搜,倒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但是人在兴奋之中,总是心情宽大,毫无猜疑。此时岳天雷便以这份心情,自行宽解道:「此山既有道路,当然会有山民出入,我还是不要分心,快点赶路罢!」   随即悠然雷射而前,一下子冲入山谷中心——   立闻一个颇为耳熟的口音,从背後厉声暴喝道:   「岳天雷站住!」   这声指名的断喝,使他悚然收步转身。   目棱中,早见两个蒙面怪客,并立五丈开外,手里的三尺青锋,映日生辉,犹如两条冷电!   「嘿!原来是『武皇』的走狗!」岳天雷齿缝中冷哂一声,泰然的向前逼近,并且利用他过人的听觉和嗅觉,凝神四面搜索。」   「来的人很不少!正面两个功力虽浅,但元凶巨恶也许还没露面?不如——先把这些解决掉,免得多费手脚!」   心念中,他已经走到距对方三丈的地方。   两个蒙面人长剑一指道:   「站住!」   岳天雷心里正在计算埋伏者的人数和位置,闻言端然站住,顺口问道:   「找我何干?」   「武皇有谕,叫你——。」   「叫我?」   岳天雷心头剧震,大感意外!   「不错,叫你跟我们去见他!」   「他在那里?」   「到时候你会明白!」   「磔!磔!磔!磔!」岳天雷恨怒如焚,迸出一阵杀机如潮的冷笑,直笑得出鸣谷应,响澈云霄。   但两个蒙面客有恃无恐,居然凑上三步,大声喝道:   「亏你笑得出来,快走!」   「本人要先办一件事。」   「什麽事?」   岳天雷本着不伤无辜,不赦凶恶的宗旨,冷峻答道:   「先替武林中除掉你们这批害马!」   两个蒙面人惊疑交作,蹬退半步,口中发出一声惊噫道:   「你——。」   可是话音未落,岳天雷双臂早已疾翻。催运「乾坤一煞」的内功,施展出独门自创的「脱手飞剑」!   只见惊虹闪电的一道剑光,夹以劲啸嘶嘶,直插入右手那人胸际!   但这一个还未倒地,另一口音颇熟的蒙面客,骇得长剑疾翻,发招先护身躯,同时惊极狂呼道:   「你不是——!」   但岳天雷比他更快许多,右手一吸早将长剑收回,左手一弹,又射出削铁如泥的「青霓断剑」。   这一剑更比长剑惊人,尾後拖着尺许青光,直奔对方的「血门商曲」。   对方眼看剑芒即将着体,百忙中,一剑横格过来。   那料「呛啷」一声,长剑反被创成两段,那「青霓剑」身夹岳天雷如山真力,居然劲力未衰,斜斜的横移三寸,正好射入「气门穴」内。   随听蒙面人惨喤半声,只落得血箭横飞,横屍当地!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眨眼之下,「脱手飞剑」连毙二人。引得那石後树梢惊噫连起,人影乱飘。   他早就算好邪党埋伏地力,盛怒中那肯轻放,於是双剑此发彼收,猛发一轮快射!   刹那之间,只见:   双剑穿空,   寒芒似电,   屍体横飞,   血雨如虹。   惨喤声,   闷哼声,   长剑碎折声,   喝斥声,   ……………………   交奏成一首惨不忍闻的死亡乐曲。   但在这凄厉声中。   突听「叮当」!一记清脆回音——   岳天雷右手射出的长剑,竟被弹得高飞六七丈,冷森森的破空翻飞。   紧接着,两道怪鸟腾扑的身形,如彗星暴射,齐向那枝长剑划去。   一个是岳天雷,他用「大鹏展翅」的奇奥身法,要夺回自己兵刃。   另一个黑袍蒙面,手提青锋,若就轻功而言,已知其为对方魁首!   只见两人身形齐朝一点指近,瞬已不过五尺。   蒙面客马上长剑一挽,辛辣无比的向他双膝斜划。   岳天雷宝剑虽利,可惜只有半节,但仍蒙若无知的向上一挑。   就在对方剑尖将及足部之时。   他却及膝一收——   「呼!」   那剑只差半寸走空,险堪堪的贴足而过。   他倒趁机内力一催,上挑的「青霓剑」如磁就铁,黏住了空中长剑,右掌心劲风暴震,反劈对方「天灵」!   骇得对方忙不迭出掌还招,迎头一格。   「蓬!蓬!」两声气团暴震——   二人身如殒星坠地,齐齐落在两丈距离之内!   岳天雷忙把长剑掣回手中,拧身上步,便要抢招。   但——   蒙面人身形刚一落地,随即双臂齐振,「哗喇喇」声如裂帛的,将一身黑袍面巾,振得如蝴蝶乱飞,寸寸粉碎!   其他的人都照样削下面中和黑袍!   这个动作,显然不像「武皇」手下的作风。   岳天雷心头一震,随将对方狠盯一眼!!   只见此人剑眉朗目,气度不凡,精明机警的脸上,虽被恨,怒,悔,痛所笼罩,仍不失其凛然正气。   「怪哉!这人不像邪派?」   岳天雷心念一动下,对方也是惊骇至极,失声叫道:   「你——不是『武皇』党羽吗?」   「你们——难道也不是?」   「我是『九还门』掌门人!」   「九还门!那你的姓名是——?」   「无影大鹏俞志谨。」   「为什麽假扮邪党?」   「武皇邪党行踪诡秘,所以改装访寻!」   「为何暗算本人?」   「我们只叫你跟着走,并没有暗算。」   「目的是——」   「想查明你是正是邪。」   「经过这场流血,你总该明白了!可是——。」   「怎麽样?」   「我如何晓得你是『九还门』,而非奸党冒名顶替!」   「磔磔磔磔!」   无影大鹏俞志谨仰天惨笑数声。悲痛莫名道:「本掌门当然有证据给你看。」   「什麽证据?」   「这一个人你总该记得!」   对方马上斜飘丈余,手中长剑「刷刷!」连声,把一具屍体的面中黑袍划得粉碎,然後冷森森扭头喝道:   「你自己看罢!」   岳天雷依言上前几步,低头看时,悚然的一个寒噤道:   「不错,我见过他两次。」   「见过就好,他是我的门徒『钱国正』,第一次被你无故削断长剑,二次在灵官殿被你劈伤………。」   「俞掌门不必过份冲动,在下与『武皇』血仇如山,当初削剑,跟你这次改装,都是同样目的,可惜令徒坚持成见,一误再误。」   岳天雷的一番说明,使「无影大鹏」恍然大悟,但仍咬牙恨声道:「话虽是这麽讲,可是你的手段也太毒辣!」   他把满地死者歉然地扫掠一下,答道:   「这只怪敌友不明……其实在下也替他们难过。」   「惨死这麽多,光是难过就行了吗?」   「俞掌门!假如在下带着很多人假扮邪党,半路要你跟着走,你还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这个……。」   「无影大鹏」无语沉吟,岳天雷更进一步的说道︰「你我都是为了除魔卫道,应该以大局为重,否则反为邪党暗笑……。」   「无影大鹏」面色不定,内心一阵挣扎,终於忍痛答道:「为了对付武林公敌,我们暂时息争,可是本派门人也不能死了就算!」   「掌门的意思是——。」   「等消灭『武皇』之後,你我约期再斗,凭各人的武功造诣,决定是非。」   岳天雷对於武林人的公平约斗,未便拒绝,只好点头道:「掌门一定要这样做,在下不能推辞,对於贵门徒,我再一次表示惋惜。」   於是双方各自收剑退步……。   但——   十余丈外的树梢上,突发一阵阴恻劲笑。   其声如枭鸟夜鸣,阴山鬼哭!使得场中诸人大感惊异。   那「无影大鹏」俞志谨,刚刚抬头仰望。   他门下一个弟子,已就近一记飞纵,直朝树梢飞飘。   可是身形刚到一半高度,茂密的树梢中,忽然弹出一片绿叶,「吧哒!」脆响,竟将那个武功不俗的弟子点翻坠地。   这一手「摘叶伤人」,足见来者功力骇人!   「无影大鹏」马上长剑一抽,意欲飞身抢救。   「俞大掌门别动!」   对方阴柔至极的低喝道:   「贵门徒并未受伤,不信的话,他马上起来了。」   「无影大鹏」身形一顿,果见那弟子一记翻身,好端端的站直身形,於是反唇喝问道:「你是那个?」   「不必管我是那个,反正是好意相助。」   「好意相助?」   「我特来揭露岳天雷的阴谋。」   「哦!」   无形大鹏愕然扭头,回扫了岳天雷一眼。那隐身怪客马上接言道:「他真是『武皇』的手下,俞掌门不要轻易放他走了!」   「无影大鹏」疑信参半的问道:   「尊驾行动如此鬼祟,我怎能相信你?」   那人冷静至极,一字一顿答道:「凡是『武皇』手下,都有一片金质小牌,你不信的话,可以搜他身上。」   岳天雷一旁听他两人交谈,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暗自惊讶道:「我藏有『黑夜游魂』那片金牌,他怎麽会晓得……?」   心念中,已见「无影大鹏」满面狂怒,转身狠盯着他,於是连忙加以解释:「俞掌门,金牌是有,是我从『白骨魔君』徒弟身上搜来的——。」   「早先为何不提?」   「在下没有提起的必要……。」   「桀!桀!」   那树梢两声劲笑,从中打岔道:   「岳天雷,算你小子鬼聪明,认出了『九还门』的身份,还会故意下手,杀了这多无用之辈,偏偏有这种窝囊掌门人,不能争气报仇……。」   说到这里,「无影大鹏」已气得双眼冒火,又对树梢扫了一眼。   「哈!掌门人不要对我瞪眼,贵门的声誉,我丝毫不感兴趣,但他乃『武皇』一党,绝对不能轻饶,你要是害怕嘛——那就这麽办罢——。」   「无影大鹏」怒极狂吼道:   「怎麽办?」   「你带着门徒快走,让我来拿这小子!」   「胡说!」   「如果有种出手,在下也愿意帮忙,免得你横屍剑下。」   「滚——!」   「无影大鹏」气得目眦尽裂,形似疯癫,长剑幻光一划,迳朝岳天雷就扎。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闪,凌空一拔五丈。   劲箭般越过对方头上,迳向那大树梢顶扑去!   「哟!你又想杀人灭口,我可不像『九还门』好欺负………。」   隐身怪客,竟然火上加油,再补一句。   岳天雷恨透他再三挑拨,只气得五内如焚,眼看离树不过两丈,但身後冷风嘶嘶,「无影大鹏」的剑气,已然在他背心上翻飞疾闪!   他明知对方也以轻功佳妙,致有「无影大鹏」之称,顿时暗叫了一声:   「来的好!」   顾不得发招伤人,忙不迭右手一探,双腿齐缩,长剑无声的往後一撩。     .:   「呼!呼!」两声剑风劲啸。居然不曾格住对方剑身,骇得左掌疾迸一股真元,硬把身形提高两尺,才险堪堪让过对方的长剑。   只见空中两道奇奥身形,一似巨鹰盘旋,把怔立地上的「九还门」人,只看得目定神呆,叹为观止。   再说岳天雷一剑失利,忙将蜂腰疾折,横向疾飘,但「无影大鹏」却似幽灵附体般猛追而来,手中剑一发三招,分刺他「命门」「志堂」等穴。   这一手出人意表的奇招,真把岳天雷骇出一身冷汗,他那惯用的「大鹏展翅恨天低」,虽也奥妙无伦,但只能挡住一剑。   就在生死立分之际,心灵上突然现出一线光明,竟似鬼使神差般侧肩一招。   「叮!叮!叮!」   不仅挡住对方三记快招,更妙到颠毫的多刺一剑,直逼得「无影大鹏」身形疾坠,忙不迭的落回地上。   岳天雷腾空之力已衰,也向对方身前一落,忙道:   「快停手口不要中了奸计——。」   「废话,替我徒弟偿命罢!」   对方恶狠狠又是一轮猛攻。   岳天雷明知解说不开,使出「孤凤振翎」,将对方剑势一一弹回,身形如一叶羽毛,浮云飘荡似的回漩不已,心中却盘算道:   「九还掌门人却是无辜,决不能再有伤损,可恨的是那从中挑拨的混蛋,怎麽才能找他算账……。」   转念间,又见「无影大鹏」目棱迸血的叱道︰「岳小子,你再不弃剑认罪,莫怪本掌门再叫帮手!」   「哦!你有帮手?」   「青城派已与本门联手,你该晓得『天乐道长』的厉害!」   「他也来了不成?」   「就在附近!」   岳天雷立刻暗叫一声:   「糟糕!『无影大鹏』已够麻烦,再加上『青城』掌门那就更费周折,而且老跟他们缠,这暗中挑拨的家伙,必然来个趁火打劫,更中仇人的毒计!   惟一的办法只有——速战速决!但创剑的绝招怕他听门人讲过。挑他的剑,又必须出其不意,一发郋中………。」   几个念头,在他心中一掠而过。顿想起刚才凌空反手,一剑四招的事情,那一下,是照「天龙圣僧」遗下的「神龙振尾」改成的,何不将其他两招同样一试!   於是,手中剑势骤变,转守为攻。   将「飞霜断魄」,「划地削天」二式,融和於本门招法之中,果然威猛绝伦,逼得对方连返三个大步,骇得手法一缓。   岳天雷就趁他手法略慢,「挑星摘月」快似旋风,「呼呼!」一阵快绞。   「当——。」   「无影大鹏」撒手失剑,怔立当地。岳天雷剑尖寒电如潮,正指在他咽喉之下,不要过自己解救不来,连一群有心上前的弟子,也只能瞪眼看着,於是牙关一咬,恨声说道︰「你既然胜了,要杀就杀……。」   岳天雷倒以冷静无比的语气,坦然答道:「俞掌门,我对正派人物决不伤害,只希望你接受一点忠告。」   「嗯——。」   「今日之事,到此告一段落,不必扯上『青城派』,等将来的决斗,你再邀他们不迟。」   「真的?」   「当然是真,不要说只邀『青城』一派,再多我也接下。」   「无影大鹏」内心虽是羞恼,也不能不为这种光明的态度所折服,连喘几口长气後,激动答道:   「好,我们一言为定。」   岳天雷马上收剑入鞘,眼光再向树梢一扫——   「奇怪!怎麽毫无动静?   那家伙没有趁火打劫,已算意外,半途溜开更加不合情理?」   可是他不愿碰上「青城」人物,再惹无谓纠纷。这念头一闪即收,迳自疾转身形,朝着「白猿山」电掣而去。   盏茶时分,   岳天雷已到第二座峰头。   往後回顾,「无影大鹏」一干人已在视线之外。   不由得剑眉一扬,如释重负的想道:   「幸亏我参悟了『天龙』老前辈三武剑招,才不流血的解决一场纷扰,看起来师姑教我观摩各派,自创招法的话,真是太宝贵了……。」   他一面思忖,一面飘行。   向前瞻望,「白猿山」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半,再过一座山谷,也就到了。   於是紧赶几步,来到下坡的地方。   眼光如鹰的往下一瞧,顿又疑云大起,心神狂颤!   原来谷中人影剧闪,剑气弥空。   一位苍须飘拂的道长与一灰袍怪客,正以看不清的快法,狠狠恶斗,那道长剑法凌厉无俦,招招都是煞手。加上左手指掌互变,幻影重重,那劲风卷起的灰砂,连岳天雷隔着甚远,也能清楚的看见。   至於那灰袍怪客,功力之诡异尤属骇人,远处看来,竟然不用兵刃,光凭一双长得出奇的袍袖,对付对方锋利长剑。   只见他长袖扫处,廑雾如潮,其身形之飘忽回旋,更胜幽灵鬼魅!   岳天雷一看之下,顿时心中凛然忖道:「使剑的莫非青城掌门……那灰袍怪客又是谁呢?」   他这里身形一顿,兀立山道之上,那灰袍人身形疾旋之中,也发现了他的踪迹,随即步法一慢,似是对道长说了几句话,更突然的掉头飘走,向着岳天雷面前电射!   「这是什麽意思——?」   他骇然微怔,心中浮上一团疑问,下意识的连忙疾纵而前。   对方更将袍袖连挥,朝他高声叫道:「岳天雷,你怎麽这时候才来!这『天乐老道』可交给你了。」   双方的身法,俱是奇快无比,何况对面而来。转眼之间,相隔不过数十余丈。   但灰袍怪客话音刚完,马上身形暴移,竟对着谷底丛林,一头窜入,正好让出路来,使暴怒如雷附身穷追的「天乐道长」,刚好扑向岳天雷前面。   老道长此时气得脸色发青,暴喝一声:   「来得好!」   长剑如闪电惊虹,当胸就是一招——   可是,这一剑虽然辛辣奇奥,又狠又准,但人影幻旋之下,竟然剌了个空。   岳天雷凌空划出美妙半弧,早已钉着灰袍怪客赶去。   这一来,把个「天乐道长」弄得满头玄雾,惊疑不已的忖道:「他两个联手夹攻,十有九胜,为什麽不那样做呢………?   说不定另有鬼计,我倒不能乱赶。反正岳天雷的身份已明,不如先找『无影大鹏』,再作计较!」   ……………………   再说岳天雷听到灰袍怪客开口说话,已然认出此人便是前面谷中,隐身挑拨的那一个,顿时狂怒不已,瓢身穷追,来不及再理「天乐道长」。   尤其这一路赶来,更嗅到对方遗下的气味,这股味道虽然很淡,但却印象深刻,立刻挑动了他的记忆!   树密草深,   峰回路转,   眼看追到了「白猿山」下,一处古木参天的幽林。   岳天雷身形射入林空,立见树顶透来的朦胧光线下,灰袍怪客僵僵直立。   此人两腮无肉,面色惨淡,六尺高骨格嶙峋的身栽,显得森然骇人,尤其是大袖垂地,那双长逾常人的手臂,竟已超过膝盖。   他一见岳天雷飘入当地,便将内力深湛,冰冷如鬼的眼眸连闪几下,口中阴笑桀桀的说道:   「算你机伶,居然闯过『九还门』『青城派』两批高手……。」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立刻冷哂叱道:   「白骨魔君!你这些鬼祟技俩焉能挡住本人!」   「哦!」   对方骇然骜噫,跄退半步,道:   「我不但认识你,而且晓得你是『武皇』的手下。」   「此外你还晓得什麽?」   「你那恶徒『黑夜游魂』,害死了『沧澜双剑』,然後引诱各派弟子与我为难,你本人残杀了『莫剑师』,打伤本人同伴,且又挑拨『九还门』,煽动『青城派』,真是血腥满身,罪孽如海………。」   「自骨魔君」阴恻一笑,从中打断道:   「老夫还没替我徒弟算账,你倒先算起我来了。」   「少废话!有兵刃快拔出来,否则本人可要动手!」   「老夫倒没有动手之意。」   「你是愿意自决不成?」   「休得卖狂,老夫要杀你易於反掌,可是奉命而来,要留活口。」   「不错。」   岳天雷心头一震,忖道:   「看情形,他说的倒是真话,从他挑拨『九还门』,却不乘机下手,而且故意阻挡『青城』掌门,直到我战胜『无影大鹏』後,再行煽动『天乐道长』等事来看,对方真想乘我真力衰竭,再捡便宜。」   於是冷然一哂道:   「本人正要找他,可是你得先说出他的下落。」   「你想问明下落,再来谋害老夫,可没那麽简单的事!」   「依你之见?」   「白骨魔君」怪眼几转,朝四面扫视一遍道:   「你得先答覆几个小问题。」   「说说看?」   「老夫杀死『莫剑师』只有「洞庭仙子」知道,你既然也晓得了,证明你与『一帝四姬』颇有密切关连,对否?」   「我跟这五位前辈素无关连,而且你为什麽要杀『莫剑师』,是否出自『武皇』主使?」   「白骨魔君」坦然辩道:「性莫的不听老夫使唤,以致白送残生,像他那麽个无名小卒,『武皇』焉能计较!」   岳天雷见状颇感失望,因为「莫剑师」如系「武皇」授意所杀,便能证明他是当年修剑之人,偏这老魔口风甚紧!沉吟中又听对方问道:   「你刚才说与『一帝四姬』无关,可是那手凌空反击的剑法,颇像『武帝』一派的「神龙振尾」,这又怎麽解释?」   岳天雷对於这招的来源不愿细说,於是仰天一笑道:   「你认为像到什麽程度?」   「嗯——,大约四五分。」   「那你怎麽断定出自『武帝』所传!」   「不是他传的吗?」   白骨魔君疑信参半略一思忖道:   「老夫看你招招都怪,难道还是什麽秘传绝技?」   岳天雷更是劲笑如潮,声似寒冰,道:   「算你颇有见识,居然猜着……。」   「那麽……这剑法叫何名称?」   「天雷怪剑!」   「天!雷!怪!剑?」这句讽刺的话,竟吓得「白骨魔君」一字一顿,颤危危的倒退了三个大步。   「对,正是天雷怪剑,专门用以扫荡妖氛,清除邪派!」   「白骨魔君」惊骇到极点,竟然面色骤变,失神嗫嚅道:   「这剑法威力绝伦,除了佛门『六道神通』,无法可破………你竟然学会了!难怪你的名字就叫天雷……。」   岳天雷也给对方的态度引得心神狂震,暗自讶然道:   「奇怪!世上真有这种剑法!听老魔所言,其中颇含道理……可是这种剑法与『巫山』一派有什麽关系?以致父亲用它做我的名字?   如果这是师门秘密,世界上会有那些人晓得?   父亲并未留下遗言,就算晓得也是无从查考!   义父「剑怪」,师叔「剑魔」和师姑「剑仙」也没有对我提起,三位俱已与世长辞,要问也无法问起……。」   几个念头像电光似的在他心中一闪即收,马上凛然上前一步,对着「白骨魔君」厉声追问道︰   「你这是那里听来的,快讲!」   「武——。」   白骨魔君忘形之中,冲口说出一个「武」字,但随即发觉失态,「呃」的硬将下文咽住,眼神闪闪还想遮掩——   岳天雷冷哂如潮的叱道:   「原来是『武皇』讲的,此外还有什麽?」   「还要老夫生擒你前去叩见!」   「哦!你倒蛮有把握!」   「白骨魔君」走了定神,阴恻答道:   「姓岳的!你若以为老夫怕你,那就想错了,而且若不由我带路,你纵有通天入地之能,也会当面错过。」   岳天雷心中立将两重血仇,暗自权衡道︰「为了擒贼擒王,只好留他多活一阵,反正找到路线,再杀不晚。」   於是朗声答道︰「你就当先带路罢!」   「白骨魔君」恶笑隐隐,上前数步:   「这样去不大方便吧……。」   「还有什麽好噜苏?」   老魔趁机又走几步,伸出长约四尺的手臂,对他一指道:   「最好把剑交给老夫代管……」   「放屁——。」   岳天雷怒叱未完,对方一双长臂突然电闪而出,身形更似鬼魅拘人,以阴残狠辣的毒招,朝他双肩「琵琶骨」上就扣!   岳天雷虽是机警,也料不到对方会出冷招,立感两股阴风,当头罩下,吹得「肩井」,「天轸」汗毛森森,竟然不撤身形,只将肩头向下一沉——   老魔见状,料定对方插翅难逃,双臂骨节挣得「咯咯」有声,脸上更是得意之极。   但——   岳天雷肩头沉到半尺,突又刹住,连手法也未曾看清,已见剑似出洞灵蛇,夹以万道寒芒,从老魔两臂之间,疾震而出。   「咯!咯!咯!咯!」   一片金鸣玉振,两打残荷的暴响中。   「白骨魔君」两只袍袖立似彩蝶纷飞,满空迸射,露出了一双手臂来。   岳天雷一招「切金断玉」,竟未能削断对方手腕,也是大感惊奇,眼内寒芒疾扫,才看出对方手中握有奇形兵刃——   这是一对尺半长,碗口粗细的怪手,五指分张,形如鸡爪一般,其质料非铁非金,但却既硬且重,连锋利的长剑也削它不断。   那老魔偷袭未成,且被长剑逼得狼狈不堪,恶性大发之下,狂舞一对幻影百出的「摘心爪」,竟然拚命扑上!   这一下,恶斗展开了!   岳天雷气得双目通红,奇快的又拔出「青霓宝剑」。   左手是「飞霜断魄」等精奥奇招,右手是「孤凤振翎」等本门心法。   剑尖指处,劲气嘶嘶,他那一吸一吐的真力,竟已透出剑外三尺。   但「白骨魔君」亦非易与之辈,「摘心爪」十指尖端,也迸射着十道阴寒力道,圈划之下,阵阵恶臭令人心腻神摇,恶心欲吐。   一场恶阋,转眼就是百招。   「白骨魔君」心事重重,直急得额头冷汗流滴。   他奉命要生擒岳天雷,偏偏对方剑法精奥,又有那时吸时吐,借力还力的怪异内功,至於所谓「天雷怪剑」的绝着,大约还没施展出来,如果再一用上,自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岳天雷虽凭「青霓剑」无坚不摧的锋刃,削得对方「摘心爪」碎屑四飞,可是一时尚难取胜,而且他想活捉对方拷问,反在招法上添了若干顾虑。   双方一样心情,越打越急。各自肚里盘算,想用出奇制胜的方法,好把对方生擒过来。   蓦地间,「白骨魔君」眼神暴震,亮如两点鬼磷,全身衣袍跟着向外一膨,显已运出毕生功力。   岳天雷马上悚然忖道:   「花样来了……。」   念头刚动,立见对方双臂齐振,把一对「摘心爪」迎面射来,快似彗星经天,夜空电闪,尤其那十根尖锐手指,不仅颜色怪异,显然喂有奇毒,且在劲风呼呼之内,还能像活手一般的蠕蠕而动。   岳天雷见对方黔驴技穷,竟在两丈之内抛射兵刃,本想用剑把它挑飞。   但爪上的怪色和蠕动,使他心神一凛,电般忖道︰「此爪定是招里套招,挑它必有意外……。」   於是,   在双爪近身丈许,无可避让的险状下,一声劲喝口雷,以本身「脱手飞剑」,将双剑齐齐射出。   快!   快得无法描写。   只见四件兵刃,曳着四道气涡。   「叮!叮!」两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   岳天雷惯用的长剑,竟在如山劲力,震得当腰而拆。   但「青霓剑」却将一只「摘心爪」齐腕斩断!   可是爪上十只喂毒锐指,已然凌空四散,笼罩看三丈大的空间。   岳天雷马上身形冉冉腾空,以免被这歹毒暗器射中。   可是——他终於慢了一些!   只见眼前指影骤闪,「咯哒!」连声,貘皮面具竟被钶上了两根,顿骇得心头发毛,急向身边劈出两股猛烈的掌劲。   还好,一篷毒指总算被他掌风扫开,於是一手拔除面具上的暗器,一面身形斜斜飘转。   「篷!」   岳天雷因受毒指所惊,身形稍一迟滞,那「白骨魔君」早有心机,马上人随暗器而飞,掌先身形而出——   那阴阴一掌,正劈在他左肩「凤眼穴」上。   岳天雷立感真气狂震,「哇!」地喷出一篷血雨,身形翻处,随即跄踉歪出二丈。   但他翻身之间,右掌亦已向後猛切!   「篷!」   声如拳敲破鼓,掌缘正削在对方肩下「将台」——   打得老魔头喉间「咕!咕!」发呃,溅出满胸腥红,一屁股「蹲」坐下去,恰好坐在一只没有指尖的「摘心爪」上。   老魔头如同绝处逢生,竟趁岳天雷赤手空拳,身形未定之际,一手拾起兵器,强忍伤势恶狠狠的冲上前来。   但仅只跨出一步——   猛见岳天雷身後三丈之地,凝立着一个婀娜女子。   她,美目秋波流盻,身似出水红莲,红红的娇靥,凝着一团凛然怒色。   「白骨魔君」见这绝色女子,但竟能突然出现当地,没有被他发觉,不由得心含惊骇,凛凛然刹住脚步道:   「你是谁?」   那女子嗓音娇细,神色泰然,低而且冷的反叱道:   「一帝四姬你没听说过!」   「哇——。」   老魔头会被「洞庭仙子」隔空一袖,括了个土脸灰头。此番一听「四姬」名号,只吓得一声哀叫,拧身就跑,霎时间没入草丛深处,再也不敢回头。   岳天雷眼看老魔逃走,自己却血气未定,只得深吸了几口长气,把震荡的真元稳住,忽忽抬起地上的宝剑。   然後转过身来,去看突然现身的少女。   他已经听到对方自称「四姬」之一,况且「洞庭仙子」救去「蛇娘」,其恩甚厚,於理於情,都应该称她前辈。   但刚叫出一个「前」字,他就停住了。   因为对方正提着半篮花草,飘身近前,步履袅娜,武功也算不俗,但如说是「四姬」,却差得大有距离。   错愕中。   少女业已轻启朱唇,笑意盈盈道:   「岳天雷,你的伤势要不要紧。」   「在下的伤没有什麽,……可是……前……姑娘怎麽晓得我的姓名?」   」   「哈哈!哈哈!」   少女笑得如杨柳逢虱,花枝摇曳,道:   「我是听到你们谈话,所以知道。」   「那……你是什麽时候来的?」   「我比你们来得早,不过藏在草内,你两人都没看到。」   「到这『白猿山』下有何贵干?」   「我家就住山上,为了寻些奇花异草,才到这儿来的。」   「这样说,你不是『四姬』之一!」   「本来就不是嘛?因为我看那个老怪物,又狠毒,又难看,一心要害你的性命,论武功我是没着办法,但我听他提到『一帝四姬』怕的了不得,因此冒充一番,那晓得真把他吓跑了。」   「姑娘,你刚才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冒了生命大险来帮我,将来一定设法报答。」   「嗯——。」   少女粉面一红,拈衣沉吟道:   「报答不敢当,我有一点好奇的要求……,你能不能答应。」   「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   「你戴的面具,怪怕人的,把它取下来行吗?」   岳天雷摇头答道:   「抱歉得很,这件事超出范围之外。」   少女星眸几眨,樱层微翘道:   「不相信!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什麽不答应?」   「姑娘,我发誓不到时候不揭,碍难破例。」   「难道你从来没有揭过?难道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   「不要说是别人,连我自己都没看过。」   少女咬唇一笑道:   「嗯!这样也好,你的脸虽然像一个谜,对某些人也有好处!」   「你的意思是——?」   对方娇靥上又浮出淡淡红霞,上前半步道:   「比如说,谁要是真……喜欢你……。她倒可以放心,因为别人看不见,不至於会有什麽……意外。」   说完之後,更将星星似的秋波,对他语重心长的一掠。   岳天雷从少女眼神之中,好像看到了「鱼剑琴」和「蛇娘李昭霞」的影子。   她们也曾用同样的神色注视过他。   更进一步,他似乎看到了师姑那张剑痕密布的脸。   为了他父「剑圣岳长明」,师姑才会避世毁容。   义父除了恐怕仇家认出之外,也因为父子遗传,面貌必然相像,才叫他戴上面具。   可是,就算带了面具,他还是逃不过别人的注意力。   在他怅然无话中。   少女讪讪的一阵为难,缓慢转身,幽幽说道:   「我……该回去了,你自己憩息……再见。」   岳天雷猛然惊觉,急急叫道:「慢点——。」   少女立刻芳心怦然,星眸一亮道:   「还有什麽事吗?」   「姑娘请留芳名,日後也好致谢。」   「我叫郑红莲。」   「你姓郑!那麽『神拳郑泰』是否一家?」   「正是家父,难道你认识。」   「虽不认识,却是专程拜访。」   「困难得很!」   「有些什麽困难?」   「他老人家性情直,脾气大,很容易得罪人。」   「我能忍耐。」   「而且找他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为了武功——不是要学艺,就是要找帮手,家父对他们一概不见。」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不为武功,必然是为了铸剑。」   「难道郑前辈也不答应?」   「答应倒是答应,可是………。」   「郑姑娘有话尽管讲,不必隐瞒。」   「他老人家要极高的代价,还要来人动手帮忙,磨人得很。」   「就是这些吗?」   「就是——不—不!还有条件哩!」   「郑红莲」话到一半,突然改口,但神气十分严重,使得岳天雷紧张的问道︰「什麽条件?」   「还要故友亲人的介绍。」   岳天雷马上安心朗笑道:   「这都办得到。」   「真的吗?」   「他老人家要代价,我有宝石,要折磨人,我可以忍受,要故友介绍,我是『莫剑师』指引来的,可以说件件俱备。郑姑娘只管带我去。」   「郑红莲」秋波滴溜溜的转动。更显得天真俏媚,楚楚动人,结果柳眉一颦,慎重其事的缓缓说道:   「好是好——但还有一样东西,你可具备?」   「那一样?」   「既是『莫剑师』介絽来的,可有他的亲笔书信?」   「这个……。」   「嗯!看样子你是没有,少时给他老人家问出来,一定大发雷霆,予以拒绝!」   「糟糕——。」   「郑红莲」瞟他一眼,低头说道:   「你别急,我倒有个补救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只要合理,没有不愿之理。」   「他老人家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我们结为兄妹,保管他一定答应。」   岳天雷见对方纯洁天真,又有援手之德,也就答应下来,两人撮土为香,对空一拜,自己大了三个月居长,就郑重的叫了一声「莲妹。」   「郑红莲」甜笑如潮,俏生生纤手一招道:「雷哥,我们回去罢。」   随即及及发涉,走入了险峻嶙峋的「白猿山」。   山颠上白云弥漫,景色奇佳,那白云堆中,是座半洞半屋的居所,可是并无铸剑用的铁砧铁炉。   「郑红莲」穿云破雾,引着岳天雷来到静悄悄的屋前,低声嘱道:   「雷哥,你在外面等一等,我进去先跟爸谈好,再来叫你。」   岳天雷点头示意後,「郑红莲」莲步忽忽,如一头乳燕归巢,轻灵地飘进屋内。   他於是抄手而立,放眼四望着瑰丽的山景?颇感悠然自得,心畅神怡……。   但是——由盏茶功夫,等到顿饭时分,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等待,等待,再等待。直等他心中发烦,喉乾舌燥,才听到「郑红莲」「哇——!」的一声,发出震人耳膜的尖叫!   第七章 猿山铸剑   「郑红莲」这声尖叫,叫得岳天雷背脊上寒气直冒,下意识的电闪身形,直向屋内扑去!   但——   身形刚到门口,陡感一股撼山栗岳的劲风迎面扑来。百忙中,左掌心凌空一翻,准备用「乾坤一煞」的吸力消解对方真劲。   可是,左掌刚动,对方更「砰!碎!」连声,像暴雨惊雷连发而至,那怒海鲸波的气涡,一波比一波接近,一波比一波强烈!   岳天雷因为内伤未痊,竟被迫得身形一旋,退出两丈开外。   随见阵阵尘土迸射的气涡後,一条雄伟如山的身形,连跨大步疾纵而出。   此人生得豹头环眼,乩家绕面,一面奇快圈划着两只巨拳,连环冲击,一面用暴雷似的口音,愤然喝道:   「臭小子!滚!滚!滚—!」   岳天雷一看对方的相貌,立刻知道他是「神拳郑泰」无疑,忙以「云流千里」的奇奥步法满地飘旋,口中急道:   「郑前辈不要动怒,晚辈是诚意拜访………。」   「放屁!你是诚意,焉能引诱我的闺女!」   这句话,骂得岳天雷耳根发热,怒从心起,刚刚喝了一声:   「前辈——」   又见「郑红莲」娇羞欲滴,悄生生的出现门前,水汪汪委屈的眼光,向他连连眨动。於是强抑怒火道:   「在下毫无此念………」   「嘿!你这套鬼心思焉能瞒过老夫,若无邪念,怎麽无故结拜起来?」   「这是令嫒的——。」   岳天雷气得几乎喝破这是「郑红莲」的主意。可是——郑红莲本是一番好心,而且自己以堂堂男子之身,焉能让一个少女去受责备,於是话到舌边留半句,改口劝道:   「前辈息怒,在下可以解释。」   但「神拳郑泰」偏不听他,气吼吼拳路一紧。「砰!砰!砰!」隔空遥击八招,四面拳影漫天,劲风激卷,便将岳天雷迫得连退数步。   「前辈再若相逼,在下只好得罪!」   「哼!有种的还手!」   岳天雷至今还是连番闪避,未出一招,眼看被迫到削壁边缘,那三四百丈的削壁下,一口广若数亩的石渎,水清如镜,色呈黝黑,虽然距离这麽高,冷森森的寒气,仍令人心神悚然,皮肤起栗。   他自幼不近水边,对於这小湖似的深潭,下意识中深具戒心,但其他三面都被对方神拳封住,就连头顶丈余之处,也是劲风飕飕。   他如果早用奇奥轻功,一定能从对方头上飞过,现在有了背後那口深潭的顾虑,倒不敢随便冒险。   心念中,深吸了一口长气,神态肃然的凝立当地。   随将左掌凌空一圈,右掌轻轻朝着对方一逼——   「神拳郑泰」连环冲击之中,突感空际产生一股怪异吸力。他那雄沉刚猛的拳风,每当射向岳天雷的时候,便似泥牛入海般无形消失,而且另一股比他更强的真力,更从对方右掌反射出来,势如地裂山崩,迫得他不仅咫尺未进,亦且跄退半步。   「神拳郑泰」见他真个还手,粗豪心性中,不但不怒,反倒认为对方由闪避变为还招,比较合他口胃。   於是雄沉的大吼一声道:   「这还有点像样,可是你除这一手还有别的没有………」   「前辈有何高招尽管使出来,在下这一手也够应付。」   「好狂的小子,老夫看你能拖多久!」神拳郑泰暴吼声中,拚出全付功劲连番扑来,双拳如雨点骤降,声势骇人至极。   岳天雷却如渊停岳峙,凝立崖边。   双掌撩云拨月,反复圈划,展尽「乾坤一煞」奇奥内功,借方还力的发招。   这一来,   更见场内气涡叠起,巨响连声。   双方各奋神威,一步不让的强攻硬打。   一百招过去了,   傍立观战的「郑红薘」,既怕伤了乃父,又怕伤了岳天雷。自己苦於功力有限,更无法从中解救。   只急得拈衣搓手,香汗淋淋,但她总算出身武林名家,倒没有在这紧张的局面中出声喊叫,惊扰两人的心神。   明眸中,只见她父面红如火,额头蒸气腾腾,显然真力消耗过甚,但仍然逞着豪气不肯服输,大袖如蝶翻飞,露出一双铜筋铁骨的手臂,拚命冲击。   她再扭头再看看岳天雷,眼前所见,倒使芳心中安慰不少。   因为这位雷哥,虽在山下与「白骨魔君」交手受了内伤,但经过这阵拚斗,反倒变得神清气足。   而且出手招法并无伤人之心,决不会有损乃父…………   流光如夫,瞬已五百招外。   「神拳郑泰」的招法周而复始,已经过连使三遍。   身法手法由快而慢,由慢而至步履跄踉,一双铁拳,也已无力抬起。   终於,他气喘咻咻的吼了半声,「登」的一声,一屁股瘫坐地上。   岳天雷经过这番打斗,已经利用「真力交流」的方法,治愈内伤,见状身形一飘疾趋到对方身前,忙不迭双掌齐伸,为其运功活穴。   「郑红莲」更莲步忽忽的跑到乃父身边,舍颦带俏的问道:   「爸,你是不是累坏啦?」   「神拳郑泰」喘吁吁的呢道:   「累——累什麽!胡说——。」   「爸,我讲过他武功很高,连『白骨魔君』都给他打跑,你老人家偏不服气,那麽——我们结拜兄妹的事,总不能再否认吧?」   「哼!」神拳郑泰鼻中闷吭一下,圠须环绕的脸上却露出半丝笑意。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他已经收汗停喘,一手拨开岳天雷的双掌,像头雄狮似的纵了起来。   岳天雷怕他再动干戈,马上奇快的退出三步,暗中蓄力以待。   但「神拳郑泰」却双拳连伸几下,仰天劲笑道︰「过瘾!过瘾!好久没有这样活动筋骨,这下子倒是痛快之至。」   「郑红莲」立刻拉住乃父膀臂,娇笑不依道:   「你老人家只顾打闹,女儿可吓坏了…………」   「哈哈哈哈!这不算什麽,」神拳郑泰朗笑声中,眼光直朝岳天雷扫掠过来,以惊喜的口吻说道: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这份功力倒是奇绝。」   「前辈过奖!」   「不用跟我客气,有话都到屋里来说罢!」   话声中,他一手牵着爱女,另手拉住岳天雷,大踏步向着住屋而去。   「郑红莲」娇笑说道:   「雷哥,我爸就是这种性情,生起气来就像一场暴风雨,来的时候惊天动地,去了之後雨过天青,你可别见怪………。」   岳天雷对於「神拳郑泰」这种豪爽明快的性格,倒是十分欣赏,刚刚点了点头,三人已经走进屋内。   只见屋内遍挂宝剑,有的长至八尺,有的短仅数寸,林林总总不下数百种之多。至於形式之奇特,尤令人目迷五色,不可胜数。饶是岳天雷自幼习剑,见闻颇多,看了这批千奇百怪,叫不出名称的收藏品,也是心下骇然,惊佩不已。   「神拳郑泰」看到他四面扫视的眼光,一面让坐,一面笑道:   「你敢是看上了这些宝剑?」   岳天雷赞叹的答道:   「宝剑人人所爱,想不到前辈收藏了这许多武林珍品。」   「哈哈哈!多有什麽用,这一大堆没有半件真品!」   「哦!」   岳天雷更感意外,惊噫声中,眼光又向四壁扫了一遍,只见每一枝剑俱是寒芒眩目,形式奇古,不由得脱口问道:   「没有真品,难道还是假的?」   「神拳郑泰」目光不瞬,盯住他的两枝长剑道:「你既带着『武当青霓剑』,想必剑上颇有造诣,那麽你有什麽理由,不相信我的话?」   「岳天雷」手指壁头,指指点点的答道:   「比如说,那枝八尺长的——应该是『秦始皇』的佩剑,那八寸长的,想是『荆轲刺秦王』的『赵夫人短匕』,那四尺三寸的是魏太子『曹丕』的名剑,其他如『干将』,『莫那』『湛庐』,『巨阙』,都是历史闻名之物,虽不会件件是真,也不可能件件是假呀………?」   「神拳郑泰」听他如数家珍,极为佩服他年轻识广,还没来得及说话,「郑红莲」已经娇笑连声道:   「雷哥,这些可不是什麽古剑,都是我爸按照剑谱尺寸仿造的………」   岳天雷怔了一下,朗然笑道:   「郑前辈有此惊人技艺,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神拳郑泰」巨掌一拍膝头,目光炯炯的问道:「听说你要找我铸剑,是否想把『青霓剑』改铸一番。」   「正是。」   「老夫可有许多条件!」   「这个在下早有准备,都可以办得到。」   「哦!你真知道我要求那些条件?」   「在下愿以全部珍宝,作为酬谢,任何其他差遣,无不遵办。」岳天雷答话之中,立自怀中取出宝石,放在对方面前。   那些死谷出产的「金刚宝石」,堪称希世奇珍,价值钜万,石中射出眩目的奇光,把郑家父女看得眼光缭乱,尤其是「蛇娘」所赠那一颗格外好看,更令「郑红莲」爱不释手,一刻也舍不得放下。   但「神拳郑泰」看了一阵之後,突将宝石推回岳天雷面前,脸色凛然说道:   「这个老夫不愿收下——」   「莫非嫌少?」   「老夫并非见钱眼开之辈,你别误会。」   「我知道这是前辈的规矩,理所应得——。」   「什麽规矩,这是老夫故意为难那些找上门来的闲人,近十年也没有人再来……」   「那麽,前辈想是另有吩咐。」   「对!我有别的杰件,其实嘛!也只是几个问题………」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此剑本是武当宝物,怎麽会落在你手?」   岳天雷上将得剑的情由细表一番,那「神拳郑泰」听得眉飞色舞,兴奋的追问道︰「原来武当清枢道长与你上辈有交情,那你的师门出处又是什麽回事。」   「这个——,在下确有难言之隐。」   岳天雷回答之中,只见「郑红莲」柳眉一皱面露焦急,意思是怕他父亲生气,自己虽然有此顾忌,但实在不便说明,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补充道:「在下的身世跟这脸上的面具一样,不到时候不能揭露,都要请你原谅。」   那知「神拳郑泰」居然不曾生气,而且连连点头道:   「老夫看你眼神清亮,齿白唇朱,相貌不看可知。至於身世嘛——,请把另外那枝长剑交我一观。」   「爸!」   郑红莲连忙插嘴道:   「他那枝剑也断了,你老人家一起帮他铸好罢。」   岳天雷依言将剑递交对方,郑泰把断了的两段放在桌上合好,仔细的看了一阵,赞道︰「此剑虽非奇珍异宝,在武林中也算一等利剑,足见当年传剑之人,必系一代剑客。」   说话中,用手指弹了弹剑身,转对「郑红莲」吩咐道︰「莲儿去将为父的工具取来,我要拆开剑柄。」   「郑红莲」立将工具奉上,片刻功夫,剑锷剑柄都已卸下,随听「神拳郑泰」惊噫一声,骇然不已道:   「剑怪徐季德!原来你是『巫山四剑』的後代!」   岳天雷骇得心神狂震道:   「前辈怎麽晓得——。」   「老夫既会铸剑,当然知道剑上的机关,但凡用剑的人,多少会留下姓名记号,不在剑身,就在剑柄里面………。」   岳天雷恍然大悟,眼光立向拆开的剑柄内一掠,果然那上面刻着一行细字,正是他义父的名讳,不禁泪珠突涌,盈眶欲坠。   「神拳郑泰」大为感动的说道:   「看样子,你是确有伤心之处,老夫决不再行追问,就连今日所见,也绝对替你保守秘密。至於这枝剑,我可在三日之内替你接好。」   岳天雷致谢之後,问道:   「不但知『青霓剑』要铸多少时间,前辈的条件又是什麽?」   「时间大约半月,条件麽——也很简单,不过说来话长………。」   「前辈尽管吩咐。」   「这枝『青霓剑』只剩一半,如果要重铸的话,必须要找最上等的精钢,否则不但不成宝物,反而把它糟蹋了,因此第一个问题是材料——。」   岳天雷不由心神一震,激动的说道:   「在下听说寒铁,缅钢,都是制造兵刃的良材,只是该到那里去找………」   「那倒不必现找,老夫有些寒铁,可是我不能作主送你。」   「要谁作主呢?」   「她!」   神拳郑泰答话中,伸手便向「郑红莲」一指。   「呵,原来是莲妹。你愿不愿意相让?」   「郑红莲」突然娇厣飞红,腼腆含羞道:   「愿是愿意,但这些寒铁是爸给我做………」   「做什麽?」   「做………。」   郑红莲拈弄着衣角,只是笑而不言,一双流转的秋波,直向她父亲盯视,「神拳郑泰」竟然哈哈大笑道:   「傻丫头平日顽皮,现在又说不出来了,还是为父的讲罢。」   马上转过面来,对着岳天雷含笑言道:   「老夫一生练武,又爱铸造兵器,因此把毕生搜集的寒铁,交给小女作为嫁奁,你如果要用,只好………由她决定………。」   「嫁奁!」   岳天雷惊噫一声,脑海中立刻浮起「蛇娘」的倩影,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郑红莲」见他闻言发怔,玉颊上眼看现出失望和焦急。   这一来,屋中空气顿形沉寂,三人都陷入了尴尬无言。   过了片刻工夫,   还是「神拳郑泰」豪爽一笑,打破僵局,道:   「岳贤侄不必为难,老夫并不是拿这个条件强迫你答应,你虽然已跟莲儿结为兄妹,也不必认我为义父…………」   说到这里,「郑红莲」已经珠泪盈盈,狠盯了他又一眼,但「神拳郑泰」仍是泰然的接着说道:   「因为儿女姻缘,必须双方情愿,不能勉强。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有很多困难,不如等将来再看。」   讲完之後,他也对着女儿意味深长的盯了一下,「郑红莲」立刻懂了话里的意思,马上秋波一转,转忧为喜的对岳天雷说道:   「雷哥,寒铁可以送给你,就用这颗宝石作为交换。」   岳天雷刚刚放心,但又猛然想到这是「蛇娘」赠的,怔了一下,说道:   「宝石是我自动拿出来的,本不应该反悔,不过……这一颗有点……原因,我将来十倍补报,蓬妹能否答应?」   「郑红莲」柳眉一扬,纤手指看宝石,问道:「你说这颗宝石另有原因,是不是说它上面这个记号?」   「记号?」   岳天雷心头一震,随即伸手接过宝石,仔细一看。   果然,宝石的一面刻着个其细如发的「武」字!   他因向来不喜珠宝,以致未曾发现,如今一看,顿感周身一个冷噤,骇然不已的回想道:「这宝石是『蛇娘』从『恶医李飞腾』处搜来的。如果未经人工琢磨,决不会有字。而且又偏偏是个『武字』,莫非是『武皇』手下的标志?」   心念中,立刻凛然答道:   「不错。这个记号对我极为重要。」   「郑红莲」体贴的答道:   「既然重要,我就还给你,可别忘了以後再补。」   「神拳郑泰」见状大笑道:「这才乾脆,不失为父的爽直作风。那麽大家收拾一下,跟我到『剑房』中炼剑去罢。」   於是,三人起身走向後进。   穿过这重房屋。便进入了广阔无比的山洞。洞顶有个方圆两丈的大洞,明亮的阳光,照得洞里纤毫毕露。   而且洞下便是座高大的铁炉,炉旁一池清冽山泉。亦为淬剑所必用。   至於其他铁砧,铁锤,等铸剑之物,无不齐备。   「神拳郑泰」立刻启炉生火,将岳天雷常用的长剑放入炉中。一时青烟袅袅,火光熊熊,从洞顶上直冲天际。   岳天雷看了一会,上前问道:   「郑——老伯,你是否可以先铸『青霓剑』然後再——」   「不,」   神拳郑泰严肃答道:   「老夫先铸此剑,具有很深的意义。因为『青霓剑』和寒铁入炉之後,必然异光冲天,百里可见,犹其剑成之日,那股剑气可能招来武林邪魔,所以我先把你常用的长剑链好,将来可以守护宝物。」   岳天雷立刻恍然大悟,答道:   「晚辈明白了,多谢老伯的指教。」   「而且还有一件重要工作,必须你自己下手。」   「请问是那一件?」   「将来青霓剑铸成,必须很快的予以冷却,像洞内这个水池,还不够大,须要抛入山下那口『剑潭』,你能否办到?」   岳天雷马上朗然一笑,道:   「晚辈可以用『脱手飞剑』之法,将它射入『剑潭』。」   「那『剑潭』深不可测,如果让剑沉到水底,就难找得很。你能否随剑飞落潭内,将它及时捞出?」   「晚辈可以用『大鹏展翅』的身法,飞落藫中。」岳天雷兴奋的答应下来,完全忘了自己不知水性。   「神拳郑泰」当然更未想到这点,满脸笑容的上前两步,手指洞顶说道:   「那麽我们现在先约好,到时候你在洞顶站着,我把剑抛给你,你再将它射入「剑潭」,这样才够快。」   「郑红莲」也关切至急的叮嘱道:   「雷哥,到时候别忘记戴上护手,免得烫坏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白猿山顶,日夜火光烛天,就连百里之外,都能看见。   到了这天夜晚,那股青光剑气,更似一道连天接地的长虹,闪耀着眩目寒芒,照得整座山头通明透亮。   强光中,岳天雷佩剑凝立,目光如电,神情凛然,这半月以来,幸亏无人打扰,可不能在这最後关头再有意外。   凝望中,突听「呼呼」一阵劲啸,剑光突如夜空闪电,冒出一道火树银花的光柱,满山气流,都跟着它冲空疾卷,直卷得树林萧萧齐震,犹似怒海惊涛。   就在这旷世奇观,神摇目眩的情景下,洞内的「神拳郑泰」,忽以巨雷霹雳的嗓音,激动无比的喝道:   「接住——!」   暴喝之声未落,洞中炽烈的火焰中,那柄青光迸射,偏体灼热的「青霓剑」自然冲空直起,飞射十丈。   岳天雷立将奇奥身形一旋,笔直的射向天际,趁着剑上光芒,瞟了一下山下的「剑潭」,然後右掌射出全身功力,将剑凌空一震,迳朝削壁寒泉呼啸射入。   紧接着双臂一圈,美妙至极的划出一道半弧,身形跟定剑光,如星丸激射般,也向深不可测的潭中坠落。   潭水深黑,寒气砭人——   但在剑身留下的热气中,岳天雷一点也不觉得冷,而且那亮如彗星的剑芒,更将潭水照得清澈透明,足可看到五丈以下。   剑在疾坠。   人在飘飞!   连度之快,已至不可思议。   而且他头下脚上,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剑芒,右手也已虚虚作势向下直伸,只等剑身一冷,就好把它捞起。   此时他忘了自己不识水性!   更忘了注意周围的一切。   「丝——丝——!」宝剑入水了。   一股浓白气柱,马上迎面扑来,「剑潭」寒泉,被灼得蒸气狂射,如滚如沸,顿见剑身火气骤歛,隐约地转为青蒙冷光。拖着丈余的光尾,一个劲直沉潭底。   「澎——通——!」   水花再度潮卷,岳天雷也一头插入潭中。   激动的右手一旋——   「糟!」   他心底惊噫半声,竟然没有捞着。   狂骇下,随即蜂腰一折,向下猛钻,但因不识水性,反而被浮力托住,连半点进展也没有!   岳天雷这才心神一凛,发觉水性不灵,眼看剑光越绝越小,瞬已化为馍糊的青影,将被无底的深潭所吞没!   在这功败垂成的关头,他那坚毅的豪气,突然激发,忙不迭双臂一拨,极力的朝下再钻。   可是人慢剑快,始终追赶不上,气得他手目眩头晕。   但——怪事突然发生了!   那道疾坠的青色小点,竟会停顿下来!   「可能到了底。」   岳天雷如见奇迹,狂喜不胜,但随即讶然转念道:「不对呀!到了底应该不动,它怎麽却会上下乱旋?而且变成了三点?」   心念中,手脚划得更快,瞬又潜下三丈,就着飘忽回绕的青光一瞧,直骇得「哇!」的半声,喝了一大口潭水。   原来此潭真是深不可测,「青霓剑」并未沉落潭心,而是被一条千年恶鳗,横衔口内。   此鳗利齿嶙峋,怪眼如灯,其狞恶阴森的模样,令人见而生怖,至於粗可三尺的身躯,竟长达五丈开外!   牠一见岳天雷疾速的坠来,竟然巨尾一摆,像劲箭似的,朝他身前电射。   再说岳天雷被一口冷水呛入喉中,反倒心脏一凉,异常冷静的忖道:「不会水也没关系,我自封穴道就能支持盏茶工夫,倒看这恶鳗有何厉害!」   心念中,冷森森拔出了腰间长剑,左掌暗蓄真力。   说时迟,那时快。   恶鳗巨躯连摆,眨眼就到身前。   岳天雷料定对方必然张口,那时「青霓剑」唾手便可夺得。   可是——   恶鳗竟然灵巧异常,牠并不张开利齿如刀的大嘴,却将巨头一侧,用寒芒迸闪的「青霓剑」锋,疾划岳天雷腰部。   岳天雷大感意外,直骇得心头一麻:   那「青霓剑」吹毛立断,断玉切金,再加上恶鳗几千斤重的冲力,自己的长剑,定然一碰就折——   於是顺势一招「大鹏展翅」,在水中提腰缩腿,长剑一弹。   「叮!」的一声脆响。   长剑真方剧射,险堪堪点中「青霓剑」身,同时左掌奇奥一翻,疾夺对方剑柄。   那恶鳗被这右射左吸的功劲,迫得巨头一歪,铁柱似的尾巴还不曾扫得过来,口中横露的剑柄,已被岳天雷搭住!   但是——   这条千年水怪,突将一双阴森恶眼一瞪,立见万点寒星,夺眶而出,那五丈巨躯,随着暴胀两倍,变成一条异光迸射,通明透亮的发光体!   异光似夜空闪电,照澈深潭黑水。   也使得「青霓剑」寒芒陡增,   而且更自剑柄传到岳天雷的身上!   立见他身躯几阵麻颤,犹似风吹落叶,抖得筋骨僵痛,牙关乱敲。   那几乎麻痹的心房,刚想到:   「电!电!这是一条电鳗!」   左掌早已失去知觉,自动的松开了——   「砰!」   一扇铁门似的鳗尾,又如泰山崩颓,正拍在他的背上!   岳天雷半昏之中,立刻被打得飘出两丈,喉间半响闷吭,鼻孔里喷出两道鲜红的血箭!   黑——   眼前黑得像一锭墨!   等他悚然定神,睁目囚望,深潭中仍是探手不见五指。   水流在回旋,人在疾坠。   但那「电鳗」射出一阵强烈电流般,已似幽灵般的潜去!   「奇怪!这孽畜难道跑了?」   他骇然的拨了下水,虎目向上下四面细搜——   连望数次之後。   忽见三点青光,在不知多深的潭底,突然重现,以螺旋形的奇快回绕,朝他脚下卷到。   那「电鳗」距身尚有十丈,他已感到潭水产生了压力万钧的涡流,身形虚虚一沉,已然坠入漩涡眼内。   原来水怪每射一次电流。必须隔段时间,才能蓄足电力,且牠平常对付同类,无不一震即死,但这个看来渺小的人,竟能忍受等住,饶是冷血动物,也晓得了来者不善。   於是牠利用水力涤涡,想把对方绞昏,然後拖到秘窟去咬嚼。   这一来,立见波翻浪滚,势如倒海翻江。   岳天雷吃了水性不灵的亏,长剑又刺不着。   只感到天旋地转,目眩耳鸣,身体像巨沟中的一片羽毛,只是随波逐流的翻滚。   滚!   滚!   滚!   当滚到天昏地暗,神志俱迷的关头。   蒙胧中,又见一道青光,奇幻的当喉划来。   「青霓剑——!」   他下意识吃了一惊,本能地剑掌齐施,左手好像抓住了一件硬物。   紧接着,是另一阵疯狂的翻腾,耳边只听水声淙淙,「电鳗」以劲箭般的速度,拖着昏过去的岳天雷,迳朝潭底游走………   不过片刻时分,对他说,却像一个世纪那麽长。   迷离中,似感速度大减,到了平地。   猛然的虎目暴睁,才从青色光芒看出这是一条石洞,方圆不过七八尺之地,所以电鳗缓缓游行,以免碰上石壁。   他自己的左手正抓牢「青霓剑」柄,右手长剑却刺穿了一片鱼鳍,因此恰巧仰面贴在鱼腹之下,更见那电鳗咽喉,有处纯白的软皮,不仅是阵阵跳动,就连「咚!咚!」的脉搏响声,也能听得清楚。   「不好!再由这孽畜拖着走,可能回不去了!」   岳天雷暗自惊心,随将全身真元疾运,双剑猛力一旋。   「咯!咯!咯!咯!」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电鳗」不防之中,一排硬如铁石的利牙,竟被宝剑斩断,奇痛中巨石一松,岳天雷立刻沉入水底。   可是——   这座石洞实在太窄了。   人既难於出招,鳗也不易转动。   就在双方紧张至极下,岳天雷长剑还来不及出招,「电鳗」已猛地向下一沉,将千斤巨躯,硬压在他的身上。   这一招,真是出人意料!   岳天雷强运内力抵抗半晌,渐感胸口奇痛,实在忍耐不住,就在几将窒息的关头,嘴一张,就向「电鳗」的咽喉咬去!   一场生死挣扎展开了。   「电鳗」喉头血箭狂喷,负痛乱翻。   岳天雷双手抛剑,十只铁指紧扣鳗身,任那冷如雪水的鳗血,「咕喽喽」冲口而下,喝了一个腹饱胸胀。   奇怪!   岳天雷喝饱「鳗血」之後,立感内力大增,对於水的恐惧,完全消失,而且双目明亮异常,能在漆黑潭水中,看透十丈以外。   但「电鳗」喷出一阵血箭後,动作逐渐迟缓,终至瘫痪不动,喉头伤处仅有细细血流渗出。   岳天雷双手一推,那奇重的「电鳗」竟轻得像片树叶,应手滚落一旁,马上忽忙的捞起两枝长剑,准备游出水窟。   「究竟那一头才是出口?」   他想了一下,内心回答道:   「电鳗必然是向里钻。牠尾巴所指,就是出去的方向。」   於是双掌一圈——   「呼!」   身形竟轻灵得连自己也难相信,就如出水蛟龙,应心得手的游向前去。   不过片刻功夫。   岳天雷已然游到潭边,轻轻抬头,更似劲箭一般,垂直的冒出了水面。   他轻拍清波,虎目四顾——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不由暗自称奇道:   「莲妺这半月来寸步不离,怎麽没到潭边守候?   也许——是我耽误太久………」   心念下,奇奥身形破空而起,瞬已飞落岸上,脚下步法一紧,就要穿越面前浅坡,重返「白猿山」顶。   但——   仅只前进十数丈。   突见四面身形如电,夹着阵阵劲笑之声,将他严密的包围当地。   岳天雷奇快的前後一望,顿时心神狂震,杀机森然。   因为当先一人,正是屡次暗施鬼计的「白骨魔君」,其余是六个蒙面黑袍剑手,一望而知,俱是功力奇高之辈。   他因为相距数丈,无法从气味上辨别来人,稍微怔了一下,已听「白骨魔君」得意至极的喝道:   「磔磔磔磔!岳天雷已入地网天罗,还不弃剑受缚………」   「剑底游魂,也敢——」   「少卖狂!老夫为了要留活口,才让你溜出掌心,但这次又来了三天掌门,你可逃不脱!」   「什麽三大掌门?」   「武当『清玑』………」   白骨魔君伸手一指,刚说半句,岳天雷怨毒至极的眼神,已如寒电般的顺手扫去:「哼!好个欺师灭祖,残害武林的叛徒,你的死期已至!」   随见两个蒙面客齐齐上前一步,当先那人坦然朗声道:「你才是本道长剑下游魂!今天献出『青霓剑』跟我们去见『武皇』,还有你一条生路!」   岳天雷冷叱声中,眼光一触对方身後那人,顿时心神一震,忖道:   「这个当然是『铁面人』,他上次看到「青霓剑」立刻发呆,这个谜,我要赶快打破,还有其他四人,也须予以查明。」   於是不理「清玑」,迳朝「白骨魔君」喝道:   「其他的人是谁!」   「青城天悦道长,崆峒唯尊道长,你总该听说过吧!」   「嘿嘿!都是些叛师变节之辈,本人今日要替各派清理门户!」   话声中,两道寒电无声出匣,冷森森的立开架式。   那自称「清玑道长」的蒙面客,立时双目发光,激动的说道:   「青霓剑真铸好了!倒不枉本祖爷一番寻找。」   岳天雷叱道:「此剑今日初试锋鋩,正好用你活祭………。」   但说到半途,猛地周身一个寒噤,骇道:   「你们把郑家父女怎麽样了!」   那被称为崆峒「唯尊道长」的立刻飘前数尺道:   「本派也有一枝断剑要铸,已经将他生擒了!」   「他女儿——?」   「白骨魔君」阴笑恻恻,答道:   「就在老夫这里!」   岳天雷骇得冷汗渗出,手中长剑一指,道:   「还不快些放出!」   「要放不难,得依老夫一件。」   「嗯——。」   「长剑抛给我,青霓剑抛给『清玑道长』,然後乖乖的跟着走!」   岳天雷无名怒火直冒三丈,仰天发出一阵冷笑。   笑声末落,「白骨魔君」出手如电,从树林内拖出「郑红莲」来,只有她星眸半阖,神志昏迷,显被对方制住了穴道。   他立刻咽住怒笑,激动的叫了一声:   「莲妺。」   但「郑红莲」充耳不闻,只是痴立当地。   「姓岳的,再不遵命抛剑,可别想道爷狠毒!」清玑道长提出了最後警告。   「你们那个伤她半根寒毛,只有一死!」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动手!」   对方答话之中,突自唇间嘘出一声怪啸。   啸声末落,剑光已动!   「铁面人」长剑如灵蛇卷地,斜向「郑红莲」双足一划,但见血箭飞处,她在昏迷中惨嘶一声,娇躯直挺挺的扑地倒下!   「小子口你看清没有,她一双脚筋已被挑断,再不识相的话,连她一双手臂也保不住!」   岳天雷被这种不人道的下流手段气疯了。   他的心在流血,恨不得把对方分屍万段。   可是无辜的「郑红莲」还在敌人剑尖下,除非是用………「脱手飞剑」………。   「道爷数到十下,你如果——。」   「本人答应了!」   岳天雷齿缝中迸出答话道:   「你们两个上前接剑。」   对方立刻如电发闪,飘至两丈距离。   「白骨魔君」却缓步走来,口中唠叨道:   「道长,这小子能使脱手飞剑,你得小心点。」   「脱手飞剑?」   说时迟,那时快!   蒙面的「清玑」马上左手抱住断臂,转身跄逃。   岳天雷如影随形,照他後心叉欲出掌。   但「铁面人」趁「青霓剑」力道已衰,左手一翻,将它凌空抓住,奇快无伦,双剑齐向他的去路横截!   而且「天悦」,「惟尊」等四个,「呛啷啷」剑似龙吟,掌如雷动,齐以撼山栗岳,怒海惊波之势,朝他身上划来。   岳天雷处此四面楚歌,不遑伤敌。   冷森森开声吐气,舌绽春雷,一声狮吼似的怒喝中,左掌迸出三尺气柱,反手就是一扫!   「轰!」   「天悦道长」等被逼得身形一幌,他已横飘二丈,奇快的看了一下「郑红莲」,指尖一划,连解两处大穴。   「郑红莲」星眸顿启,虚弱地叫了一声:   「雷哥——。」   随将玉腕撑地,就想站起。   可是一阵椎心剧痛,使她嫡躯发一软,再度倒下!   「原来脚跟被人挑断了!」   对於一个妙龄少女,这真比死还难受,她绝望的一咬银牙,激动哀呼道:「注意後面,我…………」   岳天雷心知敌人将到身後,右手一扬,吸回钉在「白骨魔君」胸前长剑,随以「孤凤振翎」的奇招,翻身力敌五人的猛攻。   「郑红莲」趁这剑风四射,寒芒乱闪的机会,明眸中无限悲哀地深看了个郎一眼,噙着满眶恸泪,直朝着树林深外爬行而去。   再说对方原是七人,谁也没料到岳天雷功力如此高强,以致大意轻敌,竟在一招之下,「白骨魔君」陈屍当地,「清玑道长」断臂而逃,那留下的「天悦」、「唯尊」,心理上顿生怯意。   至於岳天雷,开始也对本身功力猛增,大感意外,但经过这阵苦斗,已然明白这是鳗血的妙用。   可是对方五人招法,集合了三大剑派的菁华,尤其使用武当剑法的「铁面人」,他不但对「青霓剑」毫无畏怯,而且如虎添翼,攻势大为凌厉,不由得心中一动道:「他一定是认不出这枝剑了,而且莲妺就是他弄践废的,不把他碎屍万段,何以解恨!」   心念中,招法一紧,那寒芒万点的护身剑幢,立时暴涨一丈。   一片「铮!铮!」金铁声中,全身真力疾贯,排山倒海般,便向「铁面人」一掌推出!   但「铁面人」竟然视若无睹,反而双剑直指,抖出两股寒芒,硬生生的直抢中宫而来。   可是——   「天悦」、「唯尊」等人,却被他掌心疾迸的白气劲光,骇得一身冷汗。   忙不迭各发怪啸,与另两个形影不离的蒙面人,四剑四掌齐向一点拍划而到!   这五个顶尖高手,同时合击,威力之强,足使地动山摇!   何况又是崆峒派「太清真气」与青城派「纯阳真气」,两种玄门内力。   只听劲气相触,发出「隆隆」不绝的爆音。   劲气余波,回荡成漩,五丈之内,汹涌如惊涛拍岸!   随见「铁面人」身形连幌,蹬退了五个大步。   「天悦」,「惟尊」等四人,各被震移三尺,脚步所至,都踩下了数寸深的脚印。   至於岳天雷本人,亦是身形连震不已。   「惟尊道长」趁着跄退之势,又飘一丈,突向四面八方发出几声劲啸,然後羞恼交加的暴喝道︰   「姓岳的,你如果有种,敢不敢见『皇家三绝』!」   岳天雷冷哼一声,叱道︰   「不要说什麽三绝,要是『武皇』亲来更好。」   「他麽——」   「怎麽样?」   「也在不远,迟早你会碰上。」   「嘿!嘿!嘿!嘿!」   岳天雷冷笑声中,暗中又吸了一口清气,催运功力。   对方五人此时已经并立一排,那「惟尊道长」被他杀机如潮的笑声,笑得心头发栗,惊疑问道︰   「你有什麽可笑?」   「我笑你自作聪明,反送狗命!」   「怎见得?」   「本人为找武皇,原想留一活口,如今却用不着了。」   话声中,双目如两点寒星,劲光四射,随以看不清的快法,长剑奇奥一圈,竟然连出玄幻莫名的三掌六剑——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剑掌的剑掌交击後,   「惟尊道长」长剑被削五寸,「天悦道长」只剩赤手空拳。   两个蒙面客的面巾,都被他剑尖劲气划开,齐露出生满红锈的铁面具!   惟有第一个铁面人,仗着「青霓剑」掩护身体,还算未伤。   岳天雷对这三个铁面怪客,微感意外的瞥了一下,乘胜发招,又把对方逼退两丈,冷森森圈剑扬掌,准备最後一击。   可是——   远处突然传出两个不同的劲啸声。   一声来自「白猿山」头,犹如巨雷隐动,震耳欲裂!   另一声似是隔着几座山头,但声如怒海奔腾,无孔不入,足见此人功力已至不可思议的境地!   岳天雷立刻骇然的转头一瞥,心中电忖道︰   「这两个声音,前者功力已在场中诸人之上,谅必是属於「皇家三绝」!那後面高不可测的一个,难道真是武皇!」   血仇积怨使他热血沸腾,即将到来的生死决斗,也令他无比激动。   但不管怎样,眼前这几个非先解决不可。   於是冷森森回眸扫来——   那料「天悦」、「惟尊」已带着两个铁面人暗地返到林边,那手持「青霓剑」的一个却脚步缓慢,似是不受指挥,仅退出五丈不到。   岳天雷马上冷哂一声︰   「那里走!」   随即身形电出,长剑当先,但飘出不到三丈,对方四道身影,已如惊弓之鸟,射入林中,那落後的「铁面人」却身形突滞,随即闷哼一下!   「叮!」   岳天雷快如鬼魅,剑尖奇准的刺中对方脑後「天殷穴」。   但是这一剑竟然没有剌穿,原来那铁面具是个头盔形状,前後两个都被护住。   可是剑尖劲道,仍将对方震出丈余,屍首还未及仆倒尘埃,岳天雷左掌一吸,早将宝剑凌空夺下。右手剑更顺颈而下,奇快的左右疾震,削出了无数道平行快切。   可僯「铁面人」半声惨嗥未已,一颗人头已被削滚当地。   从头颈以下,更被快剑切得肉片翻飞,把五脏鲜血喷了个漫天盖地。   岳天雷恨透他叛师夺剑,贱害义妹,狂怒中,剑招仍未停住,连那「白猿山」附近,第三个清劲如凤鸣九霄的啸声,都未曾注意听它。   就在——   剑锋横切到对方腰部,却听「当」的一响,半枝血淋淋的断剑,竟自「铁面人」腹部横射而出!   「奇怪!」   岳天雷虎目一震,马上收招,弯腰拾起细看,才认出这是「惟尊道长」所有。   「嗯,对方恐怕『铁面人』被我生擒,所以杀他灭口………可是这灭口的原因是什麽?」   心念中,好奇之心大起,就打算去扳开人头上的铁面,倒看死者是谁?   但——   背後树林中,无声无息的飘出一条浅青身影,轻灵如轻云出岫,奇幻绝伦,瞬间已至身後!   这份超凡脱俗的功夫,把岳天雷都骇得怦然心惊。   百忙中,顾不得细看来人,双剑一圈,「刷刷刷!」拧身出招,一连就是「神龙振尾」,「飞霜断魄」,「划地削天」等三招快剑。   可是——   来人一不後撤,三不远招。   身形妙到颠毫的疾旋,每次只差半寸,便从他剑锋之下闪过,而且身上竟有一重护身气幢,连岳天雷剑上劲力,也会一触即滑,不能透幢而入。   这一来,他简直是惊上加骇,诧异莫名,尤其看清对方身裁,更感出乎预料︰   「不对呀!明是两个男子啸声,怎麽来了一位女性?」   寻思处,那女子已用清劲嗓音,期然笑道︰   「不错,这三招剑法,颇有火候。」   「你……认得……?」   「当然认得!此三剑除了『武帝』之外,惟有排帮帮主会用,如今被你揉和巫山剑法,更是别开生面!」   「你跟武帝有关………?」   「一家人。」   「哦。」岳天雷惊噫声中,更将来人细看一遍。   只见她,长袍曳地,秀发垂肩,面掩淡青纱巾,但额头发际,却垂看一个嵌玉镶金,霞光万道的卍字,这卍字证明了她是佛家信徒,虽是蒙面,仍不失其慈和大方的气氛。於是庄敬改容,肃然再问道︰   「前辈既与『武帝』一家,想是「四姬」之一?」   「你猜着了,我乃『青姬李无垢』!」   「那麽,洞庭仙子也是前辈的亲人?」   「黄琼是我的义妺。」   岳天雷一闻此言,马上大礼拜倒,诚恳致谢道︰「黄前辈救了在下的义妹『蛇娘』,至今无法叩谢,还请代为问候………」   「青姬」长袖轻挥,立生一股柔和真劲,将他离地托起,道︰   「我们一家人许久未见,但碰到一定替你讲,至於谈到你的义妹,我也在那边林中救了一个——」   岳天雷顿时悚然一惊道︰   「那是莲妺,我马上去找她………。」   话声中,身形雷射,直趋林中,但青姬长袖一挥,正好将他拦住,刚说了一声︰   「别去——」   「白猿山」头立又传出一声雄沉至极的啸声,至於原来那声如霹雳的口音,却在西边数里之外回答。   岳天雷立感周身狂震,嘴唇掀动中就想出声,但东边又传出「天悦」,「唯尊」两声大喝。   就在这三面劲啸如潮,此起彼落之时。   「青姬」袖中一指弹出,正点在岳天雷「哑穴」上面,使他口腔虽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随以严肃的口音警告道︰   「不要动,退一步再说。」   她那护身气幢,突涨五尺有余,轻闪着一片淡青光彩,连他也笼罩其内。   岳天雷顿感身轻如叶,连步法也没看清,瞬已随她隐入树林之内。   只听那三种劲啸呼应一阵,然後陆续地划过「白猿山」头,向着西方逝去,终於一点也听不见了。   啸声刚歇,「青姬」的气幢随收。   岳天雷轻咳一声,急促问道︰   「前辈这是什麽意思?你知道来人是敌是友?」   「你呢?」   「晚辈认为那内力最强的人,必然就是『武皇』。」   「武皇,没听讲过,不过从功力上判断,显系绝顶高手。」   「我与他血仇如海,必须去追…………」   「慢点!你既有血仇在身,想不想报,」   「粉身碎骨,誓报此仇!」   「既想报仇,就不能意气用事。」   「前辈,我找这个『武皇』很久了,但是毫无下落,况且他指挥着『皇家三绝』,五派叛徒,要把武林正人一网打尽,就连「武帝」也不会放过,再说「天悦」他们已经警告各派,要在一年之後接掌门户,晚辈不能不急。」   「青姬」见他语出至诚,随即温和一笑道︰   「你的话也有道理,现在我再把事实分析一下。先就武功来说,那个声如霹雳的人,功力大致与你相等,如果让他找来,再加上『天悦』等人联手合击你就很难应付。   至於那个什麽『武皇』,从啸声上判断,功力可能在我之上!   你现在要找他报仇,他必然也想消灭你这个报仇的种子,万一『出师未捷身先死』,你怎能对得起师门,你怎麽对得起父母!」   一席话,说得岳天雷惶恐不已,连忙长施一礼,道︰   「晚辈受教了,我马上带着莲妹走——。」   「不必啦,她不愿见你,至少目前如此。」   「为什麽?」   「因为她爱你至深,不愿意用残废来增加你的负担。」   「那她的伤势怎麽办?」   「我已经替她止血输功,让她熟睡半个时辰後,再带去寻访国手名医。」   「前辈准备找谁医治?」   「现在还不确定,如果医得好,我会教他武艺,也好寻父报仇,万一——」   「万一医不好呢?」   「她已决心出家,终身不嫁。」   岳天雷立刻心神一惨,涌出两行热泪道︰   「她……太好了……在下就暂时不去看………而且我两个义妹,都被前辈一门所救,这份恩德,必定……报答………」   「这是武林道义,谈不上报答二字,不过——,」   「前辈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讲。」   「你倒底——有几个义妹!」青姬问话之中,夹着一丝硬生生的味道。   岳天雷耳根一热,答道︰   「我有……一个义姐,两个义妹。」   「数目不少嘛!」   「………………」   「你们的感情是——什麽程度?」   「情如手足。」   「就是这——,」   青姬说到此处,突然一顿,随即改口道︰   「萍水相逢,我无权过问你的私事,只是我看你双目尾带紫棱,将来武功可以冠绝一时,寿命也很长久,但情孽深重,如果——」   「如果什麽?」   「如果你生命中出现第四个女性,必然结果悲惨。」   「真的?」   「相法如此,你记下就是,也许这第四个不会出现,也不一定。」   岳天雷心神一震,连带想起了「湘江王」铜镜预言,也是暗示他的结局异常怪诞,禁不住好奇心动,半信半疑道︰   「前辈能否说出这不幸的大概?」   「我……还不够那种程度,如果你碰上我夫『武帝』,他一定能说得详细。」   「哦!」   岳天雷眼神一亮,激动不已道︰   「季前辈买到中原去过吗?」   「已有半年之久了。」   岳天雷想了一想,婉转答道︰「晚辈报仇之事,并不想请人帮助,可是像『武皇』这批人,茶毒武林…………」   「我明白了,你是说『武帝』为何袖手不管!」   「不错,即令季前辈不计『天龙派』和本身威名,这番浩劫岂能坐视。」   「青姬」轻唉了一口长气,沉默片时後,缓缓说道︰「并不是我们『一帝四姬』没有这侠肝义胆,而是——事实上无法出手。」   「晚辈不懂!」   「青姬臻首微摆,额前那金质卍字立刻射出一片霞光,岳天雷的注意力,立被这枚佛家标志吸住,随听对方郑重言道︰   「这个原因很简单,但在目前,也是武林一大秘密,我告诉你之後,你不能对任何人,说破!」   讲到「任何人」这三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晚辈可以人格担保!」   「武帝的恩师『天龙圣僧』,当年功盖武林,自然杀了许多邪恶,到二十年前,『武帝』力诛五大邪教,也是一场血海屍山的杀孽,因此他在十多年前,去到恩师那里参禅听法,发誓『天龙』一派永不流血杀人。」   「哦!」   「所以我们不但无法出手,连门徒也不能收,怕的是卷入纷争,破了誓约。」   「那麽『蛇娘』和『莲妹』怎能学艺?」   「我原是『青灵姥姥』徒弟,可以教她『青灵剑法』,『洞庭仙子』出身『阴风鬼王』门下,也可以把原来的武功传给『蛇娘』。」   「阴风鬼王是正是邪?」   「是当年大大魔头,功力之高,曾经打得排帮退出『洞庭湖』外!」   「不能学!不管武功如何高,我不能让『蛇娘』变成邪派!」岳天雷双目暴睁,寒芒射出寸外!   「青姬」见状,皓腕一摇道︰   「别急,这里面另有道理。」   「正邪之分如同水火,难道还能相容吗?」   「那些牺牲别人去练的邪功,『洞庭仙子』早已抛弃,决不至传给「蛇娘」。而且除了阴残   邪术之外,其他武功的本身,并无邪正之别。」   「前辈的意思是——?」   「所谓正邪之分,是从人格上来分别。比如说叛徒『天悦』是用正派武功,难道你就认为他是正人吗?」   「话虽如此,总是不学为妙!」   岳天雷一面点头,但语气仍是坚决至极。   「青姬」对他这份择善固执倒很喜欢,但为了说明理由,只好螓首一抬,出言反问道︰「你既是『巫山剑派』後人,那你对师门的正邪如何看法?」   「当然是正!」   「怎见得?」   「代代相传,都是正人君子!」   「嗯——,那麽『天雷怪剑』你会不会!」   「这个——,」   「我知你不会,但对於它的内容,是否晓得一点?」   「听说威力绝伦,除了佛门『六道神通』,无法可破。」   「就是这一点吗?」   岳天雷心泛疑云,骇然问道︰   「难道前辈很清楚——?」   「略知一二!」   「难道巫山派不是正道?」   「目前——很难讲!」   「哼!」   岳天雷惊叫失声,手足狂颤道︰   「前辈,你………你………你一定要讲。」   「好吧,我得先从根本上说起!」   「是,是。」   「贵『巫山派』代有能人,尤其一枝『天雷怪剑』威力无比,可是——还未能跻身武林正道之列。」   「哦——!」   「到了『巫山一鹤』,不但武功奇高,而且从不介入武林争斗,因此颇受敬重。但令人钦佩的是,他封了『天雷怪剑』!」   「这枝剑有什麽不好?」   「据说当年炼剑,不是用泉水来冷却它,而是用的活人鲜血!」   「这………这………这批被杀的人是好是坏?」   「现在没有人知道了,反正此剑炼成之後,乃上红光闪耀,好像当年的鲜血还在流动,而且剑招一出,隐有天雷闪电之威,对方马上意乱神迷,血雨爆飞而死,『巫山一鹤』认为此剑歹毒不祥,所以发誓封剑,让它再不出现人间。」   「我师祖把剑封在那里………?」   「这是武林中的旧事,如果你不知道,只好去问师门上一辈。」   岳天雷心痛如绞,目光滞呆的答道︰   「我父亲同门四人,先後被害,那………只有………」   「谁?」   「逐出师门,不知名姓的大师伯!」   「啊——!」   这句话,竟把「青姬」骇得身躯狂震,激动不已!   岳天雷看事出有因,马上急咻咻的问道︰   「前辈一定猜透了某种秘密………?」   「猜是没有猜透,疑心确有几分!」   「怀疑什麽?」   「我对这阴残神秘,功力奇高的『武皇』,曾经仔细想过,像他这种人,决不可能毫无来历,但遍数天下各派高手,总是想不出来,你这一提,倒是颇为符合。」   岳天雷内心一阵潡动,咬牙恨声道︰   「对!我早听师姑说过,师祖因为某种原因把他逐出………想来定与此剑有关…………这种人,我怎能称他师伯,我………我要为巫山清理门户!」   「青姬」略一沉吟,严肃至极的说︰   「你的想法不错,但要特别谨慎行事!因为对方虽系逐徒,如无劣迹,还算你的尊长,万一另有别的原因,那就等於同门相残,以下犯上!   如果此事属实,那麽今日武林浩劫,都要由「巫山剑派」负责!   这个除魔卫道,清理门户的千斤重责,都在你一人身上,是非成败,不仅武林自有公论,而且你将接受良心道义的裁判!」   岳天雷脑中「嗡」的一声,如受雷击,那千头万绪的思潮,如怒海狂涛在他的心头翻腾,顿时陷入了瞑想︰   「原来师门会有这样的秘密………!   父母、义父、师姑、师叔,以及无数的武林正道,都成了这个秘密的牺牲者!   而幕後操纵者是谁?仍是一个矛盾的谜!   但『武皇』和『无鼻人』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们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一人两面?   而且他们之中,谁是『巫山』叛逆?是谁要夺取『天雷怪剑』,想使本派蒙上羞耻,变成武林共愤的那派?」   他想到本门邪正之分,立时咬得牙关山响,额上冷汗直流,虎目中骇人的寒芒,更似大雷雨中的闪电一般!   「青姬」见状,知他正处天人交战之中,悄然地身形一旋,暂入林中去看「郑红莲」是否醒了………   岳天雷沉思之际,那会注意这些,但见眼前幻象重重,像走马灯一般,在心头闪掠而过!   仇人——像鬼魅撄人,群魔乱舞,齐在血雨中狞笑。   亲人,和无辜的武林人,却在狞笑声中先後倒下!飞溅着令人心痛的热血。   血——!   血——!   血——!   天地含悲,风云变色,宇宙间到处是血!   他的一颗心,煎熬於血河血海之中,也在流着血。   蓦地间,   血海中一阵巨浪惊涛,如海啸,如山崩。   腥风血雨,雷电交加。所有的血忽然「轰隆隆!」沸腾起来,霎时间化为血雾红云,露出遍山漫野的死体白骨。   而死人堆中,正插看一柄血光流幻,红霞刺眼的长剑——   「天!雷!怪!剑!」   但——   剑的那边,阴森森的出现一群魔头,是「武皇」,是「无鼻人」,是「皇家三绝」…………   他们像岳天雷一般,齐在屍山骨岭中朝剑飞射!   岳天雷射到场心,原想用「乾坤一煞」隔空取剑,可是手一伸出,反而不停的狂颤起来!   「祖师封的剑,我能取吗?   此剑歹毒!不祥!   取了会有什麽後果?!」   他这里一怔,敌人已奇快的伸出魔掌——   「人有善恶,剑无邪正,等什麽!」银铃似的口音,使他心神一震,右腕翻处,怪剑已在掌心。   「轰!」   焦雷闪电,宇宙像是懪炸了。   仇人在哀嗥惨叫,炸成了凌空迸散的粉末,他自己也被震得魂魄飘渺,手持血光四射的「天雷怪剑」,变成一个心神狂乱,毫无人性的怪物………。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岳天雷还不快醒!」   佛寺梵音,当头断喝,祥光醒目,瑞气千条,岳天雷顿感心头冷战,悚然的定神醒来!   「青姬」额前卍字的光芒,正照在他的眼帘上,自己一身冷汗,仍站在原立之处寸步未移。   「岳天雷e你的莲妺快醒了,分别之前,还有什麽话没有?」   他深喘了几口长气,肃煞答道︰   「晚辈沉思中几致走火入魔,多亏——。」   「不必客气,你天性纯正,日後定能清理师门!」   「那麽——,请转告莲妹,我祝她早日痊癒,至於『神拳』郑老伯,我会尽力去救他。」   「好。」   「大德不言谢,但如有晚辈可以效劳的地方,务讲指示。」   「青姬」稍一寻思,答道︰   「我们『天龙派』并无门徒,但我有一子,名叫『季佛光』,如今已入武林历练,当然,他也不能杀人流血,可是十六岁的男孩子血气未定,『武皇』这批人既想对我季家不利,老实说,我做母亲的真不放心………。」   岳天雷见对方以绝顶高手的身份,提到爱子仍是母性毕露,而自己的母亲却生死未明,而且,慈颜都记不得,只觉心头一酸,连忙应道︰「只要晚辈能做的,绝对倾其全力,但不知令郎相貌如何,怎麽办认?」   「他麽——,脸上也蒙着面巾………」   「难道怕人认识?」   「是怕他被人识破。」   「别的标志?」   「他也有这样一个卍字,可是………恐怕他会藏着不戴!」   「没有关系。」   岳天雷慷慨答道︰   「晚辈总有办法认他,请放心好了。」   「青姬」面纱後的明眸,感激的朝他一掠,突然提出另外一个问题,道︰   「临别前,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对刚才敌人突然拨转方向,朝西而去。是否觉得可疑?」   「嗯——,」   岳天雷回忆一下,点头道︰   「确实有点奇怪。」   「青姬」不加说明,另换话题道︰   「刚才你赏了我三剑见面礼,现在我要还你三剑!」   这两件事,牛头不对马嘴,把岳天雷弄得一头玄雾,可是对方要讨还三招,岂有推辞之理。   於是,朗然一笑,兴奋的答道︰「前辈不吝赐教,真是千载难求,而且刚才你是空手,晚辈也不敢用剑。」   「正该如此!」   青姬长袖轻挥,卷起「铁面人」那校长剑道︰   「留神了!」   话音未落,剑出如妅,奇幻绝伦的朝他电般划出。   岳天雷一面看她身形,一面猜测她的动向,施展一身超绝轻巧,飞旋闪避。   可是——   对方比他猜得更高一着,居然抢尽先机,那枝剑看似向东,却在西边等看!   饶他「大鹏展翅」一拔冲天,「云流千里」身形奇幻,怎麽也摆脱不开。   电光石火,三剑一气呵成。   岳天雷身形点地,惭愧不已的说道︰   「晚辈真是出丑………。」   「别急,这三招只是比划,我们还得再来一遍!」   「为什麽?」   「刚才你那三式我都认得,而你现在不知道我会怎样出手,因此先比一下,第二次才真的算数。」   岳天雷心思疾动,把这三剑想了一下,随见对方如手出风,照看老样,又是一轮快切。   可是这次不同了,寒芒到处,人影已空,双方如凤舞龙飞,一旋而散。   「青姬把长剑一甩,正好抛在『铁面人』人头旁边,眼神骇然的一闪即收,答道︰「本派有种『逆转五行大法』,刚才我就用它把敌人诱开,可是你要报仇,必然流血杀人,因此我不便教你,现在也不过是一种暗示,好让你自己参悟!」   「我明白了,前三招,我以高手过招的方式来应付,而前辈功力绝顶,把我的动作早已料中。第二次,晚辈以相反的办法闪避,明是碰向剑锋,实际却躲开了?」   「你讲的完全正确,这一手专能对付绝顶高人,万一碰上『武皇』,也许能助你一臂!」   青姬说毕前因,皓腕向西一指道︰   「我还有点事情逗留,你向那边去罢。」   岳天雷懂得她的意思是怕他去追「武皇」,以致发生意外,这番好意,自然不便反驳,於是大礼告辞,鼻端深吸了一口大气——   马上闻到一股檀香气息,虽然极为清淡,但已足够日後辨认。   於是一声︰「再见!」人影如一颗流星,射向西面。   第八章 梵音剑阵   再说「青姬」掩屍埋剑,离去不久。   又见一条如电身影,忽促的射入林空。那走了半天的岳天雷,竟然去而复返。   以他的个性,当然没有隐身附近偷看「青姬」的行动,而是两件事情,令他放心不下。   第一、刚才那劲啸怪客,可能便是「武皇」,满腔无名怨怒,虽经「青姬」暂予劝住,但始终像毒蛇噬心,越想越要追究。   第二、「铁面人」的真像,也是武林中一个哑谜。他刚才忘了查看人头,所以赶回再看。   可是——   当他虎目一掠四周,不由惊噫失声,骇然怔住!   因为一切痕迹都消灭了,那些残屍,断剑,铁面,人头……全已无影无踪。   「一定是『青姬』把它埋了,想必……就在这附近………。」   心念中,立用过人嗅觉,深吸了一口长气。   「青姬」留下的那股檀香气息,已经极为清淡,但却弥漫林间,掩盖了血肉腥味。   岳天雷不禁剑眉一锁,暗地寻思道︰   「血腥既闻不出,我又不能把整个地皮翻转来,看样子,只好追上前去,问她验过人头没有………」   於是绕林一匝,就想找出香味的去路。但这股异香,一到林缘全又消失,任他连连长嗅,更无线索!   「青姬内力极高,身法更快,竟然没有气味好找………,」   岳天雷失望之中,废然止步道︰   「算了!反正『铁面人』不是叛徒,就是败类,那颗人头不看也罢!还是快些赶到『白猿山』头,去找仇人的线索。」   ……………………   片刻後,他已回到「神拳郑泰」的故居。   只见厅中那数百枝奇形剑器,和石窟中铸剑铁炉,全被内家真力,震为齎粉。   他触景生情,马上想起直爽粗豪的「郑泰」,天真娇媚的「莲妹」,这两父女避居世外,与世无争,给他这一来,竟落得骨肉离散。   「仇人的手段太毒了………血债,愈来愈多的血债!一切只有用血来清偿………」   心念中绕室徘徊,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气味。他随向室中投以最後的一瞥,咬牙切齿,疾若飘风的追赶下去。   崇山绝岭,在他脚下如电退後。   天际的星辰,却在无声中布满天空。   岳天雷箭射云流中,遥见星光之下,有条鬼魅般身形沿道疾瓢,而且时向四周发出怪声低啸。   这份鬼诡行藏,立使他心头一寒,呼吸之间,更发觉气味复杂,显有不少人物由此经过。   於是脚程一紧,展尽「云流千里」的奇奥轻功,身形快若殒星,悄然无声的加速追赶………   就在相距数十丈的距离,那黑形身形一滞,忽然扭转头来,向道左林荫一望!   岳天雷依样葫芦,也顺看那个方向看去——   立见昏黑之处,耸立看一所小小破庙,那神秘人物似想入内憩足。   岳天雷趁此机会,猱身而前,耳听数里之外低啸破空。星月下,另条黑影,如鬼魅般越野飞至。   片刻後,这两个神秘人物,已在道中相逢,及方指手划脚,好像是讨论一件事情,惜乎距离尚远,连他也无法听清楚。   「怎麽办才好?」岳天雷心思如电,计划如何打听内情。目前敌友未明,倒不想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蓦地——   早先那条黑影,又在连番伸手遥指林中破庙。然後两人身形齐动,鱼贯相连的同向破庙宇飘去。   「这两个一定是到庙里去商量事情。我何不抢先一步………。」岳天雷决心一下,身形随如鹤行鹭伏,轻灵至极的闪入庙中。   虎目将破败的神坛供桌扫了一眠後,立刻奇奥疾旋,隐身坛後,双目如电凝视着外厢动静。   片刻後,   庙外人影齐动,两个黑袍蒙面的怪客,已然堵住大门,用四道鬼火般的眼芒,上下一扫,便要迈步直入。   但——   其中一人突地右手疾扬,出言警告道︰   「别忙!也许庙里有人。」   另一个微微冷哂道︰   「有人又怎麽样!凭咱们两个还有什麽对付不来………」   「嘘——」   对方轻声一啸,极为严重的答道︰「今天的事,是『武皇』亲谕,万分秘密,万一这附近有人潜入,被他窃听,可了不得。」   话声中,身形电退两步,用手一比道︰「老哥细搜庙内,我到周围再看一遍………。」   岳天雷听到这些话,立刻心头一凛——   幸亏他自服千年鳗血後,目力大增,饶是星光黯淡,满庙阴森,仍能将内外一切,看得纤毫毕露。   此时,那出言警告的蒙面客,已然飘离当地,想必是附近搜索,而堵住大门那人,也是目芒迸闪,四处打量。   岳天雷小心至极的移了移身形,屏住呼吸,暗自寻思道︰「先别惊动了这些群崽子,倒听他们讲些什麽………」   同时顺看对方的视线,细看四周,以防自己留下了痕迹。   就在目棱掠到灰尘寸厚的地面——   他不由猛地一惊,骇得半身冷汗。   原来飘身入庙之时,行动太急,稍未注意,竟已留下半个脚印!虽然很轻很浅,但决难瞒过高手的眼睛!   但在这紧张至极的关头,对方并未注意这些,迳自头部一昂,去看薝下的横扁,口中喃喃道︰   「山神庙!这种冷僻地方,有人早该发觉了………。」   岳天雷马上心计一动,立自神坛後轻伸左掌,连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从掌心中迸出一线无形动气,向脚印上轻轻一掠——   立见气涡微旋,灰尘轻震,将足印一扫而空,等到对方迈步入内,地面已无半丝痕迹。   而且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庙外搜索之人,也已翩然闪入,阴恻侧低声问道︰   「里面怎样………?」   「半个影子都没有,不要疑神疑鬼!」   「真的?」   「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对方闻言,果真低头一瞥,除了他俩人自己足迹之外,毫无可疑之处。   「好啦!好啦!」   另二蒙面客伸手如电,扬去脸上黑巾。露出一付狞恶至极的脸膛,以颇为不耐的口音道︰「倒底是什麽回事,把你『阴司秀士』弄得这样紧张?我看,乾脆你也将这捞什子的面巾取下,咱们打开窗子,好说亮话!」   那名叫「阴司秀士」的蒙面客,还是不放心的四下一望,然後才将面巾掀落。   他这种鬼祟的动作,引得岳天雷更起疑云,暗中目棱一动,把此人满脸邪气的面容牢牢记下。   耳边厢,又听对方神秘至极的说道︰   「讲出来吓你一跳,如今『武皇』业已驽临此地,我是奉了他的命令召集附近高手,到『药王宫』内参见听旨………」   「哦!」   岳天雷激动之下,内心骇噫一声。那狞恶大汉却真的惊叫出声道︰「这……这真……奇怪……咱们一切都是照计行事,怎麽会突然这样?」   「先别管这样那样,我现在把你的差事说清楚,免得到时误事!」   「什麽差事?」   「这次参见的人很多,因为大家都是蒙面,所以派定你我查验凭证。你负责『丐帮』等外道人物,我专管『武皇』手下元老,如有可疑之处,一定要问他几句话——。」   「问些什麽?有没有规定的秘语?」   「时间来不及,没有规定秘语,所以要你我亲自盘问,随便问几句,就听来人口音对不对。」   「不对的土予处死?」   「不!如有可疑,务要生擒活捉,由『武皇』亲自审问!」   「这就更怪了,难道『武皇』怀疑某个厉害人物可能到场?」   「我也不大清楚,怒难奉告!」   那狞恶大汉不相信的将头一摇,咋舌有声道︰   「你何必跟我来这一套!阁下追随『武皇』十几年,那件事瞒得过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丑面使者』吗?」   「阴司秀士」闻言略一沉吟,道︰   「据我猜想的话,可能是为了一个少年高手。」   「少年高手……!他叫什麽名字?」   「叫做岳天雷!」   岳天雷一听提到他的名字,立刻心头一震,随听「丑面使者」发出一阵「磔!磔!」蔑笑,道︰   「我以为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原作是个乳臭小儿,依我看,咱们早去『药王宫』等着,这小子不来便罢,要是来了——。」   「算啦,你别胡出主意!咱们各有一定的时间,去早了也算违令,再说到动手的话,这岳天雷已经打败不少高手………」   「哼!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而且『武皇』命令是要擒他问话,杀了他你得抵命!」   岳天雷讶然忖道︰   「武皇为什塺两次要找我问话?他要问些什麽?看样子,此人必与本门大有关连,也许要追问『巫山四剑』,也许………」   心念中,又听「丑面使者」稍一沉吟後,继续问道︰   「阴兄!有件事我始终感到奇怪,你肯不肯讲?」   「当讲则讲。」   「武皇这大本领,为什麽总是蒙面?我到他门下日子不少,总没看到庐山真相!还有那五大掌门跟五位铁面人,又是什麽………」   「嘿!你又来啦,这种事少问,总有一天会得明白。」   「你是明知不说!」   「我想多活几天!」   「本人猜猜可行?」   「不猜为妙!」   「为什麽?」   「猜不出等於不猜。」   「猜得中呢?」   「那是你的死期到了!」   「丑而使者」惊噫半声後,喃喃自语道︰「我想『武皇』定是脸上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也许缺鼻子少耳朵,比我更难看……。」   话声未落,「阴司秀士」突然身躯狂震,森然冷叱道︰「闭嘴!你再胡说,可别怪我不讲人情禀告『武皇』降罪!」   这句话真有力量。   不但「丑面使者」哑口无言,神坛後的岳天雷更是一头雾水的忖道︰   「真怪!照义父的说法,『无鼻人』的剑上有十字形的伤痕,但『莫剑师』却说当年找他修理剑伤的蒙面客,说话声音并无可疑!因此这主谋凶手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很难断定。   现在这一提,倒有了合理的答案——   可能『武皇』就是『无鼻人』,他已经把伤口堵住,因此说话并不漏风,却怕被外人看到真面!」   正在沉思,又听两人脚步有声,出庙探看天色,那「阴司秀士」开言说道︰   「时间快到了,咱们走罢。等下连『皇家三绝』,各大掌门共有二十八位高手参驾,人数一定不能弄差!」   「这样说,带金牌的都不许进去?」   「对!他们在『药王宫』外等看。」   话声中,衣襟带风飙飙连响,两个恶徒已然电射庙外………   岳天雷因为「阴司秀士」深知「武皇」的种种秘密,原想擒他拷问,但心计一转,另换了一个想法道︰「万一对方又像『恶医李飞腾』忍刑不招,岂不搅散了这场大会!不如跟踪前往,倒可能揭破『武皇』的黑幕………。」   於是在对方离去片时之後。   他也身形疾旋,顺着留下的气息,如电赶去。   ……………………   「药王宫」残烟蔓草,满目荒凉!   当中一座大殿,黑暗阴沉,耸立於寒星冷月之下。   殿外已有数十名蒙面怪客,凛然的环立蒿莱之中,百丈以外的大门前,两个阴森人物,正在查验来人凭证。   持有金牌者,一律鹄候殿外,那些持有宝石暗记的,都是身形如魅,笔直的射入大殿。   除了负责查验的偶有数声低语,这多那道高手,全是鸦雀无声。   既没有人敢私自交谈,更不敢乱走半步。   这一来,更使这凄然可怖的场所,平添紧张的气氛,令人心神发怵!   但——   门外有株参天古树,树上却暗藏着追踪而到的岳天雷。   他也是一身黑袍,蒙头罩脸,左手捏着金牌,右手捏着宝石,焦燥的心中,正在默数着入殿的人数。   「……廿五!廿六!……廿七………!」   应入大殿的二十八人,只差一个,全部到齐。   但这最後一名,却是跚跚来迟,至今尚未出现。   岳天雷虎目圆睁,紧盯看把守大门的「阴司秀士」等人,只见这两个邪党,也是有点沉不住气,时而伫足抬头,了望前面的道路。   他马上身形轻移,暗中忖道︰   「想必时间到了!这个家伙不来,我正好乘机进去,倒免得多耗时间………。」   心念中,轻灵至极沿树直下,然後奇奥一旋,眨眼将到门口。   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对面树影中,一道飘风闪电的身形,也是如影附背,紧钉而来。   岳天雷骇然一震,惊忖了一下︰   「这是谁!!?」   脚下微滞!对方比他稍慢一步的身影,已与他并肩而立。   他原想伸出右手的宝石,以便进入大殿。可是这一来,难免稍有迟疑。   那守门的「阴司秀士」,「丑面使者」,也跟着目芒连闪,掩不住心下的骇异。   可是——   来人显然毫不在心,抢先伸手,赫然是颗异光眩目的宝石!   岳天雷心思如电,左手微展,马上露出金牌!   「阴司秀士」等人,目芒一掠这两件本门秘号,随即怪眼齐翻,更朝他俩个仔细盯视。   他不愿早露身份,反将眼神收歛,隐住本身的奇奥内功。   但身侧那人,目芒寒如秋水,亮似晨星,泰然的反朝对方射去。   「奇怪!此人年龄跟我差不多,眼神倒另具神釆………」   岳天雷疑云陡涨,目棱闪处,又见「阴司秀士」嘴唇掀动——   「糟!这家伙起了疑心,一定会盘问………」   凛然下,顾不得细看来人,大方的将金牌一揣,迳自身形电闪,就朝殿外的人群中飘去!   再说「阴司秀士」本有数分怀疑,但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人身上,对於持有金牌的岳天雷,倒没加以阻拦。   但岳天雷飘出十余丈後。   身後劲风发嘶,那神秘人物仅只轻说了一声︰「是我!」马上通过关口,身形轻灵的迳入大殿。   这一来,他心中更为迷惑,忖道︰   这人不像是邪道老魔。   但居然通行无阻!   还是仇党中的少年高手?还是别派差来?   不管是谁,给他这一搅,我倒不便闯入大殿………   心念之下,只得从人群中向前挨近,想用过人的听力,听殿中说些什麽。   就在他距殿丈余,将近窗门之际。   殿中突似焦雷暴震,楹柱抖摇,一个鹜天动地的嗓音,悚然怒吼道︰「拿奸细!」   这声怒吼,突乎其来。   连岳天雷也惊得身形一滞,骇然不已的忖道︰「他难道看得见我……?」   惊疑处,又听殿内!!   「轰!轰!」两掌交震,力道之强,几如地裂天崩,那窗缝中迸出的丝丝动气,吹得他蒙面黑巾,随风飘荡。   「糟!这发掌之人功力雄厚,那个少年可能走不了………。」   他的心念决,殿中的变化更快。   顿见黑洞洞的大殿中,身形如怪鸟穿空,电射而出。   当先就是那神秘少年,仗着轻功奇高,竟似龙飞九天,凌空疾折。   紧随身後,如魅附身的,是三个魔鬼般的蒙面人,连剑夹掌,不住的劈划出如山真劲!   岳天雷认定狂吼之人,必是「武皇」无疑,看样子,至今尚未现身,他虽想帮助这位少年,却舍不得放弃机会。   而且——   这神秘少年心计极为精灵,他处身强敌四伏中,并无惊恐,不但不朝空旷处走,反倒身形一侧,迳向殿外人群中钻入。   这肃立殿外的一群邪党,无令不敢擅动,见状齐撤身形,好让那三个高手不受阻挡。   但见人影分处,如狂风偃草,浪倒波翻。   那少年借此机会,如龙走蛇行,瞬将追兵抛土十丈外。眨眼之下,又已掠到他的身侧。   他在纷纷飘退的人潮内,至今寸步未移,双手紧握袍内剑柄,准备随时出击。   今见少年一闪而至,忙不迭暴移半步。   「快走,那魔头厉害——。」   少年如箭飞射下,对他轻喝一声。   岳天雷讶然转头,立从他身後气流中,嗅出一股淡香。   这香气奇熟无比,但一时想不起来。目光遥送对方,心里真希望他安然脱险。   可是——   「药王宫」内,邪党高手如林,那里容他轻易走脱。   另一批十多条奇快身影,早从殿後包来,前後合围,把那位神秘少年,硬生生堵住当地。   就在同一时间下,   大殿格门无风自动,陡地全开。   黑暗阴森中,   十几个邪道高手,拥簇着一条石像般的人影,虽然面貌蒙住,就凭那傲立嶙峋的气派,已知此人阴残冷酷,俱达极点。   「磔磔磔磔!」   黑影未曾开言,先发狂笑,直笑得真气鼓荡,劲风飙然,那种做作的声音,显然是怕别人听出本嗓。   岳天雷被这怪笑震得耳膜发紧,心情紧张,暗忖此人必定是「武皇」,凭他这份内力确实武林罕见。   於是,暗催功力,脚步微移,想要穿过重重敌阵,以求剑出必中。   「大胆小娃!你是何人门下?」   黑影说话了,仍是用假装的嗓音。   「你管不着!」少年声音年轻得出奇,紧张之中,不失大家风度。   「嘿嘿!娃儿狂得可以,你是不是叫做岳天雷!」   「不是!」   「不是?」   「谁还骗你!」   黑影微微一怔,双目寒电暴闪,夺眶射出数寸,沉声喝道︰   「皇家三绝听令!」   「在!」   那三个当先追出的蒙面人,肃然应声,恭敬至极。   「刚才你们发掌,可试出这小儿的派别?」   「禀武皇,门下没有………」   「哼——」   黑影鼻中闷吭如雷,叱道︰「再试一掌!」   「是!」   三绝应声下,手臂圈划,暴翻而出,齐向少年身上劈去!招法之阴残诡异,已足令人咋舌。   那少年一见来势凶猛,也不硬接,脚下奇幻的交錹疾旋,随拔出一枝特殊的长剑,此剑色作淡青,当中闪耀着一丝血红细线,犹如吐舌灵蛇。   「沙!」的一声——   不但险堪堪脱出敌掌,且将对方一人衣襟,用剑尖劲光,削裂三寸。   这一招,真是出乎意外。   岳天雷暗中嘘了一口长气,大放宽心。   「皇家三绝」出手无功,悚然中跄退三步。   但黑影倒是心满意足,阴恻恻连发劲笑道︰   「原来你是『季灵芷』的儿子,哈哈哈哈——。」   「武帝」之子现身江湖!对邪党诸人不啻一瓢冷水,齐骇得惊噫失声。   岳天雷更是心头一麻,如受电击。   「原来是『季佛光』!他母『青姬』救了『莲妺』,『洞庭仙子』救了『蛇妹』,他又是有誓在身,不能伤人见血………。」   救人心切中,一声劲啸——   身形如大鹏展翅,奇奥的反扑场心,立将季佛光掩在身後。   同时双臂齐翻,拔出两枝长剑道︰   「岳天雷在此,『武皇』邪魔,还不出来纳命!」   他这从天而降,胆气如虹的举动,立将邪派诸人,吓得身形齐抖,「呛啷啷!」同声拔出剑来,像「天悦」,「唯尊」等人更是心胆欲裂。   可是——   殿中黑影倒更加得意了,竟然上前一步,磔磔笑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皇要找的两个小辈,居然一夜之间,同时落网………。」   岳天雷眼芒怨毒一射,森然叱道︰   「要找你算账的是我,这位季——兄弟,毫无关系!」   黑影大辣辣袍袖一拂,仍在阴影中答话道︰   「本皇正要找他父亲………。」   「住口!有本领该与『武帝』见面,这种卑劣手段,真正可鄙!??   黑影微微一顿,心内顿生阴谋道︰   「这样说,你是想我放他走?」   「嗯——!」   「算你有义气,本皇可以让他离开,但要答覆一个问题。」   岳天雷一阵激动,沉声叱道︰   「什麽样的问题?」   「你要救他就答,否则不勉强,没有查问的余地!」   这一来,倒把他难住了。   如果不答,势必连累「季佛光」,如果答应,又怕对方追问师门,使他违背早先的誓言………。   心念下,沉吟片时,陡地恍然大悟,迳自朗声回答道︰「可以,本人绝对答覆,你先让他出去!」   黑影阴笑两声,下令道︰   「大家不必阻拦,让那小娃一条生路!」   众邪党齐声一诺,马上身形侧动,放开三尺之地。   但「季佛光」不退反进,清笑一声,反唇问道︰   「你说放我走,意思是两不相干,对与不对?」   「嗯!」   「那麽,我不走,倒要看看这场热闹!」   「哦——!」   大群邪党同时惊噫出声,一个岳天雷已够麻烦,「武帝」之子他们更不敢惹,万一引出「一帝四姬」,後果太难想像。   但黑影倒是另有机谋,立刻阴恻恻的应了一声︰   「好!」   岳天雷急得额头见汗,连忙低声嗫道︰「季兄弟!我奉令堂之托,决不能由你冒险,还是走的好。」   「季佛光」眼神对他一眨,朝着殿中,故意大声说道︰   「岳兄,你太忠实了,这家伙虽然答应让我走,其实是想骗你答覆问题,然後再来追我,走不走全是一样………」   「胡说!」   黑影暴喝一声道︰   「本皇言出口出如山,岂能骗你们乳臭小儿!」   「季佛光」冷哂半声道︰   「这样说,你的话还算数?」   「当然!」   「岳兄!」   季佛光转面言道︰「这老小子说算数,那麽我就留在这里,他也不能把我怎麽样,你只管放心好了………」   岳天雷头部一摇︰   「不行,此人不可相信。」   「怕什麽,他要动我一根寒毛,就是不要脸的下三滥!」   两少年一问一答,正戳破了对方阴谋,那黑影气得七窍生烟,周身大袍下真劲鼓荡不息,如狂嘶吼道︰   「住口!住口!本皇传谕,这次决不动你这刁钻小儿,岳天雷快点准备答话。」   「好,你问吧!本人可只答覆一件!」   黑影竟低头想了一下,一字一顿,凛然至极的问道︰   「你的!师门长辈!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问得尖刻无比,连岳天雷也一时怔住。   表面上,这只是一问,实际上包括他师门来历,以及全部尊长的下落,如果答覆的话,必须细数家珍,和盘相告。   但从另一力面来说,这个问题也证明了好几件事。   第一、对方从未跟他见面,但不问他是那派,显已猜出他的师门,因此必对「巫山」本门极为熟悉,甚至大有关连!   第二、对方不问身世,专问师门,很可能此人当年害了他的父母,因此才把重点在三师姑「剑仙」,二师叔「剑魔」身上。   而且!凶手当年来不及杀死义父,义父教他那手「切金断玉」,在江湖上削了不少长剑,对方凭这一点,可以猜到「剑怪」不但活着,而且传了徒弟。   很可能对方还不知道几位前辈已死,所以要从他身上追问。   由此可知,对方对「巫山四剑」确有顾忌。   想到这里,岳天雷心中更生一线曙光,暗中惊喜道︰   「祖师所以要教出『四剑』去对付一个人,必然是四剑联手,才有绝对的威力!   如果我父亲已死,就算我能代替义父,对方也不会怕成这样……难道父亲还在人间,隐居未出……!」   他心念如潮中。   「药王宫」前人声静寂,都在紧张的等他答覆。   那黑影更似不耐,乾咳半声道︰   「你想清楚了没有!」   「别急!本人正在考虑。」   他冷哂之下,虎日如电盯视对方,心中推测道︰   「你!你究竟是那一个?」   难道就是师祖逐出的长徒吗………?   你除了怕「巫山四剑」之外,是否从我的名字,联想「天雷怪剑」?那麽你对这件秘密知道多少………?   想到此处,岳天雷灵机突动,已经得到了一个既不说谎,又不泄漏「四剑」生死的办法,马上声如洪钟,期然喝道︰   「本人考虑已毕,你听清楚………」   「好!好!」   黑影激动的连声答应,咻咻说道︰   「先从你师父说起!」   「我没有师父!」   「哦——!」   「再说一遍,我没有师父!」   「你……你想赖………」   「闭嘴!」   岳天雷冷声反叱,正气凛然道︰「本人向无戏言,就连对付你这种人,也不撒谎!」   黑影气得身躯连颤,似有出手硬来之心。   但——眼神几眨,随却忍住,道︰   「这不可能,要不然那里学来武艺?」   岳天雷看他这付神态,心中冷笑道︰你为了追根问底,忍气吞声,我也正好查你的出处……   於是声调冷如冰霜,紧盯对方道︰   「本人虽跟尊长习艺,但没拜过师父!」   这句话本是事实,义父师叔师姑虽曾传他绝招,却没有武林中那种师徒名份。   黑影子半信半疑,激动问道︰   「那你的父母……?」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本人没有答覆必要!」   「为………什麽?」   「你问的是『师门前辈』,可没问我家世出身!」   「哦……!」   黑影想不到他这样答覆,惊噫声中,身形连颤,颢然内心极为激动。   岳天雷趁此机会,以犀利如刀的词锋,冷峻说道︰「但是——,本人可以告诉你一件关於我尊长师门往事——!」   「那是什麽!」黑影更激动了!   「本人尊长的师门中,曾有一人被逐门外!」   「嗯!他又是谁?」   黑影似是不盛意外,顺口接问一句。   「明知何必故问!」岳天雷还以一声冷哂!   「你这是什麽意思?」   黑影想以发问来掩饰,反而露出做贼心虚的神气。   「本人的意思,你心里有数!还装什麽不懂。」   「………。」   黑影眼芒一眨,不动不言。   场中顿归沉静,死寂中充满无以形容的神秘………   这些对话的真义,连「季佛光」在内,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但岳天富却得到铁的证据,证明「武皇」系出「巫山」,现在剩下的问题是︰   「武皇」是不是被逐的大师伯?   他是否鼻部有伤?抑或另有「无鼻」同党?   心念下,又听黑影乾笑数声,故作轻松道︰   「这些小事,本是原无关心的必要………。」   岳天雷马上一言打断道︰「你对本人的家门尊长不想追问?」   「磔磔!」   对方一笑带过,续道︰   「可是你三番屡次坏我大事,其罪实难轻饶,如果说得出充分理由还罢,否则这『药王宫』就是你葬身之地!」   岳天雷闻言暗自冷笑,你明是兜圈子套我师叔等人下落,我倒要将这报仇决心,让你吃惊!於是凛然答道︰   「你一身血腥,罪恶滔天,凡是正义武林,人人皆欲杀而甘心,而且本人身负重任,要替某一门派清除叛逆!」   「嘿嘿!你不是说没有拜过师父吗?够什麽资格干涉别人门派!」   「亏你这不知三纲五常的禽兽,说得出这种话来,本人此举,乃是执行我尊长的教训!」   黑影闻言狂怒如潮,阴笑中杀机隐露道︰「好!本皇今日将你拿下,不愁你的尊长不来出面,『皇家三绝』听令——」   「住口!」   岳天雷暴叱一声,双剑齐抡道︰   「你要有种,何不自己领死!」   黑影稍一思忖,阴恻恻的答道︰   「好吧!倒看你有多大本领。」   话声中,身形一动,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射入重围之内。   他这举动,顿使门下高手大感惊奇,不懂他以「武皇」之尊,为什麽亲自出动。   旁观已久的「季佛光」,也对岳天雷颇为不解,何以不设法赶快离开,还要向最强的敌人挑战。   其实,「武皇」不知「巫山四剑」是否还在,想从对方的修为,去衡量「四剑」的造诣。   岳天雷既想从武功证实对方身份*更想乘机报仇——   暗运功力中,虎目趁看星光,再向「武皇」狠狠一扫。   对方态度狂傲冷漠,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身形在黑袍掩罩下,不但看不出面容,且用奇高内力,连气息都已闭住,饶是岳天雷眼明鼻锐,也无法找出记认!   「季佛光」着急之下,突发天真的笑声,同时身形向当中一栏,面对「武皇」道︰「动手之前,我有一点意见。」   武皇怒目一视,叱道︰   「没你这小娃的事,少来插嘴!」   「嘿嘿!」   季佛光讽刺不屑的笑道︰「你口口声声看不起人,对岳天雷却怕到这种程度,居然亲自献丑,而且毫无半点风度!」   「娃儿不必用言语挤兑,想谈什麽几招几式的条件。」   「也亏你自称『武皇』,像家父承武林赠了『武帝』之名,他老人家自己从来不曾提过,更不要说恃力欺人………」   这番话,激动了对方狂傲之心,立刻暴吼一声︰   「够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要是顾点体面,就该让招!」   「用不着!」   岳天雷杀机重重,怨毒至极道︰「咱们剑掌相对,谁要他让………」   「好!」   武皇狞笑一声,故作大方道︰「这样说来,本皇由你先剌三剑,我再还你三剑,既不算让,也免得人家说我以老欺少。」   「季佛光」忙道︰   「如若胜负未分?」   「这个……本皇准他自行离去!」   季佛光虽然不敢断定岳天雷功力如何,但先剌三剑总是便宜,万一不行,躲三剑也有希望,於是身形一旋,让出数丈。   岳天雷立刻双剑齐翻——   奇奥无比,真劲如瀚,   「刷!刷!刷!」连展「巫山」派三招绝技………   但——   剑锋所至,人影已空。   「武皇」显然认得招法,竟能先机避让,如鬼魅飘行一般,仅以厘毫之差,有惊无险的疾旋闪过!   「季柫光」骇得「哦!」的一声,大出意外,他以为这种奇招,再加上青霓剑的威力,多少该占点上风。   岳天雷却心中怨怒至极,血仇,积恨……使他只记得一个「杀」字,除此以外,任何事情都不会想了。   这时——   「武皇」右手一探,竟然拔出轻易不用的剑来,他不仅完全确认了对方的出身,而且这份功力已足骇人,再有一段时间,必成心腹大敌!   杀!杀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刷!刷!刷!」   他也一连三剑,奇快如风,而且招招都是各大门派的绝技!   这一片长江大河,闪电惊虹的剑式,先把「季佛光」吓坏,一声惊噫中,立见岳天雷身形一旋——   看似呆滞迟缓,反撞剑锋,实则奇幻百出,另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闪避。   眨眼下,   武皇三剑已完,他竟也分毫无伤!   「好!」   季佛光惊喜过望,欢笑连声,但「好」字刚出唇边,岳天雷挟狂怒之心,雷霆之势,突迸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杀」字!   那「青霓剑」立现异光如幢,直挑「武皇」的面具。   再说——   「武皇」三剑不中,原感极端的惊异失望,他不晓得岳天雷受了「青姬」启示,悟出了类似「逆走五行」的怪步,更认为此子决不可留,但自己有言在先,又不便当面翻悔,如今岳天雷报仇心急的一剑,倒给他求之不得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   「武皇」突地身形一侧,暴移寻丈,鼻中冷哼道︰   「你是找死………」   随即左掌翻出,「轰!」然迸射一股无形劲波。   其力道之强,漫天匝地,堪称旷世无俦!   岳天雷圈剑侧身,便用「乾坤一煞」隔空遥吸。   可是,对方真劲太强了!   「砰!」然声中,立感真气一震,胸口如中铁锤,忙不迭的脚下一旋,竟似落叶乘风,震飞两丈开外。   面巾下,是一滩血渍,眼前,闪耀着万点金星,身形在颤战着,下意识的以剑拄地,昏迷自忖道︰   「我过於冲动,违背了义父的叮嘱………应该先找到父亲那招剑法,他那一招,很可能制敌死命………万一功力还不行,更应该请出『天雷怪剑』,它虽是一只不祥的剑,对付仇人,却是正好………」   但「武皇」一招得势,那能让他喘过气来,左手使出少林擒拿,就想生擒活捉!   立见指影电闪下,一道淡青剑幢,斜剌截来。   「季佛光」奇形长剑,奇奥无俦,疾削手腕。   饶是「武皇」功力奇高,但他识得此剑乃是「武帝」成名之宝,心头一骇,连忙收势撤身,百忙中,还来不及开口叱问——   「季佛光」早已冷哂一声道︰   「你讲话算不算数!」   「本皇并未食言,是他自找。」   「自找?你说过双方不分胜负,让他离开。」   「他不该三招之外,再刺一剑。」   「你不也劈了一掌吗!」   「难道本皇由他白剌。」   「哈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   「我笑你幼稚已极!」   「此话怎讲?」   「你认为岳天雷的武功,跟你相等吗?」   「乳臭小儿,岂是本皇敌手!」   「这就对了!你又要倚老卖老,自称武林之皇,动起手来,却是便宜占尽,依我看来嘛………」   「嗯!」   「你乾脆指挥这一大群,一拥而上,何必摆什麽臭架子!」   「磔!磔!磔!磔!」   武皇忍怒狞笑道︰「说去说来,你是要我放你们走………。」   「如果你还有这麽点风度的话。」   「也罢!本皇法外施恩,以示宽大,但是………」   「但是?大摡又有苛刻条件!」   「不,这不是条件,而是说明一下。」   「说吧!」   「我让你们走,既不叫手下截拦,本皇也不出招,但如果你们走不掉,可别怨我!」   「季佛光」心中奇快的一忖︰   「不叫人拦,又不出手………凭我两人功力,那里会走不脱!一定是另有阴谋……不可不防………。」   心念中,目棱已见岳天雷运功已毕,挺剑上步,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忙不迭飘自疾退,暗出一指,戮中岳天雷的麻穴,随以右臂拦腰扶住,道︰「好吧!我们走了,倒看你还有什麽惊人绝活………」   话音落处,疾转身躯,岳天雷不能动弹,一双怨毒虎目,只能狠盯仇人几眼,随听「季佛光」吐气开声,暴喝了一声——「起」!   立如怪鸟腾空般,扶掖着岳天雷拔起三丈,迳朝「药王宫」外电射………   但——   他们仅只纵出一箭之地。   身後突发一声骇人异啸,这啸声由低而高,由徐而疾。   如鸟啼猿泣,鬼哭神号,令人聆听之下,目眩神飞,心血尽冷。   「季佛光」人在空中,立感一个冷噤,随自三丈高处栽扑当地,幸亏他心思灵巧,总算在紧要关头,以残余之力一掌拍开岳天雷受制穴道。   「砰!砰!」连声。   两个少年高手,都跌了个灰头土脸,骨痛筋酸。   对岳天雷来说,这啸声竟是非常耳熟。   他想到叛徒「清玑」,「天悦」,「唯尊」……和「铁面人」等,从未用言语交谈,一切指挥,就用这啸声代替,却不料出自仇人之口,竟会如此动魄惊心!   骇然中,他们齐齐暗运功力,但一点也发挥不出来,手足狂抖的爬了几下,连翻身站起都办不到!   岳天雷抖战的将双剑抢回,虎目朦胧,以极为歉然的眼光,注定倒在丈外的季佛光,低声断续道︰   「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尤其……辜负了……令堂大人……的吩咐!」   「季佛光」摇了摇头,面中下一双星眸恍然连闪,似是触动心机,马上伸看颤动的左手,向怀中一阵探索。   随见霞光灿耀,瑞气朦胧,他竟然摸出一枚嵌玉镶金的卍字。   这个佛家标志,颇极法力,刚才季佛光用它慑住「阴司秀士」的眼神,才得安然过关,如今更使两人心神大振,一鼓作气的,从地上翻身而起!   再说「武皇」用「摄魂阴啸」震倒对方,原以为瓮中捉鳖,决无意外。   他可以生擒「季佛光」以为人质,从而控制「一帝四姬」,更可利用岳天雷,追出「巫山四剑」的下落………。   万不料这两个少年高手,更能在倒地之後挣扎起身。   骇然不已中,更加猛催真元,将阴啸威力,发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一来,无形劲力,几化为有形震波,鼓荡原野,匝地弥空,使得冷流四起,天昏地黑!   冷,冷得像冰山!   黑!黑得像浓墨!   两人刚提起的三成真元,又被这令人窒息的震波一触而消!   「砰!砰!」两声。   他们再度仆倒当地!   惟见四道强睁的眼神,几濒绝望的盯住金卍字上一点光霞。   但它——也似乎愈来愈黯淡,愈来愈遥远了………。   而傲立在百余掩耳肃立蒙面人群的「武皇」,却似魔影如山,愈来愈大,他只要再啸片刻功夫,对方必致魄散魂飞,精神错乱。   於是,他阴残至极的,一啸,再啸………   啸!   啸!   啸!   正啸到回声四起,忘形得意的关头。   对面山 ,忽然回射出一声︰   「阿——弥——陀——佛——!」   这突忽其来的佛号,自非出自「武皇」口中。   其声听似温和,但清劲悦耳,遍澈大千,就如古寺宏钟,启亚发聩,令人十万八千个毫毛细孔中,都觉得无比舒畅。   「武皇」何等功力,一听之下,顿知来者造诣超凡。   骇然一震後,随以十二成功力催动「摄魂阴啸」,想将对方压制!   但是——   阵阵梵音,如南海法潮,排空遍野,更形成一道无坚不催的音壁,反朝啸声劲气上迫来。   这种真元拚斗的功夫,真是空前罕有,亘古未闻。   场中诸人,都感到两团无形劲墙,如怒潮冲击,彼此推移………眨眼下,岳季两人已为佛号劲气所掩住。   再一眨眼,   邪派党徒,半数也被罩入其中,一个个放下掩耳双手,既感梵音神力之奇妙绝伦,更惊异於来者的功高莫测。   「武皇」在阴啸劲力寸寸收缩下,心头惊骇,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对方真劲不单是栗岳撼山,如潮推逼,且有丝丝力道,剌透阴啸!   他用充满恐怖的眼芒一掠当地,险被制服的两少年,正抖擞精神,直朝梵音走去。   「输了!输了!」   失望的心念一动,啸声之力,立刻缩到一丈方圆,那杀人肆毒的恶心,随即化为乌有。   真奇怪!他这里恶念一灭,梵音似知人意,随亦停住。   「药王宫」只剩一片寂静,群魔俯首,心惊胆战………。   这时,东方初露曙光,照出一地长长斜影,这里面早没有了岳季两人,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武皇」,却遍身露水汗珠,显得空前的渺小。   「这人是谁?难道是武帝季灵芷?   对方功力这样奇奥,我显然无法争雄………!   怎麽办?   怎麽办?」   一串的?号,无言中疾旋於「武皇」脑际。   突然——   他想到了岳天雷,更联想到「天雷怪剑」!   「………天雷怪剑,泣鬼惊神,除了『六道神通』,无法可破!   如果刚才的念佛人真有这种修为,他岂能收去神功,轻轻饶我?   对!他一定是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取得『天雷怪剑』,反能消灭此人,成为武林中空前绝後,唯我独尊的高手………。」   想到这里,他的眼芒又暴闪如电了。   至於剑在什麽地方,他心里有数。   怎麽样从禁地中取出来,他也有了主意,於是,仰天狂笑,又发出阵;   「哈哈哈哈!哈哈哈!………」   ※       ※       ※       ※   再说岳天雷被那神妙佛号惊醒,回眸处,已见「季佛光」站在身边,目棱中除了惊喜之情,更有一种微妙紧张的神气。   「我们走!」对方激动的低唤一声。   他此刻心情格外平静,下意识的一点头,插剑飘身,立随「季佛光」电射林内。   奇怪的是,对方竟不去找念佛人,反倒斜向飘纵,两人一先一後,形如逐月流星。顿饭功夫,来了一座幽深山洼。   「季佛光」这才脱去奇大黑袍,果如「青姬」所言,他里面另有青纱单面,掩住面目。   岳天雷感动之余,刚说了一声︰   「抱歉——。」   对力马上插言道︰   「雷兄,小弟没有时间多谈,我得快走!」   「何必匆匆。」   「我爸爸来了,如果晓得我私探『武皇』,恐有怪罪………。」   「哦!刚才以梵音制敌之人,就是令尊『武帝』!」   「不会错。」   「那我碰到他老人家,不提就是!」   「季佛光」天真一笑道︰   「你可能碰上,但决不会认识。」   「令尊也改装了不成?」   「这个……我不敢讲……。」   对方迟疑一下,续道︰   「但我希望跟你结为兄弟,雷兄意下如何?」   岳天雷朗爽笑道︰   「好得很,只是令堂托我帮助你,我反倒连累……。」   「那里,雷兄若不出面,小弟势必败在『三绝』联手之下,别的不谈,要给家父闻知,定然生气。」   两个少年高手,又相对大笑一回,然後撮土为香,结为异姓骨肉,「季佛光」拜毕起身,忽忽拱手道︰   「雷兄,我一定要走了,这附近正派高手很多,你尽管放心前进……。」   话声刚落,瞬飘数丈之外。   岳天雷万语千言,无从说起,仅仅问了一句︰   「这些高手是谁?………」   又见对方身形电射中,回头答了声︰   「………天乐道长………!」然後,隐入林际,仅剩余音飘荡。   岳天雷心念一动,骇然自忖︰   「天乐道长会在这里!碰上可能误会………。」   忙不迭真气一鼓,将邪党黑袍振得碎布四飞,但运力间,猛觉得「脑户穴」上,隐然犹有余痛!   「仇人的啸声真够厉害,居然余劲犹存,我该好好运功调息………。」他咬牙中,下了这个决心,虎目忙掠四方,想找处清静地点。   可是——   当他眼芒透视树林,倒骇得蹬退一个大步。   原来朝阳照耀下,绿荫中身形如电,当先飘出二人。   一个正是青城派掌门人——「天乐道长」。   另一位灰袍老僧,寿眉巨目,却不认得是那派高人。   岳天雷功力未复,偏偏遇上意外,有心不与他们纠缠,又不便扬长一走。   正为难处,对方几个飘纵,已到跟前,身後更飘出十八名雄伟僧人,各按方位,将他围在当地。   这十八名僧人的出现,顿使他心下恍然。   原来这是——少林寺有名的「十八罗汉剑阵」,证明老和尚,必是掌门人「悲航大师」殆无疑问!   岳天雷见状暗叹一声,首先称呼了对方法号,拱手处,不及开言,「天乐道长」早已怒哼半晌,森然说道︰   「白猿山下,给你逃了,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道长且慢………。」   「没有什麽好说的,今日少林『悲航大师』率领十八名高弟同来,谅你无路可走。」   岳天雷虎日如电,把对方打量了一下,转过脸来,对着「悲航大师」坦诚说道︰   「大和尚亲下少林,想必为了贵门徒『烈火剑』的事情,在下虽不能现在说明原由,失敬之处,特致歉意。」   「悲航」寿眉一轩道︰   「那件事还在其次………」   「然则大师是疑我身份?」   「并非老衲乱猜,我刚才亲眼看你震碎黑袍,不能不如此想!」   说时间,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眸,随向他脚下碎袍一扫。   老和尚态度既然庄重,话也不是无理,虚此情况下,他不得不把昨夜之事,从头说明。   就当讲到各派叛徒,参见武皇这一点,「悲航大师」骇然悲声道︰「你是否亲眼看到老衲的师弟『悲济』?」   「悲济?想是失踪的贵同门?」   「不错,我们分离十几年,想不到这次会来信逼我让位………」   岳天雷忽然灵机一动道︰   「大师有没有核对笔迹?」   「笔迹一点不假,可是——。」   「怎什麽?」   「老衲不相信他会叛变!」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   「这次群邪参拜『武皇』,都是蒙面而来,在下没有办法看清面目,不过贵少林派,确有一人在内,至於青城派的『天悦道长』,确在当场出现过………」   讲到这里,「天乐道长」又是一声冷哂道︰   「大师,不管怎样,岳天雷的话信不得。」   「悲航大师」惊疑问道︰「你的意思是——?」   「他自己就是『武皇』党羽!」   岳天雷凛然喝住,郑重至极道︰   「我不强迫你相信,但此地离『药王宫』很近,如被邪党发现,可能会………来个………一网打尽!」   「嘿嘿!你不必假充好人,看样子,这一番话全是鬼计。」   此时,一僧一道,表情上各有不同。   「天乐道长」显然成见已深,无可劝说。   至於「悲航大师」却在犹疑不定之间。   岳天雷一心想着「巫山剑法」和「天雷怪剑」,又恐怕「武皇」邪党赶到,把事情更为搅糟,於是再对少林掌门,诚恳解说道︰   「大师,你不必听他一面之词,如果怀疑我岳某身份,尽可去问衡山『法宏大师』,他可以证明我不是邪派,而且你们同是佛子弟,彼此间应该信得过。」   「嘿嘿嘿嘿!」   天乐道长气得面如白纸,也对大师急咻咻的说道︰「你听听,他居然挑拨佛道两门的情感,更证明居心险恶……。」   「悲航」寿眉一轩,嗫嚅答道︰   「我并非不信道长,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   「有道理!难道你真到衡山去问!」   「当然………。」   「天乐道长」怒火万丈,狠瞪大师一眼,拔剑出鞘道︰   「贫道约你同来拿他,想不到三言两语,大师就变了主意,好!我们『青城』『少林』的交情,到此算完,我倒不相信拿他不下。」   这番言语,说得十分严重。   事关两大门派百年深交,「悲航大师」当然不能漠视,下意识的身形一旋,马上伸手按剑,站到「天乐道长」身边。   岳天雷不愿轻启战端,冷静的吸了一口长气,再对「天乐」劝释︰   「道长何必多心,崆峒元老『惟智』『惟纯』两位,曾在「灵官殿」见过在下,他们都是道家高人,也可以证明一切………。」   「嘿嘿!嘿!嘿!嘿!嘿!」对方不等他说毕,意外的,仰天含泪,发出痛心至极的惨笑来!   岳天雷莫名其妙,愕然停声。   「天乐道长」更以凄厉惊人的口吻叱道︰   「亏你还敢提起崆峒!崆峒掌门『惟意』,早已亲领三个师兄弟,以及四十九名三代门徒下山来了!」   「奇怪!」   岳天雷闻言一怔,忐忑自忖道︰   「他说的人数不对呀!『惟意』他们原是『崆峒七剑』,除了他自己,再除去叛师的『惟尊』,也应该有六个师兄弟!怎会变成三个呢?」   心念下,讶然追问道︰   「惟智道长当面答应过我,他准备面禀掌门,提防叛逆,怎麽……掌门人竟会率众下山?难道他两位………?」   「他两位的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们早在回山途中,被『武皇』邪党暗杀——!」   「啊!」   岳天雷骇得周身一震,悲恻恻反问道︰   「难道你又怀疑我?」   「我岂能随便怀疑,现有可靠人证!」   「那一位?是否正派?」   「他就是崑仑掌门『东方玉』!你说够不够正派!」   「啊!」   岳天雷二次惊噫,骇得连连寒噤道︰   「你赶快说详细点。」   「哼!」   对方以为他明知故问,仅答以半声冷哼,只顾暗运内功,准备动手。   原本态度公正的「悲航」,给这件惨事一提,也是怒容满面,颤危危上前一步,冷森森的说道︰   「惟智道长两位,被一批蒙面怪客乱剑围攻,等『东方先生』赶到,只剩了一丝游气,问起凶手是谁,他说的是你——!」   「不可能!」   「这是铁的事实!」   「在下要问『东方先生』,查明当时详情。」   「嗯——,若衲不为己甚,你跟我们走,三方对质,以定是非!」   「在下自己会问,不能跟大师走!」   「你不怕我『十八罗汉剑阵』?」   「对不起,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双方越说愈僵,「天乐道长」连声冷哂道︰「大师,他一定是有厉害帮手在後,你乾脆闪开了——!」   了字刚出,长剑嘶风,狠毒无比的一招,迳朝岳天雷划到。   他这一剑,本属青城绝学,快疾无伦,狂怒下,原想乘其不防,制敌死命。   但是——   他不知道岳天雷服了「千年鳗血」,功力大增,还用「白猿山」的经验来衡量,自然是差之厘毫,谬以千里。   立见身形闪处,人到半空,这一记暗招,连衣襟都没碰着。   再说岳天雷,用那「大鹏展翅」的奇奥身形,凌空闪开来招,心中对这阴险手法,极感忿怒。   於是右手如电圈抡,凛然的疾还三剑!   「叮!叮!叮!」连声脆响,气涡嘶旋。   「天乐道长」立被震得手腕一麻,反而跄退八尺。   岳天雷去心甚急,无意逗留,凌空中疾折虎躯,意欲离开是非之地,免作无谓厮拚。   但他的去路,竟被「悲航大师」隔空出掌,以平地焦雷似的「般若神功」,迎门封住。   而且,一片呛啷不绝,敲金戛玉的拔剑声,自四面一齐传来………   十八个少林和尚,早摆开了「罗汉剑阵」!   岳天雷在劲风扑面下,身形一个倒翻。   森森然面向对方,沉声说道︰   「大师,道长!两位苦苦相逼,这後果那个负责!」   对方轩眉怒目,立欲答言,但嘴层一掀——   竟然发出另一个闷似焦雷的口音,怪声不已道︰「磔磔磔磔!岳少侠不要害怕,老夫在此保驾哩!」   这第三者的现身。   立使场中诸人骇然回头!   但见来人红发篷飞,掀鼻血口,不但狞恶至极,亦且心计阴残。   岳天雷一听对方口音甚熟,首先叱问道︰   「你是那个?」   红发人阴笑如瀚,低声下气的答道︰   「少侠连我都不认识了?」   「谁认得你!」   「嘻!嘻!少侠不必担心暴露身份,我们『皇家三绝』都在附近!」   「哦——『皇家三绝』!」   岳天雷,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几乎同时惊呼。   「不错,老夫『赤发瘟神刘宇强』,奉了『武皇』法旨,特来助阵!」   对方报出姓名後,   这一僧一道两大掌门,骇得面色立改。   因为「赤发瘟神」可称邪道中一流高手,极少露面武林,想不到竟也投在「武皇」帐下,成了「三绝」之一。   而且他口口声声说是奉命帮助岳天雷,更证明岳天雷必是邪党!   「悲航大师」立刻感到一种难言的痛心,深悔刚才几乎上当。   「天乐道长」除了怨怒之外,更考虑如何应付敌人——   「一个岳天雷也许能够制住,有了『赤发瘟神』参加,其结果如何,无法预测,何况还有两绝即将赶来………。」   至於置身「罗汉剑阵」的岳天雷,简直气得手足冰冷。   冷,反而使他镇静。   他当然晓得「赤发瘟神」是奉了仇人之命而来,但在其他两绝未到之前,不会冒然出手。   可是——   对方偏偏碰上这种机会。   正好借机诬赖,挑拨崆峒,少林,与他死斗,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就轻而易举,成了得利渔翁。   心念中,立以森严至极的眼芒,向看「赤发瘟神」一扫。   四目对视下,对方立还一个伪善的笑脸,「嘻!嘻!」不绝道︰   「少侠,我晓得你的个性,你是不愿意别人帮忙的,老夫绝对袖手旁观,看你宰了这群毛道贼秃!」   这句话,真够阴损。   既将自己置身事外,更将两派掌门气得目眩头晕。   随听「天乐道长」状似疯狂,仰天一阵厉笑道︰   「你这番话是否算数………」   「赤发瘟神」斜瞟一眼,不屑的答道︰   「就凭你们几块料,岳少侠尽够打发——。」   「本掌门问的是你——。」   「我!我出不出手,由我高兴!但看在岳少侠份上,决不乱来!」   「好得很!」   天乐道长牙关迸响,咻咻说道︰   「本掌门一个个的宰你——!」   话声刚落,剑掌齐动,以十二成内功,又朝岳天雷狠狠劈出!   岳天雷马上身形一动,剑似灵蛇疾翻,加以一掌奇奥的吸力,立刻对方震退两步,然後左手一探,拔出「青霓剑」来。   这柄重新铸造的旷古奇珍,在他真元贯注下,光芒掩日,青气如潮,令人一望而生寒颤。   他拔剑的目的,是想早些闯出阵外,以便制服「赤发瘟神」,避免两败俱伤,仇人得利的後果,可是「悲航大师」不懂他的心情,反以为岳天雷自知理亏,存心屠杀。   於是怒哼中一声号令,十八和尚立刻身形如电,展开了怵目惊心,声势逼人的「罗汉剑阵」!   但见——   剑似惊涛,此起彼落,或攻或守,天衣无缝。   在剑阵中指挥的大师。   更是左掌骈立,吐气开声,以裂石开山之力,横扫他「天池」,「章门」。   右手剑使出「达摩五式」,抢中宫,走洪门,如一条山洞蛟龙,又对他「乳根」,「期门」,辛辣点划!   岳天雷一面盯视着「赤发瘟神」,一面双剑圈划,连展一身怪招绝学,还击过去。   这一来——   场中数十道剑光,夹以阵阵掌力,形成一副千奇百幻,劲气冲天的场面。   外面一圈,是惊震武林的「十八罗汉阵」,那少林镇山绝学的「五百罗汉阵」,就由此阵变化而来,其威力之强猛,攻守之谨严,的是人间罕见。   在中心之地,左边是「天乐道长」,一手「追风剑法」与「纯阳真气」」火候极深。   右边是「悲航大师」,「般若神功」已是劲道如山,「达摩五式」的剑招,尤为武林中惊世骇俗的绝学!   幸亏得岳天雷一身都是怪招,「云流千里」的轻功,竟如鬼魅飘浮,遇风即闪。   那「孤凤振翎」的剑幢,更封得全身上下,风雨难侵,因此不但应付自如,还能在剑幢中递出削铁如泥的「青霓剑」来。   这枝剑,如蛇吐舌,如虹经天,招招奇幻绝伦,式式非挑即削。   就在「赤发瘟神」,瞠目舌下,   立见青光烛天,如电一闪——   「叮!」   「天乐道长」骇退三步,手中长剑,只剩下尺许光景。   同时,   他这撤身让出的空隙中,岳天雷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如箭离弦,直射而出,连眨眼工夫都不到,已闯至「罗汉剑阵」的边缘。   三名雄伟僧人,骇极下,忙踏阵图步法,齐齐剑掌暴出,绵密无比的,同向身影上截来。   可是——   岳天雷面临剑阵,反倒令人不解的身形突停。   眼看三剑三掌,接踵而到,他势必身化齎粉………。   「赤发瘟神」吓坏了,身形暴动,真想救他。   死生一发之间,   岳天雷身形又闪,也看不出他用什麽奇步怪招,只见三摇三幌,居然险堪堪穿出阵外。   「赤发瘟神」一个寒噤,还没想清对策………   「呼!呼!」狂啸处。   两枝长剑,如彗星划天,曳着嘶嘶劲气,正朝他上下两盘,电射而来!   「不好!」   他想叫,可没叫出声音,忙不迭就地一滚………   「叮!叮!」   剑光擦身而过,将身後两株天树,齐腰斩断。   「赤发瘟神」幸得逃生,恶心又起,竟想仗着距离较近,抢先拾起「青霓剑」来。   但他刚从地上纵起,岳天雷左掌一抬,「乾坤一煞」的吸力,马上吸得他身形一顿,骇急下,又想转身还招。   但刚一回头。   「轰!」   一股怒海鲸波,撼山栗岳的真力,结结实实,全劈在老魔胸口!   立闻惨嗥起处,血箭直飞。   但惨嗥声後,   竟又是一阵狞笑………。   第九章 巫山女徒   岳天雷的「脱手飞剑」,被「赤发瘟神」勉强闪开,随以「乾坤一煞」的奇奥掌风,劈中魔头胸口。   但惨嗥半声後,对方还能狞笑连连………   骇异下,虎目一瞪,才发觉对方无奈之中,竟将双臂当胸合抱,用「金钟护体」的急招,硬架了一掌。   以「赤发瘟神」的内力修为,再上双臂护身的招法,饶是岳天雷掌力奇绝,也未能将他立毙掌下,而且那老怪强忍伤痛,毒念更深,随以怪笑掩住扭曲面容,趁他稍一分神,疾朝密林纵入。   岳天雷急於收回及剑,不遑穷追,身形疾旋,迳向「青霓剑」射去。   可是——   却忽略了背後的危险,他以为掌击「赤发瘟神」,应该消除了「天乐道长」,「悲航大师」的疑心。   但一切变化,发生得太快,他这种问心无愧的想法,对方狂怒之中,一时却无法领会——   因此,在他突阵发招时。   「天乐道长」早已急急赶来,於今他转身拾剑,对方已至身後八尺。   「呼!呼!」   岳天雷两掌买力连吸,双剑先後飞回,就在剑入掌心的关头,又听——   「篷!」的一声,如雷爆震!   那撼山栗岳的「纯阳真气」,正劈在他的背上,立感眼前一黑,目眩耳鸣,「蹬!蹬!」冲出两丈开外,连喷了几口血雨!   「天乐道长」一招得手,更不饶人,趁他晕眩之中,二次飘身,又想发掌。   但——   身形刚动,树林後,又传出「赤发瘟神」的怪声,竟然关切叫道︰   「少侠注意!」   这一叫,正是时候。   岳天雷剑随心动,立划出漫天剑幢。   「天乐道长」长剑已断,赤手空拳,不敢硬接青锋,立骇得撤掌抽身。   但「悲航大师」与十八门徒,已然如飞赶到,再度撤开剑阵!   立见如潮寒电,匝地迷空,以倒泻天河之威,从四面八方划出。   「少侠!横移一丈,快!」   岳天雷目光朦胧,还看不大清阵法,但横移一丈,真是惟一生路,马上侧向一飘,闪过了辛辣九剑。   「向前八尺………後退三步………!」   「赤发瘟神」隐身树後,指点机宜,数招後,岳天雷喘息已停,足能应付当前的「罗汉剑阵」!   这一来,   「天乐」,「悲航」,更相信对方两人,必属一党,可是岳天雷既已出阵,为何出掌袭击同伴,倒还有点想不通。   两人心念下,招式难免稍松,岳天雷双剑如虹,渐复优势,如果有机会的话,可能再度突围!   这正是岳天雷的想法︰   此时一走,可免两败俱伤,好替「青城」,「少林」保留元气,如等「三绝」到齐後果就不堪想像。   就在战机扭转,有隙可乘的时候。   「赤发瘟神」竟又轻叹一声,装腔作势的嘟嚷道︰   「少侠,刚才你那一手,没有装得像,出掌过重,伤了老夫筋骨,反给恶道贼秃占了便宜………」   「哦!原来真是串通搅鬼!」   天乐、悲航闻言一震,手中招法立紧三分!   「少侠!你此刻也是身负内伤,不耐久战,若不让我帮忙的话,得赶点突围………。」   此言端的阴损绝伦,他指出了岳天雷的毛病和心机,好让对方及时防备。   果然不错,「罗汉剑阵」中立刻掌风如潮,连声狂震,齐以十二成功力,疯狂抢攻。   现在,岳天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利用「青姬」暗示的奇门步法,看准空隙,以闪电速度,穿出掌影剑墙。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机会。   那「瘟神」偏是傍观者清,竟又假意欢呼道︰   「少侠,左边有漏洞,快去!」   饶是他快,对方也不慢!   他这里身形刚动,「悲航大师」早已一步抢出,拚命的连攻六剑,立将漏洞堵住!   岳天雷真被「瘟神」气惨了。   他这阴损毒计,是希望双方硬拚,直拚到真元耗尽为止。然後好来生擒活捉,去向仇人献功!   但心中虽已洞烛奸谋,无奈鞭长莫及,倒拿他没有办法!   於是,脑海内将对方记下一个死号,更以怨毒至极的眼光,疾向树阴一扫。   又见那赤发蓬松的脑袋,从一株树後伸出,奸笑连声道︰   「嘿嘿!少侠别紧张,这『罗汉剑阵』虽然厉害,但有恶道插在中间,倒给贼秃碍手碍脚………。」   这句话,本是「悲航大师」想要讲的。   那「罗汉剑阵」只须一十八人,他自己居中指挥,可以补救门徒的缺点,但夹上一个「青城」高手,倒有些地力合作欠灵。   不过——   「天乐道长」既为一派掌门,又是好心助阵。   他在狂怒下,没有见机而行,自己真不便出言说破!   现在,「赤发瘟神」倒替他一语点穿。   立见「天乐道长」面色恍然,忙不迭撤掌收招,疾射阵外。   他这里身形一退,剑阵威力,立刻陡增,但岳天雷触景生情,马上想出了以牙还牙之计。   於是一面催运剑招,更向树影中森然喝道︰   「瘟神!『天乐道长』出阵,你也要小心点………」   那老怪心计虽毒,也没想到这一层。   稍一迟疑,青城掌门早已闻声扑出!   随听林阴深处,叱喝连声,掌风四起,已然恶斗起来。   岳天雷嘴角之上,也浮起一丝笑意︰「我现在可以走了,凭两大掌门与『罗汉剑阵』,足可制死瘟神………」   心念下,精神大振,展尽奇能,那两枝长剑,更是得手称心,招招微妙。   看看又到紧要处。   「悲航大师」一招「达摩问道」长剑直剌「幽门」。   岳天雷右手剑「挑星摘月」,一阵闪电似的疾旋,将对方长剑绞住。   然後——   左手「青霓剑」快若灵蛇,像半空中电光突闪!   「呼呼」啸处。   横斩对方颈部!   这一招要是着实了,任你铁筋铁骨,也得人倒头飞。   况又近在分寸之下,不要说十八僧人无法抢救,就连「悲航大师」,也已无法闪避。但人类求生慾,迫使他勉为其难——   就在众门徒齐声惊呼下。   「悲航」不退反进,闭眼低头——   拚出毕生修为,一招怒海惊涛的掌力,反劈对方肩部。   但这骇人劲道,竟然走空。   那触体生寒的剑芒,也从顶门之上,呼啸一声,掠空而过!   「大师」一时怔住了。   他准备死,但又死里逃生?   深深喘气之间,只感周身冷汗,涔涔流滴。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明白起来。   岳天雷要是「武皇」门下,岂能留他活口………?   心念下,又听众弟子暴吼如雷。   汒不迭睁眼定神。   只见岳天雷怪步三旋,早已闪出这群惊魂未定的门徒。   愕然下,更闻对方清朗口音,隔空传来,道︰   「大师别追,快点去帮道长………」   岳天雷安然脱险,还好意的交代了这句话。   对方怔望下,他已如箭离弦,射出五六十丈,回顾中,又说了一声︰   「再见!」   「再见?咱们还没见过头一次………」   阴恻恻的声音,超自面前!   话声中,两道冷森森的身形,耸立当地!   岳天雷被这突乎其来的怪客,骇得剑眉一轩。   只见一个是五岳朝天,面如锅底,瘦骨嶙峋中,却蕴藏惊人怪力!   「闪开!」   岳天雷长剑一指,声若寒冰。   「闪就闪!」削腮老者凛然应声,鬼魅似的身形划出一个半弧,迳朝斜侧射去。   可是,他的去向正对「悲航大师」。   岳天雷疑心一动,正要截留对方,但身前的高大老者,已然粗暴喝道︰   「老夫偏不闪!」   对方这剌耳口音,正是「白猿山」前劲啸邪党之一!当时他原本想追,但被「青姬」劝住。而且「青姬」估计此人功力,与他不相上下。   狂怒中,不答先问,厉声反叱道︰   「你可是所谓『皇家三绝』?」   「不错。」   「报上名来!」   「黑风厉鬼!」   「刚才那个?」   「金瓜神鹰。」   「白猿山掳去『神拳郑泰』,有你在内?」   「有哇!」   「郑前辈现在何处?」   「你迟早见得着!」   质问中,他已听得身後林中,掌风狂起,显然「金瓜神鹰」已与少林掌门动起手来,於是心念疾动,考虑了一下目前情势︰   「天乐道长」独战「赤发瘟神」,道长功力既不差,瘟神又中过一掌,不说必胜,也应该没有问题。   至於「悲航大师」,内力本高,又有「十八罗汉剑阵」,对付一个「金瓜神鹰」,想必是游刃有余。   我正好趁此问清「黑风厉鬼」,然後把「三绝」一一解决,以报捣毁「白猿山」,伤了「莲妺」父女之仇!   主意已定,立刻上前一步道︰   「你少兜圈子少吃苦,还是老实讲的好!」   那「黑风厉鬼」一向妄自尊大,但他在「药王宫」前,见过岳天雷的功夫,而且「武皇」的命令是要生擒活捉。   因此他忍耐了一阵,但在屡受叱问下,居然故态复明。   随以粗暴至极的口音,反唇叱道︰   「废话连篇,你是讨死!」   同时,一只蒲扇大的左掌,劲风呼呼的,朝他面门抓到。   岳天雷对这批奸恶,本无姑息之心,立还一式「切金断玉」,反削对方手腕。   眼看双方招式,都是奇快绝伦。   不过眨眼功夫,剑锋寒芒,隔对方不过三寸。   但「黑风厉鬼」,人虽胖大,身手却灵。   恶笑中,缩手如风,暴撤寻丈,更将右臂奇奥一抖——   抖出了丈五银剑!   那锋利无比,薄如纸带的剑尖,凌空一弯,反缠岳天雷肩腰大穴!   岳天雷对这奇形兵刃,颇感意外,虎目寒电一聆,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错,这是一柄剑。   全身白金打造,其软如绵,但在真力贯注下,却能硬赛精钢,贯穿铁甲。   於是冷声轻哂,暴纵三丈,「青霓剑」奇幻一旋,便向软剑中腰一斩!   「嘿!你还想削老夫『白金灵蛇剑』!」   「黑风疠鬼」暴喝声中,内劲一震,那奇形软剑立刻应手而弯。   只听劲气嘶啸下,它划出令人目眩的怪异轨迹………   在空中回旋!颤战!绕成幻影重重,虚虚实实的无数圆圈。   中间那一段,反缠「青霓剑」身。   尖端锋刃,却戳剌向死生大穴。   岳天雷见状骇震,忙催真元,身形凌空一旋,射向对方头顶,更将另枝长剑,斜削他右手脉门。   这一招,攻敌要害,堪称凌厉无俦。   但对方左掌疾翻,巨声随起,一股黑色劲气,如潮拍空。   同时蛇尾似的尺余剑柄,硬生生接他长剑。   「叮!」剑刀相交,火星飞射!   「砰!」掌风雷震,焖雾迷空!   「黑风疠鬼」恃着人间罕见的奇兵,还了岳天雷泰山压顶的一剑,且用雄沉掌劲,将他凌空下扑的身影,震得朝上一飘。   岳天雷一剑无功,已感意外,於是倒翻三丈,先行落地。   但脚尖点地之时,猛觉一个头晕,连打了几个冷抖:「毒!对方黑色掌风,中夹异味,显然有毒!」   他更又心念如电,奇快一忖:「对方名叫『黑风疠鬼』,难道这种奇毒,会是『疫疠』一类的病症………」   由这「疫疠」二字,他更联想到「赤发瘟神」。   「这一个会撒毒,那一个必会放瘟,倘若弄在『青城』,『少林』等人身上,传入江湖,岂不流毒人世!」   想到千万生灵,惨死疫疠的情景,他更骇得手足冰寒………   但,就在他微微发怔下。   对方一招「蛇卷长空」,幻出无数螺旋,那圈圈剑影,呼啸地从空而下,把他由头至脚绵密罩住。   劲风,在丝丝狂啸!   剑影,在层层收缩!   岳天雷想也不想,双剑齐翻,振出两道圆柱形的剑幢来。   只见波光浪影的寒芒,弹得对方剑圈,连连抖战。   那雨打残荷,管繁弦切的诡响,更奏出一首惊心动魄,耳鸣目眩的乐章。   他趁此敌不能伤的机会。   百忙中,急忙目棱回扫——   「糟!」   树林中的战局,真已逆转过来。   「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均已身形幌摇。   十八名少林僧人步法跄乱,一座森严的「罗汉剑阵」,也是东摇西幌倒,像是一群醉打山门的花和尚。   「小子别看了,迟早你们都得躺下,磔!磔!磔!磔!………」   对方的狞笑,使他狂怒如潮,也使他感到内伤作痛,毒性渐发!   「我要快!快些解决『三绝』!」   於是,凝积全身真劲,发出了交手以来的第五招——   先是用右手劲道一吸,黏住对方的「白金灵蛇剑」,几下奇快飞旋,将软剑前端绞住,然後青霓剑力道如山,疾向中腰硬斩!   「又来啦!」   对方露齿狂笑下,掌影如山,二次迸出毒雾。   那知道,岳天雷招里套招,计中有计。   竟将左手一松,「青霓剑」如毒龙出洞,脱手射出!   随听「呛啷」暴响下,一道青光,顿将那丈五银芒,一切为二。   「黑风疠鬼」又惊骇,又痛心,还来不及退步抽身,岳天雷掌若山崩,又以「乾坤一煞」的真劲,当胸推到——   「砰!」   双掌接实,声似焦雷。   老鬼「哇」的惨号,血雨狂喷,一屁股蹬坐地上!   岳天雷却反手收剑,射向「悲航」等人,表面看来,他似乎没有受伤,其实是仗着年富力强,把那满口热血,硬吞下去………。   再说「天乐」「悲航」等,起先数招还能应付,可是受了「赤发瘟神」几下毒掌,都已先後负伤。   等岳天雷忽促赶来,他们都成了半昏迷状态,全靠功深招熟,勉强的支持着。   「你们走!」   岳天雷一声警喝,身形疾落场中。   随以双剑连连抢攻,掩护众人退走。   「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和十八名少林弟子,这次倒很听话,齐齐跄踉疾飘,迳朝一座山峰退去!   两个邪怪想退,却被他两排剑幢挡住。   但岳天雷目棱扫视众人,禁不住心头发栗——   因为一行人都是面色火红,呼奴迫促,两眼直勾勾的,连人都认不清,只是下意识的听声行事,根本不晓得被谁救了。   转瞬下,这批人已然脱出险地。   但岳天雷反又陷入困境。   左边是「赤发瘟神」,双掌连发,射出一股股邪香刺鼻的劲风。   右侧是「金爪神鹰」,十只金光暴射的怪爪,竟敢锁拿长剑。   而且闷哼起处,身後又来一人。   那忍伤再战的「黑风厉鬼」,也抖动着七尺断剑,如飞赶到!   这下「皇家三绝」,前後合围,拚斗之惨烈,令人怵目惊心!   只见数十招後。   「三绝」剑伤处处,血渍斑斑。   但岳天雷情形更糟,他毒上加毒,伤上加伤,不管如何力壮年青,倒底是血肉躯体,在真气翻腾下,早先忍住的淤血,都大口大口的向外喷出!   眼看得——   剑招渐慢,身形幌摇。   三绝却隐有笑容,只等他真力枯槁。   终於,这四道身形,突在一阵旷古无俦的劲风下,「轰」然四飘!   首先是岳天电及膝一软,颓仆地上!   「皇家三绝」更似风卷残云,莫名其妙的震飞三丈!   原来,这掌风不是他们发的,而是另有高人及时赶到!   来者身法之快,快得无以复加。   「三绝」跄退中,连对方面貌都没看清,只见黑影如烟,挟着岳天雷一飘百丈,顿时失去迹影……………………   晕眩,痛楚,和奇毒的煎熬,蚀骨啮心,令人阵阵虚颤!   「完了!完了!一切的血仇都完了………」   岳天雷在死亡的边缘,几濒绝望的无声叹息。   但——   一股奇妙真力,突自「顶心」传来。   又使他重见生机,心神一畅。   这股真力,走丹田,穿督脉,疾转周天十二楼中………   他马上借方使力,运起「真元对流」的玄奥内功,这一来,越发事半功倍,收效神速。   於是三次循环後。   在别人只能免於残废,终身失去武功,但他却袪除奇毒,回复了二成功力。   等到对方停功收掌,他已完全清醒过来。   睁开虎目,第一件事,他发觉是躺在孤峰上面。   向左一瞥,里许外是座小佛庙。   向右一看——   身旁坐着一位五旬剑客。   此人剑眉星目,海口长须,双耳垂肩,鼻如悬胆,尤其那高高的颧骨,更衬出无比的孤傲、威严!   「不用说,他就是救命恩人!」   岳天雷激动中一个翻身,就想站起………   可是对方比他更快,指尖微微一伸,意欲将他按住。   只见一股劲风射处——   岳天雷居然没有站起来,但已直挺挺的坐着。   对方似亦未曾料到他会有力翻动,惊奇中缩手轩眉,微感诧然道︰「不必拘礼,你就坐着罢!」   「多谢前辈相救,请教大名是——?」   「老夫久已不用姓名………」   「前辈恩重如山,不留名,使在下问心有愧。」   「你一定要问?」   「不错,以便日後报答。」   「老夫无求於人,不望报答,但为尊重你的好意,可以破例。」   岳天雷随以诚恳的眼光,深深注视,立见对方目中寒芒连闪,沉吟半晌道:   「我叫张辟雷。」   「张辟雷!」   岳天雷接念一遍,把这名字牢牢记住,并且带笑答道:「晚辈贱名岳天雷,有一个字与前辈冒犯………」   「世上同名者尚且很多,何况一个字,你倒不必客气。」   「请问外号又是怎样称呼?」   「我……我没有外号。」   「不可能吧,像前辈这份一掌退三绝的功力,武林中不会不赠外号。」   「武林!我隐去武林多年,恐怕连姓名都无人记得了。」   「哦!」岳天雷惊噫一声,颇感意外。   他虽然发觉对方功力超绝,想不到竟是侠隐之流………   心念下,又听对方问道:   「你有什麽事情觉得奇怪?」   「前辈功力显属绝顶高手,虽不一定像正派的『武帝』,邪派的『武皇』,那样无人不知,也应该名传遐迩………」   「哈哈!武林中藏龙卧虎,高手尽多,像『武帝』也没什麽了不得的……至於那个『武皇』,我更耳生得很………」   「前辈连此人都不晓得?」   「老夫久已不管闲事。」   「哦——」   岳天雷再度惊噫,心中倒感觉有点怀疑。   如果对方隐去多年,怎麽义父没有提过?   思忖中,禁不住连盯了「张辟雷」几下。   只见对力神色冷傲淡漠,似对武林中事,毫不关心。   「嗯,也许他看破世情,别有怀抱,我倒不必谈起江湖浩劫,扰乱他的情绪……」   於是肃然起身,整了下随身双剑,施礼告辞道:「张前辈援手之德,容後补报,在下就此作别了………」   对方也是微微拱手道:   「也好,你多加保重。」   岳天雷虎目四望,看清此山路径,只有一条,他便选择了东边下山小道。   刚要掣身——   那「张辟雷」突然双眉一轩的喝道:   「少侠且慢!」   「前辈还有什麽吩咐吗?」   「你遇到『巫山四剑』的时候,替我问声好!」   对方说得轻描淡写,岳天雷却入耳惊心,连忙退回两步,激动问道:「前辈怎麽晓得………?」   「你刚才跟什麽三………」   「三绝,『皇家三绝』!」   「跟三绝动手的时候,你的剑法,显系『巫山』後人!」   「那麽,前辈认得我父亲,义父………?」   「我们是二三十年的老友,你既姓岳,想必是『剑圣岳长明』的儿子,对不对?」   「前辈猜得不错,可是你难道不知『四剑』已遭惨祸?」   「惨祸?」   对方激动中,眼芒如雷道︰「我听说四剑离散,受伤……但事隔多年,也许吉人天相,又聚在一起……」   「张辟雷」讲到後面这句,岳天雷业已目光凝聚,陷入沉思之内:   「看样子,他真是我上代尊长的老友,可是我应不应该据实相告?」想到这里,他脑海中马上浮起一串人影——   「我出猺山,首先拜访义父的故友『清枢道长』,可是他就为这件事牺牲生命……那接连横遭不幸的……例如『剑师莫铁山』等,更是很多。   他们原都隐出江湖,足能自保,却被我寻觅而去,引起灾祸,我如对这位『张前辈』说出血仇,可能又会连累………」   正为难处,「张辟雷」已然急促追问:   「四剑倒底在那里,你快些说………」   岳天雷猛地惊觉,关切反问道:   「前辈这样关心,敢莫是想拔刀相助?」   「那是当然,那怕是刀山剑树,赴火蹈汤………」   岳天雷更是心头一震,不行!他若仗义出手,岂不将隐出武林之事,尽付流水,於是深吸了一口长气,带笑答道:   「多谢前辈好心,只是我父亲他们………」   「怎麽样?」   「现在都已经脱离灾难,永无忧虑了!」   「真的?」   「晚辈岂能说谎。」   本来他刚才的话,一语双关,人既死去,当然是脱离灾难,永无忧虑。但对方不向那方面想,当然悟不过来,仍然继续问道:   「那麽,他们的地址——」   「晚辈不便讲。」   「为什麽?」   「前辈隐出武林多年,不敢用个人血仇,扰你清兴。」   「嗯——」   张辟雷应声之中,眼神连眨:「老夫原不欲介入杀孽之中,只是故友遇难,不得不问………不过………」   「不过什麽?」   「四剑对这笔血债,难道就此罢手?」   岳天雷唇边浮起坚毅冷笑,目芒如电的答道:   「血债血还,恶有恶报,决不会就此罢手!」   「那怎麽办,你难得到他们传授,但单凭自己,恐怕………」   对方认为他功力不够,但说到一半,却不便再讲下去。   岳天雷随以充满自信的口吻答道:   「那也不必多虑,晚辈我自有把握!」   「有把握?」   对方微一沉吟,猛然拍掌道:   「你这个把握,是否指的是『天雷怪剑』?!」   岳天雷心神一震,大感意外,但想到对方是上代故交。也就将惊异之心放下,然後凛然答道︰   「前辈猜得有几分对………」   「为什麽只有几分?是否此剑真在——原来的地方?」   「哦——!」   岳天雷一声惊噫,跄退两步,对方这种说法,明明是知道藏剑之地,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於是面色一整,激动问道:   「前辈既如此剑下落,务请见告………」   「张辟雷」也是猛然一震,疑惑的问道:「你会不知道吗?难道『四剑』也不晓得……或者是准备自己去取………」   对方这付神色,更便岳天雷心念疾动,如电一忖道:   「天雷怪剑的确实地点,无人晓得,如今对方既如其详,一定要问个明白………」   心念下,立刻殷切的请求道:「张前辈,你如说出此剑何在,胜於亲自出手,我岳天雷永远感激。」   「张辟雷」虽然猜想不出「四剑」的近况,但从岳天雷言语举动上,断定他确不知情,也许他是背着尊长私自寻仇,也许是受了「四剑」差遣,那麽自己该怎麽回答?   「讲呢?还是不讲………?」   心念中,把各方面的情形考虑半晌,才道:   「此剑怪力无边,不仅是杀人如草,连用剑者都会受它控制,你一定要问的话,得先把仇人说出来!」   「我可以说,但前辈不要干预。」   「可以!」   「他就是我刚提起的『武皇』。」   「嗯,他的功力够高?罪恶够多吗?」   「样样都够『天雷怪剑』的诛戮!」   「好吧,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对任何人泄漏,包括『四剑』在内——」   「一定遵命!」   「而且这地方极端危险——」   「晚辈不怕!」   「而且此地道路复杂,内蕴玄机,简直无法进去………」   「任它阵图奇奥,晚辈自能解悟!」   「有志气!」   张辟雷轩眉夸奖道:「此剑据说封在『巫山十二峰』,『巫山迷宫』之内。由一位武功奇高的人物霸占着——。」   「他是谁?」   「巫山一鹤逐出的大弟子,铁腕慈心林宇魂!」   「哦!」   岳天雷骇叫中周身猛颤,如抱寒冰,到现在他才发现了巫山叛徒的姓名,立感心如刀绞,目眩神摇,激动得怔然无语:   「巫山叛徒,霸占『天雷怪剑』?!」   那为什麽?!   一定是想占为已有,防备「四剑」代师行刑………!   对!师祖另传「四剑」来提防他,足见此人功力之高,但「四剑」联手,他当然不敢露面,而会设法夺剑。   那麽,他是不是现在的「武皇」?   是不是当年的无鼻凶手?」   想到这里,立刻虎目暴睁,咬牙追问:   「前辈可曾见过此人?」   「也……见过。」   「他的鼻尖有无伤损?」   「这个………」   对方骇然一怔,欲言又止,似乎被这奇怪问题难倒,不晓得如何作答。   「他倒底有没有?」岳天雷急咻咻再问一句。   「张辟雷」清了一下嗓音,缓缓答道:   「我是三十年前见过他,那时还没有………」   岳天雷闻言之下,暗中点头道:   有理!反正赶到「巫山十二峰」,便知内幕………   於是,   他再度施礼作辞。   「张辟雷」也拱手还礼,并且关切问道:「此去巫山,路遥地险,你如果感觉真力还不够,我再帮你运功………」   「不必了,晚辈半日之间,立可恢复,前辈请便罢。」   随见对方掀须一笑,大袍之内,真气鼓荡如潮,身形似已凌空飘浮——   旋闻衣襟飒飒有声,直朝山林中掠空射入——   「好身手!好功力!」   岳天雷遥望对方背影,心中暗赞几声。   随即扭转虎躯,徐向里许外的小庙飘去,就在佛像下盘膝打坐,运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功——   片刻後,   即感清升浊降,血气调和,本身功力一分分的逐渐回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清寂无人的山道上,重闻脚步之声,人语嚣喧,一齐走向此庙。   「真倒霉!差一点就捉住了岳天雷,偏又出了岔子。」   懊恼的叹息,这是「皇家三绝」中的「赤发瘟神」!   「可不是吗,连『青城』,『少林』,两派掌门也给跑了。」   「不晓得这救人的高手是谁,功力可真惊世骇俗……。」   接着讲话的是「黑风厉鬼」与「金爪神鹰」。   岳天雷马上心头一惊,暗自盘算道:「糟!现在才恢复六七成功力,对付他三个倒不容易……不如等一下出去!」   心念下,又听另两位声音,先後发话道:「三位可曾看清来人面目……,可有什麽特徵呢?」   此言一出,岳天雷顿时心神狂震,几致睁眼起立。   原来这两人非别,竟是「丑面使者」与「阴司秀士」。   那「丑面使者」还不过是邪党一名走狗,但「阴司秀士」却深知「武皇」的来历出身。岳天雷在「药王宫」就有心拿他逼供,但邪党人多无从下手,想不到又在此时相遇。   心中正考虑如何露面………   那「皇家三绝」已然七嘴八舌,将忽促一瞥的印象,说了个大概,虽然对「张辟雷」的面貌,说得不太清楚,那「阴司秀士」已然惊噫一下,顿时脚步停住!   「老阴!你莫非认得这家伙………?」   「如果认得,赶快说出来………!」   「皇家三绝」催促连声,片刻功夫,才听「阴司秀士」沉吟答道:「在下只是怀疑一个人………」   「没关系,先讲来听听!」   「不能乱讲!」   阴司秀士语音发颤,显然十分惊慌:「这件事我得禀明『武皇』再说………」   「奇怪!」   岳天雷运功之中,也是一惊:「对方似乎认识张前辈,但又说要禀明『武皇』!难道他们之间还有关系?」   於是运起过人的听觉,再听下文。   那「阴司秀士」沉吟一回,凛然续道:   「我们大家分手罢!三绝与丑面兄,一道去找岳小子的下落,只可远远钉住,不要随便出手………」   「为什麽?」   「原因先不便讲,等在下请示『武皇』之後,看他老人家有何法谕。」   「你呢?」   「我当然赶去禀见『武皇』,然後再找诸位。」   「三绝」等应了一声:「好!」   随听步声又起,齐朝山下飘去。   现在,山头只剩「阴司秀士」一人,他马上仰天长啸三声,似已料定「武皇」,就在此山附近!   对方这一啸,更便岳天雷心情紧张:   万一「武皇」闻声赶来,倒有些不好处理!   可是——   这劲啸一似泥牛入海,并无回音。   「阴司秀士」连啸数遍後,也感失望,竟自脚步一动,朝这小庙射入………   此时,岳天雷已复八成功力,顾不得再行运功。   忙不迭身形一旋,掩藏门後,以便察看对方,有无其他花样。   但,   对方身形,到门即止——   从阳光下的倒影看来,似乎发觉有人!   「难道他发现了我?还有『武皇』来了?」   岳天雷心机一动,不胜惊异。   「嘿!嘿!姓岳的你在这里!」   「奇怪?隔着墙会看见我………」   岳天雷暗自称奇,就想闪出,但身形未动,另一冷峻至极的女性口音,早已然反森叱「阴司秀士」道:   「你可是『武皇』门下?」   「阴司秀士」立还阴笑一声,也不说明是与不是,兀自喝问道:「小妞儿,你是那一个?也敢惹我?」   但来人从这句话,已然猜出老贼身份。   接着传来的不是话声,而是劲风嘶嘶,快如闪电的一剑。   岳天雷一听来人嗓音,虽然充满悲壮凄凉,但八成已能猜出对方身份,这使他惊喜交集。   但後来那劲风嘶啸的一剑,却使他骇然怔住,大感意外。   因为这剑法太熟了!   他用不着看,光凭听风辨器,已然知道这是「巫山剑法」中,「切金断玉」那一招,这剑法武林中无人使用。   而且「巫山一鹤」的遗命是——如有使用此招者,必予诛杀!   就在他愕然不已中。   庙外剑掌之声,狂嘶大起。   那女子更又使开双剑,用上「挑星摘月」和「孤凤振翎」两招。   岳天雷再也忍不住了,身形奇奥一旋,早至「阴司秀士」身後,对方连人影都未看清,已被他如飞一指,点中「脑户穴」吭声仆地。   另一全身纯白,连脸上也用白绫蒙住的女郎,随亦骇然收剑。   但她寒星似的眼芒一触岳天雷,马上身躯狂振,好像看到鬼魂,跄退半步後,才迸出了一声︰「雷弟!是你?」   「琴哥,不——琴姐,我是天雷………」   「你……你……你没有……死………」   「没有!」   岳天雷一手提起「阴司秀士」,欢声答道:   「『天眼山』前一别,我时刻在罣念义姐,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来吧!我们到庙中憩息,也好讲话。」   但「鱼剑琴」一反过去娇纵豪爽之态,臻首微低,星眸含怨,娇躯像风中落叶似的又一阵狂颤,竟然不想上前。   岳天雷兴奋之中,以为对方也是心情激动,连忙又催了一声:   「来吧!去里面坐………」   鱼剑琴沉吟半晌,这才收剑迈步,跟看走进庙内。   岳天雷立将「阴司秀士」摔在尘埃,伸手一指道:   「琴姐!这是『武皇』死党,他对仇人来历一概全知,我们先拷问他,再来长谈,你的意见怎样?」   「你问罢!我先走一步!」   「哦!」   这个不近人情的答覆,真使岳天雷一头玄雾。   「琴姐,你为什麽急於要走?难道对杀父仇人的出身不感兴趣?」   「这个…………」   「什麽这个?」   「仇人的出身如何,不关紧要,紧要的是如何报仇。」   「你对报仇有何计划?」   「邀约天下高手,共灭此獠。」   「靠人帮助决非上策,而且你这讲法,好像明白仇家根源?」   「………………」   岳天雷大起疑心,顾不得地上的「阴司秀士」,凛然上前道:「你难道另有秘密,连我都要瞒着?」   鱼剑琴娇躯一震,仍然默不出声,岳天雷逼近半步,连声问道︰「琴姐,天眼山别後,你到那里去了?遇到了谁?从何学来这『巫山剑法』……」   「我什麽都不能讲………」   「理由是——」   「我发过誓:永不向任何人提起。」   「包括我在内?」   「不……不错!」   她的声音哽咽了,星眸中更垂下两行痛泪。   岳天雷既失望,又激动,下意识一手搭住对方手腕,沉声说道:「你不能瞒着我,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感情,我们上代的血仇大恨?」   鱼剑琴以凄绝哀婉,剌人心腑的声音答道:   「雷弟,难道你愿意逼我说谎……背誓……?我惟一能告诉你的是——快去邀请天下正门高手,共同………」   「不!他们己经自顾不暇,而且人多心杂,难成大事,就算行,我也不愿意拉扯别人,因此你………」   「怎麽样?」   「一定要老实讲!」   「不讲呢?」   「不放你走——」   岳天雷激动之下,五指自然一扣,将对方玉腕扣得一抖。   但「鱼剑琴」娇哼半声,竟然咬牙忍住,噙泪上前一步,仰面凄然道:「讲是决不能讲,你要生气,尽可杀我——」   「杀你?」   「对!我甘心死在你手!」   「报仇之事都不管了?」   「我的功力不如你,有你在,自可铲除『武皇』,替我报仇。」   「武皇是仇人,你怎能如此确定,那麽他的名姓来历,你是否晓得?」   「我没听说过他的来历姓名,但有仇这一点决不会假!」   「谁说的?」   「这……这是……这是你平日讲的………」   「嘿嘿嘿嘿!」   岳天雷怒火攻心,一阵冷笑道:「不错,我是讲过,但此案内情复杂,除他之外,可能另有其人。」   「谁?」   「巫山有一叛徒,他霸占『天雷怪剑』,也是可疑人物——」   「不!不………」   鱼剑琴连说了几个不,但却接不下去。   岳天雷更知事出有因,越发逼问道:   「你敢说不,想必是见过此人了!」   「雷弟——」   「别叫我雷弟,如果你不照实讲——」   「鱼剑琴」语音严肃,声若冰霜道:   「不认姐弟更好,但我告诉你一件事,仇人只有『武皇』一个,别无其他,至於那『天雷怪剑』也无人霸占,可是………」   「又有什麽可是?」   「你也不必存心去取。」   「理由安在?」   「你找不到地方。」   「哼,它藏在巫山十二峰迷宫之内,我早晓得。」   「晓得无用,没有暗号进不去。」   「暗号!我会猜出来。」   「猜不出还好,若猜出来准是一死!」   「嘿嘿!你敢吓我………」   「雷——我不是吓你,是为你好。」   「胡说八道,你简直是自欺欺人,毫无心肝,我倒要问你怎麽去了『巫山』,怎麽会受了叛徒诱骗,拜贼为师………」   「你凭什麽这样讲?」   「你的剑法就是铁证!」   「鱼剑琴」也是急怒交加,连忙分辨道:   「去巫山是你师姑『剑仙』的血书指示………」   「哦!」   岳天雷当时被封墓内,不知此事,马上疑信参牛,骇然松手,掌心一摊道:   「拿来!」   「拿什麽来?」   「师姑血书。」   「好。」   鱼剑琴应声之下,立伸皓腕,探入衣襟,可是——   她陡然想起血书上就有进入迷宫暗号,为了爱护个郎性命,马上停住。   「你怎麽不拿出来,」   「用………用不着。」   「想是没有!」   「你爱信不信!」   「磔磔磔磔!」   岳天雷仰天厉笑,声若夜枭,虎目中隐露杀机,冷峻至极道:   「好一个爱信不信!想不到一别未久,你变成了蛇蠍心肠,我倒要揭开你的面巾,看你面貌可变!」   话音未落,右手电出………   但「鱼剑琴」半晌未揭面具,原是有心防他,见状娇躯一旋,瞬已退至庙门,哑声尖叫道:「不许看——」   「哼,你真变了!」   「变了?」   对力的声音比哭还凄怨:「不错,是变了!」   「为什麽!」   「你……你……你管不着!」这声音更变成绝望,怨毒的厉叫。   「鱼剑琴」这种坚不吐露巫山内情,毫无理智的态度,已使岳天雷怒火如焚,再加上这一顶撞,更气得他「嘿!嘿!」冷哂不已。   於是冷峻的上前一步,咬牙说道:   「你说管不着,我偏管得着——」   「凭什麽?」   「就凭你使用巫山剑法,我就能替父执法!」   「雷——你真糊涂——」   「少废话!你刚才想死,我现在成全你,快些拔剑罢!」   「鱼剑琴」被他满目杀气,骇得蹬退半步,连打两个冷噤。   岳天雷森然叱道:   「你别怕成这付可僯相!念在『海澜双剑』份上,我只凭『三招剑法』,五成真元,跟你公平决斗!」   「好!」   对方一听这个条件,星眸连闪,显然内心在考虑一件事情,随即冷静说道:「动手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讲!」   「请你别去『巫山迷宫』,那等於送死………」   「嘿!你不必一再恫吓,不管怎麽样,我要去取回『天雷怪剑』,并且要将叛徒『铁腕慈心林宇魂』碎屍万段!」   「住口!你不能侮辱我师父——」   「鱼剑琴」情急之下,竟然泄露真情。   岳天雷更是满目怨恨,双手狂颤道:   「我说你拜贼为师,这下可赖不过去吧!」   「鱼剑琴」不胜惊奇,嗫嚅问道:   「你……你怎麽……知道他老人家姓名?这是谁讲的?」   「嘿!我也答应人家,保守秘密!」   「奇怪……此人大有可疑………」   岳天雷一闻此言,更加生气,伸手一搭剑柄道:   「不必胡扯了!我先替『鱼龙飞』前辈,处置你这不孝逆女,然後再往巫山,杀那无耻叛徒,你快点出招罢!」   他这番言语,决绝至极,冷若寒冰。   何况「鱼剑琴」对他那坚强个深性有认识,已知辩论无益,难於挽回,於是星眸一瞪,寒芒如电道:   「你既然不要命,我只好活着,也好留下报仇种子!」   子字刚落,长剑铮鸣,凛然的立开门户,果是巫山招式。   这一来,竟已姐弟成仇,同门为敌。   双方剑拔弩张的各自运功,但为顾及当年结拜之情,谁也不曾抢先出手。   就这样对峙了盏茶功夫。   岳天雷终於打破紧张,沉声说道:   「我刚才说过,只用本门三剑,五成功力,至於你有什麽绝技,尽管使来,不必耽误时间。」   这句话,顿使「鱼剑琴」如梦初醒——   她明知无法劝阻个郎,只好听其前往「巫山」,碰碰运气,至於报仇之事,她必须负责完成。   因此,最好的办法是两不受伤,但这一点本不容易——   「如果自己用前古奇珍的『鱼肠剑』,去削个郎兵刃,对方『青霓剑』也是断发吹毛,足以抵住。   如用家传的『黑雾迷踪弹』,又怕烟幕之内,彼此误伤,至於那『赤焰神火』,根本是致命火器,更是不能擅发………。」   正为难处,却被岳天雷这样一提,她倒心计一动,有了好办法,於是,长剑疾指,直走中宫,就用「挑星摘月」那招,锁绞对方长剑。   岳天雷对这本门三剑,精熟无伦。   见状冷哂微微,奇快的健腕一弹,以迅雷疾风之势,一记反绞。   说时迟,那时快。   双方均以同门招式,如电圈划。   但见人影如魅,剑气弥空,铿锵之声,不绝如缕。   双方各将三招绝学,反复循环,变出奇幻无比的寒飙劲波,如怒海鲸涛,天河倒泻般的剧斗………   五十招一瞬而过。   看看又至百招开外。   双方势均力敌,竟打了个轩轾难分。   这一来。   岳天雷倒是为难得很——   第一、他低估了「鱼剑琴」的内力,没料到士别三日,已非吴下阿蒙,自己那五成真元,竟已不能制胜。   第二、他低估了对方的剑法轻功,自己经过三位尊长才学到的绝招,对方竟从一人身上习得。   由此看来,叛徒「铁腕慈心」确实功力惊人,对於这个女徒,也真教得出色。   再说「鱼剑琴」。   她安然的交过百招,芳心中稍感镇定,已有不流血解决争斗的把握。   但是个郎不下狠手,她总格於爱意,未便遽出绝招。   如今「乾坤一煞」势若山崩,迫得她娇躯跄踉中,暗咬银牙,暴撤三丈,可是她倒底以前见识过这种掌力,因此并不硬接,以免对方借力使劲,却用「孤凤振翎」划出丈余剑幢,绵密的护佐娇躯。   岳天雷倒是得理不让——   闪电般蓄掌出剑,又朝对方射近。   刚到相距丈余处,   对方长剑突作奇幻圈划,竟自剑墙内迸出万点寒星,分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凌厉无俦,嘶嘶点剌!   这一招真太出人意外了!   饶是岳天雷比剑多场,对它竟看不出手法。   骇极中,忙不迭抽剑搂身,也用剑幢护体,想弹开对方剑锋。   那知道惊人的还在後头!   双剑一阵叮叮狂震中,更传出「咯咯!」两声闷响。   对方长剑,居然神奇地透幢剌入,一反一正,十字交叉,一点也不偏歪,正剌在他眉心穴上!   幸亏得——   他戴着刀剑不入的「貘皮面具」,总算有惊无险,不曾血溅当地,但仍被剑尖力道,震得蹬退三步。   这一招,来得快,快得像石火电光!   「鱼剑琴」绝技奏功,不但未发二剑,反而爱郎情深的怔了一下,随即猛然惊觉,趁机退走。   她这一怔一退,也不过瞬息功夫。   但岳天雷却在这一瞬息间,把握时机,心手并用——   第一,他已想出此招,就是乃父当年,刺在仇人剑上的特有手法,果然无孔不入,凌厉绝伦。   第二,他在踉踉退步中,本能的长剑一划,反剌对方面部。   只听「哗啦!」一响,声如裂帛——   两条乍合暴分的人影间,半幅白绫,似蝶飘起!   随听岳天雷失声惊叫,怔立当地,从那周身寒噤来看,可知骇极莫名!   因为面巾飘处,他已看清对方脸庞。   那张沉鱼落雁的娇压,剑痕斓剥,令人望而酸鼻!   而且或青或紫,俱是新伤初愈。   这意外的打击太严重了!   像一股电流,像一盆雪水,使他嘴唇抽搐,竟然发不出声音。   直等「鱼剑琴」电射百余丈外,这才猛地醒来,飘身急追!   「琴姐——,琴姐——!」   岳天雷激动的呼唤着,脚下之快,犹似电掣风驰。   但「鱼剑琴」轻功亦佳,何况她早因花容失色,不想个郎得知,如今秘密揭露,更恨不得胁生双翅。   立见山道上,身形如寒星走天——   一个是定要追上,一个是决心逃避。   可是他倒底内力较强,追了片刻功夫,相距已只二三十丈。   「琴姐等一等,我有话讲………。」   「丝!丝!丝………!」   答覆的不是话音,而是两排破空劲啸的弹丸。   前一排,颜色黝黑,如雁阵横飞。   後一排,色作艳红,跟随而至!   岳天雷虎目一扫,暗自悚然,忙不迭拔起五丈,就想飞越弹幕之上。   但——   一阵「砰!砰!」爆响,火焰冲天,黑得像墨汁似的浓雾,瞬又弥天盖地!   他既要闪避「赤焰神火」,又想冲出「黑雾迷踪」的障碍,急忙忙发掌劈空中,烟幕外「砰!砰!」连声,又射来了二三十颗………   等到他冲出这里许烟云。   仅见空山寂寞,芳踪杳然。   「鱼剑琴」怀着破碎的心,掩着破碎的脸,早已悄然离去,也带去了进入「巫山迷宫」的暗号………   「我误会了琴姐?竟然把她气走了!」   岳天雷怅望云天,长叹自忖道:   「幸亏她还有联络各派的计划,此去必是邀人助阵,谅无其他意外。   至於她脸上剑伤,一定是误以为我已死去,才学师姑毁容的榜样,自己下手划的,就凭这一件,足见她毫未变心,所有误会,都是受了『铁腕慈心』的挑拨………」   他一想到巫山叛徒,顿时怨毒攻心。   可是——   怨恨之中,又涌起疑云朵朵:   「仇人『武皇』显与巫山一派有关,根据『琴姐』的话来推测,『铁腕慈心』竟也指明他是凶手,这种说法是否可靠,而且他两人之间,又是什麽关系?   还有恩人『张辟雷』,他指出『铁腕慈心』,霸占了『天雷怪剑』,那麽,这两个凶手,一在江湖,一在巫山,应该不是一个人现身两地。   然则义父所说的:『凶手自削鼻尖,剑上留有十字伤印』,又明指凶手只有一个!   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   这是他始终想不透的难题。   有时偶现一丝端倪,有时更加迷惘。   而现在,   凶手剑上痕迹,已被「莫剑师」代为磨平,「莫剑师」死在「白骨魔君」手中,而魔君又在「剑潭」混战中被自己所杀,来不及追问主使之人。   「这一条线索已经消灭了,另外麽——还有远近两条!   远的一条是『巫山迷宫』里的『铁腕慈心』,根据『湘江王』铜镜圆光,某山窟中,真有个无鼻老人,想必就应在叛徒身上!   近的一条是『阴司秀士』,他知道『武皇』的出身………。」   想到这里,他顿时电转身形,急吼吼的,重向来路射去。   片刻後。   他以奇奥轻巧,劲箭似的赶回小庙门前,目中寒电一聆,「阴司秀士」还是直挺挺的僵仆地上,庙中一切,都和刚才一样,毫无可疑异状。   他放心的深吸一口长气,自感内力充沛,几已全部复原,於是凛然的紧走几走,弯腰屈膝,迳朝对方脑後一指点去。   这一指,原是替对方解开穴道,但指尖着肉,竟有一种异样感触,使得他剑眉一轩,暗自惊讶道:   「不对呀!这『脑户穴』里面,筋骨靡烂,血肉如泥………又是什麽缘故?」   心念下,马上攀住对方肩膀,轻轻一掀——   立将「阴司秀士」,其软如棉的身躯,朝天翻转过来。   「死了!」   岳天雷骇然一震,虎目中闪耀着惊异不已的光芒。   原来对力的死相竟是恐怖万分,那口鼻之中,流出的不仅是鲜红血沬,连灰白的脑髓都在其内,五官扭曲歪斜,显见临死前,他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人物。   「我刚才闭穴解穴的手法都不重,决不会使他脑浆粉碎而死,一定是另有外人到来,此人能不留痕迹,震碎皮下的筋肉,其功力比我还高,武林中有此身手的人,屈指可数………那麽,他是谁呢?   是朋友?   是敌人?   是无心?   还是故意?   如果是正派武林,应不至於乘人之危,遗屍当地!   如果是邪党,那麽该将他救走………!现在不仅将他暗杀,而且故布疑阵,似乎想欺骗本人………。」   岳天雷思潮狂涌,独自沉吟中,用他那特殊嗅觉深深一嗅,竟又找不到可疑气味,不由得剑眉一轩,进一步的推测道:   「以来人功力判断,可能就是『武皇』来过,他认为『阴司秀士』晓得太多秘密,功力又不够高,所以杀人灭口,以绝後患……可是刚才老魔长啸相合,他却没有现身?!   再不然,就是『张辟雷』前辈去而复返,把这老魔宰了,可是他不至於避不见面?   想到『张辟雷』,他又记下了『鱼剑琴』的一句话,她认为张前辈颇有可疑,其中定有几分根据,可是,她又根据什麽?还有『阴司秀士』也曾表示奇怪,奇怪的是什麽原因?   疑问,一切都是疑问。   而且解答疑问的线索,都不幸的先後失去!   岳天雷深吸一口长气,摇了摇头,看来一切答案,只有到「巫山迷宫」去找………   ※              ※              ※   巫山十二峰,瑰丽危峨,天生奇险。   远远看去,外面六峰并列,中间更拥出高插天际的另六峰,峰际云海迷离,其景色之雄壮诡异,令人对大自然的神秘伟大,叹为观止。   就在这寂无人踪兽迹的山峰外。   广润无垠的原野,突现岳天雷那矫健身形。   正以星丸跳掷,电掣风驰的速度,自远方箭射而至。   当他眼芒一扫这重叠的十二峰,也不由猛然收步,心中大感惊奇!   因为他发觉群峰外,怪石如林,半由人力开凿,半是鬼斧神功,路口倒有无数条,看来四通八达,处处可行走。   可是,某种神秘的气氛,明又显出这是一座极奥玄的阵法,使他不敢冒然闯进。   「张辟雷前辈说的有埋,这十二峰真是大有玄机,偏偏我对九宫八卦毫无心得,而且他所提到的『迷宫』又在何处………」   在这不得其门而入的困境中,他稍一用心,立刻想出了一个硬来的办法:   「如果叛徒『铁腕慈心』出入此山,总得留下些脚印,或者是气息,我环绕此山一周,多少会找出端倪………。」   於是身形一动,真的围着这百里群山,如电疾绕——   红日坠,   玉兔升。   然後月落星沉,   再又是朝阳初现。   整整的一天过去了。   岳天雷绕山一匝,居然重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功,既未发现足印,又没嗅到任何气味,从一切迹象看来,这巫山已是封闭多年,无人出入。   「怎麽办………?」   他毅然的一挺胸膛,口中舌绽春雷,喝了一声:   「闯!」   闯字刚出,身形随动,凌空一拔数丈,就朝正前方扑去——   「闯不得!」   一声雄沉警告,起自身後,那奇熟的口音,使他心神一震,急忙的拧腰反纵,转射声音来处。   只见他足尖削一点地,已然拱手开言道:   「原来是张前辈!但不知何时到此?」   不错,来人竟是武林隐者「张辟雷」!   岳天雷施礼之中,不由得疑云荡漾,猜不透对方赶来的目的。   「张辟雷」还礼之後,点头应道:   「我已经来了很久………。」   「哦,难道你昨天就——。」   「不错,昨天我就看见你,可是没打招呼。」   「理由是——。」   「我以为你受了『四剑』指点,有办法进入迷宫,所以不曾打搅,如今你既转回来,我倒不能不叫。」   「这样说,想是有所指教?」   「对!上次见面忽促,有些话没有讲明,所以特地赶来。」   「岳天雷」大为感激,连忙称谢道:   「前辈太关切了,究竟为了什麽大事,如此慎重?」   「张辟雷」凛然点头,抚须答道:   「我特来劝你回去!」   「回去?」   「不错,回去!」   岳天雷骇然一怔,连连摇手道:「前辈,不要说我已到山前,就是没到,也是早晚必来,因此回去这一点,碍难接受。」   「何必呢?」   对方上前半步,婉转劝道:   「你既不识『迷宫』阵图,回去请『四剑』来多好!」   「不!不!」   岳天雷连说几个不字,道:「晚辈宁愿硬闯,决不回头!」   「唉!」对方长叹一声道:   「我早知你个性坚强,很难相劝,那麽——。」说到这里,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目中寒电却向群峰一掠。   岳天雷观言察色,顺着对方眼神一望,顿时兴奋的笑道:「对!前辈还是指示入山之路的好。」   「指示谈不上,老夫若是真懂,早将『天雷怪剑』取来送你………」   「前辈不必客套,请快点讲!」   於是,张辟雷手指巫山,加以解释道:   「所谓巫山迷宫,就是上面那六座高峰,但外六峰路径玄奥,也够迷人,据说只有『巫山一鹤』能够自由来去——」   「没有另外的人吗?」   「另外——,『铁腕慈心』跟令尊等『四剑』可能晓得。」   「是,请继续说下去。」   「老夫颇精五行生克,八卦九宫,但此山『奇』,『正』,『顺』,『逆』,变化无穷,顶多只对外六峰懂得一二,要是知道『逆转五行大法』的话………」   讲到此处,「张辟雷」如有所思,忽然转头问道:   「对啦,这『逆转五行』你可晓得?」   岳天雷一听对方提起,马上想到「青姬」暗示他的三招怪步,正在听得入神中,立刻点了点头,顺口应道:   「晚辈只懂得皮毛,前辈还是直接讲罢!」   「张辟雷」听他对「武帝」绝艺,竟也知道一些,立露惊奇的笑容道:   「这就好了,我可以简单说明,总而言之,六内峰在八卦上讲,名叫『天雷无妄』,比较吉祥,外六峰名叫雷泽归妹,极为凶险,你先从右边『生门』进去,永远记着逢三向左,应可畅通,但是——更要随机应变,处处小心,如果错了一步,必然陷入埋伏,永无出山之日,你懂了没有!」   「懂了。」   「这些还只是外六峰的玄奥,至於六内峰,因为距离太大,连我也看不出……。」   「没关系,晚辈进去再说。」   「好吧!你既然硬要去,我也不再拦阻,总之处处谨慎行事,要出了岔子,老夫可救不了你。」   岳天雷朗爽一笑,豪气如云,深深的作了一个揖,再朝群峰中射去。   「张辟雷」仍然不敢放心。   也跟着飘行一程,直到危险地带,方才收住脚步。   凝眸处。   岳天雷脚程如电,毫无错误的指向「生门」。   在迈步进入前,还扭转头来,向後面挥了挥手。   然後——   健躯一闪,没入了怪石深处。   「张辟雷」这才满意地抚须轩眉。   「哈哈」连声,仰天发出一阵远及数里的劲笑来!   可是,在笑声范围以内的岳天雷,他已然进入另一奇境,对这样响的声音,一点也无法听见………。   第十章 巫山绝凤   岳天雷一步迈入巫山奇阵,立感胸口一闷,似被无形压力浸透全身!   顷刻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四肢五官都暂时失去作用,连呼吸和脉博似也一齐停住!   在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状况下。   对於阵外「张辟雷」的笑声,当然毫无所知。   足过了盏茶时分。   他才目棱渐见微光,张自运功数周,方从麻痹中扎挣醒转。   但眼前骇人幻象,更令他触目惊心………   那峨嵯怪石,都变得嶙峋削立上指云霄,而群石之上,更是一片灰白云霾,在罡风乱卷中,更似万马奔腾,怒海鲸波。   这一切,看来都是奇大无比,变幻莫名。   他孤立天愁地惨中,简直渺小得像恒河粒沙,沧海一粟!   但这些并不能使他知难而退,虎目一掠当地,立刻身形疾旋,冲向排山倒海的罡风朝前疾行!   可是,   他身形一动,四面悬崖峻壁,与脚下的崎岖山道,也随之动荡起来,但见风流云涌,地转天旋——   令人目眩神摇,不办东南西北!   岳天雷却自有主张,催动无上轻功,快得像离弦劲箭。   「一!二!三!   逢三一向左!」   他心中默念数字,每经三个十字路口,立刻向左一转。   果然,   「张辟雷」所传授的诀窍,真是灵验。   一路而来,并没碰上埋伏机关。   但那回旋鼓荡的罡风,却使他渐感气喘力衰,周身见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渐感步履踉跄,真力难继,而眼前的峭壁山路,却像永远走不完,全凭钢铁般的意志支持,一步步朝前挣扎。   终於——   他身形一歪,竟被狂飙吹得颓然而倒,贴地翻出数丈,忙不迭掌心凌风一招,吸力使力的向着地面一贴,强将身形稳住。   「糟糕!风力如此之强,等下内力耗完,必致随风括去………。」   他几濒绝望中,睁目抬头,再向四周一望,却发现了一个奇观。   就在数十丈外,   一道明亮日光,突自云隙中如电射下。   光明所至,那强劲罡风,立刻四面分开,仅在光柱外,疾绕电旋,旋出了三丈方圆的风眼。   风眼内,显出一片石坡。   上面不染纤尘,而且刻着一个奇奥的卦式!   「哦——」   岳天雷暗中惊噫半声,心神为之狂震:   「难道这就是『天雷无妄』的卦形,『巫山迷宫』的入口………」   激动下,体内神力陡生。   下意识的暴展身形,像一颗坠而又起的流星,「飕!」然两步,疾向风眼之中,冲刺而入!   只等他足尖刚一着地,   那隐没云霄的迷宫绝顶,竟似闷雷轰动,传出一声雄沉无比的暴喝:   「何人大胆,敢闯禁地!」   岳天雷一听喝声,立刻如中焦雷,周身连打几个寒噤,忖道:「这一定是『铁腕慈心』………」   满腔怨毒,就像毒蛇噬心,恨不得一步飞上峰头,好找对方算账。   但———   目棱闪处,立见周身光柱外,罡风似壁,强劲绝伦,像一座无形铁桶般将他围住了加以外面黑里面亮,一任他瞪目凝神,竟然看不清出路!   他心念一动间,对方似已不耐,语音森冷至极,又喝问了一声:   「暗号!」   「暗号?」   岳天雷本就不知,如今更加无心答理,狂怒中,聚运真元,就朝巫山绝顶,舌绽春雷的喝道   「本人岳天雷………。」   雷字未落,对方激动的口音,破空又起道:   「什麽?」   「岳——天——雷………?」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下面的话,竟被对方冷笑盖住。   笑声内怨毒至深,杀机毕露!   杀机,使他怒火如焚。   凛然下立掌拧身,就想闯关而出。   可是,对方比他更快三分,立见头顶上光柱骤收,顿归昏黑………   接着四方风力,暴涨数倍。   眨眼下——   天翻地震,   走石飞砂。   整个山坡都在上下乱转,恍惚是宇宙的末日到临了!   岳天雷顿感脚下一处,身如飘絮,饶仗「乾坤一煞」,猛发掌力相冲,仍像一叶浮萍,被吹得随风飘撤………。   「不好!」   他内心骇然至极,忙向变幻百出的四周一望。   只见身旁不远,倒有一个地洞,无风无息,静止不动。   於是,想也不想,就朝地洞中一头栽下………   他本打算先行攀住洞缘,但一脚踏空,身形立坠。   竟像腾云驾雾,高山滚石般,顺着先直後弯螺旋形的洞壁,一个劲滑射下去!   射……射……射!   越射越快的速度,使他心脏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後身躯突又凌空飘浮,划出一道曲弧,朝看上方抛起。   「一定到了底………」   岳天雷在墨黑的空间,心念如电一动,连忙的吸气运功,真力下坠,同时双掌对正前方猛发六掌。   「砰砰!砰砰!」   一阵回声刺耳的掌风激射後,他总算刹住去势,沉身落地,但脚下奇滑如油,两步没有站得住,马上「蹬」的脆响,捧了个痛澈全身随即失去了知觉!   昏绝久之,意识又告逐渐恢复。   费力的睁开眼来,才感觉周身发燥,奇热难熬,从那极暗淡的一点幽光看来,自己所躺之处,好像是个高大广润的石洞,双手一撑,更觉得地面细孔中,渗出奇滑的矿质泉水。   这种泉水虽然无臭无味,但却滑得连手都撑不住,他在气力衰弱下,连番挣扎,还只能就地坐着,於是先走了定神,心中暗忖道:「这个洞,离地面千尺有余,黑得连我都看不清,不如先行运功,再想办法………………」   足经过两个时辰,他才用奇奥的「乾坤一煞」补足真元。   於是侧身拔出两枝剑来,将锋利无比剑尖戳入地面当个两根拐杖,才把身形站稳。而且「青霓剑」在奇黑之中,似乎异光更强,使他能够隐约的看出一丈多远。   於是墨黑无声的绝窟中。   岳天雷身如鬼魅,全靠剑上青色异光,引着他缓缓而行,间有剑尖戳地的叮叮声,冲淡些怕人死寂。   搜索,再搜索………。   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除了无边的黑暗,到处流滴的滑泉,和令人窒息的闷热,再就只有可怕的孤寂,和走不完的空地。   「不能再好奇的前进了,还是去找出路………。」   岳天雷独游这人间黑狱,也不禁心神一寒,洞中的奇热他倒受得住,早先在「死谷」中误服的「缩形毒液」,使他养成了抵抗力,可是寂寞却无法忍耐。   心念中,马上两手发力连撑,利用剑尖点地,身形冲空直上,几个旋纵後,重又回到原处。   但这里也是一样黑,虽然入口就在附近,他仰头半晌,也仅能看到蒙胧的影子。   「怎麽办?」   岳天雷对四周疾视一番,除了深黑,就只有「青霓剑」数尺寒光。   光,使他心神连震,又产生一线希望。   忙将单剑支稳身形,左手迸出奇奥内劲来,「飕」的一声,将「青霓剑」垂直的向着上空电射!   但见寒芒如一道青虹,划破纯黑。   「铿!」然碰上洞顶,然後落回他的掌心。   就在这一起落间,   他日棱暴闪,已然看到了一片向内倾斜的峭壁,悄壁绝顶更突出一段石棱,石棱後才隐藏着五尺方圆的洞口。   「完了………」   岳天雷找到出路,但却骇叹摇头,因为悬崖奇高,半路上又没有东西垫脚,决不可能纵上,至於石洞内奇滑如油,那都不必提了。   「绝地!这是无法出去的绝地!」   他失望的懊叹一声,几乎快气疯了。   「这个鬼地方,会连半点东西都没有………?」怨怒中,双目圆睁,寒芒四射,好像想从空虚中找出什麽奇迹。   那怕是毒蛇猛兽。   甚至妖魔鬼怪也好!   但是,连鬼也没有半个。   岳天雷恨到极处,咬得牙根有声,满腔怒火难泄中,下意识左掌一挥,把「青霓剑」狠狠的向地一戳。   立见一溜火花闪处,那断金切玉的利剑,应手入石,深可尺五。   「噫——这是什麽?」   他目光顺看剑芒所映,忽然发现地面上有几处剑痕!   惊奇的伏地细瞧,更不由剑眉一轩,暗中自语道:   「不错,这明是剑尖所刺的印子,跟我刚才的新痕比较,至少是十几年前所留下………那麽这一位是否也被巫山叛徒所陷害?   而且他是出去了………?   还是因在洞内………?」   沉吟中,他激动的拔剑起身:   如果还在洞内,不饿死也会热死。   但人死必有屍骨,值得去找一下。   於是低头顺看旧痕,一路细找………。   他越找越发现剑痕处处,显然当年那一位,也曾满洞游走,而且剑痕都是单行,足见其人武功剑法在他之上,只靠一枝剑就能行动。   就这样耐心细找半天。   岳天雷已走到洞窟尽头,目芒所及,竟发现了一枝锈剑。   它不仅是锈,而且剑尖平秃,磨去了三寸有奇。   惊喜中,忙把左臂一伸,将「青霓剑」的光芒更向前方照去。   「哦——!」   岳天雷随发半声骇噫,怔怔然停在当地。   只见八尺开外,石壁之下——   直挺挺的坐看一具骷髅!骨色如玉,神态端庄,虽然死了许多年,一望之下,仍令人顿生敬畏之感。   岳天雷更好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下意识的肃然躬身,颔首为礼道:「前辈,在下无心陷入此地,打扰了你老人家长眠,还请恕罪。」   说完後,这才小心至极的绕过骷髅身边,举剑过头,想看看石墙上有无痕迹。   剑芒一闪下。   只见墙上密密层层,都是剑尖戳出的大字,布满了整个墙面。   他马上剑眉一轩,暗中忖道:   「我也没有出洞的希望,跟这位前辈可说是同病相怜,不过看看他的遗言,也能增长见识……。」   心念下,马上顺着石壁,同右横移,以便找到第一行,从头看起。   一会子工夫,果然给他找着了。   首先一行擘窠大字,刻的是:   「巫山四剑『剑圣岳长明』临终绝笔!」   「岳长明!」   岳天雷虎目圆睁,嘴唇乱颠,下意识的把这个名字念了一声,随即周身寒战,一口气咽在喉头,就像石像似的呆住了。   可是这石像的眼眶中,却滚出两行热泪,如倒泻天河,如珍珠断线,扑簌簌的洒满一地。   直等了盏茶工夫,他才「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喘气出声,凄厉惨号道:「爸爸——!」然後撒手抛剑,疯狂的扑倒骷髅前面,痛哭失声………。   这一哭,只哭得肝肠寸断,地惨天愁,连整个空旷的石洞,也发出阵阵回音,似乎是悲伤这父子两代的惨剧。   时间在悄然溜走,   岳天雷己至泪尽喉哑,目棱间殷血斑斓,然後他坚毅的咬牙起身,再度拾剑走向石壁,我先拜读父亲的遗言,看他老人家对这场血仇,有什麽指示。   泪眼中,定神一观,只见遗训是这样写着:——   「我『巫山四剑』,奉师命联手行道,以防叛徒出现,多年来此人并未现身,我同门兄妹却因他事分手,余亦返回故里。   但月余前,偶在山僻古寺中发现『衡山』弟子五人,一伤四死,状至骇人,从其伤痕看来,显系『巫山』手法所刺。   当时,我将重伤僧人竭力救醒,幸得暂延生命,他在临死前,竟说出有关本门的骇人消息。   此僧人系随他师叔『法广』出山,双方约定在此见面。但到时除了『法广』以外,更有一黑袍蒙面怪客,一言未出,拔剑抢攻,那「法广」竟然毫不动容,更未喝阻,一任怪客惨杀五僧。   我心知师尊遗命诛杀之人,已然现身人世,立刻派人传书,邀约本门师弟妹,共诛此贼。   但『剑怪』师弟,竟然藉故拖延,『剑仙』师妹亲访『剑魔』,亦无消息。   无奈中,记起师尊遗训,他说︰「巫山十二峰」中有一迷宫,乃是本门封闭『天雷怪剑』的禁地,其中埋伏多端,惊险百出,我们所有门徒均不许来,但如有特殊变故,我『四剑』无法解决之时,可以联袂同来,向迷宫中高呼『天雷』二字,此即入宫暗号,到时可有奇遇。   因此我立刻赶到巫山,但离家时恐有意外,乃将独子取名『天雷』,万一本人不幸,他或有寻父复仇的线索!」   「哦!」   岳天雷看到此处,心下恍然,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入山暗号,心念中,继续往下看去:——   「本人按照五行生克,进入巫山外六峰後,竟被罡风阻道,当即高呼『天雷』,不料迷宫中非但不予接引,反倒发动阵图,将我陷入这座黑狱!………」   「怪哉!」   岳天雷也是惊噫一声,骇然寻思道:   「我父亲报出暗号,反而被困,我也是报出姓名,才被叛徒『铁腕慈心』陷入窟内,难道师祖的话不对?   不!不可能!   一定是叛徒发现了师祖的秘密,因此对知道暗号的人,一律予以暗害。   可是——   『琴姐』从师姑处得到暗号,她却能安然入宫,这岂不是矛盾?   嗯——!我相信『琴姐』不会讲假话,必然又是叛徒搅鬼,也亏他外号『铁腕慈心』看样子,应该叫他『蛇心』才对,   他思索完毕後,再看乃父遗嘱的下文道:——   「我入洞後,细察地形,自认洞口太高,无法纵上,虽然可将长剑射入石墙,以为垫足之用,但要翻过凸出石棱,必须要垫足四次才行,如此必需四枝长剑,我却仅有一枝!   三日来,自感奇热难当,缺粮无水,早晚必然埋骨此间,故将师傅剑掌招式,留刻石壁,以待有缘之来者!」   「好了!巫山四剑的招法,我可以学全了!」   岳天雷得到这意外收获,一时倒忘了身处绝地。忙不迭再往下瞧,马上看出两行七言诗,和许多的细字解注,这两行是——   「剑气冲霄十字纹,   降魔掌法镇妖氛。」   加上他以前所习三招,正合成一百七律。   以他目前的功力修为,再加上亲见『鱼剑琴』使过一次,因此不须多想,就能领悟其中菁华,等到解注看完,已经完全会了。   可是——   这些字後面,又加上了一小段,道:   「先师『巫山一鹤』,将四记绝招,分传我等四个不计名份的弟子,此四招一『挑』,一『削』,一『守』,一『攻』,联手之威凌厉无俦,专魁善用本门招式者。   且据他老人家提起,此四招如能传与四个功力高超的女徒,其威力还可加倍,即令来人取得『天雷怪剑』,也能予以制服。   可惜先师仅找到『剑仙李叔琴』一位女徒,不得已,才另传男徒三名,因此他老人家对『剑仙』特为爱护,同时『剑魔』另有「乾坤一煞」的内功,能够借力还力,以柔克刚,也被先师另眼看待,因此他俩奉命订下……?至於後人坠入此洞,而能生还者,慎勿自仗血气之勇再闯迷宫,应向『武帝季灵芷』求教「逆转五行大法」,然後进入,切记!切记!」   这篇遗训,至此完毕。   其中有一段,先已刻好,後来又用剑尖括掉,似乎不愿人知。   但岳天雷却猜得出,这段文字一定说的是:「剑仙」,「剑魔」奉命订下婚约,以及後来情海生波,四剑分手等情事,所以他父亲认为不必留下。   肃然读毕,他长长的叹息一声。   以前没学会的剑招掌法,现在会了。   许多的疑问也解决了。   把遗训和「张辟雷」的话对照起来,更确定所谓巫山叛逆,绝对是「铁腕慈心」。   师祖逐他出门後,防他日後自恃功力为害武林,尤其怕他擅取「天雷怪剑」,所以教出「四剑」来克制他。   不幸「四剑」分散,叛徒却乘机加害,而且霸占了「迷宫」禁地!不过这种想法还有一点不完整,那就是「武皇」的来历如何,如果他跟叛徒是一个人,一切反倒简单,现在明是两个,倒成了谜中之谜………?」   三整天时间,像是眨眼之事。   黑狱似的石窟内,每天都闪耀着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奇奥无比,绕洞飞旋,时夹以雄沉变幻的掌劲,构成一幅壮丽无俦的奇景。   奇景中,更传出岳天雷清劲口音,配合着身手步法,肃然朗诵道:   「剑气仲霄十字纹,   降魔掌法镇妖氛,   挑星摘月飞霜刀,   乾坤一煞鬼神惊,   切金断玉无声息,   大鹏展翅恨天低,   孤凤振翎遮日月,   云流千里去无踪。」   原来他在聚精会神,反覆的练习剑掌轻功,越练越觉得奥妙无穷,更悟许多变化。   尤其三日来不但习惯了黑暗,就连以前那奇滑无比,站不稳脚跟的地面,此时也对他毫不困难,竟能够行动如意。好像出现了奇迹。   其实,这倒不是奇迹,而应归功於他的心思灵巧。   因为他无法离开这座死寂,闷热的「黑狱」,所以用心练招,既能增进武功,同时免得心灵上的痛苦。   故而他用青霓宝剑,按步法方位,在石地上挖出许多脚掌大的洞,步步踏洞而行,才不至於滑倒。   等到招式练完,   他立刻收剑撤掌,盘坐在乃父遗骸面前,低声祝告道:   「爸!我已经练熟了你老人家的绝技,如果出得此洞绝对遵守教训,去访寻『逆转五行大法』,以诛叛徒。   不过——   你老人家说过,要出洞必需四枝剑。   孩儿现有两枝,加上爸的剑,还缺一枝,这一枝确实没办法找到。」   既找不到第四枝剑,他还是不能出洞。   只能陪着乃父遗骸枯坐,等候命运的摆布。   命运,是不可预测的。   像一个神秘的谜,不到揭晓,很难猜到它的答案。   岳天雷虽然生气勃勃,到了这种关头,也禁不住疑虑多端,心绪如麻。   他想遍了一切的恩,仇,误会………。   也想到了「湘江王」圆光术中的预言。   按预言的说法:   深山古洞中的无鼻人必然会死。   残害武林的蒙面剑客(武皇)也会死。   而他自己应该在「猺山神殿」的山窟中,走到命运的尽头。   可是,   事实告诉他,这巫山黑狱就是葬身之地。   难道那些话只是迷信吗………?   在思潮泅涌,自含杂陈中,他忘记了时间,整个心灵充满了焦急………迷惘……,惟一的办法,还是等……等……等!   「你……你是那个?」   「岳天雷。」   「原来你是惊震武林的岳少侠………。」   「侠字不敢当。姑娘的名字是——?」   「我叫刘艳兰。」   「你怎麽堕入此洞?」   「有人要拿我。」   「什麽人?」   「武皇手下!」   「哦!你也跟『武皇』有仇?」   「没有。」   「那为什麽加害。」   「我也不懂………。」   「嗯!」   岳天雷略一沉念中,更朝石洞入口一听,并没听到异样声音,心想「刘艳兰」既已坠入此洞,谅来邪党不会追入这样的绝地。   於是,搀住对方玉腕,觅地而坐,然後从头追问道:「刘姑娘,你是那派门下?有无外号?怎样能进这巫山外六峰的奇阵?」   「刘艳兰」对这连串问题,想了一下,轻绽朱唇,吞吞吐吐的答道:「我外号叫『巫山艳凤』,是『巫教』教主的孙女……。」   「巫教!听说这是邪教之一,但久已绝迹武林。」   「不错,本数向来由女性充任教主,而且只传女徒,早先的名誉是不太好………。可是到我祖母一代,她老人家解散此教,退出江湖,把许多阴残武功邪术收回不用,就连我,也只学了些防身之术。」   岳天雷一听此言,对於「巫教」教主改邪归正的精神,倒是肃然田敬,点头赞许中,继续问道:   「贵教既名『巫教』,姑娘的外号又叫『巫山艳凤』,难道与我『巫山剑派』——不!与这『巫山十二峰』还有关系不成?」   岳天雷问话中,无意漏出『巫山剑派』,虽然马上改口,但对方已经听清,可是对方非但不感意外,反倒欢笑一声道:   「原来你是『巫山派』,那……那我们算是亲戚!」   「亲戚!什麽样的亲戚?」   「你先说——你跟『巫山一鹤』是什麽辈份?」   「先父是他老人家的外家弟子。」   「哈哈!」   对方娇笑连声,喜极忘忧道:   「那样算来,你是我的表弟。」   「哦!」   岳天雷惊噫半声,越发满头玄雾。   第一,他从来想不到有这麽一个表姐。   第二,这门表亲,似乎跟『巫山剑派』关系非常奇特。   心念中,不禁暗自沉吟,对方却娇声催促道:   「雷弟,你该叫我一声姐姐才对,………怎麽,你难道不相信我比你大!我虽然看不见,但听你说话的声音,准知道你的年龄比较小………。」   「不!不是年龄问题,而且贵教与『巫山剑派』,倒底是什麽渊源?」   「嗯——,说来话长………。」   「没关系,有的是时间,你尽可以详细讲。」   「而且………,这是你我教派多年的秘密,向不为外人所知………。」   「你放心好了,我们大家守秘,不转告任何人就是!」   「那麽………」   「巫山艳凤刘艳兰」星眸连眨,把思路顿理一番道:「我先从『巫山十二峰』说起:此山原是『巫教』总坛,因为本教是一种极端秘密的组织,所以把十二峰密布埋伏,再加法术禁制,是以两百年来一直无人知道……。」   岳天雷心神突震,急吼吼的插言道:「难怪你能进来………原来是熟悉路途e那麽『迷宫』的秘密想必也懂!」   「不!」   「不?」   「我对外六峰晓得走,内六峰的迷宫一窍不通!」   「真的?」   「要是懂,我还会陷入地洞吗!」   「对呀!」   岳天雷心中暗应一声,发生了更多的疑问,但头绪太烦,一时倒无从问起,於是目芒一闪,示意对方讲下去。   「巫山艳凤」随即接续道:   「到了我祖母那一代,竟然出现一位剑客,挑战本门,他就是令师祖『巫山一鹤』,双方比试的时候,都下了很大的赌注。」   「什麽赌注?」   「令祖师若输,自刎人头。」   「要是赢了?」   「巫教自行解散,永远退出江湖。」   「结果是他老人家得胜!」   「不错,她两位一共比试了三场,第一场,双方各凭武功,先祖母输了半招,可是她老人家不服气,因此再比第二场,这次她用上巫教两种极为厉害的绝技,又把半招赢回,到第三次,令师祖取出了威力绝伦的『天雷怪剑』,不仅是胜了,而且——」   「而且怎样?」   「因为此剑怪力无边,一发而不可收拾,连令师祖也控制它不了,本来『巫教』里面,早有一批教徒不满意公平比试的办法,到这种时候当然一拥而上,结果全教服诛,连先祖母也几乎伏屍剑下。」   「哦——!」   「幸亏令师祖,在最後关头,把『天雷怪剑』收住,才算保全先祖母的性命。」   「这样一来,巫教就退出巫山老坛,而且永远解散了!」   「对啦!」   「可是,令祖母对这件事,难道不恨——?」   「她老人家不但不恨,而且因为敬重令师祖劝服本教改邪归正的苦心,和他的人品功力,竟然动了真情,结为兄妹。」   「你是说:动了真情,结为——兄妹?」   岳天雷这句话,有点想不通,因此再问一次。   「是呀,他两位结为异姓兄妹。」   「这……好像有点……不对吧?」   「巫山艳凤」年纪较大更为成熟,对他的问话的意思,自是一听便知,於是忙加解释道:「那时候先祖母还是二十几岁,号称江湖上有数的美人,可是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那就是我的母亲,至於令师祖虽是三十丧妻,但也有了儿子,所以她们只能够结为兄妹。」   「原来是这麽回事,那麽令祖父又是谁?」   「这个………」   对方沉吟了一阵,才不好意思的答道:「我刚才讲过,巫教教主一向是传女不传儿,而且也不注重婚嫁………」   岳天雷这才了解「巫教」原是一种以女子为中心的邪教,因此对「巫山艳凤」的祖父,倒是不便再问,於是转回正题道:   「那麽,以後又怎样?」   「後来令师祖鉴於『天雷怪剑』威力太强,因此建成『巫山迷宫』,封锁此剑,多年後,听说他教了徒弟,可是此人违背师命,被逐门外,而且为恐他死之後,叛徒出世害人,因此又另教几个外家弟子,以作防备。不知雷弟你是那一位的门下?」   岳天雷见对方果与上代有关,也就把父亲姓名据实相告。   「巫山艳凤」立刻娇笑得如花枝颤动,风情宛然的,将一只柔嫩玉手,攀住他的肩头,连摇几摇道:   「雷弟,我该没骗你吧?快些叫声姐姐!」   「慢来,我还有话没问清楚……,」   「还要问什麽?」   「比如说敝师祖『巫山一鹤』的姓名……?」   「他老人家本名就是『一鹤』,姓嘛——姓张!」   「姓张?」   岳天雷心神一动,立刻想起指点路径的恩人「张辟雷」,但天下姓张的何止千万,不一定就有牵连,於是续问道:   「他老人家的後代又是谁?」   「这我不清楚,就连我母亲也没提起过!」   「对啦,如果去问令堂一定知道。」   一提到这方面,「巫山艳凤」娇躯狂颤,星眸涌出泪痕。   岳天雷随亦骇然震惊,低声问道:   「难道令堂她……发生了意外?」   「先母已然………含恨九泉了…………」   「哦!为什麽?」   「这……这……雷弟!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耻笑。」   「绝对不会!」   「而且你也不能因此——看不起我。」   「一个人应该以他本身的好坏来判断,决不受其他连累。」   「好吧!」   对方娇吁了一口长气,幽怨无比的答道:   「先母从祖母那里,只学了几成功夫,但其中有一种『阴媚克阳』之术,身怀此术的人,如果婚嫁,不利於……男方,因此我并没有………父亲。   而且她老人家在祖母仙逝後,遵守遗训,不问外事,可是後来忽然遇到一个男人,从此行踪变得非常神秘………」   「那人是谁?」   「我没见过,但从母亲的神色上判断,一定是关系极为密切,就这样经过半年,她老人家又变了,变得心神抑郁,终日以泪洗面,而且忽促地带着我隐居人迹不到之处。直到现在。」   「想必此人是………欺骗了她的感情。」   「我原来也这样想,但先母临死之前,更透漏了一件惊人秘密!」   「什麽秘密?」   「她说祖母留下一券秘本,记载着本教两种阴毒无比的武功,竟被那人盗去,因此先母除了感情上的伤痕,又怕遗害武林,所以她………含恨而死………」   说到这里,「巫山艳凤」已然珠泪泉涌,大放悲声,哭得如梨花带雨,巫峡猿啼,岳天雷感动之余,也为之凄恻不已。   直等到对方呜咽收泪,他才温和的劝道:   「艳姐,伤心并没有用,你还是说明经过,设法复仇才对。」   这声艳姐,似给对方带来新的希望。   「巫山艳凤」随即以袖抹目道:   「我这次离家,就是为了复仇,因为武功不够,所以我按照母亲平日透漏出来的巫山外六峰路途,一直找到此地,准备取出『天雷怪剑』,然後去找仇人。」   「艳姐!我也是为取剑报仇而来,但目前还有困难,无法下手!」   「休是说『迷宫』进不去?」   「不仅是进不去,而且本门的叛徒,此刻正在宫内,我就是被他发动阵式,陷到这里来的。」   「哎呀!」   「巫山艳凤」惊呼一声道:   「我想起来了!当我刚要进阵,就遇到一批蒙面怪人前来拦截,我仗着知道路径,反朝阵中飘去,可是这批人居然也能跟进来,就这样时走时停的费了两天功夫,才找到内六峰的入口。」   「以後山顶就有人喝问暗号,你答不出来,也被陷入此洞。」   「对!」   「那批蒙面人呢?而且你怎麽知道是『武皇』一党?」   「山顶喝问暗号的一瞬间,那批人也赶到十多丈外,可是都被这劲喝之声吓住,其中就有人说要禀告『武皇』,再来拿我………」   「奇怪!」   岳天雷眼芒突闪,惊叫出声!   「有什麽可奇怪的?」   「看情形,似乎『武皇』亲自来了,那『张前辈』岂不危险之至!」   这句话,没头没脑,「巫山艳凤」当然不会懂,也不由柳眉一动,连忙追问。   岳天雷反正没有瞒牠的必要,就把「武皇」的邪恶,以及遇见「张辟雷」等情形,从头加以说明,一直说到两人见面为止。   但「巫山艳凤」一听这黑狱无法出去,竟被吓得芳容无主,猛然抱住他的肩头叫道:「这怎麽办,报仇的希望岂不完了。」   「别急,多想一阵,可能会有办法,只是有一件事你要依我。」   「任何事都能依你,连我的——。」   「不!不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岳天雷听出对方的误会,急得耳根一热道:   「我是要你别取『天雷怪剑』,一切由我来。」   「可是我没有剑报不了仇!」   「彼此三代交情,当然由我负责!」   「啊——雷弟。」   对方感动无比的答道:   「你太好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这几重恩德………。」   「报答谈不上,你只要把仇人的姓名说出就行?」   「我不知道!」   「令堂连他的姓名都不肯讲?」   「我问过很多次,结果还是没有讲。」   「嗯,连姓名都不讲,显然另有文章,而且这样子找仇人。简直是盲目瞎闯!」   岳天雷心念一动,不由得沉吟起来,可是急中生智,倒想出了一个办法,道:「艳姐,你刚才说仇人盗去武功秘本,你可知道是两种什麽功夫?」   「也不知道!」   「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比如武林中有人使用的话,你能不能看得出?」   「巫山艳凤」倾首凝思一阵,缓缓答道:   「我也看不出,不过听说有一种是指法,能够使人丧失心志,另外一种是利用啸声,使人意乱神迷………」   「指法,啸声……对!我想起来了!」   岳天雷猛然拍膝,发现了一条线索。   「巫山艳凤」惊异而且激动的问道:   「你想起了什麽?」   「武皇就会功力奇高的阴啸,而且他可能用一种指法,做过杀人灭口的事!」   「那麽,他就是陷害先母的人,难怪他的手下要捉我………」   「不错,这正是我的想法。」   「雷弟,这样说来,我们是同病相怜!」   「不!应该是同仇敌忾!」   「那我们应该系手报仇,共诛此贼!」   「好!我们系手!」   一对青年男女,四日交投,两八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是………热………热………」   她断续的应了一声,火荡的娇靥上,更浮起几分羞愧。   其实,她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   另一半是少女初近男性的异感,她当然不便启齿,好在洞中极黑,连岳天雷这等眼力,也无法看清她脸上的微妙表情。   经过一阵真元交流,「巫山艳凤」才压制了内在冲动,呼吸也渐趋平静,於是焦急地对她雷弟说道:   「你快点想个办法,使我们早些出去,像这样拖延,我反而连累你。」   「本来我需要第四枝剑——」   这时,   他俩正走到洞口之下。   洞口虽有数尺方圆的影子,那削壁和突出的石棱,仍是一片朦胧。   岳天雷一面仰头,同时使出「脱手飞剑」的手法,将「青霓剑」垂直的朗上射出,从剑芒中算好距离。   就在他再度抛剑接剑时,健腕如电一圈,首将发光的宝剑射入五丈高的石壁,作为第一个垫脚之地,其次是义父的长剑,最後是他父亲那尖踹磨去三寸多,而且锈蚀不堪的一柄。   「巫山艳凤」眼看个郎巧妙安排,芳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她认为第三枝剑隔洞口太远,同时也想不通怎麽样能够接力。   「来吧!」   岳天雷心有成竹,充满自信的扭转头来,朗声招呼道:   「你抱住我的肩头,我叫一声起,大家同时发力,用一口气提纵到第三枝剑上……………。」   「然後呢?」   「你提气运功,我用掌力托你一把,就上去了。」   「上面很滑——」   「用四肢平贴,将胸腹吸住它。」   「你呢?」   「请你撕破衣襟,做成一条布带垂下来………」   「好主意。」   「巫山艳凤」芳心恍然下,喜孱孱的喝釆一声,连忙展开一及玉臂,抱住他健硕的身体。   只闻一声断喝,身形电旋,翩若惊凤游龙般,点中了「青霓剑」柄。   立见剑身微微颤动,先是向下一沉,凝又朝上反震。   如是三停三纵——   他们竟到了第三柄剑上。   那时快,说时慢。   岳天雷在电光石火间,反手一句对方莲足,朝上疾推,「巫山艳凤」也配合得天衣无缝百忙中提气运功,玉趾一踏个手掌——   就在妙曼身形,立将脱掌飞出时。   突乎其来的,忽闻脆响一声。   他俩竟双双失足,像两颗殒落的流星,反朝窟底坠下——   还亏岳天雷机警绝伦,危急中,发掌控身,首先安稳落地,然後双臂一伸,又将「巫山艳凤」接住。   她面无人色的连喘了几口大气,道:   「雷弟,这是……什麽回事。」   「那枝剑太镑,半路上折断了!」   「呀!我们岂不绝望!」   「………………」   饶是岳天雷心思灵敏,在这功败垂成之际,也答不上话来。   默然中,   洞中奇热,似乎顿增数倍。   且除「巫山艳凤」的娇喘外,周遭又充满了绝望死寂。   不过死寂也有好处,它可以使人易於听清声音。   蓦地间,   「哗啦!」连声,竟再度从石洞传出,就连「巫山艳凤」也听到了:   「这是什麽!!?」   「铁链声!」   「奇怪?」   「嘘——?」   嘘声刚落,铁链振响声更加连续而至。   接着,还有馍糊的吃喝,破空传来,一个个内力充沛,而且为数不少。   「巫山艳凤」骇得一个冷战,急忙的贴向个郎胸前。   岳天雷却在屏息无言,倾听石洞中滑动之声,暗计人数: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来的倒不少,一定是『武皇』党羽,想要搜出『艳姐』………」   心念中,立刻将她轻轻一提,藏在隐蔽之处,并且小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们的机会来了,你可不要露面………」   「这麽多敌人还算机会?」   「他们必然带来刀剑,我正好用得着。」   「好汉怕人多,你………」   「我有把握。」   「千万小心………」   她这里叮嘱未完,岳天雷几个大步,早已纵回原地,再一凌空飞扑,随将壁上双剑拔回在手。   「呼——」   四十个顺洞疾滑的敌人,竟将石洞中的空气,推射成一股劲风,声势之强大,令人毛发耸立。   岳天雷却森然凛立,提着一双长剑,端等对方,虎目中杀气寒芒,像夜空电闪般的迸射着。   果然——   在铁链狂震声中,洞口朦胧的光影里射出一道身影,眨眼间,更接二连三的出现,快得使人无法看清。   这批邪党,都是手攀铁链,沿着洞壁疾滑而下。   一旦冒出口外,立即身影凌空旋纵,想要落到地面。   可是——他们没想到眼前奇黑,黑得不辨五指,更梦想不到死神会在下面等看!   就在人影满空,纷纷坠降——   岳天雷双臂奇幻圈划,使出了亘古未见的「脱手飞剑」!   「嘶!嘶!」   这是利剑破空的嘶声。   「青霓剑」暴涌如瀚的劲光,在黑暗中划出美妙的轨道,照出各人脸孔扭曲如鬼,充满了惊骇和恐怖。   「哇!哇………!」   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嘶,与阵阵临空喷溅的血雨,构成了惊心骇目的画面。   岳天雷咬牙切齿,虎目中怨毒的冷电如潮,将两枝长剑轮番飞剌——   只见对方如风吹落叶,殒星坠地,无不穿胸洞腹的先後惨死。   但这群人,是在极短的时间中涌来。   饶是他剑出如电,也不能一下杀尽,因此也有十三四名高手,侥幸穿过剑网,飘落地面。   不幸的是,地面又奇滑如油,使他们站不住脚。   就在邪党们连声骇叫,东歪西倒下。   岳天雷奇奥的身形又旋——   对方那兵刃坠地,皮开肉裂的怪声随之再起。   片刻後,   除了满地的断剑残兵,死屍血渍。   只有一个魂飞胆裂的邪党,在洞内手足并用,连连滑跤,像一只盲目耗子,妄想逃脱一死。   岳天雷眼看此人可怜可恨的狼狈像,倒从容的收剑停招。   但隐身僻处的「巫山艳凤」,芳心中恨透他们苦苦迫害,忍不住莲步一找地上足痕,飘身翻腕,就朝那人颈後电劈——   「住手!」   岳天雷沉声一喝,她立将皓腕停在空中,不解的问道:   「为什麽?」   「留他活口,也好问话。」   「还有什麽可问的?」   「这批邪党出现,可能『武皇』也来了,万一他堵住出口的话,我们可得多加考虑。」岳天雷说明之後,随即两个大步赶上前来,轻轻的一指如风,早将对方制住。   「武皇恶贼藏在那里?」   「………………」   「不讲话可得受刑!」   「………………」   两问不答,岳天雷已然怒火如焚,掌心内劲一逼,对方立发数声惨叫。   「讲——」   他讲字未完,忽又骇然停住,人感惊疑中,忙不迭手腕一翻,细看对方的脸色。   这张脸,毫无表情。   两只呆滞的眼睛,更显出心志丧失!   「奇怪——?」   这时「巫山艳凤」的位置,正在个郎脚下,她忽见岳天雷停身抽剑,也猜到必有意外,可是在这螺旋形的石洞内,根本看不见敌人,拔剑又有什麽用!   就在她惊疑不已中。   岳天雷已经猛运真力,将长剑深插石内。   然後手一伸,把「巫山艳凤」娇躯提起,站在剑身之上,自己也用一只足尖,轻轻点住。   至於那条铁链,却让它毫不吃力的悬着。   他这一来,果使洞外之人,猛感重量全失,一时猜不透里面的情形。   随见铁链连连几抖,似乎想试探虚实。   「巫山艳凤」现在看清了,虽不敢出言相问,一双星眸却充满了恐怖,直朝她的雷弟盯住。   岳天雷倒是自有主张,吸气运力一周後,便以冷峻口音,朗上喝问道︰「什麽人在此弄鬼——」   话声未毕,对方立发惊噫一声,讶然说道:   「原来是岳天雷………?」   「哦,你竟是『张辟雷』前辈?」   「不错,是我!」   岳天雷喘了一口大气,顿感放心,但也不由剑眉一轩,暗自称奇道:「张前辈难道守到现在,一直没走开吗?」   思索中,「张辟雷」又将铁链一抖,关切的喝道:   「你快出来罢!」   「前辈,外面可有『武皇』邪党?」   「这个………」   对方稍一停顿,道:   「有几个小毛贼,已被老夫全数扫清!」   「那麽,请前辈稍退一箭之地,我们好出来。」   「你们?难道那位小姑娘也没遇害?」   「被在下及时救了。」   「好,好………」   对方答应的声音,颇为激动,而且距离顿远,显已经退出十数丈外。   岳天雷再不延搁,立与「巫山艳凤」齐运内力,奇快的窜出地洞。   他首先内力一震,将铁链抛入洞中,然後虎目四面一望,只见先前那片石坡依然无恙,而且离洞不过丈余,看来平淡无奇,真想不通自己怎会盲目跳入。   这时,「巫山艳凤」也到了个郎身边,附耳低声道:   「你跟着来,我晓得近路。」   「近路?难道不是『蓬三向左』的走法?」   「那是阵法的安排,除此以外,还有避风暗道,要不然,凭我的功夫,怎能躲过追兵,走到这里。」   「可是我要见一见『张前辈』………」   话未说完,「张辟雷」已在石後伸手相招,於是三人会合一处,大家合力牵住「巫山艳凤」,迳朝峰外电射。   岳天雷自习「降魔掌法」後,无形中功力又增,因此一路行来,好像那罡风威力较前减少,约莫个半时辰,他们已走出巫山之外。   兴奋中,虎目一盻,不由暗自点头道︰「我猜的不错!此地跟原来入山之处。真是完全相反………」   这时「张辟雷」却乾咳半声,打断他的思潮道:   「岳少侠,你入山三日,真把我急坏了,万一有差错的话,怎麽对得起『巫山四剑』这几位老友。」   岳天雷连忙致谢,并将「巫山艳凤」引见一番。   「张辟雷」那闪电似的眼芒,紧盯了她片刻,随即朗笑道:「你两位倒是天生一对*真是巧合……哈……哈……哈哈!」   岳天雷对这句话,未便置评。   「巫山艳凤」按理应该高兴*可是仅也娇厣一红,似乎不喜欢他的笑法,「张辟雷」见状,立刻停止笑声,改变话题道:   「两位坠入石洞,可曾发现什麽异状?」   岳天雷不想提起乃父惨死之事*走了定神,冷静答道︰「发现倒是没有,只是有几件事情不太明白………」   「你只管问。」   「前辈在阵内等候三天,可曾碰上『武皇』?」   「这……倒不曾,想必道路复杂,他由别处来,也不一定。」   「那麽,你杀的那些邪党——?」   「他们嘛——业已埋在入阵之处。」   岳天雷听他答得合理,上前一步道:   「至於那四十名入洞凶徒,前辈可曾看见?」   「这个……我得从发现『巫山艳凤』说起,当时老夫正在打坐行功,只见刘姑娘俏影一闪,穿入阵内,随有数名怪客尾追而入,我一时弄不清什麽回事,也没有去过问………。」   岳天雷暗中忖道:   「这也对,他本是武林侠隐,懒管闲事。」   「………可是後来,竟见数十名怪客,带着极长的铁链来了,我料定原来几个,必是入阵後有所发现,另从别路出阵招来同伴,在这种情形下,我不能不关心到你的安危………。」   「因此前辈亲自进来了?」   「不错,我本想设法相助,倒没料到你们安然无事。」   「这样说,『武皇』始终没有现身?」   「我相信没有,否则的话——倒要试试他的能耐。」   「嗯——奇怪?」   「有什麽不对吗?」   「这四十个入洞邪党,都被阴残手法摧毁神经,其原因令人费解?」   「我看嘛——」   张辟雷双眉一皱,抚须沉吟道:   「一定是『武皇』下的手。」   「前辈认为他这样自伤党羽,理由何在?」   「比方说,他决心要捉这位刘姑娘,所以派了许多人下去,但又不明洞中状况,怕他们万一失败,反给对方逼供的机会,所以来个先下手。」   「嗯,有道理……。」   岳天雷点头答应中,心内忖道:   「从这一点看来,更确定『武皇』是骗去巫教秘本的人,他一旦发现对力後代,当然杀之为快。」   心念中,更闻「张辟雷」转对「巫山艳凤」道:   「刘姑娘,『武皇』这样害你,那是为了什麽?」   「不知道!」   「巫山艳凤」竟然冷淡至极,用一句简单的不知道答覆对方,岳天雷不由心神一动,觉得她有点怪气。   但「张辟雷」仍然耐心追问道:   「姑娘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那麽,师门出身能不能讲,也许老夫能够参考一二,打破这个哑谜。」   「谢谢!我家破人亡,孤身无靠,没有什麽好讲的………」   「是,是,」   张辟雷眼芒一闪,再向岳天雷道:   「少侠e你此番未能进入『迷宫』,准备怎麽办呢?」   他一听此言,立刻想到先父遗言,不由长叹答道:   「晚辈只有一个办法。」   「怎麽办?」   「去找『武帝季灵芷』,请教『逆转五行大法』。」   「你可晓得他的下落?」   「下落不明。」   「那岂不是捕风捉影,夜长梦多?」   「晚辈在『药王宫』前,曾被他念佛之声所救,只要他在中原,总可以碰到。」   「好是好,但三江四海,万里中原,光凭碰巧的话,那无异海底捞月。」   岳天雷坚毅一笑道:   「在下岂能做那样不可靠的事。」   「这样说你有线索。」   「我从他宣扬佛号这一点推测,可能在大刹名山找到他,像南岳『衡山』,少林『嵩山』,都有机会。」   「有理!不过你上次提起,跟少林有点误会——。」   「误会总可以解开,何况少林掌门中了瘟毒,也该去看看他的伤势。」   「这样也好,那麽老夫告辞了!」   「张辟雷」微微拱手中,三人互行一礼,随贝他身形如电,射离当地。   岳天雷目送对方去後,转头再看「巫山艳凤」。   只见她星眸不瞬,还在凝神怅望前方,於是轻唤一声道:   「艳姐,刚才你的态度冷淡,未免失礼。」   「陌生人没有什麽好答理的………」   「他帮过我的忙,不算陌生。」   「这个………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理由——?」   「他说『武皇』派人追我,那是事实。可是他用不着差四十名党徒。」   「那你的意思是——」   「这样小题大做,似乎是猜到另有强敌!」   「应该不会,我坠入此洞,只有『张辟雷』晓得………」   「这就是可疑的一点!」   「嗯——」   岳天雷心神突震,暗自思忖一番後,含笑答道:   「我看张前辈不是那种人,而且『武皇』心性多疑,这种手法,倒是他一贯的作风,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其他证据是没有,总之我对此人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这算什麽。」   「女性特有的——」   「敏感,对不对!」   「对!」   「哈哈,女人总是想入非非,不讲实际………」   「雷弟!你是笑我吗。」   「巫山艳凤」樱唇一撇,娇嗔不依,显然她怀疑岳天雷,看不起她出身邪教。   「不!不!我只是一般的讲法,决不是针对你。」他为怕触动对方心病,忙不迭予以否认,然後说道:   「艳姐!我要赶往少林某地,彼此也得分手——」   「分手?你不带我同走?」   「事实上不行。」   「难道你认为我出身巫教,不够——清白?」   「那是另外一同事,不可混为一谈。」   这句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岳天雷是就事论事,没想到对方情根已固,处处把感情放在前面。   「巫山艳凤」却误会个郎不相信她的贞洁,因此芳心一酸,马上下了另一决心,然後露出极柔媚的笑容道:   「你要怎麽样都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讲讲看。」   「我陪你走一天,然後分手。」   「仅仅一天?」   「不错,就是一日一夜十二个时辰,一秒不多。」   「那可以!」   岳天雷慨然一诺後,对方立刻媚笑如花,喜气扬溢,更衬出她那红桃芍药,倾国倾城的异美娇姿。   随见俏影与健躯齐动,迳朝嵩山方向而去。………………………   「雷弟,你看着我。」   经过一整日的奔波,他俩并坐幽静的杯中,明月从树枝花影里透过,正照着一双亲密的人影。   在这种万籁俱寂,衣香鬓影的气氛下。   「巫山艳凤」荡人心魄的唔语,更增加了磁性,那张滴粉搓酥,我见犹怜的娇靥也更美了。岳天雷照她的话,凝眸一望,马上觉得心头怦然而动。   下意诚使他留恋,但理智却使他转念避开。   「嗯——你怎麽不看,嫌我丑吗?」   「不!你很美。」   「那为什麽不看?」   「我……看过了………」   「再看一遍。」   「何必!」   「巫山艳凤」娇躯一拧,将娇靥凑到岳天雷面前,他下意识往後一闪,但目棱却见对方柔情万丈,樱口中如兰似麝的热香,直吹得他唇边麻痒:   「雷弟,你看着我的眼睛,只看一次就行了。」   「一次可以。」   他情不自禁的答应一声,依言抬头。   但四日交投下,他忽然一阵异样颤战,竟被对力的眼神吸住。   这看意盎然的秋波,像磁石般吸住了他的心,更像一团一团烈火,点燃了他潜在的慾念和活力,他想摆开,但已经迟了。   对方从母亲处偷学来的「阴媚」之术,已将他心神摄住!   在脸热心跳,呼吸急促的关头,更有一双柔嫩火荡的玉手,向他伸来………他强健的手腕,也本能的伸了过去………   一切,一切都在烈火似慾念中崩溃了。   等到暴风雨骤然而停,耳边又传来「巫山艳凤」娇喘断续的鼻音:   「雷弟,你………该相信………我………没有骗你………」   「没有——」   岳天雷乾涩地回答一声,但竟被自己的声音,惊得一个冷噤。   冷噤,使他如梦初醒。   他立刻整衣坐起,脑海中像闪电般,浮山连串的俏影来,这些是:   「蛇娘李昭霞………郑红莲………鱼剑琴………」   她们闪动的星眸中,似乎充满了怨怒,对他加以无音指责。   最後,「青姬」前辈的身影更森然出现,以关切的母性声音,郑重警告道:「你的生命中如有第四个女性出现,将注定悲惨结局………」   这句话,像平地焦雷,震得他血气翻腾,哑口无言。   「巫山艳凤」见状不解,连忙低声问道:「雷弟,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在考虑一件事情,请别打岔。」   「巫山艳凤」立刻停止讲话,岳天雷也定下心意,从千头万绪中,凝神思维:   「没料想到所谓第四个女性,竟落在『艳姐』身上,事到如今只有由我来承担一切後果,反正『武皇』我们共同的仇人,目前惟有取回『天雷怪剑』,先报血仇,其他的以後再说………」想到这里,他更记起乃父遗言。   「父亲说过:这本门四式剑招,联手起来,可以对付持有『天雷怪剑』的人,而且最好是四个女徒,目前『鱼剑琴』已经学会,我再传授艳姐,蛇娘和郑红莲,岂不正好四个。虽则她们比仇家差了二十年的修为,至少也可以防身。   而且——我将来得剑报仇後,难免像师祖一样,控制不了怪剑魔力,如让四女都学会『巫山剑法』,她们就可以制止我………」   心念既决,立刻转对「巫山艳凤」道:「我想传你本门剑招,你愿不愿意学?」   对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中,搂住个郎娇呼道:「我当然愿意!想不到在令尊灵前所许的心愿,完全都实现了…………」   岳天雷深谋远虑,决心把巫山剑法,分传四女。   首先,他将乃父所遗的「剑气冲霄」教给「巫山艳凤」以对方的冰雪聪明,自是一学便会,经过半日悉心指点,已能得其精要。   但传招已毕,他们聚首一天的期限也到了。   「巫山艳凤」芳心中难舍难分,但她不能不守诺言,也知道前途风险重重,去了反而不便,於是强作笑容道:   「雷弟,这一招,我会勤加练习,你一路上要多加保重………」   岳天雷也以关怀的语气问道:   「艳姐,你现在可有什麽计划?」   「我决心留在巫山!」   「目的是——?」   「一方面等你,一方面看看有无外人窥探,或者能因此找出线索,也未可知。」   岳天雷对这个办法并不十分放心,恐怕「武皇」高手再来,「巫山艳凤」一个人,不是他们的敌手。   但从另一角度来想,「巫山艳凤」对外六峰路径极熟,既能利用暗道躲过一次,以後谅亦无碍。   心念下,转身山林,语重心长的道了一声:   「珍重!」   随若一道轻烟,迳朝嵩山少林电射。   第十一章 武林恩怨   意急心忙,   韵光似箭。   岳天雷独在原野中电掣风驰,思潮却不住起伏。   他的目的是要找「武帝」,他也知道对方已入中原,可是中原这样广大,如何能在短期内找到?   一分神,竟未注意到自後赶来的另一身形。   直等对方连叫数声,方猛收脚步,转头回顾。   原来此人非别,竟是古道热肠的「西门先生」,那崑仑高手「西门石」紧赶几步,以不胜惊异的神情,微微喘息道:   「岳少岳,一别未久,你的功力进步惊人,想有许多奇遇。」   岳天雷长叹一声道:   「进步虽有,比仇人还差得多!」   「哦!你们见过面?」   「羞愧得很,要不是『武帝』念佛相救,我早被『武皇』所害!」   「哟!武林正邪两绝竟然交过手,那麽,谁胜谁败,还是不分胜负………」   「西门先生」激动下口若悬河,竟一口气提出连串问题。   岳天雷心知三言两语决难说明,於是,将别後情形从头细说:从「白猿山」访到「神拳郑泰」,铸剑斩鳗,「郑泰」被「崆峒惟尊」等所掳,以及杀死「白骨魔君」与「铁面人」,武当「清玑」断臂逃走,再遇「青姬」与「季佛光」,终至「药王宫」前,被「武皇」阴啸所困………然後独战「皇家三绝」,由「张辟雷」仗义解围,指点巫山路途,结果才知叛徒本名「铁腕慈心」,现在「迷宫」隐伏………这一番话,说得「西门先生」咋舌不已,连连点头道:   「这样说来,『武皇』虽已现身,但没露出本来面目,那麽,他是否当年的凶手。还是一个谜?」   「我认为决不会错。」   「可是你刚才说过他的鼻子完整。」   「这一点要见到『铁腕慈心』才能明白。」   「我看他的武功,一定比『武皇』都高,就算进了迷宫,恐怕——」   「没有什麽『恐怕』,等到『武皇』消灭各大门派,更加困难。」   讲到这里,「西门先生」双眉一皱道:「老弟台,我此番邀约各派共灭『武皇』,也有不少的困难………」   「哦!」   「我到过『武当山』,大弟子『法雷』本已谅解阁下,但後来又变了卦。」   岳天雷眼神一震道:   「为什麽?」   「听说有一位武林前辈,把『清玑道长』的人头,暗中送了回去——」   「不可能!他明明是负伤跑了。」   岳天雷如中焦雷,大起疑云。   「老弟,你一定搅错了,可能是混战之中,看花眼睛………」   「连你也不相信我?」   「老实说,我倒认得『清玑』本人,为了查明此事,我特别二上武当山,把人头认了一遍,结果真的是他!」   「哦,」岳天雷惊噫牛声,蹬退一个大步,他不知道「青姬」发现人头的内幕,自然感觉意外。   但旋即集中回忆,把蒙面的「清玑」跟「铁面人」细加考虑道: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一同进退,而且「铁面人」系被一种阴柔啸声所指挥。   这种啸声,却与「武皇」的阴啸相似,武皇当年又从「巫山艳凤」生母处,骗走阴啸和摧毁心智的指法………   想到这里,他顿感拨云见日,打破了许多哑谜:   第一,乃父「剑圣岳长明」,曾经发现衡山弟子被杀,据说身为师叔的「法广」竟会引来强敌,袖手旁观!   当时「法广」身为衡山长徒,也就是未来的掌门人,照道理,决不至叛出本派,改投邪党。   因此,他一定是被「武皇」的阴啸制服,再以指法摧毁神志,变成一个傀儡。   至於「武皇」的动机,那很显明:   他怕「四剑」联手合攻,当然不敢公开使用「巫山剑法」。   但为了扫除四剑称霸武林,他首先要找帮手,其次要学成不世武功,如今迷住五派高手,既得帮凶,又可以偷学名派绝技。   这从当年蒙面客与三个「铁面人」合袭义父之事,以及「武皇」擅长各派招法,可以得到证明。   第二,根据这个结论推想,非仅武当「清玑」不是叛徒,就连其他四个「铁面人」,都是受了邪法控制。   那就难怪冒充各派叛徒的,要用黑巾蒙面,原来是「武皇」派人假装,以图鱼目混珠,混淆天下耳目。   岳天雷心念之中,不由冷汗涔涔。   因为他的想法,证明了自己误杀「清玑」,虽则对方曾作「武皇」帮凶,但系神智不清的行为,罪不至死。   更何况「清枢道长」托剑有恩,自己进入武林,发现仇敌,都是由他的好意指点……   「唉!」   他心念至此,不禁下意的叹了一口长气,内心痛苦难言。   「西门先生」见状不解,反而劝解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办法解除这笔血债,不过嘛——这办法很不简单。」   岳天雷眼神阴郁,一字一顿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这种误会我会如数报偿!」   他这付坚毅阴森的模样,立使「西门先生」想起圆光术中所见惨状,不由得几个寒噤,焦急问道:   「你打算怎麽报偿法?可不能自己——冒失!」   「方法还没想清楚,但也不会冒失乱来………」   「西门先生」放心的喘了口气道:「不冒失就好,现在我再把『青城』派的态度告诉你………」   「青城「天乐道长」中了瘟毒,不知痊愈了没有?」   「那有这样快,他们缺乏灵药,只好封闭本山,但据弟子们传出话来,『天乐』等病好之後,还要找你。」   岳天雷苦笑半声,改题问道:   「还有崆峒派,先生可曾去过?」   「去过了,掌门『惟意』恨你杀死『惟智』,『惟纯』,更要报复………」   「这倒不是在下所为,但这件事,听说是令师兄『东方先生』亲见,不知你有否跟他见过面?」   「我们许久不曾相见,现在他跟衡山『法宏大师』,同在『少林』护法,所以特别赶来一叙,而且——」   「而且什麽?」   「峨嵋山久不出面的『德渊长老』,也到了此地附近,我得赶快找他说明一切,要不然,怕他错听人言,又误会你。」   岳天雷很感激对方一片好心,连忙谢道:   「先生这样两处奔波,太辛苦了………」   「算不得什麽。」   西门石摇手谦逊,然後问道:   「岳老弟,你也行色匆匆,要往那里去?」   「少林寺!」   「目的?」   「一来看他掌门伤势,二来寻找『武帝』行踪。」   「不行!『悲航大师』不一定谅解,二来敝师兄不好说话,我看………乾脆咱们一道走。」   「德渊长老那里——?」   「只好暂时拦下,你的事要紧。」   「不!先生还是先找『德渊方丈』,少林寺我一人去就行。」   「西门先生」正苦一人难顾两头,要待答应,却又放心不下。   岳天雷见状,泰然一笑道:   「先生难道忘了不成,你以前赠我一付眼镜,有了它,就可向令师兄说明一切,至於衡山法宏大师,他早已谅解在下,必然会向少林派解释………」   这些事,「西门先生」记忆犹新,於是沉吟片时,点头答应。   随见两人相对一礼,这位古道热肠的江湖奇人,行色匆忙,迳朝原野飘去。   岳天雷凝望对方身影,不胜感动,内心深处自言自语道:   「西门先生,我将来报仇之後,一定好好报答你………」   ※              ※              ※   少林古利,   地处嵩山。   它在武林中的地位,以及丛林之胜,吸引了无数的僧侣。   岳天雷一路赶来,对过往行人,不住的仔细打量。   他希望人丛中发现威震天下的武帝。   可是,事实却令他大为失望。   因为愈近少林,人迹愈少,不要说是武林人物,就连朝山拜庙的香客,也看不到半个,那村居茅店,却贴满了黄裱纸条,上写着:   「疫疠未清,僧俗留驾。   这些警告,令他心念一动,不由得步法渐慢,暗自思量:   「看样子,武帝为了隐蔽行迹,可能不会来………但以他的功力,来了也无人能识,那麽,我还是先入山,还是另作打算?」   心念中,虎目向前一扫——   立见丛林佛寺,隐现山中,而山脚人影幢幢,禁令高悬,显然有人把守道路,不但阵式森严,更可见其事态严重!   这番景象,打动了他仁厚之心,立刻下了一个决心道:「少林掌门跟我虽无渊源,可是他险境未脱,我也该去看看………」   於是身法一动,再度疾行,不过里许之遥,突见对面路上,来了一条急行身影。   「怪哉!刚才怎麽没看到呢?」   以他轻巧之妙,瞬息已近来人,一面佯作镇静,同时更以眼芒盯射。   但这一看,更增加了他的怀疑。   来者蓬头垢面,破履鹑衣,身手既不轻灵,眼神也不充足。一句话,是个平凡至极的穷人。   「请问一声,尊驾可是少林寺来?」   岳天雷步法猛停,拱手发问。   那人似被他如电身影,骇得一怔,下意识横让半步道:「不错。」   「山中把守严密,尊驾怎麽来去自如?」   对方呵了一声,带笑答道:   「我对山中道路很熟,是抄小路来的。」   「少林寺可有什麽动静?」   「嗯——」   对方沉念了半晌道:「掌门卧病,风声鹤唳,但不久应可痊愈,阁下如果是来看他,不如改日为好。」   岳天雷摇头一笑,还未答话,山脚下身形又起,随闻严肃口声喝道:   「来人站住——」   这声劲喝,使那穷苦香客,骇然一篇,岳天雷马上身形一旋,掩住对方道:   「尊驾别动………」   话声刚落,来人如电身形,已到面前。   只见他蚕眉直鼻,长须及胸,目棱开阖处寒电如潮,更可知其劲气内藏,性情严峻,岳天雷从他奇奥的轻巧,料到来者是谁。   大力的迎上一步,带笑问道:   「崑仑掌门『东方先生』想是阁下!」   「东方玉」微微一怔道:   「不错!从你这奇形面具看来,想必便是岳天雷………」   岳天雷见他蚕眉轩动,面带疑云,竟不等他下文,立从衣襟之内,取出「西门先生」的眼镜道:   「今有令师弟『西门先生』信物在此,先请尊驾验明也好讲话。」   「东方玉」一手接过,连看数眼然後递还。   「原来你跟敝师弟交情深厚。那麽江湖上关於你的谣言,谅来是假。」   「那是外间误会。」   「杀死崆峒两位道长的事?」   「决非在下所为!」   「你的意思是『武皇』邪党的毒手。」   「不问可知。」   「东方玉。」   眼芒突闪,语似寒冰的质问道:「两道长临死之际,老夫问他何人下手,他们说的是你的名字,这又怎麽讲?」   「这个………!」   「什麽这个?」   「我想在这三个字的前後,必有其他的话,谅是二道长伤势严重,来不及多讲,尊驾把当场情形再想一番,倒看如何?」   「东方先生」微一沉思,心想当日情况确是这样,於是抚须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是非曲直将来再论,至於『青城』派——」   「尊驾放心,等『天乐道长』想清楚之後,一定会了解。」   「东方玉」严肃的面色,这才渐见平和,然後问他来意,岳天雷予以说明後,对方猛又长眉一立道:   「你既是好意而来,老夫不能拦阻,但是刚才跟你讲话的那个,他又是谁?」   「据说是朝山香客——」   「不对吧,他若真从少林出来,老夫岂能看不见?」   「他熟悉道路,抄的小径。」   「嘿!你想得太简单了,沿山小径,处处都有少林门徒,不要说是人,就是一只飞鸟也难飞过!」   「哦!先生是什麽时候看见他的?」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跟你在一起!」   「奇怪!」   岳天雷心神一震,猛地回头——   但身後空空,那人早已不见,路边草丛上,却有一条新痕,指向深谷之中,不由得惊疑不定道:   「原来他滑下去了…………」   「嘿嘿嘿嘿!」东方先生怒哂连声:   「好胆子,你竟敢戏耍老夫!」   「我可以解释——」   「解释!老夫替你说罢,你故意挡住他,使我看不清。故意用西门师弟信物,吸引我分神说话………」   岳天雷不由气往上冲,虎目一寒道:   「这样讲,你怀疑我夹带外奸?」   「岂只外奸,还有内应!」   「内应?」   「哈哈!又来装佯搞鬼………」   「岳某向不虚言,有话直说!」   「好!说出来让你死心,三日前,有一少女来山,说是四姬门徒,带来灵药,是老夫念她年幼女流,一时不察,竟让『悲航大师』将药服下——」   「服下怎样?」   「大师一直昏迷不醒!」   「那少女叫何名字?」   「蛇娘李昭霞!」   「哦!」   岳天雷喜极忘形,失声欢叫道:   「原来是霞妹!她……她在那里?」   「囚禁观音阁中——」   「为什麽?」   「她说三天之内大师必醒,今天正是限期,如果不醒的话,拿她偿命!」   岳天雷被这句话气极了,马上冷声叱道:   「尊驾太也过分,还是放开的好。」   「如果不呢?」   「本人亲自动手!」   「嘿!这下可现出原形,老夫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你配!」   「娃儿,你不过凭一枝武当宝剑,老夫可不在乎!」   「本人不用剑,单凭肉掌又如何?」   「没有什麽『如何』,老夫误放一个,决不错放一双,怎麽说,也要活捉你!」   「你」字未毕,掌出如风——   崑仑派惊震武林的「禅影奇功」,枝怒海鲸涛之力,直朝他「天池」,「章门」,狠狠切入!   岳天雷见他掌势刚动,劲风随起,也何况近在咫尺之间,暗自惊心中,忙不迭奇奥身法一旋,疾还三招过去。   「轰!轰!轰!」一阵掌风暴震,如魅身影,一合而分。   「东方先生」被他一吸一收,借力使力的真劲,骇得神色凛然,陡发半声怒吼後,手一圈,指影如山,二度朝他攫到!   岳天雷这是初会崑仑绝招,对其雄沉处如地裂山崩,轻柔处如飞花落絮,亦自悚然动心。   加以「蛇娘」无辜被困,锁禁「观音阁」内,救人之念,越发急如星火。   於是,立还半声冷哂,双掌齐开,那劲气闪耀中的真力内,「降魔掌」法,奇幻绝伦,以看不清的速度,强封硬接!   刹那间——   双方各展绝学,极尽波谲云诡,其声势犹胜风雷交作,钟鼓齐鸣!   「东方玉」听说岳天雷招法怪异,功力深厚,起先还不大相信,但十招一过,才知确是名下无虚。   蓦然间——   身法一停,看准分寸,两只手劲芒如潮,似慢实快,展施了生平罕用的「龙虎三掌」,迳扣岳天雷双臂要穴。   那时快,说时慢。   「东方先生」招法骤换中,岳天雷如响斯应,也是一停,面色沉凝,似乎初遇奇招不知如何应敌才好。   「东方玉」禁不住暗中得意,笑意立露,手下更不含糊——   「刷!刷!刷口」三武秘招,连贯而出。   可是——   他笑早了一点!   岳天雷身形连幌,似左实右,险堪堪让过凌厉无比的三记擒拿,随如鬼魅飘行般擦肩一旋,反抢到对方背後。   「东方玉」这下怔住了。   忙不迭卸肩错步,反手救招,招式刚到半路——   「砰!」   一记「降魔掌」,不偏不歪,正拍在「志堂入」上!   幸亏得岳天雷手下留情,无心索命,但饶是如此,这位心高气傲的崑仑掌门,已经眼前发黑,跄仆当地,被他轻舒猿臂拦腰一挟,反朝少林闯入!   再说山下少林诸徒。   他们见「东方先生」亲自出手,都以为手到擒来,不费吹灰,大家遥遥观战,只看得神摇目眩,忘形得意。   但是——   疾旋如电的人影一分,被制者竟是「东方玉」!   惊骇!意外!使他们束手无策,群情哗然。   就在这稍一错愕间。   岳天雷身如劲箭,已然抢入人群,随见指影如潮,漫空疾点,这八名矫健僧众闷吭连连,纷纷倒地。   岳天雷眼看众僧,满面恐怖之色,随即一手放下「东方玉」,冷静的发问道:「你们别怕,告诉我『观音阁』在那里,决没有事。」   其中一僧,转眼看了一下「东方先生」,焦急答道:   「一直上去,就在大道旁边………」   「何人守把?」   「衡山掌门人『法宏大师』………」   「好!」   岳天雷应声之下,心中自忖道:如果是「法宏大师」那就好办。   於是迈步沉腰,一掌拍醒「东方先生」道:   「对不起,委曲你在这里躺一下,等我救人下山的时候,其他穴道不解自开,而且我保证『蛇娘』的药,决无问题,尽管放心罢!」   话声刚落,身形又旋,头也不回的直沿大道飘入。   「东方玉」麻穴未解,无法动弹,只气得面无人色,手足发冷的暗忖道:   「岳天雷,你折辱老夫,使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这笔账迟早要还………你若以为『观音阁』可以来去自如,那是做梦,少时『五百罗汉阵』中,老夫再来擒你………」   再说岳天雷展起「云流千里」奇奥轻功,身形之快,难以言传。   路上三数巡山僧众,都只见黑影一幌,风声飕然,他们立似落风飞花,无不随风晕绝。   不到盏茶时候,   雄浑壮丽的群山中,碧瓦朱楹,露出一幢高阁来。   岳天雷眼力过人,寒芒略动,已看清横额上「观音阁」三个金字,惊喜中,疾以「大鹏展翅」一拔十丈,势如怪鸟腾空,翻越峻顶树林,朝前直扑。   但———   就在他凌空电射中,   居高临下,虎目一掠地形,立刻剑眉双锁,心神随亦狂震不已。   原来从观音阁起,山川草木,均按八卦排成,每一个角落,都暗地藏伏少林门徒,如果他照办法走,还能隐住身形,如今这一凌空飞扑,反而暴露行迹。   果然劲啸起处,应声如雷,无数的身影剑光,齐朝他这方面拦截。   岳天雷发觉错了,但已无法挽回。   「快!惟有快才能避免纠缠!」   心念中,奇奥身形疾似星丸跳踯,瞬仅距阁百丈。   但斜侧里一声「阿弥陀佛」,灰鹤似的身影沿地飘翻,正将他去路堵住。   「大师请让!」   岳天雷目棱一瞥,果是「法宏大师」,轻喝中,身形微侧,就要绕过。   「去不得!」   大师骇然变色,大袖呼的一声,凌厉横扫。   可是——   岳天雷这种奇怪身法,他那里拦得住,眼看人影一动,已过肩际。   法宏大师急得说不出话,忙不迭真元疾迸,想改用无形劲墙来阻挡。   但岳天雷猛一提气拧腰,早已凌空拔起,直扑楼阁。   就因为法宏这一现身,   使他急於夺路,竟未注意「观音阁」檐柱窗楹间无数小洞。   而且,   身在半空飞旋中,观音阁「啪啦」连声,十六扇雕花大窗一齐向外打开。   立现出云鬟雾鬓,艳若天仙的「蛇娘」,当窗而立,娇靥上满布惊骇!   她不仅听到了少林僧众的警啸,更听清了个郎的嗓音。   惊喜中一反三日来静坐不动的习惯,纤手一堆窗户,就听机簧齐震,不住的「鉲!鉲」脆响!连那些没有用手去推的,亦随之一齐分开!   「蛇娘」本没想到「观音阁」会有机关,而机关的枢钮,就是毫不出奇的窗户。   但目睹这些变化,她面上芳心一凛,顿时明白,也更替个郎担心。   忙不迭纤手一摇,矫声高叫道:   「雷哥——快折回去!」   可惜,   她叫迟了!   岳天雷凌空飞射,身形已近檐头。   森然的回头一望,不仅「法宏大师」业已凛立当地,连少林寺数百僧侣,也各接方位,将要布成大阵!   他若半途折返,势必自投阵法之中。   更何况心意坚决,根本就没有折回的想法。   於是,双臂一圈,猛运真力,反以更快的速度,直朝阁顶射来。   就在距离不过三丈的时候。   一阵「铮!铮!」疾响,声如万弩齐鸣,其中更夹以「呜!呜!」狂嘶,令人闻听之下,心神发怵!   岳天雷发觉异状,连忙目棱一掠当空,只见楹柱间寒星万道,冷电千条,漫天匝地的齐朝四周激射。   「暗器!」   不错,这是力道奇强,无坚不入的暗器,其容积程度,尤胜暴雨流星,已无半丝避让余地!   岳天雷饶是胆识如虹,心雄气壮,也不由周身起栗,大感悚然:心知这些暗器,用掌风决难抵住,於是拔剑疾抡,舞出两重风雨难侵的剑幢。   但在剑憧刚起间,   数点寒星,早已透剑飞入。   他感觉几处穴道一阵刺痛,痛楚中更有麻痒味道,不用细猜,也知道暗器上喂有奇毒。   伤势迫使他身形一挫,凭空坠落丈余。   骇立阁内的「蛇娘」,见状惨叫半声,惊得娇躯呛啷,掩面昏倒!   岳天雷陷入满空交叉迸射的暗器。   前进吗?已不可能!   於是提气拧身,一个倒翻——   正翻落少林寺天下闻名的「五百罗汉阵」!   只见人影如瀚,剑光似电,像怒海惊涛般汹涌围来,当先一人正是衡山「法宏大师」,他寿眉深锁,单堂一立道:   「岳少侠,看情形你中了『夺命金针』了!」   岳天雷本能的吸了口气一催真元,那伤口中细若毛发的暗器,竟会随着血气游动,奇痛与惊骇,使得他嘴唇一阵抽动,恨声不已道:   「哼!少林寺也用机关暗器,而且喂毒!」   讲到「毒」字,他心底立刻浮起无法抑制的怒气,猛然的闭口不言,抽搐嘴唇,更扭出一个令人恐怖的冷笑!   「法宏大师」骇得蹬退半步,急忙解释道:   「少林寺只有两处机关,人人皆晓——」   「那两处?」   「少侠,现在时间要紧,请先听老衲一言………」   「没关系!大师先说机关,再讲别的。」   「这个………」   法宏稍一沉吟,心想岳天雷生性坚毅,不如说个明白,倒能省事,於是轩眉答道:「一处是『观音阁』,一处是『罗汉堂』。」   「嗯——!」   「话已说明,请听老衲的劝告。」   「请讲。」   「少侠中的这种暗器,毒性极强,专破内家真气,至於解药,现由『悲航大师』亲自保管着,因此我想——」   「怎麽样?」   「请少侠停止运功,等候『悲航大师』醒来,以便救治。」   「这——」   岳天雷见大师态度诚恳,倒不便发作起来:心中那股怒气,却一时压不下去。   「法宏」见状,更进一步劝说道:   「少侠不必犹豫了,那『悲航大师』服了贵同伴的灵药,不久应该起来,她的药,老衲认为有效,谅必阁下也有同感。」   「好吧!」   岳天雷当然相信「蛇娘」的药会灵,慨然答应中,就准备还剑入鞘。   但话音末落,   阵外一声怒吼,响若洪钟,随见如魅身形,直穿过少林五百僧侣,朝他们身前射到…………   这一吼,使得岳天雷与「法宏大师」愕然转头。   虎目中,只见「东方先生」风飘电闪,气吁吁仗剑当胸,脸上色如金纸,显见狂怒未息。   「法宏」见此情景,寿眉一立,立刻猜出原因,随即身形一旋,奇快的迎了上去。   岳天雷当然更了解,一个劲数着鼻息,心中自语道:「忍耐!忍耐!一切都看在『法宏大师』跟『西门先生』身上,不要和对方动手………」   心念下,只见两位掌门,频频低语,很显然,「法宏」是在尽力劝阻「东方玉」。   就这样谈判了盏茶时分,   岳天雷忽然一阵头昏,身形连摆,轻飘飘有若凌虚御风,等他抖擞精神,再度睁眼时,衡山,崑仑两大掌门,已然凝立面前,那「东方玉」乾咳一下,冷声言道:   「听说你已接收条件,老夫看在衡山情面和少林圣地,也不强人所难,可是——我们要把你禁在『罗汉堂』内,以防意外………」   这篇话,说得很不中听,但岳天雷基於一个「忍」字,再三抑制心情,答道:   「好吧,我也看在衡山情面和少林圣地,自愿走入『罗汉堂』,静候『悲航大师』醒来,以表明我跟『蛇娘』的心迹!」   「哼!算你见机,可是还要交出………」   东方先生万不该又发一声冷哼,这冷哼声犹胜一枝利箭,剌得岳天雷怒火直冒,又感一阵目眩耳鸣。连底下的话,完全没有听清楚。   等他定了定神,这才沉声再问道:   「大掌门,你要我交出什麽?」   「宝剑!」   「宝剑?」   「不错,就是宝剑,你要我讲几遍!」   「道兄,这有点过份!」「法宏大师」一旁倾听也认为条件太苛,连忙上前一步,想请「东方先生」改变主意。   但对方并不等他下文,愤然转头,简单问道:   「依大师要怎麽样!」   「请他进『罗汉堂』也就是了,那里面机关结实,宝剑也削不动………」   「办不到!他的宝剑原属『武当』,我要代为取讨!」   岳天雷越听越生气,默然不语中,非但不停止运功,反而内力一催,施展「真力对流」之法,硬生生要把「夺命金针」迫出体外………   「东方先生」这句话,把全场中弄成沉寂的僵局,就连和气忠厚的「法宏大师」,也感到毫无对策,左右为难。   至於密布数里的五百少林僧,更是持剑立掌,严阵以待,益显其肃穆威严,杀气冲霄。   但紧张气氛中,突传出银铃似的口音,「蛇娘」已经清醒过来,倩影倚窗,关切娇呼道:「雷哥,两位掌门,请大家不要意气用事,我有一个意见——」   此言一出,三双劲芒暴闪的眸子,一齐朝她看去,静听下文。   「蛇娘」立刻接言道:「我这次来到少林,是自愿进入『观音堂』,以表清白,雷哥不要误会——」   岳天雷马上点头道:   「好!我决不随便出手!」   「蛇娘」芳心大慰,一笑嫣然,随即注视看「东方先生」道:   「至於雷哥,也希望两位掌门谅解,不要强迫他交出宝剑,如果还不相信,就让他也进『观音阁』………」   「哈!哈!哈!哈!」   东方玉仰天哂笑,面色一整道:   「你倒想得好,是否准备联手一处,相机脱逃!」   岳天雷见他竟又讽刺「蛇娘」,一?气实在忍不下,也就眼光如炬,森然一扫道:「东方先生,本人一再忍让,无非是尊敬崑仑派,以及令师弟『西门先生』,偏偏阁下苦苦逼迫,好像是以公报私,对刚才那一掌犹有余恨………」   「东方玉」也气得面如白纸,手足狂颤道:   「是又怎样,我正要教训你这小辈。」   辈字未落,掌势电翻,就在不到五尺的距离内,猛劈岳天雷「血门」,「气海」,两处要穴!   就在「轰隆隆!」振耳欲聋的劲风中,「法宏大师」骇得面色大变,忙不迭单掌电出,疾向当中一拦——   岳天雷更是早有戒备,右手幻影如山,迸出一股劲波,反截将对方招式。   他们这三只快得看不清的手掌,犹如惊雷闪电,疾而狂飙,齐自不同方位,向着一点会合——   「砰!砰!砰!」   气涡旋处,势若山崩,奇快的人影乍合暴分,更见岳天雷掌心之内,迸出数点金星,无巧不巧,正穿入两大掌门手背。   「法宏大师」与「东方先生」,马上发觉中了「夺命金针」,惊骇至极的,齐齐暴撤身形,猛朝阵外疾退。   但两人虽是一样撤走:心思上却有不同,那「法宏」自行扣住腕脉,一个劲飘向後殿,想找「悲航大师」解决僵局,而「东方玉」竟发出围攻信号,「五百罗汉阵」立似风流云涌,怒海鲸涛,一齐发动起来——   再说岳天雷一掌却敌,自己也是周身发麻,因为「金针」虽已迫出,上面的毒性还有一半留下。   於是,凛然扭头,对怔立阁上的「蛇娘」一眼扫去,正见她凝神提气,有意助阵,急忙喝了一声:   「你别动——!」   自己双臂一圈,就向潮水般的众僧挡去。   可是那五百和尚,阵法极为森严,每一波,均由二十个人组成,右剑左掌,步伐整齐,不仅是劲道惊人,其此守彼攻,进退有秩,竟使人无懈可击。   更可怪的是,   他们的打法,完全是互相呼应,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看敌人,只管各人预定的招法。   当第一波汹涌过去,第二波又接踵而来,其他各波,更错综复杂,交织成人海人山,眩人耳目的奇景。   在这刀山剑树,尘土蔽天的阵式中,岳天雷双掌连出,电绕疾旋,既像是怒海蛟龙,分波破浪,又像是穿花彩蝶,振翅翻腾,展开了以一人对五百的激斗!   直斗到百招开外——   「罗汉阵」竟然越打越猛,人数好像也增加到一千。   岳天雷心跳气喘,冷汗横流,百忙中双目连连眨动,才发觉自己眼神散乱,一个人竟会看成两个影子,证明他毒性攻心,再也支持不下。   那袖手傍观的「东方先生」,见状冷笑如潮,疾淌向他的身侧,手一翻,真力如山,居然不管自已被金针所伤,只顾报那一掌之恨!   对方这种打法,气得岳天雷咬碎牙根,只得拚出十二成功力,猛还数招,就在暴响如雷的掌风中,他眼前一花,更涌出无数幻影——   「东方先生」似已化成十几道鬼魅身形。   罗汉阵更像一座怒潮拍空的大海!   天旋地震,   风起云翻,   他像一叶孤舟,即将在这大海中消失。   昏迷下,又听一声清啸,如鹤唳天,俏生生的身形,从「观音阁」疾坠当地。   「霞妹——!」   不错,来人非别,正是「蛇娘李昭霞」。   她原想遵守诺言,不出「观音阁」,可是个郎有险,使她不能再袖手旁观,於是趁着暗器射完,立刻飞身下扑——   「东方玉」一见「蛇娘」入阵,还没把地放在心上,右手一圈,直扣岳天雷,左掌横切,扫向她的倩影。   谁知道「蛇娘」跟随「洞庭仙子」,尽得当年「阴风鬼王」的各种绝招,一见对方招式劈出,随即娇躯暴旋——   玉面上冷若冰霜,迅将玉掌一划。   「呼!呼!呼!」   几条冷气,犹似北极寒飙,从丈远距离,隔空射向「东方玉」!   再说「东方先生」原是带伤拚斗,那能抵得住这枝生力军,况且「蛇娘」的功夫,半属武功,半属迷魂大法,端的凌厉至极,旷古无俦。   因此就在连交十掌後。   「东方先生」猛然四肢一僵,接连几个寒抖,硬挺挺的倒在当场。   而心神昏乱的「岳天雷」,也叹出半口长气,眼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蛇娘」倒是不慌不乱,挟起两人之後,面对少林众僧,凛然大喝道:「大家住手!我要进入内殿,替他们治疗伤势——。」   她既然挟着「东方先生」,少林僧众当然不敢不停。   立见阵心中身形疾动,飘出了首座大弟子「幻空」,他在「蛇娘」入山之际,已经见过面,当下闭目低眉,双掌合什道:   「女施主,贫僧本不敢拦你,可是奉有上谕,除非掌门方丈亲自来,否则不能还你自由………。」   「人命关天,应该可以通融!」   「请你原谅,贫僧实难作主!」   「那怎麽办?」   「这……这……只好请你回阁。」   「蛇娘」性情本来好,也不愿意为难对方,但个郎生命攸关,不能再犹豫,於是柳眉一立,道:   「回阁是不行,大不了你用『罗汉阵』拦我!」   话声未落,俏影一飘数丈,直对看「大雄宝殿」如飞飘纵!   「施主!施主——!」   「幻空」急得额头见汗,没了主张,眼看对方去似飘风,再不拦住,可就出了阵式以外。   於是,他嘴角一阵抽搐,连咽几口唾沫,一个「拦」字就像块千斤石头,总是出不了口,终於一用劲,出人意表的狂吼了一声:   「退!」   退字既出,人影立分,五百名僧人,秩序井然的四散分开,各向藏身之地,纷纷退去!   於是广阔的石道上,「蛇娘」衣袂飘动,加劲疾行。   「大雄宝殿」前,「悲航大师」合掌而立,以极为感激的声音迎接道:「姑娘,你的灵药生效了,多谢!多谢………。」   原来那位大弟子并非擅作主张,他是看到掌门出来,才敢下令散阵。   ※              ※              ※   等岳天雷从昏迷中醒过。   首先发觉自己躺卧床上,柔顺的「蛇娘」,正以含情美目,深深地朝他注视,等他一张眼,马上喜悦无比的说道:   「谢天谢地,你醒得真快,可惜………」   「可惜?可惜什麽?」   「可惜东方先生………。」   「他怎麽啦?」   「死了!」   岳天雷心头狂震,一蹴起身,还不太相信的问道:   「不可能吧?他的功力很不错呀!」   「少林『夺命金针』厉害得很,他不该浪运真力,以致毒侵心脉。」   岳天雷骇噫一声,马上双目阴沉,闭目不语,流露出极端懊悔的神情,他虽然对「东方先生」的人性很不喜欢,但深感「西门先生」恩情深重,自己总想好好报答,如今却将他师兄伤在掌下,这种报答,岂非一大讽刺………。   「蛇娘」见状,忙不迭的安慰道:   「雷哥,人死不能复生,而且也不能怪你………说真的,你的伤势比他严重,居然能活过来,真算是天大奇迹。」   「这不是奇迹!」   岳天雷苦笑一声,说出了吞服千年鳗血的往事。   这一来,引起了「蛇娘」的好奇,缠着个郎,将别後情形,一一追问。   岳天雷当然是坦白的讲,除了跟「郑红莲」的结拜,以及「巫山艳凤」的一段绮妮,其他的通通和盘相告。   「蛇娘」悉心倾听中,跟着情节的变化,一会儿紧张至极,一会儿娇笑出声,最後她也将跟随「洞庭仙子」,去到「君山」习艺的经过,详细说明,但讲到寻访乃父「神医李国华」毫无踪迹,已不禁垂下数行珠泪。   岳天雷连忙劝慰道:   「霞妺不必伤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他老人家………。」   说话间,凝神吸气,不但嗅到香火味道,并且听到了钟鼓梵音,他猜出这是少林寺内,於是拂衣起身,继续说道:   「时间不早,我们该出去看看——。」   「慢点!」   蛇娘纤手一拦,急忙阻止道:「掌门人与『法宏大师』,正在超渡『东方先生』,他怕你不方便,所以说过等下再请。」   「这个………看在『西门先生』份上,你我也该致祭。」   岳天雷慨然一言,迈步朝外就走。   「蛇娘」忙不迭一拖衣襟,星眸连闪道:   「忙什麽,我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对你讲啦!」   「哦!」   岳天雷骇然停步,问道:   「还有什麽大事?」   「我来问你,你认识我的师妹,为什麽刚才不说!」   岳天雷更是一头玄雾,茫然不解道:   「你那有什麽师妹?就有,我也真不认得。」   「好哇!」   蛇娘假作不依,故意生气道:「神拳郑泰的女儿郑红莲,她跟你结为兄妺,你会不认得吗!」   岳天雷面上一红,恍然醒梧过来,因为郑红莲被「青姬」收为徒儿,「青姬」与「洞庭仙子」本是一家,所以「蛇娘」正好是他莲妺的师姐,同时,他也想起「郑红莲」足筋已断,不由得格外关心,急吼吼的问道:   「莲妺既然学成了武功,想必剑伤已经医好,那麽,她在什麽地方呢?」   这一问,间得「蛇娘」皱眉一笑道:   「哟!看你急得这样,大概你们的感情很亲密………其实,我只是听到师父提起,还没有见过面。」   「哦!」   岳天雷失望的叹息一声,旋即眼芒电闪,说了一句:「奇怪………?」   「什麽事奇怪?」   「她双足主筋,都被长剑挑断,按道理,很难医好………。」   「蛇娘」深通医理,略一沉思道:「我想………也许是『青姬』前辈医的吧………她们几位,对於医术都有很深的造诣。」   「不!就因为『青姬』前辈当面告诉我,说是要去另访良医,这证明不是她,而是另有高手,但普天之下,能有接筋续骨本领的人,想必不多………。」   「蛇娘」听到这里,马上娇躯一震道:   「我父亲就是一个——。」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虽然不一定是令尊,但从此人身上,很可能找到其他老人家的线索。」   「蛇娘」深吸了几口长气後,说道:「听说『莲妺』已离师门,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她,只是人海茫茫,不容易找。」   「这个………」   岳天雷心念如电一忖,很有把握的答道:   「我有好办法!」   「什麽办法?」   「当初『武皇』手下掳去『神拳郑泰』,目的是留他活口修铸长剑。」   「嗯!」   「而莲妺别师之後,一定会去寻访她的父亲。」   「不错,但这对我们找她,并无帮助。」   「以『青姬』前辈的修为,她有预知祸福的本领,当然不至於差着『莲妹』瞎找一番,而会指出郑前辈被囚之所………。」   「蛇娘」听到这里,柳眉一轩,粲然欢笑道:「有道理,这次我来少林,也是师父『洞庭仙子』所差,她说不一定能在这里碰到你,那麽,我们找到郑前辈被囚的地方,就可以遇见『莲妹』,然後去访那位名医。」   「你完全猜对了!」   「蛇娘」正笑之间,忽然侧头一想,又以怀疑的口吻问道:「雷哥,郑前辈的地方,你并不晓得,那又怎麽找法?」   岳天雷也潮发了少年心性,哈哈一阵朗爽道:「办法我刚想出来,可是不能现在告诉你。」   「何必故作神秘呢!」   「反正我们一道去,迟早你会晓得。」   「那麽,会不会耽误你找『武帝』的事情?」   「不会的,我有一种预感,认为这些事都可以成功,只是——。」   「只是什麽?」   岳天雷说到「预感」二字,忽又眼神一暗沉默起来,他不由自主,又想起「青姬」所讲的话,他如果遇到第四个女性,结局必然是个悲剧。   再加上「湘江王」的铜镜圆光,以及许多人直接或间接的因他而死………就连陈屍少林的「东方玉」,也是一件难於解决的事,何况更有「巫山派」内不祥至极的「天雷怪剑」,而他为了报仇,为了扫除武林大书,却在千方百计,要去设法取出………。   沉默中,「蛇娘」面带惊慌,攀臂追问道:   「你刚才说了一个可是,下文是什麽?」   岳天雷暗中决心道:「如有不祥的结果,我一个人独负其责,决不连累任何人!」   於是毅然的抬起头来,带笑答道:   「我的意思是要教你一招本门剑法,然後一同去找——。」   「那太好了!」   蛇娘纷手一拍,娇笑连连道:   「以前要你教,你还推辞不肯,现在总算是答应了。」   她高兴之中,当然不会去问为什麽理由,要教她这一招,更没想到岳天雷,除了要使四位女郎能够抵抗「武皇」之外,还怕自己得了「天雷怪剑」迷住本性,好让她们四个来对付自己!………   以「蛇娘」的聪慧过人,又得了「洞庭仙子」传授,学习一招剑法,当然很容易。   岳天雷更是心有成竹,单把「切金断玉」那记削剑怪招,和「大鹏展翅」的身法,详细的传授对方。   两人连说带比,练了十几遍,「蛇娘」已经心领神会。   随听门前步履声窖,三叩铁环。   一个雄沉声音,恭然说道:   「奉掌门人之命,请两位少侠到『大雄宝殿』一叙。」   …………………………   岳天雷和「蛇娘」在「东方先生」灵前双双一祭,这种态度,使得「悲航」、「法宏」两大师深为感动。   此时四人分座「大雄宝殿」中,那「悲航大师」首先说道:   「蛇——不,李姑娘,这次蒙你赠药,救得老衲等人,少林长幼万分感激,至於委屈你在『观音阁』的事,实因令师等多年不履武林,老衲等为怕『武皇』用计,所以不得不谨慎,希望你不见怪。」   「好说,这是应有的小心,大师不必客气。」   「至於『东方先生』的事,老衲等非常难过,所以……准备……向他师弟……。」「悲航大师」说到这里,吞吞吐吐,显然很作难,不晓得如何交代。   岳天雷连忙接言道:   「这件事,在下会向『西门先生』解释,大师不必操心了………。」他嘴里虽然这样说,内心也是痛苦难言,想不出什麽好办法。   衡山「法宏大师」一见两人尴尬无言,马上轻咳一声,转过话题道:「岳少侠,这次你来少林寺,可有什麽指教?」   「指教不敢,在下的目的是——希望碰上『武帝』。」   「哦!」   两大师同时惊噫道:   「少侠能断定他会来吗?」   「我敢断定。」   「那麽,可曾碰上?」   「这个——」   岳天雷略一回忆道:   「倒还没有,只是上山之际,遇到一位穷芒香客打从贵山出来——。」   话未讲完,「法宏大师」骇然一震道:   「不可能吧?此山守护极严,普通人决难出进………少侠请将那香客的面貌讲一讲,如是『武帝』,老衲认得出!」   「衣衫褴褛,相貌普通,而且双目中不现寒芒,根本不像是练过武艺。」   「那就不对了!」   「然则『武帝』的本来面目如何?」   「一句话关总,他有玉树临风之姿,龙凤天日之表,老衲虽是二十年前见过他,但一见就能晓得。」   「嗯——。」   岳天雷应声之中,心头一亮,暗自忖道:「难道他就不会巧装打扮?尤其像他这种高人,决不会轻露行藏,因此我必须特别注意………。」   心念中,已听「法宏大师」道:   「时间不早了,李姑娘所赠的另一份药,我要赶快送去「青城山」,如果没有别的事,老衲要先走一步。」   岳天雷猛然一震,连忙接着道:   「大师且慢,我们也要走,顺便送你一程。」   「岂敢,老衲带来不少门徒,可以防身有余。」   「不!自从各派叛徒要求大师等让位之後,至今还没有动静,这可能是另有阴谋,也可能是暗中埋伏,但现在限期不多,大师更要特别留神,而且——。」   说到「而且」两字,他把语气特别加重道:   「而且我已发现五个蒙面人,都是假装正门叛徒,他们并不是愧见同门,而是怕你们认出!」   这句话无异睛天霹雳,使其两大掌门齐声惊呼道:   「那……那……真的又在那里?」   「真的就是铁面人,早被武皇迷失本性了!」   「不……不可能吧?」   两大师惊骇至极,还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咬牙一阵,才听「法宏大师」问道:「这样说来,武当『清玑道长』真是你杀的………?」   「不错!」   岳天雷嗓音发哑,沉声点头道:「我原来只晓得他是铁面人,不知道是李代桃僵,偷天换日!」   「呀,」   两大师鹜上加鷘,瞪目摇头道:   「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可是少侠为了武林之福,却结下这些复杂恩仇,连我们都不晓得如何替你………解释。」   「很简单!」   岳天雷豪气如云,毅然答道:   「复杂恩仇,在下自行解决,只希望各派遵守两件。」   「那两件?」   「第一是各派团结自卫,小心武皇!」   「老衲等保证做到。」   「第二,蒙面人铁面人,都由我去对付。」   「这个………铁面人既是各派首代弟子,少侠何不让我们亲自出面,万一再有错误,岂不更………误会………。」   岳天雷微微苦笑,打断对方道:   「误会总免不了!况且对方声势浩大,各派应该保留元气,再从另一方面来讲,你们师兄弟自相残杀,总难下手,不如由我第三者出面,有什麽恩怨,以後再谈。」   「…………。」   两大师既是感动,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两难之间,就用沉默来答覆,意思是既未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   岳天雷暗叹一声,起身告辞道:   「法宏大师,我们一道走罢。」   於是——   少林掌门人,亲率全寺弟子肃然相送下山来,只见千余僧众,浩浩荡荡,气氛极为隆重。   那「悲航大师」临别之时,再度合什道:   「岳少侠,『武当』、『青城』、『峨嵋』等派,老衲会替你解释,最低限度,在消灭『武皇』之前,决不跟你为难,希望你一帆风顺………。」   岳天雷相信这话可靠,便谢了对方的好心,可是,这种说法也有尾巴,因为各派消灭「武皇」之後会有什麽计谋,任何人都难预料,只有将来再说………。   於是阳关一曲,纷纷作辞。   岳天雷和「蛇娘」,以及衡山「法宏大师」与八名贴身弟子,齐齐扭转身形,均自「青城」方向,如飞而逝。   就在走出数十里後。   岳天雷忽地刹住身形,面对「法宏」说道:   「大师,我们不能这样走法,必须改变方式。」   「法宏」讶然不已道:   「走在一起可以吓退敌人,何必改变………?」   「吓退就坏了,我要引他们出现!」   「哦!原来是诱敌之计。」   法宏大师期然一笑,心里却想道:年轻人到底勇气大,不像老年人过份保守,於是连连点头道:「岳少侠怎麽分派,老衲无不照办!」   「分派不敢当,就请大师一行人,当先前进,遇到『铁面人』等的话,绝对不可动手」。   「不动手?」   「马上从原路退回,由在下两人应付。」   「如果碰上别的可疑人物?」   「先问来人身份,如属武皇门下也不要动他。」   「好吧!」   法宏大师答应一声,率领着八名门弟,像闪电般射离当地。   「蛇娘」倾听半天,芳心不解,直等「法宏」等人去後,这才轻声问道:「雷哥,你这是什麽意思?」   「找你的郑红莲师妹。」   「蛇娘」如坠五里雾中,螓首连摇道:   「我想不出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简单得很,要找莲妺,先得找到郑前辈。」   「对!」   「要找郑前辈,先找武皇手下,而且最好是冒充各派首徒的蒙面人。」   「嗯!找到又怎麽样,他们总不会带你去找郑前辈吧?」   「一定会!」   「蛇娘」星眸几闪,不信的说道:   「那才奇怪哩!你说,我们碰上的话,又该怎麽问法!」   「不必问话。」   「那麽——,难道都杀掉不成?」   「也不杀。」   「既不问又不杀,那怎麽办?」   「伤剑不伤人,然後暗中钉住。」   「蛇娘」先是一怔,然後嫣然大笑道:「我懂啦!他们会要郑前辈修剑,那等於带路一样了!」   谈话中,「法宏大师」等人已然无影无踪,两人顺着空中所留气息,远远的暗地跟随,一路赶去………。   行行重行行。   树木,山川,都像风驰电掣,从他们的身边疾掠而退。   但山道上,仍是一片凄清,不要说是「武帝」的行踪,就连邪党手下,也不曾碰上半个。   「蛇娘」对这种计划,似乎有点信心动摇,正打算掀唇说话,却见岳天雷足下一停,眼芒更向前方盯扫!   於是,她也疾收莲步,顺着个郎的视线,朝前凝望——   这一望,立使她芳心轻震,惊噫半声。   原来前面出现两群人影,一批正朝荒郊中加电射出,另一批却是「法宏大师」,他也快似飘风,匆忙不已的赶回。   眨眼後。   大师已到身前,面带疑云,手中露出一片白纸。   岳天雷立劾欣然一笑,不等对方说话,抢先问道:   「大师,想必是挑战的来了!」   「正是。」   对方微一点头,随将书信遮上。   岳天雷打开一看,信上草草写着:   「五鼓黎明,云峚塔顶!」   他不禁剑眉一扬,抬头问道:   「大师,这书信没有署名,倒底是谁写的。」   「此人你已见过,就是要消灭『排帮』的『恶丐』!」   「嘿!原来是他。」   岳天雷冷哂之中,立刻想到「恶丐」打伤排帮长老「资江王言家骐」,幸亏自己赶到的往事,虎目寒芒,就像夜空电闪一般。   「法宏大师」晓得他有意应约,忙不迭上前半步道:「岳少侠,对方邀的是我,应该由老衲前去——。」   「那倒不必,这『丐帮南支』作恶多踹,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我衡山与排帮交情不同,应由老衲代劳………」   「不!湘江王与在下也不陌生,还是我去的好!」   「少侠,那『恶丐』有个师兄,人称『蛇丐』,养了无数毒蛇,你本身的事情已经够多,不宜再惹强敌………。」   「这样说,更应该由我出面。」   两人为着争先应敌,彼此倒争执起来,「蛇娘」见状,连忙嫣然一笑,面对「法宏大师」道   「如果谈到蛇,我倒很有把握,与其来个蛇困衡山,倒不如由我治他。」   「真的——?」   「要不然我怎配称为『蛇娘』!」   「嗯!」   大师闻言暗自点头,「蛇娘」见他已有允意,更进一步道:   「而且这件事,雷哥已有计划,大师若去,可能白费了他的心机,并不是小看贵衡山的功力………。」   这番话,说得面面俱到,「法宏」实在无法坚持,於是喟然一叹道:「老衲功力,实在不如两位,我替你指明道路,祝二位旗开得胜。」   ※              ※              ※   五鼓黎明。   天色黑得像墨一般。   岳天雷遥见夜空之中,一塔高耸,可是四面却无半个人踪,不由心头泛起疑云,悄对「蛇娘」说道:   「我觉得有点奇怪,说不定又是鬼计伤人。」   「那我们联手出击。」   「不,你留在这里等候『法宏大师』,如果塔上有什麽异样,我再叫你。」   「蛇娘」自跟「洞庭仙子」习艺,对於武林过节,已经懂得很多,她知道这样才有照应,於是就点头依允,停伏当地。   岳天雷马上运起过人的眼耳和嗅觉,以「千里云流」奇奥轻功,像一道幽魂般灵巧,瞬然赶到了塔下。   抬头一望,只见此塔高有七层,不但雄伟,而且苔痕斑剥,衰朽之极。   那横扁上,也只馍糊的现出「云峰塔」三个字。   「地方不错,可是没有人!」   他暗自惊疑中,疾伸左手,对紧闭的塔门,轻轻一试。   真奇怪!   两房这样重的门,居然一触之下,无息无声的一齐向後打开,随闻一股霉气扑鼻,令人头昏目眩。   可是,岳天雷反倒一个冷哂,身如鬼魅飘旋,直向不见五指的塔内射入。   就当他身後气流旋绕四壁时,猛感空中有件东西,在那里随风飘荡,而且茸茸长毛,正碰到他的耳腮。   饶他胆气如虹,也不由周身起栗,一个冷噤,立将内力一贯,目中光柱,闪电似的暴射眶外。   凝眸处,立见空中倒吊着一个「瘟死鬼」,吐舌瞪眼,七窍血污,一头乱麻似的长发,垂到伸的额头,身体还在飘飘摆动!   「鬼?!」   岳天雷汗毛耸立,更向四壁一瞧——   更见直挺挺的满壁都是,奇形怪状,恐怖万状!   他,好像是吓獃了,凝立当地,一动也不动。   沉吟片刻後,才缓缓迈步,朝着通往二层的楼梯走去。   但——   不出正步,猛又电转虎躯。   竟在黑暗之中,绕场一匝,除了「嘶!嘶!」轻啸的指风外,不要说看,就连声音地无法听清。   不过眨眼工夫,塔底又回复了死寂。   可是——地上也凭添一片死屍,他们七窍之内,鲜血泉涌,但这次都是真血,而不是假的。   至於岳天雷,他早已旋到第二层。   又是一阵狂风骤雨,声息全无的指法扫荡,更迫遗遍地横陈的恶棍。   於是——   他如法泡制,通过了第二,第三,第四层。   就正准备更上一层时。   上面轻噫半声,传出粗暴口音道:   「你是谁?」   岳天雷虽然停步,先不作答,心中却默然忖道:   「不对,这还不是『恶丐』的口音………。」   思忖中,随听人声拉动,梯口更射出一溜火光,照澈四壁。   但对方一看遍地屍体,跟森立梯下的他,竟吓得牙关山响,狂颤不已道:「你……你不是衡山和尚!你……你是……谁……谁?」   「岳天雷!」   「哇——!」他那冰一般的话声,骇得对方失魂狂叫,乱轰轰反朝上层逃跑,更不用说有人下来。   岳天雷眼见这种狼狈像,可恨之中。又生出一种可怜的念头,但另一个内力充沛,刺耳惊心的怪笑,又从塔顶传出:   「磔磔磔磔!好小子有种上来罢。」   这口音正是「恶丐」无疑,他立还一声冷哂道:   「本人来也——!」   哂声绕塔之际,一股狂飙,冲空直起。   那五六层的「丐帮」叛徒,只觉得风声到处,火炬一扫无光,连人影子都没看清楚,岳天雷已到了高塔绝顶。   可是——   这第七层,空空洞洞,仅有「恶丐」一人森然凝立,他一见岳天雷,马上面色骤变,粗暴喝问道:   「法宏老秃何在?为什麽不来践约?」   「大师离此不远,并没有失约!」   「那你先让开,我找的是他。」   岳天雷冷哂一.声道:   「要分先後的话,我们那笔旧账应该先算。」   「恶丐」身躯一颤,张口结舌道:   「这……这……现在不能算。」   「为什麽?」   「武皇有令要你的活口。」   「这样说,你是不敢下手对付我?」   「少往脸上贴金,要你死易於反掌,我这是听从命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岳天雷仰天怒笑,笑声中杀气冲霄。   「你笑什麽?」   「哼!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忘记走狗的身份!」   「恶丐」生性暴虐,也不由恶性复萌,粗声喝道:   「如此说,你还是特意找我!」   「不错!阁下要是明白,马上自决当地,否则的话,本人手下不放恶人,塔下那些死屍,都是榜样!」   「恶丐」晓得对方言出必行,死亡的恐怖,使他心神一麻,竟把「武皇」的刑罚放在一边,先行设法除却强敌。   於是,狞猛面容上,居然浮起一丝神秘笑容,道:「好吧!你要做法宏老秃的替死鬼,谁也拦不住,我们就在这里比一比。」   「看掌!」   岳天雷双臂圈动,就要出招。   但「恶丐」竟又一声:   「慢来!」然後盘膝垂手靠窗坐下。   「怎麽,你又怯了?」岳天雷想不出这是什麽花样,但总不能动手去打坐下的人,因而诧异一问。   「恶丐」立刻抬头答道:   「咱们今天不动手,就比坐功!」   这种比法,倒使岳天雷感到为难。   如果不接受,对方就有藉口,正好趁此下台。   接受的话,自己是有把握赢,但浪费太多时刻。   沉吟下,果听对方得意的说道:   「假如你不答应,咱们就将来再见………。」   岳天雷只好一咬牙,冷冷答道:   「你已经没有将来,乖乖坐好罢。」   於是就在「恶丐」对面,安然坐下,两人闭目凝神,调匀吸呼,开始了这种奇怪的比法。   片刻後。   塔中沉寂无比,及方都血走周天,气行十二楼中,但岳天雷始终有股疑心,使他思潮起伏道。   「恶丐的内功决不如我,他为什麽要用这种找死的方法?一定别有阴谋………。」   於是耳边倾听塔下,隐约听见众丐出入不停,好像是搬运屍体一般,功夫不大,一群人都已离塔远走。   「嗯——,搬屍去埋,倒是情理中事,可是………他们会不会搬别的………?」   心念中,又将身翼一动,深吸了一口长气。   可惜,塔下的人味,血腥,跟陈年日久的霉味太重,饶是他嗅觉过人,一时也无法分清楚。   尤其是目棱闻处,更见「恶丐」端然入神,正在行功酣畅,他觉得自己心思太杂,犯了内功的大毛病,忙不迭再度定神,以便持久——   但就在这念头一转间,   「呼!」的一声,对方身形暴然纵起!   等他暗叫「不好!」已经慢了一步。   因为「恶丐」早有预谋,暗中也在倾听对方动静,就趁岳天雷血气不稳,难运内力的机会,突运十二成真劲,双掌击出。   而且他这两掌,还不敢偷袭对方,左掌朝天,直劈塔顶,右掌向下,震落在两人之间的砖地。   这腐朽古塔,那能受得这麽两招。   「轰隆隆!」栋折梁摧,尘土四射。   等到岳天雷身形离地,「恶丐」已如灵蛇出洞,奇快的穿窗而逃,那震得四分五裂的砖石,又将他的去路阻住。   但岳天雷虽惊不乱,百忙中身形疾折,电射而前。   双掌更迸出无形劲力,硬生生震开一条空隙,急朝塔底疾坠。   等他刚刚出险。   对方身形已经落地。   等他落地。   「恶丐」又暴撤十多丈,朝着树下深沟,就想一头栽入!   「奇怪?他不跑,却向沟里躲,这能躲脱吗?」   猜疑处,右手一翻,长剑穿空射出,划出一道美妙半弧,遥指恶丐後心,而且脚下也不停,刚一使劲——   却听背後「嘶!嘶!」暴响,忍不住目棱回顾,立骇得心头发麻,不顾一切的猛然翻出。   原来塔下那一层,火花四射,炸药己燃。   他不过窜出五六丈。   「云峰塔」轰的一声,就像地裂天崩,整个炸成了齎粉!   而他也被炸得凌空乱滚,仆倒尘埃,七窍中鲜血暴流,闷吭半声,便落在「恶丐」的身侧!!!   第十二章 天龙金手   「云峰塔」被「恶丐」用诱敌之计,暗搬炸药炸成齎粉,饶是岳天雷身法奇快,也被震波推出数丈,滚落山沟,无巧不巧的正倒在「恶丐」身侧。   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自以为万无一失。准能逃生的「恶丐」,也被岳天雷一招「脱手飞剑」,射中後心,三尺剑锋穿胸透背,硬对他钉牢地上!   只等这满空烟尘略为消散。   三十多个丐帮余党,齐从隐身之地飞纵而至。   他们趁看黎明的阳光,先把「恶丐」屍首翻起一看,立刻惊呼连起道:「哎呀!副帮主死了!」   「糟!那怎麽?」   「咱们快跑!」   七嘴八舌,人心惶惶中,一名狞猛化子排众而出,神气活现的暴叱道:「通通闭嘴,再看那姓岳的死没有死?」   群众一见「丐头」出面,顿时鸦雀无声,马上就有几个人弯腰一看,禀道:   「他还有气!」   「嘿!」   对方狞声一哂,举掌过头,同看群丐喝道:「有气要他没气,大家闪开点,好好看我的劈空掌!」   掌字刚落,吐气开声——   「哇——!」   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号。   众丐被这种意外怪声,骇得眼珠一动,只见「丐头」头飞丈外,颈中血箭狂喷!   至於那招劈空掌,还举在半空不曾落下,倒是他的无头屍前,凭添了一位杀气骇人的少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得使他们来不及转念头。   一个个骇然木立中。   只见少女左掌右剑,凌厉绝伦,美妙身形更是如电如风,幻影重重的绕场疾旋不已——。   这一来,顿似揭开了地狱之幕!   那惨号声,   闷哼声,   筋摧骨折声,   真听得人毛发悚然。   其中更夹以——   残肢断臂,   血肉横飞!   更构成不忍目睹的惨象。   「丐帮」叛逆,那里抗得住「蛇娘」狂怒的狠招,後面十几个齐声吆呼,忙不迭翻身就跑,真恨不得多生一双翅膀。   可是,   他们刚刚跑出一箭之地。   「法宏大师」带看八名高弟,又如电闪云飘,急吼吼围上前来。   大师本是佛门子弟,心性慈悲,可是他看到古塔爆炸,却不见岳天雷出来,这一气,也是杀机大动,出手雄沉无比。   就在一阵无坚不摧的「须弥功」,排空冲击後。   那些逃出「蛇娘」剑掌的群丐,又全数伏屍当地。   「法宏大师」一招得手,更不迟延,急忙赶到「蛇娘」身前,关切问道:「李姑娘,岳少侠怎麽样了。」   这时「蛇娘」跪在个郎身边,螓首低垂,一双纤手正捧着自己的脸,但指缝中泪如雨下,跟岳天雷口鼻中的鲜血,融成了一片。   「法宏」见状,骇得跄踉半步,忙不迭再问一声道:   「他的伤势是否很严重………。」   随见她玉肩耸动,泣不成声,半晌後才抬起头来,伤心得状似痴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师这才发觉不对,赶紧屈膝弯腰,伸掌向岳天雷心房上一贴,立见他寿眉轩处,眼眶中也涌出两行清泪,随以哽咽的嗓音,凄然不已道:   「心脉散乱,气若游丝,非人力之所能救了………」   这句话,更引得「蛇娘」绝望伤心,「嘤!」的一声痛哭出声,就如杜鹃泣血,巫峡猿啼,使得在场诸人,无不落泪。   大师晓得说错了,眼光一闪,急忙改口道:   「李姑娘,你的医术神奇,是否有什麽灵药?」   「没有……没有………。」   「那麽………,放在这里总不成,无论如何,我们要想办法。」   「蛇娘」闭目含泪,螓首微摇道:   「顶多能挨一天,我想不出什麽办法来。」   「法宏大师」听说能拖一天,心里又生出半线希望,马上心念连动,暗中自言自语的忖道:   「送他到『少林』怎麽样?   不行!不但路程己远,就算赶到,也无人能医!其他如『青城』、『衡山』,也都一样不中用………。」   他自己出主意,又自行予以推翻,到最後,只有长叹一声,引咎自责道:   「都是老衲不好,如果『恶丐』挑战的事,由我自己应付,就有意外,也不致於连累到他身上………。」   「蛇娘」闻言,凄然便咽道:   「这不怪大师,一切事情,都是雷哥的计划——。」   讲到计划,她忽然双眸一亮,触动灵机!   因为她早已想过找人救治,但不是想去「少林」、「青城」等地,而是考虑另两个绝顶高手。   一个是师父「洞庭仙子」,以她的功力,可能重续脉再造生心机,可惜洞庭君山路程太远。   另一个是「武帝季灵芷」,如果找得到,必然着手成春,可惜连影子都未碰着。   现在,她却想起了第三个人,这就是她的父亲——神医李国华。   岳天雷本来的计划,是要找她生父,如果她能够按计而行,说不定也会成功。   至於地方的远近,一天时间够不够,她来不及考虑,而且也不敢多想。   於是芳心中念头一定,毅然起身道:   「大师,雷哥虽伤,我们的计划不改……。」   「那为什麽?」   「因为这也是救他的惟一办法!」   「哦——,那麽计划的内容能否说明?」   「这个不必,但是方法要改变。」   「法宏大师」也是在绝望中求希望,当即点头应允道:「好!好!好!但不知怎麽变法?」   「请大师跟八位贵徒照顾雷哥,隔着相当的距离跟随,至於前面的一切,完全由我应付。」   大师闻言更不多问,立命八弟子脱下僧袍,做成一具舒适的布床,将岳天雷安稳抬好。   「蛇娘」眼看诸事妥当,马上提剑当先,用全付轻功。直朝原来方向忽忽飘进!   在焦急心情下,   时间的进展,似乎比平常快了几倍。   眼看着日影西斜,将近黄昏………。   再说「蛇娘」这一路行进,不仅是注意敌踪,而且不时折回,查看个郎的伤势如何,不用说,自然是越来越恶劣。   这时,   一行人进入了一丛山脉,大家满头大汗,喘咻咻的略为休息一下。   「法宏大师」眼眸四望群峰,但见山深谷广,毫无人踪,就连对面山顶的一座佛寺,也是东歪西倒,破旧之极。   他内心实在有点沉不住气,但又不便说出口来,於是暗诵经文,希望借佛家的法力,产生一个奇迹。   但陪坐岳天雷身畔的「蛇娘」,却忙碌不已地为个郎把脉诊查,她发觉对方的心跳几乎停住,连鼻间气息,可是只出不进。   「来不及了!」   她芳心中一惨,禁不住珠泪横流,猛地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来得这样突然!   立使闭目端坐,暗诵经文的「法宏」,骇得心头一麻,连打了几个冷噤。   他不知道是「蛇娘」紧张过度,却误会岳天雷已然不幸。   於是肃然立起,以悲痛心情,高宜了一声:   「阿弥陀佛!」   就因为他这一声,   连衡山八名弟子,也跟着齐声念出。   立听群山深处,回声绕旋,交响成一片肃穆凄清的乐章,夹以「蛇娘」的痛哭,更显得草木含悲,天愁地惨!   但——   他们十个人的声音,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插入!   其雄浑深厚,有似大海汪洋,而且另具镇静心魄的神力。   「蛇娘」和大师等人,被这梵语纶音的声波一触,立刻心神舒畅,哀痛顿减五成。   就连从未醒过的岳天雷,也是胸口一动,吸进去半口清气。   这真是奇迹!   他们惊喜交集下,几乎在同一时间,闭口无言,专心去听那人。   而且更可怪的是——   对方所念的,竟也是一声:   「阿弥陀佛!」   那「法宏大师」马上迈前三步,以极为严肃的表情合掌躬身,遥向山 说道:   「贫僧衡山『法宏』,请问施出,是否『武帝』驾到——。」   这一问,使得「蛇娘」明眸大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这里曾遇到「武帝」,简直太好了,好得令人难於相信。   但是,她也知道「法宏大师」不会认错人,事实上,「法宏」确实是不错,因为他对「武帝」的声音笑貌,记得太深刻。   就算至今相隔了二十年,那印象始终牢不可忘。   说时迟,那时快!   大师的问话刚完,一个极为清劲的口音,已然朗朗答道:「在下正是季灵芷,『法宏大师』别来无恙。」   「哦!」   法宏大喜过望,欢呼一声,同时寿眉连扬,希望能看到对方的人影。   可惜山高树密,就凭他这份功力,也是无法看清,而且对方内力奇高,其所发出的声音,既能集中一点,使外人听不到他,就连听到的人,也摸不准他的方向。   因此,「法宏大师」一时反倒怔住。   「蛇娘」心急个郎,那里顾这许多,忙不迭娇躯一旋而前,长跪当地,然後对着山顶,扬声禀道:   「师伯在上,弟子李昭霞叩见。」   「请起来,你想必是『洞庭仙子』的徒弟。」   「正是。」   蛇娘肃然答应中,不禁芳心讶然道:   「奇怪?师父收我为徒的事,师伯一点都不晓得,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当然会看见我,可是怎能猜到我的来历……。」   心念中,还来不及说话。   对方清劲口音,随又隔空传来道:「我从『天心通』的感觉上推测,你们中间,必有一人命在垂危………。」   「蛇娘」这才猛然惊觉,忽忽答道:「师伯说的不错,雷哥……不!岳天雷……他的伤势非常严重,求求你老人家快点救他!」   「我有誓在先,现在不能以真面目跟你们见面——。」   说到这里,「蛇娘」急得香汗淋漓,连忙凄绝恳求道:「你老人家非来不可,不来的话,他只有………。」   提起「死」字,她不由得一阵冷噤,就连「法宏大师」也骇得跄退半步,心中惶然失策。   可是,对方的声音,却是冷静非常的答道:   「你们别急,我只是不能跟大家见面,救人之事,决不推辞。」   「蛇娘」马上化忧为喜,激动的问道:   「你老人家不见面e那怎麽救法?」   「我请一位朋友代劳………。」   「法宏大师」和「蛇娘」听到「武帝」说是有人代劳,心想此人功力,必也奇高,於是异口同声道:   「那麽,快请他老人家下山可好?」   但「武帝」的答覆,更是出人意外,他道:   「敝友不会武功,你们把岳天雷送到手中,他才能够下手。」   「蛇娘」等人,一方面感到出奇,同时眼芒电射,齐向山颠破寺盯扫。   这所古寺,他(她)们早已看见过,可是,经过这麽久的交谈,却没有听出「武帝」是在寺中说话。   仰头凝望中,突见白光似电,平地飞旋,在西斜的日影中,竟若长虹经天,照澈林际。   同时——   白光之内,话声传来,清晰无比的,说了一声:   「再见——。」   他们被这种神奇得不可思议的功力所怔住,连吸了几口长气後,才齐齐动手,再度抬着岳天雷疾朝古寺奔去。   ……………………   顿饭时间後,   「蛇娘」一行,已经到达寺前。   只见它,荒藤蔓草,破败不堪,就连两扇山门也已不见。   但——   寺门口却端立一人,「蛇娘」和「法宏大师」,禁不住好奇之心,一齐眼光如电,倒要看看「武帝」的好友,是个什等样人。   可是,他们不看还罢,这一看,心里都涌起一片失望。   因为对方只是个穷汉,貌不出众,才不惊人,真看不出他还能代替「武帝」做这起死回生的工作。   不过「武帝」能够相信他,一定有其理由。   因此「蛇娘」仍是极为恭敬,首先大礼问安。   「法宏大师」也自毫不怠慢,肃然合什为敬,并且问道:   「请教施主尊名上姓?」   那人外表虽穷,言谈却甚高雅,一一还礼後,带笑答道:「卑人『贾明』,受了季灵芷兄之托,代为医治贵朋友,请你们快点把他抬到寺里来罢。」   「放在佛像前比较方便………」   贾明一面指挥,一面就请大师等在旁落坐。   「蛇娘」明眸一掠当场,顿又感到奇怪不已。   因为寺内气象,跟外面截然不同,虽则一切都很陈旧,但不染纤尘,异常清洁,甚至地面上都光滑得像镜子一般。   那「贾明」安排停当後,随即席地而坐,坐在岳天雷的身边。   大家晓得他要动手治伤,一齐好奇的凝神盯住,究看这位不懂武功的人,用什麽奇方妙药来医治。   在这众目所规,鸦雀无声的气氛中。   「贾明」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件事物。   以「蛇娘」和「法宏大师」的预料,这定然是药瓶丹壶之类。   可是他们都猜错了。   只见对方手内,金光如潮,眩人双目,竟然捧的是——一只五指分明,无异生人的「金手」!   「蛇娘」见状,马上肃然起敬,长跪当地。   因为这只「金手」大有来头,她曾听师尊说过,这是师祖当年所留下,已成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圣物。   「法宏大师」见多识广,当然也知道它的来源,忙不迭合目低眉,一个劲只念:「阿弥陀佛。」   至於「贾明」倒是非常轻松,他把金手稳妥的放在岳天雷心窝上面,那五根手指,正好扣住「幽门」、「通谷」、「商曲」、「阴都」等数处心络要道。   「蛇娘」跟「法宏大师」,这才看出金手的巧妙无穷,内心赞服中,又见「贾明」抬头微笑,对他两人说道:   「蛇痴」连忙应了一声是,非常客气的问道:「贾先生,你是我师伯的好友,对於他老人家不肯以真相示人,是否晓得其中道理?」   她一面发问,一面芳心忐忑,恐怕对方不予答覆,但「贾明」倒是异常和蔼可亲,微微点头中,带笑答道:   「理由很简单,他奉了师尊遗命,到中原参拜佛祖,超渡当年掌下亡魂,因为天下的佛寺,多得不可胜数,他又要逢寺必拜,遇佛必参,就算功力奇高,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完,而且这段时期内,他决不能再犯杀孽,所以不能跟大家见面,以免耽误时间。」   「法宏大师」闻言,不禁寿眉一轩道:   「贾先生,贫僧跟『武帝』相识多年,他那嫉恶如仇的性情我很了解,可是如今『武皇』为害,他却怕误了时间,似乎不像他的作风!」   「这个……,我也听他谈起过了他说武林中将有空前杀孽,极想有所帮忙,因此更要先去完成这件心愿,然後再来……。」   「什麽时候他才能来呢?」   「如不躲误,约需三月,万一有意外,那就说不定……。」   「哦!」   法宏惊噫声中,骇然说道:   「要那麽久?恐怕来不及了!」   「蛇娘」也是星眸连闪,失望的说道:   「就算来得及的话,他老人家不能出手也是枉然!」   「那倒不会!」   「为什麽?」   「他说:武林中将有新人崛起,可以解决这场灾难。」   「是否就指雷哥而言?」   「对!就是他。」   「哦——!」蛇娘激动之中,嫣然一笑,明眸注定而未苏醒的个郎,芳心甜蜜蜜的,充满骄傲和喜欢。   「法宏大师」却另有心思,再度发问道:   「岳少侠的功力确实不凡,但跟『武皇』相比,还差得相当远,不知道怎样才能再造一步。」   「进步一定有的,可是『武皇』的功夫,正邪两道所长,不是一年半载所能赶上!」   「那麽——?」   「岳天雷将来会得到一件——特别厉害的兵器,『武皇』必然被其克制,死无葬身之地!」   「奇怪!」   蛇娘暗自称奇,芳心自忖道:   「雷哥要找『天雷怪剑』的事,这位『贾先生』似有先见之明,可是他是个平凡人,凭什麽会猜得出?」   心念中,夜星似的明眸,不竟闪闪眨动,直朝来方盯去。   那「贾明」眼神虽无内力,却有智慧光辉,同视之中,似已懂得她的心意,随即答道:「李   「是吗?」   「他己练到『六道神通』的地步,这种佛门至上功夫,包括『天心通』、『天眼通』、『天耳通』………等六种,对於别人的心事和未来,都能猜得非常的准确………。」   「那麽——,先生你呢?」   「我乃俗子凡夫,但他曾把『天眼通』略为传授,因此也会看一点祸福。」   谈到此处,「法宏大师」倒是颇感趣味,因为「六道神通」,乃佛门子弟想学而不易学到的,於是好奇的问道:   「贾先生,贫僧愧为三宝门下,自愧缘法太浅,对此道却是不通,因此想问一间,我能否修成正果?」   「这个……。」   对方眼神一震,模棱答道:   「大师你必成正果,而且不久的将来,就有……悟道的机会。」   「那我呢?」   蛇娘接着问道:「姑娘麽?将来定是一代女侠,名震武林………。」   「还有我雷哥——?」   「贾明」并不直接答覆,一笑带过道:   「他的事由他自己问罢。」   「蛇娘」自知问得太关切,娇靥一红,忙不迭暗自低头不语,改向静卧的个郎,含情望去。   这时,岳天雷面色红润,呼吸也平静如常,颢然已脱险境,而且是在恢复功力。   因此他们谁也不敢去惊动。   沉默之中,又见星月升起,寒光遍照山川。   一个时辰,就在等待中渡过。   随听一声惊噫,打破寂寥。   岳天雷猛然的翻身起来,不知自己置身何地。   於是——   他用惊奇的眼光,遍掠寺中诸人。   「正是!」   对方答话中,将翻落地上的金手小心拾起,捧在双掌之内。   「那你为什麽不辞而别,以致『东方先生』大起误会,因而不幸?」岳天雷只顾追问,把「蛇娘」等弄得骇然一怔,她连忙从中打断。赶紧把经过情形,忽忽说出。   岳天雷恍然大悟,立刻大礼叩拜道:「贾前辈,在下失礼冒犯,敬请原谅,至於「武帝」的救命大恩,只好请你老人家转谢。」   「好说,好说。」   贾明点头答礼道:「那天少林寺前,是『武帝』带着我走的,要不然,怎能通过重重把守………。」   「哦!」   岳天雷骇然一叹。才知道武功之事,真乃天外有天,内心赞佩之余,续行问道:「那麽,前辈上山的目的,可不可以说明一下?」   「因为『武帝』要去朝拜三世如来,同时他看出少林杀气如云,必损一位高手……但是他怕人家认得,所以带着我,以便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原来这麽回事,可是晚辈特意访他,不料彼此无缘,倒是意料未及………」岳天雷说到这里,也掩不住失望之情。   「贾明」见状问道:   「你找他的目的是什麽,是否想问『逆转五行大法』?」   「对!对!对!」他连说了几个对,心里的惊奇,简直到了难以形容的程度,一方面对「武帝」的「六道神通」敬服不已,但「贾明」确是个不懂武功的人,就算「武帝」留下话来,他是否记得清,讲得出呢?   对方见他激动,立将金手递将过来——,   岳天雷一见此手,马上心念疾动,勾起昏迷中的记忆。   起先,他觉得有五个手指,向他心脉要穴,渗出神奇无比力道。   结果竟能固本还元,产生起死回生的奇迹。   这只手,他以为是绝顶高人,发掌相救,没想到会是武林圣物,再现人寰,如今谈到「逆转五行」,对方又将此宝递过,不用说,那奇奥功诀,当然藏在里面。   因此,他面色整然,极恭敬的伸着双掌去接,内心的感动,竟使得十个指头都忍不住轻轻颤动。   当他要小心接过後。   「贾明」也仔细交代道:「季兄说过:一切法门都在这『天龙金手』之内,以你的绝顶聪明,一定参悟得出。」   「是!是!」   「但这是他『天龙派』祖传宝物,你得小心保管。」   「晚辈绝对会珍重收藏,只是学成之後,怎麽还法?」   「到时候,季兄会亲自收回。」   「哦!他老人家愿意跟我见面?」   「迟早总要一见。」   「那太好了!我在武功上还要多多讨教。」   岳天雷喜出望外中,豪气勃然而立,他向来就有练成天下无敌的心愿,综观四海,惟有「武帝」功力绝伦,可是他已隐出江湖,这正是少年人的好机会。   可是,自己能否练到那一步,必须要经过考验,而对方正像一块试金石,正好来衡量自身功力。   思索之间,又听「贾明」答道:   「你的志气令人可佩,我敢说季兄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希望多下苦功,到时候一分高下。」   这一番话,不仅是岳天雷,就连「法宏大师」和「蛇娘」,也都双目大张,奋兴得无以复加。   那「贾明」也高兴的看了大家一眼,接着打个呵欠道:   「对不起,我不像大家身怀武功,这半天,确实有点累,想在这里略事休息,诸位有事在身,尽管先走一步。」   一行人马上纷纷起身,再三恭然致谢告辞。   「贾明」客气的还礼中,对每个人都说的是:「再见」,或者是「珍重」。   但是——   「别了!别了!」   随见风声瞬动,人影电旋——   岳天雷当先引路下山,心中思潮起伏,对於这番奇遇,称奇不已。   他感激「武帝」。   也感激居中代劳的「贾明」。   以「武帝」的功力,他除了没齿不忘之外,事实上难於报答。   但「贾明」总多少可以设法补偿。   「贾明!贾明!贾明………呀!不对了!   贾明者,假名也!他并没有讲出真名字!   那麽,他……他……难道是……?」   骇然中,岳天雷双目电闪,气得一蹬脚,顿时地陷半尺有余。   好在思忖之间,走得比较慢。   马上一言不发,猛然运出十二成轻功——   随以电闪云飘的速度,反朝古寺扑去!   这一突然举动,   可是他这样做,必有理由,於是,旋风似的同时转身,拚全力,赶快的追将上去。   眨眼後,   他们重已回到寺前,   只见岳天雷呆立无言,茫然中懊丧不已。   「难道贾明先生出了岔子?」法宏大师骇然也问一声。   「他不见了。」   面对空空如也的佛殿,人人都觉得事出离奇,一时想它不通。   但岳天雷又顿了一脚,摇头叹道:   「你的意思是——?」   「假名先生,就是『武帝』的化身!」   「呀!」   「这也难怪,你我都未曾见过他老人家嘛………。」   「法宏大师」立刻脸上一红道:   「老衲自以为很熟,见面一定认得,谁知道『季大侠』的功力,已到了真元内歛,神形不露的程度,不过……我到真是惭愧。」   不说三人各自怅然,反正「武帝」这一回真的走了。   默然半晌後,   「蛇娘」清笑半声,从中圆场道:   「雷哥,你不要作急,他老人家刚才讲,等你学会『逆转五行』之後,还要跟你见面考量武功,何不耐心一点……。」   「嗯——,」   岳天雷想到日後的机会,顿时心情好转许多,但仍然轻叹了一声,说道:「可惜差了一件!」   「那一件?」   「我不懂五行奇门之术,学这『逆转五行』很感问题。」   「哈哈哈哈!」   蛇娘更是得意的大笑起来道:   「这一点,我倒可以教你。」   「你会?」   「当然罗,『洞庭仙子』的门徒,难道连这都不会吗?」   「好吧,请你把入门甚础告诉我。」   「哼,没那麽简单,多少总要有点表示。」   「什麽表示?」   岳天雷一本正经的问道:   「拜师传艺,总该有点礼貌呀!」   「哈哈哈哈!」   他发觉这是一句戏言,也不由大笑连声道:   「你忘了我也教遇一招剑法,乾脆两抵吧………。」   於是他们就在寺前坐下,由「蛇娘」解说这乾坤八卦的变化生克。   「法宏大师」间也插言几句,补充说明。   岳天雷天资过人,对於八八六十四卦,再变三百八十四卦,自是入耳不忘,闻一知十。   然後,他把「天龙金手」取出,就着月光,仔细的看那里面的细纹。   只见这些奇奥的记号,正是八卦排成。   从先的变化很简单,以他刚才所学,也能够过目就懂,但再变一次之後,马上奇幻百出,莫测高深。   他低头苦想中,只急得目眩神摇,额头见汗。   「蛇娘」报仇心切,恨不得个郎能够一夜成功,因此,她大气也不敢喘了一声,惟恐打断他的思路。   但——   「法宏大师」到底年高德劭,见识过人。   他恐怕岳天雷用心过度,以致走火入魔,忙不迭轻咳一声,从中打岔道:「少侠,连『武帝』也认为需要相当时间,你不要过分急燥………!」   「是!」   岳天雷悚然一震,连忙深深吸气,收摄心神。   可是一会工夫後。   他又情不自禁,沉溺於这奇奥迷人的秘法。   「蛇娘」也看出情形不对,星眸一望天空,婉转提议道:「雷哥,我们还有计划,现在走好不好?」   「嗯!嗯——!」   他鼻中答应,事实上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蛇娘」芳心发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个劲把「武帝」对她讲的话,不厌其详的细诉一番。   她讲完「武帝」预言她会成为一代女侠,接着又提到「武帝」认为,「法宏大师」不久将成法悟道………。   讲到这一句,   岳天雷猛然一个寒噤,双目圆睁道:   「你……你有没有听错……。」   「没有呀!」   「法宏大师」亦随之凛然发栗,心头泛起一片凄凉味道——   因为他也体会到此话一语双关,另有深意。   更何况,   「武帝」临行之除,对别人都说『再见』,单单对他,说的是:「别了!」   就在「蛇娘」瞠目不解中,   大师跟岳天雷,四道闪耀寒芒,奇快的交换了两下眼色。   很显然,他们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谁也不愿先说穿。   这种尴尬,仅只存在了眨眼工夫。   岳天雷随即振衣而起,淡淡说道:   「我们走……,反正一夜之间,也不会参悟得透……。」   谈论之间,   他们向前一望,遥见衡山诸人,正没入一片茂密的林海,为了顾虑内有伏兵,俩人连忙一催脚程,奇快的赶上。   但——   身形刚到丛林边缘。   陡听「法宏大师」一声骇噫,彷佛遇上了极奇怪的事情,百忙中疾纵一步,又闻惨嗥连起,夹以长剑铮铮,声似骤雨狂飙。   「糟糕!」   岳天雷吓得心头发悚,冷森森双剑齐抡,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身形疾旋,马上射入树林深处。   他虽然快,   对方也自不慢。   只见岳天雷一到当地,立刻咬牙不语,像石像一般,檩立不动。   虎目中更是怨毒如朝,噙着两颗清泪。   而且,倩影如电,「蛇娘」亦已仗剑赶来,她樱唇动处,仅只叫出半声:   「雷——。」   马上星呆骇滞,被这面前的惨景所骇住!   原来「法宏大师」被人一剑穿心,剌死在地。   至於八个门徒,却仅见七具屍体。   「雷哥!」   蛇娘强自镇定,惊讶不已的问道:   「这……这是……什麽回事?」   岳天雷巡亲场中,向空中连嗅几下,冷声切齿道:「正是我们要找的蒙面人和铁面人,暗下毒手!」   「不对吧!」   蛇娘一指大师遗体,柳眉齐轩道:「如果是敌人的话,就算『法宏大师』来不及退转,也应该拔剑………。」   岳天雷顺着她的手势一望——   果见大师剑在鞘中,根本没有拔动的迹象。   这种事情,真太出乎意外。   他立刻心念疾动,凝神答道:   「我想大师决不至於失言,一定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怪事,以致没有想到退回,而对方就趁他不防,暴然发动……。」   一面说,一面又数了下衡山弟子的遗屍。   可怜这批僧人,个个死状奇惨,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师附近,可是数去数来,总归也只有七个。   对於这一个失踪的衡山门徒。   岳天雷居然大吃一惊,显得非常激动。   「蛇娘」见状,骇然说道:   「这一个当然是被敌人掳去,如果怕他走漏消息,招出你得到『金手』的事情,我们马上追赶也来得及!」   「追嘛——?」   「不错!」   「追不得。」   「为什麽追不得?」   「第一,『青城』送药,必须由我们代办,而且不能延误。」   「我替你去青城,你一个去追也就够了。」   「不!我不能追!」   「哦,」   蛇娘大惑不解,茫然问道:   「难道你怕——?」   「哼!我会怕吗?」   「那为什麽不追呢?」   岳天雷凛然上前半步道:   「对方掳去衡山门徒,当然用极阴残的手法,严刑逼供,『武帝』赠我『天龙金手』的事,立刻就会传到『武皇』那里………。」   「嗯,」   「武皇屡次的阴谋,都是要将我生擒,这一来,他可能另出主意来夺金手!」   「理由是——?」   「很简单,他本来不知道我父亲,义父,师叔师姑的生死如何,性怕『巫山四剑』联手制他,另一方面,他还想………。」   讲到想字,岳天雷眼芒如雷,猛然间又打破了一个哑谜,随即身形一噤,就像自言自语的说道:   「对了!他还想利用我去取『天雷怪剑』。」   「他要剑何用?」   「与『武帝』一决雌雄!」   「呀!」   蛇娘恍然大悟,娇声惊呼道:「这样说来,你真的不能随便去追,万一让对方夺去『天龙金手』,乱子可就大了!」   於是他俩埋了衡山僧众,并由岳天雷背起「法宏大师」的遗骸,齐齐如箭穿空,直向「青城」疾进。   在这种情况下,   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参悟「逆转五行」,好早点取出「天雷怪剑」来。   至於大师遇到什麽怪事,以致措手不及,被敌人剌死当地,他已经来不及多费心思考虑。   就连解救「神拳郑泰」,找寻「郑红莲」和「神医李国华」的事,也只好缓一步再说了。   再说岳天雷由陪送衡山诸人一里,改为亲往「青城」,一路上毫不停留,兼程而进,其速度当然快得出奇。   而且经过一番运功疾赶,他还发觉内力充沛,比以前又增了一倍功力。   这当然是因为「武帝」医伤的结果。   回想当时治伤,「武帝」并没有亲自推入过宫,仅只利用了「天龙金手」,不但认穴奇准,而且还将内力暗藏金手之内透体灌输,其方式之神奇奥妙,实足令人咋舌。   他对於「武帝」,真是感激敬佩,到了难於形容的程度,至於内力陡增,尤其值得高兴。   因为「武帝」.暗示过「法宏大师」必遭不幸,倘已经事先猜到,却没有好好加以预防。   如今大师中途被刺,八弟子死伤殆尽,他在良心上,总觉得过意不去,再加上「东方先生」身死少林,越发不是味道,饶是他意志如铁,也始终想不出妥善办法,去向他们的本门交代。   因此,   他一面如风而行,心中却在思忖:   「我以前下过决心要自己负责,可是,究竟怎麽样办才算负责,才能对得住死者,而且使生者不说闲话,还是一个天大难题………。   而这个难题,除了『武帝』以外,别人没有能力解答,那我下次见了面,无论如何,也将向他老人家讨教。」   心念中,   又听奔走得娇喘微微声中,「蛇娘」陡地激动叫道:   「雷哥,我们到了………。」   这个消息,顿使他心情上一阵轻松。   忙不迭的放目一观,果见苍郁幽深的「青城山」,就在面前不远。   当然,   「青城」这一带,也是悬有禁令,断绝行人,至於把守的森严,尤为意料中事。   就在他俩星丸跳踯,电掣风驰中。   道旁僻处,猛地射起一颗流星——   「飕!」的一响,一道亮红色火光,冲天直起,凌空划出弧形轨道,然後烟消火灭,消散於无形。   「好!」   蛇娘答应之中,星眸一眨道:   「少林『悲航大师』答应转告各派,说明你的身份,希望他的信息已经到了,也免得无谓争执………。」   「但愿如此——。」   「此」字刚刚说出,青城山人影如雷,分从隐伏之处,潮涌而来。   最前面一行四人,都是高年道长,其功力之强,从身法上面看,都算得武林中一流人物。   他们双方身法都是快速绝伦,如今对面疾驰,更是眨眼就到,岳天雷当下虎目一扫,只见四位道长,个个苍髯皓首,锐气逼人,不要说衣冠打扮都是一样,就连腰间长剑,也是一般形式。   岳天雷一见对方脸上怒色,也不等他们开言,马上点头为礼,抢先说道:   「诸位想是崆峒派下?」   「然也!」   四道长冷声一答,身形齐旋,在忧成半圆形的阵式,将他们堵截当地。   「请问,那位是掌门人『惟意道长』?」   「贫道就是!」   当中那位威严老者,上前半步,而且用手一指其他三位,代为报名道:   「这是贫道师弟,『惟清』、『惟理』、『惟明』………。」   但正说之间,他已看清岳天雷背着『法宏大师』的遗骸,马上怒上加怒,暴喝问道:「你把大师怎麽样了?」   「在下与他一道送药前来,不幸半路遇伏,以致大师被害………。」   「哦!你们从『少林』来?」   「不错………。」   「少林掌门大师病况如何?」   「已经被我们医好!」   「嗯——,」   惟意道长脸色略为好转,稍为顿了一下道:   「岳天雷,本掌门此番离开『崆峒』,目的是找你算账,但你们既救了『少林悲航大师』,,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起来很简单,『惟智』、『惟纯』两位,跟在下交情不错,他们是死於『武皇』手下,我也正要替他报仇。」   「这麽说,不是你杀的?」   「原本不是!」   「崑仑掌门人证明是你,不过你们应该已在『少林』见过面………。」   惟意道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猜到这番误会已经消除,於是改变话题,关切问道:「………那麽,『东方先生』近况可好?」   「这个………,」   岳天雷眼内阴云一闪,神色黯然!   「什麽这个?」对方见状,忙不迭紧张追问。   「他死了!」   「死了!为什麽?」   「中了少林寺『夺命金针』。」   「奇怪!」   惟智道长逼近一步道:   「难道少林会用暗器伤他?你最好说清楚点!」   岳天害暗中一叹,把这段误会,从头予以说明,讲到这「夺命金针」是由他用内家真力,从自己掌心迫出,以致伤及「东方玉」的时候,「惟意」马上双目暴睁!   「呛!呛!呛!呛!」   一片金铁交鸣声中,寒电突闪——   四位崆峒道长,齐齐拔出腰间长剑!   「蛇娘」一看情形不对,随亦皓腕疾振,抽剑在手,凛然的护佐个郎。   岳天雷倒是沉着异常,仍以冷静口音说道:「尊驾不要冲动,在下句句都是实话,请你多加考虑——,」   「考虑!」   惟意怨声反叱道:   「两大掌门先後而死,人死无证,还要我考虑什麽!」   「请你考虑『青城掌门』的生命,再若拖延,可救不了。」   「嘿嘿嘿嘿!你们究竟有没有到过少林都是问题,就算到过,其经过情形——也难相信!」   「依你的意思要怎样?」   「三笔血账,一次清偿!」   岳天雷剑眉一立,面色凛然道:   「本人是为送药而来,不愿跟你们动手,而且我决定要进『青城』,诸位还是让路的好………。」   「胡说八道!」惟意狂怒如潮,气得面如金纸。   随即颤巍巍的左掌一圈——   「轰!」   一股石破天惊的「太清真气」,朝他胸前凌厉劈出!   岳天雷马上轻哂一声:   「来得好!」   也将左掌电出,施展「降魔掌法」,奇奥无比的凌空一翻,就听「飕!」然一声,那气涡乱   再说「惟意道长」,功力亦非等闲。   他掌力刚到半路,已然发觉对方能以怪异吸力吸他真劲。   於是,骇极中忙消内劲,撤式换招,更以右手迅速一圈,长剑似出洞灵蛇,改剌对方肩臂!   轻灵至极的身形略斜,那只空闲右手奇幻一翻,就从胸部之前平平推出——   「轰!」   他掌心中竟似焦雷暴震,一股劲气几若有形,比刚才「惟意道长」那招,更要凌厉威猛!   再说「惟意道长」,做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吸力再吐的功夫,骇然下要想变招,但已措手不及——   立被震得身躯连幌,蹬退了五个大步,胸头血气翻腾,差一点伤及内脏。   在旁肃立的「惟清」、「惟理」、「惟明」,急咻咻抡剑立掌,就要联手而上。   但岳天雷无意滥伤诸人,因此一招得手,立即收势停身,再度劝道:   「几位道长听了!我要是有心杀人的话,贵掌门刚才不死也伤,还是平心静气,去救青城同道………。」   这是,一番苦心,可惜恼怒的崆峒道长,难於接受。   那「惟意」暗自深吸几口长气後,咬牙答道:「想上青城没那麽容易,先试试崆峒『七星剑阵』再去………。」   话声刚落,立又手势一挥。   凛立身後的门徒中,立有三个壮年道士,如飞纵出,跟四位道长正好配成七人,一齐身形如魅,游走当场,眨眼之间,分按「北斗七星」之形,布成了森严剑阵。   这一来,   双方势成骑虎,谁也不能罢休,岳天雷暗地咬了咬牙,手一伸,声息毫无的拔出了随身长剑——。   但,剑光刚动。   紧张气氛中,却突地传来连声暴喝,无比激动的狂吼道:   「住手!住手——!」   众人愕然回顾,立见一个光头大袍的人影,从来路急急奔驰,才中扬动着一片白色东西,似乎是一封信。   岳天雷眼力最强,他一看,马上认出这是「少林」长徒,法名「幻空」。   那「幻空」一到当地,气喘吁吁的对大众合什一躬,立将手中书信,恭敬的递交「惟意道长」   「敞掌门现有急信,请前辈立刻过目!」   「惟意道长」见来人神色仓惶,心知必有要事,於是拆信一观,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   岳天雷与「蛇娘」,却从「惟意」的态度,猜出信中内容一定是「悲航大师」通知各派,解释他们身份。   果然对方沉吟片刻後,双眉一轩,表情连变几变道:   「岳……,少林掌门来信,证明你俩所言不差,贫道为了合力对付武林公敌,所有过节,将来再算……。」   「好,我们快些去医『天乐道长』!」   於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就此缓和,一行人放开脚程,直奔「青城」本观,但崆峒四道长,内   沿地疾飘中,   「蛇娘」暗地一触岳天雷,附耳细声道:   「雷哥,你为什麽不把解药与大师遗体,一齐交给他们?却要亲自上山,岂不耽误参悟『逆转五行大法』?」   「我恐怕『武皇』邪党跟踪而来,断送这一山生命,而且——。」   「而且什麽?」   「从现在起,我要尽量消灭仇人的耳目,杀得越多越好!」   「哦!」   蛇娘星眸一闪道:   「原来是要『武皇』消息失灵!」   「不错,这样各派才来得及准备,我也有时间去参悟『天龙金手』的秘密。」   说话中,他们已经到达「青城观」的大殿,当由派中长徒『显危道士』依礼迎接,按次落座。   回想岳天雷初下猺山削取长剑的时候,他跟「显危」已有一面之缘,那时双方功力不相上下,全靠削剑怪招取胜。   但在「显危道士」而言,心里总是大不舒服,何况对方以一对少年男女,却因师门辈份奇高   因此,   「岳少侠送药前来,小道代表家师深致谢意,但此药如何服法?要等多少时间才能见功呢?」   「蛇娘」对这一方面比较高明,况且药是她带来的,於是代替岳天雷答道:「服法跟平常一样,至於生效,慢则三天,快则一日。」   「请问姑娘,时间上何以差了这多?」   「显危」闻言皱眉一想,答道:「小道当然愿意家师快点好,那这运功之事,还要请诸位帮忙——。」   「在下愿意出点力气。」   岳天雷首先一挺胸膛,慨然答道,但「惟意道长」却忙不迭将手一扬道:   「慢点——!」   岳天雷当然懂得对方的意思,三分是不放心,七成是不乐意,於是不等他的下文,先行说道:   「道长,我并不是好管闲事,也不是小看阁下,但目前时间有限,我若出手,可以快一点。」   「这……这……,时间再急,也不差在几个时辰。」   「我预料『武皇』邪党,可能联手攻山,难道你愿意『青城』掌门人,躺在床上应敌!」   「这……。」   「而且道长要是不放心,在下运功的时候,你跟贵师弟们,尽管在旁边看看。」   於是一行转入後殿,去替掌门人「天乐道长」疗伤。   「显危道士」一面隆重的安排「法宏大师」葬礼,同时代师传令,命各处门徒更加谨慎把守。   第二天上午,   「天乐道长」已经精神饱满,陪着岳天雷等共坐大殿之中,由於他的药到病除,霍然而愈,使得昨日的猜疑气氛,大为轻松。   当他听完岳天雷说明「武皇」功力之後,顿以骇异眼光,扫遍崆峒诸子,然後慎重说道:   「既然对方的功力到了这种程度,我们七大门派应该同心协力,联手应付敌人,我现在有个办法,不晓得道兄等能否同意?」   「惟意道长」忧形如色的答道:   「我们愿听高见,可是对方功力绝伦,如果没有相当把握的话,与其联手,不如分开,倒免得一网打尽!」   「天乐道长」微微一笑道:   「妙计?我一时想不起。」   「百年前你我上代,曾有『佛』『道』两家,同参功力,合组『天罗地网阵』的计划,如果实现起来,那怕『武皇』是金刚罗汉,也不奈何我们!」   「嗯!」   惟意道长顿时眼神一亮,大为兴奋。   但——   略一思忖後,仍以不放心的口吻说道:   「好是好,可惜一点。」   「那一点?」   「这『天罗地网阵』,原以崆峒『七星剑阵』,武当『三寸剑阵』,和少林『五百罗汉阵』为主,另以四大门派高手相助,但如今『衡山』、『崑仑』、『武当』三派掌门都已不幸去世,敝派『七剑』早已失去大师兄,近来又死了两个师弟,剑阵威力大不如前,因此就算联手起来,不一定准有把握!」   这番话,不异一瓢雪水,临头浇下。   使得满怀希望的「天乐道长」一个冷噤,顿感心神不定。   岳天雷见状,立劾期然开言道:   「两位大掌门不必泄气,对於敌人虚实,在下可以对付他!」   「不过——,」   天乐道长以疑信参半的神气,再次问来,但说了半句,却将下文咽住。   岳天雷立刻说道:   「道长怀疑在下的功力,这也难怪,可是我敢保证,最低限度能够使他自顾不暇,无法分身两地。」   「少侠愿意冒这个险吗?」   「绝对!」   「好!」   天乐道长毅然的答应道:「就此一言为定,由少林、崆峒、青城出面,立刻传书各派,克日棸会练功,联手应敌。」   这句话刚刚说完,又见大弟子「显危道人」,满头大汗的直入大殿,喘吁吁惶急说道:「禀掌门,『崑仑西门先生』,『峨嵋德渊大师』,有要事相见!」   几位道长听说来了两位高人,顿时心中一喜,但「显危」的态度,又令他们同时一惊。   掌门「天乐」马上说了一声:   「快请——!」   话音未落,两道急促身形,已然越阶入殿,大家见面问候中,岳天雷跟貌若古松的「德渊大师」寒喧片语,立刻转向「西门先生」,但仅仅招呼一声,立刻一阵难过,不晓得如何安慰是好。   「西门石」素性乐观,但现在也是喉头发哽,讲不出什麽话,脸皮几下痉挛後,哑声断续道:   「人生总有一死,敝师兄的事……我已在『少林』听说,你……你……不必难过………。」   岳天雷天性仁厚,越叫他不难过,越是使他引咎自责,对於「东方先生」的死,就像毒蛇噬心,比自己杀的还要不安。   正默然中,   又听「德渊大师」声若洪钟,紧张言道:「诸位!大事不好,『武皇』邪党已然公开露面,不久即将到此挑战!」   「哦——!」   「天乐道长」惊噫声後,继以冷哂道:   「崆峒」四位道长同时凛然上前,仍由「惟意」发言道:   「兵来将挡,水来士堰,咱们总得应付,而且我想对方也是仓促而来,不会有什麽厉害高手,正好消灭他们,以免後患!」   「不见得!」   西门先生面色整然道:   「我跟『德渊大师』所遇到的「金爪神鹰」,他名列『皇家三绝』,已非庸手,何况还有各派叛徒与『血窟三妖』助阵!」   这番言语,立又引起一阵嗡声。   因为各派叛徒的功力,已足使各大掌门,深具戒心。   致於「皇家三绝」,更令「青城」「少林」吃了大亏,如不是岳天雷全力抢救,必然早遭毒手。   现在,再加上极少露面武林的「血窟三妖」——   以他们那种阴残下贱的手法,正派武林人简直不愿与之交手。   正纷乱中,   岳天雷虎目一掠众人,冷静说道:   「这批人都是死有余辜,一身罪恶,如今送上门来,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不过动手之先,我们要好好调派……。」   「西门先生」问道:   「你准备怎麽个分派法?」   「我倒没有什麽特别的分派,但那几个叛徒,一定要留给我。」   「天乐道长」与「惟意道长」怀疑的问道:   「这是什麽缘故?」   岳天雷随将「铁面人」等真像说破,而且对於「法宏大师」的死因离奇,也表示要亲自查明。   他的意见说得极为有理,而且可免各派掌门,与自己的师兄弟自相残杀,但也基於同一理由,使得青城、崆峒两派犹豫不定。   峨嵋「德渊大师」,崑仑「西门先生」却因无关本门,不便乱加可否。   就在这沉吟不决之间,   「显危道人」二次仓促入殿,朗声禀道:   「敌人已至山外,请掌门人示下……。」   「天乐道长」顾不得别的,迳自答道:   岳天雷没听对方答应,总难放心,见状步法一动,就想上前讲个明白,但「蛇娘」倒是另有打算,暗暗地将他一把拉住。   於是——   他们目送「西门石」,「德渊大师」,和「崆峒」四位道长,风流云涌般,率领门众如飞涌出。   直等到殿内无人。   「蛇娘」这才转向个郎,低声说道:   「雷哥,我有一个主意……。」   「快讲吧!」   「你要查『法宏大师』究竟遇到了谁,以致来不及拔剑就被剌死的话,最好不要直接出面。」   「间接找吗——?」   「对,你在双方对敌之时,注意两边的言语行动,一定有所发现!」   「嗯——,这办法很不错。」   「那麽,我们不能这样出去,否则把戏就不灵了。」   ……………………   瑰丽清幽的青城山,山谷山坡,密布着森然人影,间夹以冷电秋霖似的剑刃寒芒令人怵目惊心,神摇气结。   可是,这麽多的人,却鸦雀无声,静得出奇,使原已松驰的气氛,更增加无限肃杀之意。   在正派武林这一边。   青城「天乐道长」以主人身份,居中而立,左右分列着「崆峒」,「峨嵋」,「崑仑」各派高人,後面是数百精选门徒。   在他们的对面,也分立着三起人物。   当中是八个蒙面青袍的剑客,不用说,这就是四个假冒叛徒,与四个铁面人。   然後,左是「皇家三绝」,右是「血窟三妖」。   那三绝已经露过面,且不说他,至於这「三妖」,个个相貌阴沉,身长削立,充分流露出奇高内力与狂傲阴残。   尤其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对方除了「铁面人」等,其他大小数百邪党,再无他人可蒙面的姿态出现。   这更证明,「武皇」认为决战的时机将到,他的手下,再也不必藏头露尾,故布疑云。   这时——   青城「天乐道长」神色悚然的,目棱一扫两翼阵角,旋以冷峻至极的口音,面对八个蒙面人中的前排四人叱道:   「大胆恶贼!你等掳去各派高手,用阴残手法迷住他们本性,居然还敢蒙面冒充想夺掌门之位,今日来到青城,可要——,」   「要怎麽样?」   一个更冷的口音出自对方,把道长词严义正的话切断!   「天乐道长」直气得双手发颤,顿了一顿,颤声怒喝道:   「要揭开你的假面具,碎屍万段!」   他这声若洪钟,内劲充沛的吼声,震得山鸣谷应,回音四起,使正邪双方,无不悚然动容。   但——   对方居然毫不为意,轻蔑冷哂两声道:   「嘿!嘿!凭你这手三脚猫功夫,也揭不了谁的面具,而且你这种狂傲态度,简直不敬师兄,目无尊长!」   「哼!你是谁的师兄!」   「佛爷乃衡山『法广』,比你就高一辈!」   对方这一报名,正门四派首脑齐感一惊!   「崆峒惟意道长」立刻飘身而前,皱眉叱道:   「法宏大师敢是你这恶贼所害?」   「他不让位,当然处死!」   「你——,你自认为是衡山元老?」   「佛爷本来就是!」   「有胆的话,自行揭下面具!」   「磔磔!那也不难。」   对方阴笑两声道:「你们率众归降,自然看得见!」   他那里话音未落,崑仑「西门先生」一摇手中铁扇飘身而出,随用机警精明的眼光一掠全场道:   「尊驾少得卖狂!你们既以各派元老自居,却又不肯揭露真容,那麽——,门派姓名,总该报出来听听吧?」   「佛爷已然报过——,」   「嘿!我『西门石』记忆并不差,你一张嘴,我早知你是冒充。」西门先生冷叱中,目芒暴涨,猛盯住其他蒙面怪人。   但假「法广」仍然聒不知聇,阴恻反问道:   「你不嫌多管闲事!」   「哈哈!」   西门蔑笑声中,眼内寒芒再向前後人群中一掠,表面上是扫看「青城」,「崆峒」等人,以及「三妖」「三绝」。   因为他自出大殿,就不见这两个少年出来,直到这时,也还不见动静,但这一注意,更发觉「三妖」,「三绝」也是眼芒四射到处搜索,显然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场中不仅人多,亦且树茂草深,饶是他目力如电,一时也找不出来,於是停住笑声,??????说道:   「他们这里显然来了所谓『青城』『崆峒』的首徒,其目的想必是要接掌门派?」   「不错!」   「那麽,两派掌门人在此,总该师兄弟对面一谈,以定真假吧!」   「这——,」   「这什麽!难道见不得人?」   「磔磔磔磔!那有见不得之理,可是本佛爷有条件。」   对方答话之中,阴森眼色疾朝「西门先生」与「德广大师」一掠,「西门石」何等精明,马上仰大一笑道:   「哦——。」   「青城、崆峒是各自对付冒充的叛徒,衡山派无人在此,由我来对付你,至於少林派,我请峨嵋『德渊大师』代为出面,这个办法,想必符合尊意!」   「好!」   假「法广」答应之中,居然眼光中露出喜容,因为这个安排,他们可以和「铁面人」联手,以二敌一,惟有「崆峒」派拥有四位道长,那冒充之辈,却成了以二敌四的局面。   但精明的「西门先生」却考虑到了,立刻目注「三绝」,「三妖」大声言道:「你既答应了,可不许外人插手!」   「只要岳天雷不现身,咱们只看热闹!」   「西门石」不太放心的说了一个:「行!」随又将背上铁伞握在右手道:「冒充『青城』,『崆峒』的下三滥,滚出来罢——!」   话声未落,蒙面人等双双飘动。   第一对就是假「法广」,阴笑如潮,凛立他身前八尺。   第二对,面向「德渊大师」站定,只见掀唇报名中,大师白眉一轩,满面怒色,显然他已发现对方不是当年的「少林悲济大师」。   那第三对被青城「天乐道长」沉声一问:「你是不是本门天悦?」竟然身躯一震不敢答腔,证明也是李代桃僵,毫无疑问。   於是,崆峒「惟意道长」大袖一震,招来三位师弟,三个门徒,齐以「七星剑阵」之势迎住了第四对。   就在他准备开言喝问中。   对方阴森一笑,竟自抢先道:   「惟意师弟,别来无恙!」   这真奇怪,这个口音虽轻,对各正派掌门,却无异於平地焦雷,因为它耳熟得很,证明确是当年的「惟尊道长」,决无疑问。   「惟意」等骇得愕然一怔,如受电击,不由身主的跄退半步,对方却一声怪啸,其声刺人心魄。   啸声下,八道剑芒同时翻起,以看不清的快法,齐朝各大掌门当胸疾剌!   第十三章 三绝授首   那第四个蒙面人,趁着各大掌门骇然一怔之际,竟又发出一声怪啸,其声阴恻凄厉,令人毛发悚然。   而且阴啸未完,蒙面人等八道剑光,犹似夜空电闪,以凌厉至极的手法,直剌四大掌门生死穴道。   这一剑,来得如此突然,饶是各大掌门武功超绝,眼看着也难避让。   但死生一发之际——   「天乐道长」身後,突然身形如魅,剑气如虹,快得无以复加的射出了两人三剑。   最前面,是一道青气蒙蒙的剑光,夹以风雷破空之声,直向蒙面人那排剑墙,便生生的削去。   四个蒙面人,正在阴谋得手的关头,原想把那四派掌门,一齐刺死当地,对於这突乎其来的飞剑,真是惊骇莫名。   而且,这剑光毫不陌生,竟是武当至宝的「青霓剑」!至於招法,更是岳天雷的独门手法。   当初假「清玑」等「剑潭」夺剑未成,反落得断臂而逃,这件事,对於几个蒙面人,真是心有余怖,记忆犹新。   於是,四个蒙面人,一齐慌忙撤招。   但另四个铁面人,却因未受暗号指挥,不知道自行收剑,立听「呛!啷!」几声脆响,长剑纷纷拆断——   那时快,说时迟。   岳天雷紧跟飞剑之後,如电射到,左手「降魔掌法」,右手「巫山剑诀」,劲力之强,犹胜地裂天崩,泰山压顶。   只见掌风所及,四个铁面人如被风卷残云,一个个身形跄踉。   幸亏岳天雷已经晓得他们是受人利用,因此只将他们逼退一旁,不下煞手,而将全付劲道,指向四个蒙面人。   再说「天乐道长」等四大掌门,在一发千钧间,被岳天雷「脱手飞剑」阻住强敌,大家齐拔兵刃,发招护身,才得安然脱险。   而四个蒙面人,眼见剑下游魂,完全走脱,铁面人的长剑,又被削光,骇极中,四人掌式暴翻,集中本生内劲,猛击一掌——   希望用这一掌,制岳天雷於必死之地。   「轰隆隆!」数股无形真气撞击中,岳天雷身形奇奥一旋,借力消劲,居然无损毫分,而且   只听「叮!叮!」震耳,四人的剑不但无法递出,且被对方连连刺中剑身,他们不但手臂发麻,而且惊心动魄中,知道自己的剑已被刺伤,绝对无法再行拚斗,因为用力稍一过度,必致剑折人亡。   更何况——   岳天雷这阵剑雨之後,又有「蛇娘」的一片剑墙,她使的正是「切金断玉」的削剑奇招,不惟内力绵绵,而且两种招法合并施展,更增加倍余威力。   蒙面人等在一再受惊之下,已然斗志消沉,忙不迭身形暴撤,阴啸连声,想把四铁面人引出圈外。   岳天雷对於铁面人毫不阻拦,身形一旋,迳又射向蒙面人等,「蛇娘」与四大掌门,随亦紧跟而上。   他们双方这几招,全是一气呵成,奇快无比,仅不过是眨眼工夫,但饶是行动如电,对方的帮手也自不慢——   那「黑风厉鬼」与「赤发瘟神」,在紧张至极中,竟又重施故技e凌空劈出两股漫天飘荡的毒雾。   「天乐道长」已曾吃过毒雾大亏,见状心头狂震,连忙斜转身躯,把「西门先生」「德渊大师」等人一把拦阻。   岳天雷也被阻得身形微滞,等他发掌震开毒雾,「蒙面人」和「铁面人」已然退出百丈开外。   这时,   「三绝」以一字形阵式列开,首由「金爪神鹰」蔑然冷哂道:「大家慢慢来可好?老夫有话讲………。」   岳天雷随即虎躯暴旋,射向「三绝」面前,冷峻至极的呢道:   「要讲趁早!」   「金爪神鹰」阴恻一笑道:「今天的事,本来是两件,一件是各大门派清理门户,另一件是老夫跟你——。」   「跟我怎样?」   「跟你要一件小小的东西?」   岳天雷一听这句话,立刻恍然大悟,证明被掳去的衡山门徒,已经泄漏了「天龙金手」的秘密,当即目芒一闪,泠泠问道:   「如果不给,你打算怎样?」   「凭我们『皇家三绝』谅你难逃掌下………。」说到这里,「金爪神鹰」立见岳天雷眼神一动,寒电震人心弦——   那中间包含着三分轻视不屑,根本没把他的恫吓放在心上,另外七分,更是怕人已极的战机杀气。   「金爪神鹰」见状,不自主的连打寒噤,口水一吞,马上故作胆壮的补充道:「……而且『血窟三妖』,也是专程来对付你……。」   「那麽,结果又能怎样?」   「结果?」   「嗯!」   「很明显。」   金爪神鹰目光一扫各大掌门,答道:「这批人无非仗你撑腰,你要落败,他们都活不了!」   岳天雷心神一震,心念如电的忖道:   「这话倒有三分道理,因为双方实力相差有限,『三绝』,『三妖』一加入战团,正门各派必致屍山血海………。」   心念下,立刻打定主意,决心先行铲除「三绝」,至於「三妖」的能耐如何,惟有见机而行。   「金爪神鹰」见对方不语沉吟,以为恫吓手段已生效力,面上换出一付阴柔笑脸道:「怎麽样,你交出那件东西,大家两下罢手……。」   岳天雷一面暗中积劲运功,打量周围形式,同时顺口问道:   「各大门派之事,如何了断?」   「由他们约期解决。」   「本人呢?」   「任你笑傲江湖。」   「这条件简直不错嘛!」   「嘿嘿嘿嘿!」   金爪神鹰得意忘形,仰天而笑,岳天雷更又逼近一步,问道:   「可是——你能作主吗?」   「此乃『武皇』法谕,老夫是代为传话。」   「可惜一件!」   「那一件?」   「这件东西我不能交你带去!」   「那你要交给谁带?」   「别人都行,比如说………『血窟三妖』也可以带。」   「理由是——?」   「你我之间旧账未清,必须在此作一了断,那『三妖』与本人尚无来往,因此这件好差事,准备照应他们三个。」   岳天雷说话之时,眼内寒芒,微向敌阵後方的「血窟三妖」如电一掠。   只见「三妖」那毫无表情的脸孔,都暗自露出阴恻笑容。   看情形,他们对「三绝」似乎心存轻视,而且自恃武功,认为从岳天雷身上取物,必然毫无阻碍。   这种矛盾局面,引得岳天雷暗中冷笑如潮,本来「三绝」「三妖」如果联起手来,倒不容易下手,如今却各怀心事,有意争这夺取「金手」的功劳,实无异如自找死路。   但「金爪神鹰」却无法看到「三妖」的表情,心中求胜心切,居然狞笑半声後,双臂齐翻,暴然发难。   将十只金光刺目的怪爪,一上一下,以快得看不清的手法,疾朝岳天雷「分水」,「中庭」二穴,歹毒至极的抓到。   这一招,乃是老魔毕生功力所聚,若是被他抓上,不但要穿肠裂腹,血溅当地,而且怀中的「天龙金手」,也正好落人他的掌内。   但——   岳天雷早有准备,正要等他出招。   只见指风狂啸处,瞬已触及衣襟,「金爪神鹰」自以为一石两鸟,手到擒来,那狞恶的脸膛,禁不住浮起笑意——   不过,   这股笑意仅以昙花一现。   随见他瞪目,轩眉,面皮上泛出恐怖而痛苦的表情。   因为岳天雷双掌比他更快,十指如钩,自下翻起,正好把老魔手指,交叉扣住,那左掌心奇奥的吸力一收,将对方所发真劲源源吸去。   「金爪神鹰」连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手,立感手臂一麻,半边身体已然无法动弹,就在几将要出声惊叫之际——   岳天雷又将右掌一抖,那奇强员劲,随即直透老魔穴道,丝丝渗入。   「金爪神鹰」被这电流似的内劲一触,立感头晕目眩,周身麻颤,那张开一半的大口,只能呵呵喘息,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在这真力拚斗下,老魔头已径完全落败,只要岳天雷再增劲道,他必然惨死当地。   可是,   岳天雷存心把「三绝」一毕歼灭,还有用上对方的地方,所以他不要「金爪神鹰」马上就死。   再说三绝中的「黑风厉鬼」与「赤发瘟神」,他们对这奇快无比的一招,并没十分看清楚。   何况岳天雷与「金爪神鹰」对面而立,相距不过尺余,两双手臂,都被各人的身形遮住,不到面前很难看出他们的动作。   但从两人身形上,可以猜到是在各运内力相拚,他们跟岳天雷曾经交过手来,深知对方功力深厚,很替「金爪神鹰」捏着一把汗。   但对岳天雷内力陡增的事,还是茫无所知,因此眼看双方发力,两只脚一下子入地数寸,还以为老魔的暗招占了便宜。   可是——   仅只片刻後。   两人忽见「金爪神鹰」身躯一震,脚掌虽然还插在泥内,但却经虚软无力,很显然,他已惨败於对方手内,其所以未曾倒下,是被岳天雷双手捏住。   这一来,   「黑风疠鬼」,「赤发瘟神」齐骇得心头一麻。   他们原想各发毒雾,却怕伤及「金爪神鹰」,於是忙将身形一旋,四只幻影重重的手掌,齐朝岳天雷腰胁袭至。   就在两人距离不及一丈之时。   耳中突听一阵「咯!咯!」脆响,正是骨骼粉碎的声音。   随见岳天雷双肩一动,「金爪神鹰」的身形,在血雨狂溅,惨嗥如鬼中,猛朝两人飞到。   两老魔恶眼一扫,早见自己的同伴陈屍当地,一双手臂齐腕折断,十根指头手掌一齐不见。   原来——   那金光闪耀的手指,正夹在岳天雷指缝之间。   他俩骇急中还来不及转念头。   岳天雷猛然吐气开声,声似晴天霹雳。   而且双掌猛起,发出无坚不摧,撼山栗岳的劲风,风中夹着折断的人指,直朝两人如电射到。   这时,   双方距离仅只八尺,已近得无可闪避。   那「黑风疠鬼」一共中了四枚手指。   两枚深深刺进眼窝,立将他双目打瞎,眼珠儿直坠丈外。   另外两枚,分刺入颈部的「天突」,「结喉」,不但认穴奇准,而且连根陷入肉内,将那凶恶老魔立时了账。   至於「赤发瘟神」,他在百忙中双臂齐扬,暴运真力,妄想把这激射的人指扫落,但掌式刚到一半,随即惨嗥连连!   「噗!噗!噗!噗!」接连一阵皮开肉裂的怪响声,已被几枚断指穿胸洞腹,把他打得肚肠迸裂,伏屍当地!   岳天雷这一举手之间,连毙「皇家三绝」,顿使在场人物凛然震惊。   那阴险狂傲的「血窟三妖」,见状面皮一阵抽动,立刻身形如魅,飘向岳天雷的面前。   岳天雷冷哂如瀚,就要迎上前去,但青城掌门「天乐道长」,忙不迭紧飘两步,低声言道:   「少侠,这『三妖』手段卑鄙,不晓得会使出什麽暗器,反正我们已能对付叛徒,你可否——?」   「怎麽样?」   「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去?」   「嗯——。」   岳天雷答应之中,「血窟三妖」已然射到身前,一股股血腥异味,立刻随风飘至。   岳天雷一闻这种恶臭,晓得「三妖」必然怀有邪门武功,剑眉一轩,就听为首之人阴恻说道:   「性岳的,你身上的东西,趁早交出来罢!」   「就交给你吗?」   「当然。」   「就在此地吗?」   「这个——。」   「这什麽?」   「为了保守秘密,咱们到那一边去。」   对方答话之中,禁不住略一沉吟,显然他们不想在这多人面前,揭露「天龙金手」,所以才有此决定。   岳天雷真是正中下怀,暗笑对方不知死活。   於是马上回转头来,看了看各位掌门人。   他们是「天乐道长」,「德广大师」,「西门先生」,和崆峒派的「惟意道长」等四位师兄弟与三个门徒。   这批人加起来,已足对付蒙面人和铁面人等八个高手,但为万全之计,他仍向身後的「蛇娘」,用眼色示意,叫她留下助阵。   然後再对「三妖」低叱了一声:   「走!」   随即身形像一颗彗星,斜朝深山中电射。   片刻後。   他们来到一处险恶至极的山谷。   这座山,并不甚高。   但全由石质构成,尤其山底一带,密布石窟,却由无数根粗细不等,五光十色的钟乳石柱所撑住。   因此在阳光照射下,窟内不仅异光如潮,眩人耳目,而且那四通八达的路径,更令人心神悚然,产生阵阵神秘而恐怖的感觉。   那「血窟三妖」一见岳天雷当先射入这座山谷,一个个脸露阴笑,显然得意之极,忙不迭脚程一紧,旋以三面包围之势堵住退路。   然後一齐开声狞厉喝道:   「站住——!」   岳天雷面对这目迷正色的石山,起先也感心头一惊,料到「三妖」必然早知地形险恶,故意诱他来此。   但在虎目奇快一扫後,随亦嘴角浮起笑容。   因为对方的目的,无非要利用复杂的山窟,来施展鬼域阴谋,却不知他的视听之力过人,还有极为灵敏的嗅觉,如果要在山窟中动手的话,那无异於自寻死路。   於是——   他就在对方吆喝声中,轻捷无比的一收去势。   随即目光炯炯,森森然扭转身形,但见「三妖」为首之人,再度说道:「姓岳的,这下你该把『天龙金手』乖乖送上——!」   「急什麽,你们既然敢来要这武林至宝,难道连姓名都不报出——?」   那老妖吞了一口唾液,洋洋一哂道:   「老夫乃『血窟三妖』之首,『血掌追魂田方』!」   「那两个呢?」   「血掌追魂」随向其他二妖伸手指点道:   「这位是『血箭灭魂钱勇』。」   「嗯!」   「那是『血杖销魂于铮』。」   老妖报名已完,岳天雷忽然眼神一动,仰大发出一阵劲笑,声如怒海惊涛,虎啸龙吟。   那雄动无俦内力,立将「三妖」惊得脸色不定,终由「血掌追魂」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笑什麽劲?还不快点………。」   「嘿嘿!我笑你三人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   「你莫非想赖麽?」   「本人根本没有答应过!」   「你明明对『三绝』讲过,要把这桩差事交给老夫三人。」   「天龙金手乃是武林圣物,不要说交给你们,就连手指碰一下,也算亵渎了武林先辈!」   「血掌追魂」一厢情愿的迷梦,被这句话歊得粉碎,不由得羞恼成怒,面色铁青的阴笑道:   「小子,你要放明白点,到了这座『陷身谷』,可跑不出去了。」   「哦!原来这里叫『陷身谷』!」   「不错。」   「此谷地形险恶,正好做你们的葬身之地。」   岳天雷地字刚完,「血掌追魂」,气得怪吼一声,马上双臂如电一圈,凌厉至极的朝他肩颈之间,拍出两掌。   「来得好!」   岳天雷一声冷哂,不退不让。   以迅雷疾风之势,虎躯朝前迎出。   同时,翻肘摇肩,用「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配合「降魔掌法」的擒拿绝技,反向对方腕部攫拿!   但——   掌式刚到一半,他突地骇然震惊,居然面色一变。   原来「血掌追魂」的掌心中,忽生一片血色,眨眼间,竟由一个小点,变得全掌鲜红,端的怕人之极。   岳天雷不由心念一凛,想起了「天乐道长」的话,於是在未明敌人鬼域毒招之前,他倒不想冒然硬接。   但——   此时双方手掌,相距不到尺余。   百忙中,暴然吐气开声,身形电侧,硬将已经推出的左掌往上一扬,同时右掌以平地焦雷之威,迸出一股奇强内力。   再说「血掌追魂」这老妖,他眼看毒掌递出,岳天雷竟然初生之犊不畏虎,敢於硬接过来,不禁暗中高兴不已。   乃在双方招式已老,无可变招的关头——   他更将全身功劲一催,立见双掌红光流射,生似刚从人血中拔出来的一般,那腥风亦如狂飙四飘,中人欲呕。   旋见这两股撼山栗岳的真劲,以相隔分毫的空间,强硬一拚………   「轰——!」   血光闪处,气涡乱旋。   两人一齐蹬!蹬!蹬!跄踉退後,各自身形摇幌不已。   那岳天雷一掌敌两掌,竟被震退三个大步,脚踵所至,一踏便是半尺来深的足印。   同时左手因为收慢了一点,衣袖边缘也被沾上一条血渍,其痕虽小,但恶臭之气,已足令人恶心。   至於「血掌追魂」,还亏得是两掌敌一,才算勉强抵住。   但却一连退出五步以外,方才拿桩站稳,那阴惨惨毫无人色的脸膛上,也被震得涌出红晕两朵。   这一掌。   岳天雷占了上风,可是他心念之中,却忍不住微感意外。   因为他试出了对方功力,远较「皇家三绝」为高,而且那种腥血,显系妇人脏物内渗奇毒。   此种下五门的滥贱手法,专克佛道两家纯阳真力,难怪正派各大掌门人,见了「三妖」无不惊心。   就连岳天雷那「乾坤一煞」与「真力对流」,虽是独成一家,但也不敢去吸对力的内劲。   更何况对方共有三人,他们平时虽傲,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必然会联手而上,他如以一敌三,倒是颇感辣手!   再说「血窟三妖」,这一边。   他们既想独取「天龙金手」,好向「武皇」献功。   亦见生性冷酷,狂傲无比,根本瞧不起「皇家三绝」等人,更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如今「三绝」被杀,「蒙面人」和「铁面人」也留在「青城山」前,原想轻而易举的从岳天雷身上夺取宝物。   偏偏一掌之下,身为「三妖」之首的「血掌追魂」,竟被对方只手震回。   於是——   他们由狂傲变为羞恼,马上生出联手硬取之心。   那时快,说时迟。   就在老妖跄踉歪退中。   「血箭灭魂」首先身形一旋,疾如鬼魅般电射当地,两只奇大袍袖犹似铁板一般,直朝岳天雷迎面直扫。   岳天雷毫不慌忙,左掌一圈,以强攻硬打之势,反截对方腕部。   那料「血箭灭魂」出的只是诱招,旋见袖口张处——   「飕飕!」不绝,发出一阵刺人心魄的异啸声响!其中闪出两行数不清的血箭,夹以破空劲嘶,像飞蝗蔽天,腥风血雨似的射来!   岳天雷心头狂震,双眉一挑——   忙不迭虎躯疾旋,暴移寻丈。   同时左掌拍出如山真劲,轰向血箭丛中,右手更奇幻一圈,握住了「青霓」剑柄。   但是——   长剑还没拔出鞘来,   身畔「呼」的一声,阴风大起,中夹无数条鲜红杖影,如灵蛇吐舌,笼罩住他全身穴道。   不用说,这凌厉阴残的杖法,正是「血杖销魂」的冷招。   岳天雷身形刚旋——   「血掌追魂」闷吭半晌,再度扑上。   再将一双血渍淋漓的手掌,以怒海鲸波之势,朝他背心上「关元」,「气海」二穴,乘机劈下。   饶是岳天雷身形奇快,招法精奇。   在这三面夹攻,腹背受敌下,亦不禁大感悚然。   於是冷森森一咬钢牙,右手挑处,「青霓剑」排出丈余光幢,先向凌空飞射的血箭一绞。   同时,   双脚交错,左掌反穿胁下而出,用排山倒海的真劲,还击「血掌追魂」由後偷袭的那一招。   立闻剑刃铮铮,掌风雷震,他的招式已将前後敌人抵住。   但——   「血杖销魂」的杖影,已然欺到胸口!   只听「呼」的一声,那千条血杖幻影,凝聚为一道红光,夹老妖生平苦练轻功,疾向他心腹戮入。   岳天雷自得「天龙金手」,一向将它看得万分珍重,因此没把它放在别处,而是小心至极的揣在胸口。   在平时,衣袍宽大,并不现形。   但动起手来,胸前衣襟闪动,正隐约凸出金手轮廊。   那老妖何等刁钻,当然发现了这个所在,故而「血杖」专取要害,只要一招点中,不但伤人,更可将「金手」挑出。   岳天雷真被这一招气坏了!   但右手剑幢,正封住连绩飞射的「血箭」,半点也不能放松。   左掌拍向身後,同样是撤招不及。   再加上双手招式已老,连撤身闪让都不可能。   眼看那快如闪电的「血杖」,「咯!」的一声脆响,奇准无伦,隔衣点中了「天龙金手」!   这一杖,顿时引起了极大骚动。   立见四道身形交错旋动,快得令人看不清什麽回事。   首先,「血窟三妖」都发出了一声,惊而又喜的噫声,岳天雷却身形一挫,鼻中闷吭了半记!   闷吭中,胸前衣襟,立被对方三尺长的「血杖」,划开二指宽裂缝,那只「天龙金手」已经露出一半。   但就在同时,   「天龙金手」上,忽地暴现异光,如夜空电闪般,将场中四人,照得目眩神摇无法睁眼!   岳天雷突感一股大力发自胸前。   「啪哒!」一声。   对方的「血杖」,竟被震断半节,就连「血杖销魂于铮」也跄退了两个大步,心中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都发生於电光石火之间。   那「血窟三妖」功败垂成,岂肯善了,於是奇快的吸了一口气,各运十二成功力,齐朝岳天雷站的地方,恶狠狠再度攻上。   再说岳天雷,他幸有「天龙金手」护胸,救了这险到极点的一招,如今「三妖」二次围攻,他已然有了准备。   於是,觎定对方招法,脚下奇奥绝伦的将步法突然一变——   那「三妖」眼看他身形发滞,似乎反朝落招之处撞上,心中虽然感到意外,但手上劲道丝毫不减。   但他们却未想到,这种步法乃是武林绝艺菁华,岳天雷凭这三步,让过「青姬」三剑,躲过「武皇」三招,更何况他们这种角色。   立见「血箭」,「血杖」,「血掌」一齐落空,岳天雷如一道轻烟,轻灵至极旋出圈外,并且左手一探,又拔出另一柄长剑来。   於是左手剑「孤凤振翎」,舞起漫空剑幢。势如万条璎珞,使任何暗器兵刃,都无法逼近身前。   右手剑使出「剑气冲霄」,无数十字交叉的直刺,迳向「血窟三妖」的胸腹要害,凌厉点出。   在这两招威力无比的剑法下,「三妖」用尽全力,连攻了七八回合,不但毫未得手,还被那十字形的快刺,刺得难於架招。   老妖「血掌追魂」一看不行,马上怪啸两声,三人同时闪退丈余,高叫:———   「住手!」   岳天雷见对方各朝一个方向後撤,深恐追赶不易,也就双剑一收,冷声叱道:   「你们可是想跑?」   「老夫岂是那种人!」   「那麽,你有话说?」   「不错………」   「好吧,临死之前,让你再说几句!」   「血掌追魂」一听有了说话机会,立时阴笑问道:   「岳天雷,看你的神色,似有杀人之心,对不?」   「嘿嘿!」   岳天雷怒笑两声道:   「你倒不错,还会看人神色。」   「可是,你应该用公平的方式——。」   「本人什麽地方不公平?」   「你用『天龙金手』护身,就算不公平!」   「为什麽?」   「刚才若不是它,你已死在『血杖』之下。」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念一动,虽然对方讲的是事实,但其目的,一定是别有阴谋,於是冷声反问道:   「依你要怎麽办呢?」   「血掌追魂」上前三步道:   「老夫当然不会叫你将『天龙金手』放在一边,可是——。」   「可是什麽?」   「你应该把它藏在衣服里面。」   岳天雷低头一看,只见「金手」还是一半露在衣缝外面,他剑眉微轩,立刻懂得了对方用意,不由冷哂反问道:   「原来你们怕它的克制,以致无法施展邪法,对吗?」   「对!你如果愿意公平打斗,就该照老夫的话——。」   「哈哈!」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反唇相讥道:「这种做梦的想法,也亏你讲得出,如果本人连招都不还,你们一定会更加高兴了!」   「血掌追魂」见他不吃这套鬼话,变脸变色中,又悄然欺近两步道:   「算你猜对,可是你该听人说过,我『血窟三妖』的独门手法,专破佛道两家功夫,就连『天龙金手』在内。」   「你凭什麽?」   「就凭血——!」   血字未落,老妖暴然发动,猛的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腥臭之极的血雨,乘这距离极近直洒过来。   岳天雷岂能由他趁心,奇快的身形一旋,便生生横移八尺。   但——   「血箭灭魂」和「血杖销魂」,也正在乘机蠢动,「嘶嘶!」连响中,又是两道血虹排空而起,眨眼间,把数丈之地,布满了腥红血珠。   岳天雷为了保护「天龙金手」忙不迭疾将左掌掩胸,身形连连飘旋,射出圈外,一看全身上下,已经沾上几条血痕,但「金手」却未遭受污染。   可是三老妖趁着血雨护身。早已逃出十多丈,鬼魅似的身形,直朝「陷身谷」下的洞窟窜入。   「磔磔磔磔!老夫失陪了!」   阴笑中传出「血掌追魂」的话声,经过谷中无数空洞和石柱的反射,只震得回音嫋嫋,不绝於耳。   「那里走!」   岳天雷跟着一声暴喝,随亦射入山脚石林之内。   几个回旋後,他已追进了钟乳石林里面,顿见眼前奇景杂呈,恍惚到了太虚幻境一般,使他目不暇接。   因为那数不清的天然石柱,粗者大逾合抱,细者如丝如线,或似灵蛇异树,或似仙茵灵芝其形状之巧妙,已非言语所能描画。   尤其每一根石柱上,都发射出绚烂无比的异光,使人目眩神昏,眼前掠起阵阵幻影。   岳天雷越向里走,石柱越是绵密如林,最密的地方,连他也得侧身而过,这险恶之地,狭小得令人感觉窒息,对於埋伏的「三妖」,真是太方便了,他们可以随地隐身,随时下手。   但对於岳天雷,却是不利到极点,因为地方太窄,他的一双长剑完全施展不开,只好全凭肉掌,去对付敌人的暗器和血箭。   斯时——   他心神凛然的扫遍四周,但见幻光潮涌中,「血窟三妖」的阴残狞笑,竟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但分不清来自何方,亦且声音混为一体,连笑声发自何人,也是分不清楚。   这一来。   他那过人的听觉,在这奇特环境下已然无用!   但更使他吃惊的是——   当他把双剑归鞘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前所未见的怪事。   原来那枝白色的长剑,这时竟变成了一片血红。   那枝青光蒙蒙的「青霓剑」,却变成了紫黑。   而自己衣襟上所沾的血痕,此时竟已看不见了,就像无原无故的突然消失。   「奇怪——!」   岳天雷心神一震,深深的呼圾了一下。   衣上传来的腥臭,证明血渍还在。他之所以看不见,完全是由於石柱异光,改变了一切颜色。   它使白色变红,青色变紫,红色变为无形。   岳天雷恍然省悟中,不禁毛骨悚然,连打了两个寒噤。   因为有了这种异光,「血窟三妖」的暗器血雨,会令人无从看清,他虽然可从嗅觉上去搜索,但动起手来,当然吃亏太大。   心念下。   似感幻影突闪,两道强劲绝伦,呼呼狂啸的腥风,分从左右两方,以撼山栗岳之势,合力攻到。   岳天雷悚然不已的目棱一掠,竟然未见敌踪,忙不迭急促的吸了两口气,照定腥风方位——   「轰—轰!」的双臂齐圈,各还石破天惊的两掌!   随听四股劲风一触,气涡嘶嘶,吹得石棱之间涡流四滚,若干细小的钟乳石柱,无不随风折断,一片叮叮脆响中,硬似精铜的碎屑,震得漫空迸射。   而且——   这些惊心动魄的暴响中,更传出「磔磔」!不已的冷哂,声如鸟鸣鬼哭,鹤唳猿啼,飘忽不定的,又向险恶的後洞疾退!   岳天雷如影随形,立即飘身跟上,但仅只射出两丈有余,旋又全身一震,猛然收步。   因为他感到光靠嗅觉去搜索敌人,有个极大缺点,那就是对方掌风含有异味,吸得多了,必然毒攻肺腑。   而且刚才一掌相交後,空气中降落无数毛毛细雨似的毒雾,看似无色透明,实际上却是腥红的恶血。   於是,   他悚然的伸掌一摸,果然发觉衣襟发潮,连「天龙金手」,上也是一层黏腻的汁液,显然「三妖」已经利用石柱幻光迷惑视线,趁机会把脏血遍洒空中。   腥臭,使他下意识的呼吸一停。   黏腻的毒血,更自毛孔之中丝丝渗入,使他森立当地,皮肤上又痒又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嘿!我不杀三妖,枉为人也!」   岳天雷一面暗运「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将毒性迫向体外,心中更一声冷哂,森森然目现无边杀气。   就在这短暂的刹那间。   石窟中,死寂得像一座坟墓,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但当运功一周後,他忽然下意识的起了一种异感,终於檩然的转头向後,虎目如电的凝神看去——!   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仅是一堆幻光剌目的石柱,除此之外,别无可疑之处。   「不对呀!一定有人埋伏………。」   他惊疑中,向石柱丛中逼近数步,同时停止运功,不得已的吸了一口气,马上脑际一阵晕眩,几乎呕出胃水。   因为腥臭之强烈,已至无法忍受的程度,显见敌人已经贴近身前。   「糟——!」   他心中的骇噫未停,一阵血雨,随即迎面喷来,喷得他连头带脸一阵寒颤!   於是身形暴移数多。   虎目以十二成内力暴然一睁,隐约可见「血掌追魂」的鬼魅身形,迳从石柱丛中疯狂扑出,那双五指箕仲的手掌,在异光下,犹似透明的魔爪一般,左掌迳劈「天灵」,右手直朝他怀内抢入,其指尖已将触及「天龙金手」!   岳天雷再有本领,在这种看不清敌人的场合下,也急出一身冷汗。   百忙中,吐气开声,一声暴喝,双掌十字形的一绞,先向老妖右手腕上一剪一缠,同时头部猛偏,以左肩硬抗敌人掌势。   「砰!」   千斤掌力,全劈在岳天雷肩头之上,他马上「蹬!蹬!蹬!」连接的跄退了三个大步。   但——   「卡!」的一声後,老妖随又发出惨厉的痛叫。   因为他刚一碰上「天龙金手」,岳天雷的交叉掌式,也截到他的腕部。   这一招,快如闪电,凌厉无俦,他虽想缩手变招,已然来不及。   因此到了手的宝物只好松开,而且三根指头,也被岳天雷掌缘一刮,便硬生连根折断。   再说岳天雷退到第三步,才得站稳身形,强忍肩部疼痛,先用手疾向怀内一试,立刻放心的喘了口气,忖道:   「还好,『天龙金手』并未失落………。」   心念下,还来不及注意别的,身後寒飓如潮,劲风又作,骇得他急忙回头,立见淡如轻烟的幻影内——   「血箭」如蝗,嘶嘶然朝他没头没脑的射来。   同时,「血杖销魂」那枝仅剩一半的毒杖,因为地方窄狭,反倒大占便宜,也像灵蛇发闪般,疯狂的点戳而至!   岳天雷如用长剑,必然施展不开,於是一面发掌震飞「血箭」,并将右手一翻,就拿「天龙金手」做兵器,反敲对方「血杖」。   这一来,短兵器相接的恶斗立时展开。   三十招後,双方轩轾难分,未见高下,但岳天雷被两妖丝丝喷射的血雾,浸得一身腥臭不堪,恶心至极。   而且身後怪啸起处,「血掌追魂」又狞恶如鬼的一掌印来,他此时双手俱在发招,对於这乘虚一击,想救他来不及,不由得背心一麻,似感对方掌劲已然沾上衣襟。   於是——   森然地一咬牙关,身形如岳动山移,奇快的朝前飘出,同时双掌发力,猛烈地劈向二妖,至於身後却是看也不看。   但对面二妖,却被他这种只顾伤不顾自身的打法,骇得肉跳心惊。   因为岳天雷身形如电前飘,无形中减轻了身後危险,且又增强掌上力道,只要能震退两人,立百转身反击。   於是,   「血箭灭魂」,「血杖销魂」再不敢游斗相缠,立刻运起毕生真元四掌齐出,希望挡住岳天雷,好让「血掌追魂」乘隙奏功。   随听「轰隆隆」暴响声中,岳天雷因为中毒过多,真力受制,果然被对方阻得身形一带。   二妖狂喜忘形,见状急向身侧的石隙闪入,四只怪眼,竟瞪得铜铃一般,存心要看他伏屍当地。   可是,岳天雷仅只停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随即跄移两步,也闪进二妖对面的石柱丛内。   他这一让,立刻展露了身後情形,三个人六只眼,一齐好奇的回扫过去,倒看「血掌追魂」因何不下毒手。   回眸处。   但见老妖背向众人,他的身前正凝立着一位艳如桃李,冷似冰霜的绝色美人。   这美人正是从「青城山」追踪而至的「蛇娘」。   她的突然出现,使得在场诸人,同感惊奇不已。   首先,岳天雷心内大为安慰,他猜到正派掌门必然无恙,否则,「蛇娘」不会如此冷静。   但另一力面,   「血窟三妖」却暗自叫苦不迭,因为他们也料到蒙面人等必已落败,如果再又夺不到「天龙金手」,势必无以回报。   就在各人心念如瀚中。   「血掌追魂」已经大口暴张,对准「蛇娘」喷出一股如珠血雨,仍想以阴残手法,将她迷住   但,事实偏偏出人意外!   「蛇娘」竟然毫不惊慌,但见澄如夜星秋水的明眸,反朝「血掌追魂」冷冷盯视,同时樱唇微动,吹出一线劲风。   风势所及,血雨立刻消於无形,就连「血掌追魂」那异光所掩的身形,亦随之暗然失色,将原形整个露出。   「蛇娘」这一手,真使「三妖」吓得周身寒栗,瞠目无言。   他们这才看出对方的武功,竟是当年众妖之首「阴风鬼王」嫡传,比他们更要棋高一着,足以破解「幻影遁形」,「恶血污真」等阴贱邪功。   说时迟,那时快。   「血掌追魂」邪功不胜,旋又鬼计上心,他料定「蛇娘」功力有限,立改为强攻硬打,想生擒她作为人质。   於是,单手电似一旋,以快得看不清的手法,再向对方玉腕疾扣,眼看她无可闪避,立刻要被制住。   岳天雷明知「蛇娘」功力较差,不由得见状一篇,顾不得运功袪毒,重又劲箭似的射出石隙——   但「血箭灭魂」和「血杖销魂」那能由他趁心,紧接着如魅一旋,快捷无比的予以拦截。   就在双方发动之时,   「血掌追魂」已将「蛇娘」皓腕拿住,五指如钩,分扣穴道。   只听——   「哇呀!」一声惨号。   两人身影暴分,老妖就像触电般跄退半步,随即全身一阵索索狂颤,「咕咚咚」伏屍当地,原来他已被「蛇娘」玉腕上的毒蛇咬死!   这一出乎意表的变化,立使「血箭」「血杖」二妖骇然狂震,吓得不知所云,微微一怔之下,岳天雷双臂圈划,奇招突起,快如电闪的,以无坚不摧之势,迳朝生死大穴袭来。   二妖一见老大身死,敌招近身,忙不迭迸出全付真元,一招反击。   但刚一交手。   「蛇娘」亦已娇躯电旋,正逼近「血箭灭魂」身後,又从樱唇中吹出一股纯阴劲风将对方隐约的身形完全暴露。   只见老妖一个寒噤,面色悚然,手中招式稍为一慢,岳天雷的「天龙金手」恰巧点中胸口。   「哇——!」   又一声凄绝惨叫,登时魂归地府,往十八层地狱报到去了。   现在,   场中仅余「血杖销魂」一人。   他见同门惨死在两个少年手下,趁着後有退路,急忙忙狂喷一阵血珠,反朝幻光阵阵的石柱中窜入。   岳天雷岂能容他逃生,伸手一招「蛇娘」,就要朝着去路穷追。   可是,   「蛇娘」却不慌不忙,用「密话传音」说道:   「雷哥别忙,反正他是跑不了啦!」   「看样子,你能克制他们的隐身邪法,对吗?」   「对。」   「那我们该怎麽追?」   「老妖无非是利用石柱光芒,以『幻影遁形』迷人视线,这种邪法,根本不算什麽,不但我能看到他,而且只要手一动,包管他原形毕露………」   「蛇娘」说话之间,眼光电射,不住的打量四周,忽地里话音突停,玉腕疾向丈外一掌。   但见掌风所至,石柱上的光芒随即变换,清楚的看到「血杖销魂」缩身石缝之间,还有寻隙下手之意!   但——   「蛇娘」这股纯阴劲力,马上骇得他冷汗横流,急咻咻一个转身,朝着深远的洞後亡命逃走。   饶是老妖奇快如风,「蛇娘」跟岳天雷更是不慢,两人时合时分,将对方追得像条丧家之犬。   再说「血杖销魂」狂窜一阵後,眼看左右受敌,进退为难,已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势。   死,是他惟一的下场。   但在临死之前,他总要设法捞本,来一个同归於尽。   那老妖阴惨的脸膛上一阵抽动,随将半节「血杖」以十二成功劲扫向四周,可是,他的目的不在伤人。   一下下重可千斤的杖势,全敲向支持整个山顶的石柱,只见杖尖所到,石破天惊,不但五光十色的碎屑乱飞,而且一柱倒下,他柱随之崩溃!   只听那「隆!隆!」巨声,如雷狂震,就连整个山窟,亦随之摇幌不定,马上就要整个坍下——   「走!」   岳天雷看破老妖这种两败俱伤的阴谋,连忙一声断喝,引着「蛇娘」,奇快的夺路飘出。   刚一转身。   又见尘土迷离中,「血杖销魂」已被数根石柱砸倒在地,狞厉的几声惨呼,顿时屍骨如泥,碾为齎粉!   山在幌摇,地在狂震。   饶是他俩身法灵捷,一时也绕不出这曲折石洞,又是一阵震天巨响,走石飞沙後,整个石山都已坍下。   竟然活生生的,把岳天雷和「蛇娘」压在里面。   好在他俩转身出洞时,心中早有防备,一见地裂山崩,立如灵燕归巢,同向一根粗可逾丈石柱下扑去。   果然这根石柱,在万钧重压下,仍有三尺多长一段完整未断,恰使他俩侥幸脱险,没有受到伤害。   足经过顿饭工夫。   那惊天动地的巨响,由大而小,终致寂然无声。   满窟中尘土落地,那些碎裂的钟乳石,还在闪闪生光,照见他俩局促的侧睡石缝,全身密盖灰土。   良久,「蛇娘」轻叹了一声,关切问道:   「雷哥,你刚才受伤没有!」   岳天雷一方面整理双剑,并将「天龙金手」小心的抹拭着,答道:   「我中了脏血污毒,但不要紧,只要再运功一会,就可以完全迫出体外,只是这『金手』受了血污,不知有无妨碍。」   「大概不会吧。」   蛇娘答应之中,秋波四望道:   「我们被活埋了,必须赶快出去………」   说时立即皓腕一翻,直向一块断石发力推出——   立闻「轰隆隆!」巨声又起,扬起了大片灰尘,吓得她纤手一停,怔怔无言。   岳天雷见状,连忙阻住道:   「你别急,大家先要运足真元,然後再想办法才是。」   「这还有办法可想吗?」   蛇娘有了一次失败,不由得柳眉深锁,颇为丧气的提出反问。   「当然有!」   岳天雷气定神闲,冷静答道:   「这是一座石山,又有这许多石柱,虽然坍下,还有许多空隙可寻………。」   「不见得!刚才我试过了。」   「硬推是不行,如果两人合作,倒可以出去。」   「怎麽合作法呢?」   「很简单,举个例子来说,我们身前的石块,就可以移动,只是怕它倒下来,但如小心的话,你可以在我推它的时候,??用另一块大石把它架住………」   「嗯——。」   「那麽,我们就可以前进数尺,一直到爬出窟外。」   「听起来很乐观,但要多少时候才能出去?」   「你只管做,先别管时间问题,而且这个办法极耗真元,好在你懂得『龟息』一类的内功,还是先行蓄力的好!」   「蛇娘」经他一番解释,芳心中宽慰许多,刚要闭目行功,岳天雷猛又想起一件事情,关切问道:   「霞妺,各大掌门怎麽样?他们跟『蒙面人』等一战,到底胜败如何?」   「呀!」   蛇娘轻噫一声,明眸大开道:   「该死,我倒忘记告诉你了,他们根本不曾打起来——为什麽?」   「你跟『血窟三妖』离开青城之後,『蒙面人』那一边,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抽身疾退,留下几句话来………。」   「几句什麽话?」   「约定一月之後,再到『青城』决斗。」   「各大掌门都答应了?」   「是的,他们怕对方另有埋伏,未敢穷追,还是准备练那个……佛道两家合参的…………。」   「天罗地网大阵,」   「对,他们要用这座阵去对付『武皇』………。」   岳天雷听到这句话,不由苦笑半声道:   「希望此阵真正有些门道,也许能挽武林中许多生命………。」说毕,他立即示意「蛇娘」开始运功。   一会儿工夫。   他俩气定神清,心无杂念,都进入了人我两忘的至高境地,等到运功完毕,岳天雷体内余毒,都已完全消除。   於是——他们就照刚才讲过的办法,由岳天雷发出全付真力,把阻塞身前断石,硬生生的掀了起来。   「蛇娘」立刻穿隙游行,直爬到空隙尽头,再用另一块大石将它支住,好让个郎跟随而上,经过个多时辰已然前进了十数丈远。   不过这种走法,对於真元消耗甚多,两人只能时走时停,而且还要顺着巨石空隙,不能笔直的出来,因此——足耗了三日功夫,他俩还在山腹中觅路而进。   这天,他们竟又钻到一处进退两难的绝地。   因为这里的岩石,全已碎成齎粉,使他们的老办法无法用上,同时因为缺少空隙,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再说他俩经过三天的无水无粮,纵然内力深厚,也难免神烦意乱,不像刚入时那麽精神抖擞。   「蛇娘」到了这步田地,不由得娇喘数声,在黑暗中独自作急。   可是,岳天雷却充满自信,伸手四面摸索一阵後,出言安慰道:「霞妹,依我计算,这里离外面不远了,乾脆从这里挖洞而出,省得浪费宝贵的时间。」   「好吧,」蛇娘轻吸了一口气,问道:   「可惜我们看不见,而且也不能光靠一双手掌………」   「我有工具,」岳天雷一面答应,一面就地侧身,把「青霓剑」拔出輎来,立见蒙蒙青光,照澈前後。   「蛇娘」见状,猛地一计上心,道︰「对啦!还有那只『天龙金手』,你不一起拿出来,我们两个同时挖掘,总比一人要快………。」   「这……不可以吧,『天龙金手』是武林圣物……。」   「我们用它救命,并不算亵渎。而且它是否已被『血窟三妖』的脏毒所污,也还不一定哩。」   「嗯——,」   岳天雷一听言之有理,不由得心念一动,随将「青霓剑」顺势递交「蛇娘」。   自己却伸手入怀,把「金手」小心翼翼的取出。   但凝眸一看後,不由得骇噫失声,惊奇的说道:「糟了,它一点光彩也没有了………。」   「蛇娘」闻言,忙将剑上寒芒贴近一照,果见「金手」上斑斑点点,蒙上一层紫黑的血痕。   她想了一下,以安慰的口吻道︰「雷哥,你用掌心力磨擦一下看,也许能将污渍除去,也未可知。」   岳天雷旋将「金手」夹在双掌中间。   然後闭目凝神,将奇奥的内力真元,源源不绝的渗出,在「金手」缓缓磨擦。工夫不大,已见指掌之间,异光又起。   因为他这一磨擦,产生出灼热的劲道和交互吞吐的吸力,不仅把血污除尽,而且远比往日来得光亮照人。   於是,他用双手捧看这余温灼灼的宝物,凑到眼前仔细观瞧,更又剑眉齐轩,以激动无比的口音道:「奇怪,奇怪——!」   「蛇娘」不晓得他说的什麽,连即好奇的问道:   「这有什麽奇怪?」   岳天雷郤两眼如灯,一瞬不瞬的盯视「天龙金手」内面,从他那份专心的神气看来显然手内发生了异状。   这一来,「蛇娘」倒不敢去惊动他。   直到灼热的「金手」冷了下来,那强烈的异光,也减到往日一样,才见岳天雷深喘了一口大气,眨了下睫毛。   但随又双掌合拢,把「金手」再度发力抚磨,连「蛇娘」也感觉空气中传来金属灼热,方行住手。   「蛇娘」的好奇心,被他这种奇怪举止。引得无法忍受,马上樱唇微掀,就想予以追问。   可是——   她远来不及说话,岳天雷又在皱眉注目,口中无声的念着………   就这样,搓一阵看一阵的过了两个时辰。   他终於大喜若狂,失声喜叫道:   「我懂了!我懂了!」   「雷哥,你懂了什麽?」   「你看——。」   岳天雷双掌一翻,把「天龙金手」送到她的眼前,她立即秋波一转,直朝空空的手内望去。   「没有什麽嘛——?」   蛇娘话声未毕,旋即骇然不已的追问道:   「奇怪!里面那些八卦刻痕呢?怎麽不见了?」   岳天雷朗爽笑道:   「它已经熔化了!」   「真的?」   「谁还骗你,我搓它的时候,那些极细的刻痕,都好像蠕蠕而动,起了无穷的变化,我都看的迷住了………。」   「蛇娘」闻言,一双明眸睁得圆溜溜的说道:「这样说来,那奇奥无比的『逆转五行』你已经完全学会!」   「不错。」   岳天雷严肃的点头答道:   「但若不是这个偶然机会,光凭我的智慧,一时决难看懂………」   「我看不是偶然!一定是『武帝』他老人家早有预感。」   「嗯!」   岳天雷心神一震,立刻想到「武帝」约他参悟秘诀之後,要来取回「天龙金手」,并且考验武功。   於是,他兴奋至极的说道:   「我们快点动手,也好早回『巫山迷宫』,解决叛徒『铁腕慈心』,取出『天雷怪剑』,然後把『武皇』碎屍万段!」   经过了这番奇遇。   他俩如有神助,不但忘了饥渴忧烦,更又凭添了无限气力,於是,岳天雷使用「天龙金手」,「蛇娘」使用「青霓剑」,在碎石密封的地窟中,发力挖掘一条通往外界的生路。   就这样挖出二十余丈距离。   岳天雷跟「蛇娘」都好像听到金铁触地之声,全神一动之下,两人连忙以耳贴地,屏住呼吸去倾听。   果然。   那不远之处,真有阵阵掘地之声传来,一听而知,是有数十人之多,在外面挖掘山石。   「真怪!」   蛇娘娇噫一声,骇道:   「这些人是谁呢?」   「反正非敌即友。」   岳天雷非常冷静的答道:「不管来者是谁,我们一定要离开此地!」   「谁不想离开呀!可是先猜出对方身份,总比较妥当些。」   岳天雷见她住手不挖,也只好暂时停下,道:   「老实说,这是猜不出来的,不必妄费心机。」   「是吗?」   蛇娘不太相信的提出反问。   岳天雷立予解释道:   「你我都不能断定谁会赶来这里,因为正邪两派,都不知道我跟「三妖」的去向,你能够追寻气味,他们却无此本领………。」   「可是经过几天工夫,谁也能找得到呀?」   「对!因此外面的人,可能是『青城派』就近救援,也可能是『武皇』邪党,不过其目的都是差不多。」   「你是说………他们想找到你的屍首?」   「当然!如果是正派人物,他们会打算超渡我一番,如果是仇人门下,他们要看『天龙金手』在不在我身上。」   「蛇娘」听到这句话,不禁娇躯一个寒噤道:   「这样说来,我们要特别小心应付才行………」   岳天雷却泰然一笑道:「小心是应该的……但不管来人是谁,咱们也该趁他们挖得起劲的时候,多卖点力气!」   话声刚落,又听外厢那「叮叮咚咚!」铁器击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接近。   於是,他俩齐齐猛运真力,同向前方急速掘去。   工夫不大。   岳天雷的「天龙金手」忽然在碎石堆中戳出一个窟窿。   但见灰屑飞迸处,一线刺目阳光,立自窟窿中射进,夹以股股新鲜空气,令人心神为之爽然!   「好啦,总算是见了天日!」他一面暗中欣慰,同时更将「金手」奇奥的划出数不清的圆形,将洞口扩成三尺左右!   然後再将左手一搭「蛇娘」皓腕,「飕」然一声,两人似蛰龙出困,飞凤惊鸿,已然射出十多丈远。   再说那数十个挖掘土石的武林人,止在紧张之际,忽见地穴中射出一双如电身形,都不禁骇然住手,同时扭头望来。   岳天雷和「蛇娘」,目光流盼之下,也看清对方,全是道家打扮,为首者正是「青城」掌门「天乐道长」,另一个却是「西门先生」。   他们跟一干门徒,都正以不敢相信的眼光,注视看他俩。   这一来,岳天雷内心充满了感动,「蛇娘」也喘了一口长气,娇靥上流露着无限的喜悦。   於是,他俩急收脚步,反朝道长这边纵来,道:   「多谢两位的关怀,在下必有以报。」   「天乐道长」抚须答道:   「贫道是报答阁下送药之恩,不必客气。」   岳天雷然後转面对着「西门先生」,打算说几句致谢的话,但一想到误伤「东方先生」,以致中毒死亡的事,不由得心中一阵难过,改口言道:   「先生,对令师兄的死……我非常抱歉……。」   「西门石」闻言,面皮一阵抽搐,哽声答道: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件事将来再说罢。」   「天乐道长」一见他们又谈到这件不愉快的事,立刻上得一步,改变话题,肃然发问道:   「岳少侠,听说『武帝』已曾现身中原,把他师门宝物『天龙金手』送给了你,这话可对?」   「确有此事。」   「那麽,可否取出金手,让贫道等瞻仰瞻仰?」   岳天雷本不是个小气人,可是他不愿意将这武林至宝,在众人面前眩耀招摇,正待推辞,又见「天乐道长」和「西门先生」四道殷切眼光一齐盯着,正在等候他的圆满答覆。   於是,他点点头,小心的将「天龙金手」取了出来,捧在掌心之内,任由对方观赏。   只见异光映日下,「青城」「崑仑」两大掌门,齐齐躬身施礼,沉默而严肃的仔细凝视着,那数十名道家门人,更是鸦雀无声的环立四周,瞻仰这毕生难睹的宝物。   可是——   这肃静无比的气氛中。   一阵威猛,狂傲,得意至极的笑声,突地破空传出,其真力之雄厚,使人心神勃动,耳鼓生痛。   「天乐道长」等一干人,被这意外的怪笑,骇得齐齐转头,朝那劲笑的方向望去。   立见那座崩陷山头,耸立着一个高大逾常的巨人。   此人头如笆斗,目似铜铃,长发如狮鬃般分披两肩,巨睛深目中,迸射出阵阵碧青寒电。   「西门先生」最热武林人物,见状骇然变色的问道:   「你可是……『飞磷剑蒲震』?………」   那巨人脚下一飘,两三个大步,已经逼到人群前三数文处,立见他行动之间,肩头腰际,共露出十二只矩剑剑柄,然後岸然答道:   「算你有点眼力,老夫正是『飞磷剑』。」   「天乐道长」一听对方名号,也骇得双眉齐轩,暗自一摸腰间长剑,忙不迭的上前半步道:   「久闻你不入江湖,今日来此何事?」   「来取『天龙金手』!」   「你配吗?」   岳天雷冷冷一哂,同时把金手安放怀内,就待拔剑上前。   但——   「天乐道长」早已长剑出鞘,岸立「飞磷剑」身形之前,语音微颤的叱道:   「蒲震!你太也目中无人,凭我『青城』,『崑仑』两派掌门在此,也敢如此猖獗!」   「飞磷剑」马上碧眼一翻,射出丝丝劲光,似笑非笑道:   「哟!你们还想插一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算了吧!」   对方毫不在意,轻渵淡写的哂道:   「凭你们这两下子三脚猫,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谈什麽路见不平,乾脆站开点,免得碍事!」   他这番轻蔑言词,和那目无余子的神气,把这位「青城剑派」的大掌门,气得满脸通红,正待发剑抢攻,岳天雷已然身形奇奥一旋,厉声反叱道:   「蒲震!你算什麽东西,也来找死!」   对方巨目碧光电闪,冷静至极的把他全身上下不住打量,对於这句话,倒不急於回驳。   但「西门先生」却借此机会,对岳天雷朗声说道:   「此人善使十二柄『飞磷短剑』,一向少逢敌手,因此养成妄自尊大的性情,他那短剑能破空飞射,你要小心点——!」   他这里话未说完,「碧眼飞磷剑」已对岳天雷怀疑的问道:   「你真是岳天雷吗?」   「哼!是又怎样!」   「哦——!」对方没料到他如此年轻,双眼瞪着他脸上的「貘皮面具」,仍以不太相信的口气问道:   「那以削剑名震武林的——就是你?」   「不错!」   「而且我听江湖传言,你还会飞剑杀人?」   岳天雷被他一问再问,颇不耐烦的叱道:「通通都对!你不过是奉了『武皇』驱使来此送命,何必噜苏不休!」   「武皇?」   飞磷剑脑袋一摇,傲然答道:   「他算什麽,焉能驱使老夫?」   「哦!这样说你不是他的手下?」   「当然不是,而且我正要找他比试剑法。」   岳天雷听说他与仇人无关,火气立降三分,再度问道:   「那你要『天龙金手』何干?」   「看看有何奥妙。」   「老实告诉你,它是武林中一件圣物,若说奥妙——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当真?」   「我何用骗你!」   「飞磷剑」见他词色诚实,心知不是骗人,略一沉吟後,说道:   「好吧!金手之事就此不谈,但是——」   「怎麽样?」   「老夫要考考你的剑法!」   岳天雷听「西门先生」说过,对方善使十二柄短剑,且能破空飞射,现在对方竟要较量武功,他也是正合心意。   於是——   双手各将长剑一间,朗声答道:   「好!你只管上来罢!」   「飞磷剑」略整衣襟,向着「天乐道长」等人把手一挥:   「你们大家让开点………」   「蛇娘」本待不闪,但岳天雷也已点头示意,只得关切的叮咛一声:「珍重!」随与道长和「西门先生」,退出廿丈开外,各以极为紧张的心情,注视着场中两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岳天雷双臂一抡,把两枝长剑同时拔出,气定神闲,目光闪闪的盯视着对方动静。   「飞磷剑」原来那几分轻敌之意,被他这森然杀气一扫而空,也是神态凛悚,凝立得像一尊石像。   就这样双方对峙了片刻工夫。   「飞磷剑」忽然双臂突振,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直朝左右两胁一探,同时舌绽春雷,暴喝了一声:   「看剑——!」   喝声中,两道碧磷闪耀的剑影,各曳着一道劲光,隐来风雷吼啸之威,直朝岳天雷身前射到。   岳天雷立将「青霓剑」奇奥一划,一招二式,分向对方短剑斩削。   但——   他的招法刚要使尽,那两枝飞磷剑,突然左右分飞,凌空各划一个半弧,反而倒射回去,同时空中劲风又起,另四枝剑,竟然各依诡异路线,趁他招法已老,凌厉的射了过来。   岳天雷心头一凛之下,连忙招式疾换,以「孤凤振翎」,排出了如山剑幢,立闻一阵「叮叮」脆响,满空中碧芒乱飞,对方连手也不抬,六枝剑一齐如生双翼,先後的飞了回去。   「哟!看不出你真有两手!」对方骇噫声中,双手如车轮翻动,接连的拔出肩腰上的短剑道:「你再看看这个!」   岳天雷身形不动,目棱一闪之下,立见十道异光,分自对方掌内迸出。   可是,这些剑并不朝直剌他的要害,却似长虹走天,阴磷匝地,分从四面八方,绕着大圈子缓缓飘飞。   他对於脱手飞剑,原是行家,心知短剑看似缓慢,实则暗蕴无比真力,想来对方看破他不好对付,已经使出看家本事。   心念中。   果见满天剑影之内,一先一後,飞降两道劲光,如龙飞蛇舞般,凭空绕出无数美妙弧形,那呼啸刺耳的真劲,将十枝短剑一齐引动,其剑尖所指,竟然不差厘黍,全指向手顶心腹背的生死大穴。   第十四章 干戈玉帛   「飞磷剑蒲震」在生死未判之间,突地暴出奇招,以一双短剑,凌厉的直取岳天雷两处要穴。   同时,那十柄漫空飞旋的短剑,也如百鸟朝凤,一齐撞他脱手射出的长剑剑身。   岳天雷不由更加骇然,急将「青霓剑」剑幢扩大,与对方展开一轮急刺,同时左掌凌空一吸,便将长剑收回。   但在这微一顿挫之下。   对方的攻势越发辛辣无俦,只见那一双短剑,幻光迸射的绕身疾旋,其他十柄,更是此起彼落,分从意想不及的角度剌入。   眼看三十招一瞬而过,表面上,双方轩轾难分,其实「飞磷剑」抢尽先机,完全占了优势!   这种情形,自然瞒不过「天乐道长」,「西门先生」一班高手的眼睛。   「蛇娘」更是心切个郎,鼻尖上沁出了点点香汗。   而且——   在此战机不利下,岳天雷竟又出人意表的攻错了一招!   本来他用两重剑幢护身,封住对方十二枝短剑。   如今却右手一扬,将「青霓剑」从剑幢之内射出,看样子,意思是要削断对方那见风即飘的兵刃。   饶是他的宝剑锋利,对付这飘忽不定的短剑并无功效。   结果——   「青霓剑」劲风所至,短剑立刻让开,但宝剑向前射出後,它们反随着後面气流,穷追不舍。   「糟——!」   蛇娘骇极之下,忍不住失色惊呼!   但叫声未完,「飞磷剑」哂笑一声,双手短剑以泰山崩移之势,迳朝岳天雷仅剩一层的剑幢推出。   「不好——!」   现在连「天乐道长」也惊噫出声了!   场中诸人无不目瞪口呆,眼看岳天雷即将落败!   但千钧一发间!!   岳天雷猛地肩部一摇,右手翻起!   「呼!」地一响,使出「乾坤一煞」内力,如蛟龙吸水般,硬生生把「青霓剑」凌空吸回。   对方那十支短剑,当然也跟它一齐飞来,可是这股吸力太强了,只听「叮!叮!」数响,竟全部被他吸牢在长剑上面,再也无法飞动!   紧接着——   岳天雷体内真力反转,又把左手剑幢一收,以奇强吸力搭住对方兵刃,同时透过右手「青霓剑」,迸出一股劲气。   立见青光暴涨中,对方十枘短剑,已然不受它主人的控制,像一蓬闪亮流星,迸射出七八丈外。   「飞磷剑蒲震」吓惨了!   百忙中,缩肩顿足,舌绽春雷的暴喝一声,将双剑以平生功力,向後面猛力一抽,想摆脱岳天雷的奇奥吸力。   岳天雷正要对方这样,随将剑上真力,顺势向前一推——   立见「飞磷剑」高大身形,竟如风卷残云一般,「蹬!蹬!蹬!蹬!」笔直朝後跄退!   但还来不及站稳脚跟。   又见岳天雷身如怪鸟腾空,施展「大鹏展翅」飞扑而出,那一双长剑,就像半空中劈下的两道闪电。   「叮!叮!」两声後,「飞磷剑」仅剩下了赤手空拳,只气得巨眼圆睁,怒吼出一声:「输了!」   马上翻身拔步,连满地短剑都不顾,迳自扭头疾行。   对方这爽直的神气,引得岳天雷心神微动,浮起了一片笑影。   因为他自履武林,一般人不是意气用事,就是存心险恶。   像「飞磷剑」这种功力甚高,而又心直口快输了不赖,倒还所见不多。   於是——   他身形如电一旋,拦住对方道:   「阁下虽输,短剑怎不带走?」   「飞磷剑蒲震」巨眼连眨道:   「听说你专爱削剑,难道不要我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要了!」   「你不要我也不要!」   这一来,岳天雷倒是想不出理由,随即讶异的问道:「这是你成名兵刃,难道你不爱惜吗?」   「岂能不爱——!」   「那为什麽不要呢?」   「武林比剑的规矩,胜者不伤对方,可以留下兵刃。」   岳天雷不由哈哈笑道:   「阁下倒是真讲规矩………」   话未说完,「天乐道长」等人已然飘近身前,他们都是武林中年高德劭之人,对於「飞磷剑」的态度,也是大感赞佩,一齐改变了原来的仇敌之心。   於是,「西门先生」首先拱手道:   「尊驾极少现身江湖,想不到今日一见,还不失武林古风,我『西门石』倒真失敬得很………」   这句话,就像严寒中的一股春风,立将双方的紧张心理,吹得一乾二净。   「飞磷剑蒲震」随即浓须一掀,半惊半喜的谢道: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不对,其实关於偷窥诸位,和要看『天龙金手』,鄀是一时好奇心驱使,还请岳老弟原谅一二………」   岳天雷马上接言道:   「不打不相识,咱们这点误会就此不提,阁下尽管收回随身兵刃。」   於是众人重行施礼,各道寒喧。   那「飞磷剑」结束停当後,摇头叹息道:「我听江湖传言,『武皇』剑压群雄,无恶不作,因此想会他一会,不料今日跟岳老弟交手之下,才知道英雄出少年,老朽这数十年苦功毫无用处,看来——我该隐居不出才是………」   「西门先生」闻言问道:   「尊驾既有为武林除害之心,何不与我们联起手来。」   「在下一向闲散惯了,恐怕有负诸位………」飞磷剑回答之中,眼光却向岳天雷这边扫来,以极为恳切的语气续道:   「但为答谢岳少侠的好意,如有效劳之处,绝对尽力为之。」   岳天雷心念奇快一动,把眼前要做的事,从头考虑了一番,暗自忖道:   「我已经参悟『逆转五行』,当然要赶往『巫山迷宫』,原来利用『蒙面人』去寻『神拳郑泰』和『神医李国华』的计划,只好搁在一边,也无法请人帮助。   但目前的『飞磷剑』,他的武功既高,而且敌人不认识他。倒是一个理想人物…………。」   心念既决,随即坦白言道:   「我有一事相烦,不知尊意如何。」   「别客气,我是诚心出力,请问是什麽要紧事?」   「武皇手下有一批『蒙面人』,要请阁下代为查访!」   「蒙面人?嗯——,我听说过,如果他们跟你有仇,老夫剑下决不放过……。」   「不!我只要晓得他们的下落,请不要随便动手。」   「理由是——?」   「在下要找一位『神拳郑泰』,他是武林中铸剑名师,已被对方所掳,如今几个蒙面人的长剑,都已被我刺伤,一定会去找他修铸………。」   「我懂啦,你是要借此找出贼窝!」   「正是这样?」   「你放心,一切包在老夫身上,只是找到以後,到那里跟你会见?」   「嗯——,就在『巫山』附近罢。」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走——。」   「飞磷剑」慨然应允後,马上拱手告辞,只见那高大身形,轻灵至极的射离当地,瞬已不见踪迹。   「天乐道长」等眼看对方去远,都不禁微笑点头,但岳天雷却心头一忒,暗中感到不妥。   他想起这一路上,「武皇」有随时出现的可能,万一跟「飞磷剑」碰上,双方交起手来,准是吉少凶多,那简直是拿人送死………。   心念所及,不禁机伶伶一个寒噤,但耳边又听「西门先生」出声问道:   「岳老弟,月後『青城』之约,想必你已晓得,我们已在分头办事,准备不久的将来合练大阵,你可有什麽打算?」   岳天雷略一沉吟道:   「我马上要去巫山,只要取出了『天雷怪剑』,立刻前来助阵。」   「西门先生」拈须点头道:   「这样很好,只是有一件………」   「那一件?」   「听说『丐帟南支』的「蛇丐」,也会出来,这叫化子惯弄毒蛇怪蟒,倒是扎手得很………」   岳天雷立刻朗爽一笑道:   「如果谈到蛇,我倒有一位行家在此,足以对付他有余!」   「哦,」   西门石心下恍然,答道:   「那一定是李姑娘,她外号『蛇娘』,顾名思义,必然错不了!」   「先生猜的对,为了各派安全,我留她在此帮忙。」   「蛇娘」本不愿留在「青城」,但个郎如此安排,她不便再说什麽,可是秋波一转,却俏生生的瞪了他一眼。   岳天雷见安排已定,立刻准备离开,同时把「鱼剑琴」正在联络武林正道的事,告诉了他们三个,以免将来误会。   於是,就在众人目送之下,他疾如闪电的,再朝「巫山迷宫」方向,像劲箭离弦般射去。   ※       ※       ※       ※   「巫山十二峰」。   景色依然,巍峨瑰丽。   岳天雷似一颗彗星,奇快的射到当地,虎目一观,竟非当日离开时那个位置。   他心念中,当然不会忘记守候在「外六峰」的「巫山艳凤」。   可是——   巫山地势如此复杂广大,眼力再好,也无法透视怪石峨嵯的阵图。   叫吗?又怕惊动「迷宫」中的叛徒——「铁腕慈心」,於是,他稍一踌躇後,先按照五行生克,射入了外面这层『天雷无妄』的阵式。   「奇怪——?!」   他飞快的飘行了一段路,心中不禁讶然一惊,极感到意外!   因为所到之处,既无狂风,路也平坦,四周岩石,也是平淡无奇,像上次入阵那种怪石插天,风云鼓荡的现象,竟然一点也不存在。   但在略为思忖後,他随之哑然失笑,马上悟出了其中道理:   因为上一次他不懂入阵之法,而是由「张辟雷」所指点,对方的理解,也未必了如指掌的程度,所以他虽能通过,却仍受阵法控制,以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力而不讨好。   现在,他不但参悟了五行奥秘,而且内力又增一倍,当然是驾轻就熟,走起来毫不费力。   但———   经过半日飘行,眼看快到「六内峰」巫山迷宫的边缘,可是还丝毫未见「巫山艳凤」的倩影。   他一方面感到失望,同时下意识的绕峰而旋,又找向上次坠入地底的那边,就在盏茶时分後,居然回到他生父埋骨之所。   岳天雷站在当地——   虎目向那地窟入口一扫,立感心如刀割,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暗地祝告道:   「父亲:   雷儿无法入洞.拜谒你老人家,但是我已遵照遗训,从『武帝』那里,学到了『逆转五行大法』希望你老人家阴灵庇佑,使孩儿取得『天雷怪剑』,杀绝『武皇』和『铁腕慈心』这批叛徒………。」   心念中,热泪盈眶,但却看到了一样怪事。   因为地窟的入口,忽然盖上了许多枯枝,看起来似乎杂乱无章,其实是很细心的交叉摆着。   「嗯——一定是故意摆的,谁要碰一下,那摆树枝的人,马上可以发现外人动过,不过,谁会来摆呢?」   他正在凝神思忖,还不会想到更深一层。   又听巫山绝顶,闷雷似的暴吼了一声,不用去猜,显然就是「铁腕慈心」,但他这次竟然不再喝问暗号,迳自发动了六内峰「雷泽归妹」的卦式。   岳天雷面对风急云流,幻景百出「巫山迷宫」,只恨得紧咬牙关,双目中迸出无边怨毒。   於是,心中默付了一下「逆转五行」,就打算射入愁风惨雾的阵内。   但———   还未举步,耳边却闻轻啸两声,传自身後的石岩隙缝。   这轻啸,是如此的耳熟能详,他马上惊喜的转过头来,眼芒如雷,机警地朝後扫掠过去。   果然,石岩隐秘之处,媚丽如花的「巫山艳凤」正露正半面娇靥,同时柳眉一轩,意思要他过去。   岳天雷被她这份神秘表情,弄得心中生疑,看来「巫山」之中,又有了意外之事发现!   於是,他从容不迫,身形奇奥一旋,若无其事的闪入「巫山艳凤」藏身之处。   「雷弟——!」   对方不胜娇媚的紧抱着他,万语千言,都在拥抱中交流着。   片刻温存後。   岳天雷心念一动,问道:   「艳姐,你这样小心,想是发现了什麽?」   对方被他一言提醒,马上朝外面秋波一眨,低声答道:   「对呀,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使我非常害怕………!」   「哦!你难道看见了——叛徒『铁腕慈心』,或者是『武皇』本人来了?」   「不!都不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你看到什麽?」   「巫山艳凤」娇喘两下,反问道:   「雷弟,你看到地窟上,盖着的枯枝没有?」   「有的。」   「那是我恐怕有人进去,特别留下的记号。」   「结果真的有人来了,对不!」   「一点不错,可惜我当时不在洞边,没有看到来人是谁,不过………。」   「不过怎样?」   「我疑心是………那姓张的………『张辟雷』来过!」   「凭什麽这样想法?」   「他上次到过这里,而且……而且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嗯——」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   「张辟雷曾经一掌退三绝,帮过我的大忙,而且上次来此,又亏他指引路径,我们不可以随便猜疑………」   「是吗………?」   巫山艳凤答应之中,两双夜星似的明眸,朝他一盯,显见她的疑心并未消释。   岳天雷心思机警,也不由微感一噤,想起了几件往事:——   第一,张辟雷异常关切「巫山四剑」的下落,每次见面,总要直接或间接的提起,这究竟是关心?或者是别有用意……?   第二,张辟雷上次守候「巫山」附近,送他进去,而且又等他出来,这究竟是帮忙,还是另有打算………?   沉吟片刻,他仍旧想不通其中理由,如果对方是恶意,其目的定与「天雷怪剑」有关!   但如属好意,其古道热肠,又足令人终身铭感!   可是,这答案现在无法断定,惟有下次碰上的时候,再用别的办法去试探对方的真假。   心念中。   「巫山艳凤」又在轻轻问道:   「雷弟,你这次来,一定学会了『逆转五行』,那麽,你可不可以带我一道,同进『巫山迷宫』呢?」   「对不起………。」   「迷宫是我祖先所建,我真想去看一看!」   「现在不行!因为叛徒『铁腕慈心』的功力甚高,我不能让你冒险。」   「但是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呀!」   「这个………」   岳天雷顿了一下,慎重的交代道:「那麽,你赶到『青城山』去等我好了,将来各派都要在那里集会,而且还有个『蛇娘李昭霞』,你们不但可以做伴,而且可以合练我教的『巫山剑法』,以备将来之用。」   「好吧………!」   巫山艳凤依依不舍的答应一声、把个郎紧紧的拥抱一下,道:   「你先上山,我会小心地离开这里。」   於是,岳天雷再度射向山道石阶,他虎目盯了一下风云鼓荡的阵图,随即腾空飞纵,扑进了如潮狂飙之内!   这巫山内六峰的「雷泽归妹」卦式,较之外六峰的「天雷无妄」,厉害何止十倍,岳天雷凌空飞射中,身形还未落地,虎目中似见天旋地转,每一寸山右,每一寸地面,都在不住的旋动……   他这时离地不及一丈,骇然中,连忙圈臂拧腰,把体内真元猛地一迸,再度拔起十余丈高。   同时,心里默想着「逆转五行」的奇奥变化,眼芒如电,看准了幻象百出的地面,然後身如殒星坠地,一脚点实了羊肠山径。   但———   足尖刚一点地,身形竟像落叶随风,孤舟逐浪,也跟着地面飞快旋转。   他当然晓得这是心理作用引起的幻觉,於是足踏九宫八卦,心数天罡奇门,冷静至极的,一直朝前飘趟!   就在个多时辰後。   他已然闯过阵图,到了内六峰的顶尖。   只见六座此起彼落的石峰,就像天然生成的宫殿,外面环绕着宽可十丈的石坪,愈见鬼斧神工,诡异无比。   「想必这就是『迷宫』了!」   岳天雷在山风轻拂,平静出奇的石坪上,奇快的绕行一周,不由得轩眉眨目,心中大感意外。   因为这座「巫山迷宫」,只是一座没有门户的石山,除了崖壁上若干奇怪的记号之外,几乎连缝隙都没有。   而更奇怪的是——   那隐身迷宫的「铁腕慈心」,不但未曾现身,就连原来的雄沉劲吼,亦复归於沉寂!   这一来,   倒使岳天雷心神发怵,颇感意外。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功力,在武林中已可列为一等以上,但较之仇人「武皇」还有相当距离,就跟「张辟雷」当日显露功夫来比,也差一等。   至於还会未见过的「铁腕慈心」,以他曾列「巫山」首徒的身份,武功之高,更不待言。   如果双方公开交手的话,他还可以利用机智制服对方,但如今连大门都找不到,岂不敌暗我明,先就败了一着!   於是,他在怨毒噬心,狂怒不已下,竟然猛提「乾坤一煞」的内劲,右手凌空电翻——   「轰隆隆!」   一记「降魔掌法」,劈落在山崖上面,立闻那绕空不绝的回声,震得山鸣谷应,并且舌绽春雷,厉声叱道:   「巫山叛徒!还不出来受死麽!」   死字未落,山腹中一似虎啸龙吟,传出了严肃雄沉的呢喝,道:   「什麽人在此胡闹——!」   「林宇魂!快滚出来罢,少讲废话!」   他这一叫出对方真名,那「铁腕慈心林宇魂」似乎惊噫了半声,但随即冷峻反问道:「你是谁?速报名姓——。」   「本人岳天雷!」   「什麽?」   「岳天雷!」   「哦——!」   对方微微一顿,随即狂怒不已的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来了………!哈哈哈哈!」   岳天雷被这阵狂笑,更激得火冒三丈,双掌缓缓运功,恨不得一击奏功,把「巫山迷宫」震为齎粉。   但是——   双掌刚到胸前,已听「隆隆」声中,山岩上先裂开了一道三丈多高的直缝,然後两扇万斤石门,齐向左右滑去。   紧接着,   「铁腕慈心」以震人耳鼓的口音,冷森森的说道:   「岳天雷,你听清楚!二十几年来,没有人进得『雷泽归妹』,你今日居然闯入,算是天幸,因此老夫让你——。」   「怎麽样!」   「让你生出此山,快点滚回去罢!」   岳天雷立还两声冷哂道:   「嘿嘿!这算你的好意吗?」   「恶人恶教,自有别人杀你,倒用不着老夫破戒!」   「破戒?哈哈哈哈!」   岳天雷笑声如云里闷雷。脚下奇奥步法一旋,立朝宫门射入,道:   「死期到了,还要自称好人,真是无耻!」   但他一步踏入之後,那两房奇重无比的石门,马上向着当中一阖,「砰」然响处,已将他反锁在内。   可是宫门虽关,里面却光亮如常,一点也不黑暗,等他放目四望之後,才发觉高高的石殿穹顶,密布一行行的窟窿,虽不直通外面,但光线却能曲折射入。   至於面前这座方圆亩许的大殿,却环布着百余石凳,想见当年,必是群豪聚会的地方。   岳天雷触景生情,不禁联想到「迷宫」往事,从这种一半天生,一半人力的洞府看来,「巫山艳凤」的先代,主持这神秘教派,确有令人惊心动魄的气派。   而师祖「巫山一鹤」,不仅使巫教改邪归正,又把「迷宫」变成封剑之地,其功力之高,尤属亘古未闻。   可是,现在这座宫殿,却被叛徒所占,并且连那「天雷怪剑」在内,这叫他如何能忍!   狂怒下,他眼芒扫视周围的八座门户,毫不迟疑的,就朝当中那座,飘然趟入,立见此门之後,又分成八条甬道,各指向不同的方位。   而甬道两边,又有数不清的岔路,彼此交互错综,令人为之目眩!   但岳天雷对这「迷宫」甬道,毫不惊慌,就按照「逆转五行」小心趟入。   於是他按卦而行,如闪电般穿过当地!   就这样连闯七层之後。   连他也感到目眩神摇,头一晕,竟不知身在何方。   「别慌——!」   岳天雷内心一声断喝,神威凛凛的瞪大了眼睛,似见「天龙金手」上的无数图纹,再一次的出现脑际!   「哦,原来再进一层,就到了『迷宫』阵眼!」   心念下,双手摸摸剑柄和怀内「金手」,几个箭步,已走出最後一条甬道,一座高大逾常的石殿,立刻展开眼前。   当中石坛上,正凛然盘坐着一位怪客。   此人长发及地,黑袍蒙面,乍然一眼看去,真像是仇人「武皇」一样!   岳天雷见到此人,不问而知,必是叛徒「铁腕慈心林宇魂」,禁不住一阵狂颤,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   而对方看到了他,也是周身连连几噤,终以冷峻如冰的口音,森然问道:   「小子!你真是岳天雷?」   「不错!你就是『铁腕慈心』?」   「然也!」   「速行缴出『天雷怪剑』,引颈受戮!」   「嘿嘿!嘿嘿嘿嘿!」对方先不答话,又是一阵劲笑如潮,激得满殿风柱回旋,令人耳膜发紧!   但劲笑之中。   股股气流,也把他蒙面黑巾,鼓得一起一落。   鼓的时候。倒没什麽出奇,可是面巾一落,却使岳天雷血液发冷,连双手也阵阵寒颤。   原来对方的脸,竟是平平坦坦,不但显不出高耸的鼻尖,反倒隐约露出,一个酒杯大的洞窟!   「无鼻人!真正的凶手………」   岳天雷触发往事,想到义父「剑怪」的四肢被削,顿时目棱见血,冷森森的上前几个大步。   「铁腕慈心」却用手一摇,阴恻恻的说道:   「慢点,你不远千里而来,谅不急在一刻………   「还有什麽好拖的,」   「凡擅入「巫山迷宫匕者,必然处以死刑,但在动手之前,我们可以把许多事情,讲个清楚!」   「嘿,」岳天雷怒极冷哂,但却收住了脚步。   因为——   「巫山剑派」的秘密往事,自己的血仇大恨,关键全在对方身上,所以他也有许多话要问。   更何况强敌当前,一定要保持冷静,万一心浮气燥,势必关系生死!   於是,在深吸一口长气後,他暗中运转真元,并以冷峻至极的口音答道:   「好吧,本人就让你满足……最後的一点好奇心!」   「铁腕慈心」立刻眼神一闪,寒电夺眶数寸,盯视问道:   「你是谁?为什麽冒认岳天雷?」   这句话突乎其来,使他心神一震,立刻想到义姐「鱼剑琴」曾经来此学艺,他被师姑「剑仙」误传的死信,当然是「鱼剑琴」讲出来的。   可是,对方为什麽传她剑法?   是好意?   还是假装好人?   而且「巫山迷宫」,外人无法闯入,连他生父「剑圣」都被陷死地窟之内,但根据什麽理由,会让「鱼剑琴」进入………?   思忖中,还来不及答话,对方已然不耐烦,又逼问了一句:   「你为什麽冒充死人,快讲!」   於是,他暂收心念,反唇相叱道:   「我就是岳天雷,当日死信,是『鱼剑琴』所误传,你难道不甘心吗?」   「嘿!如果是真,何必蒙面………?」   「你管不着!」   「到了我『迷宫』禁地,就得解下!」   「本人面具总会解开,可是——要在你死之後………」   「好狂的口气!这生死二字,少时便见分明,我先问你,撞入『巫山迷宫』,是谁的主使?」   「是本人自己的决心!」   「谁指点你破解阵图?」   「武帝季灵芷,传我『逆转五行大法』………。」   「武帝所传吗?」   「不错!」   「有何为证?」   「天龙金手!」   「拿出来看!」   「你不配!」   「铁腕慈心」闻言,真气一鼓,衣袍立刻隆起,好像暴涨了许多,怒气中微一咬牙,沉声说道:   「好哇!叫你解面具,你不答应,叫你取出『天龙金手』,又予拒絽,老夫也不愿多费唇舌了………」   「你还未答覆本人的问题!」   「快问!」   「第一,『天雷怪剑』现在何处?」   「就在迷宫阵眼之内,可是——」   「怎麽样?」   「我得警告你,你已累犯禁忌,根本不必幻想。」   「哼!」   岳天雷怒哼半声,上前一步道:   「第二,外六峰地窟中的那一位,可是你害的?」   「不错………」   「为何下此毒手?」   只见他巨目浓眉,苍须绕颊,到生得相貌不凡。   但整个鼻尖连根铲去,变成一付畸形,使人初看之下,顿生无限的恐怖。   可是——   这怪相看在岳天雷眼中,却无异万箭剌心,一声:——   「叛徒纳命!」   奇奥掌法,又已疯狂劈出。   对方见他来势更猛,也就喉间微吼,硬生生一掌推来。   「轰!」   两股大力一冲,声若山崩地震。   气涡内,「铁腕慈心」依然端坐不动,岳天雷却身如柳叶随风,倒翻山三丈开外,立时血箭狂喷,洒得满胸满地!   「好恶贼!」   岳天雷咬牙切齿,收势站住,飕的吸了一口清气,压住喉间血流,马上双臂齐圈,拔出了两枝长剑!   「铁腕慈心」一看「青霓剑」上的寒光,立刻面色发凛,更感到惊奇不已。   因为这枝剑的来历,他很清楚,但怎样铸成长剑,怎样到了岳天雷手中,他却毫无所知,可是猜想起来,必有许多曲折………。   说时迟,那时快。   岳天雷剑刚出鞘,人已射入空中,一式「大鹏展翅恨天低」,快似殒星经天,并且左手排出剑幢护身,右手「青霓剑」凌厉无俦,直剌对方喉下!   在这寒芒如电,冷风拂面的招势下。   饶是「铁腕慈心」功力越绝,也不能再行端坐。   只见他双足未动,人已悬空,随以看不清的速度,身躯微微一移,岳天雷的「青?剑」已经耳边掠过。   这一招,   真是险到极点,而且妙到颠毫,双方身形之近,仅在五尺左右!岳天雷虽有双剑,却未能伤及对方。   而且,他自己招法已老,本身要穴全在对方掌下。   凛然中,连忙剑招疾换,左手剑「断金切玉」,电削对方右腕,右手青霓剑「挑星摘月」旋向对方人头,只要一招成功,「铁腕慈心」势必头飞肢断!   但——   他这里招法刚变,对方也已双臂齐圈,百忙中,更杀机如潮,狠狠说道:   「此子不除,必成武林煞星!」   话声中,身形飞飘,硬生生暴退八尺。   而且手一扬,居然以臂作剑,也用「巫山剑法」回敬过来!   岳天雷见他如此大胆,竟敢以血肉之躯,来接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由得暴喝了一声:「找死!」   同时双腕疾振,抖出两圈呜呜劲啸,幻影如潮的剑波。   立听「嚓!嚓!」连声,「铁腕慈心」的大袍袖口,顿削成片片碎帛,弹得四下飞射!   但是——   那双如电疾旋的手腕,却是毫无伤损,亦且真力如山,压得岳天雷手臂酸麻,掌心作痛。   「奇怪!」   他骇然不已中,虎目狠狠一盯!   原来对方腕部,各套着一寸多厚的钢铁护腕,就连他切金断玉的宝剑,也是毫无办法!   「糟了………」   岳天雷惊得冷汗直滴,暗自骇然,想要撤剑,已被对方绞住,用那「乾坤一煞」的内力一拚,又不敌对方真劲。   惊险处,   「铁腕慈心」茫然冷哼半晌,双腕奇奥一弹——   弹得岳天雷双剑齐飞,坠落数丈之外!   第十五章 疤面怪客   「看掌!」岳天雷双剑落地,已置生死於度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道如山猛推过去。   可惜——   他比对方,还是慢了一步。   「铁腕慈心」的右掌,已经印在他胸腹之间,五指如钩,直朝皮肉扣入。   如果给他抓实,岳天雷纵是铜筋铁骨,也要穿胸洞腹,肚破肠流。   但,   对方抓到某一个部位,竟然招式骤停,满面惊色,另换左掌,朝他的「天池穴」上发力一登!   「哇!」   岳天雷痛哼声中,人似断线风筝,凌空飞出三丈有余,只见他口中血雨淋漓,竟然昏绝当地!   至於「铁腕慈心」,却依然凝立石坛之上,双目圆睁,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右掌,原来,掌心中抓住一片破布,正是岳天雷的衣襟。   而衣襟下面,却是武林圣物——「天龙金手」!   「这是真的吗?」   「铁腕慈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惊疑中,马上双掌一合,发出奇强无比的内劲,把金手狠搓一阵。   按道理,他那掌心真力,足够烁石流金,将百链精钢搓成齎粉。   可是对於「天龙金手」,却无法损其分毫,直搓到掌心热气灼人,金手越发光芒四射。   「嗯!这是真的,可是——怎会到他的手里?以『武帝』的功力,决不会让人偷走呀?……」   「铁腕慈心」讶然之中,立刻身形微动,飘下了三尺多高,直径两丈的石坛,朝着岳天雷身边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暗忖道:   「既不可能被偷,那他刚才说是『武帝』所赠,倒像真话,不过这小娃也冒失过份,话也不客气,招法又凶狠,气得我来不及问清楚………」   想到岳天雷的招法,他不禁浓眉一锁,更起疑云:   「这娃儿的剑掌功夫,全是巫山本派嫡慱,先师当年又专了四个不记名份的弟子,这四人我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但他们每人只会一招!对方如今全会,必是四人所教!」   那怎………他难道真是岳天雷………死而复活?我的徒儿『鱼剑琴』真的搅错了?还是『剑仙』埋错活人………?」   这些事,更搅得他满头玄雾,莫叨所以,脚下一挪数寸,苦想「鱼剑琴」所提过的事情:—!   「他说江湖上出了一个气武皇匕,此人阴輚无比,功力奇高,行迹已极神秘,而且是气鱼匕,气岳「两家的血海仇人二而且还有什麽宁铁面人匕,千无算人」………二」想起「无算人」,「铁腕慈心」竟然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鼻子,周身突地连打寒噤:   「怪哉「这口无鼻人」又是一个谜,难道武林宜速有第二个烳?」难到会是………?   「不二不二不二」   这几个「不」字,竟像骇极惨嘶一样,从「铁腕慈心」口中传来,只见他双目如灯,面皮忸曲,那削去的鼻尖,尤显得异常丑恶。   但脸上的表情至为复杂,似乎想到了一件——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但又有两分相信的怪事。   紧张至极,冷汗涔涔中。   「铁腕慈心」竟然脚步一歪,几乎绊倒在地。   定神一看,原来心神恍惚间,已然走到岳天雷身畔。   於是一弯腰,双手颤危危的往他怀中摸去。   首先,他找到一片血书,这是一件婴儿的衣服,枯黑血字,写着女性的笔迹:   「此子名岳天雷,如有仁人君子拾得,请予收养!」   「哇!」铁腕慈心一声大叫,胆战心惊,看样子他真不是冒充,而是「剑圣岳长明」的儿子!   心念中,   双手一翻,把岳天雷翻得仰面朝天,只见其气若游丝,嘴唇泛白,已至生命垂危的关头!尤其那「貘皮面具」之上,沾满了腥血鲜红,更令人毛发耸立。   於是,他那要解对方面具的好奇心,全部付之东流,脑海中不住懊悔道:   「当年我为了感情冲动,违背师命………才用自囚『迷宫』,永守怪剑为忏悔。………可是二十多年来,我曾经再度违誓………可能武林浩劫,就是我的过失所造成!」   而现在,我又一时冲动,使岳天雷重伤将死………!   这一来,刚才两人将见的情形,重又出现眼前,本来双方还在讲话,可是对方听他承认陷害石窟那人之後,马上眼露怨毒,暴然出手,证明死者是他至亲。   多少年,他没想出那人是谁,也未曾出宫去看,如今一想,才悟出此人真是「巫山」弟子,而不是外人偷到暗号来骗他,并且这个人,必是「剑圣」?   「凶手!凶手!我是凶手………我该死………!」   「铁踠慈心」猛然一跳三丈,像疯子似的满室狂奔,一面自打耳光,拔须撕发,发出野兽般的哀吼!   就在这暴跳不已中。   他突然「铮!」的一声,踏着了地上的「青霓剑」!   剑,闪耀着蒙蒙寒光!   於是,他想也不想,一伸手抢将起来,把吹毛可断,冷气逼人的剑刀,向咽喉下面奇怪一削。   但——   剑将着肉,那股冷气刺得他一个寒噤,顿时左手电翻,朝脸上,又是「啪!」的一记耳光,自己骂道:   「混蛋!死能解决问题吗!」   於是,他冷静下来,用目中寒芒盯住了岳天雷:   「我错害了他的父亲,应该对他补偿,以他的年龄资质,如将一身真元贯注,应该能敌『武皇』,万一不行,也许他能自行设法,去取『天雷怪剑』。   至於这武林浩劫,是否由我当年错误造成,我只能希望它不是,也希望『他』︵?︶没有骗我?」   於是——   「铁腕慈心」小心至极的抱起岳天雷,将他放在石坛中心,自己刚才打坐的地方,随见双掌动处,已贴住他生死穴道,把自己毕生真元,尽力的贯输过去。   不知这过了多久。   岳天雷像从梦中醒来,发觉他所躺的地方,异常温暖,而且身上极为舒畅。   可是,呼吸之间,却嗅到「铁腕慈心」的气味,证明对方就在身边。   因为他不晓得昏死後的情形,反倒暴然翻身,直朝空中电射。   但不料去势之快和内力之强,都已超过他的意料,只差一点,几乎碰到了石殿穹顶。   他奇怪,可是没有时间去猜。   百忙中急将腰部一拧,像苍鹰下扑般,反向「铁腕慈心」射落,同时本能的一掌拍出,那掌心劲道犹胜天崩地裂!   可是——   真元刚出,他又猛然地吸回体内。   同时身如柳絮,轻灵至极的落在对方面前。   因为「铁腕慈心」,正瞪着一双大眼,呆滞的盯视着他,日内真元涣散,已到灯尽油乾的程度。   并且脸上神色,显得平静出奇,显然毫不感到意外。   「怪呀——!」   岳天雷心神一震,立刻明白了五成,随即收掌弯腰,皱眉问道:   「是你把真元传给了我吗?」   「铁腕慈心」呼吸困难,勉强的挣扎一阵,喘息着道:   「是………是我………」   「为什麽?」   「希望你………去杀………杀………『武皇』。」   「哦!你不是他一党?」   「不!不是的………」   「那为什麽害我父亲?」   「我不认识……这是……误会……。」   「误会?」   岳天雷心神一震,竟自怔然忖道:   「对方的态度诚恳,不像骗人,而且他要存心杀我,早就可以办到,更用不着传我这份奇高内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连打寒噤,马上双掌齐翻,贴住对方穴道!   可惜——   他来不及了!   「铁腕慈心」已然穴道闭塞,完全没有救治的可能。   幸亏他「真元对流」的手法高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的注了少许真元过去。   随见对方脸色稍红,轻声说道:「好啦,你不必白费气力了,有什麽话快问吧……………。」   岳天雷还不松掌,一面运功,一面发问道:「你刚才说是误会,倒底是什麽理由?」   「令尊当年来山,犯了一件大错!」   「大错?他不是说对了暗号吗?」   「暗号虽对,人数错了………」   「哦?」   「恩师『巫山一鹤』曾经吩咐过,如果『巫山四剑』要进『迷宫』,除了暗号之外,而且要三男一女同时前来,否则………」   「怎麽样?」   「必是别人冒充,格杀勿论!」   「所以我父亲一人赶到,就遭了………不幸。」   「对!」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如刀绞,但这样讲来,实在也怪不得对方,於是强忍悲伤,续行问道:   「听说你背叛师祖,已被遂出门外,囚在『迷宫』倒还说得通,但又叫你守护本山,未免不合理吧!」   「唉,说来话长。」   「铁腕慈心」凄然长叹道:   「其实他老人家,不但是我恩师,而且由他养大,其恩德之深,尤胜严父………可惜我感情冲动,做错一件事………」   「感情冲动!是否………跟女性有关呢?」   「没有!」   对方否认之後,浓眉一锁道:「你为什麽这样想法?」   岳天雷心里早想到「巫山艳凤」,更想到她母亲那段情孽,因此怀疑对方是那骗情盗宝的恶徒,闻言晃不答话,反而问道:   「你既是师祖养大,可认识『巫教』的前辈教主?」   「哦!」   对方惊噫一声,骇异不已道:「你……你怎麽晓得………?」   「我为什麽不能晓得?」   「因为……因为……」   「因为什麽?」   「因为事关师门家事,连『巫山四剑』都不知道。」   岳天雷剑眉一轩,激动答道:「我遇到了『巫教』後人——。」   「谁?」   「巫山艳凤。」   「她讲了些什麽?」   「无非是『巫教』往事。」   「还有呢?」   「嘿嘿!慢点!」   岳天雷冷声一哂,道:「我先问完,你再问我,现在——你先讲明做错了什麽?」   「这………我已对师立誓,决不泄漏!」   「你敢不讲!」   岳天雷怒心又起,杀机森然,但「铁腕慈心」也将面色一寒,凛然说道:   「岳天雷,你难道逼我再背师命不成?他老人家是你师祖,这件事又是他老人家所不愿提起的,而且纵然说出,对你也毫无帮助!」   「这个………」   岳天雷闻言一震,好像冰水浇头,立刻回想到遇见师姑「剑仙」的那一幕。   他师姑也是对师发过誓,不愿说明此事,并认为对方不是仇敌。   这一来,他虽好奇,却也不敢逼问师祖的秘密,於是心中一叹,改口问道:「好,原因我不再问,但经过情形总可以讲吧?」   「铁腕慈心」满面惭愧答道:「为了那一件错事,我向他老人家认罪,自愿以囚徒身份,永远不出『六内峰』,好保护『天雷怪剑』,除了巫山四剑联袂同来,否则的话,不让任何人来取。」   「这样说,师祖并不曾逐你出门!」   「他老人家大怒,已经不认师徒名份,但却接受了我最後的要求。」   「唉!」   岳天雷暗中骇叹,心情矛盾之极,对方害死过他的父亲,但原因是守山护剑,并非存心不良,这次又救了他,并且传给全付真力。   再说,对方虽是逐徒身份,但对本派而言,所负的责任却不在「四剑」之下。   像这麽一个人,他该怎麽看待?   「郑红莲」早已到了洞口,动作自然快些,立见她剑尖一挑,那冷森森约三尺青锋,已从「惟尊」腰间切入。   「哗!」   血雨横飞,肚肠尽烈——   一代崆峒长老,甘为邪党的「惟尊」,竟在「郑红莲」救父情切下,被拦腰削成两段,死状之惨,正显出天理昭彰,恶人恶报。   就在她发剑的时候,   岳天雷原想出声阻止,可惜事实上晚了一步,只好挟着腰间的「铁面人」,飘到她父女身侧。   「神拳郑泰」一眼看到爱女,简直喜从天降,高兴得讲不出话来,手中还提着大铁锤,怔呵呵的也不知道放下。   「郑红莲」见到生父,也是激动过度,明眸中两泪交流,竟自呆立当场,默默的不发一言。   岳天雷见状,赶忙充叫了一声:「郑老伯!」   「神拳郑泰」这?   是恩?   是怨?   是长辈?   是仇敌?   在复杂的心情下,他不敢多加分拆,重行回到正题道:「既然先父一人入山不行,义姐『鱼剑琴』也是单身,为什麽又放她进入?」   「从令尊受害之後,一十八年,没有生人来过………。」   「没有生人!难道有熟人不成吗?」   「这……没有……没有。」   对方连连否认几声,紧接说道:   「我因『四剑』多年不出现,也感到疑心,所以想知道外面消息,何况她又是个女人,恐怕她就是『剑仙』。」   「你的意思是——『剑仙』比其他三位要特别点?」   「可以这麽讲,因为师尊最喜欢她,而且曾把我被囚的事情告诉她过,不料结果来的是『鱼剑琴』,可惜她对武林之事,知道得不详细………」   讲到这里。   「铁腕慈心」突然周身一颤,几乎窒息过去,只有张口吁喘的份儿。   岳天雷骇得剑眉齐轩,忙不迭掌心真力猛贯,可是对方的情形越来越坏,急得他额头见汗,彷佛热得无法忍耐。   这时,   「铁腕慈心」自知将死,借着对方真劲,尽力的打起精神,断续说道:「天雷………天雷………。」   「我在这里。」   「不!不!天雷怪………怪………。」   岳天雷顿时恍然,才懂到讲的是剑,於是提高嗓音,附耳问道:「剑在那里!」   「在……在这里……阵眼这里………」   岳天雷忙将虎目环扫,却找不到剑的影子。   正想再问,对方嘴屑抽动,哑声说道:「小心……要……要小心。」   「小心什麽?」   「火………火………火………」   「火?那里起了火?」岳天雷惊骇中再度摆头,向奇大的石殿细看一番,不要说火,就连烟都没有。   「一定是他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心念中,尽其全力,把奇强无比的真劲直向对方「中庭穴」上一冲——   「铁腕慈心」果然双目暴睁,射出一线回光返照的光芒,嘶声喘息道:   「你在武林……遇到过……那些……那些人……功力最高………」   「功力最高要算『武帝』,『武皇』。」   「武皇………是那一派………武功?」   「精通五大门派奥秘。」   「连……巫山派?」   「这倒没有。」   「那就好!此外……有没有……姓…姓……」   「姓什麽的?」   「姓张的………?」   「有!」   岳天雷一听「张」字,立刻脱口应有,而且心中骇异莫名,因为对方不提别姓,单单提起姓张——   祖师本名「张一鹤」,而且有个儿子,可是这位前辈,从未出现武林。   但另外却有个「张辟雷」,他自称江湖隐者,功力骇人,难道他会是祖祖的儿子?难道这就是对方追问的用意?   心念如电,一忖即收。   岳天雷立刻盯视对方,一字一顿的问道:「有个『张辟雷』功力奇高,你认识他吗?」   「铁腕慈心」随即面皮抽动,露出复杂的表情,胸头起伏几下,气若游丝的再问道:「他人怎……怎样?是好……是……坏?………」   「对我有救命之恩——」   恩字刚完,对方面现突意,连说了两个:「好……好………他是好人,你也要……对他……好………!」   「哦?原来你们认识?」   「……………。」   「铁腕慈心」脑袋一点,虚软的垂到胸前,再也没有了声息。   岳天雷骇然一看,已然魂归地下,力竭而死!   「奇怪呀!『张辟雷』口口声声说,他是叛徒,指责他霸占『天雷怪剑』!他却记罣对方,临死都念念不忘………?」   心念中,只感遍体生津,汗如雨下,好像这「巫山迷宫」,竟热得像座火山。   以他不畏奇热的体质,竟然会成这样,真叫他一时愕住。   正骇异间。   似闻「隆隆」之声起自地底,又一阵热浪四射,竟闻到衣衫烤焦的臭味,於是放下「铁腕慈心」,用手心向石坛一贴。   「不好——!」   他这里惊噫未毕,火焰已到身前!   立见红霞冲空,地面尽面尽赤,那石坛中心——也就是「铁腕慈心」的打坐处,竟被数十道火舌吞没。   至於对方,正在眨眼之际,已烧得皮肉荡然,血枯骨尽,除了一股焦臭青烟外,毫不剩半点灰痕!   岳天雷亏得不畏奇热,身手灵使,百忙中掌心真劲疾喷,身形像劲箭般,反射出十多丈外,骇然的凝眸盯视——   他以为火势还要扩大,那知等了盏茶工夫,反倒毫无动静。   「奇怪!」他骇异中,缓缓前进,小心至极走向石坛。   立感奇热退尽,而且回复正常,再度用手摸了一下石面,仅只剩下温暖的感觉。   但——   坛心三尺方圆之地,却发现了前所未见的奇观。   原在那厚约尺余的石板,既非金铁,也非玉石,而像是火山熔岩制成,上面镂刻着精致花纹,暗藏着无数小孔。   他仔细的低头睁眼,从小孔中往下面看,立感热气扑面,嗡嗡有声,其深度简直无法想像。   「哦!原来这是前古火山,还有火焰喷出!」   岳天雷心下恍然,想找「铁腕慈心」的遗迹,却连骨灰都寻不见。   这种离奇死法,令他毛发耸然。   想到对方一生,为了要赎某一件罪过,竟然自囚迷宫,连数十年之久,虽曾误至乃父於死,可是,他并非故意,并且不曾忘记过「巫山四剑」这几位同门。   因此,这可以说是命运作弄,和整个「巫山剑派」的不幸,不能全怪对方。   心念及此,岳天雷更领悟到另一件事——   因为从「巫山四剑」联袂行道江湖,跟「铁腕慈心」镇守巫山,保护「天雷怪剑」的事实判断。   「巫山一鹤」这种布置,完全是防备某一个人,所以用这双管齐下,里外有备的手段。   这办法,可以说计划周到,天衣无缝,可是为了某一种原因,以致五位前辈,先後惨死………   那麽,师祖要防备的是谁呢?   是「武皇」吗?   不对!   要是他的话,「铁腕慈心」不至於毫不知情,反向自己追问。   而且——   师祖为什麽不愿告诉「巫山四剑」,只要他们追杀能使本派剑法的人呢?   岳天雷思潮狂涌,心乱如麻,沉吟中,收慑心猿,忖道:   「总之,『铁腕慈心』已经尽了力量,他的死,抵销了误害父亲的过失,而且他还对我有恩,也对得起师祖遗命………」   於是,虎目注视看石坛中央,轻轻祝告道:   「大师伯,恩怨已了,你安心去罢,我会用『天雷怪剑』去把『武皇』碎屍万段!」   剑!一想到剑,他又怔住了。   对方只说了「在这里………阵眼这里!」可是眼前空无一物,也无指示宝物位置的记号!   凝思下,他再按五行生克,计称这「阵眼」所在。   但运算几遍,还是在石坛中心,不由得半疑半信的想道:「难道剑在师伯刚才打坐的地下吗?………」   「难道他怕来人发觉,故意借此遮掩吗………?」   想到这里,他立刻身形一闪,凝立坛心,双掌贴住圆形石板,运出奇奥吸力,暴喝了一声:「起——!」   立闻「轰隆」巨震,那重逾千斤,雕镂精致的大石,已被他高举过头,热浪薰风中,露出了深不可测的洞穴。   於是,   他首将石板放下,低头看时,又见那垂直而下的穴底,还隐约的现出暗红光芒,显然是火山熔岩,在那里翻动!   但这暗红光芒中,却看不到威力骇人的「天雷怪剑」。   「不会呀!除了此洞,剑不会在别的地方!」   心念中,他运起无比内功,立见目芒如电,夺出眶外数寸之长。   在沿着洞壁细看一周後,果见五六丈下的石缝中,露出一段剑柄,但那三尺青锋,却深深陷在石棱。   现在,剑是看见了。   但如何取出来,却又是一个难题。   岳天雷首先算了一下距离,想用掌心真劲,把它硬生生的吸出。   於是立掌蓄力,暗运真元,对准剑柄上面——   「呼!」的一响,迸出一股奇强吸力。   可是,   这洞里的石壁,都是火山融岩构成,其坚硬程度,并不亚於百链精钢,因此当年「巫山一鹤」的本领,也无法再插深点。   如今他的功力,虽到了绝顶高手地步,但要凭空吸回,还是办不到。   就这样连试数遍。   岳天雷虽费尽全力,宝剑还是分毫未动。   当然,他不能就此罢休,心念一动,暗中另作打算:   第一个办法,他想冒着熔岩焚身的危险,用身佩长剑射入洞壁,作为踏脚,然後飞身下洞,好用掌力去找「天雷怪剑」。   心念既决,马上抽出「青霓剑」来。   但在脱手射出之前,他先把剑尖对洞口的石棱一试,倒看石质硬到什麽程度,手起处,只听「嚓」的一声,火花四溅,仅戮成一道深沟,却无法深入石内。   这一来,   他只好打消念头,万一射出之後,既不能深入石壁,又因真力强劲,无法收回的话,必然平白损失。   「完了…………」   岳天雷懊然一叹,想不出其他良方。   沉吟中,绕室而行,希望发现别的妙法…………。   时间在飞逝——   「迷宫」由亮而黑,大约到了子夜。   他在死寂之中,又听石窟中「隆隆」有声,大股热流,再次从地心之内源源涌出!   「看样子,又要喷火了!」   岳天雷悚然一震,暗中算了一下时间,从上次到现在,大约过了三个时辰的模样,他於是若有所悟,进一步想道:   「三个时辰是个整数,原来火山是在一定的时间喷射。」   心念下,只听劲风呼呼,声如裂帠。   一道眩人心目,亮如白昼的强光,像龙蛇般冲出洞来。   虽则这光柱一闪即收,岳天雷目棱电扫,已发觉了一个秘密——   因为这种时间极短,温度极高的火柱,已将洞口尺余的石板,烧得通明透亮,红光如潮。   由此推测,插着「天雷怪剑」的石壁,也应被奇热软化!   於是——   他立刻身形暴起,凌空飘向石洞。   同时掌心电翻,迸出那撼山栗岳的吸力!   那时快,说时迟。   只听掌风嘶啸中,「天雷怪剑」竟被吸得向外一移,从那软化一半的石壁,硬生生冒出数寸!   「好了!」   岳天雷心头狂喜,精神顿增,当轻捷身形落到石坛的另一头,随又发力反纵,二次掠过洞口。   当再度发力後,剑身又拔出一半程度。   於是——   他像蜻蜓点水,怪鸟扑腾,接连的掠空电射,在地心火花映照下,长剑仅差一小段,就可完全到手。   但———   在此成功在即的关头。   有一件事,却令他颇感意外?   因为他以前听说,此剑是百人鲜血所淬,所以颜色血红,鲜艳得像血液在流动,可是目前所见,却毫无半点光芒!   「噫!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他一面发掌,一面暗自猜疑。   但此时,约近四尺的长剑,只三寸多长夹在石缝。   倘若分心,可能会失手下坠,要真掉了下去,必然沉没灼热的熔岩里面,到那时,就算是大罗天仙,也无法可以捞起!   这一来,他只好忍住好奇,拚出了十二成真元,发出最後一吸———   「呼————」   劲风啸处,那枝黑黝黝的怪剑,已从地心中飞了出来。   岳天雷随着伸手去捞,但却身形一歪,「咕咚咚」翻倒坛下。   以致剑也「咯哒」一声哑响,沉重的落在地面。   「不对劲!剑怎麽这种响法?」   他心里更加惊奇,可是喘咻咻的,已感吸入的热气太多,消耗的真力太大,反正已达目的,不如先行运功,等一会再去细看。   心念下,   立刻盘坐坛边,连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功夫。   顷刻间,他已血气平和,守元守一,酣畅地进入了人我两忘之境。   当岳天雷睁开眼来,   迷宫中清光如潮,已到了东方天晓。   连忙就地一纵,射向「天雷怪剑」的旁边。   立闻他骇噫有声,莫名其妙的忖道:   「真怪,这把剑插在洞壁多年,经过地心火焰的熟灼,居然连剑鞘还在,并且这剑鞘也很特别?!………」   於是——   他双手捧着剑鞘,神情严森的细看这师门遗物,到底有些什麽奥妙。   首先,他发现剑柄上面,并没有任何装饰,全部都是精钢炼成,上面刻着一对图形,正代表「天」,「雷」二卦。   「嗯!剑是不假………。」   心情一喜,随即举剑过头,朝着空中恭敬的三跪九叩,暗对「巫山一鹤」祝告道:   「师祖在上,岳天雷本应遵守遗命,不来取这师门禁物,可是『巫山四剑』跟无数的武林人,都死在『武皇』手下,除了这把剑,无法将他消灭!   因此,我请求师祖,准将此剑带出迷宫,同时阴灵庇佑,使我剑到功成,讨还『巫山派』的深仇血债,想必你老人家会予同意………!」   刚想到这里———   坛心中「轰隆」有声,连整个迷宫都在东摆西摇,一向死寂的殿宇,竟也处处回声,发出梁柱移动的暴响。   这种现象,就像冥冥之中,天地震怒一般,骇得岳天雷面无人色,一头冷汗,竟然下意识的叫道:   「师祖!难道你老人家不答应!叫我把剑放回去吗?」   不行!我一定要………!   要字刚出,他的话音已被一阵巨声掩住。   这声音尤胜龙吟虎啸,怒海惊涛,其骇人之处,实非笔墨所能描写。   紧接着,   地心中喷出奇强无比的火柱,较之前两次,真如小巫大巫,猛烈何止十倍。   立见整座石坛,一刹间化为赤红,那三尺方圆的洞口,已被高热烧熔,软绵绵往下陷落。   而且这火柱直冲宫顶,把那石质楹梁,一齐烧红,火焰在地心压力下,更四处喷射,狂焰如潮,分向甬道四周呼呼窜去。   「巫山迷宫」失去了镇洞宝剑,它的威力不受压制了。   它战栗!   怒号!   呻吟!   狂怒!   这次的爆发,将是最後一回。   好像它要把「巫山迷宫」从地面上连根拔去!   岳天雷被这强光照耀,热浪焚身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   百忙中,一手抱剑,一手掩面,对着愤怒的火焰,嘶声大吼道:「剑我带走了!」   我发誓——决不伤及善良,如有背誓,以血还血………」   下文还未说出,又闻「轰!轰!」连响,栋折梁摧!   「迷宫」殿顶中心已经崩开一个大洞,在烟雾迷漫,石屑迸射中,岳天雷抱剑转身,如闪电一般急忙忙夺路而出————!   幸亏得,他对这「逆转五行」的步法,已然深印脑中,一路如旋风劲箭,穿出复杂的甬道——   但所经过之处,都是只差一步,随即坍下,其惊险紧张,使他连喘一口大气,却有点来不及!   到最後,   总算回到了「迷宫」出口,但两房高大石门,仍然紧密的闭看,一时半刻,又找不到机关所在。   岳天雷面对宫门,不由得心头一凛。   照他以往的功力来说,根本无法劈开,现在虽经「大师伯」转轮真元,能否应手而开,也是一个疑问。   不过,他身後山崩地裂的险境,已然迫在眉梢,百忙中,吐气开声,连肩带掌的尽冲力去——   「砰!」   那奇重石门,居然应手而裂,裂开可容一人的窟窿,立见身形暴起,就像蛟龙出洞,奇幻地射入半空,接着几个翻滚,又越过了宫外石阶……六内峰的石阵。………一头坠入「外六峰」里面!   这时,   「迷宫」已然不见了!   剩下的是浓烟蔽日,碎石如林,武林中二百年来的古迹,就在他经过之後,变成了镜花水月废墟荒莽!   「可惜——」   岳天雷触目惊心,骇然长叹,对於「巫山一鹤」的遗命,「铁腕慈心」的死亡,都感到不胜怅然。   直等到烟散火消,才定下心神,再度打量「天雷怪剑」。只见这个剑鞘,上面凸凹不平,而且圆鼓鼓的,直径超过三寸,并且它非金非铁,而是奇硬无比的石岩所造。   「不对,世界上那有石头剑鞘,这分明是火山熔岩,把原来的剑鞘烧毁了,不知道剑身有没有弄坏?!」   他看出原故之後,不由得心神狂震,又沁出一头汗珠。   忙不迭左手握鞘,右手再朝剑柄一搭,想要拔出来看看。   但——   手心一贴剑柄,立感一股说不出的力道,像电流般透掌传来,脑袋里「嗡!」的一声,马上心神激动,杀戒如潮,连两只眼眶中却充满了无边怨气。   「杀!杀!杀!」   那慑人神志的声音,在他的心中狂叫,全身血液,也随之澎湃奔腾,在「天雷怪剑」的魔力控制下,岳天雷失掉了他的理智。   而且在这紧要关头。   巫山外面,又传来三个雄沉口音,此起彼落的,连叫:「岳天雷………岳天雷………你在那里………?」   这些口音,对他并不陌生,除了一个不清楚,其他的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和分手不久的「飞磷剑蒲震」。   看情形,似乎「飞磷剑」发现了蒙面人等下落,特此赶来通知。   可是他已经心情大变,根本不管来人是谁,居然面狞如鬼,残酷地吼出一个杀!」字。   同时右腕发力,去拔他的「天雷怪剑」!   第十六章 石阵仇踪   岳天雷手搭「天雷怪剑」剑柄:竟被魔力所制,改变了性情。   明知山外来人,就是排帮帮主「湘江王」和「飞磷剑蒲震」竟也阴森森叫出一声:   「杀!」   随即腕力一震,就要拔剑伤人。   假如无法阻止的话,就算「湘江王」等三人的功力盖世,也敌不住它「剑到人亡」的威力。   但是,事情偏出意外。   以岳天雷现在的功力:竟然使劲一抽,没有抽动。   於是本能的再运真元,双手齐动,连拔了好几下。   「奇怪?」   「天雷怪剑」就像连根生成,任他再三使劲,仍然分毫不动,如再硬来,可能会折断为两节。   於是,   他一声惊噫,下意识的,把握住剑柄的右手放开。   刚刚一松,马上两个寒噤,神志完全清醒。   「好厉害!我不过抓住剑柄,立刻杀机如潮,光想伤人,幸亏还没有拔开,否则的话,刚才起的誓言已经破坏了………。」   这一来,   他再也不敢去摸剑柄,单用右手握着剑鞘,仔细一瞧。   原来根本没有剑鞘,而是剑身被熔岩黏住,经过数十年漫长的时间,结成了一层奇厚的硬壳。   因此,它其名为剑,实际上却像一根「石棒」。   用手去拿,反会迷住自己,对付敌人,可说毫无用处。   「怎麽办?」   岳天富饶是聪明,拿它倒没有好办法。   「拔吗?拔不动?」   敲吗?又怕敲断?   「那麽,削怎麽样?」   心念一动,随时削铁如泥的「青霓剑」拔将出来,连试好几下,才不过括下一点油粉!   「嗯!削不动还可以磨呀………。」   以火山熔岩的坚硬,他当然不会用普通石头去磨,手一翻,就取出得自「死谷」的金钢宝石。   这金钢石,是世界上最硬的东西,经他用奇强内力一磨,结果宝石磨成了齎粉,熔岩也去了大小差不多的一个角。   「好吧!多少有点效果,好在『蛇娘』身边宝石很多,等跟他见了面,再丢想办法。」   心念中,   又听「湘江王」等连声高呼,已到了「巫山」边缘,但却不敢冒然闯入。   於是,他清劲的答应一声,同时撕下半幅衣襟,把剑柄密密包好,以免无心碰上再被迷住。   然後,把剑往肩头斜斜一背,奇快的纵到巫山外面。   目棱下,果见「湘江王」等,贮立当地,其中另有一位老者,手持玉杖,一袭破袍,一看就是「丐帮」高手。   「嗯!丐排两帮势同水火,怎麽会一路走行………?」   他这里疑云刚动,   「湘江王」早已含笑近前,予以引见道:「岳少侠,这位是『丐帮帮主王平岳』,这次亲到江南,前来助阵。」   岳天雷连忙拱手点头,连道几声「久仰!」   「王平岳」忙称不敢,还礼答言道:   「说来很惭愧,老叫化枉为帮主,对於南方这支叛党,完全指挥不动,上次承少侠神威,杀了『凶丐』这帮人,特此致谢。」   「不敢当………」   「并且老叫化闻听人言,『蛇丐』也要进犯青城,因此一来助阵,聊尽武林道义,二来想消灭此贼,也好统一本帮。」   岳天雷闻言笑道:   「统一之後,阁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帮主,不但贵帮跟排帮的过节可解,也是武林中一大幸事。」   话刚说完,随即转对「飞磷剑蒲震」,道:「尊驾如约赶来,一定是带来好消息!」   「飞磷剑」浓眉一轩,哈哈笑道:「一点不错,我替你找到了贼窝!」   「哦——。」   「说起来也是误打误着,老夫一路搜寻,本无固定方向,但经过『黑山』的时候,倒发现了一点线索……。」   「那是什麽?」   「我进入深山的时候,正是半夜,竟在毫无灯亮的山头,看到了一线火光,直冲天际!」   「结果?」   「老夫疑心一动,马上潜到附近,原来火光从山腹中间冒出,却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但略加思忖,才想到这是————。」   「有人开炉铸剑?」   「对!老夫正是这个想法………。」   「飞磷剑」口中说他猜对了,他自己心里却认为还有一半不对。   因为「神拳郑泰」生性粗豪,是个宁折不弯的好汉,在敌人威胁下,准会一死相拚。   如今却乖乖听命,在「黑山」铸起剑来,那根本不像他的作风,不用说,一定又有古怪!   沉吟间「飞磷剑」仍是得意非常,迳自数说道:   「当时依我的脾气,就像闯进去大战一番,但你有言在先,不便硬来,结果我隐藏附近,真发现了蒙面人的迹影。」   「还有谁没有?」   「还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哦!岳天雷惊噫一声,心想定是『郑红莲』出现,忙不迭关心问道:「她怎麽样了?还是被囚?还是——。」   「放心罢!」   飞磷剑笑意满面,轻松的答道:「这位姑娘机伶得很,她也是隐在林中,好像要乘机下手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见面,有没有把我的情形说给她听?」   「这………这倒没有!」   飞磷剑闻言一愕,抱歉的答道:「我不晓得你们认识,反倒躲了起来,捉了好半天的迷藏哩。」   岳天雷忙道:「没关系,反正我剑已到手,马上就去找他们。」   「要不要老夫帮忙?」   「这倒不敢劳动。」   「飞磷剑」上前半步道:「不光是帮忙,我也有事要办。」   「那一方面?」   「为了你的大事,老夫一场斗剑只好忍住,如今你一个人去,对方却有七八个之多,分我一两个绝该可以。」   岳天雷一闻此言,晓得他那找人比剑的老毛病又犯了,於是带笑安慰道:「将来『青城』大会,正邪两道剑客甚多,尊驾要找人比,那里多的是……。」   「蒙面人被你杀完的话,还有什麽大会?」   「尊驾可错了,那『武皇』党羽众多,天下的邪道武林,全部被他罗致,就算蒙面人杀光,还有的是凶恶之辈。」   「这个………。」   「飞磷剑」还在沉吟,丐排两位帮主一齐插言道:「老兄不必担心,到时候准有一场剧斗,决不让你失望。」   「两位大帮主敢担保吗?」   「别的不敢,这一件包在我们身上。」   「好吧!」   「飞磷剑」这才答应,身形退後一步。   岳天雷接着一拱手,施礼告辞道:「谢谢三位的好意,在下先走了………。」   「别急!」   「湘江王」却又大袖一拦,道:   「刚才『巫山迷宫』忽然崩溃,把我们吓得不轻,究竟你这次收获如何,也该说明一下才对………。」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   「不瞒三位,本门的『天雷怪剑』,我已经请出来了。」   「哦!」   三高手齐齐惊噫,一个个双目圆睁,这把剑的神秘往事,使他们好奇之心大动,谁也想要见识见识。   於是,   「湘江王」首先问道:「这件宝物A可否借看一下呢?」   岳天雷对这三人,都有极深的好感,稍为一顿,也就点头,道:「好吧!可惜没有什麽好看的。」   随即胸前布带一抽,把「天雷怪剑」卸下肩来。   三人一看,却不禁咋舌有声,大感惊异————   尤其剑柄上缠着布筋,剑鞘又形式特别,既看不懂,又不便多问。   於是,   「湘江王」乾咳半声,拐弯说道:「少侠,这把剑的样子倒真名符其实,够得上一个『怪』字………。」   「丐排排主」也在旁附和道:「看起来不像剑,倒像一根石棒似的………。」   接着,连「飞磷剑」也抚须,说道:「岳老弟,这麽看不大清楚,你把它拔出来好不好?」   「对不起!」   岳天雷面色嶡肃,把剑一背,道:「不瞒三位,这剑现在不能拔,只好将来再说。」   三人从他的表情,看出事出有因,於是不再多问,可是「湘江王」又提出另一请求,道:「少侠,听说你遇见了『武帝』,而且得了『天龙金手』,我跟『季大侠』多年别离,因此想看看金手,也等於见他一样。」   「好!」   岳天雷依言取出,谨慎的递交对方。   「湘江王」睹物思人,想到当年跟「武帝」扫荡群魔,不禁大生今昔之感,竟自看出了神,在那里怅然久之。   本来,岳天雷去心甚急,恨不得马上离开,但对方一本正经的瞻仰金手,他倒不便打岔。   等待中,虎目回顾,以极为感慨的心情,凝望看「巫山迷宫」,投以临去之前的一瞥。   他这一回头,「飞磷剑」也下意识的料侧身形,跟着一看。   但是————   他的眼光,却停在另一个角度,直对「外六峰」的怪石丛中,皱眉不语。   就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   「飞磷剑」忽又激动的低吼一声,随即身躯电旋直扑向阵图里面,并且双臂圈划,射出了十柄飞剑。   这个举动,真是突乎其来。   但以众人功力之高,立知事有蹊跷,必系敌人出现。   回眸处,   已见满曳剑芒之下,照见「巫山」石阵,隐伏着另一身形!   同时「飞磷剑」身如鬼魅,人随剑出,口里还叫了一声:   「蒙面人,你也来了!」   这声喊叫,声音并不高。   但在岳天雷转来,竟如同平地焦雷,震得心神发悚!   因为他知道,蒙面人等既在「黑山」炼剑,决不能分身前来,就来,也进不了「巫山」石阵!   那麽,   这暗伏之敌,必是「武皇」亲到,殆无疑问。   血仇!大恨!刹那间涌上心稍,使他无比激动。   而且「飞磷剑」冒然出手,必致凶多吉少。   於是,硬生生身形一扭,迳直的扑向前方,那种快法,真令人瞠目结舌。   在凌空曳射中,   又见阵内劲风如瀚,一股几近有形,真元所聚的气柱,夹横扫千钧,撼山栗岳之势,硬朝飞剑丛中一扫。   立闻「铮铮」腕响,如罄如钟,十柄奇幻飞旋的短剑,全似泥牛人海,坠落到石阵里面。   而「飞磷剑」本人,又是一声怒吼,居然不顾一切,硬闯入阵。   「糟——!」   岳天雷冷汗涔涔惊呼未已,已听到:「砰!」然巨响,尘土蔽天。   「飞磷剑」高大身躯,竟似落叶随风,殒星墬地,被震得凌空划出一个半弧,血箭如雨的倒地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   从发现敌踪,到「飞磷剑」惨死当地,都不过眨眼间事,岳天雷虽然稍慢一步,但已接踵赶来就连「丐」、「排」两大帮主,也是联袂跟上。   但——   他刚一纵入阵内,   蒙面客竟然身形一斜,好像不愿跟他照面,立展奇奥无比的轻功,反朝後面运退三座石岩,鬼魅般向左一转。   岳天雷一看对方背影,饶是黑袍罩体,也不由心神一冷,大为激动。   刚要拔步腾身,又见两帮主跨入巫山後,齐齐骇然忧色,竟自找不清方向,似要迷路。   百忙中,他来不及细讲其他,赶紧扭头说了句:「逢三向左!」   马上身如彗星走天,踏着「逆转五行」的奇奥步法,如电赶去。   那怪客,功力奇高,脚程也快。   但是——   他对图阵,还是了解不深,连飘了半里有余,老用「逢三向左」的方法。   因此拐??几个弯,竟被岳天雷赶到先头。   双方一照面,竟然齐声惊噫,都是骇然不已!   尤其岳天雷,   他马上双手拔剑,嘴唇抽搐,虎目中的怨毒杀机,令人见而心寒。   原来这蒙面客不是别人。   竟是阴残至极,功力绝伦的「武皇」,他不但暗中潜入「巫山」,而且行迹极为鬼诡。   这一来,   场中的气氛,紧张到无以复加。   岳天雷首先咬牙恨声,声似冰霜道:   「恶贼!你既然进了巫山,可别做梦想跑,光凭你这『逢三向左』的呆办法,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嘿嘿嘿嘿!」   对方立还一阵残酷的阴笑,道:   「岳小子,本皇原有好生之德,你倒偏来找死,而且这一次——哼!哼!我没有什麽要你招认的了………。」   「你对『巫山四剑』不想再问?」   「哈!人都死了,没有问的必要。」   岳天雷一听此言,马上心机触动,想起「巫山艳凤」的话:   她曾在乃父葬身石洞,摆上枯枝做记号,结果发现有人进洞窥探,只是不知此人为谁,竟然疑到「张辟雷」的身上………。   但「武皇」这一说,无异於不打自招,承认了一切。   於是,他剑招一领,冷森森的呢道:「你的好奇心既已满足,赶快报名受死!」   「报名?」   「禽兽都有名字,难道你没有!」   「嘿嘿!」   对方气得身躯一颤,强自忍耐,道:「本皇已有尊号,何必用那些俗名,而且你…………。」   「我怎麽样?」   对方眼神如雷,朝他全身上下一掠,微带惊疑,道:「你盗的『天雷怪剑』在那里?还不呈上!」   「哦,你问的是它。」   「不错!」   岳天雷立刻仰天劲笑数声,原来这枝斜背肩头的长剑,既有衣襟包住,又加上变形之後,轮廓完全不像,就连对方这份奸滑,也都看它不出。   於是,凛然的足下微移,不答反问的,道:「除剑之外,还有一件宝物,你为何不问了?」   「武皇」故作不解道:「那一件?」   「天龙!」   「这………」   「何必支吾,你几次差人来夺,难道忘记不成?」   对方咽了一口唾液道:「少胡扯,本皇现在问的是剑!」   岳天雷不由心中冷哂,忖的:   「分明你两件都想要,但没有查出『天雷怪剑』之前,恐怕发生意外,才有这些鬼门道。」   心念至此,凛然的肩头一摇,指着剑柄道:「它就在本人身上,你看到没有!」   「哦——!」   武皇讶然一应,吓得退後两大步,脸上表情变化不已。   岳天雷观言察色,晓得他怀有三分贪念,颇想出手硬来!   但另一方面,还有七分胆袪,怕的是他剑上威力。   就在「武皇」犹疑不定中。   岳天雷暴运真力,双剑齐翻。   像两道夜空闪电般,一刺对方额上「眉心」,一刺对方胸前「巨阙」!   再说这老魔头。   他虽知对方独斩「三绝」「三妖」,显已功力大增,但没料到「铁腕慈心」灌输过真元,竟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因此他原打算让几招,希望问清楚宝剑下落,但到对方招式发动,才知道用错了脑筋!   惊险中,   连腰间长剑也来不及抽,自恃经验老,功力深,竟然凹胸吁气,硬生生缩进半尺有余。   同时仰面摆头,使出了一式「苍龙摇首」。   随听「嘶嘶」两响,岳天雷剑风狂啸,剑出两道寒芒,但因报仇心急,不够冷静,竟被仇人以分寸之差,避开险着。   本来,单就内力讲,他跟对方不相上下。   但经验火候,却不及「武皇」数十年苦炼。   以致一剑不中,更气得如同疯狂,稍一迟疑,对方己身形暴涨,五根钢钩般的指头,就朝他肩头反抓!   岳天雷别的不怕,就惟恐「怪剑」出毛病。   紧张得斜肩错步,先让这一手,然後将「青霓剑」朝上一震,疾截对方腕部。   要晓得,高手对敌,胜负决於一念。   「武皇」因为粗心,以致先败一着,但岳天雷却因激动,剑法也有破绽。   只见他招式刚起,对方一声冷叱,已将夺剑的虚招收回。   而且顺势一弯,正扣住他右手手腕。   岳天雷晓得不妙,但已来不及避让,手像触电似的一麻,那「少冲」,「少泽」等五处手经穴道,全被敌人扣住!   於是,「武皇」指尖加劲,势可碎石为粉!   他却急中生智,用「乾坤一煞」反吸对方真元。   这一来,他的手不但其软如棉,且使对方大感意外!   立见人影齐闪,暴合乍分,他从对方掌内,把右手拔将出来。   但——   「青霓剑」却无法缩小体积,竟已落在「武皇」手内!   「不妙!」   岳天雷心神狂震,骇得背脊一麻。   这枝剑到了对方手中,无异於猛虎添巽,後患无穷!   而且,他对武当派答应归还,这一来,何时能够还去?   心念下,   招式如电,虎躯疾旋,也顾不得把左手剑递到右手,顺势子微一侧身,长剑嘶嘶,迳奔仇人右肘!   他虽然快,   「武皇」也不慢。   何况他又是右手持剑A剑又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只听半声冷笑,剑气如虹。   「飕!飕!飕!…………」抖出五道寒芒,硬生生反削而到。   就当这两股剑光一触,「铮!铮!」声犹如钟罄齐鸣。   「武皇」那道淡青剑气,竟然越刺越强。   岳天雷的白色剑刃,反倒越削越短!   当然,他手中这枝剑,本是义父「剑怪」所传,饶系百链精钢,怎敌得「青霓剑」武当之宝!   只见一招方毕,他手里只剩了一个光秃的剑把子。   正在痛心,对方偏又逼来,一点寒星直奔他的胸口。   百忙中,赶紧掌心一登,剑柄夹如山真劲,射向对方「乳根」大穴。   「武皇」见他把剑柄凌空飞射,倒不敢等闲视之。   一翻手,将其挑入半空,然後恶狠狠分心再刺。   这一下,岳天雷总算喘了口气,身形暴退半丈,虽然赤手空拳,心里毫不畏怯,马上左手劈出「降魔掌」力,右手如电,下意识的伸入怀中。   「嘿!拿命来吧!」   「武皇」阴残一叱,左手还以一记奇强掌风。   气涡呼呼,尘埃四射下,「青霓剑」如毒蛇吐舌,电划长空,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切向他「血门商曲」!   险,险到了一发千钧!   就在生死关头。   忽煞剑尖「叮当!」一声,岳天雷跄退两个大步,但是右腕一扬,掏出了异光照人的「天龙金手」!   「哦「原来此宝也在!」   武皇惊喜出声,双眼发亮,简直高兴得无以言传,趁机会真力一催,凌厉无俦的,又是一轮快剑!   再说岳天雷,   凭功力,他应该敌得过仇人。   不幸年轻性急,心切血仇,以致一着错满盘输,在这绝顶高手的搏鬫之中,弄得个缚手缚脚。   於是在如山剑影,遍地寒飙的场心。   他用长仅尺余的「金手」,便接对方将近四尺的剑锋。   但因手短剑长,自不免险象丛生,只好一面接,一面退,五六个大步之後,退到石阵另一路口。   这时候,   「武皇」认为便宜占尽,稳居上风,那「天雷怪剑」「天龙金手」,都是他囊中之物,垂手可得。   只要再一个机会,岳天雷也必伏屍当地。   可是——   他一到当地,非但没有高兴,而且身形一带,发出了骇然的惊噫声。   立见两股怒海惊涛,山崩地裂的真劲,从左右两侧疾卷而至。   一股是冷森森的剑光,一股是绿茵茵的杖影。   那丐帮帮主「王平岳」,排帮帮主「湘江王」,各运十二成雄猛真元,凌厉的出招夹击!   本来——   这两大帮主,因为不识「巫山」阵式,不敢冒失闯来,但经岳天雷指出「达三向左」的法门,随即紧紧赶上。   可是他们走的路,正跟「武皇」相隔着一条。   连拐好多弯,总找不到两人下落,加上阵中风流云涌,幻影重重,只听到剑刀交击之声,却认不清来源方向。   如今岳天雷身形跄退,无巧不巧,正返到两人身边。   因此「武皇」一露面,马上左右夹攻,来了个双管齐下。   好老魔,在此两大帮主手下,居然冷哂一声:   「找死——!」   哂声中,「青霓剑」寒气漫天,以奇奥绝伦的手法,对付排帮帮主「湘江王」,并且左手使出「大擒拿」,以幻影如潮,裂石开碑的声势,抓向丐帮帮主的玉杖。   再说两大帮主,在江湖士都是一流高人。   但较之深通五派绝学的「武皇」,招法内劲,竟又低了一等。   因此,「湘江王」首被迫得身形一滞,忙不迭撤剑飘身,连发「武帝」所传的三绝招,才免了长剑被削之耻。   至於丐帮帮主,他是玉杖敌空手,总算占些便宜,赶紧的一抖杖身,排出护体寒飙略阻来势。   这一阻,可说正是时候。   岳天雷趁机深吸一口长气,调匀体内真元,立将「天龙金手」一圈一划,森森然猛踏中宫而进。   於是——   亘古罕见,骇人听闻的拚斗,就此展开了。   剑光!   杖影!   掌力!   劲风!   势如狂飙怒潮,天崩地裂,真令人目不暇接,耳鼓嗡鸣!   在气涡卷起的尘土中。   岳天雷「降魔掌」栗岳撼山,「天龙金手」更闪出万道霞光,眩人心志。   丐帮帮主的玉杖,也发挥到淋漓尽致,掌力之强,亦属骇人听闻。   而「湘江王」仗着三绝招无穷变化,殊足自保有余,加上他本门秘传的「雷火掌」,一阵阵红光暴射,真像打雷一般e轰轰然弥天狂震。   并且,这一切劲力,都集中在「武皇」的身上。   老魔头三面受敌,依然狂傲凌人,把「武当」、「青城」、「衡山」、「崆峒」、「少林」五派秘招,揉杂的轮番施展。   只见「青霓剑」光照四野,或守或攻,足过了盏茶时分,居然未露败象。   可是——   他再厉害,也敌不了这三个武林中的皎皎者,尤其岳天雷功力和他差不多,别人还没看出马脚,他已料定仇人必败。   於是,   他一面发招,一面冷叱道:「你死到临头,还不吐露真名吗……?」   这句话,像一盆雪水,浇得「武皇」周身寒噤,马上眼珠一轮,想到了救己伤敌的诡计——   「好!你们听清了。」   他居然朗声答应,而且撤剑护身。   岳天雷三人随即攻势一慢,注意倾听。   因为对方的真名,乃是武林中一大神秘,谁都想揭开这个谜,以便传言天下,并且好祭告死者。   就在他们盯视下。   「武皇」吞了一口唾液,随又嘴唇一张——   三人立感目眩头晕,脚步一歪,几乎栽倒当地!   因为对方那里是报姓名,却趁这千载一时之机,猛聚全付真元,发出了裂石穿云的「慑魂阴啸」!   丐帮帮主王平岳,首被啸声所迷,手中玉杖一松,双手掩耳,迸出了满头冷汗,看样子,他是痛苦到了极点!   「湘江王」深通排帮秘法,情形比较好些,百忙中手捏诀印,自镇元神,并用长剑拄地,总算勉强站稳。   岳天雷见状,骇得心神狂颤,不顾自身安危,先将左手一伸,扶住了丐帮帮主,然後自封七窍,抵抗啸声。   但是——   「武皇」既已得手,岂肯放松,又一阵真力猛摧,直啸得日月无光,风云变色,转眼後,三人都已先後不支。   只听「砰!砰!」两声,「湘江王」和丐帮帮主齐齐倒地。   岳天雷纵然坚毅,也已神昏意乱,四肢麻软,连忙双臂合抱,把「天龙金手」护佐心窝,总算苦苦撑住。   「武皇」晓得对方无力抵抗了。   於是啸声略降,脚下微移,像鬼魅般逼上前来,同时左手一圈,用中指指尖,点向「丐帮帮主」的脑後——   「奇怪!他有宝剑不用,却要改用手指,这是什麽用意呢?」   岳天雷身形本立,无法动弹,但心中却浮起这个疑问。   就在电光石火间。   他心机触动,立刻悟出了答案——   原来对方并非心地善良,不杀两大帮主,而是想把他们本性迷住,像对付「铁面人」一般加以利用。   再参照「巫山艳凤」的话,他觉得这个「武皇」,就是气死「巫山艳凤」生母,偷去「巫教」阴啸,指法的凶手!   只见「武皇」指法刚到半路,他已暴喝一声,森然叱道:「好贼!原来骗色盗功,捣乱『巫教』的就是你!」   「哦——!」   对方骇然狂震,指法立停,以阴毒至极的眼光,反盯过来,道︰「你怎麽这样想?」   「人证俱在,还打算赖吗!」   「嘿!所谓人证,必是那黄毛丫头………」   这句话,证明对方早疑心到「巫山艳凤」,所以上次会派人穷搜,却不料天网恢恢,不仅「巫山艳凤」未死,而且遇上岳天雷,戳穿了这重秘密。   岳天雷一闻此言,无明火直冲顶门,而且「阴啸」已停,他内劲也稍稍回复,立刻双手齐挣,就想发动——   但是,   「武皇」的杀机,也完全转移到他头上,立刻不顾丐帮帮主,改将长剑一抡,想先杀了他再说。   这时候,   岳天雷功力未复,兵刃又不好用,求生慾使他悚然一惊,竟不由自主的疾伸手腕,一把解下「天雷怪剑」!   本来这剑也没有威力,可是「武皇」并不知情,一看他手抓剑柄,随时可以发招,倒吓得电撤寻丈,翻入巨岩之後。   「那里走!」   岳天雷一声怒吼,威胜龙吟,但听衣襟带风之声,在石阵中「嘶!嘶!」连响,仇人怕他用「逆转五行」追上,竟像一缕轻烟,飘得不知去向!   「险!」   他喘息半声,心中又叫了一声:「摲愧!」   追吗?又敌不过「慑魂劲啸」,何况两大帮主僵卧当地,都需要他来救治,於是把怪剑朝肩上一背,先照顾同伴再说。   经过一阵运功推穴後。   两大帮主先後醒来,一个个面有余怖,连称侥幸不已,紧接着,三人连袂飘纵,离开了巫山阵图。   当他们在僻林中安葬了「飞磷剑蒲震」之後,大家默祭一番,然後,岳天雷以极礼貌的态度,致谢了两帮主慨然出手之德。   「湘江王」马上脸色一红,惭愧的说道:   「别提了,在下二十年来,这算头一次现眼丢人,早先我对『武皇』还有几分不相信,想不到一见面——。」   「落得个几乎送命!」   丐帮帮主王平岳,慨叹的接住了下文,摇头不已道:   「看样子,除了岳少侠堪与匹敌之外,其余的武林元老们,就算全体来,也是不中用………。」   岳天雷更是懊恼不已道:   「讲实在的,今天我们惊走对方,完全仰仗巫山上代的威名,而且可惜了一柄『青霓剑』!」   大家各怀心事,沉吟片时,「湘江王」那道带有神秘色彩的眼光,又向岳天雷的脸上,连连几扫!   「帮主在看什麽?」他不竟好奇的一间。   对方稍稍一顿,肃然答道:「在下又想起上次的事情了!」   「你指的那一件?」   「就是你我初次见面,跟『西方先生』用铜镜圆光,所见的种种………。」   「哦——!」   岳天雷讶然一声,竟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寒噤。   这两个噤,揭开了他记忆上的幕帷,恍惚当时情况,又重新映出眼帘。   他记得「西门先生」,面对铜镜,从头细说——   他说,山窟中的「无鼻人」,终於惨死当地,这已经应验在大师伯「铁腕慈心」身上,确实丝毫不爽!   其次又说:「武皇」脚踏着无数屍骨,长剑指天!   「长剑指天?」   这四个存像一记警钟,引得他讶然不解的,问道:「帮主,你难道想到『青霓剑』会有意外………?」   「嗯,也可以这麽讲。」   「意思是——?」   「因为这枝剑刀带青光,属於阴柔之性,武当派的剑法,也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所以他们用起来,恰巧是功力与宝剑配合,彼此相生……。」   「你认为『武皇』的阴残武功,也能利用此剑,大张毒焰?」   「对!按武功路数来讲,他用此剑必然厉害,如果再以其他阴功祭炼,那就更不得了啦!」   「那麽,大帮主有何主张?」   「主张嘛——倒不敢说,只是希望你赶快想办法,把『天雷怪剑』的威力发挥出来,也许可以克制它。」   「嗯——。」   岳天雷剑眉一轩,拂衣而起,对着两大帮主说道:   「为了剑,为了追寻那几个蒙面人,在下非走不可了。至於两位,最好联袂同去『青城』,以防不测。」   「湘江王」想了一想道:「好是好,可有一件不妥。」   「那一件?」   「万一『武皇』走得不远,半路碰到多有不便。」   「这个…………碰上的机会是很多,但如果他要跟踪,必然跟着在下,两位不致於有危险。」   「呃,少侠这句话未免见外,我们的意思是替你考虑。」   「对!对!」   丐帮帮主王平岳,也在连连点头,道:「我们一方面是为了天下武林,一方面也是顾虑你。」   「谢谢两位帮主好意,对方这次在紧要至极的关头,都会被『怪剑』吓跑,就算他再来,也不至於公开露面,因此我还是一个人去,可以省些周折。」   「好吧!」   两帮主见他决心坚定,只好拱手为礼,祝了一声:「珍重。」   「我们在青城山见!」   岳天雷也深深一揖,一转身,快如劲箭离弦,直朝「黑山」飞射而去!   ※         ※         ※         ※   满天繁星,像无数只神秘的眼睛在眨动,终於一颗颗逐渐黯淡。   北斗的斗柄在转移,月亮也坠入了山後。   天色已到黎明,原野沐浴於清风之下,沉寂得令人可怕。   但是——   在四野无人的旷野中。   一株参天的古树,枝叶阴影正笼罩着一条身形,他在黑暗里盘膝端坐,森森然令人高深莫测   蓦地里,   又一道如雷身影,出现於地平线上,他背上斜挂一只长方木箱,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迳朝当地飘来,然後轻喘了一口长气。   看样子,他奔波已久,有意要找个地方调运内功,因此眼芒一掠,也看中了这颗大树。   随见身形飘动,直奔树荫,但在相隔数丈的地方,又以急促的神情,仰面抬头,朝着天空一望——   「呀!快天亮了。」   此人惊叹之下,露出了剑眉星目,海口长须,和那高高颧骨,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武林隐者「张辟雷」现身当地。   当他一脚踏入树荫,立见两道寒芒如雷的眼睛暴然一睁,像夜暗中两颗寒星,朝他讶然盯住!   「噫——!」   「哦——!」   双方相对,齐发出惊骇的声音。   饶是「张辟雷」胆气凌人武功超绝,在此人烟绝迹的僻地,猛然看到这内力惊人的一双虎目,也不由心头发麻,居然步法骤移,跄退了一个大步。   「张前辈别怕,我是岳天雷!」   「啊………啊………是你。」   「不错。」   话声中,树荫内黑影一长,岳天雷轻盬地迈步而前,仍以眼内劲光盯视对方道:「前辈怎麽这样巧,也走上了同一条道?」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谢谢,可是前辈怎麽猜到我的去向?」   「猜是猜不着,而是有人指点。」   「谁?」   「丐帮排帮两位帮主。」   「前辈在那里遇到他们?」   「巫山附近,听说只差半个时辰,跟你错过,要不然的话,老夫也用不着这一番奔波跋涉。」   「那麽,前辈是有所见教?」   「见教谈不上,我是在数十里外,发现『巫山迷宫』整个崩坍,所以特地赶来,问个清楚。   「多谢,只是前辈未免太关心了………。」   「不!话不是这麽讲法。」   张辟雷满脸正义之色,严肃的答道:   「巫山路线是我指点的,因此我有责任,如万一发生了意外,怎麽对得起『巫山四剑』几位老朋友。」   岳天雷一闻此言,那双劲芒逼人的虎目,马上从对方脸上收回,闪出一道阴沉神色後,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有点失礼。」   「哈哈!你我不是外人,很多事需要好好谈一下,我看这树下倒也乾净,就坐在这里讲吧。」   於是,两人依次落座。   「张辟雷」拈须沉吟一下,首先棱问道:「岳贤契,你到『迷宫』之内,可曾看到那叛徒『铁腕慈心』?」   「我们见过了,可是他不算叛徒………。」   「不算叛徒算什麽?」   「他居心善色,够得上『慈心』这两个字,而且照他的一生遭遇和行为,应该称他一声大师伯。」   「这样说,他对你不错,大概你的功力大进,就是他赠送真元的结果吧?」   「是。」   「除此以外,他还讲过别的没有?」   「有的,他临死之前,还问起前辈的近况如何………。」   「哦!」   张辟雷一个寒噤,惊骇不已,道:「他………他………问起我…………。那是你怎样答覆?」   「我提到前辈一掌退『三绝』,出手救命之恩………。」   「他又怎麽讲?」   「大师伯脸带笑容,非常安慰,他说你是好人。」   「啊——!」   对方吁了一口长气,心情大为轻松道:「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   「他言尽於此,结果地火焚身,骨肉都化了轻烟,本来嘛………。」   「怎麽样?」   「他好像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始终没有说。」   「另一件事?可是人死了,谁也无法猜测………。」   对方摇头叹息,岳天雷却想起一个问题道:   「张前辈,你说在三十年前见过他,并且说他霸占『天雷怪剑』,可是他对你毫无敌意,而且非常关心,这一点应该怎麽解释?」   「这一点………」   张辟雷稍为一顿道:   「我们在江湖上见面的时候,彼此交情虽不很深,倒也谈得来,但後来他被逐出师门,结果反倒进了『巫山迷宫』,我当然会朝坏的一面想。」   「话是有理,但大师伯被逐门外,前辈又如何晓得?」   「这种事武林中向来瞒不住………。」   「不见得吧?」   「反正我是听别人讲的。」   「此人是谁?」   「很抱歉,年深月久,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将来想到的话,我一定告诉你就是。」   这句话颇有理由,要别人记得三十年前的一个传话的人,未免要求过份,因此岳天雷不再追问,但是——   他倒想到两件往事:   第一件:他与「鱼剑琴」再度相见的时候,她已从「铁腕慈心」学成剑法,不幸那时他还不明白这位大师伯的出身,因此她替恩师辩护,他却肯定对方是大逆不道的叛徒凶手!   争论间,岳天雷根据「张辟雷」的话,揭破了大师伯的真名实姓。   「鱼剑琴」立刻大感奇怪,反说:「泄露姓名的人大有可疑之处」?   从这一点看来,大师伯的姓名必然极少人知,除非是关系亲密,那麽,「张辟雷」不应该忘记这样重要的人。   第二件:「巫山艳凤」对於「张辟雷」,似乎有种天生的反感,这种直觉,虽不一定可靠,但也不能说毫无可能。   由此,岳天雷心里浮起一片疑云,他觉得「张辟雷」有点怪!   但目前的证据不足,还无法判断他是说谎,或者是另有原因………。   心念下,对方身形一动,移近半尺道:「贤契,你这次顺利的进入了『迷宫』,想必学会了『逆转五行』吧?」   「是!」   岳天雷答应声中,下意识身形一移,也退出半尺之地,仍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然後将获赠「天龙金手」的事,简单相告。   对方一听,自然也提出瞻仰金手的要求。   这时,岳天雷心神一动,想做一个冒险的试验——   他决定把「金手」给对方看一下,如果没有歹念,当然不会出事,如果别有阴谋,当场就可发觉。   於是手一翻,把这武林瑰宝,呈现在对方眼前,虎目中两道寒芒,都注意的看他颜色————。   但「张辟雷」一掠此宝,倒是表情冷静,连看几眼後,说道:   「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一只平淡无奇的金手,会藏有奥巧玄机,你赶快放好吧,千万不可遗失,否则你无法对『武帝』交代。」   「没有动静,难道我疑心太重………。」   岳天雷见对方并无贪念,心中暗自思忖,依言揣好金手。   紧接着,对方双肩齐轩,带笑问道:「那麽,『天雷怪剑』你一定是到手了?」   「它………。」   岳天雷刚说了一个字,只见对方眼芒炯炯,正盯视他肩头剑柄之上,虽有衣襟密封,显然已被看出。   而且—————   就在这目棱对视下,   他也看到对方肩头,斜挂的那只木匣,於是坦白答覆道:「不错——,我已经请出了『天雷怪剑』,它就在我的肩上。」   「能看吗?」   「能!」   岳天雷朗应一声,双臂齐翻,已将此剑紧握掌内,同时一手握鞘,一手持柄,看样子,他马上要拔剑出鞘!   「且慢!」   张辟雷睹状,吓得周身一震,面无人色,马上身形暴起,并且双手向地一撑!   「呼——!」   衣襟带出劲啸风声,身似一条劲箭,翻出了三丈以外。   但等他脚尖落地,   岳天雷仅仅凝立原处,剑也不曾拔出。   「张辟雷」这才放心的喘了一口大气道:「贤契,你………你真吓我一跳,这枝剑可不能随便拔。」   岳天雷微微一笑,道:「尽管放心,我知道它的厉害,不会乱来。」   对方连上几个大步,一面走,一面伸手道:「你还是递给我看,比较安全。」   岳天雷内力一运,眼芒夺眶射出数寸之多,话声一冷,道:「要看可以,你先答应我一个问题。」   对方被他眼神手慑,不由内心发处,停止丈外道:「好!你尽管问吧。」   岳天雷目棱朝着对方肩头一瞪,指看那长方木匣道:「那里面装的什麽?」   「哈哈!」   张辟雷脸皮一阵抽动,表情连起变化,终於在一阵笑声後,道:「长方盒装的一把古铮!」   「这是我最爱好的玩意。」   「那麽——,我们来个交换。」   「交换什麽?」   「琴剑交换看看。」   「嗯——,好吧!」   张辟雷一面沉吟,一面解下木匣,同时双臂摆出要抛的姿势,道:「我抛给你,你抛过来,这样总可以吧?」   岳天雷凛然不动,道:「不!不必对抛!」   「不抛?」   张辟雷剑眉一皱,似乎激动了狂傲性情,以不太愉快的口气,予以质问,道:「依你打算怎麽办?」   「很简单,你自己打开木匣,我只要看一眼就够了?」   「哦!」   对方闷吼半声,带怒叱道:   「岳天雷,凭我跟『巫山四剑』的交情,凭我出招救你的恩德,这样多疑的态度,未免过份………。」   「前辈!」   岳天雷不等对方说完,从中插言道:「你的好处我都记得,可是此剑关系重大,不能不格外小心………。」   「嗯!」   「而且我的要求很简单,何必不答应呢?」   「老夫就不答应!」   「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就证明一点!」   「证明什麽?」   「证明木匣之内不是古琴,而是——。」   「而是什麽?」   「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不敢!」   「不敢?嘿嘿嘿嘿?」   张辟雷仰天一阵狂而且怒的大笑,笑得回音如瀚,随即面色一寒,阴森冷哂道:「你不抛来,老夫自取!」   取字未完,身形已动。   其快法简直无以形容,手一翻,硬生生扑来就抢。   他虽快,中间倒底有丈多距离,何况岳天雷也自不慢,忙不迭身形微移,双手持剑,直刺对方喉下。   以前讲过,这「天雷怪剑」外面熔岩结任,根本拔不出来,岳天雷这一招,只是随机而动,临时应付。   可是,张辟雷并不晓得这麽多,一见偷袭不成,反惊得神魂俱裂,就在剑在颈侧的时候,险堪堪的侧肩摆头,用一式「苍龙摇苜」尽力让开,然後「飕」的一个倒纵步,更退出了五丈多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岳天雷发出狂笑之声,其中充满了怨毒,充满了杀机,任何人听了,都要寒毛直立。   「张辟雷」站定脚根後,大为讶然道:「你有什麽事,这样好笑?」   岳天雷冷静得像一尊石像,声如冰霜,一字一顿道:「姓张的,你不必再冒充了,还不快点表明身份!」   对方将木匣对怀中一抱,一本正经的提出反问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好!本人提出几个问题,你有什麽辩解,尽可以讲出来,也好呷你无法狡赖,死得瞑目!」   「岳小于,你居然目无尊长,敢来侮辱老夫,现在你只管问,如有诬赖好人,我会找『巫山四剑』讲理!」   岳天雷还以一声冷哂,紧接说道:   「你既提到本人尊长,我就从这里说起,以前你一碰到本人,总是苦苦追问『四剑』行踪,而这一次,你偏偏就不问了………。」   「老夫是………一时没想起………。」   「什麽没想起,分明你已经知道『四剑』的真像!」   「真像?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必装傻!」   岳天雷沉声一叱,接着说道:「第二件,你每次出现都要发生许多怪事,处处露出狐狸尾巴,令人可疑。」   「老夫有何可疑?你又有何证据?」   「证据多的是,比如说『阴司秀士』,和『巫山石洞』中送死的四十名党徒,和『巫山艳凤』的母亲,都是你一人所害!」   「胡说!那是『武皇』的事,扯不到老夫头上。」   「第三件,你故意挑拨我跟『铁腕慈心』的感情,以便从中得利!」   「越发荒唐,我何必………。」   「第四件,你冒充好人,到我面前要花样,其实是利用本人,好查『四剑』生死情形,并且想等我找到『天雷怪剑』再捡便宜………。」   「张辟雷」面色煞白,不住冷哂道:「嘿!嘿!小子,你简直是说梦话,你以为我是谁,难道把我当做『武皇』的化身吗?」   ※                ※                ※   「简直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看样子你还不认!」   「当然不认!」   「为使你心服口服,我从头揭穿你种种阴谋。」   岳天雷义正词严,朗声数说对方罪状,道:   「你为要满足狂傲自大,居然以『武皇』自居,以『生死诏』残害正道武林,偏偏本人出山寻仇,你因此怀疑『巫山四剑』还在,一时不敢冒失,才到处差人找我,结果『药王宫』前一会,又怕我找到天雷怪剑,卷土重来………。」   「哼!」   张辟雷从中反驳道:「我要是他,为什麽不乾脆杀了你?」   「你明知此剑难取,就想利用我去代劳,因此我被『三绝』所围,双方紧张的时候,你故意以轻巧手法震退三人,其目的还是想追问『四剑』,并且指点『巫山』情形,我如果被『铁腕慈心』所伤,你等於借刀杀人,我若成功,你欺我功力还差,可以来抢………。」   讲到这里,「张辟雷」身躯一噤,已经默不出声。   「後来,本人擒住『阴可秀土』,他对你的往事一概全知,你就趁我不防,暗用阴柔指法将他点死,以作杀人灭口!结果,我到了『巫山』,你又等在那里指点阵图,等我陷到洞中,你却发现了『巫山艳凤』,想当年,你骗了她的母亲,盗去阴啸跟指法,因此又生毒计,苦苦穷追,等她也坠入石洞,竟派四十名党羽赶杀,为怕本人未死,又一个个点伤他们的记忆。」   「没………没有的事」   「那知吉人天相,本人反倒利用你的铁练出洞,二次上山,你又在阵中等着,想要暗用阴谋,不料『飞磷剑』发现你的身形,使你只好出手硬抢,结果强抢不成,现在又想来骗,………张辟雷呀!你这恶毒贼!事到如今,还有何说!」   「张辟雷」暗中提气,阴恻反叱道:「老夫没什麽好说,你胡扯半天,可有证据?」   「证据?」   「对!」   岳天雷咬得牙关出响,齿繨中迸出声音道:   「你在巫山交手的时候,几乎被我刺死,结果用一招『苍龙摇首』闪开,刚才夺剑又是用那一招——。」   「嘿!这一招出自『武当派』,但凡高手,无人不知,算不得证据?」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   「在那里?」   「就在你木匣之内!」   「不!决不是!」   「少废话,赶快打开!」   「老夫不高兴打开,而且也懒得跟你胡缠,我可要走——!」   走字刚出,身形随动。   但岳天雷早有提防,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一个疾退,一个扑上,「张辟雷」骇极之下,下意识的双手一拍怀中木匣。   「哗啦啦!」   碎屑乱飞,顿成齎粉,并且青蒙蒙寒芒雷射,那枝被夺去的「青霓剑」,已经紧握在他的手中!   「恶贼纳命罢!」   岳天雷一看到剑,怒火更高三丈。   但是——   「张辟雷」那敢出招,悚然不已的剑指天空,脚下却一步步的倒退着,因为他俩都运出了全身功劲,那脚步所至,都是一陷半尺,留下四行奇深的足迹。   朝阳,自地平线缓缓上升。   微风拂野,   四无人踪。   两人衣袂飘然,神情都是紧张至极,看来这一场生死搏斗,已到了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程度?   可是「张辟雷」退了七八个大步以後,忽又深吸了一口清气,扭曲的面皮接连几动,以阴恻无比的声音说道:   「姓岳的,你认错人啦,你的仇家没有鼻尖,老夫可没破相,致於这枝剑,是我无意中得来………。」   「放屁,还想赖着不死吗!」   「嘿!凭这种种侮辱,老夫也不能饶你,如果你有种的话,我们一个月之後,约齐天下武林作证,到『阴灵岭』去决斗!」   「你简直做梦!」   岳天雷咬牙迸出恨声,脚下又上一步。   「嘿嘿!你要硬来,难道不怕『青霓剑』削铁如泥!」   「废话,本人用它已久,还用得着你讲!」   「张辟雷」软硬兼施,偏偏岳天雷不为所动,冷汗涔涔中,咽了一口唾液,涩生生的说道:「此剑在你手里是一回事,到了老夫手中,可就不一样了!」   了字未落,丹田中猛贯真元,岳天雷顿感冷气逼人,毛发悚立,同时目棱闪处,只见「青霓剑」尖,冒出半尺来长的寒电,就如毒蛇吐舌一般。   这一股阴冷剑芒,照得他心神一麻,一股冰水寒噤,从背脊骨上直透入「督脉」二穴。   因为对方的功力招式,已足够骇人听闻,「青霓剑」到他手中简直如虎添翼,何况还有「慑魂阴啸」的绝招!   假如,「天雷怪剑」能够拔得出来,报仇雪恨可说唾手立办。   但——   自己试过无数次,这枝剑根本拔不动。   对方现在是怕他的剑,所以不敢妄动,如果逼急了动起手来,胜负死生,那就很难断定!   仇恨!驱使着他步步前进,恨不得把对方碎屍万段,剉骨扬灰!   事实上的困难,同时也在他的心中提出警号!   他在这两难之间,心情矛盾,无法决定,脚步仍是凝重如山,直朝「张辟雷」一寸寸的逼去!   但在这紧要关头。   他似感耳膜上「嗡」的一声,义父「剑怪」的口音,以失望,焦急的语气,谆谆告诫道:   「雷儿,我不让你来寻仇,你硬是要来,多少人为你的事而牺牲,你如今功力差不多了,可是年轻气盛缺乏心计,眼看一动手,一切的希望都完了,大家的心血都白费了!」   你,你要冷静的想一想………想一想………!   紧接着,   武当派老掌门「清枢道长」的声音,又在耳边叮咛:   「贫道死而无怨,本门宝剑 可以收回,只要你忍这一口气,不怕大仇不报!」   於是,他的师叔「剑魔」,师姑「剑仙」,「海澜双剑」,「莫剑师」大师伯「铁腕慈心」………这些为他而死的前辈,都先後映出於眼帘,用各种不同的神色,要他冷静。   而他对於这个机会,总是舍不得放松,手握「天雷怪剑」,掌心中热汗涔涔,只想撕落上面的衣襟,一拚到底!   「拚不得!」   他生父「剑圣」似也在严重至极的警告,道:   「雷儿,别紧张过度,答应他,跟他到『阴灵岭』决斗,当着天下武林人杀他,也好昭示天下,恶人必死的报应!」   「…………」   岳天雷身形一停,可是还没有答出声音:「怎麽样,你倒底答不答应!」   这一声,并不是幻象,而是起自身前,话声中充满着激动,像一只被困猛虎,发出挣扎的怒吼。   岳天雷眼芒一震,心神随动,马上冷如冰霜,迸出一个:   「答应——。」   但还未说完下一句,目棱中已见面无人色,狞恶如儿的「张辟雷」,在露出一丝阴笑後,马上一个转身,使他还来不及有所举动,对方已如困兽出柙,从身前数尺之处,一溜烟,射出了茫茫平野。   人去,场空。   朝阳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却呆立当地,全身猛噤,连紧握「天雷怪剑」的一双手,也在不停战颤!   「该死!该死!」   岳天雷狂怒之中,恨声自责,道:   「我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竟这样轻轻的放过仇敌………。马上下意识的手一翻,把这枝像根石杵的怪剑,朝大树一阵狂舞………。」   枝叶在飘飞,   树干在狂震。   他像是业已气疯,不顾一切的乱打乱敲,直敲到径可丈余的大树,「轰隆隆」齐腰倒下,时间也过了个多时刻,兀自不肯停歇。   「岳天雷!」   「………………」   「岳天雷!」   「………………」   「住手!」   对方两呼不答,只好动起手来,轻轻的二指奇奥一翻,正扣着了他的手腕!   岳天雷这才惊醒了!   忙不迭虎目一瞪,面前竟然没有看到人——   那扣住脉门的手指,却从身後而来,然则此人功力之高,手法之准,可以说是亘古未闻,天下无敌了。   百忙下,便生生拧腰转身,并且发出「乾坤一煞」的独门真元,想消解对方指功内功。   但是——   他这里内力刚起,对方那只手,似灵蛇般的一动,连招式都来不及看清,已经抽了回去。   岳天雷心神一怵,急咻咻先看对方,目芒连眨几下,竟然毫不认识,而且对方已然不在身後,仅於眨眼之间,退出了两丈开外!   岳天雷简直吓惨了,想不到怪剑威力奇强,竟然影响到对方,他倒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而是替「武帝」作急。   就在他两眼发直,额头冒汗的当中,「武帝」也双目一瞪,两道白色光柱,像夜空电闪般夺眶迸射。   而且手腕一挣,把「怪剑」试拔两下,然後轻轻的放下道:「好厉害!要不是我急运『六道神通』,恐怕已经着魔,也会大杀一番………」   这句话,听得岳天雷又喜又惊,同时对於「六道神通」,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心念下,又听对方续说下文道:   「我看,拔是拔不开了,但刚才你若真跟『武皇』一拚的话,可能还有办法?」   「哦!什麽办法?」   「这个………」   对方想了一想,带笑答道:   「这只是一种猜想,也许可能,也许不可能,并且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放马後炮,我们还是谈将来吧。」   岳天雷不便追问,於是把准备用金钢宝石,磨掉剑上熔岩的打算,告诉了对方,「武帝」马上摇头道:   「办法虽好,但是费力费时,你现在要办的事多,约斗之期又近,这种『铁杵磨针』的工夫,必定来不及。」   「哎呀!」   岳天雷闻言一震,心乱如麻,本来他以为这个主意很好,如今一算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忍不住脱口问道:   「前辈,那怎麽办,难道我用这根——石杵去决鬫?」   对方不答,反而问道:「以杵作剑不也一样,你难道自认不行吗?」   「我……我的功力够吗?」   「你跟武皇相比,功力难分上下,但他有二三十年修为,你所缺乏的是临敌经验,只要牢记两个字——冷静,绝对不会有意外。」   「可是………他现在有了『青霓剑』,再配合他阴柔武功………」   「我知道,这枝剑我二十年前用过,到了他的手里,必然会用邪门手法加以祭炼,其威力比你想像的还要高很多。」   「那岂不更加扎手?」   「不!反倒对你有好处!」   这句话非常不合理,听得岳天雷一头玄雾,茫然追问,道:「前辈可否讲明白些,我不懂。」   「武帝」期然一笑道:「不是我故意卖关子,现在说出来,到时候反而影响你的招法,不如不讲好。」   岳天雷心中纳闷,又不便打破沙锅问到底,於是另提一件道:   「仇人还有一种阴啸,原本是『巫教』的绝招,他这种功夫,晚辈实在想不出办法对付,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第一,用我的『六道神通』可以克制他………」   「对,晚辈在『药王宫』前,曾蒙相救,不过………这是贵派的无上禅功……。」   岳天雷提起往事,非常感激对方,他下面的话是想要学,但是又怕麻烦别人,因此话到舌边留了一半。   可是「武帝」何等精明,马上猜到他的心事,报以朗爽一笑道:「你的意思我懂,『六道神通』虽然奇奥绝伦,但我情愿教给你。」   「真的——?」   「当然不骗你,只是现在不能学!」   「要到什麽时候呢?」   「你一身情缘杀孽,如海如山,在解决这些恩怨之前,就学也不成功,而且有心火焚身之险!」   「哦!」   岳天雷一腔高兴,立化烟尘,想到「天雷怪剑」既不能用,「六道神通」又不能练,他简直心乱如麻,顿时的怔住了!   第十七章 病魔谷主   「武帝」一见岳天雷茫然怔住,满眼怨毒,立刻出言安慰道:   「你别急,『六道神通』虽然一时学不成,但凭着『天雷怪剑』,你也能手刃亲仇,扫平邪党………。」   岳天雷皱眉一叹,坦白的反駮,道:「前辈,你明知『怪剑』拔不出来,反倒用它来安慰我,岂不有点矛盾。」   「不!」   武帝神色庄严的答覆,道:「我相信『武皇』必死在此剑之下,你不要三心二意。」   「前辈只是相信而已——?」   「那麽,我坦白告诉你,根据本人『六道神通』推算,结果必然这样。」   「哦!」   岳天雷骇然应声,心情越发紊乱,他对「武帝」的推算是毫不怀疑,可是「湘江王」的铜镜预言,也很准确。   铜镜说他结局悲惨,连「西门先生」都吓得不敢讲,想起来,应该比死还可怕。   但「武帝」又答应在了断恩仇之後,传他「六道神通」,如果结局真是那样悲惨,这又怎麽能够学?!   命运,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东西。   任何人都对它感到神秘,也极想知道他的结果。   岳天雷对於这两种矛盾的说法,实在想不通,於是心神檩然的问道:   「季前辈,我对於生死并不在乎,但为了解决疑问,可否请你指示一下未来的遭遇………?」   「武帝」目芒一闪,道:「你能相信我的话吗?」   「当然相信,记得上次我与『法宏大师』在一起,前辈暗示了大师的死亡,结果真的灵验………。」   「这样说来,你还是看到『法宏』的死,才相信呢,还是听到暗示之後,马上有所预感?」   「晚辈听到暗示就有预感。」   「很好,很好!」   武帝微微点头道:「你的悟性极高,我很欣赏,因为命运是不能迷信的,世界上除了神仙,谁也不能完全了解,现在你诚心来问,我不便拒绝,也不敢自夸前知,那麽——我也给你一个暗示。」   「请指教。」   「武帝」随将深邃如海的眼神,微一运功内视,那双内力深厚的眸子,似乎掠过一阵怒海风波,霎那间连起变化………。   岳天雷连气都不敢喘,异常庄严的看着对方,内心思忖道:   「看样子,他是用『六道神通』,在推测未来的事情,大概等一下,也会描写他所看到的一切吧………!」   心念下,   「武帝」已然神功九转,眼神恢复了平静,用一种毫不激动的声音,对他说道:「岳天雷,我现在跟你讲一件故事………。」   「故事?」   他茫然不解的反问一句,心下大感惊奇,本来希望听到确实的结果,可是,对方竟然是讲故事?   「不错,这是一件故事。」   武帝不疾不徐的说道:   「从前,释迦佛祖还没有成道的时候,他正在穷修苦炼,忽然看到一头凶猛饿鹰,追赶着一只白兔,白兔当然不敌,拚命逃到佛祖面前,佛祖慈悲为怀,马上藏了白兔,再去对付饿鹰………。」   「他把饿鹰杀了?」   「不!鹰也是生命,佛不会杀。」   「那麽,佛劝它不追白兔,两下罢休?」   「对,可是饿鹰不接受,它有理由要杀白兔。」   「为什麽?」   「说起来很简单,佛救白兔,是为了爱惜一条生命。」   「不错。」   「可是救了白兔的命,鹰又找不到别的食物,它会饿死。」   「嗯——。」   「鹰也有一条生命,也应该活着,如今佛祖为了救白兔,却让鹰去饿死,岂不是不公平吗?」   「鹰强兔弱,不见得不公平!」   「在佛祖看来,任何生命都是一样,而且你这种说法,那武林人何必苦炼武功,大家都做弱者岂不乾脆!」   「那麽,佛祖如何解决?」   「佛要救兔,也不愿让鹰饿死,於是他割下自己的肉去喂鹰,那晓得这只鹰是西天尊者化身,怎麽也吃不饱,以致佛祖把肉割尽………。」   岳天雷听到这里,不由得周身一个冷噤道:「佛祖岂不死吗?」   「没有,这是一种考验,证明他是大慈大悲,具有最大的勇气,结果被西天接引,才真正的解脱成了如来佛。」   「啊——!」   岳天雷听完之後,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武帝」见他紧锁剑眉,好像还有疑问,马上又补充说道:   「这虽然是个故事,可不是随便编造的,在佛家经典里记载得非常明白,你别以为我胡扯。」   「晚辈懂得。」   岳天雷低声回答,道:「严格的讲,这不是故事,而是一个寓言,意思是教人认识人生的意义…………,比方说………『武皇』就像饿鹰………。武林中许多功力差的,就像……………。」   讲到「就像」,他忽然停住不说,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想法有毛病,如果把仇人当做「鹰」,其他的人当做「兔」,那麽,谁来喂这头饿脱鹰?难道「武皇」这种人,还不该杀吗………?   默然中,   「武帝」也将手一摇,出言阻止道:「你懂得这是寓言,已经很好了,至於谁是『佛』,谁是『鹰』,谁是『兔』,惟有到了某个阶段,你才能领悟,这个问题,我们谈到这里为止,只要你记在心里就好了。」   「是,是。」   岳天雷连应两声,立刻把这个寓言,深刻的印入脑海之中,然後诚恳的请求道:「季前辈现在我有最後一个要求。」   「请讲。」   「上次前辈答应过,在再度见面的时候,要来考量我的武功,现在晚辈斗胆,请你指点几招绝学。」   「指点不敢当,而且我认为没有这种必要。」   「为……为什麽?」   「你的功力大进,一望可知。」   「但是……晚辈一定要领教?」   「武帝」闻言微感一怔,也脱口而出,反问一声道:「为什麽?」   「晚辈当日离开『猺山』,曾在义父坟前立过誓。发誓要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手刃亲仇………。」   「你为了衡量本身功力,是否到了『天下无敌』的程度,所以要跟我比?」   「也可以这麽讲。」   「武帝」听到这句话,马上目芒寒射,威光逼人的问道:「你有这份把握,一定能胜过我吗?」   岳天雷也是虎目一瞪,胆气如虹的答道:「但晚辈有此决心!」   「决心,光是决心不行!」   「而且我有勇气。」   「哈哈哈哈!」   对方立发数声朗笑,豪气干云道:   「不错…勇气再加决心,没有不成功的道理,那麽,只要你过招的时候,能够三招之内,欺近我的身前,我就正式退出武林,成全你的志愿!可是——。」   「怎麽样?」   「这除魔卫道的责任,也完全落在你的身上,你愿不愿意?」   「万死不辞,舍身以赴!」   「好!有志气,那麽我们就比吧!」   话声刚落,对方随即起身,岳天雷心中大为激动,感慨万千的忖道:   「季前辈不但是一番好意,而且意义隆重,我一定要使出全付功力,才不负对方的希望。可是——他只要我三招之内欺到身前,就算胜利,这未免太叫他吃亏了………。」   心念下,   一面走向平野之中,一面说道:「季前辈,动手之前,我还有两点希望。」   「尽管讲吧。」   「第一,请前辈不要过份客气,故意保留真力,或者再又让招。」   「武帝」面色一整,答道:   「绝不会,我既答应跟你比,绝对不存心轻敌,像武林中有些高手的倚老卖老,蔑视对方,我是不干的。」   「那麽,还请前辈别用空手,虽然我的『天雷怪剑』拔不出来,当做石杵来用,也是上好兵刃。」   「你放心,我现有护身宝物。」武帝答话之中,马上腕部一翻,把岳天雷交还的「天龙金手」取在手中。   於是——   双方在阳光普照的旷野内,各踏奇奥步法,以相隔五丈距离,不疾不徐的绕场而行。   他们不仅面色庄严至极,而且四道如电眼神,都像是冷月寒星,一瞬不瞬的彼此盯视着。   就这样绕场三圈,   岳天雷总觉得心神不宁,有点沉不住气。   这一场比试,虽然不致於流血伤人,但对他而言,意义是太重大了。   他能否练到「无敌」之境,他能否有把握制服仇人,都将决定於这三招。   这是他一生成败关头,他不由自主,越来越赶觉激动。   心念潮涌中,   目棱余光,已见「武帝」身形一停,同时右臂平伸,把「天龙金手」遥遥的朝他一指——   於是,他想也不想,就原地收步凝身,手握「天雷怪剑」,以看不清的速度,立起抢攻的架式。   但他这里招法刚动,   「武帝」已然声似龙吟,凛然喝道:「第一招完了!」   「第一招?」   岳夭雷骇然答应,内心怀疑道:「我刚刚立开门户,怎麽就算是一整招法呢?」   「武帝」看他眼神不定,立刻猜透内情,随将「天龙金手」映着皎艳阳光,微微一抖道:「你太过紧张,站错了方位!」   「哦——!」   岳天雷骇然惊臆,虎目立睁,但一线金色劲光,已如电划长空,直照着他的双眼,使他霎那之间,什麽也看不清。   於是,他忙不迭闭目旋身,以风闪云飘的速度,硬生生暴闪寻丈,才避开了眩目难睁的光线。   「惭愧!季前辈说我经验不足,不够冷静,真是一点不错。」岳天雷悚然自责,更得全身功力,疾运於十二楼中。   顷刻间,   抱元守一,气定神凝,那股激动浮怯的心情,已经十去其九,直等到内劲充沛呼吸均匀,随即双臂圈划,以「大鹏展翅」之势,扑入空中。   并将手中兵刃戟指,挟石破天惊,撼山栗狱之威,迳朝着对方「天灵」大穴,狠狠刺落!   可是——   在这雷霆万钧的攻势下,「武帝」竟然熟视无睹,手持师门至宝,毫无闪避或还招的意思。   就等岳天雷呼呼劲啸的身形,扑到身前三丈,才猛然吐气闻声,以金钟玉罄舷的口音,发出一声清啸!   这一啸,声音并不大。   但传入岳天雷耳鼓之内,竟不亚平地焦雷,山崩地裂。   只感到锐气一挫,心神发处,好像面身突起一道无形力墙,他就顺着这道墙,身形朝下滑落!   「第二招又完了!」   岳天雷内心骇震,暗地思忖道:「我这次还是不够勇敢,对方轻轻一啸,竟使我生出畏怯之心………。」   心念中,   那股天生坚毅,无形中充满胸膛。   随即拧腰圈臂,身形暴起数丈。   并且口一张——   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响澈云霄的猛吼声。   「武帝」听到这记吼声,不由得双眉轩动,露出半惊半喜的表情,马上奇奥的身形一旋,如白云出岫般急忙就闪………。   他虽然快,岳天雷却早有准备。   虎目看定对方步法,就按五行变化之机,半空中轻捷翻身,奇快的脚尖着地,以「逆转五行」之势如电拦去。   但见两道黑气似的身形,一个像劲箭掠空,一个如流星逐月,经过几个奇妙的回旋後,一齐凝立在原来的位置。   「好!好!」   武帝笑容满面,连说了几个好字,对着凝立五尺以外的岳天雷,不住的点头称赞。   岳天雷心中充满兴奋,当收回招式之後,不竟又吁了一口气道:   「前辈,我虽在三招之内欺到你的面前,可是在武功上讲,我实在比你差得远,因此………将来再………」   「哈哈!长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我从今以後,不会再跟任何人过招,你也别提将来再比。」   「可是………!」   「没有什麽可是,坦白讲,我们功力是有若干距离,但本人早生了二十年,这段时间按道理应该不算。」   「那不行………。」   「不行?」   武帝面色肃然,予以反问,道:「难道你是不愿意负趋『除魔卫道』的责任吗?」   「绝对不是。」   「那就不必再客气了。」   对方一面说,一面揣好「天龙金手」道:「临别之前,我对你的结局,用句话来表示………。」   「是!」岳天雷答应声中,连忙倾耳静听。   随听「武帝」低眉阖目,朗声吟道:   「由生而死,   出死入生,   以血还血,   得悟神通。」   岳天雷听到那些「死死生生」,一时无法了然,但最後这句倒是有点猜得出,於是接着发问,道:   「前辈,你是否说我将来也能参悟『六道神通』呢………?」   「不错!」   「至於其他三句………。」   「到时候你会懂的,另外一点你要记得的是,凡遇到重要关头,两难之处,别忘了我讲的故事!」   「是。」   「那麽,青山不老,後会有期,我去了!」   了字未落,旷野突然闭起一道奇强白光,不但照得人两目难睁,就连当顶太阳,都显得黯然失色。   等到异光收敛——   场中已杳无人踪,一代奇侠,威震武林的「季灵芷」,已由「六道神通」中,悄然离去!   岳天雷感慨不已,面容严肃的凝立当地。   前一代天下无敌高手走了,这个名声,和「除魔卫道」的责任,都落在他的头上,因此对於「武当胀辟雷」的约斗,其意义重大至极。   他一想到血海仇人,脑海里还留下一点疑问——   那就是仇人鼻尖完整,跟义父所讲的往事不符,其中曲折如何,惟有时间能够予以解答。   於是,   他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一边,再将遇到「武帝」的留言,加以回想:   这四句生死谜语,跟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都是佛门弟子寓言,乱猜是无法了解的,只有牢记在心,等候事实的变化。   不过这中间有一句最特别的话——   「武帝」说这「天雷怪剑」不能用金钢宝石磨开,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并且又说,如果他真跟「张辟雷」恶鬫一场,也许会——   「会怎麽样?」   难道恶鬫之下,剑身的威力会自动发挥出来?   不可能!那未免太难令人相信。」   他心念如电的暗忖一翻後,终於放开一切,下定决心马上赶到「黑山」,先救出「神拳郑泰」,找到莲妹。   然後向「郑红莲」查出谁是那位国医圣手,替他续好削断的双足,也许那位医生,就是「蛇娘」生父——神医李国华。   这一来,恩怨之间,又可以了却两桩心事。   「快!我要赶快去,否则『郑前辈』炼好长剑之後,邪党也许会对他不利!」   「黑山」,是一片峰峦环抱,密林如海的山丛。   碧绿的丛林,几乎绿到发黑,所以才有这样一个名字。   岳天雷不分昼夜,一直赶来,以轻灵至极的身形,在树梢飞掠,工夫不大,已然进入了重叠群峰。   於是,他抬头四望一番,虎目中瞥见一艘轻烟,袅袅然起自绝顶,像一根细线,直没入苍穹极处。   「嗯,这一定是『郑前辈』炼剑的地方了。」   他心念一动,立刻加紧脚程,一面沿树疾飘,一面计划道:   「蒙面人等必定轮流把风,如果被他们发现我的行踪,绝对会用『郑前辈』当做人质来要挟!」   因此,我不能硬来,要先找到『莲妺』,才好联手行事………   思忖下,离那冒烟的山顶,已然不过百丈。   随即体内真力一沉,悄然无声的落回地面,心中想道:   「飞磷剑蒲震说过:莲妹也藏在附近,正在查看对方动静,可是树密山深,不晓得她在那里………?」   於是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环绕峰顶而旋,同时用那特殊敏感的嗅觉,不住的深深吸气。   经过了顿饭工夫。   他忽然嗅到一股幽香,正是「郑红莲」发出的气味,就在一阵穿林飘闪後,他已然到了一处林空——   立见「郑红莲」手托香腮,在树根下默然怔坐,似乎有无限愁思,而没有办法好解决。   岳天雷一看到她,马上轻唤了声:「莲妹!」   「谁——?」   郑红莲听到声音奇熟,又高兴,又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一转头,已见个郎迈步走来,立刻欢喜已极的叫道:   「雷哥——。」   娇躯立似乳燕投怀一般,一个箭步直扑到他的怀里。   岳天雷把这位娇俏的义妹玉臂一握,大家都暂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彼此用激动的眼光怔怔对视——   他看到「莲妹」行动轻捷,武功也比以前高了几倍,可见她的足跟伤势好了,而且毫无毛病。   至於「郑红莲」,除了发现个郎功力猛进,更觉得他雄姿英发,比在「白猿山」的时候,越发英俊动人。   半晌後,   岳天雷才轻轻放开手臂,低声问道:「你来了多久?是不是『青姬』前辈指示你来的?」   「我来了十多天了,正是按照恩师指示的方向,寻到这里,可是如果没有那股青烟,还真没法找到哩!」   「我也是一样。」   岳天雷点头答道:「但这十多天时间,你看到『郑前辈』没有?」   「没看到我爸爸,但是从这日夜冒烟的情形,他老人家一定是昼夜加工,在里面开炉炼剑。」   「别的人呢?」   「那可多了!但都是『白猿山』见过的那群『蒙面人』,他们两人一班,轮流在附近巡视。」   「这很容易对付………。」   「你容易我可不行呀,要不然早就闯进去了!」   「那麽,我们计划一下,免得打草惊蛇!」   「好,一切都听你调派。」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这批人都认识我,还有两个认识你,因此我们不能公开露面………。」   「不见得,他们怕你但不至於怕我,我可以出面诱他们来到林空,再来杀他一个痛快!」   「不好!」   岳天雷连忙摇头,道:   「这批人鬼计多端,疑心极重,他们晓得你受了重伤,终身难治,如果冒然前去,必定猜到你被高手所救,学了一身绝艺,就算他们不怕你。却怕你的师傅。」   「嗯——,你说得不错。」   郑红莲悄然点头,道:「可是不出面的话,怎麽能诱他们出来呢?」   「这个……,我们可以放一把火,按照这里的地势,火势一定直冲山顶,他们非出来抢救不行,否则剑就炼不成了。」   「好是好,可别把我父亲陷在里面!」   「绝不至於,『郑前辈』懂传火性,不会胡乱闯出洞来,而且我有把握,很快的解决这批恶贼。」   「郑红莲」温顺的点了点头,但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明眸中射出疑惑的眼光,对他问道:「雷哥,有件事我总不大想得通——。」   「那一件?」   「我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当然。」                      卜   「以他老人家的急性子,真会替仇人炼剑吗?会不会是别人在里面呢?」   岳天雷期然一笑道:   「早先我也这样想过,可是看到这炉火冲天的情形,除了他老人家那份功力,普通的铸剑人物决办不到。」   「那他替仇人帮忙的原因何在?」   「这一点我也不懂。」   岳天雷剑眉微轩道:「只有救出令尊之後,才可以打听清楚。」   两人计划已定,马上分头采取枯枝。   一会儿工夫,   他们已堆好十几个柴堆,就用钻木取火的方法,把它们完全点燃t再经过奇强掌风一搧,立刻「哔剥」有声,烧起了熊熊烈火。   再说这炼剑之所,原是在山头最高峰,平时的风势已经够大,再经过两人一搧,更加烧得厉害。   就见那——   风助火势,   火趁风威。   眨眼间,浓烟滚滚,烈焰腾空,骇人听闻的呼啸声,就如惊沟骇浪,万马奔腾,令人神摇目眩。   岳天雷一看火势大起,马上把「郑红莲」皓腕一握,匆匆交代道:「等下你跟在我的身後,不要性急………。」   「我晓得,後面的事交给我,绝对乾净俐落。」   才说到「落」字,   山头上一声阴啸,响澈云霄。   随听惊慌至楚的口音,嘶声大吼道:「不好了,野火烧山,大家快来抢救——!」   这一来,立刻引起更多的吼叫声,各以骇然口吻,彼此呼应道:「快来……快来……你到那边,我到中间………」   「这火很奇怪——?」   「别管怪不怪,扑灭了再说!」   「恐怛是有人放火!」   「放火?谁有这份胆子,宰了再说!」   最後这句话,引得岳天雷心神一震。   他记忆之中,想起这是崆峒「惟尊」的口音,在所有的「蒙面人」当中,惟有他是真正的叛徒,不仅要擒交「崆峒」问罪,而且「武皇张辟雷」的神秘往事,也一定晓得不少。   心念下,   又见一双鬼魅般的身形,匆匆忙忙,从烟火弥漫中射入林空,一望而知前面是蒙面恶徒,而迷失了本性的「铁面人」却在後面。   岳天雷立刻身形暴起,迳射向当先那人,虎目中迸由如电寒芒,紧盯着对方双眼喝道:「你是不是『惟尊』恶道?」   当然,在双方来势奇快的情形下,他并认不出对方是谁,所以用这个办法试探虚实,免得自己错杀。   但是——   对方听到这声低喝,毫不答腔,而且眼神中露出又害怕又好笑的神气,证明他不是崆峒叛逆!   岳天雷一眼看破,再不讲话,右手解下石杵似的「天雷怪剑」,力道如山,当胸擂入!   他现在的功力,比之「青城」斩「三绝」又高许多,可是对方还不知情,一见这件形式奇特的兵器,骇然中竟还用剑来挡。   胸口正中央,马上戳出一个奇大窟窿,竟将那心肝五脏,一齐捣成血酱!   岳天雷一招毙敌,更不迟延,随将左手二指,对准接踵而来的「铁面人」长剑剑身,射出了一丝真力!   「叮当!」   对方的长剑,被他指风一碰,居然也连声一响,碎成了七八小段。   岳天雷心中暗叫一声:「怪哉!」   接着手腕电翻,闭住了对方麻穴,并且一扭头,对「郑红莲」低声嘱咐,道:「这交给你了!」   「好——!」   「郑红莲」好字未落,他又已激射而前。   就这样如法泡制,一连毙了三个蒙面人,同时那三个昏失本性的「铁面人」,也先後被他制住穴道………。   但是,   他一心要找的「惟尊」恶道,至今还没有碰上,那麽第四个一定会是他,不用多猜也想得出!   这一来,   岳天雷全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後那人身上,奇奥而快速的身形,如雾海游龙,直冒着烈火浓烟赶紧搜索。   几个绕旋後,眼看将到绝顶高峰。   在一个新掘的洞门前面,蒙面叛徒「惟尊」正手持长剑把住入口。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岳天雷目力过人,对方的眼睛也快,双方隔着二十来丈的山坡,一个照面,大家都明白了对方身份。   那「惟尊」一眼发觉,马上如受电击,连打了两个寒噤,先用阴啸驱使身边的「铁面人」仗剑发招——   自己却暴然撤身,朝着洞内就跑!   「那里走!」   岳天雷和「郑红莲」几乎同时惊叫出声,因为对方的目的,无非想挟持「神拳郑泰」,好换取自己生命。   他两人骇极之下,齐以全付速度,飘身猛赶,以岳天雷的这份功力,仅只两步,已经超过「郑红莲」。   但那迷失本性的「铁面人」,根本不问是谁,自动地长剑一划,朝着跑在前面的人就刺。   这一档,使岳天雷不得不身形一停,手中石杵一圈,又将对方长剑震为齎粉,然後再补一指,把他生生擒住。   但这一档的工夫,   「郑红莲」娇俏的身形,已经赶到洞门,至於恶道「惟尊」,早就钻进炼剑之所,亳无踪影。   岳天雷见状,不由剑眉双锁,暗叫了一声:「糟——!」   眼看四周火焰冲天,威势愈来愈烈,於是左臂一圈,把昏死的「铁面人」夹在胁下,随向洞门飞快扑去。   就在这紧张至极中,   猛听「轰!轰!呼!」一片声若巨雷的劲风掌力,从洞内阵阵传来,岳天雷立刻放心的喘了口气,暗叫一声:   「好了——!」   因为他听得出,这种劲道正是「神拳郑泰」的拳风,至於「呼呼」的啸声,却是另外一种兵器!   心念下,   只见洞口黑影连动,两道身形,先後激射出来。   前面一个,正是叛逆「惟尊」手中剑只剩下了一个秃柄,显然已被对手歊断。   後面追来的,正是「神拳郑泰」本人,他左拳凌空猛击,右手飞舞着一柄炼剑的大铁锤,满面激动表情,直朝对方猛劈。   岳天雷眼看「郑泰」脱险,当然是高兴万分,正打算再赶一步,就好活捉叛徒,追问秘密。   但是——   「郑红莲」早已到了洞口,动作自然快些,立见她剑尖一挑,那冷森森约三尺青锋,已从「惟尊」腰间切入。   「哗!」   血雨横飞,肚肠尽烈——   一代崆峒长老,甘为邪党的「惟尊」,竟在「郑红莲」救父情切下,被拦腰削成两段,死状之惨,正显出天理昭彰,恶人恶报。   就在她发剑的时候,   岳天雷原想出声阻止,可惜事实上晚了一步,只好挟着腰间的「铁面人」,飘到她父女身侧。   「神拳郑泰」一眼看到爱女,简直喜从天降,高兴得讲不出话来,手中还提着大铁锤,怔呵呵的也不知道放下。   「郑红莲」见到生父,也是激动过度,明眸中两泪交流,竟自呆立当场,默默的不发一言。   岳天雷见状,赶忙充叫了一声:「郑老伯!」   「神拳郑泰」这才如梦初醒,哽咽的说了一声:「天——雷,莲儿,你们可来了!」   「郑红莲」紧接着叫了一声:「爸爸——。」   娇躯向前一栽,扑在老父的胸前,痛哭失声。   三人悲喜交集,连那烧向山头的火势,都几乎没有注意,结果还是岳天雷及时发觉,连忙招乎郑家父女,自己挟着这个「铁面人」,一路上发出强劲掌风,直冲到另一处安全的山谷。   但等他们安抵当地後,   他这才虎目一掠四周,心中发出半声骇噫,立刻扭头来,对「郑红莲」急促问道:「莲妹,我交给你的那些人呢?」   「郑红莲」明眸一动,天真的反问道:「人?谁呀?」   「我制住的三个『铁面人』!」   「啊,你是说他们呀,都被我一剑一个,宰了!」   岳天雷一听,气得手足发麻,不竟怨声叱道:「我的意思是要你带来,没叫你杀———,」   「郑红莲」受了个郎责备,不禁芳心一酸,迸出两颗珠泪,以不胜委屈的口气,低头拈襟道:「你……只说交给我吗………怎麽晓得你要活的………。」   「神拳郑泰」见状,上前一步道:   「莲儿,你也太大意了,怎不问个明白,他要留活口,一定是有垔要的事情要追问………。」   「郑红莲」被老父这番数落,越发感到伤心,不禁泪如断线珍珠,答道:「那麽大的火,我要问也来不及呀,怎麽大家都怪我………。」   岳天雷一看事已至此,说地无用,如今崆峒「惟尊」已死,「武皇」的秘密,也已随之而去。   而且三个铁面人,也都被「郑红莲」剑劈山头,葬身火窟,这件事如果告诉他们三派师门,一定会引起对郑家父女的仇恨,甚至怀疑是故意下手。   「唉!」   他想到这里,不禁沉重的叹了口气,道:「莲妹,你不必哭了,反正一切责任我替你担待。。」   於是,他把胁下这硕果仅存的「铁面人」,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同时双手伸向对方的铁面具,心中自忖道:   「不晓得这是那一派的,反正要问从前的秘密,都落在他的身上,可再不能够出半点岔子………。」   心念下,千指扣住面具下缲,因为它经过多年戴用,已然生满红锈,就连含缝之处都不容易打开,因此岳天雷运起无比内功,用力的双手一剥——   「卡嗒!」   这是机簧震动的声音!   旋听岳天雷骇然的大吼一声。   顿时鲜血满手,两片铁面具也被抛入半空。   「铁面人」却仰面朝天僵直的躺在当地,一动不动!   这一来,   连郑家父女也吓坏了,齐齐屈膝弯腰,来看出了什麽岔子。   只见岳天雷长吁了一口大气,面色从惊慌中大为好转,但一双虎目,仍怔怔的盯住「铁面人」。   原来对方并没有死,乱发长须,长得满头满腮,使人分不清他是佛家弟子,或是道家的门徒。   可是头脸均无伤痕,那些怕人的血,却是从岳天雷手背酒落。   「雷哥,你受伤啦!」   「皮肉之伤,不要紧。」   他一面答覆,一面运了下内功,把破口之处止住,「郑红莲」却又激动的追问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岳天雷定神答道:「武皇这家伙好毒,铁面具里面竟然装得有机关………。」   「什麽机关?」   「两片带弹簧的铁钻,正对着这人的太阳穴,我一用力扳开,铁钻立刻弹出,差一点把他刺得脑浆迸裂。」   「结果你用手硬挡住了?」   「不挡还有活的吗?」   岳天雷答完之後,马上手一翻,把对方穴道点开,但「郑红莲」明眸一闪,随即摇头,道:「活是活,可不一定会讲话。」   「神拳郑泰」闻言,轻叱了一声,道:「莲儿少插嘴,让你雷哥推宫过穴一番,也许医得好的………。」   这句话,正是岳天雷想要做的,因为这是他最後一根线索,绝对不能放松,立刻双掌齐出,一掌贴在对方「鸠尾」,一掌抵住对方「天灵」,运出他「真元对流」的奇奥功夫,试着能否医得对方清醒。   约摸过了崸饭时分。   岳天雷自感本身真力,九转三回,过「天灵」,穿「督脉」,走遍了「铁面人」十二重楼,对方体内的阴寒,都被迫得乾乾净净。   就连那双呆板的眼神,也能够转动自如,平添了若干生气。   於是——   他欣然的回收双掌,以异常温和的口吻,低声问道:   「你是谁?现在清醒了没有?」   对方眼珠一动,牢牢的盯住岳天雷面具之上,但脸孔毫无表情,更不用说是出音回答。   「你好了没有?为什麽不回答雷哥的问题。」   郑红莲站在一旁,也忍不住补充的问了一句。   「铁面人」仍是眼球闪动,转朝她的娇厣盯住,是等了一刻工夫,还是没答出话来。   岳天雷一见此情,摇了摇头,道:「还不行,他现在失掉了记忆力,无法回答出任何问题。」   「神拳郑泰」连忙说道:「你再运功一下,也许………。」   「我看不可能,要使他回复记忆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凭推穴过宫,是没有用的。」   「那怎麽办?」   「把他带去『青城山』,先让各大门派来认一下,看是那一派的人物,然後再想办法医治。」   「郑红莲」接着问道:「雷哥,是否你想到了确实的办法?」   「没有。」   岳天雷坦白答覆道:   「可是『青城』有许多高手,也许我们大家能够想出办法来,再不行的话,那就只有奇迹出现,才能打破这个哑谜。」   「神拳郑泰」闻言浓眉一轩道:「那麽,我们马上走。」   「当然——。」   岳天雷刚说完了「当然」二字,「郑红莲」一扳他的手臂,道:「忙什麽吗,我还有事,要问我爸爸。」   「那你就问吧。」   「郑红莲」随即转问乃父,一半撒娇,一半怀疑的问道:「你老人家怎麽会帮仇人铸剑,这件事,女儿真想不懂。」   「难道你以为我会宁死不屈?」   「郑红莲」双眼一红,无限感伤的答道:「依你老人家往日脾气,女儿……真怕……发生意外………。」   「傻丫头!」   神拳郑泰慈爱的摸着爱女头发,带笑说道:   「为父个性虽强,但是……舍不得你们……。所以宁肯赖着活几天,也要找到你的下落,才能够安心,至於铸剑吗,这是一个妙计。」   「妙计?」   「对。」   「这算什麽计?女儿越发不懂。」   岳天雷在旁倾听,经「神拳郑泰」一言提醒,马上心中恍然,随向「郑红莲」予以解释道:   「郑老伯铸剑是假的,他借这种间接手段,把这几个人杀了。」   「意思是——?」   「你没看到他们跟我们过招的时候,长剑一出,便被震为粉碎吗?」   「是呀!但这有什麽关系?」   「郑老伯是铸剑行家,他在焠火的时候,用了一点小手法,所以铸出来的剑,看起来很好,但不能受大的真力。」   「哦——。」   郑红莲娇声一应,双眼睁得圆鼓鼓的。   「神拳郑泰」更是掀须大笑道:   「如何,我说你是傻丫头,真是一点也没错,现在话已说明,咱们赶快走,何况後来的日子还多着呢!」   岳天雷巴不得有这句话,马上站直身形,用手向「铁面人」一招,意思是教对方起来。   但「铁面人」只是眼珠一转,仍然躺在地上,毫无起身之意,岳天雷心知对方,情形严重,只得用手一扳他肩头,「铁面人」就像木偶似的,随手站了起来,静候下一步的推动。   於是,岳天雷面对「神拳郑泰」肃然交代道:   「郑老伯,这人要麻烦你带去『青城』,一路上劳神你催着他走,别的应该没有问题。」   「你不跟我一道去?」   「我要查明谁替『莲妹』续好双足,然後去找那位医生。」   「郑红莲」闻言之下,不禁秋波流盼,对乃父跟个郎连望了好几眼,两个人她都舍不得,可是又不能分两地………。   略一沉吟後,莲步轻移走向个郎身边,道:「好吧,我陪你去好啦。」   「不,你跟郑老伯一道去,只要把地点告诉我,我自己会找。」   「郑红莲,大失所望,不由得娇瞋不依,道:「带你去不行,那麽我不讲出来,由你去碰运气!………」   「莲妹,我是为了节省时间,而且你跟郑老伯一路,彼此有照应,我也可以放心前往。」   「郑红莲」还待不依,禁不住乃父从旁劝说,只好委屈的答应道:「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但是——那位怪医的条件很特别,恐怕你受不了。」   「哦!」   岳天雷骇噫半声,道:「你是『青姬』前辈送去的,难道也要接受这些条件?」   「我师父信奉佛教,心地宽大,所以能够接受无理条件,你血气方刚,那又是另一回事………。」   「别人受得我也受得,你先说地方好了。」   「郑红莲」柳眉一皱,似乎想起一件极为恶心的事情,道:   「这地方叫做『病魔谷』,满谷都是奇形怪状的病人,至於那位怪医,就住在谷中山洞里面……。」   「他叫什麽名字?」   「我在病中没有细问,好像就叫做………什麽………病魔谷主?」   「没关系。」   岳天雷漫应一声,心中忖道:「如果真是神医『李国华』,他一定隐姓埋名,再捏造一个假名字。」   於是稍一沉吟,继续问道:「那麽,此人长相如何呢?」   郑红莲双眸连眨皱眉答道:「不知道!」   岳天雷不由剑眉一轩,不太相信的问道:「连人家的长相都不知道?那你在『病魔谷』耽了多久?」   「耽了十天,等到足筋接好,才由恩师带回去休养。」   「受他十天医治,难道不曾见过对方?」   「我决不骗你。」   郑红莲坦直答道:「那十天中间,我完全被他用药迷住,连这些都是恩师後来提起的,并且……并且………。」   「并且什麽?」   「她老人家交代过,我对这件事决不能随便乱讲,以免『武皇』一党,去找对方算账。」   「嗯!」   岳天雷凛然自忖道:虽然这位「病魔」不一定就是「神医李国华」,可是要替「蛇娘」追寻生父,不能放弃任何机会,并且对方还有苛刻的条件,万一找到地方,却来个不理不睬,那就更为难了………。   心念下,他马上想到了「蛇娘李昭霞。」   如果有她出面,万一不对也不要紧,万一对了,那人脾气再怪,在父女重逢的局面下,总不至於咬牙否认。   於是,以极为慎重的口吻,瞩咐「郑红莲」道:   「莲妺,你到了『青城』之後,那里有个『蛇娘李昭霞』,请把我的地方告诉她,叫她立刻赶到。」   「好的。」   郑红莲坦然答应,但一想之後,立又瞠目问道:「这个妞儿跟你是什麽关系?」   「也是………义兄义妹………」岳天雷跟「蛇娘」关系不同,回答之中,难免有点尴尬的表情。   「郑红莲」一看神色,越发的心中怀疑,更以带着几分醋意的语气说道:「我看你有点不老实,要叫你自己去,我可犯不着。」   「何必——。」   「要去你去,我不敢管这个闲事。」   这一来,   岳天雷倒真非常为难,亏得「神拳郑泰」懂得爱女性情,连忙对岳天雷用眼光暗示了一下,把他叫到一边道:   「你还不懂『莲儿』的脾气吗?除非有点特殊表示,否则,就连老夫去劝,也是劝不动的。」   「特殊表示——?」   岳天雷沉吟一下,道:「我教她一招本门剑法,老伯认为怎麽样?」   「神拳郑泰」一听愿教巫山绝招,当然替他女儿高兴,可是他原来的意思,无非要岳天雷讲几句好听的,却不料得到这种意外答覆,不由得喜中带疑,追问一句道:「你肯教她武功,那是好极了,不过………是否太重一点?」   「不!」   岳天雷胸有成竹的,答道:「我教她剑法,是为了大家的好,并不光是客气,老伯尽管去说罢。」   於是,「神拳郑泰」兴奋的去告诉爱女「郑红莲」,他却独自思忖道:「巫山本门四大剑招,『鱼剑琴』已经学会了,『巫山艳凤』跟『蛇娘』也各习了一招,如今日莲妺」再学会,那麽,就可以组成一座剑阵。」   假若我用「天雷怪剑」报仇之後,也迷失本性,她们可以联手来对付我,这应该能够免除一切意外………。   心念中,又见「郑红莲」欢天喜地的飘近身前,激动不已道:「雷哥,你这还差不多,好好的教我一招,我绝对替你传话。」   岳天雷随即立开架式,凛然的心情,将这招「挑星摘月」郑重的指点给「郑红莲」。   等她悉心学会之後,   双方这才依依不舍,互道珍重。   岳天雷目送郑家父女,引着木偶似的「铁面人」,逐渐消失於群丛深处。   然後,自己身形电旋,直射向「病魔谷」方同而去。   ※               ※               ※   在骄阳如火,大地如焚的酷热下。   岳天雷如一枝劲箭,奇快的出现当地。   这时,山头吹来一股热风,括得他衣襟飘然,同时,因为嗅觉过人,顿感一股无以形容的怪味,使他运打两个寒噤,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看样子,『病魔谷』是在那边谷内,我总算找到了………」   心念刚动,身形随之。   就如一朵轻云,立刻飘上了山头高处。   他一到这当风之地,   更感到脓疮腐烂的恶臭,薰得人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悚然中,虎目四下一观——   果见山谷旁边,耸立着一座歪斜破烂的小木棚,而且木棚之内,还有两个呆滞的人影。   岳天雷一看这付破落样,简直不相信「青姬」前辈曾带「郑红莲」到此求医,但他也知道这正是避祸藏身的好地方,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反倒不用轻巧,就这麽一步步的迈步下山,走向木棚………。   就当他穿过山坡上这片树林的时候。   又见林中人影蠕动,到处露出双双怪眼,有些是布满血丝,有些就像是死鱼眼睛,毫无半点生机!   他一眼之下,早看出这是一批身患绝症的病人,但却遇到了高明神医,把他们残余生命,像奇迹一般的暂时留住!   思忖间,   那批人都好奇的往树荫中走了出来,有的形如骷髅,枯瘦无比,有的周身肿胀,长着无名毒瘤,那种凄惨畸形,真令人同情不已。   岳天雷本想问几句话,   但一见对方神情冷漠,就像一群幽灵似的毫不出声,如果说他们还有表情,那只有眼眸中的一点好奇而已——   他们奇怪岳天雷脸上的面具,也奇怪这麽个生龙活虎的青年,为什麽要来此地,莫非是身怀看不出的怪病。   这一来,   他就有话,也凄然至极的问不出来,就装作没事人一般,迳朝木棚中找到目的地,那四周山坡都沾满了畸形病人,就像地狱中无数鬼魂,死盯着他道:   「请问两位——。」   岳天雷对着棚内二人,刚说出半句言词,只觉得一阵心头发腻,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因为这两个,可以说是所有病人中最难看的,都是身染毒疮,遍体脓血,不但耳朵鼻子都烂掉了,就连眼眶,也是脓血淋漓,使得整个头部,像是皮开肉绽的石榴,看得他背脊骨上冒寒气!   可是,   他既然来了,总不能不问个清楚,於是暗中吞了一个唾液,再道:「请问两位,贵谷主现在那里?在下有要事求见!」   「啊!啊!」对方总算是听见了一点,四颗惨淡的眼珠子,齐齐朝他盯住,喉也发出两声哑叫。   「糟糕,听这个声音,恐怕他们的舌根也烂掉了,要是说不出话来,那可就加倍的麻烦了!   岳天雷心中一寸,略运少许内功,就用聚音之法,把刚才的问话,对准两人的耳朵再说一遍!   「啊啊!啊啊!」   对方这下全听懂了,喉间一阵痉挛,用半截舌根反问道:「你………你………找他………干什麽?」   「有要紧事。」   「不……不……不是有病……?」   「嗯——一定要有病才能见吗?」   「对……对,有病才……才见,要……要不然………你带着病……病人来,也可以见………否则……不见!」   「哦——」岳天雷这下难住了,目棱一掠棚内,又找不到山洞入口,而且就算找到,他若硬闯,对方定要阻拦,如果是一对凶神恶煞,他倒毫不在乎,偏偏这是两个畸形病人,他实在无法动手。   「那麽,等『蛇娘』来了再说罢!」无奈中,他内心暗自思量。   但——   念头刚起,马上又改变主意道:   「她来之後,也只有一个办法———不是她装病,就是我自认有病,那何不现在就认了呢!」   既然下了决心,随即期然答覆道:「是我有病,要找贵谷主。」   「胡说!」   对方不肯相信的反叱道:「你……有什麽……病,这麽……年轻轻的………除非是心病………发神经!」   「不错!」   岳天雷不禁会心一笑,道:「我正是害了心病,非找他不可!」   「哦!」   那两人齐声惊噫,摇幌幌的站了起来,道:「既然……有病,那……要照老规矩……办……办理。」   「请问是什麽规矩?」   「要……要……先喝一碗毒……毒汁,才能……让你进……进去!」   「毒汁?」   「不……不错!」   岳天雷想了一下,胸膛一挺,慨然答道:「好!你就端过来罢!」   他这里一声答应,对方立刻从破桌上抓起一只粗碗,更从旁边的瓦罐中倒出一碗青绿药汁来。   这碗药看来已够怕人,再加上对方粗心大意,把那根沾有脓血的大拇指,直向药汁里一浸,更令人毛发耸然,欲作三日之呕。   岳天雷真不愿伸手去接,但一想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马上接将过来。——   「咕嘟嘟!」   一仰脖子,全部吞下,而且他也有所准备,暗中运起「乾坤一煞」的内功,把毒汁凝聚在一个地方,以便相机迫出。   但刚一喝完,连碗也来不及放下,对方立刻猛喝了一声:「去罢!」   随听「卡嗒!」一响,脚下虚浮,地板上的活门两下暴分,他居然头重脚轻,直朝地洞中坠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岳天雷悠悠醒转,回复了知觉,自感身卧冰凉的石床,四面寂然无人,却嗅到了浓烈的药味。   「这一定是『病魔谷主』的地洞,毫无疑问。」思忖中,就想翻身下床。   但——   刚刚一挣,才知道四肢虚软如棉,连动一动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   「呀!好厉害的毒汁,连我用内力都控制不住,足见对方确非小可!」   身体是无法动,可是眼睛倒还睁得开。   於是虎目如雷,以眼角余光一掠两边。   原来这是一间颇广的病房,四面红烛高燃,却没有门户出入,而下手那张床上,也直挺挺的僵肿着一个五旬开外男人。   这人的脸完全不认识,但身上发出的气味,却熟悉得出奇!   岳天雷一嗅到这股气味,马上心神狂震,怒水如焚,在无比怨毒的刺激下,恨不得猛扑过去!   ,把对方严刑拷问碎屍万段。   因为此人非别,竟是「白猿山」下,被他削断右臂的「假清玑」,想不到冤家路窄,他也到这里来接续手臂。   但不管岳天雷如何生气,自己却起不来,於是心中冷哂两声,咬牙忖道:   「好得很!反正你是瓮中之鳖,逃不出这个地方,等下再追问『武皇』的种种往事,省得去问失去记忆的『铁面人』………。」   激动不已中,一面狠狠的盯牢对方,同时心里也发生一个疑问。   「郑红莲」跟假冒的「清玑道长」是同一天受伤的,既然又同在一处求医,为什麽没有碰见?   而且「莲妺」一双足筋十天接好,对方一条断臂,为什麽拖到现在……?   就在他疑云满胸的关头。   壁上一道巧妙的暗门,毫无声音,自动开启,一个脸色如土,丑怪至极的男子,轻轻地迈步来。   「这一定是『病魔谷主』了!」   岳天雷心中自语,眼角直盯着来者,他很想,这张脸上,找到与「蛇娘」相像的地方,但是案是——完全失望。   随见这「病魔谷主」脚步迳直,走到「假清玑」的床边,从怀中摸出一根白玉烟嘴似的东西,向对方鼻孔中吹入一点白粉。   工夫不大,   立闻「假清玑」一个大大的喷嚏,随即四肢活动,像闪电般的身形一弹,奇快的翻下石床——   他那里一翻身,岳天雷跟着心神一冷,彷佛周身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因为自己不能活动,不要说生擒对方,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万一被他发觉,其後果不堪想像………。   但对方却因来谷已久,早不耐烦,因此起身的时候,根本无心去看背後,迳自面朝「病魔谷主」粗暴问道:   「本人的手,总该好了吧?」   「差不多。」   「来了这麽久,天天被你用药麻住,本人真的受不了啦,而且你说今天可以解开,怎麽还说差不多呢?」   「尊驾,你受伤之後,过了十多天才来,这是你自己耽误时间,可不能埋怨本人的医道术……。」   「啊——。」   岳天雷一旁倾听,心中恍然,道:「果然他来的迟些,跟『莲妺』正好错过了…………。」   心念中,又听「假清玑」冷声叱道:「我虽然来迟几天,但早已经止血敷药,还有什麽难治!」   「你那种医法,结果会终身残废,本人替你重行续筋接骨,就要这麽长的时间才行。」   「假清玑」更不耐烦,道:「够了!废话少来,你快点解罢!」   话声中,袍袖一翻,露出右臂上一段紧裹白巾,正是岳天雷当日以「脱手飞剑」所伤的地方。   但谷主却毫不慌忙,仍是从容的,说道:「好!但在解开之前,你得答覆我几个问题。」   「噫!」   假清玑讶然惊噫,道:「你的规矩是——只管看病,不问其他,为什麽单单问起我来了呢?」   「谷主」淡然一笑道:「就算我心血来潮,来这麽一个例外!」   「为什麽?」   「因为你武功不俗,我有点好奇。」   「这麽说,你问的事情可能涉及武林大事。」   「那倒不一定,至於是否大事,由我决定,你只管照实回答!」   「嘿!你敢要胁老夫,老实告诉你,办不到!」   「病魔谷主」毫不相让,也就针锋相对的叱道:   「我也老实告诉你,手臂是我接上去的,但是还要吃药,如果不答覆问题的话,药就不给,包你三月之後,血脉不通,还是变成废人。」   「哦!你这种手段,也算是医者之德吗?」   「本人很抱歉,但情形特殊,不得不委屈你一下。」   「大胆——!」   假清玑一声怒喝,立刻提气行功,就有伤人之意,岳天雷早看出谷主身无武功,不禁紧张至极,但谷主却微微一哂道:   「手臂是你的,难道不打算要了吗?」并且泰然自若,将刚才那枝白玉烟嘴,悠闲的咬在口中。   「假清玑」心中虽气,未敢妄动,恨恨的喘息两声道︰「好,你问吧,如果问得过火,以致引起杀身大祸,可别怪我!」   「那是我的事,你别操心。」   对方冷静的说道:「现在问你第一件,你这次来到『病魔谷』求医,还是听到百姓们传言,还是有人指点?」   「是听到百姓们传说。」   「真不是『李飞腾』讲的吗?」   「李飞腾?!」   假清玑立刻骇然一声,因为他与「恶医」原是一党,当然认得,但此人早被岳天电所杀,真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提起。   至於岳天雷,也是心头一震,大出意外,他晓得「恶医李飞腾」原是「神医李国华」的学生,当初以徒骗师,以致「神医」失踪人世,如今「病魔谷主」又问起「恶医」,难道他真是「蛇娘」的父亲?或者是另有神秘………?   心念下,   又听「假清玑」骇然不已,反问谷主,道︰「你……你怎样认识『恶医』,为什麽会扯到他的身上?」   「尊驾!」   病魔谷主沉声回答道:「我希望你记住——你是答话的,我是问话的,是不是,坦白的答覆!」   「不!他早已死了,不是他说的。」   「嗯——尊驾既是武林人,请教贵姓大名,什麽外号?那一门派?」   「这个………」   假清玑稍一沉吟,心中立生毒念,因此老实的答覆道︰「本人赵若明,师兄那五人,合称『阴灵五杰』。」   「阴灵五杰?」   岳天雷听到「阴灵」二字,心头一忒道︰「仇人约我决斗的地点名叫『阴灵山』,或必就是这家伙的老窝了,可是既称五杰,而蒙面人除了真叛徒崆峒『怪尊』之外,只有四个,还有一个,又到那里去了?」   正在猜想之时,「病魔谷主」又在追问道︰「你们师兄弟五人,都还在吗?」   「大师兄已经………失去记忆,成了行屍走肉,其余的都在。」   岳天雷一闻此言,暗自冷哂道:「什麽大师兄失去记忆,必然是被你们出卖,早已变成『铁面人』,另外与『惟尊恶道』添成五个『蒙面人』,妄想接掌五大门派,可是你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遭到天谴了………。」   再说「病魔谷主」,在听完对方答话之後,更又上前半步,以极为冷静的口吻,缓缓说道:   「你刚才说『李飞腾』已经死了,那麽……武林中有个………没有鼻尖的人,此人是否还在世间,尊驾你认不认识?」   这问题,真不啻於平地焦雷!岳天雷如非无法动弹,早就一跃而起。   因为对方所讲的「无鼻人」,当然是指大师伯「铁腕慈心」,真想不到这「病魔谷主」竟会牵涉到武林中极大秘密。   但是,对於「假清玑」而言,他根本听不懂这是什麽意思,立刻冷哂一声,轻蔑的答道:   「你这是算什麽问题,武林人我认识很多,就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你还是问点正经的罢!   「病魔谷主」见他确不知情,独自思索一下,道:   「别的是没有了,但今日你我所谈的话,必须保守秘密,绝对不能跟第三者提起,而且不得泄漏本人的一切,和危害我的安全。」   「好吧——。」   假清玑有口无心,随便的答应。   「口说无凭,你得发誓。」   「发誓!」   「不错!」   假清玑忍住怒火,沉声发誓道:「我若违背今日的协定,将来………。」   「怎麽样?」   「将来在转眼之间,全身化为清水!」   这种誓,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假清玑」故意用它来敷衍对方,但「病魔谷主」倒是非常满意,立刻朗笑一声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现在你伸出右臂,让我解去布巾,看它是不是完全好了。」   话声中,谷主将嘴里的白玉烟嘴扶正了一下,「假清矶」也一手捋住袍袖,把右臂尽力伸直。   岳天雷明知「假清玑」心怀毒念,一旦手臂解开,必然反会加害「谷主」,可是他运功至今,还是不能起来,只好盯住两人,心里乾着急………。   在「病魔谷主」熟练的手法下,层层密密的布巾,先後解掉,立见对方手臂完好如初,那利剑所创的地方,竟连一丝疤痕都没有。   「不错吧!本人的医术决不欺世盗名。」   「谷主」满意的话声中,「假清玑」暗运功力,把右臂连续的运动了几下,也用阴恻恻的笑声答道:   「真不错!简直跟原来一样………磔磔!磔磔磔磔!」   但笑声未完,岳天雷目棱之中,又见「谷主」面带惊慌,一步步撤身跄退,虽然「假清玑」是背向着他,但从这一点,也能猜到必是满面杀机,所以了如此吓人。   「好家伙,老子被你整惨了,现在你也该答覆我几个问题了!」   在「假清矶」恶毒威逼下,「病魔谷主」丑脸一阵抽搐,道:「你忘了刚才的誓言吗?」   「我没忘记!」   「那你——。」   「人化清水,永不可能,不要说你不懂武功,就算是绝顶高人,也没有那种能力!」   「本谷主也不好惹,你不要太自信了!」   「磔磔!这一点由我来决定,你先报上真名实姓,再说明为何关心武林之事,特别是『恶医李飞腾』,跟那个什麽『无鼻人』………。」   「我决不讲!你别忘了还要服药!」   「病魔!你仗着药力来制服我,但是本人业已臂伤痊癒,要药我自己会拿。」   「你不认得——。」   「我不认得你认得,再不听话,本人可要用『错骨分筋』的手法,那时候,你什麽都会答应。」   说到应字,「病魔谷主」暗将嘴皮一动,所衔的白玉烟嘴,突然一翘,好像要吹出什麽东西来。   但「假清玑」手法更快,迳隔丈许之外,以掌心无形真力隔空一封,使对方牙关脆响,鲜血直喷,不但没吹出药粉来,且将门牙拆断四颗!   「快讲!我数到十下为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病魔谷主」这下怔住了,他自己不谙武功,以致低估了对方真力,而且他是个面丑心善的人,也没料到对方如此歹毒无伦,冷汗直流中,只听「一、二、三、四……」的冷酷声音,机械似的响彻耳鼓!   岳天雷眼看一幕惨剧,要在眼前展开,只急得心如战鼓,一个劲的猛运内功,尽量逼迫体内药性。   就在「假清玑」数到——「十」字。   岳天雷居然闷吭半记,翻身坐了起来,但倒厎力不从心,随即身形一歪,「砰!」然仆倒床上。   可是,这突然的巨响a却救了「病魔谷主」的危机,因为「假清玑」骇然回头,才发现了岳天雷的窘相,他晓得「谷主」容易对付,全体注意都放在岳天雷的身上,马上狂笑如潮,阴恻若鬼道:   「好小子,你可送上门来了——。」   话声中暴转身形,手一圈,立刻凌空飞扑,恶狠狠的二指如钩,遥向他两只眼球挖落!   「完了!」   岳天雷毫无反抗的余地,心中怨叹一声,下意识的虎目一闭!   「砰!」人体坠地的巨声,起自他石床边缘。   他本能的睁眼一望,那「假清玑」竟已僵仆当地,全身不见有伤,但颈背之上却有一层桃红粉末!   「奇怪——!」   心念中,只见红粉黏着之处,冒起股股清烟,「假清玑」的毛发皮肉,就像雪人见了太阳,一块块的奇快溶化!   快,快得不可想像,岳天雷怔怔的眨了一阵眼睛,床下除了大滩清水,屍体已经整个失踪了!   这时,「病魔谷主」也迈步走了过来,嘴里仍衔着那枝致命的白玉烟嘴,他对地上的屍水,一眼也不看他,却以充满惊慌的神色,死盯住岳天雷,似乎是说︰「没有解药,你怎麽能动呢?   岳天雷无心理会这多,尽力抬起头来,激动问道︰「请问谷主,你是『神医李国华』吗?」   「呀——。」   对方一声怪叫,烟嘴落地,骇然不信的反问,道:   「你………你说什麽?」   「请问你是不是『神医李国华』?」   「你怎麽晓得?」   对方语声沙哑,全身寒噤,显然是真像已露,发生了无比的恐慌!但岳天雷却兴奋无比的答道:「在下是猜出来的——。」   「凭什麽?」   「恶医李飞腾『无鼻人』………」   「神医」一听此言,立刻丑脸连连扭曲,露出了怨毒、惊慌、复杂至极的表情,而且杀机如潮,就有杀人灭口之意。   饶是岳天雷心粗胆壮,也不由骇得一个冷噤,百忙中,赶紧喝叫,道:「李老伯,您别误会………。」   但是他的话,对方紧张得毫未听清,迳自嘴唇一鼓:   「呼!」   朝他咽喉下面,吹出一股毛发耸然的冷气——!   第十八章 九转神丹   「神医李国华」恐慌之下,不分皂白,朝着岳天雷颈脖上面,一口冷气吹来,幸亏他那暗藏毒粉的白玉烟嘴,早於惊噫中掉在地上,因此岳天雷有惊无险,忙不迭大声喝阻道:   「老伯且慢,令徒『恶医李飞腾』,是我杀的,『无鼻人』就是在下的大师伯,你别误会……」   「神医」先不理他这些,马上一弯腰,拾超白玉炳嘴,擒在鲜血未乾的齿缝中,沉声的反问道:   「你少胡扯,看情形你也是『阴灵五杰』一党!」   「不!在下人格担保,绝对不是。」   「人格担保有什麽用,刚才那家伙口发重誓,还不是说了不算!」   「老伯,你让我起来,我把这些复杂情形,完全告诉你。」   「又是这一套不怀好意的鬼话……。」   「在下句句实言。」   「真的吗?」   「当然。」   「那麽!我问你。」   神医丑怪的脸一歪,声若冰霜道︰「你入谷的时候,自称患有心病。但经过本人诊脉之後,毫无半点病象,难道这个也算是实言?」   岳天雷面上一红,忙予解释道:「那是在下为了要见你,所以临机应变……」   「嗯,好一个临机应变,我若用解药放你起床,大概又得变出些新花样。」   岳天雷有理说不清,暗中一催真力,又想翻身坐起。   可是——   「神医」有一次经验在先,见状伸手一推,冷声喝道︰「小夥子别乱动,你要不想变成一滩清水,还是老实一点好!」   「李老伯,你未免太多疑了,我是令嫒『李昭霞』的义兄,替她千里寻父,你不能毫不相信。」   「哦!」   这李昭霞三个字,不亚於烈夏雷声,「神医」立刻一个冷颤,声音战栗不已的叱道:   「你连老夫的家里都去过了!好哇,如果不是『李飞腾』这恶徒违背誓言,你怎麽会晓得?」   「决不是他!」   岳天雷又气又急的答道:「恶医李飞腾毒害了无数生灵,罪不可赦,但对府上的一切,倒真是半字未提……」   「嗯,这畜牲还算有点良心,那麽你都晓得些什麽,老实的讲。」   岳天雷於是从头说起,把他被巨蟒所吞,在「千年蛇墓」遇见「李昭霞」,以及其中的离合悲欢,讲得一字不露……   「神医」倾听之中,才知爱女成人,老妻已死,禁不住热泪满襟,失声痛哭起来,岳天雷等他收泪停声,才又再度要求道:   「老伯,你现在总该放我起来了吧?」   对方想了一下,面色凛然道:   「没那麽容易,我跟你们这些武林人,生平打过两次交道,每次都是死里逃生,受害不浅,这第三次我可学乖了!」   「老伯。我已经请人去叫令媛,要她马上赶 来,还有什麽信不过的!」   「这句话我记得,一切事情等她来了再说。」   「那麽,我现在——。」   「现在你得忍耐忍耐。」                   @  ...、   神医答话中,随将口腔一动,把岳天雷骇得心头狂震,几乎不曾失声叫出。   但是,他虎目一瞥中,看到白玉烟嘴里面,分成三隔,一隔红,一隔白,一隔黄,而这三种颜色,代表的是不同药粉。   就在这心神一分的时候。   只见一线黄烟,直冲鼻尖。   他连眨眼都来不及,已如腾云架雾,神游太虚,消失了一切知觉,重坠入黑暗的睡乡深处!   ※       ※       ※       ※       ※       ※   这一次,「神医」的麻药,用了加倍份量。   因此,岳天雷功力虽高,却无法自行醒转。   但在昏睡中,许多旧梦,一一映出眼帘,好像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过去那些恩仇之地………。   ,   首先,他梦见了「猺山」,那是他长大成人的地方,童年在练武中渡过,初次出山,削了武林人一百枝长剑,更令他感到兴奋和新奇。   但回山以後,才发现自己的血海深仇,一身兼为义父与师尊的「剑怪徐季德」,也为他而死。   二度出山,先拜访了「武当」掌门「清枢」,对方闭关之中,被他撞破,以致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可是——   道长曾经借给他「青霓剑」,又指点「镇魔石窟」的路途,因此他才找到了,师叔「剑魔侯仲影」。   不幸师叔在输功传技之後,竟为了当年恨事,自撞石壁而亡,这一来,「巫山四剑」又少了一个。   接着,他又梦见「五杰庄」全庄惨死,发现「武皇」一党,屠杀正派武林的证据,并且牵连到「鱼剑琴」的一家。   他因为出手救人,才误陷「蛇墓」遇上了「蛇娘李昭霞」,随又碰到「鱼剑琴」,同经「死谷」,终於找到「洗心灵泉」的下落。   可是这「灵泉」奇遇,虽然成全了自己,师姑「剑仙李叔琴」却因追悔当年,竟又自切腕脉,血尽而亡!   於是、「巫山四剑」三剑皆亡,岳天雷虽在梦中,也不禁血泪横流,心头好像万刀齐扎。   从这以後。   相继惨死的人更多。   有为他指路,反遭杀身之祸的「莫剑师」!   赶来帮忙,被「武皇」所害的「清璇道长」!   後来在「白猿山」混战之中,他又无心误杀了武当元老,也就是迷失本性的铁面人——「清玑」。   不久之前,他在少林寺中了「夺命金针」,不想迫出暗器後,竟於过招中误伤崑仑掌门「东方玉」,以致毒发身亡。   那「东方玉」乃是忘年好友「西门石」的师兄,虽然罪过不在本身,但就道义而言,实在令人悔恨……   尤其是「衡山」掌门「法宏大师」,好意跟他同行,偏又遇上埋伏,被「蒙面人」等冷招所伤。   就连那萍水之交的「飞磷剑蒲震」,也在「巫山」之内,无心中碰到血海仇人「张辟雷」。   一招失手,竟亦陈屍当地。   而在这些不幸的死亡之中,最令他五内如焚,肝肠寸断的,莫过於生父「剑圣」的困死地窟。   再加上终身含冤的「铁腕慈心」,临死还被地火焚身,连屍骨都不曾留下。   死!几与他有交道的人,几乎都离不了一个死字。   血!这些前辈和至友,都为他而洒血抛头。   岳天雷梦到这里,彷佛那些熟悉的面容,齐在眼前幌动,每一张脸,无不鲜血淋淋,骇人心魄。   狂怒,怨毒,像一把烈火,在燃烧着他的心。   一切血仇,都是「张辟雷」一人之罪,他为了个人的狂傲,害死了无数的人,同时岳天雷为了报仇,也发生了错杀好人,种下与各大门派无法解决的复杂恩怨……。   「杀!」   岳天雷在梦中嘶声狂叫,怨恨得像座战栗的火山。   可是,他自感四肢瘫痪,怎麽也无法翻动……。   冷汗如雨中,再拚着全付气力,越是不能动,越是挣扎得厉害。   挣扎!挣扎!   他觉得地在颤,天在旋,整个身体,似乎就要爆裂,终於——   一股怨气,挣出胸膛,耳听自己「呵嚏!」一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雷哥!雷哥!你醒醒!」   「奇怪,这是『蛇娘』的口音,难道她真来了!」   岳天雷心神狂震,猛然一睁眼睛。   「果见『蛇娘』站立床边,面带着关切的笑意。」   她的後面是一个面目清瞿,举止文雅的六旬老人,岳天雷虽然看来眼生,但从气味上分辨,知道对方就是「神医」——   他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易容丹」,回复了多年本色。   「哦!」   他已经父女重逢,一切怀疑都解决了。   岳天雷心下恍然,马上身形一旋,凝立当地。   但还来不及说话。   「神医」已经霭然一笑,和善的说道:「贤婿可起来了,老夫因为不明真像,紧张过度,委屈了你好几天……。」   这声贤婿,叫得岳天雷微微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神医」见状,眼神一闪道:   「你跟小女的情形,我已经听说了,并且令师姑留下遗命,赞成这件婚事,至於我……也是完全同意,你难道还不愿意?」   「不!不是不愿意。」   岳天雷稍一沉吟道:「因为目前有两件事,未曾……完成……。」   「那两件?」   「第一件,大仇未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报仇之後,应该没有问题。」   「报仇之後,我还要为父母义父守孝三年。」   「嗯——,孝道是要紧的,而且小女也应该陪你,那麽第二件是什麽?」   「这个………」   岳天雷想到武林中许多未了纠纷,和那些可能发生的意外,不禁又顿住了。   因为「湘江王」的预言,「武帝」的暗示,他不能不相信。   但这些事情近乎迷信虚玄,又不便加以解说。   於是,默然片时,诚恳的答道:   「李老伯,晚辈并非推延,但这终身大事,要等我祭过上辈坟墓之後,才能够肯定回答……。」   「蛇娘」对於这个答覆,并不感到失望。   她认为禀告祖先是应该的,而且她相信个郎,必定能够报仇雪恨,往後的幸福日子,还长得很哩。   「神医」一看两人神色,也就不再坚持,随即改变话题,另行问道:「贤——,呃!贤契你来之後,一直都戴着面具,因为我对外来人,一向有个老规矩,就是不轻易追问对方往事,所以没有替你解开………。」   「谢谢,这实在不能解。」   「为什麽?难道脸上有什麽……看不得的?」   「这个晚辈也不清楚……。」   「神医」对这答覆,显然无法听懂,正在双眉轩动想要迫问,「蛇娘」已然抢先说话,把岳天雷戴这「貘皮面具」的原因,讲了个一字不漏。   「啊!啊!」   神医听完之後,恍然点头道:「原来是这麽回事,我还以为他面上有伤,打算替他医治……」   刚讲到医治面伤,岳天雷立刻接言道:   「李老伯,你这麽一提,晚辈倒是想起一位义姐,她的脸上划了许多剑伤,不知老伯愿否医治?」   「神医」立刻慨然应道:   「医者的救人为本,不要说是你的义姐,就是不认识的人,我只要办得到,没有不医的……。」   「蛇娘」一听此言,也随即发问,道:「雷哥,你说的义姐,是不是白绫蒙面,名叫『鱼剑琴』?」   「正是!」   岳天雷凛悠一震,忙不迭的焦急问道:「她………她到了『青城』没有?」   「有是有,可惜她对人冷淡,除了要杀『武皇』以外,别的什麽都不谈,你这份好心,恐怕她很难接受!」   「我想……她会接受的……。」   「为什麽?」   「你在『洗心灵泉』,差一点跟她碰上,这件事想必还记得吧?」   「当然!」   「当时她看到我的坟墓,所以灰心毁容,如今大家都好好的,她也会希圣回复本来面目……。」   「哦!」   蛇娘听到这句话,立刻柳眉一轩,颇有几分醋意,正要追问的时候,乃父「神医李国华」也是大声一叹,迳自抢先道:   「贤契,这件事反正我是答应了,但老夫家遭不幸,也就是为了这一类的事情,想起来,真正令人伤感……。」   「老伯,难道『恶医李飞腾』骗你去医病人,也是替别人整治面容吗?」   「是……。」   「那麽,你所医的是谁呢?」   「神医」目光闪动,心有余怖,一时还迟疑的不肯答言。   「蛇娘」见疑,立刻从旁催促道:「爸!你老人家还怕什麽,不管对方有多大恶势力,我跟雷哥都对付得了!」   「这个……。」   「还有什麽这个那个的!妈为了你老人家失踪,以致忧急去世,再还不肯讲,真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唉!」   神医眼见爱女哀伤不已,不禁长叹一声道:   「好吧,一则事隔多年,而且恶徒已死,谅必对方真不知道我还活在人间,有什麽话,你们尽管问吧!」   岳天雷一听对方依允,立刻问道:   「老伯,我从你上次和『赵若明』的谈话中,听你提到无鼻人,至於『恶医李飞腾』更是提起好几次,难道你老人家,是被『恶医』骗去替我大师伯『铁腕慈心』医治面伤,如果是真,为什麽没有医好呢?」   「恶徒骗我去医治面容是真,可惜究竟对方是谁,我至今不知!」   「那麽,老伯到过『巫山』没有?」   「巫山?」   「对,就是我大师伯隐居的地方。」   「我被歹徒挟持,走过了千山万水,可是什麽地方叫『巫山』,我至今也不清楚。」   「原来老伯不仅是受骗,简直是被他们绑架了?」   「一点不错!」   「这样讲来,那只好麻烦老伯,描写一下被医者的面貌。」   「神医」摇头一叹,答道:   「对不起,他们的面容我也是说不出来,除了知道鼻尖被削之外,其他的根本就没有看到。」   「你是说——『他们』?那究竟是几个?」   「两个。」   「难道都是蒙着面巾?」   「对!」   「难道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毛病?」   岳天雷刚问到这句话,立刻心神一震,想到了另一个奇特的念头,连忙说了两声:「不!」   然後修正他的问话,喘息不已道:「老伯,难道你……你……你把我大师伯的鼻尖剜下,移到另一个人脸上了?!」   「神医」马上周身一颤,结结巴巴的答道:「不………不错,你怎麽会猜得到的?」   岳天雷一见对方承认,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师伯为什麽会在临死之前问起「武皇张辟雷」,原来他们关系极深,大师伯才肯这样牺牲自己,补救对方面容的残缺。   而且其用意所在,似乎是希望「张辟雷」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因此他听自己说出会被对方所救,竟连声称赞:「他是好人。」表示极为安慰。   其实,仇人帮忙自己的那一幕,仅是故作圈套,意图从中取利,根本就没有改过向善的意思。   由这一点,更可见大师伯的慈善,同时也将「武皇」的残忍恶毒毫无心肝,衬托得纤毫毕露。   可是——   大师伯为什麽会对「张辟雷」这样爱护?   为什麽「张辟雷」还要从中挑拨,毫无感激之心?   这一个问题,尤其值得考虑。   刹那间。   他心念潮涌,五内如焚,两眼寒芒森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神医」却猜不到他的心事,以为是对自己不满,连忙嗫嚅解释道:「贤契,这种把活人五官移到别人身上的事情,本来违背天理,是不该做的,但是………我实在迫不得已,因此不好意思说……。」   岳天雷定了定神道:   「李老伯,这事我大师伯别有苦心,并不怪你,可是经过情形希望尽量回忆,详细的告诉我。」   「好!好!那我先说一下恶徒『李飞腾』的来历。」   「请讲。」   「此人当初拜师,表面上装得非常的好,我也不知他是武林中人,但他对别的医术都不大关心,而对毒药特别感兴趣。」   「结果老伯没有传给他?」   「只教了些解毒单方,其他几种独门药物,并没有传授。」   「是否中间包括『缩形毒液』?」   「对的。」   「难道他就罢了不成?」   「此人心计多端,明知我不会教给他,偷又无从下手,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也就离师而去。   「直到骗你离家的那一次,才又回到师门?」   「不错,在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忽忽而来,说有一个受伤的人,没有办法可治,请求我亲带药箱前往。」   「那麽,你老人家离家之後,发现些什麽?」   「出门不远,恶徒竟将我一指点昏,挟到一处地方,等醒过来,只见四个蒙面怪客,等候当地,其中只有一个为首的人说话,可是话音馍糊,很显然,他的鼻子没有了!」   「嗯!」   岳天雷心中暗忖道:「当初伤我义父,就是这四个无疑,而且其中三个都是迷失本性的『铁面人』,还没有『阴灵五杰』在内,难怪已死的『赵若明』不明内幕。」   现在只希望擒送青城的那个,是三个『铁面人』之一,也许还能问出若干消息……。」   心念中,随向对方问道:   「老伯,这个『无鼻人』又是怎样对付你呢?」   「他问我有没有把握接上鼻尖,我答应有把握,但是一定要原来鼻尖没有腐烂,否则不行。」   「那麽,他削下的鼻尖还在吗?」   「对方说早就掉了,因此老夫答以爱莫能助,可是他冷哂一声。说比了异常残酷的辨法来。」   「什麽办法?」   「他准备抓一批活人来,要我挑选合适的,替他配上。」   「老伯拒绝了没有?」   「老夫先是拒绝,但——。」   神医讲到这里面孔一红,道:「但是对方要杀我全家,不得己,只好昧着良心答应了。」   「既是这样,怎麽又去『巫山』,将我大师伯的鼻尖移给他呢?」   「因为对方问我要花多少时间,我告诉他大约要六七天,他却另有急事,不能久停,结果把我一路带走,准备先完成另一件事,然後再医。」   「一路上经过情形如何?」   「他们蒙着我的眼睛,就由恶徒『李飞腾』一路背着,因此什麽都看不见,只能听到登山涉水的声音。」   「後来——。」   「後来到了一座大山,里面有人出来接应,然後解开我的面巾,一看之下,只见山分内外六峰,形式奇险……。」   「对!这就是我大师伯隐居的『巫山』,但不知你们可曾进去?」   「没有,我想那只是『六内峰』的边线而已。」   「那麽,我大师伯有何举动?」   「神医」双眉深锁,回忆了一下当时情形,答道:   「令师伯也是蒙着脸,模样看不出来,那时另三个『蒙面客』跟我那恶徒,都不在场,可能是躲在岩石背後去了,仅剩『无鼻人』和令师伯对面而立。」   「他们讲些什麽?」   「老夫只看到两人面巾飘动,好像是在交谈,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伯,这是『传言入密』的上乘武功,难怪你听不见,後来呢?」   「两人交谈甚久,都很冲动,似乎是在激烈的辩论,结果双方指天划地,像是起誓一般,方算告一段落。」   「然後——?」   「令师伯突然伸出手来,要过对方长剑,只见寒光闪处,血溅衣襟,他竟把自己的鼻子连根剜落?」   「哦:」   「接着令师伯抛下宝剑,转身如飞,直没入丛峰绝顶,我当时就用他剜下的鼻尖,给这蒙面怪客接上。」   岳天雷这时完全明白了大师伯何以无鼻,而「武皇张辟雷」反倒面容端正的疑问,禁不住骇然片时,才开口说道:   「老伯,你所医的这个人,就是晚辈的血海仇敌,也是武林中最大一害,但以此人之狠,你老人家怎样脱身,而且家庭也未被骚扰呢?」   「说来话长,老夫留得这条命真不容易。」   神医摇头长叹,吞下一口唾沫,道:「我替他接好鼻尖之後,又照老法子把我带出『巫山』,先後敷药谓治了几天,已然大功告成,结果对方第一件事,就是要杀我灭口……。」   「哦——」   「老夫逼不得已,也只好反转来给他一顿威胁。」   岳天雷想起僵卧石床,看他对付「阴灵五杰赵若明」那种情形不禁微微一哂道:「难道老伯推说另需用药,否则鼻子会掉下来吗?」   「对!」   神医还以一记苦笑,道:「我不但推说要药,并且告诉他,此药忘在家里没有带来。」   「你不怕引狼入室,反而危险?」   「不会!我看他心事重重,不可能跟我一道去,定然会派恶徒前往,虽则『李飞腾』不是好人,多少总有点情份好讲。」   「这样说来,他真放了老伯,而且替你守口如瓶?」   「他也没那麽善良,只是彼此利用,订了一个交换条件。」   「嗯——,他一定歊你的『缩形毒液』药方了。」   「正是这样,恶徒带我走出不远,马上揭穿了我的谎话,要以药方换我一命,并且告诉我,绝对不能回家携眷逃走。」   「理由安在?」   「我的家乡住址,对方并不知道,恶徒只要老夫隐藏起来,就说已经杀了,然後用些假药去哄骗,但如果回去的话,却怕泄漏行踪,连他的命也保不住,我为了妻女的安全,也只好忍痛接受……。」   讲到此处,「神医」悲伤不已,老泪横流,「蛇娘」倾听中,也是无言饮泣,哭得像梨花带雨,分外凄绝。   哭声,   泪影,   勾动了岳天雷满怀惨痛,一身血仇。   人家虽然不幸,还有父女二人相依,自己却父丧地窟之中,生母更连消息都没有,更谈不上报答养育之德……。   心念下,随即安慰「神医」,道:   「李老伯,一切的往事都已过去,用不着再多想它,我看你老人家可以杂开此谷,重回故乡去罢。」   「是呀!」   蛇娘闻言拭泪道:「爸!你老人家回去罢,女儿也好孝敬……。」   「不行!」   神医表情一阵变化,终於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麽?」   「这批阴险毒辣的东西,真把我吓坏了……。」   「爸,你用不着怕,女儿跟雷哥会把他们都宰掉。」   「那麽——,我就等你们报仇之後,再走不迟。」   「何必呢,现在走不也一样。」   「没那麽简单,谷中这许多病人,我要给他们安顿好了,才能放心得下……。」   对於「神医」这份救人济世之心「蛇娘」无法反驳,於是恳切的请求道:   「爸爸,你老人家一定要留下,女儿不敢勉强,我跟雷哥快去快回,报仇之後,马上来接。   「好吧,为父决不远离就是。」   神医连连点头,然後转过脸来,对着岳天雷说道:「将来你可以把『鱼剑琴』一道带来,她的面伤,我绝对负责医好。」   岳天雷去心如箭,恨不得插翅飞返「青城」一面谢过对方,一面结束停当,随由「神医」引路,走出这间密室。   但行走之间。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硕果仅存的一个「铁面人」,虽已送到「青城山」,但能否回复记忆,很难预料,放着眼前这位医术高手不问药方,岂不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回吗!   於是,他诚恳的问道:「李老伯,你老人家可有专医神志不清的灵药没有?」   「药倒是有,灵不灵很难断定。」   「哦——?」   「因为病势轻重不同,所以有些分别,如果是初患此症,可以药到病除,时间越长,越是难得生效。」   岳天雷顿了一下,随将「铁面人」被制一十八年的情形,尽行告诉对方。   「神医」一听,立剌双眉深锁,答道:   「如果此人病了十八年,那就等於行屍走肉,决非药力所能医治,大可不必浪费药物了……!」   「可是此人关系重大,势非医好不行!」   「这个……,我们死马当活马医,尽量试试看吧!」神医答应声中,迳自引着他们,走入药室之内。   这里面四壁俱是柜橱,盛满了大小不一的丹鼎药壶。其种数之繁爹,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无法分辨。   但「神医」心中有数,毫不为难——   就在成千药物中,挑出一个小小磁瓶,郑重递过,道:   「岳贤契,这也是老夫自炼之药,名为『九转定神丹』,专治心疾和健忘之病。你拿去给病人一次吞下,且看结果怎样。」   岳天雷再度谢了,随将磁瓶妥为收下,领着「蛇娘」拜辞而出。   他们轻捷的身形,像两颗飞射流星,眨眼间,已然离开了百病丛生的「病魔谷」。   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青城」各山。   但岳天雷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蛇娘」细问,於是一面运功飘纵,一面向身畔的「蛇娘」问道:   「霞妹,『神拳郑泰』已经把『蒙面人』送返青城。那五大门派可曾去认?有没有查出他的身份。」   「你说的是『红莲师妹』送的那个病人呀!」   「正是。」   「早就认出来啦,提起此人吓你一跳……」   「那麽,他是谁?」   「他就是『青城派』第一高手,若非失踪,连派中掌门位置,也轮不到『天乐道长』的头上……」   「哦!」   岳天雷骇然惊噫,浑身一个冷噤!   原来这个铁面人,竟是『天悦道长』,那麽他所杀掉了的,就包括「衡山法广」,「少林悲济」,「武当清玑」,和真正背叛师门的「崆峒惟尊」。   五大门派失踪首脑,除了一个之外,已经扫数杀绝!这笔账,实在不好算。   心念中。   暗自苦笑半声,忖道:「好吧!有了这位『天悦道长』,至少『青城派』不能怪我…………。」   「蛇娘」跟在身旁,见他突然不讲话,立予追问道:「雷哥,我刚才的话是开顽笑的,难道你真的吓着了?」   「什麽?」   岳天雷未加注意,随口应了一声。   「蛇娘」见状,一触个郎的手臂道:「别发呆,快说话呀!」   岳天雷随即定下心神,答道:「我不是怕,是在想心事……。」   「是不是在想『青城』之事。」   「对的,那『天悦道长』有没有回复记忆。」   「根本没有!」   蛇娘螓首一摇道:「几大门派办法用尽,不论是用内功,用药物,都没有半点效力,只好看我父亲的『九转定神丹』了。」   「那麽,五大门派合练『天罗地网大阵』的情形如何?」        .   「很好!这种佛道两宗的联手大阵,倒是威力惊人,确有意想不到的玄奥,你到『青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样说来,参加的人都来了。」   「对,天下正派武林,全部到齐,除五大派之外,还加上『丐』、『排』两帮,连『九还门』那些宗派,也已如约参加。」   「好!」   岳天雷欣然一应,料到各派平安无恙,都没在半路上发生意外,有了这样的阵容,对付邪派应该没问题。   至於「武皇张辟雷」亲自现身,他倒毫不在意,因为对方不知「天雷怪剑」无法拔开,决不敢冒这个险。   并且,对方乘机夺去「青霓剑」的时候,当场约定一个月後,决斗於「阴灵山」,这跟「青城」大会之期,相差不过十天,对方忙着祭炼宝剑,也无法两面兼顾,更何况其主要对象就是自己,对於手下邪党的死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思忖中,不禁微露一线放心的笑容。   但是——   「蛇娘」却柳眉轩动,颇为着急的说道:   「雷哥,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很轻松,『神拳郑老伯』,跟我『红莲师妹』还有些麻烦哩!」   「哦!是否各大门派找他们要人?」   「不错,各大门派都知道『铁面人』是失踪高手,如今青城派『天悦道长』既能生还,他们当然也关心自己人。」   「那麽,『莲妹』怎样答覆?」   「她说其他的都已经死了,一切情形要问你。」   「答得对。」   岳天雷点头应声道:「为了免得他们为难,你我要加紧脚程,早点赶去。」   ※               ※               ※   再说这一双青年男女,齐展全付轻功,如穿云羽箭一般,直朝「青城」疾射。以速度而言;岳天雷自然是快得多。何况心中一直记罣着如何医好「天悦道长」之事,真恨不得胁生双翅,立刻飞到。   心急如火中。   他伸手挽住「蛇娘」玉臂,以本身功力助其疾行,眼看山川飞逝,路转峰移,离着目的地不过半日可到。   这时候,   他们正来到一片广阔平原,放目四观,只是荒烟蔓草,极尽凄清,当中一片古刹,巍立於平原正中,也是渺无人迹。   就在几个飘纵後,两人离这古刹,已然不及百丈。   岳天雷猛地脚下一慢,虎目中如电寒芒,不住的迳朝古利眨动。   「蛇娘」一看个郎神色,芳心中已知事出有因,她一面圆睁杏眼去打量,并且翼翼掀动,探看空中的气味,骇然低声道:   「雷哥,你是发现了生人吗?」   岳天雷唇边浮出一丝冷森森的笑意道:「不错,看情形这附近埋伏的人还不少!」   「会不会是『武皇』一党?」   「很可能,因为这气味并不完全陌生。」   「那我们怎麽办?要杀,凭你我二人可以杀他个落花流水,要走,现在还没有敌人出现,尽可绕道而行……。」   岳天雷眼芒一震,略一低头,马上冷峻的低答了一个:「杀!」字,随即加以说明道:   「如果这批人是仇家党羽的话,你我绕往『青城』之後,他们也会跟踪而来,那时还少不了一场杀孽,倒不如现在解决,省得日後麻烦。」   「蛇娘」闻言,立刻柳眉一轩,把两只衣袖向上一捋,露出皓腕上的「金玉双蛇」道:「雷哥言之有理,咱们这就去——!」   「且慢!」   「且慢?你还有什麽交代吗?」   岳天雷上前一步道:「扫除邪党是我的事,你不用管,还是……。」   「蛇娘」大感失望,一双明眸瞪得圆鼓鼓的反问道:「还是怎样?」   「赶去『青城山』的要紧。」   「哦,我明白啦!你嫌我武功有限,怕碍了你的手脚,增加顾虑。」   这句话完全说破了岳天雷的心事,如果坦白承认,却怕「蛇娘」使小性于,万一出了意外,可能影响整个的计划。   於是——   心念一动,以婉转的口吻答道:「我并不是怕你碍事,以现在的情形来说,仇人对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清楚,并且还怕『天雷怪剑』,因此,他不派人来便罢,既然派来,必定有几分厉害,你我都应该小心……。」   「嗯——」   「而且青城『天悦道长』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仇人许多秘密,可能全在他记忆之中,因此他的痛一定要医,而且越快越好……。」   「那麽,你是要我把『九转定神丹』早些送去?」   「不错,你颇精医术,这件事由你来办,比我还要好。」   「嗯,这还差不多。」   蛇娘闻言之余,转瞋为喜,娇笑盈盈的答道︰「那麽丹药交给我吧?」   岳天雷就希望她早离险地,忙不迭的取出「九转定神丹」递交对方。   「蛇娘」伸手接过後,明眸四顾,把那座古刹注视了几眼,用极为关切的口吻叮咛道︰「雷哥,你也要小心点,可别中了对方的鬼计。」   「决不会。」   岳天雷期然一笑道︰「你只管放心走,我马上就会赶到。」   「蛇娘」心知个郎机警过人,於是依恋不舍的连说了几声:   「珍重,珍重……」   然後娇躯一旋,离开了官塘大道,绕路而行,独往「青城」射去。   岳天雷为了慎重,也凝立在原地不走,就用眼光遥送伊人,直等对方的倩影,完全消失在视界之外,才将脚步迈开,状极悠闲的对着古刹走去。   古刹是那样的死寂阴沉。   墙壁上长满青苔蔓藤,两扇山门也紧紧的关闭着。   但匾额上,却还清晰可见——   「平安古寺」四个大字。   岳天雷步步行来,毫未发现敌人动静,一眼看到这个寺名,触景生情,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场流血惨剧,不由得唇边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暗自忖道:   「这真是一大讽刺!『平安古寺』,里面埋伏着阴残狠毒的武林恶客,而且佛门清静之地,马上就要变成人间地狱……。」   心念中。   他已凝立在山门前面。   但——   四周仍旧无所响动,倒像是他疑心太大,完全猜得不对。   可是岳天雷仅只凛然的打量了一下四面地势。   然後,他从容不迫的举起手来,向着山门上那对铁环,「笃!笃!驾!」清脆的连叩了三下。   「谁呀!」   在他三叩寺门之後不久,里面脚步声响,随即传出这麽一个苍老的口音。   岳天雷从对方的脚步和声音,已知来人毫无武功,於是沉着的回答道:「在下岳天雷,路过宝刹,特来瞻仰。」   「呵!呵!」   那老者连应两声,接着说道:「门没有闩上,施主请便。」   於是——   他一指轻轻按去,重厚的山门马上应手而开。   立见有一位七旬开外的老和尚,寿眉如云,獃立门後,伸着一只枯瘦的手,意思是请他进去。   但岳天雷先不迈进,目芒一闪,迳自客气的施礼道:「大师请了。」   「请了,施主有何见教,何不入内一谈?」   「用不着了,就请大师代为传话,叫里面埋伏的那二人出来相见!」   「哦!」   对方惊噫半声,寿眉连轩道:「里面的人?难道你要找哪一个和尚……?」   「不是和尚,是那批威胁大师的歹徒!」   「歹徒?没有!没有!敝寺无有外人,更没有人威胁我!」   「真的吗?」   「当……当然是真。」   老和尚脸色不定,手扶山门,道:   「施主如果要进来,老衲很欢迎。如果不要进来,老衲也……不勉强,我可得关门自便……。」   「慢点!」   岳天雷仍是不动声色,平静的问道:「大师硬不承认手中另有歹徒,也不愿去传话吗?」   老和尚摇头不已,颤战的吭声应道:「敝寺既无外人,老衲也未受人威胁,不管你怎麽问,我就是这个答覆!」   岳天雷心知事出蹊跷,但对於这位年老体衰,不谙武功的老和尚,当然不能出手硬来,於是心念一动,改为另一种方式问道:   「那麽,在下请教大师,你在这『平安古寺』算是什麽身份?」   「这……这个嘛……!」   对方没想到有此一问,不由得吞吞吐吐,文不对题的答道:「老衲…………法名『明月』。」   「那麽身份呢?」   「……是……是寺中『知客』……。」   「知客?」                       .   「对,对,我是知客,专管接待十方施主……。」   岳天雷闻言,轻轻一哂,开门见山的说道:   「明月方丈,你也不必再掩饰了!佛家戒条之一——就是不打诳语,又何必再三如此!」   对方马上面泛红潮,但微一定神,仍以毅然之色,说道:「好吧!老衲就是方丈,其他的事可没有骗你……。」   「老方丈如此固执,在下只好直言无讳,揭穿你的谎话。」   「你讲……我有什麽不对!」   「第一,山门紧闭,显然内有蹊跷,不愿外人窥见!第二,你以方丈的身份亲自应门,显然是受了威胁而来,光凭这两点,就够证明的了!」   「这……这……。」   对方原形毕露,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是张口结舌,骇得周身战颤。   岳天雷看到这付可怜样子,不由心中恻然,连忙安慰道:   「但是老方丈不必惊慌,在下既已到场,对贵寺只有好处,决无连累,你不必害怕。」   「真的吗?」   对方以不大相信的神色提出反问道:「他们说你是武林中一颗煞星,见人就杀,难道你不杀本寺僧人?」   「大师想想看,我要杀贵寺之人,焉能与你谈这半天,主要的是不愿污了佛门静地,所以请你叫他们出来受死,省得惊动三宝。」   「哦!」   明月方丈骇然声中,心有所悟,身形一震,竟跄退了两个大步,然後一转身躽,就准备去叫人。   但——   就在他这一转身之间。   大殿内黑影连闪,飕飕有声。   竟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连射出三条疾若殒星的身形,渊停岳峙的一字形当门而立!   岳天雷神闲气定,冷森森犹如一座冰山,眼内寒芒如电一掠,已将对方容貌,看得纤毫毕露——   只见当中那人,是个西域番僧,光头红面,雄伟绝伦,怀抱粗途人臂的「降魔金杵」。气势之猛,不亚於罗汉金刚。   左边所站的却是一位道家,头戴九梁冠,长髯过胸,眼露青光,手捧着四尺开外的「烈焰剑」,亦是功力超绝之辈。   至於右边,却是个长臂短膝,状似人猿的中年怪人,手持一条光芒刺目的「烂银棒」,重在百斤开外,其臂力之强由此可见。   岳天雷一眼之下,心中顿感恍然——   原来对方不仅武功不俗,而且全数都用的沉重兵器,其目的就是专门对付他的宝剑而来。足见这一回,对方计划周详,想将他毁在半路,那麽「青城山」的决斗等於胜算已定。   就在双方一打照面。   那红面番僧海口一张,就想开口说话。   但——   岳天雷早已先予冷叱道:「有话到外面讲,别扰乱佛门静地!」   话声中。   身形奇奥一旋,顿时反飘出二三十丈,然後森森然站立当地。   那三人身手亦自不凡,几声怪啸,一齐接踵射到。   而且啸声所至,四下里人影齐飘——   但见原野之中,树荫之下,处处剑影刀光,为数近百的邪党党徒,已经各按方位,森严至极的截住四面!   他一见对方这等惊怪,随即目芒一掠,迳朝番僧叱道:「你们都到齐了没有?」   那红面番僧将手中「降魔金杵」遥遥一指,声如焦雷道:「到齐了……。」   「到齐就好,赶快通名受死!」   「磔磔!嘿嘿哈哈!」   番僧狂怒中,发出内力如山的怪笑声,随即环眼一睁,凶光四射的吼道:   「好小子,听说你目无全牛,狂傲逼人,今日一见之下,果然不错。」   岳天雷自与「武帝」过招之後,懂得了临阵不动气的要诀,嘴唇反浮出一丝冰霜似的笑影,反唇言道:   「我叫你们报姓名,并不是要听你的狗叫驴鸣,何必卖弄这一手。」   对方被他一激,原已暴虐的个性,犹如火上加油,只见他脸上肌肉一阵抽动,狂怒不已的吼道:   「本佛爷报出姓名,足够吓你一跳,你要站稳了……。」   「本人站得很稳,尊驾不必替古人担忧,乾脆些讲!」   「我乃西域『降魔僧』法号『通灵』。」   「那两个是什麽东西?」   这句话,气得老道与猿形怪人面色大变,正在嘴唇掀动,岳天雷左手一摇,指着「降魔僧」道:   「你嗓门大,还是你讲的好。」   恶僧吞了一口唾液,道:「这位道长,法号『逍遥道人』,乃东天目炼气之士,功力极高……。」   「够啦,再报那一个!」   「他乃『通臂仙猿杨猛』,出身於长白大山,善使烂银棍,宇内无敌……」   「也够啦!他用棍,本人早已知道,用不着你饶舌。」   「降魔僧」的话,处处被他拦腰打断,一膛闷气,逼得脸色通红,周身发抖,一时倒接不上话来。   倒是「通臂仙猿」出身关外,见闻不多,用一双猿眼,把岳天雷戴着馍皮面具的脸膛,盯视了一阵,然後问道:   「小子,你这份年龄,真是岳天雷本人,不是冒充吗?」   岳天雷眼芒猛震,夺眶射出数寸之长,刚一点头,已听「逍遥道人」阴恻恻的面露奸笑道:   「不错,就是这个小子,本道爷在『药王宫』前,曾经亲眼见他狼狈不堪,逃出『武皇』的剑下。」   岳天雷报以冷冷一哂,道:「哦!『药王宫』前那群走狗有你在内吗?」   「不错,道爷身临其境,见过你这剑厎游魂。」   逍遥道人阴沉至极,毫不动火的反唇相讥。   岳天雷上前半步,笑道:   「你既然是到过『药王宫』,『皇家三绝』,『血窟三妖』那些人的下场如何,你总该清楚!」   「逍遥道人」眼内青气流转,缓缓答道:「他们死在你手,本道爷早就知道啦。」   「怎麽你还有胆量来?难道不懂什麽叫做死?」   「这个……道爷也懂。因此今日多邀了若干高手,以便斩草除根,永绝後患。」   「那麽,你们来了多少人?」   「连药王宫的高手,以及三山五岳的能人,共有九十九位。」   「哼!不算多,一百整数还缺一个。可是……」   岳天雷话声之中,略为顿了一顿,续道:「现在四面八方,只见九十七人,还有两个现在那里?」   「你对这两位如此关心,道爷倒可以把他们的姓名说出,至於地点嘛,你迟早会晓得……。」   「讲!」   「一位是『铁算子钱东来』,一位是『蚀骨夫人陈翠凤』,他们的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哦!」   岳天雷闻言之下,立即惊噫半声!   因为他在武林中确曾听说过这两号人物。   那「铁算子」长於心计,是个极难应付的魔头。今日这场围攻,可能就是他的布置,其本人大约就隐身附近,还没有露面。   至於「蚀骨夫人」,却是女性中数一数二的精灵,不仅武功过人,而且另具淫邪功力,据说只要她存心迷惑某一个男性,从来不曾失败。   从这批九十九位那派的阵容看来,仇人不仅声势浩大,而且已将全付力量,都拿来对付他,其目的纯在以多为胜,把众人的血肉,来抵抗「天雷怪剑」……。   一想到这柄列为武林禁物的剑。   他不由得心念一动,附带的想到由剑而引起的种种惨剧。   所有的冤仇罪恶,全在「武皇张辟雷」一人身上,何况他经「武帝」指点之後,已有避免无谓杀孽之心愿。   於是,   他目光中杀机渐歛,迸出一阵阵清澈如雷的寒芒,便向对方三人正色说道:   「好吧,不管你们来了些什麽人,反正都是受了『武皇』煽惑,当然,你们中间有不少人已绝罪孽满身,可是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人愿以好生之德,放过你们一遭,但是有个条件。」   「什麽条件?」   逍遥道人面色仍是阴恻恻的,毫无一丝表情。   「发誓永不作恶,以赎前罪!」   「哦!条件倒很简单吗。」   「听不听在你,这是最後的一个机会!」   「磔磔磔磔!」   对方仰面朝天,首发一阵怪笑。   笑声中,森立四周的邪派高手,随之脚下轻移,齐向阵心中步步逼近,都以九人为一排,暗自列成一阵森严至极,密不透风的阵式。   等到各人准备妥当之後,   「消遥道人」恶笑一停,面孔铁青,肌肉扭曲的哂道:   「姓岳的,想不到你这煞星,也说出什麽好生之德的滥调,老实告诉你,咱们九十九人誓同生死,一定要把你碎屍万段!」   岳天雷脸色一寒,冷竣如冰道:「这样说,你们是放弃这最後机会了!」   「嘿嘿!『武皇』以前法谕,要活捉你,现在只要死的,有什麽最後机会,你自己留着——」   着字未落,手中「烈焰剑」斜斜一扬。   顿见寒芒映日,犹胜夜空电闪一般,所有邪派高手,齐齐撤出手中兵刃,没一件不是奇门利器,沉重至极。   在这紧张的杀机中。   岳天雷疾运真元,暗地一叹道:   「天有好生之德,人无向善之心,这批人自寻死路,我不得不杀。幸亏『蛇娘』还肯听话走了,也免得一番顾虑……。」   心念下,   随即右手轻灵一翻,取下了肩头上的「天雷怪剑」来。   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一道婀娜身影,灵活的犹胜鬼魅游魂,一声:——   「且慢。」   异香四射,一个媚艳入骨,妖娆绝伦的女子,已然凝立场心。   岳天雷目棱微扬,已知此女必是「蚀骨夫人」无疑。   她不仅美到极点,而且全身流露出一股成熟的性感,较之青年女郎,另具一种荡人心魄的气息。   这「蚀骨夫人」一旦到场,   首用那双风情万种的明眸,对着敌我双方,盈盈一顾。   不用说「逍遥道长」等人,齐齐改变了充满恶毒的面容,就连岳天雷也感到心头轻跳,脸上微微一热。   「夫人回来了!」   这是恶道低声下气的声音。   「是呀——。」   蚀骨夫人的回答,像银铃划破岑寂,而且微含颤战,如磁石一般吸人心志。   岳天雷一听这种声音,心弦上似乎被一根无形手指一弹,发出丝丝的异样共鸣,他发现对方内力甚高,而且阴柔邪功,已达到了可怕的程度。   这时,   「逍遥道人」乾咳数声,清了清发燥的喉咙,再行问道:   「那麽,夫人你已经成功了?」   「不错,一个小妞儿,费不了多大的手脚!」   这句话无异平地焦雷,岳天雷顿时心神狂震的忖道:「难道『蛇娘』被她制服了不成?!——」   骇然中,马上虎目暴睁,炯炯劲光,直朝对方盯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蚀骨夫人」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也是意味深长的接住了岳天雷的视线,然後,用她那撩人话声,轻启樱唇道:   「岳少侠,贵同伴已经被我留下,我是特来给你报信。」   「哼!你打算拿这个来要挟本人吗?」   「何必说得气鼓鼓的……。」   蚀骨夫人对他的冷叱毫不动容,仍是媚笑风生,倍感温柔。   但「逍遥道人」却急吼吼的插嘴道:   「姓岳的,咱们今天要你的老命,根本用不着什麽要挟,拿住那小妞的目的,是省得她去『青城』报信,你明白吧!」   这番话,首先倒引起「蚀骨夫人」的反感,立刻娇躯一旋,将背部朝着恶道三人,明眸对正岳天雷。   改用「传音入密」,忙不迭的声明道:「少侠别理他,我留了那位姑娘,是想跟你谈谈条件……。」   岳天雷也以同样的办法,立予反问道:「你要什麽条件?」   「咱们两人合作。」   「合作?」   「对呀,如果你肯答应的话,天下武林,都得对我……我们俯首称臣。」   岳天雷不禁内心一声冷哂:「又是一个妄想统治武林的狂人。」随即不屑的摇了摇头,正色答道:   「本人无此兴趣,你不必做梦。」   「可是,你要杀『武皇』的话,我可以大大帮忙,难道这个条件,都不加以考虑吗?」   岳天雷虽然报仇心切,急於知道「武皇」现在作何勾当,但是他对「蚀骨夫人」实在不敢领教,而且他更看不起这种反覆无常的手段。   「蚀骨夫人」心计何等机伶,虽然岳天雷还没有说话,那付不屑的表情,已经等於断然否定。   但是她仍旧不灰心,泰然的浮出一个媚惑的笑容道:   「少侠,你不肯合作的话,那麽——我另外有个要求,就是用贵同伴的生命,和『武皇』的近况,跟你的『天雷怪剑』作为交换!」   「这——」   岳天雷闻言狂怒,火冒天灵,但「蛇娘」落在对方手内,他要决裂,却不能不有顾忌。   两难之间,   「蚀骨夫人」又道:   「少侠不要为难,这些条件你先考虑一下,将来再答应好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贡献一点意见给你,等下过招的时候,你要注意无人之处!」   话刚说完,   随将螓首一侧,吐气开声,转对「逍遥道人」,「降魔僧」和「通臂仙猿」三人说道:「你们要不要我打头阵或者是由我压阵,附带看住那个小姐?」   那三人眼见他和岳天雷默然对立片时,偶而也嘴层掀动,似是利用「传音入密」交谈。   但在媚力的笼罩下,都是迷迷糊糊,谁也没疑心她会别有用心。   於今再被她柔声一问,立感樱唇中吹气如兰,热香扑面,犹如吃了人参果,十万八万毛孔,无不轻松。   於是,几乎是异口同声,齐齐答道:「夫人请一旁观战,看我们收拾这小子好了!」   「我预祝胜利!」   话声中,马上娇躯一旋,撤离了当地。   但临去秋波,却向着岳天雷暗暗一眨,意味深长的。   她这里倩影刚离,   「降魔僧」立刻杵影翻起,舌绽春雷,暴吼了一声:「看杵!」   「逍遥道人」和「通臂仙猿」,亦复如影随形,奇快的递出沉重兵刀,直朝岳天雷上,中,下三路,劲力如山,狠狠攻到。   岳天雷胸有成竹,不乱不慌。   暗地一运真元,周身排出一圈护体气幢,并且左掌一立,蓄势发招,右手「天雷怪剑」斜斜挑去。   双方招式未到,两股海潮似的劲风,先自鼓荡不息,彼此冲击起来。   但闻「轰!轰!」连声,衣袂飘举,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降魔僧」等居然不等招式用上,同时暴吼一声,抽身疾走。   「那里走!」   岳天雷身形作势,就待乘势赶上。   但欲动末动之间,   整个在场的邪道高手,竟同时猛运真元,齐发一声劲吼。   这将近百人的暴吼声,威力之雄厚,几似地裂天崩,山鸣海啸一般。   就连岳天雷,也感到耳膜发痛,心志一分,连步法招式,自然也受了影响,比平常稍慢一点。   於是「逍遥道人」等一排九个,竟安然撤出圈外,另一股令人窒息的劲波,反而压得他脚下微移,几乎跄退了半步。   岳天雷也不回头,左掌奇奥一翻,反穿胁下,唇边绽出虎啸龙吟的劲喝,将「乾坤一煞」真力,扫向联手扑来的九名邪党。   「砰!砰!砰!」   劲风在对方九件沉重兵器上,震出刺耳欲裂的爆声。   敌方又是齐声一吼,阵法整然的朝斜侧转身飘去。   但这一排刚刚退开。   另外九人,又将兵刃划成一片金铁交织,寒芒刺眼的劲墙,从另外一个奇奥角度,雄猛无俦的攻入。   岳天雷看出了这是车轮战法,再加上以多胜寡,耗他真力的阴谋,於是冷静的脚步一停,抱剑立掌,眼光如闪电般四下一扫。   立见近百身影,如星丸跳踯,蛇走龙游,旋出复杂至极,令人难於看清的人海波潮,但不管如何穿插,始终保着九人一排的阵式。   「哼!你们动,我以静来对付,倒看怎样……」   他心念之下,随将左掌护胸,长剑高举过头,静待敌方的攻势。   再说「逍遥道人」这一批人,一旦动起手来,再不开口说话,满面咬牙狠拚的神气,与近百邪党,也不分谁小谁大,只顾各按阵法进退端的严整绝伦。   如今岳天雷抱元守一,凝立场心。   他们还是像没有看见一样,迳自身形电旋,兵刃齐出,挟万马千军之势,雄猛至极的直朝场心冲刺。   只见九道劲气寒芒,合而为一,势若怒潮拍空,瞬息又近身前。   岳天雷刚眨了一下眼睛,一排接一排的气涡真力,竟已首尾相连,结成了铄石流金,无坚不摧的劲壁!   要知道对方这次出手,其中俱是武功不俗的魔头,并无一个弱者,像这样的联手合击之威,堪称前所未见的强大。   饶是他功力过人,也无法竟在力波的焦点上,硬接数十人的毕生功劲。   於是,转念之间,立刻改变方针,展开了「逆转五行」的奇奥步法,连剑夹掌,反朝严密的敌阵中穿入!   这一来。   双方距离既近,招式又已用老,「降魔僧」等自仗人多,更不闪避,霹雳似的暴吼声中,已经逼近的三十六名邪党同迸全付真元,只听——   「隆!隆!」   暴响之声,上澈霄汉。   在乱旋四射的灰尘气涡中,四名恶徒,酒出漫天血箭,翻山数丈之遥,再加几声惨号,立时了账!   可是,在岳天雷来说,他也震得胸膛一闷,连喘了两口大气,连手腕都感到微微发麻,自知强攻硬打,未免太耗真力。   於是,   忙不迭的圈臂拧腰,以快得无法看清的速度,飞旋於一排排的敌阵之间,左掌心凭空吸受对方真力,然後再从右手剑尖逼出。   这种「借方还方」的打法,立刻扭转了险恶战机,绕场三匝之後,敌人又有六七名陈屍当地,一蹶不起。   但「逍遥道人」那边,也是前仆後继,分毫不让,前面倒了一名,後面立刻补上,一阵险恶阵法,至今未露破绽,而且那齐声发出的大吼,也越来越凄厉骇人,犹如鬼哭神号,令人心神狂战!   一幕生死搏击,在眼幕前展开了。   只见原野中灰尘蔽天,狂飙匝地。   数不清的奇快身形,如流星逐月,飞射於朦胧尘雾之中。   参天古树的枝叶在飞,躯干在抖,终至於扑簌倒下,发出骇人巨响。   其中更夹着极有节奏的吼声,振耳惊心,像是死神的召唤。   至於那血雨残屍,悲嘶惨叫,在这日月无光,风云忧色的惨斗下,已经没有人去关心它了。   就连陈屍当地的邪派高手,不管是伤是死,谁也顾不得伸手救援,反在山移岳走,狼奔豕突的阵法下,踏成了血泥肉酱!   苦斗三百招後,   岳天雷绕场穿阵,已有了数十匝之多。   在全凭真劲硬拚的场面下,他已感周身见汗,连连喘息。   但虎目寒芒掠处——   敌人死伤虽众,还有六十多人,那「降魔僧」,「通臂仙猿」和「逍遥道人」,都是血汗交流,但仍苦战不已。   「糟!这样拚下去,可能两败俱伤,并且这座阵法就像影子一样,我到那里,他们就截住那里,一定要想办法摆脱……。」   岳天雷心中思忖,招法并不稍停,可是用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缠扰!   就在他暗自惊讶中,   猛地里心头一亮,想起了「蚀骨夫人」临去言语,不禁剑眉一轩,忖道:   「她说动手之时,留心无人之处!那麽,这必然不包括『和平古寺』,而在别的地点……。」   心念下,   目光如电,扫遍全场。   只见疏稀的大树,一半倒折,一半还在掌风狂飙中摆摇,其中最大的一株,径逾寻丈,顶上枝叶葱浓,兀自耸然傲立。   「难道毛病就出在这株树上……?」   思忖中,硬生生连攻八掌,逼退四排先後冲到的敌人。   然後身形一弹,以「大鹏展翅」之式,扑往树根下面。   就在他凌空飞射的时候。   「降魔僧」等忙不迭同发暴吼一声,并且手中兵刃齐摇,一时金铁交鸣响澈原野。   「哦!你们想扰乱我的耳目?」   岳天雷被这奇怪的动作,引得疑心更大,急以敏锐过人的听觉,凝神细察。   果然——   他这一集中注意,立刻发现了早先没有留神的一种怪声,其声「沙!沙!」不绝,时短时长,好像无数根手指头,在拨弄一把巨大的算盘一样。   「好哇!原来『铁算子钱东来』坐镇树梢,指挥邪党,我一时不察,倒被他瞒过去了!」   那时快,说时慢。   岳天雷既已识破机关,更不躲搁,凌空飞扑中,足尖疾向树干上发力一点,身形更似一枝劲箭,直射往树梢高处。   就当离树顶不到一丈的时候。   枝叶中,黑影如魅,闪电般的闪将出来。   夹着一阵急如骤雨,嘈嘈不绝的铁珠声,一只奇大的算盘,闪耀着万点寒星,恶狠狠朝他脑心拍下。   「来得好!」   岳天雷冷声一哂,举剑过头,就这样连人带剑,硬生生直朝铁算盘上射去。   「铁算盘钱东来」虽然居高临下,占有地形上的便宜,但岳天雷来势惊人,尤其那「天雷怪剑」上的一层岩石硬亮,黑黝黝,非金非铁,根本认不出是什麽前古奇兵。   因此,他眼珠一翻,反倒脚下微移退後了半步,忙将双脚踏稳树枝,先求立於不败之地。   立听「哗!哗!」脆响,双方兵刃碰了个火星乱飞。   「铁算子」身形一至,震得手腕酸疼,血气汹涌。   岳天雷却乘机单是一蹴,在树枝上找到了立足地。   这一来,   双方对峙,相距不过丈余,彼此运气行功,准备一招之下,立判生死。   至於「逍遥道人」那一群,这时都是绕树而立,喘息不已的抬头凝望树梢。   上去吗?又不能联手进攻,那无异自寻死路。   不上去吗?「铁算子」心计推广,功力也算不弱,可是一个对一个,决不是岳天雷的敌手。   众邪党这种想法,正跟「铁算子」本人一样,惟一不同的是——他感到孤立无援,死期已至,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怖。   万般无奈中。   「铁算子」瞪目咬牙,面狞如鬼的狂吼一声,同时手一翻,立闻「卡!搭!」连声,手中的算盘一摇而散。   那一蓬鸡蛋大小的铁珠,借掌上无形真劲,疾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射来,以作垂死的挣扎。   可是,   岳天雷早就有了防备,他将左手一立,掌心正对敌人,对方吐气开声的时候,他也发出半声清啸。   啸声起处,忽然发生了奇怪的现象——   「铁算子」所射出的一篷铁珠,不但没有迸射开来,并且越飞越慢,一眨眼间,竟在空中凝集不动!   原来岳天雷「乾坤一煞」真力,强过对方甚多,因此凌空阻住铁珠,使它们在两股无形劲道之下,不能进退。   「铁算子」这一下吓惨了!   正待飞身下地,已经迟了一步,岳天雷掌心一登声如霹雳,那篷停住的铁珠,挟嘶嘶破空狂啸,一齐掉头反射。   只见对方一声惨叫,周身「噗噗」连响,顿时打穿了几十个透明血洞,接着身躯一个倒栽葱,直跌到大树根下,屍骨泥烂。   他这里屍体坠地,环立在树下的众邪党,立发出嗡嗡不绝的惊呼,随见身形如潮,齐齐跄退。   而在同一时间,   岳天雷头下脚上,已如怪鹰扑兔,闪电似的扑了下来,二度剑掌齐抡,杀入了人群里面!   「逍遥道人」,「降魔僧」……这批「武皇」死党,都骇得面无人色,心弦抖战直打寒噤,可是刚才的联手围攻,显然有效,如今「铁算子」虽死,实力并未减低,只要大家不退,总还有一线希望。   在这种侥幸心理下。   对方齐声一吼,仍是首尾相冲,蜂涌而上,原野中重又掀起惊天动地的厮杀。   但是,俗语说:「蛇无头不行。」   阵中失去了「铁算子」的指挥,立被岳天雷着着占先,任凭数十邪党拚命发招,反倒节节不利。   又是一阵阵闷哼惨号,血箭横飞的厮杀,双方各逞绝学,苦斗了个多时辰。   岳天雷指东打西,满场飘射,所到处,但见身形跄倒,屍横遍地。   他虽然真力消耗甚多,可是胜券在握,并不感到乏力。百忙下,目棱寒芒一掠场心,对方仅剩「降魔僧」等九人,还在血汗交流的苦撑局面。   这时候,   双方的身形招式,都是越来越慢,大家举手投足之间,如同力挽千斤,愈显得气氛紧张,战机险恶。   岳天雷见状,唇边冷森一笑,身形随瓢,左掌右剑,逼住了对方的去路。   「降魔僧」等心知在数难逃,咬紧牙关闷哼半声,将九件沉重兵刀,双手射来,并且掌势齐施,将毕生修为都在这一招上迸出!   这般垂死挣扎的劲道,端的是撼山栗岳,声势骇人,可是岳天雷正中下怀,暗中真元一催,功还九转——   圈臂处,「天雷怪剑」划出一片劲墙,再加左手奇奥掌法一吸一推,只听「砰!」地一声,山摇地动,震待全场尘土迷漫,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尘土之中,却射出了九般光芒刺目的兵器,和无数道残肢血雨。   等到灰尘落地,   「降魔僧」,「通臂仙猿」,和那「逍遥恶道」等人,都已肝脑迸裂,横七竖八的伏屍当地。   至於岳天雷。   他也用「天雷怪剑」支撑着身形,胸头不住起伏,闭目凝神,暗自想道:   「这一场恶斗,消耗了不少真元,但九十八名邪党一鼓扫清,饶是仇人手下众多,也再不能大举兴师,去捣乱『青城』胜地……。」   心念至此,   他连带想到了别有用心的「蚀骨夫人」,和被她制住的「蛇娘」,禁不住一锁剑眉,忖道:   「妖妇谅来没什麽不得了的功夫,我先在这里运功一回,等真元恢复之後, 再去找她算账……。」   於是,他也不挪动身形,就在当地展施「乾坤一煞」的内功,片刻之间,已到天人合一,人我两忘的摬地。   但就在这神游六合,血气酣畅的关头。   一只温软如棉的玉手,竟然毫无声息,一把搭住他的肩头,同时一股如兰似麝的灼热幽香,直吹到他的颈际。   岳天雷这下怔住了,   虎目睁处,身形本馆的暴移一丈,但媚笑吟吟的「蚀骨夫人」,竟也如影随形,足下莲瓣一飘,仍以玉手搭在他的肩上,风情荡然的说道:   「岳少侠,你已经胜了,这下该答应我的条件了吧?」   第十九章 蚀骨夫人   岳天雷在「和平吉寺」前面,力诛「降魔僧」等近百高手,自己也感真元浮动,劲道消耗得太多,因此就在当地调运内功,准备复元之後,好去对付「蚀骨夫人」。   那知道正在人我两忘之中。   「蚀骨夫人」竟已悄悄现身,虽将自己身形暴撤寻丈,对方那只柔荑玉手,却始终按在「肩井穴」上,怎麽也摆不脱!   他这下怔住了,心头一个冷噤,立刻运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只要对方发出真劲,立将还以颜色。   可是,   「蚀骨夫人」只是媚笑,五指有意无意的轻捏上他肩头一把,柔声问道:「少侠怎麽不讲话?我的要求很合理,你难道还不答应?」   岳天雷双手扶着「天雷怪剑」,冷冷答道:「你先把手放下来,这样子太难看了。」   「好吧!」   蚀骨夫人稍为犹疑了一下,明眸向「天雷怪剑」奇快的扫了两遍,终於缩回玉手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对於这点小事,一定能够有个两全其美的了断。」   岳天雷对她一毕一动,无不仔细的看在眼内,从她对「天雷怪剑」那种又想要又害怕的神气,立刻猜出「蚀骨夫人」不敢乘机下手的理由,完全是怕他拔出剑来,因此才再三客气,用软工夫应付。   於是,他放下了惊骇的心情,泰然自若的将长剑斜斜挂肩头,正色答道:「你把『蛇娘』放出来,咱们再来了断………」   「蚀骨夫人」娇笑不已,连忙插嘴,道:「那你是答应跟我合作,共掌天下武林!」   「本人没有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然则你是愿意把『天雷怪剑』借给我?」   「师门禁物,更不能借。」   「蚀骨夫人」两问落空,不禁笑容中含着一丝森冷意味,道:「两样都不答应,那麽你用什麽交换『蛇娘』呢?」   岳天雷面色一整,答道:「就用你的生命来交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蚀骨夫人笑得花枝招展,风情荡然的说道:「少侠,你未免把我看得太简单了………哈哈哈哈………。」   「嘿,你有什麽好笑的,难道你一人的武功,胜得过『逍遥恶道』等九十八名邪派高手吗?」   「当然是差得远!」   「那你又凭什麽?」   「坦白告诉你,『蛇娘』被我用独门手法制住,藏在极为秘密的地方,如果你伤了我的话,她也只有一死!」   「嘿嘿!」   岳天雷冷哂一声道:   「你能制,我能解,你能藏,我就能找得出来,再说你就不怕本人的独门手法,严刑逼供吗?」   「蚀骨夫人」被他凛熬之色,骇得娇靥一怔,但随即镇定心神,柔媚的说道:   「哟!看不出少侠年纪轻轻,手段倒辣,那麽我来问你,『大丈夫恩怨分明』这句话,你认为对不对?」   「当然对!」   「那就是了,你我之间往日无仇,而且今天这场打斗,我倒有些功劳。」   「你是指掳去『蛇娘』而言吗?」   「我们这次埋伏,可以说风雨不漏,严密之至,贵同伴单身赶去『青城山』,如果我不去拦,别人会拦!」   「嗯——。」   「而且我若不把她藏得远远,必然落在『逍遥道人』这班人手里,他们奉命斩尽杀绝,就算你能脱身,『蛇娘』却难免一死。」   岳天雷心头一震,不能不认为她有些理由,於是接言道:「这样说来,你泄漏『铁算子』的行踪,也得算一件功劳了。」   「当然啦,而且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把『武皇』的近况告诉你,这一点,对你更有好处。」   「那麽,你就坦白讲吧!」   「蚀骨夫人」闻言一笑,道:「讲是不成问题,可是…………你的条件还没说清楚呀!」   岳天雷微一沉吟,道:「本人说明之前,先得问你一个问题。」   「少侠只管问………。」   「你既是『武皇』手下,如今却打算泄漏他的阴谋,并且将他置之死地,除了妄想独霸武林之外,你还有什麽理由要这样做?」   「这……这……独霸武林的理由,不是很够了吗………。」   「蚀骨天人」支吾以对,眼神流转不定,岳天雷立将目内寒芒暴然一睁,神态肃然的迫问,道:   「像阁下这种人,决不会只有一个简单理由,你还是实说的好。」   「蚀骨天人」暗咬银牙,明眸连闪,终於吸了一口长气道:「不瞒你说,『武皇』跟我的…   「嗯!」   「可是经过长期相处,我认为他心计多端,太不可靠………」   「为什麽?」   「他会『巫教』中久失传的『摄魂阴啸』和『九阴绝阳指』,竟然不肯教给我,足见他………心意不坚,将来也许会………会………」   「会抛弃你!对不对?」   「对!」   「你难道这样对他有情?」   「不!不!」   蚀骨夫人荡人魂魄的眼光,对着岳天雷深深的运扫几下,忙不迭的否认道:   「我并不爱他,而且我更不愿被人家随便玩弄,俗语说:先下手为强,後下手遭殃,少侠,你说对不对?」   「那麽,你对『巫教』失传的武功,为什麽这样热心?」   「蚀骨夫人」挨近半步,神秘的微笑道:   「我要是能练成这种武功的话,好处太大了,如果少侠肯合作,你一定会知道个中的奥妙。」   岳天雷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存心勾引於他,不由得厌恶的挪後一步,同时怒哼了半声,暗地   「原来『武皇』用以毁人神径的手法,就叫『九阴绝阳指』!这个名堂,今天才算明白,而且这『蚀骨夫人』明是仇人的姘妇,其为人淫贱不问可知,偏偏她也想要盗取『巫教』绝招,称雄天下,这两人凑在一起,真算得男盗女娼,一丘之貉。」   心念中,   「蚀骨夫人」又以柔媚语音,再度追问,道:「少侠,你的问题想必已经问完了,那麽,条件到底怎样?」   岳天雷缓缓抬头,一字一顿的答覆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放弃称霸武林的梦想,改过自新,本人就放你一条生路,不究往事。」   「哦!」   蚀骨天人樱唇抽搐一下,大为失望道:「那麽你还是不答应合作,也不肯借剑…………。」   「合作万无可能,『武皇』由我去对付,也用不着借剑给你。」   「这就是你最後的答覆?」   「对!」   「能不能再考虑………」   「不必噜苏!你早点放出『蛇娘』,咱们各走各的路!」   岳天雷神色坚决.至极,「蚀骨夫人」明知无可奈何,明眸中闪过一阵变幻不定的异光,随即换成一付笑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   「好吧,你能够不究我的既往,予以一条生路,也算得很够交情了,现在请跟我去解救贵同伴罢。」   岳天雷眼见对方表情不定,心中难免还有怀疑,可是艺高肥大,谅她就有异心,也玩不出花样,於是齐将身形一旋,闪电般射离了当地。   一双身影,俊风云般掠过平原。   大约盏茶时份後,   他们已经来到一座高大的破窑,只见断瓦残砖,荒草遍地,显得荒凉之极。   那「蚀骨夫人」一到窑门,立将娇躯一停,扭头说道:「少侠,贵同伴就在窑中,你请进罢!」   岳天雷先不迈步,暗中深吸一口清气,细辨其中气味,果然发现「蛇娘」身上那股幽香,证朗对方所说不假。   「蚀骨夫人」也在注视着他的表情,见状柳眉一轩,抢先言道:「少侠不必多心,我走在前面带路,你跟在後面,总不致於有危险!」   话声中,   立将蛮腰一摆,袅袅然当先走入。   岳天雷也就迈开大步,泰然随後进了窑门。   他原想这座破窑一定是空空洞洞。   但刚一进入,马上发现,内中砖瓦甚多,一朵朵高可丈余,排列齐整,好像一座阵团,使他不能畅行无阻。   就这样绕了十几个弯,算来已到窑心,突闻「蚀骨夫人」凄厉的一声惨呼,令人毛发耸立,悚然一震——   岳天雷闪电般跃一步飘上,只见对方娇躯狂颤,就像狂风中一片落叶,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什麽事?」他冷静的沉声一问。   「蚀骨夫人」语音颤战,断续答道:「蛇……蛇……蛇……!」   「蛇?」   岳天雷骇然应声中,虎目一扫当地,同时心中忖道:「难道是『蛇娘』手上的『金玉双蛇』   但心念刚动,   「蚀骨夫人」又是一声沉浊的闷哼,整个娇躯连抖几下,直挺挺的朝天仰倒。   岳天雷心知不好,但又不敢妄动,否则真元一散,必然走火入魔,势将武功全失,变成一个废物。   骇然中目芒微闪,可见「蚀骨夫人」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向自己的肩头,这双手在淫慾冲动下,已经微微抖颤,沾满了潮湿的香汗——!   「糟了!」   岳天雷无法避让,不由得心中惊噫一声。同时身形下意识的一震,肩头剑柄,正碰到对方纤指。   「蚀骨夫人」武功不俗,一见剑柄闪动,马上本能的玉腕一缠,将它抓牢在掌心里面:   「嗯!这不就是『天雷怪剑』吗!」   一想到这柄震惊武林的至宝,她一腔慾火,顿去五成,随即双手齐出,硬生生予以夺下,身形飘退丈余,惊喜的低头去看………。   岳天雷眼见对方出手,心中倒不惊慌,只要自己能恢复功力,收回宝物,可以说易如反掌,因此,他立刻恢复端坐,双目一阖,又去行功运气。   「蚀骨夫人」却没有注意到这多,双手抚摸着「天雷怪剑」,只见剑身上结着厚厚一层熔岩,她以为这是剑鞘。   同时,剑柄上也有丝巾密密缠住,与一般长剑,颇不相同。   「怪哉!怎麽这枝武林名剑,会有这样奇形的剑鞘,而且剑柄也包了起来?使用的时候,岂不大为不便?!」   心念中,   手握剑柄,发力向外一抽。   「蚀骨夫人」更感出奇,以自己这份功力,连一枝剑都拔不出来,岂非天大笑话,於是暴增腕劲,不服气的再度一抽,那知此剑坚逾铁石,还是纹风不动。   她已经使出了十成真力,仍然奈何不了「天雷怪剑」,只挣得玉靥飞红,娇喘连连,终於气   「我就不信拔你不动——。」   话声中,左手紧抓剑身,右手玉指一轮。   「嘶嘶——」一声,立将剑柄上丝巾扯落!   这一响,倒使岳天雷大吃一惊,但在运功的紧要关头,只能乾着急,连开口喝止,也是心余力拙。   果然——   「蚀骨夫人」在揭落丝巾之後,想也不想,马上五指发力,抓牢了露出的剑柄。   随见她娇躯一震,好似中邪一般。   一双春情荡样的明眸,顿时迸射森森杀机,红嫩双颊,更闪出隐现如瀚的血光,她已经被「天雷怪剑」的魔力所制住了——   由媚艳的奼女淫娃,化为了玉面罗利。   这一切的事情,仅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蚀骨夫人」寒芒闪烁的眼神连眨几下,立刻双眸一瞪,像夜空电闪般,落在岳天雷的头上。   这时,   岳天雷那只右掌,正也缓缓抬起,离地约有一寸多高,掌心中热汗如珠,点点滴下,正排出体内淫毒………。   「杀!」   「蚀骨夫人」突然面孔一扭,狞似鬼怪一般,樱唇中迸出一个平地焦雷的杀字,马上玉臂一扬——   「天雷怪剑」正以泰山压顶,撼山栗岳之威,险堪堪直朝岳天雷的「天灵穴」上,呼呼劈落!   就当劲风嘶啸,离他头顶不及半尺之时,   岳天雷无形真劲一喷,射出了最後一滴毒液。   但见双眸启处,寒芒突出数寸之长,并且左手一翻,疾如闪电的发生了奇奥吸力,直朝剑尖攫去。   饶是「蚀骨夫人」招式凌厉,而且占了先行出手的便宜,这时候竟感剑尖一歪,居然不听指挥,硬生生横移数尺,被岳天雷一手抓住。   「杀——!」   蚀骨夫人本性已迷,心中只有一片杀机,不仅毫不惊慌,且又一声暴喝,莲足发力猛登,改以双手握剑,将全体真元透腕逼出,就朝对方压去!   这时,岳天雷还是端坐在地面,他的功力已经复元,如要硬拚的话,「蚀骨夫人」准是一死。   但他还没查出「武皇」最近的阴谋,必须留她活口,才能追问。   於是——   立将左掌心吸力一增,吸得「蚀骨夫人」莲足一浮,跄踉地歪进一个大步,然後,更将右掌心凌空一震!   「轰!」「乾坤一煞」无形劲波,爆出平地雷音。   立见「蚀骨夫人」一声惨号,马上双手一松,娇躯犹似柳絮飘风,飘飘然朝後飞射。   这破窑,堆满一层层的砖瓦,毫无隙地,如今被她疾射的身形一撞,只瞳得尘土乱飞,砖瓦尽碎。   「哗啦啦!」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後,她已被埋没瓦砾之内,而且灰尘落地,破窑另一角落的瓦堆下,却露出了一只纤手!   岳天雷目棱闪处,已见此手腕部,闪动着一道金光,正是「蛇娘」经常带着的那条奇毒小蛇。   於是,惊喜交集的身形一旋,立从瓦堆里面,把「蛇娘」小心抱出。   发现「蛇娘」灵台大穴,已被阴柔手法闭住,忙不迭催运内功,以「真力对流」之法,将她   「蛇娘」嘤咛一声,张目醒转,但一看窑中情景,彷佛大感意外,迳自明眸连眨的问道:「嗯?我怎麽到这里来啦,那位美貌夫人难道………!」   岳天雷立刻应声道:「你说的大概就是『蚀骨夫人』吧!」   「大概是吧,她说是从青城出来的,要陪我一道去邀请高手,再来接应你。」   「你受骗了,她不但不是青城来的,而且是埋伏『和平古寺』的敌人一党,她制住你的目的,是要换取『天雷怪剑』。」   「哦!」   蛇娘恍忽之中,不禁粉面飞红道:   「难怪我转身之际,感到背脊椎上一阵发酸,马上迷糊过去了,原来是这个贱人使的毒计,那麽,人呢?」   岳天雷伸手一指小丘似的瓦砾堆,答道:「她被埋在那里面了。」   「好哇,我得找她算一算这笔账!」   「蛇娘」话声刚完,马上抢先飘身,就要从瓦砾堆中掘出「蚀骨夫人」,报她一指暗算之仇。   岳天雷刚才出招未用十成功力,但「蚀骨夫人」倒地之後,至今不见动静,想来伤势必很重,为怕「蛇娘」气忿下出手过份,也忙不迭赶上前来,掌心迸出一股吸力,射向瓦砾成丘的地面。   只见掌风所至,气涡疾旋,一阵将那大堆砖瓦,凌空拔起。   工夫不大,   所有尘土都被移至另一边,马上露出了「蚀骨夫人」的娇躯。   只见她面如金纸,气息甚微,不但衣襟洒满了殷红的鲜血,齿孔樱唇的血沬,还在泊泊直流。   岳天雷一看这种伤势,心知对方是在「天雷怪剑」魔力控制下骤然又被「乾坤一煞」所震,已然震伤内腑。   这两股力量何等巨大,如今内外夹攻,任何人也抵不住,所以才致真元焕散,到了死亡的边际。   於是——   他连忙出掌运功,以奇奥雄沉的内力,为对方推宫过穴,护佐那一丝——,将断未断的余气。   「蚀骨夫人」血流停止,虚弱的喘了两口气,终於悠悠复苏。   她醒来之後,第一眼就看到「蛇娘」和岳天雷,双双守候身边,都以明亮的眼神,向她凝视。   而且,她稍为使劲,暗地运功试了一试,自知伤势严重,死在眼前,全靠岳天雷那股内力,苟延残喘。   於是——   她用感激的眼光,朝着两人示意一下,唇边浮起一丝苦笑道:   「谢谢你们………我………我………并没有………杀人之心,请两位………原谅…………。   岳天雷想到她使用淫药那一幕,不由得剑眉一皱,心中余怒犹存,但从另一面来讲,她对「蛇娘」并没有加以伤害,在自己被制之後,也未乘机残杀,因此他点了点头,冷静答道︰「只要你能悔悟,我们可以原谅你。」   「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本人决非戏言。」   「你们太……太好啦,我………我很後悔………可惜………迟了………。」   「蚀骨夫人」说完这句话,不禁双目一闭,流下两行晶莹泪珠。   岳天雷运功之中,发觉对方气息更微,已到灯尽油乾的程度,连忙增加三分真元,迫往对方体内。   「蚀骨夫人」马上又深吸了一口气,在岳天雷来不及说话之前,已将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眸,向他盯视道:   「少侠,请你………好好听清楚,我…………我把『武皇』的下落…………告诉你…………。」   岳天雷点头道︰「请讲。」   「他现在『阴灵山』………苦炼………剑技『青城』之会不致………露面。」   「哦!他的剑技有何惊人?」   「阴灵山………是阴寒凝聚的………地方,可以………增长他的………功力,少侠你去的时   「蛇娘」在旁倾听,芳心骇然,急忙插言道︰「应该小心些什麽?」   「进入此山,要走………南方离火,决不要………不要误走北方。」   「蛇娘」旋以激动的眼光,盯了岳天雷一眼,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武皇』不会到青城山,那麽赴约之人,是那些呢?」   蚀骨夫人樱唇抽搐,口中气息只出不进,连说了两个那字,终於头一偏,紧闭双眸,吭声气绝。   「蛇娘」不由发急起来,伸手一摇对方肩头,大声追问道:「是那些人,快点告诉我们………喂!你醒一醒……醒一醒!」   不管她声音如何大,对方竟是毫无动静。   紧张中,   只见岳天雷摇了摇头,霍地收回双掌道︰「不用问了,她已经咽气了!」   「蛇娘」立刻轻舒四指,搭在「蚀骨夫人」的腕门,果然发觉脉息全无,早已魂归地下。   於是,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与岳天雷一同立起身形。   两人就地掘了一个深坑,将「蚀骨夫人」掩埋起来。   然後,岳天雷背好了「天雷怪剑」,双双飘出破窑,像彗星经天般齐拔身形,直朝青城山方向射去。   ※               ※               ※   青城山,   岳天雷两人,在离山七八里外,就遇到了正派门人的伏桩,其中包括僧、俗、道,三种身份   他们这批人,一看是岳天雷如电赶来,立刻发出一个信号,然後齐齐施礼,恭然让开了道路。   他俩已经到了山脚之下,立见山头人影齐飘,身形灵捷异常,一望而知,都是功力奇高之辈。   岳天雷用那虎目寒电,奇快的掠视一番,同时足下不停,瞬息间,他们已与十几位高手对面而立。   最前面一位,正是青城主人「天乐道长」,他精神爽朗,含笑相迎,显然是对「天悦道长」得庆生还之事,大为感激,因此见了岳天雷格外亲切。   其次是崑仑派的「西门先生」,他那种滑稽梯突的神气,已然减少了好几分,显然是对「东方先生」之死,还有说不出的哀痛。   再下面站着峨嵋「德渊大师」,他的面容无喜无悲,但却颇为凝重,似是另有一番心事。   大师之後,并立着崆峒掌门「惟意道长」四位师兄弟。   少林掌门「悲航大师」也已赶来相迎,可是他的表情,跟少林相别时颇有不同。那一次,他还当面答应,要在各派之前,替岳天雷尽量解释误会。   如今,却凭添了一层阴影!   岳天雷何种机灵,一见众人神态,马上猜透了内中原因。   这几位,除了「天乐道长」庆幸师兄回山,其他的人,都是满腹疑云,对本门失踪高手的被杀,感到不满。   心念中,   目棱寒电更掠过这几位武林元老,射向後面那一排。   更感心弦震动,充满歉然之意。   因为他首先看到武当派「法雷」「法电」「法霆」三个师兄弟,都是满面戚容,微含怒色。   岳天雷对於这种含有敌意的神态,不但不生气,而且大为同情。   对方的上一代——清枢,清璇,清玑——也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武当三子」,都直接的为他而死。   如今这三人,正像「三子」的影子,真令他触景生情,凭添怅惘。   并且——   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近四旬的僧人,身上服色,正是「衡山」一派打扮,无疑就是大弟子「觉非和尚」。   衡山派掌门「法宏大师」曾死在岳天雷的眼前,失踪的「法度大师」,已被「郑红莲」所误杀。有了这些惨变,「觉非和尚」的态度,当然也尴尬至极。   「哈哈!少侠可赶同来了,贫道可放下一桩心事………。」天乐道长首以两声开朗笑声,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西门先生」等亦随即拱手问好,岳天雷和「蛇娘」一面还礼,一面依次招呼。对於「法雷」「觉非」也表示了久别重逢的礼数。   寒喧既毕,   几位年高掌门人,虽然另有心事,倒底比较沉着些,马上微转身形,准备请二人同去大殿,然後细谈。   但是——   血气方刚的「法雷道人」,却忍不住那股冲动,迳自上前两步,未曾开言,先将锐利眼光,对岳天雷腰间佩剑,连盯了几下。   岳天雷当然明白,对方见他未佩「青霓剑」,所以感到出奇,立刻毫不掩饰的说明道:   「本人很抱歉,『青霓剑』现已落入『武皇』手中,但是我敢保证,不久就可以完璧归赵………。」   「法雷道人」被他抢先说破,不由得怔了一怔,随即双眉轩动,以不太愉快的口吻,提出问道:   「尊驾既将宝剑失落他人之手,还有把握夺得同来吗?」   岳天雷冷静如常,点头答道:「本人一定会找回来,然後交还阁下,永作镇山之宝。」   「万一找不回来,敝派岂不落空?」   「我用生命保证。」   「生命。」   法雷道人微微冷哂道:「你的生命是另一回事,敝派的剑又是一回事。」   岳天雷念在「武当三老」之死,不愿与对方口舌相争,因此「法雷」一再冷语相侵,他仍不予计较。   但「蛇娘」护郎心切,那能忍耐得下,立刻星眸一瞪,娇声冷叱道:「我雷哥说还就会还,你那有这多废话!」   「法雷」满怀悲痛,一腔怨气,正愁无处可以发泄,闻言手臂一翻,搭住剑柄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最好别管闲事,否则的话……嘿!」   「怎麽样?」   「莫以为『武当』长剑不利!」   「好哇!」   蛇娘气得娇靥飞红,上前一个大步,道:「好言好话劝不听,可得教训教训你,以戒下次。」   话声中,「武当」三道人立刻长剑一抽,身形随之跃然欲动。   岳天雷忙将奇奥身形一旋,先把「蛇娘」隔在身後。   「天乐道长」等人,也将武当诸子拦住,他们论年龄辈份,都比对方高,可是「法雷」现为一派宗主,因此只能好言相劝。   人声嘈杂中,   岳天雷面色一整,肃然地遥对「法雷」三人道:   「本人看在『武当三老』份上,所以不与争执,尤其你们现为武当主持,凡事应该冷静,不可失了上一辈的风度。」   这句话,词严义正,说得对方面色一红,再加上「西门先生」等同声相劝,「法雷」三个才讪讪的收剑入鞘,可是还想讲两句话找场………。   就在这个时候,   只听雄沉劲笑中,还来这个银铃似的声音,连声娇唤:「雷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神拳郑泰」和「郑红莲」,於是也欲喜予以招呼。   「蛇娘」一见她的同门师妹赶来,高兴得一腔怒气,全化入乌有之乡,马上娇躯一旋,跟「   一场不愉快,就在笑声下撇过一边,等他们讲完话之後,衡山派的新掌门「觉非和尚」故意乾咳一声,说道:   「少侠,咱们大家上山去罢,有些事情,还要跟你讨教一二。」   「好!」   岳天雷点头一应,大家齐展身形,直飘向「青城大殿」!   一行人如电飘射中,除了「蛇娘」和「郑红莲」的喃喃细语,其他人都是默然无言,仅闻衣襟掠风之声,更衬出沉重的气氛。   岳天雷虽然心境坦然,面对这些纠缠不清的恩怨,也不禁心念潮涌,一时想不出十全良方。   两廊下身形闪动,又出现两批人物。   左边是「巫山艳凤剑艳兰」,她老远叫了一声:「雷弟!」满面春风,倍感小别重逢,无限亲切。   岳天雷诚挚而简单的交谈数语,忙将她介绍给「蛇娘」和「郑红莲」。   她们之间,早已见过面,可是交情不深,经过这番引见,青年人意气相投,顿时笑语盈盈,谈得十分投契。   那打从右廊下赶来的,正是「湘江王言家骥」,和「九还门」的「无影大鹏俞老谨」。   这两人均为一派宗主,不比「巫山艳凤」只是客人身份,因此他们一到场,各派掌门都一齐   「湘江王言家骥」一看众人神色,心知必然有事,立刻拱手笑说道︰「各位大掌门不要客气,我跟岳少侠只有几句简单话要讲………」   「天乐道长」马上带笑答道︰「帮主只管请便,如果不妨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   岳天雷在看到「无影大鹏」的时候,心中已然一震,因为对方说过,以後见面定要见个高低,如今这一现身,可能就为了那件事。   於是,趁着「天乐道长」说话的时候,首先低声的交代了「蛇娘」几句话,要她们暂时离开   三位少女马上嫣然一笑,联袂飘离当地,仅留下「神拳郑泰」,以作陪伴。   等到「天乐道长」讲完话,他也对各大掌门言道︰「我看诸位不必等,你们先进大殿,在下交谈完毕,马上就来候教。」   这麽简单的要求,对方当然能接受,立见七大门派首脑,先後迈步离开,迳往大殿等候。   「湘江王」等众人走远,马上指着「无影大鹏」,满面含笑,道:「少侠,这位你一定见过!」   「他是我二十年的老朋友,想不到跟你会有一段误会,今天是特来握手言和,希望你不介意。」   岳天雷立刻开朗的答道:   「俞掌门有此宽容大量,在下非常佩服,至於上次误杀了九还门的人,我谨此表示歉意。」   「无影大鹏」诚恳的答道:「武林争斗,不死则伤,那场误会我们不必提了,还是如何应付   此言一出,立将过节消除。   岳天雷随即拱手作辞,抱歉道︰「七大门派都在殿中等我,在下要先丢一下,等会再陪两位………」   「湘江王」闻言,诧然抚须道:   「这倒有点奇怪,如果是可以公开的事,七大门派岂能不邀请我们,难道还会有什麽秘密不成?………」   岳天雷微微笑道︰「此事原非秘密——。」   「那为什麽这样神秘?」   「帮主对於青城『天悦道长』回来的事,想必晓得?」   「不错,我已经见过他了。」   「天悦道长原被『武皇』所制,做了十几年的『铁面人』,如今他已被我救回,其他几派当   「对呀!那些人又在那里?」   「在下一时失手,把他们误杀了!」   「哦——!」   湘江王惊噫一声,骇然变色道:   「你误杀武当『清玑』,我已经听说过,单凭这一件,就够麻烦,如今再加上别人,岂不更为难吗?」   岳天雷淡淡一笑,答道:   「天下为难之事多得很,在下也无心跟他们争论,有什麽事,都由我一人负责,总有辨法解决。」   「那倒用不着,有『神拳』郑前辈同去,也就够了。」   「湘江王」想了一下,侧身相让,道︰「那麽,少侠先去跟他们谈,万一有事,只管吩咐。」   於是——   四人相对一揖,岳天雷随与「神拳郑泰」,迈开大步,飘入青城大殿。   ※            ※                ※   岳天雷以前到过这里,旧地重游,当然毫不陌生。   只见殿中排开数十把木椅,七派首脑,分排年岁长幼,严肃的列坐两厢,静候他们来到。   客套一番後,   「天乐道长」首先轻咳一声,朗声说道:   「岳少侠,记得上次你到敝山,送来灵药,救了贫道一命,在血窟『三妖』等人围攻青城的时候,也全靠你出手相助。」   这次敝师兄『天悦』,又承少侠解救,得脱苦海重返师门………。」   讲到这里,岳天雷插言说道:   「关於令师兄的脑病,在下已经找来一种『九转定神丹』,准备亲自给他服下,也许有所帮助。」   「哦——,那就更好了。」   天乐道长大为感动,不由得惊喜的叫了一声,接道:「少侠这多恩情,贫道真是愧无以报。」   「道长不必过谦,救人是份内之事,何言报答。」   天乐道长故意拉长话音,双目以意味深长的表情,向其他几派高手,扫视一周道:   「少侠这份古道热肠,足见光明磊落,对於任何人都没有偏心,我想………这一点大家都得承认!」   岳天雷早知各大门派,要来追问误杀同门之事,「天乐道长」这番话,明明是感恩报德,要替他辩护,於是会心的微然一笑道:   「掌门人这句话太过奖了,我想其他几位,一定对自己的同门很关心,如果有话要问,都不必客气!」   「天乐道长」本想从中打圆场,如今被岳天雷开门见山,坦白指破,不禁面色一怔,不晓得如何应付。   就在他一怔之下,   少林「悲航大师」已经应声说道:   「岳少侠,老衲已承你赠药救命,这件事,我永远会记得,但敝师兄『悲济』,乃是少林元老,他的死因,我………我不能不问!」   大师说话的时候,面容沉痛,声若洪钟,那「崆峒惟意」,「武当法雷」,「衡山觉非」,都齐齐点头不已,表示同意。   致於崑仑「西门先生」和峨嵋「德渊大师」,因为派内无人失踪,完全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出场,因此未加可否,暂不表示意见。   岳天雷看出「悲航大师」沉重的心情,所说的话,确是关心同门,於是也以庄重的语气,答道:   「不瞒大师说,令师兄已被在下误杀,实在抱歉。」   「这个老衲已经知道了,但以少侠的功力,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混战之中,出手难免过重,这是在下武艺不高,以致收不住手!」   大师闻言,立刻双目暴睁,以不大相信的态度,进一步问道︰「此话当真吗?」   那「神拳郑泰」陪坐一旁,至今还不曾说话,眼见岳天雷替他爱女受过,再也忍耐不住,马上重重的咳嗽一声,面对各大掌门叫道:   「诸位,这件事我最清楚,请大家好好听着………」   岳天雷立感心神狂震,随将冷森森的眼光,朝对方狠狠一盯,意思是叫他不要插进来,以免更多周折!   「神拳郑泰」贝他脸色严重,才知自已这句话说错了,而且岳天雷早就交代过,此事恩怨牵连,要由他一人承担,如果说出是自己女儿杀的,不但於事无补,反倒麻烦,更何况他们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实在用不着自己打岔。   心念下,   立刻生出急智,改变口风道:   「在下曾被蒙面人和铁面人所掳,因在『黑山』,铸造长剑,岳少侠来救的时候,碰上小女『红莲』,他们受了敌力围攻,因此岳少侠情急之下,出手太快了一点,以致除『天悦道长』之外,其他的都………都牺牲了!」   这番话,说得颇为逼真,总算没有露出破绽。   但——   「悲航大师」仍然觉得可疑,迳将双眼盯住「神拳郑泰」,泠泠的追问一句道︰「郑施主这话又是当真的吗?」   「当然——。」   神拳郑泰咽了一口唾液,加以解释道︰「以岳少侠的功力来讲,本来不会出岔子,可是小女未绝大阵,功力又浅,有了她在场,反使岳少侠分心,就以在下而言,也替岳少侠增加负担,因此才造成这一桩不幸。」   「嗯——。」   悲航大师对这番合情合理的言词,一时无以反驳,於是合掌低眉,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敝师兄『悲济』,造过许多杀孽,但他是被『武皇』所制,神志不清,真想不到他活得糊涂,死得冤枉!唉!这件事,老衲不知怎麽去向前辈祖师交代…………」   大师的叹息未完。   崆峒「惟意道长」立又接言道:「郑施主,岳少侠!贫道也有一言,想要问明。」   「请讲。」   「敝派不幸,大师兄『惟尊』,竟然背叛师门,投身邪派门下,贫道现为掌门,理该清理门户,以谢天下!」   「神拳郑泰」马上点头道:   「道长这种执法无私,大义灭亲的精神,令人感动,我想天下武林,都能够膫解你的心情。」   「好说,好说。」   惟意道长抚须轩眉,客气了一下,但随将话音一沉,道:   「但是——!本派叛徒『惟尊』,在上次进犯青城,已被岳少侠识破,二次『黑山』相遇,应该不会陌生,为什麽不将他生擒同来,交给敝派问罪呢?」   岳天雷一闻此言,立予反问道:「道长的意思,想是怪我轻自处决,致於交你问罪,恐怕还在其次吧!」   「惟意道长」脸上一红,道:   「惟尊荼毒武林,按道理人人得而杀之,可是——他乃本派首徒,就以贫道来讲,也要禀明历代师祖,才能加以处置,何况尊驾你………」   「神拳郑泰」怕他说出难听的话,惹得大家生气,连忙打断道:   「道长言之有理,按规矩讲,像令师兄这等身份,原该送交掌门人问罪,可是在下被囚『黑山』,就是由他看着,其他邪党,也都由他指挥,岳少侠为了要救在下,实难两面兼顾,因此………道长要生气的话,应该怪我。」   崆峒派几个师弟,闻言忧色,齐齐朝他一盯,那「惟意」更是冷哂一声道:   「郑施主,任凭你舌翻莲花责任还落在岳………岳少侠身上,就算尊驾有心认过,我们也不想找你!」   这句话,份量很重,意思是看不起「郑泰」本人,因此不要找他负责。   「神拳郑泰」生性粗爽,本来受不了这种讽刺,但看在岳天雷份上,终於暗地一咬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岳天雷见状,立刻答覆道:「好,道长要找我负责,本人决不推辞,那麽,你打算要我怎麽办?」   「这个………。」   惟意道长倒反而怔住了,他跟岳天雷本来有点交情,「惟尊」也有该杀之罪,可是就掌门立场而言,这件事不能不问,但要他提出办法,他倒犹豫不定。   在这霎那的沉默中。   衡山「觉非和尚」马上接着讲话,他现年龄刚过四旬,在各派掌门中,正是少壮之辈。只见他目芒四射,声似宏钟的说道:   「岳少侠,说来说去,好像我们硬要派你不是,其实尊驾忘了一件事。」   「那一件?」   「我听『悲航』前辈讲过,他曾劝你把这些『铁面人』听由各派处置,可是阁下执意不肯,硬要一人去办,既如此,就该办个面面周到,那知结果变成这样!」   岳天雷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心神一震,暗中思忖道:   「我本有面面俱到的办法,不幸『莲妹』太过紧张,误解了我的意思,以致弄到这等局面………」   「尊驾上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每每出乎预料之外,因此本人对这件事,毫无推脱之心,更没怪你们逼迫。」   「那就好!」   觉非和尚颔首说道:「关於家师惨死在邪党手下,小僧也不敢埋怨阁下,但大师伯『法广』之死,却只能怪你!」   岳天雷剑眉一挑,沉声答道:「本人已经承认负责了!」   话声中,又见武当「法雷」面色不定,亟欲开言,於是转脸乾脆转向三人问道:「贵派还有   「我们武当剑派,天下驰名,虽则师伯『清玑』失踪,全山大山一向相安无事,可是阁下一到敝山,老掌门『清枢道长』,竟致走火入魔而死!」   并且,他老人家把镇山宝剑,交与阁下,继任掌门的『清璇道长』,为要保护此剑,亲自下山,也不幸死在『武皇』手下!」   讲到此处,武当三道士,已然热泪泫然。   岳天雷也目孕泪珠,感伤不已道:「这两位道长的恩德,在下很感激………!」   「两位前辈为你而死,原出助人之心,自甘情愿,我们做晚辈的,没有什麽话说,但敝派两者已死,你就该尽力救出『清玑道长』,才是道理,偏偏你在『剑潭』交手的时候,也不细看是谁,竟将他老人家亲手杀掉,姓岳的!你………你………你还有什麽理由,能叫我们甘心服气!」   岳天雷怅然不已,道:「只怪本人一时不察,惭愧………惭愧………」   「神拳郑泰」见状,心中又感不平,立又加以解释道: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岳天雷,『剑潭』一战,对方也是联手围攻,『蒙面人』和『铁面人』都是扑朔迷离,简直无法分清,何况令师伯本性已迷,不能自持身份!因此要怪的话,只能怪『武皇』的阴狠狡诈,不能够………」   「且慢!」   法雷等他说到这里,立刻双肩一轩,驳道:   「郑施主虽然有几分道埋,可是这件事再护远一点,就该谈到岳天雷下山削剑的事,以贫道而言,也曾绝被他削去长剑,虽然这是我学艺不精,但掀起风浪的是他而不是我,就连老掌门闭关之中下令开山,也是为了这个起因,总而言之,如果不因为岳天雷,武当山没有现在的惨局。」   岳天雷闻言答道:「我真抱歉,一定会………」   刚说出会字,「法雷」冷哂半声道:「敝派人亡剑失,光抱歉有什麽用!」   「依阁下要怎麽办?」   「血债血还,冤冤相报!」   「除此之外——?」   「没有第二条路!」   「阁下未免太冲动——。」   「法雷」怨怒交集,霍地一声,起身按剑道:   「我并不冲动,你我功力的高下,我已经考虑过,但为了上代血仇,纵然不敌,也要尽力试一试?」   岳天雷心知对方所言非虚,他倒佩服「法雷」这份不怕死的胆气,但就武功而言,对方三个一起来,也不是自己的敌手,於是双手齐摇,意思是要对方坐下,从长商讨。   在这激动局面下,「衡山」,「崆峒」,「少林」,都是心情不佳,就连身为主人的「天乐道长」,也感觉难於讲话,「神拳郑泰」虽然是心向岳天雷,亦复不便插嘴。   於是——   「西门先生」对「德渊大师」递了一个眼色,然後冷静地说道:   「诸位!你们双方都有理由,讲去讲来,全都是天数使然,非人力之所能挽回……………。」   「法雷」立刻反驳道:「依前辈的说法,这就委之天数,不该过问了吗?」   「要过问也要等除了『武皇』之後,再行商议………」   「那麽,崑仑、峨嵋两派可愿担保,等消灭公敌之後,公证我们和岳天雷一较高低?」   「不!」   西门先生、德渊长老几乎是同声否认。   於是「法雷」、「觉非」、「惟意道长」也齐声反问道:「贵两派既不肯作证,岂非敷衍我们………」   「我们决非敷衍!」   西门先生面色一整又道:「在下为人做事,武林中都相当清楚,决不是两面讨好的人,再就敝派来说,我师兄『东方玉』之死,也踉岳少侠有关。如果本人不问是非,也可以硬扯到他的头上!」   这句话,说得「法雷」等人脸上一征,「西门先生」却像没有看到一般,迳自侃侃言道:   「致於诸位的恩怨,除了要在消灭『武皇』之後再提,至於解决的办法,更要多加的考虑。」   「前辈要我们怎麽考虑法?」   法雷道人不服气的提出问道。   「西门先生」瞪了他一眼,道:「最低限度——决斗不是办法。」   「前辈是认为我们功力不行!」   「就算你们有此功力,也不该好勇斗狠!」   「那又怎麽办?」   「我看嘛………。」   西门先生微微一迟疑,双目注定岳天雷微笑道:「还是由岳少侠自出主意!」   「由他?」   法雷道人骇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门先生」却以目光,一扫全场道:「对!岳少侠生性刚直,他自己出的主意,决不会叫你们吃亏。」   这句话,引得「法雷」「觉非」大吃一惊,几个人的眼光,直朝「惟意道长」连连扫视,意   「悲航大师」一面沉吟,一面环视全局,终於叹了一口气道:   「老衲曾受少侠之恩,师门之事,又不能不问,如果少侠能有两全其美的辨法,少林寺决无异议。」   话声刚落,「惟意道长」也勉强点头道:「强敌当前,咱们先得联手应敌,再谈其他,因此………崆峒一派,也表示同意。」   两老都已承认,「法雷」「觉非」自是无法坚持,忿然不语中,「天乐道长」连忙朗笑,言道:   「好啦!好啦!此事一言为定,现在咱们再谈应敌之事,岳少侠从外面来,可听到『武皇』的动静?」   岳天雷也现出笑容答道:「他本人是不来的了!」   「哦!」   在场人一听这个消息,齐发出惊奇之声,对几位掌门而言,他们一方面是放了心,可是另一方面,也感到几分失望。   岳天雷随将「逍遥道人」中途埋伏,结果全军覆没的事,由头至尾说了一个清楚,「天乐道长」更加高兴道:   「这可好了,除了那个老魔头,其他任何人来,也逃不脱佛道合参的『天罗地网阵法』……!」   岳天雷剑眉轩动道:   「就因为这样,本人准备不久告辞,去到『阴灵山』,以履单人约斗的诺言,并且夺回『青霓宝剑』!」   「啊………」   殿中又响起一片惊噫声。   骚然中,   「西门先生」面色凝重的问道:   「岳老弟,你此番前去报仇践约,除了一身武功之外,恐怕还要算那『天雷怪剑』的威力吧?」   「嗯——,不错。」   岳天雷坦然答道:「对方的『摄魂阴啸』,惟有此剑可破!」   「西门匆生」眼光一动,改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枝剑可不是随便用的,你要考虑它的後果。」   岳天雷也以同样的方式答道:「我已经领教过怪剑魔力,也准备了四位帮手,可以在万一关头,防制在下。」   西门先生答应之中,故意恢复嗓音,道:「将来少侠赴约,还打不打算带人去呢?」   「打算请四位女性………。」   「哦!四个女性?」   「这四位女性不是外人,说来都与『巫山』、『天龙』两派有关,跟仇人也是有一段过节。」   「天乐道长」闻言,兴奋的问道:「这种武林罕见的大事,贫道等能够到场吗?」   「嗯——。」   岳天雷想了一想,答道:「依在下看,还是不去的好!」   这番约斗,本是岳天雷与「武皇」的事,他既拒绝,别人纵有好奇心,也不便予强求。   因此——   不仅「天乐道长」失望,甚至连「法雷」「觉非」,都感到失了机会,只是他们更不便出口而已。   默然下,   「西门先生」却以别有意味的口吻,朝他劝道:「岳老弟,诸位掌门愿去,你还是答应的好,就连在下,也想跟着见识见识!」   岳天雷先是一怔,觉得对方的话有点出奇,那虎目中两道寒芒,不禁坏疑的扫了过去。   「西门先生」并不答话,也将眼珠转动,视线反朝「天雷怪剑」一瞪。   「呵!呵!」   岳天雷心机一动,恍然自忖道:   「原来你是怕怪剑威力过强,担心我无法控制,因此除了四女,还要找大家来帮忙………。」   他既猜出对方好意,不便再度推辞,因此点头应允道:「诸位美意,在下接受了,只是将来去的时候,要依我一件。」   「完全依你。」   「西门先生」和「天乐道长」同时都予答应。   「阴灵山路途危险,在下先带四位同伴进去,然後沿路留下记号,使大家可以跟着来,如果碰上决斗,务请大家不要出手!」   「当然不出手!」   西门先生摇头一笑,道:「那种生死交关的事,就算你要我帮忙,我还有点害怕哩!」   满天云雾,就在这一笑中暂置脑後。   各派掌门人随亦纷纷起身,告辞出殿。   「天乐道长」亲陪岳天雷,走在众人的後面,准备去取「九转定神丹」,医治「天悦道长」。   但经过外厢之时。   他们又碰到了「丐帮帮主」等人,都是来找岳天雷,一叙仰慕阔别。   岳天雷与众人一一叙过话,然後请「神拳郑泰」叫「蛇娘」拿药来见。   工夫不大。   「蛇娘」已然匆匆赶来,三人这才齐飘身形,直趋「天悦道长」的密室。   但——   走出没有多远。   「青城山」外,突地射起一枝火箭,拖着大股浓烟,直没入云宵之内,随闻劲啸四起,警号频传,一座清静名山,立见人声鼎沸。   「天乐道长」见状面色一凛,微带激动的说道:「嘿嘿!敌人的胆子倒不小,居然赴约来了!」   岳天雷也是剑眉一立道:「那麽,我们先去应敌………」   「这………这倒不必,『武皇』既然不来,其他的人咱们足能应付,我看少侠远是去医敝师兄罢。」   「也好,如果有什麽变化,再给我一个信。」   话声中,「天乐道长」三步做两步,飘到内院,用手遥指数间静室道:「敝师兄就在那里面,这位姑娘以前已经来过,就请她带少侠去罢。」   「天乐道长」说完,急忽忽离开当地,自与各派高手出山应敌。   「蛇娘」领着岳天雷,走到这清幽至极的静室前面,数名小道都认识两人,齐刻上前恭然行礼。   「蛇娘」便同为首道僮低声问道:「道长这几天来,情形怎样?」   「禀两位贵客,师祖还是终日呆坐,好像是………想什麽心事。」   「好,你们暂时远离,有事的时候,我再叫你。」   那道僮肃然答应,手一挥,领着其他几个,走向院中等候。   岳天雷见她如此慎重,不由好奇的问道:「道长病况到底如何?怎麽这样的谨慎…………。」   「蛇娘」对静室看了一眼,以极低的声音答道:   「我这样做法,有两个理由,第一,如果道长完全恢复记忆,可能会讲出许多秘密,这最好不让外人听到。」   「嗯——!」   「而且,在给他服用『九转定神丹』之前,我先把他以往情形,对你说明一下,使你心理上有所准备。」   「好!」   「当神拳郑前辈送他回来的时候,道长完全不省人事,就像行屍走肉一般,经服各派的秘制灵丹,和细心治疗後,他才回复了一部分记忆,饮食言语,已跟正常人没有两样。」   「那麽,他对被掳之事能记得吗?」   「就是这一段记不得!而且………」   「怎麽样?」   「大家都不敢说明他被『武皇』所掳,干过许多不正当的事,恐怕刺激了他,引起意外!」   「哦!」   岳天雷骇噫半声,全头狂震不已的忖道︰「这可糟了,道长本是天性刚正的人物,如果把这些丑事让他知道,可能引咎自责,发生不幸,但是………我若不加追问,这血海之仇,还有许多疑问无法揭穿,那我该怎麽办呢?」   心念及此,他倒踌躇起来:——   为了要追查仇人的往事,他对费尽力气才找到的惟一证人,实在舍不得放松。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如果道长因此牺牲,那岂非损人利己,於心有愧!   他这种内心矛盾的表情,都被「蛇娘」看在眼内,经过片时考虑,她终於一拉个郎手臂,说道:   「雷哥,你先别伤脑筋,这份药灵不灵还有问题,不必想那麽远………」   「如果不灵那没有别的,如果灵验的话………。」   「灵的话,道长的病就好了,致於以前的事,问不问都由你!」   「好吧!」   岳天雷答应一声,轻叹言道︰「我到时再看情形罢。」   这个决心,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十八年血仇秘密,他当然想全都知道,但考虑到「天悦道长的安全,他只好忍痛让步。   於是,咬了咬牙关,轻轻的在门上叩了几下。   「谁?」内厢传出苍劲喝问。   「岳天雷拜见道长。」   「岳—天雷?」   对方对他的名字,显然毫无印象。   「蛇娘」闻言,连忙补充道:「我是李昭霞,跟义兄给你送药来了!」   「哦——原来是李姑娘!」   对方曾受她的看护,因此大表欢迎,随以高兴的口音,叫道:「两位都请进吧。」   两人推门入室,又过了两间房屋,才进入「天悦」起居之地。   岳天雷虎目朝里一望,不禁微微一怔,颇感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的「天悦」,是个蓬头垢面的怪人,而端坐玄床的,却是须发苍苍,貌如松鹤,尤甚那含煞带威的目棱,更可见其生性之刚正不阿!   心念中,   只听道长哈哈笑道:「贫道终日静坐,心念如潮,两位光临,正好解我烦闷。」   「蛇娘」也娇笑答道:   「我们一方面陪道长聊聊,一方面给你带来『九转定神丹』,再说这位岳天雷,他也不是外人,道长就是他救回来的。」   「哦——。」   道长双睛连眨,惊噫出声道:「难怪有些面熟,原来是救命恩人到了,贫道失敬。」   「道长不必客气,在下只是………只是………」   岳天雷谦虚了一句,讲到「只是」两字,却不便说明相救的本意!   「天悦道长」并没注意这些,接着称谢道:「并且少侠又送了药来,贫道更是感激不尽,那麽——,此药可否马上交给我呢?」   岳天雷沉吟答道:「我有一点要说明………。」   道长兴奋的说道:「请讲,请讲!」   「如果不灵,道长不要失望………。」   「当然!药不医命,我们只是试一试。」   「如果灵了,道长可能恢复记忆,记起过去的事情,假如……有什麽不愉快的往事,恐怕……反增伤感!」   「天悦」皱眉苦笑道:   「少侠有所不知,贫道这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对於往事无法记得,真有说不出的痛苦………。」   「这个我想像得出,可是——往事如果不愉快,不如忘记的为妙。」   「不!不!贫道年过六旬,对於不愉快的事会受得住,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岳天雷仍不放心,但道长那种殷切的表情,使他不忍拒绝,饶是这样,他还用以询问的眼光朝着「蛇娘」望去。   「蛇娘」也考虑了一会工夫,然後取出药瓶,道︰「道长!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我早就想过许多次了,在贫道记忆中,有一大段的空白,其中经过,不管它是好是坏,我一定要弄明白。姑娘!你………帮帮忙吧!」   「蛇娘」见他意志坚定,毫无悔意,这才将瓶内灵丹谨慎递过。   「天悦道长」简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迫不及待的接过药瓶,将那「九转定神丹」一口吞下,然後闭目运功,用本身内力去帮助药性的发散。   片刻後,   道长气息均匀,神情平静,显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地。   「蛇娘」见状,更对个郎说道︰「雷哥,你要不要替他推宫过穴,也许会快一点。」   「我看用不着。」   岳天雷谨慎的答道︰「我原以为他病势恶劣,不能自行运功,才有那种想法,而且………我担心服药的结果………」   「哟!你怎麽一下子变得这样小心,记得我父亲讲过,如果道长真已被制十八年,这药根本无效,我想………这十八年的时间绝对不会错,因此………」   「怎麽样?」   「这药不会生效,你算是白白紧张了!」   两人轻言细语中,只见道长额上渗出豆大冷汗,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喜怒哀乐,先後交作!   「呀!」   岳天雷悚然轻噫道:「看样子药性已灵,道长已经想起往事来了!」   「蛇娘」也是骇然????训胆溃??   「那反而奇怪了,我父亲的医术决不会错,那除非………道长迷失本性的时间………不够十八年?」   「如果不够十八年,那等於说他也是叛徒?」   「雷哥,你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很明显,那证明他不是被『武皇』所制,而是甘心投贼,为虎作伥!」   「结果他不也变成『铁面人』吗?」   「一定是後来发生了别的事情,仇人才将他心志摧毁,要不然,他应该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清醒!」   「哎呀!」   蛇娘听到这里,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芳心中惊骇莫名,一句话也说不出!   致於岳天雷,他那虎目寒电,也由同情悲悯,一变而冷气森森!   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天悦道长」——   他现在的表情更为激动了,面容扭曲,充满了变幻和矛盾,就连整个身躯,也在索索的颤震。   岳天雷面色凛然,心念翻滚如瀚,耳听远处飘来阵阵劲啸,想必各大门派,正与敌人激战………。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悦道长」由激动而趋平静,全身热汗化成股股蒸气,不久亦已乾燥。   终於,他把双眼一睁——   将两道目芒劲光,直盯住岳天雷,突乎其来的问道:「阁下,请你把姓名再讲一遍!」   岳天雷也是针锋相对,反盯他一眼道:「我叫岳天雷!」   「岳天雷,嗯——嗯——」   道长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再又问道:「你父亲的大名是什麽?」   岳天雷凛然一麎,冷声反问道:「你怎麽会想到这一点,一定是回复了记忆力!」   「你先答覆我的问题!」   「还是你先答覆的好!」   「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它是些什麽,别人决不知道,因此——还是你先答!」   「好吧!」   岳天雷怒叱半声道:「先父岳长明,人称『剑圣』!」   「真是他?」   「当然不假!」   「磔磔磔磔!磔磔磔磔!」   天悦道长先不答言,竟自全身颤战,仰天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劲笑——!   第二十章 还血归剑   「天悦道长」这阵笑声,笑得岳天雷毛发耸然,怒从心起。立刻虎目一瞪,厉声叱道:「你有什麽事这样好笑!」   然而对方仍不答话,收住笑声後,连连吸了几口长气,面上表情,随之瞬然一变,变成原来的端正严肃,而且平静得出奇!   可是,两人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肃立外厢的道僮。   立闻一个清脆口音,恭敬发问道:「禀师祖,你老人家要不要我们伺候!」   「用不着!」   天悦道长期然相应,语气肃然的呢道:「你们通通退下去!」   「是。」   道僮应声中,脚步轻灵,退向外院庭中。   但——   他们刚一走开,另一急促脚步,又怒忽忽的直趋而入。   岳天雷不禁焦燥地双眉一轩,还来不及开言,已听「天乐道长」的声音,自外而入道:「师兄,你怎样了——!」   「站住!」   天悦道长威严一喝,外面的脚步应声刹住,「天悦」随又说道:「我很好,你暂时不要进来!」   「真的——?」   「师兄岂能骗你!」   「那麽!」   天乐道长的声音,由紧张而转为高兴道:「小弟有几句话,要对岳少侠讲,不知师兄准不准?」   「当然可以。」   天悦的声音,也同复了平静语气,道:「你就站在外面讲吧,岳少侠听得见。」   於是,「天乐道长」隔窗说道:「少侠,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进犯本山之敌,已在『天罗地网阵』下,全数击溃!」   「很好!」   岳天雷高声赞扬道:「这是道长调度有方,可喜可贺!」   「天乐道长」谦逊了一番,再道:「敌人死伤惨重,已经无力重来,以後少侠可以专心去对付『武皇』,致於我,目前要去收拾後事,并且撤除各处伏路弟子,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解除多日的劳累………」   「那麽,道长请便。」   「贫道告辞,等一会见。」   话声中「天乐道长」已问候了他师兄,然後脚步忽忽转身朝外飘去。   等到声音沉寂。   岳天雷炯炯眼芒,重射在「天悦道长」身上,看得对方面皮微一拂动,然後吁了一口长气,道:   「岳少侠,过去的回忆,真像你所讲的——毫不愉快。」   「既然这样。」   岳天雷尽量压住冲动心情,平静答道:「尊驾倒底愿不愿讲呢?」   「我很愿意!」   「那麽——请你讲吧!」   「可是,贫道服药之前,你曾经再三警告:『不愉快的往事,忘记了倒好,…………』。」   「哦!」   岳天雷心头一震,越认为对方必有不可告人之事,但这种口气,显有忏悔之意,於是颇为同情她的遭遇。   「道长你现在想要忘记吗——?」   「不!贫道已经想起来了,再也无法忘记。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决心要听?因为对你而言,也是很不愉快!」   「没关系!」   岳天雷坦然问道:「在下对这些往事,曾经苦苦追踪,老实说,我救你的主要目的就在於此!」   「好吧,既然少侠愿听,贫道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这句话,听得岳天雷和「蛇娘」齐齐一震,都瞪大了一双眼睛,静候对方说出下文!   「那一年。」   天乐道长目视虚空,抚须追忆道:「武帝隐居江湖,贫道在外搜索『五魔』邪党,在……苗疆附近,遇到一个蒙面人。此人起先毫无动静,等我稍一分神,却用特殊手法,点了我……我的『脑户穴』……。」   岳天雷一听此言,不禁怀疑问道:「那人点你的时候,正是十八年前,对不对?」   「嗯——,对的。」   「道长从此心志丧失,不省人事,对不对?」   「不!我还清醒……差不多一年!」   岳天雷「嗯!」了一声,立予追问道:「你这话是真的呢?还是故意编的?」   「少侠何以不相信——?!」   「对方那种指法,从不落空,如果你真被倒住,就不可能清醒!如果清醒,那证明你是……。」   「天侻道长」立刻双眉一皱,接住下文:「证明本人是背叛师门!对不?」   「本人不能不这样想。」岳天雷也冷声相答。   对方长叹一声,摇头不已。   「你也有理,但贫道另有隐情,请听我讲下去。」   「嗯!」   「当我碰上『武皇张辟雷』,心中已有怀疑,因此他出手虽快,也被我暗运内功卸去几成劲道,因此过了一两天,我又清醒过来!」   「那何不设法脱身!」   「贫道也有此意,但事实上很困难。第一,我套上了一个特殊的铁面,如果我自己去解,必被利刃穿脑而死。」   「第二?」   「他在我昏迷中,已用了阴柔手法,所以我虽能保持清醒,但智力大减,尤其听到他一种阴啸声时,立刻心不由己,完全听他指挥。」   「还有别的理由吗?」   「对方不仅功力奇高,并且有几个狠毒帮手,叫做什麽……?」   「恶医李飞腾,和阴司秀士……。」   「不错,不错,这批人武功虽不怎样,但机伶精怪,心计过人,所以贫道以带伤之身,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听到对方的计划,是要先灭——『巫山四剑』,再除各大门派,因此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麽主意?」   「对方不晓得贫道还清醒,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多打听其中秘密。等到机会成熟,就可以逃出魔掌,警告武林。」   「後来呢?」   「贫道有了决心之後,平日不露声色,专一注意对方行踪,在起先一段时间,经常还有人看守,也不带我出去。但是没有多久,对方又掳来了三位高手,从武功上看来,显然是少林寺的『悲情』,武当山的『清玑』,和衡山派的『法广』……」   「还有崆峒派的『惟尊』没算上!」   提到「惟尊」,「天悦道长」目露威光,道:「此人不值得提,好好的正派门徒,偏为了孤傲之心,背师叛道!」   「就是这一个原因?」   「据贫道偷听得来,他虽是崆峒七剑首徒,但因生性孤傲,上一代掌门人认为他器量不够,做不了一派些宗主,已经有了另择贤良的意思,因此他甘心投身邪党,准备日後夺回崆峒………。」   「有了你们四个『铁面人』,再加『惟尊』和『阴司秀士』那几个,人手已差不多,那麽,下一步行动是什麽?」   「本打算去找『巫山四剑』,不料半途之中,竟跟令尊遇上………」   「啊——!」   岳天雷骇然一震,惊噫声脱口而出。   「那知令尊眼力过人,就从『武皇』的身法上,看破他会巫山武功。当时立予喝问,查问『武皇』的出身来历……」   「嗯,对方怎麽说?」   「他慑於『剑圣』威名,不敢承认,但令尊并不受骗,长剑起处,立刻试他的招法,只见双方快如闪电,连换奇奥无比的四招,果然手法相同出於一派,并且在第四剑上头,『武皇』的长剑……好像被划缺了一点……。」   「完全对!」   「恶贼既已落败,立发一声阴啸,指挥我们联手围攻,贫道这时候,本想帮助令尊,但饶是他功力奇高,倒底寡不敌众,因此数招之後,闪出了圈外。」   「就这样散了不成?」   「没有。」   天悦道长摇头道:「令尊提出了一个警告。」   「他老人家怎麽说?」   「要『武皇』自废功力,永远不入武林,否则的话,他将召集『巫山四剑』,合力诛杀!」   「对方又是怎样答覆?」   「武皇随即反唇相讥,他说四剑不来便罢,如果来的话,省得多费手脚。」   「後来——?」   「令尊含怒离开後,恶贼还不敢追,经过两个月的打听,竟然查出了令尊居住地址。」   「哦!」   「他马上带了我们这批人,披星戴月,赶到尊府。………」   「好恶贼,他竟敢登门挑战。」   「他倒没那个硬拚的胆量,因为据打听结果,巫山派其他三剑,还未返身,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於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讲到晚字,道长一眼盯来,猛然顿住。   岳天雷小由催促道:「晚上又怎麽样?」   「少侠!」   对方乾咳半声,凝眸问道:「你一定要听,我看还是免………。」   岳天雷语意坚定,斩钉截铁说道:「我一定要听,道长不必犹豫!」   对方长叹一声,面含愧色道:   「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围住尊府,破庄攻入,但令尊却不在家,拷问庄丁,是出门不久。」   「那麽!」   岳天雷喉头发哽,激动无比的道:「我的母亲呢……?」   「在提起令堂之前,我先要向你请罪!」   「为……为什麽?」   「贫道身为正门弟子,见死不救,就是一行大罪!」   岳天雷一听这句话,痛澈肝肠,热泪如雨,但随即强忍说道:「道长困身虎穴之中,……谈不上什麽罪……任何事……都请你照实说………」   「武皇一见令尊外出,立刻下了屠庄之令,可怜令堂不谙武功,竟自投井而死………可是……」   「嗯………嗯………。」   岳天雷咬牙应声,心中却如杜鹘啼血,伤痛至极的哀号道:「母亲………母亲………你的遭遇太惨了!」   「可是——」   天悦道长吞了一口唾液道:「那生下的婴儿,却不在她的身边,显然急难之中,藏在别的地方。」   「是否藏在草堆里面?」   「不错,正是藏在墙外的草堆。」   「怎麽发现的?」   「因为你哭声洪亮,惊动了仇人『武皇』!」   「那……那我怎能被救呢?」   「当『武皇』飘向草堆的时候,贫道正好跑在他前面,因此抢先出招,刺了阁下一剑!」   「哦I」   「这一剑伤皮不伤骨,仇人想不到这一点,因此看到鲜血,也就住手!」   「哎呀!」   听到个郎中了一剑,「蛇娘」竟然惊噫失声!   就连岳天雷,也下意识的抬起手来,直朝脸上一摸,可是他摸到的是貘皮面具。   「难道……我的脸上有伤,所以养父从小给我戴面具?」   这念头,像一道电光,掠过他的心头,幸亏「蛇娘」心情紧张,没有注意这个小动作。   於是,他赶紧将手缩回,立向「天悦道长」致谢道:「道长,我岳天雷得有今日,全亏你一念慈悲,这份厚爱,真不知如何报偿。」   「你已经加倍报偿过了。」   天悦道长面色整然道:「如果不是你,贫道焉能生还,不用说恢复神志!因此你我两人算是扯平,谁也不必客气,还是听我讲下去……………。」   「那麽,道长请——」   「再说仇人得手之後,放火烧平庄院,打算进一步行动,设计谋害『四剑』。可是他生性多疑,还怕百密一疏,有那漏网之鱼。因此又派人细搜附近。结果——真的发现了线索!」   「一定是堂兄岳志勤和我!」   「不错,你那位堂兄留下一行脚印,引起了仇人的好奇心,带着我们,钉梢下去。谁知不钉还好,这一钉,又发现你没有死。」   「这样说,他岂不怀疑到道长身上?」   「还好贫道装得像,而且他发现令兄的去路,必是四剑隐居之地,因此一高兴,不但没有注意我,就连杀你的毒念,也暂搁一边。」   「结果就一直进入『猺山』?」   「对!但进入『猺山』之後,因为地形奇险,只有『武皇』和我们三个『铁面人』最先追上。崆峒『惟尊』等却掉在後面,因此令兄早到了一阵,并且已要出山他往。」   「那麽,他是谁杀的?」   「当然是『武皇』,他在杀人泄愤之後,却意外的赶到一个剑客。」   「那就是我义父『剑怪徐季德』。」   「剑怪这一现身,仇人立剌猜到是四剑之一。因为有了跟令尊的教训,所以他先不出招,却驱使我们上前,不料仅只三招,就把我们三人的长剑削断,而且快招如电,连刺了我等眉心要穴。」   「这个在下知道他老人家因为听到我的哭声,一分神,就被……。」   「被仇人削断四肢,而仇人也中了『猺山吹箭』,因此自削鼻尖,慌忙而逃!」   「逃到那里……?」   「武皇逃离当地後,发现并未中毒,可是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嚐试吹箭的味道。并且他认为『剑怪』只有一死,几个月的婴儿,即令长大,也是一个野人,因此率众出山,直奔『巫山』方向。」   「半路上又掳了『神医李国华』,准备替他疗伤。」   「半点不差!」   「这一路情形,在下已听『神医』讲过,但进入『巫山』之後,却有一个疑问。」   「少侠是说那一方面?」   「仇人带了『神医』,跟在下的大师伯『铁腕慈心』见面,他们……」   「他们谈了一阵,令师伯竟将鼻尖削下,送给了仇人。」   「哦!此事道长看见了?!」   「当然看见,贫道随时都在留心打探,虽则『武皇』把我们藏在石後,我却趁他不防,在一旁偷瞧。」   「可是——」   岳天雷半带失望的叹道:「他们是用『传音入密』在交谈,其中内容,恐怕道长听不出……」   「恰好相反——」   「哦!」   「贫道句句听清,一字不漏!」   「可能吗?!」   「天悦道长」轩眉一笑,道:「少侠,这里面有一点诀窍,你可没有想到………。」   「难道你看见了他们嘴唇的动作?不!不可能!他俩当时都以面巾蒙住,绝对看不见………   「贫道当时也对这一点感到失望,可是失望之中,却想出另一办法,因为『传音入密』的功夫,除将内家真元,聚音成线,直射向对方的耳边。无论如何高明,总有一些音波漏出。而『巫山』石阵,却能把这无声音波,曲折的反射回来……」   「啊,在下这倒明白了!」   岳天雷恍然大悟,点头言道:「原来道长找到了回音交聚的那一点,因此双方谈话,完全听清!」   「不错——」   「天悦道长」话声未完,岳天雷芭然心神剧震,面色凛然道:「那麽,我要你好好的予以回忆,照样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对方也是神色肃然,凝眸追忆道:「武皇见了令师伯後,寒喧数语,立刻提出要求,要那枝『天雷怪剑』!」   「师伯怎麽说?」   「他立予婉拒,并且告诉对方,除了『巫山四剑』联袂同来,或者能有办法之外,就连他本人,也是无法到手。」   「既提到了『巫山四剑』,仇人讲了些什麽?」   「他似乎不敢说穿,只是一个劲的软硬兼施,要讨这枝宝剑。假如取不出来的话,能进『迷宫』看一眼,也就甘心……。」   「我师伯答应没有?」   「令师伯仍以婉言相劝,但语气极为坚决,并且反问『张辟雷』,为什麽忽然要起剑来了。」   「他一定说谎欺骗!」   「他说在江湖上被人迫害,身中毒箭,因此自创鼻尖,如今要拿这枝剑前去报仇,但令师伯并不相信,而且责备他不该跟别人动手。」   「奇怪了!」   岳天雷暗地惊噫,皱眉思忖道:「大师伯既对『张辟雷』那麽好,又如此了解对方个性,其中关系……太不平常了!」   心念中。   又听天悦道长侃侃言道:   「张辟雷一听这句话,马上改变口风,说是这枝剑应该属於他,因此入山讨剑,是名正而言顺……。」   「理由呢?」   「他是剑主之子!」   「哦!」   岳天雷心头狂震,如受雷轰,对这句骇人的话,简直就不敢相信,竟自张口结舌道:「他……他……他是师祖的……儿子?!」   「天悦道长」语音沙哑,摇头叹息道:   「不错,仇人确是令师祖的不孝儿子,而且你不要激动,有些惊人之事,还在後头哩!」   岳天雷强摄心神,抱歉的说道:「请你继续讲。」   「张辟雷既然自称『怪剑』继承人,令师伯随即怒声相叱,争论之中,泄漏了令师祖与父子师徒间的一桩公案……」   这桩公案,正是岳天雷百思不解,梦寐以求的秘密。对方说到了此处,他听得两眼都瞪直了   紧张中,   「天悦道长」咽了一口唾液,整理了一下思路道:   「把他们的话综合起来,原来令师祖仅有『张辟雷』这个儿子,此子天性聪明,可是太过残忍,如果习成上乘武功,恐非武林之幸——」   「因此师祖不教他武功?」   「也可以这麽讲,令师祖教了他基本功夫後,马上停止,另外看中天性纯良的『铁腕慈心』,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就连『天雷怪剑』的秘密,也告诉了他。」   「这样说——,『武皇张辟雷』一定不甘心,他必然缠住『铁腕慈心』,要求传授。」   「不错!本来令师祖早已交代『铁腕慈心』,决不能把武功教给『张辟雷』,不幸令师伯太过善良,他对『张辟雷』爱如亲弟,经不起多番苦求,竟私自传武艺,就连那埋剑之地,也给说破了。结果——」   「定然被我师祖发现!」   「他老人家发现之後,自是狂怒不已,首先,他要处决『张辟雷』。」   「我师祖三十丧妻,对这一个儿子,总得手下留情……」   「这可能是原因之一,致於令师伯苦苦求情,更是主要因素,他把责任都认在自己身上。自愿永囚『迷宫』,镇守『怪剑』……。」   「结果师祖接受了他的请求,把逆子逐出门外,永远不许使用本派武功。」   「正是这样……。」   岳天雷听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大气,暗中忖道:「难怪大师伯对『武皇』那样好,原来他们情如兄弟—致於师祖收下『巫山四剑』,也不是要防大师伯,而是怕逆子违命,在武林中大肆荼毒!」   可是,他老人家也许……不愿提起家门不幸,或者怕『四剑』又像大师伯一般,为了顾虑师尊後代,违命循情,因此下了严厉的命令,却没有说明道埋。在他老人家而言,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但事实上,『张辟雷』竟然成了气候,真跟师祖预料一样………。」   思忖间,「天悦道长」也自住口不言,双目炯炯,在看他表情的变化。於是,他再度收住思潮,续行问道:   「他们争论之间,就没有提到『巫山四剑』吗?」   「那倒没有,『武皇』是不敢提,而令师伯可能过分激动没有注意。」   「难怪我父亲囚此石窟,大师伯居然不晓得。」   岳天雷回首前尘,心房剧痛,道:「那麽,结论是什麽——?」   「令师伯苦口婆心,再三告诫『武皇』不可生事,宁愿削鼻相赠,保全他的面容,可是这『天雷怪剑』不能再提,也不准他到『迷宫』去看!当然罗,仇人功力不及,只好接受,於是退出巫山,另作打算。」   「怎麽个打算法?」   「仇人退出巫山之後,除了猜想『剑怪』必死,对令尊等三位高手,始终寻不出半点行踪,因此日夜不安,认为称尊武林,不容易实现,这时候,偏有崆峒的叛徒『惟尊』献了一个计策。」   「哦!」   「他劝『武皇』从我们身上学取五大门派绝招,这一来,功力又可增加一倍。」   「那麽用阴灵五杰冒充诸位,又是谁出的主意?」   「这个……。」   天悦道长双目闪动,想了半晌道:   「我倒记不太清楚,因为贫道神志日衰,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反正有这麽几个人,他们各习一派功夫,并且……也能使用阴啸,指挥我们行事。」   「这样说来,『阴灵山』这个地方,道长能否记得?」   「这是『武皇』练功之所,可惜我脑筋不灵,把那复杂的路线忘了。」   岳天雷对於这个答覆并不失望,而且反有几分高兴,因为道长既然心老日衰,对以後种种杀孽,也可能不会记得。   心念中,   出言试探道:「道长,你的记忆就在这年余之後,完全丧失了吗?」   「嗯——,」   对方眼神转动,沉吟片时,然後苦笑一声道:   「很抱歉,少侠的丹药虽灵,但年余之後,贫道已然等於死了一样。因此……药力地无法挽救了!」   「这样倒好了!」   岳天雷大感安慰,可是没敢说出声音,暗自整理思潮,追溯前因後果道:「张辟雷既想独霸武林,他心中害怕的有两方面。」   一个是「武帝季灵芷」,另一批是父亲和师叔等人。致於大师伯,因为不曾离开「巫山」,他倒不必担心。   就为了对付这些前辈,他一心要夺「天雷怪剑」,但十几年来,「四剑」先後去世,「武帝」也离开了中原,由他率领邪党,把武林中搅了个屍山血海。   等我出山削剑,泄露了「巫山」剑招,对於他,无异是当头棒喝。因此他怀疑四剑还在,三番几次想要套问,并且装成好人,指我去到「巫山」取剑……。   可是天网恢恢,我不但练成了武功,而且也得到了『天雷怪剑』,纵然他『摄魂阴啸』,已练到炉火纯青,此剑却是他致命克星………   凝想中,他暗抚剑鞘,心头万念如潮,默不出声。   「天悦道长」也是满面怅惘的神气,眼光由岳天雷脸上,转到他肩头长剑……   这原本清静的玄房,更加沉寂了。   静得连一口花针坠地,也能够听得出。   可是——   「蛇娘」在无言倾听後,已经由激动趋於冷静,她觉得这样凝眸不语,对於「天悦道长」未免失礼,於是暗将手肘一移,碰了岳天雷一下!   岳天雷想得出神,这一碰,几使他惊噫失声。但目光掠处,「蛇娘」正以清澈秋波,朝他示意,意思是说:   「我们该走了!」   岳天雷立刻会意,心想打扰半天,该让道长休息,但在告辞起身之前,再度劝解道:「道长,你刚才讲过,我们之间恩怨两消,在下也不再对你致谢,同时希望你想开一点,不要难过……」   「贫道晓得,少侠不必多虑。」   天悦道长表情复杂的变化一番,终於冷静的点头作答。   岳天雷见无异状,才算放心,正待站起身来——   对方又双眉一皱道:「少侠等一等,贫道还有一个问题!」   他连忙再度坐下,随口应道:「道长尽管问……」   心中却希望对方,不要问那些尴尬问题。   可是——   事实却不如希望的简单,「天悦」咳嗽一声,嗓音微哑道:「我那几位难友,………近况可好?」   「难友?」   「不错!」   「道长是问……『法广大师』他们吗?」   「当然是,他们跟我一样,做了十几年的蒙面人,贫道不能不问!」   岳天雷无可推脱,只好反问一句道:「他们几位的情形,难道你没听人说过?」   「贫道也曾问过师弟和几位掌门人,可是,没有一个给我确实答覆!」   「不瞒道长说,当日『黑山』一战,都被在下误杀了。」   「哦!少侠……误杀了?!」   「正是——。」   「那麽,少侠难不难过呢?」   「在下不仅难过,而且……。」   「而且怎麽样?」   「问心有愧!」   「为什麽问心有愧?」   「他们不应该这样下场。」   「少侠!你这话可说错了!」   「怎见得?」   「铁面人为害武林,就犯了天大罪恶,按道理讲,人人得而诛之,如果杀了恶人还要难过的话,贫道更加该死!」   「不!不!」   岳天雷摇头否定道:「古人说过:『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像在下是明知而不防,而道长是身不由己,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唉——」   道长听完凄然长叹,道:「少侠杀了他们,倒是一桩功德,可以说有百利而无一弊。」   「理由是?」   「假如——你也救了他们,同样用这灵丹,医好了脑部疾病,他们的处境反而尴尬,不如一死了之。」   「哦!」   岳天雷骇噫声中,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对方虽然说过:很多事情记不起来,这一番话,却无异承认记得。   如果再辩,恐怕增加他的刺激,引起别的意外,倒不如就此带过,暗中加以防备的好。   决心已定,连忙改容致谢道:「道长言之有埋,在下已经领悟,不再难过了。」   对方随亦报以一笑,道:「对,大家都应该想开点,谁也不要怪谁……」   话声中,岳天雷起身作辞,并且关切的,问道:「尊驾服药未久,是否要叫几位门人来伺候一下?」   「天悦」立刻点头应允:「我正想叫他们进来,就烦少侠代为传话,同时命我师弟入内一叙。」   「在下遵命。」   岳天雷见对方不拒外人,顿时大放宽心,立与「蛇娘」迈步出房,先叫那为首道僮入室照顾,然後脚步一紧,去找「天乐道长」。   但——   他俩人刚一转入厅内。   立见「天乐道长」凝候其中,满面殷切之情,劈头问道:「少侠,我师兄怎麽样了?」   「恭喜阁下,令师兄记忆回复无异常人,替我解决了许多疑问……。」   「真的?」   「在下岂能骗人。」   「哎呀!」   对方喜出望外,拍掌叫道:「少侠你………你真太好了,『青城一派』,真不知怎麽谢你。」   「那实在用不着,令师兄刚才交代,要请你进去讲话,道长快去罢。」   「天乐」笑容可掬中,就是深深一躬,随即脚步如飞,直奔玄房。   「蛇娘」目送道长背影,发出一声银铃似的娇笑道:「雷哥,这件事总算办的很圆满,他们师兄弟见了面,一定……」   定字未完,岳天雷忽地手掌作艺,按住「蛇娘」樱唇。   只听「天悦道长」的静室中,忽起一阵骚动——   先是小道僮失声尖叫,叫得恐怖异常。   接着是一个人体坠地的声音,却不闻「天乐道长」的响动!   「糟——!」   岳天雷手足俱冷,惊噫失声,旋将身形电旋,如劲箭般一个倒翻,重射入静室之内。   只见——   「天悦道长」俯身气绝,仆卧於血泊之中!   「天乐道长」仰面朝天,僵倒在玄床之下!   而那年青道僮却像一尊木偶,瞠目结舌,只有发抖的份儿!   岳天雷见状,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目中寒电一扫室中,忙不迭伸出手来,先向「天悦道长」一探——。   「雷哥,这是什麽回事?」刚出手,就听「蛇娘」骇然发问,她已然随後赶来,直吓得玉容惨变。   岳天雷运功一试,已知对方心脉裂断,纵然周身温热,却已无法可救!   於是,   他再弯腰屈膝,去查看「天乐」的情形。   「蛇娘」微一定神,也懂得了这是什麽一回事,秋波流转中,再向个郎问道:「雷哥,咱们怎麽办?要不要通知外面,叫各派掌门来呢?」   「用不着!」   「万一有什麽事,岂不又引起许多猜疑?」   「天乐道长马上就醒,应该怎麽办,都由他去决定。如果先叫了别人进来,反倒大有不便!」   「不会吧……?」   「当然会!」   岳天雷一面推穴过宫,一面解释道:   「看情形『天悦道长』是自断心脉而亡,其中经过,等掌门醒来便知,而且这种大事,『青城』派如何处理,我不愿武断……。」   言讲中,   随听「天乐」闷吭一声,张目苏醒。   老道长这一醒转,立刻暴然起身。虽然是年高识广,但在无比悲痛下,只急得捶胸顿足,说不出半句话来。   岳天雷马上轻轻拍他一下,以镇静而低沉的声音劝道:「掌门人你要冷静点,如果连你都慌了,『青城』全派都会没了主意!」   这句话,犹如雪水浇背,使得「天乐」悚然定神。   终於在喘息数声後,哑着嗓子说道:「少侠………敝师兄竟然虽奇身死………我………我简直……不相信!」   「哦,原来道长也没看见?!」   「贫道入室之时,敝师兄已经倒在床上!」   「依在下看来,他是自断心脉——」   「你敢断定吗?」   「天乐道长」悲痛忘形,脑筋竟一时转不过来,因此语无伦次,总有些不相信。   岳天雷心中更感恻然,连忙伸手一指道僮道:「掌门人如果不信,可以问他,这些经过情形贵门徒一定看得清楚!」   经过一言提醒,道长立刻恍然,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直朝道僮盯去。   那知那道僮惊骇过度,至今还在发怔,「天乐道长」一看,更不由无名怒火直冲三丈,立刻厉声叱道:   「你……你……还不滚过来!」   「是!是!」   道僮机械地连应两声,就像一具木头人,蹬!蹬!蹬!上前了三个大步,但闻牙关震响,却讲不出一句整话。   这一来,「天乐道长」更火了,手一扬,就想赏他一记耳光。   但——   手势刚动,岳天雷已然轻舒猿臂,凌空接住,并以好言相劝道:「道长,你别发急!贵门徒遭此惨变,已经吓呆了,虽然他奉命伺候令师兄,但功力有限,无法阻拦,你再一生气,他越发的糊涂了。」   道长经此一劝,才发觉自己太过紧张,点头中手法一变,连点了道僮三处穴道。   那道僮受了三指,顿时血气畅行,心神奋发,眼望着「天乐道长」,热泪如雨的说道:「禀掌门……伯师祖……留下遗言……发掌自戕了……。」   「哦!还有遗言!」   「有遗言……」   「怎麽讲?」   「他老人家说是:——十八年罪孽多端,虽是神志不清,身不由己。也……也无面目……来见上代先师,和天下武林……」   「还有呢?」   「他老人家又说……这次回山之後,虽然武林不会找他算帐,可是……他的良心不安,惟一的解脱……只有死!」   「後来?」   「徒孙本来想劝,可是还没有开口,他老人家一掌拍在丹田。就……就气绝了!而且…而且……。」   「怎麽样?」   「你老人家也正好来迟一步!」   「哇!——」   「天乐道长」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真气翻涌,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身形一歪,几乎再度昏绝!   好在岳天雷眼明手快,赶忙手臂一划,将他及时扶住。   道长极力隐忍了半晌工夫,终於目芒一闪,盯着岳天雷,懊然叹道:「少侠,我有一句不识进退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与其忍在心里,不如直说为妙!」   「你这份药……,对别人讲是仙丹,给我师兄服下,却要了他的老命,早晓得不如不吃……。」   岳天雷一听对方懊侮,不由得苦笑一声道:「这一点,在下早已考虑过了。」   「那何必还要给他?」   「蛇娘」闻言,芳心颇盛不平,但她也了解「天乐」心情恶劣,所以才有这些埋怨,於是轻启朱唇道:   「道长,我雷哥本来就怕令师兄恢复记忆,会自侮自责发生不幸,因此解释了好几回,但令师兄执意要服!……   我认为令师兄宁受心灵痛苦,不愿糊涂半生,也是人之常情,因此才照他的意思辨了。所以这个後果并不是由於我们粗心,而是令师兄自己的抉择。   「天乐道长」默然半天,终於惨然说道:「两位言之有理,贫道哀伤过度,居然讲出这样不礼貌的话,还请多多原谅,只今夜的庆功宴………竟变成了敝师兄的丧礼,真令人………不胜伤感…………。」   本来各派在胜利之後,已经预备了盛大的筵宴,庆祝这二十年来的一次大会「天悦道长」原在出席之列。   如今「天悦」横死,不但大宴失色而且成了他的葬礼。这一喜一忧之间,使整个正派武林,为之震惊失色。   就当「天悦」的死讯传出外间。   「青城山」灯彩尽除,立换为一片纯白。   人声沸腾之中,沉闷气氛,如惨雾愁云,笼罩了这座名山,岳天雷的心情,更是复杂而沉重   掌灯时份。   大殿中香姻缭绕,钟罄声频。   所有各派门人,齐至「天悦」灵前祭奠。   岳天雷拜过之後,虎目一掠人群,只见「武当法雷」、「衡山觉非」……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连「少林」、「峨嵋」、「崆峒」、「青城」等派,神色也都有点特别。   於是——   他将目光转移,看了看「排」、「丐」两帮,和崑仑派「西门先生」……这批人的表情中,似乎是在惊奇惋息——。   婉惜这些不幸巧合,竟全落在他一人身上!   且由「西门先生」和「湘江王」的眼光中。   岳天雷似又看到了「铜镜圆光」那幕预言,如今报仇的机会越近,预言实现的可能,也更加接近。   那奇特而不可知的结局,竟使他心神一凛,发生了一阵寒颤。   於是——   他再将目光移动,在人群中,先後看到了「巫山艳凤」,「郑红莲」和「蛇娘」,她正结伴而来,同行祭拜。   而在三位女郎之後,一个全身纯白的孤单身影,如惊鸿乍现,也拜倒在「天悦道长」的灵前。   这人影,使得他心头怦动,因在人群中不便招呼,於是紧走几步,想要赶上前去。但他这里身形刚动,那白衣人步履轻捷,已然拜毕出殿。   岳天雷紧急又退出,但人如潮涌,使他无法追上,等到下了石阶,那人影业已渺然,不知去向。   「雷哥!」   「雷弟!」   怅然中,只听莺声燕语似的叫唤,接连起自身後。   他一同头,「蛇娘」等三位少女,已经到面前站定。   「你是不是在找『鱼剑琴』?」蛇娘首先向他发问。   「对的!」   「你不要白费心机,她向来闭门不来,不见外人,尤其不见你!」   岳天雷不由一怔道:「难道你没告诉她,令尊已经答应替她医治面伤?」   「我倒是讲过了。」   「她怎麽答覆?」   「她谢了家父的好意,但是无意就医。」   「嗯——!」   岳天雷略一沉吟,续道:「那麽,你把她住的地方告诉我,我要见见她。」   「何必呢?明明要碰钉子……」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非找她谈不可!」   「什麽?」   三少女几乎同时出声,六道明亮秋波,犹似夏夜明星,齐在他的脸上闪耀。   岳天雷心念如雷,正想着一桩心事——他曾将『巫山剑法』,分授三女,致於「鱼剑琴」原是大师伯嫡传弟子,招法尤为精熟。   这一举动的目的,一方面是想提防仇人,而最重要的却是对付自己。   他恐怕「天雷怪剑」易发难收,假如无法自制,必有无边杀孽,到时候,惟有四女联手,才能克制。   因此,他决定要带她们同去「阴灵山」,尤其要算「鱼剑琴」为首指挥,以她的刚强天性,加上对自己的误会,必能促使她铁面无情,在必要时刀兵相见。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忖道:   「这个办法真不错!师祖当年四计剑招,本是要防备『张辟雷』,如今我倒得了『怪剑』,这四招也可能用在我身上。」   尤其凑巧的是——师祖当年没找到四个女徒,现在「蛇娘」她们,却正好凑成四个,一个不差,再加上「琴姐」的心绪恶劣,否则,还不一定忍心下手。   「这……这真是造化,安排太巧合了!」   他这奇特的笑容,更引起她们疑心,立刻异口同声,再一次的予以追问。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计划,关系着师门名誉,和许多人的生命,我一定要找『琴姐』商量……」   「哦,这样说,你不能先告诉我们?」   必须先和她讲好,否则就办不到。   「得啦!」   三少女闻言不悦,樱唇一撇,道:「我们相信她不理你,别那麽故作神秘………。」   「别的事她能推,此事关系尘蛇大计,她不能不理,还是少说废话,快一点带我去罢!」   「蛇娘」无奈,只得当先引路,边走边说道:「好吧!不到黄河心不死,咱们倒要看看你的把戏。」   一行人穿廊越院,联袂而行,工夫不大,已到一楹清幽小筑。   这地方,本是山中女客居所,因此格外肃静,绝无闲人,岳天雷虎目一望,只见烛影摇摇,纱窗上微现人影,正是「鱼剑琴」端坐室内。   「到啦!」   蛇娘纤手一指,微带娇嗔道:「叫门的事,你自己去罢!」   岳天雷立刻迈步上前,叩门之中,轻轻叫了一声:   「琴姐——」但还未说出下文。   已听「鱼剑琴」语音冰冷,毫无表情的答道:「我不见客,来人请转!」   「小弟是岳天雷……。」   「我知道你是谁?你我之间,早已绝情断义,还称什麽小弟!」   「我有大事,必须跟你商量……」   「鱼剑琴」听他再三不走,越发不耐烦,马上冷哂一声隔门叱道:「那有这多噜苏,再不走的话,可晓得『赤焰神火』的毒辣!」   这赤焰神火弹,一触即燃,威力无比,若一发打出来,纵不伤人,却能烧了别人的房子。   因此,岳天雷微微一惊,下意识的脚步一挪,朝後退了半步。   但侧身之间,遥见三少女掩口皱眉,「郑红莲」是觉得好笑,「巫山艳凤」是颇表同情,「蛇娘」的神情却像是说:   「活该!谁叫你自讨没趣!」   岳天雷并不答理,却以冷静而严肃的口音,再向室中说道:   「鱼剑琴,假如你还记得令尊惨死之仇,而且还想报仇的话,你最好是理智一点,彼此商议。」   这句话,虽未引起对方答覆,但她却突然沉默了,很显然,她并没有忘记杀父之仇,於是,在片刻沉寂後。   岳天雷二次出声道:「天雷怪剑已由令师『铁腕慈心』,交给我了,你要不要看…………。」   「嗯………」   对方稍一沉吟,终於咬牙吞声,忍了下去。   「明天我要到『阴灵山』寻觅仇人,『蛇娘』等三位姐妹,都准备一道去,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率领她们,否则——」   「怎麽样?」   「我们走了!」   「哦——」   鱼剑琴惊噫一声,稍停再道:「那你还找我干什麽?」   「这枝剑……」   「剑怎麽样?」   「其中还有些曲折,必须找你商量,如果你不忘巫山学剑之恩,也应该开门相见,从长计议。」   「鱼剑琴」又是一阵默然。   终於,用那颇为激动的口音,说了一句:「进来罢!」   在三位少女明眸瞪视下,   岳天雷从容迈步走入了这清静小房。   「郑红莲」首先咋舌一声,讶然说道:   「真奇怪!她这样一个不言不笑的怪人,雷哥为什麽要找她商量,而且,他们要商量些什麽?」   「蛇娘」却纤手一摇道:「你别讲话,也许我们能听得出来。」   但——   当三女侧耳听时,室内灯照窗纱,正映出两个对座人影,虽然头部在动,却没有半点声音,显然是用「传音入密」交谈,防备别人听见。   这种神秘的气氛,更触动了她们的好奇心,齐将秋波凝望,盯视着人影灯光,谁也不想离开。   可是——   等待却令人心焦。   虽则仅半个时辰,她们竟像是等了成年成月。   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人影幌动,岳天雷转头出声,唤着三女芳名,叫她们一同进来,当「蛇娘」,「巫山艳凤」,「郑红莲」鱼贯入室後。   他竟然郑重其事,将四女重行介绍,对於每人的家世师门,尤其不厌其烦,详细的予以说明。   这一来,三位少女才完全明白「鱼剑琴」的出身,因此齐齐欠身,恭敬的叫她做师姐。   同时,她们也感到今夜聚会,气氛肃然,一定含有重大的意味!   就在大家落座後。   开口说话的竟又不是岳天雷,而是一向冷淡的「鱼剑琴」,虽然尽量装得镇静,口音中却掩不住内心激动,她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的问道:   「三位姐妹都学过一招『巫山剑法』,这一招想必精熟了?」   「我们都记得………」   「很好!」   「鱼剑琴」点头赞许,然後把这四剑联手,威力绝伦的妙用,从头解释了一番。   三个少女,原本心情紧张,但听到剑招传与女徒,更要威力倍增之处,不由得大放宽心,一齐绽出娇笑。   可是她们虽笑,岳天雷却无半点笑容,就连「鱼剑琴」,也是举动不安,眼神中充满了矛盾。   「蛇娘」看到这种情形,不禁怀疑的问道:   「我们姐妹,都已学到了『巫山剑法』的一招,联手起来,正好帮助雷哥去消灭仇人,难道这次同去『阴灵山』,不是这个目的吗?」   「??个………。」   「鱼剑琴」欲语还休,更加感到犹豫,还是岳天雷接住下句,继续答道:「这一点并不完全对,因为剑招虽奇,还要看各人功力怎样……」   「你是说我们姐妹功力太浅,就算联手,也对付不了仇人?」   「功力相比,你们是差了一些,而且这四式剑招的奥妙原不在於对付仇人的阴柔奇功。而是对付……。」   「对付什麽?」   「对付这『天雷怪剑』!」   「哦!」   三位少女同时惊噫出声,但「巫山艳凤」随又娇笑一声,道:   「雷弟,当年令师祖恐怕外人得剑所以了想了这个办法,现在怪剑已在你手,那还怕的什麽!」   「艳姐!」   岳天雷面色一整,道:「此剑具有魔力,易发难收,别人也许不相信,你却知道得最清楚!」   「那当然啦!」   巫山艳凤应声之中,立刻想起了她母亲的话来,这枝剑连「巫山鹤」都难於控制,以致杀伤了许多「巫教」门人。   那麽,个郎功力虽高,当然难免意外……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机伶伶一个冷噤,骇然反问道:「这样说来,难道你……你还要我们来……对付你……!」   「不算对付,但不能不加防备!」   「不!不!不!……………」   此言刚出,三位少女螓首齐摇,异口同声,说出一连串的不字!   同时六道明亮秋波,迳朝「鱼剑琴」瞪了过去,意思是责备对方太过冷酷,居然会同意这个意见。   其实「鱼剑琴」何曾不担心,但她曾入巫山学剑,深切了解怪剑的厉害,惟恐发生差错,必使巫山一派蒙羞,连个郎也要英名扫地。   而且「巫山」的四式绝招,削剑挑剑都不伤人,只有一招「剑气冲霄」才是攻势,如果使用得法,也不致有所意外。   再加上她家毁人亡饱经忧患,感情上也比较三女坚强,因此才忍痛吞声,接受了岳天雷的要求。   在这种情形下,   岳天雷迫不得已,只好将心事一一直言,同时他也指出了本门剑法,攻少守多,在必要时,四女只要联手合围,挑落「天雷怪剑」,就可以安然无事。   经过了半天劝解,「蛇娘」和「郑红莲」,总算勉强点头,答应了这个办法,可是「巫山艳凤」依然坚决不依,便不同意。   岳天雷也不由焦燥起来,微含不悦道:   「艳姐,你本是『巫教』传人,难道不记得师祖当年之事,何必这样多心,一个劲的固执!」   「我当然记得……可是刀剑无情万一伤了你呢?」   「鱼剑琴」闻言插嘴道:「剑招守多攻少,刚才他已经讲过……」   「不错,他是讲过,我也听得很清楚。」   「那就不必太担心,尤其『剑气冲霄』是最後一招,也许用不上。」   「师姐敢担保不用吗?」   「不必担保,反正这一招是你学的,你可以见机行事。」   「这话有点矛盾吧?」   「为什麽?」   「刚才讲过,万一雷弟控制不了怪剑,我们应该四招齐出,可是照你现在的说法,就用不着我了!」   「也不是这样讲……」   「那又该怎麽讲呢?」   「四招齐出,是要组成一片剑墙,先抵住怪剑威势,然後我们可用『挑星摘月』,或是『切金断玉』等招式去挑落它。」   「万一挑不掉,我再用『剑气冲霄』去刺,对不?」   「我想……」   鱼剑琴顿了一顿道:「名家动手,胜负决於一瞬,因此这第四招不致於用上,而且剑招虽妙,还靠功力……。」   听到挥字,「巫山艳凤」娇靥一红,微含嗔意道:「这样说,你是嫌我功力最浅,比不上其他姐妺,就算出招,也就伤不了雷弟!」   她一睹气,「鱼剑琴」无可再劝,只好沉默无言。   同时,「蛇娘」和「郑红莲」,更在轩眉相视,颇有赞成「巫山艳凤」的意思。   岳天雷一看,再不等她们说话,迳对「巫山艳凤」沉声言道:「艳姐,你到底想不想报仇雪恨?如果想的话,就应该马上答应!」   「雷弟,我很想报仇,同时就为这个理由,希望你平安无事,以便将来访出仇冢,同雪奇聇。」   岳天雷咬了咬牙关,沉痛说道:   「艳姐,我为了顾及你对令堂的感情,所以没把真象说穿,但事到如今不能再瞒了………。」   「你什麽事瞒着我?」   「欺骗令堂盗去『巫教』武功的人,早已查出,他就是『武皇张辟雷』!」   「巫山艳凤」一听,气得痛哭失声,遇身颤战,道:「你………你为什麽不早讲!」   「一来没有机会,二来不愿你盲目冒险。」   「不……不管怎麽说,我要去找他算账……把他碎屍万段……。」   「可是他的功力,你已经领教过,再加上炼成贵派的奇功,除了『天雷怪剑』不能制他,但要用此剑,必须早作准备,免得报仇之後误伤好人,你要是有心雪恨,就应该答应我,否则………」   「我谁也不带!」   「如果控制不了怪剑,又怎麽办?」   「反正『阴灵山』荒僻无人,我在杀了仇家之後,再想法子,必要时……只有人剑俱毁,以免杀孽……」   「不!不!」   岳天雷说出最後手段,「巫山艳凤」立刻惊叫出声,她舍不得对个郎下手,但是,也更舍不得他毁剑自伤,在两种矛盾心里下,她简直不晓得如何应付。   这时,   「蛇娘」和「郑红莲」也感到大为不安,他们已经接受了个郎的主意,可是这主意惊世骇俗   尴尬之间,   「鱼剑琴」随以冰冷口音,一字一顿道:   「世事下有许多为难的事,光是儿女情长,不能解决,现在雷弟要去报仇,这仇你我都有份,当然要竭力相助。」   可是——   他所需要的帮助,不是对付敌人,而是防备後患,我们既然想要帮他,就该听他的决定,非愿意他……连人带剑同归於尽!否则!   讲到这里,她更又加重语气道:「就必须爽快的答应!」   这篇话,像一股寒飙,括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与其让个郎毁剑深山,她们倒愿意冒险出招了。   於是——   「巫山艳凤」含泪点头「蛇娘」与「郑红莲」也无异议,岳天雷心中那块千斤大石,总算是安稳落地。他用感激的眼光,与「鱼剑琴」对视一下,而对方的美目之中,正亦坠下了两颗珠泪。   ※       ※        ※        ※        ※   当五人计议完毕,「鱼剑琴」凄然送客,独自归房。   「蛇娘」等三位少女,也各回寝所,各人都将满腔情意暗自掩藏,谁也不便公然表露。   岳天雷怀着悲壮复杂的心情,在灯光月影中,徘徊於青城殿宇之间。   只见香烟缭绕,钟鼓频传。   「天悦道长」的灵堂里面,诵经声喃喃可闻,而到处人影闪动,各大门派的弟子,早从山外撤回,这时都在打点行装,准备明天一早各归本派。   这种由欢乐变为凄凉的场面,更使岳天雷感到人生多变,聚散无常。因此他无心去打扰别人,独自行行而行。走入了一片人迹罕到的侧殿,然後随手拈了一蒲围,就在阴暗中席地而坐……   俄倾後,   他已进入了深邃的沉思,往事前尘,就像恨海惊涛,齐涌到他的脑际。   一切回忆,都开始於「猺山神宫」……。   经历了多少流血死亡,一直到此时的沉思独坐。   然後,他的心念继续向未来推展,像是凌虚御风,驰聘於缥缈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武皇」的最後挣扎——   看到了「天雷怪剑」迸发神威……也看到了自己重返「猺山」,走进山腰的石窟,而石窟中却充满无边黑暗!   想到这里,他彷佛坠入了神秘的深渊,全身麻木,双眼无光,只感觉背心上一线冷汗,沿脊骨涔涔而下!   夜深了,   青城诸人经过一天来的剧斗和惨变,也已渐趋沉寂。   岳天雷微微张眼,只见月暗星疏,寒风萧萧。   於是暗运内功,调元固息,以准备明日的远行,片时後,也像其他的人一样,由紧张焦虑进入了酣畅的休息……。   也不知遇了多久,   一阵遥远而嘈杂的喧声,使得岳天雷凛然而醒。   睁开眼起身时。   已然朝曦满地,天色大明,又到了翌日清晨。   「怪哉!怎麽人声昇沸,好像又发生了惊人的事情?」   当他走到殿外,那喧声竟然是越来越大,并且从四面传来,把一座名山,全都笼罩低了,於是,他决心出去查看一下,再找「鱼剑琴」等同往「阴灵山」迈步间,下意试的深吸了几口清气。   但这一吸——   立使他一个恶心,忙将呼吸停止!   因为晓风中竟来看一股奇腥,显然是蛇类发出的气味。   「这更奇怪了,青城山那有这多的蛇?就有也不能乱成一片?」   他一想到蛇,马上也想到「蛇娘」。   於是——   奇奥地形一旋,迳射向人声嘈杂之处。   就当他经过青域大殿的时候。   只见「天乐道长」满面惊慌,指挥着本门弟子,在殿前围成一个圆环,那成百门徒,个个手持长剑,剑尖指地,而且他们眼睛也不向前望,都向地面盯视着。   岳天雷一看这种情形,忙不迭急踪两步A射到「天乐道长」身前,道长见了他,马上激动的叫道:   「少侠,你到那里去了,贫道找得好苦……」   「在下在侧殿打坐,一步来迟,请问贵山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蛇——蛇如潮涌,遍布本山,各派小少的门徒,都在睡梦中被咬伤………或者咬死了。」   「那麽,各派掌门人呢?」   「都在本山周围督促着门下弟子,用剑墙堵抵蛇类……」   「哦!有多少?」   「多得数不清,以本山范围之大,迟早会堵不住!」   岳天雷听得心头一震,连打了两个寒噤——   他在前古蛇墓中,曾经服过「金箭香草」并不怕蛇毒侵害。   可是他也晓得蛇类是无孔不入的东西,数目一多武功不高的人,简直就无法抵抗。   而且——   武林中究竟有谁,能驱使冥顽不灵的毒蛇,大举进犯「青城」,而且趁着各派胜利之後,乘虚而入呢?   他奇快的想了一下,立刻心内恍然,暗怪自己疏忽!   这次来的,颇然是「丐帮南支」首领,也就是江湖闻名的「蛇丐」,他久闻此人要来报复「恶丐」被杀之仇,但却一直没碰上。而且自己屡遇风波,也未能多加戒备,结果竟挨了这麽一计冷招!   心念中,又向道长追问道︰「丐帮帮主他对毒蛇是内行,现在——那里应敌?」   「就在山南那一面,可是据他讲,这麽多蛇,他也应付不来。」   「哦,他对付不了!」   「对付不了。」   「那麽,我的义妹『蛇娘』呢?」   「倒是她有办法,现在堵抵前山,正在寻找少侠!」   「这样说,道长护守大殿,在下去也——」   也字声中,岳天雷身形暴起,如一道彗星,划过长空。   一路上,只见各派门徒,列成一排排严整阵形,齐将手中长剑沿地疾划,乱削那侵入的蛇群。   饶是他们人多势众,那漏网之蛇,仍是见缝就钻,成群结队的满地游行。   岳天雷见状,身形并不稍停,但掌心真力迸处,立射出平地焦雷似的劲风,顿将片片蛇群,击成堆堆齎粉。   可是越朝外走,毒蛇也越来越密。   一群群武林高手被困蛇阵之中,四路都没有出路。只见剑光闪处,腥血与断蛇齐飞,但那些稍一分神的,也立为蛇群咬倒。   只要人一倒地,更被蛇类乱咬乱缠,在嘶嘶的怪啸,衣破肉烂的异声中,整具活人,立化为骷髅白骨!   岳天雷沿途疾射,又解救了好几群人。   但靠近前山大门一带,已经成了一片蛇海,除了偶见白骨弃剑,在蛇海上漂浮滚动,已看不到一个人影!   面对这种情形。   他将「天雷怪剑」握在手中,展开了本门奇奥剑招,连剑夹掌,直向蛇海中暴然射入。   「砰!砰!砰!」   粗如儿臂形似石杵的「怪剑」,与那无坚不克的掌风,顿以倒海移山,憾山栗狱之势,攻开了一条血路。   当他攻到了大门之外。   只见蛇群乱舞,腥雾如云,大的多可十丈,小者亦有数尺,包围着一处只三丈的小圆圈。   圈中一人手持铁伞,一手使铁扇。   两般奇门兵刃,舞得快似狂飕,使人目不暇接。   更奇怪的是——   那些蛇纵然凶毒无比,却没有一条敢进圈内,那人却乘此机会,以上乘崑仑武功,劈死了不少蛇类。   岳天雷目芒闪处,已知对方是谁,忙不迭朗声叫道:「西门先生稍停,在下来也!」   「西门石」已知蛇类不敢入圈,一声叫声,立刻收招住手。   岳天雷随即将身形一旋,迈入圈内,对方不禁苦笑一声道:   「少侠,我老头已被这些恶畜困住,真想不到一群长虫,居然叫我束手无策,只有瞪眼的份儿。」   岳天雷关切问道︰「先生还能不能支持,是否要我帮什麽忙……?」   「不用啦!刚才『蛇娘』到过这里,承她好意,给了我几片『金箭香草』,所以保住了一条老命……」   「她刚来过?」   「不错。」   「现在呢?」   「沿山边走了……」   「去干什麽?」   「她相信其他几派掌门,也会跟我一样,因此赶去找寻,也把仙草送给他们,暂时拖延一阵……」   「嗯!」   岳天雷闻言应声,心内思忖道:   「蛇丐还没露面,不过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半途溜掉,我是先看大家的情形如何,再作计较   心念中,随向对方说道:「那麽,我送先生进山,里面比较安全一点……」   「这也用不着。」   西门先生摇头道:「如果无法铲除驱蛇之人,一半天後,山内山外都是一样,倒不如留在这里的好,因为此地地处要冲,对方如想攻山,老朽还可抵挡一阵。」   岳天雷想了一想,觉得对方的话,极有理由,道:「好吧,就烦先生守门,我们回头再见。」   说完後,再度踏入蛇群,顺着对方所指的方位,如闪电般突围而去。   但绕山疾赶中,他一时之间,却没找到「蛇娘」。因为他那灵敏的嗅觉听觉,在腥臭薰天,蛇嘶如沸的状况下,亦已无法用上。   可是,从另一方面讲,他也先後碰上了几位大掌门——   有的隐身山穴,有些高立树梢,也有些人和「西门先生」一般,被困在平坦之地,他们之所以能支持,都是「蛇娘」送药之功,致於随身的不辈门徒,却早已葬身蛇腹,岳天雷反正帮不了忙,略一询问後,马上如箭穿空,继而寻找。   那时快,说时慢。   工夫不大,他已经找到後山,耳听蛇鸣中又来「嘶嘶」啸声,一眼望去,已见蛇群翻动,堆成了数尺高的一道活墙!   墙前闪动旋着两道身形,白发红颜,相映成趣,一个是「丐帮帮主王平岳」,另一个正是「蛇娘」——   她此时正以唇边轻啸,驱逐蛇群退後,同时玉臂翻处,手腕上的「金玉双蛇」随之凌空飞旋,无论多大的毒蛇,只要它们一触,立刻坠地而死。   就凭这两手绝活,总算把如潮蛇类,硬生挡在当地。可是涌过来的数目究竟太多,并且蛇阵後面,还似有一股力量,把它们硬朝前催,因此两面夹攻,难分轩轾。   岳天雷一见此情,马上加入战圈——   「王平岳」一见他来,简直喜出望外,连忙轻唤了一声:「少侠!」立将绿莹莹杖影一收,把他让到前面。   致於「蛇娘」那份欣喜,更是不待形容发招中,激动的叫道:   「雷哥快来,我的药草已经送完了,蛇群又有人在後面指挥,连我也赶不退他们,你得想个办法。」   岳天雷知道她所带的药草有限,只能救少数的人之急,不能解青城之危,何况现在又用完了。   於是,眉一轩,先予问道:「这一定是『蛇丐』的阴谋,你有否看到他们现身呢?」   「没有!」   蛇娘手不停招,微摇臻首道:「我忙的全山乱转,那有心思注意那麽多。」   「那麽——」   岳天雷扭头同身,面对「王平岳」问道:「帮主你有所发现没有?」   「很抱歉!」   王平岳面上一红,答道:   「这『蛇丐』生性诡祟,对於玩蛇工夫,比老朽高的大多,今日若非『蛇娘』在此,这几根老骨头,早就喂了蛇啦,因此……我实在无可奉告。」   岳天雷见这两个蛇中高手,都没发现敌踪,不由得颇感惊奇,虽则自己耳聪目明,在蛇如潮涌腥臭逼人的状况下,也是无法寻找,悚然中,不禁微感失望,同时目芒闪处,再度的四面扫去——   蛇!万头挤钻,蠢然蠕动的都是蛇!   致於那奇形的种类,尤其不可胜数。   但数十丈外的山岩上,却爬伏着一条生得更怪的!其形大可合抱,长可六尺,头尾粗细相同,就像一根肉柱!   怪!样子是怪极了!   但岳天雷连看几眼後,竟然心中一震,如有所感马上压低嗓音,说道:「快跟我走!」   走字声中,一摆手中「天雷怪剑」,冲过蛇群,三人如三颗流星,眨眼间,已落在山岩上面。   就在他们身形飘落之时,   那石上爬伏的怪蛇,似乎知道危险,居然翻了一个身,疾朝着岩下就翻。   可是——它却慢了一步。   岳天雷脚尖蹴处,正踏低了怪蛇腰间,立见它头腰一弓一弹,喷出了几股青毒液!   他对这种脏物最是恶心,这次却不管那麽多,反正毒沾身,也伤不了他的分毫,立刻微一用劲,踏得那蛇「哇!哇!」惨叫。   「你还装个什麽,难道想我踏扁你!」   岳天雷语气冰冷,充满了森森杀机。   但这话倒是灵验非常,怪蛇居然开了腔,恶着嗓门,哀嘶道:「大爷饶命………」   「谁是你的大爷。」   岳天雷怨毒刺骨,怒叱中,又增一分内力,对方立刻惨号出声,喷出一股血箭道:「少……少侠……饶命!」   「看样子,你是『蛇丐』的手下。」   岳天雷一面问话,同时指尖使劲对方蛇皮上一撕,只听「哗啦!」一声,已露出一个狞恶叫化。   「是……是……」对方喘息不已,连连点头。   「快讲!他躲在那里?」   「躲在蛇群之中。」   「起来!」   岳天雷一把将他揪起,厉声喝道:「带我们去!」   「好……」   对方刚答一个好字,半空中黑光暴闪,飞射来一倏铁线似的小蛇,直朝那叫化喉下一缠,「咯叉」半声,斗大的人头,顿时齐根绞断,滚落於岩石下面!   岳天雷不由心神一震,忙不迭松开手掌,而那「铁线蛇」身躯一弹,竟又缠他腕部动作之快,令人眨不过眼来。   可是此蛇虽快,「蛇娘」的「金玉双蛇」也不慢,只见金光白影交叉一旋,黑黝黝的「铁线蛇」顿时落地。   这一险招刚刚过,身後更又传出暴雷似的叱声,身形如魅中,蛇堆里冒上一个怪人,其长相邪恶狰狞,连岳天雷也骇得闪退半步!   笫二十一章 神剑千秋四海平   岳天雷一见「蛇丐」出现,居然皱眉变色,跄退半步,虎目中迸出隐隐劲光,仔细的上下一扫——   只见他蓬头赤膞,跣足裸胸,古铜似的肌肉,便如钢铁,而且他身上看不到一片衣裳,但却五彩斑烂,缠满了十几条蛇虺!   尤其那蓬松如蝟的头顶,更盘结着一大群异形小蛇,跟那及肩乱发,绞成一团,如不细看的话,简直就分不清那是头发,那是蛇类。   「磔磔磔磔!」   蛇丐单足点住岩石,立发出剌耳笑声,身形摇幌中,全身怪蛇随声飘舞,伸吐着无数条赤红尖舌,吏使人见而血冷。   「蛇娘」一看这付恶形丑态,禁不住嗔怒满胸,玉腕一翻,就想将「金玉双蛇」飞射过去。   可是——   岳天雷关心大局,恐怕杀了此人之後,无法驱散蛇群,却忙向「蛇娘」一递眼色,叫她不可冒昧。   「蛇丐」狂笑之下并未注意这些,笑声一收,先以狂傲至极的口吻,直向「丐帮帮主」叱道:   「姓王的,老子跟你南北分界,各占一方,想不到你敢前来,今日死在此地,可别怪你爷爷心狠………。」   「闭嘴!」   岳天雷实在看不过去,冷叱中,凛然喝道:   「你少在这里张狂,小心自找苦头——!」   「嘿嘿!」   对方阴笑两声,反唇相讥道:「姓岳的,你也少神气!我师弟『恶丐』的血债,还要在你身上讨还!」   「尊驾有此把握?」   「蛇丐」想眼一瞪,有恃无恐的答道:   「小子不必话中带剌,凭武功,老子是没法子硬拚,可是你们中了『武皇』妙算,各大门派的性命,都在我一人掌心,你就奈何我不得………」   「你以为本人不敢杀你?」   「老子杀不了蛇,谅你不敢!」   「这样说,你一定有条件!」   「哈哈,算你聪明,居然猜到。」   「什麽话,有什麽条件,快点提出来!」   「当然要提出来的………。」   蛇丐得意洋洋,狞笑满面,并将一双怪眼扫掠看他们三人。   首先,他的眼光射在「丐帮帮主」身上,一付表情,完全是瞧不起人的样子,因此仅看一眼,又转移到「蛇娘」身上。   这一次,他的神色大不相同,不仅是震惊她的美丽,尤其对那双纤纤玉手,特别注意!   再说「蛇丐」眼珠乱转,凶光四射中,岳天雷也以闪闪寒电盯住对方,对他一举一动,无不尽收眼底。   可是——   「蛇娘」却被对方看得不耐烦,马上娇叱一声,正色言道:   「你有话讲话,少这样贼头贼脑的!」   「哟!看都看不得吗………」   「要你这条狗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少来噜苏!」   说到要命,「蛇丐」如受电击,机伶伶就是一个冷噤,连忙定下心神,转向岳天雷说道:   「这第一个条件很简单——」   「倒底是什麽?」   「将你的『天雷怪剑』交给老子!」   「嗯——,第二件?」   刚讲到件字,「蛇娘」已然飘前半步,急忙插嘴道:   「雷哥,你不能答应,这师门宝件太重要了。」   「我知道!」   岳天雷平静地将手一摇,「蛇丐」趁此机会,接着说道:   「第二件也很简单,只要这小丫头交出那两条蛇,也就算数!」   「那麽,第三件?」   「第三件!」   「不错!」   「蛇丐」怪眼一翻,也扫了「丐帮帮主」两眼,阴恻恻的笑道:「其他的事,老子自己能办,不必你来操心………。」   「那你是没有别的条件了。」   「没有!」   「可是——你用什麽来交换我的『天雷怪剑』和她的『金玉双蛇』?」   「哦——,你还用物件交换?」   「那是当然!」   「蛇丐」闻言一怔,还来不及答话,「蛇娘」已然大声反问道:   「雷哥,你怎麽会跟他谈这些?他岂是讲理之辈。」   岳天雷泰然一笑道:   「你别着急,我为了全山性命,不能不跟他谈………。」   话声中,「蛇丐」已然磔磔狞笑道:   「姓岳的你倒乾脆,老实告诉你,这两件宝物我是要定啦,至於交换的物件,根本不必做梦。」   「那麽,交出宝物之後e你可颠将蛇驱退?」   「这个………」   蛇丐吞了一口唾液道:「老子自然做到。」   「雷哥别相信他。」   蛇娘柳眉轩动,急忙阻拦:「他得了宝物,一定不会履行诺言,那时悔之晚矣。」   「嗯。」   岳天雷点了点头,目视「蛇丐」道:   「本人言出必行,答应的条件决不抵赖,但为了安全起见,你多少得提出一点保证,否则——」   「怎麽样?」   「本人得另行考虑!」   「哦……,」对方骇应一声,不由得暗自沉吟,论武功他是有输不赢,如今既用敲诈手段,平白得了两件至宝,已经是很不容易。如果再行硬逼,逼得岳天雷反脸过招,岂不少了机会……   岳天雷见他犹豫之状,不禁内心冷哂,并且趁此机会,低声说道:「本人所要的条件,比你还要简单,实在用不着多考虑。」   「那麽……讲来听听!」   「你把驱使蛇群的方法说出来,如果得了宝物就溜,我们也可以照方行事。」   「这个……。」   蛇丐眼神眨动,下意识将手一抬,似乎是要掏某一物件。但手刚抬起数寸,立刻自知失态,再度放下,并且阴恻恻的答覆道:   「岳天雷,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交出宝物,老子自有交代,如果要问驱蛇之力,那是不必妄想。」   「好吧!」   岳天雷故作长叹,似乎是无可奈何,其实刚才对方的动作,已经泄漏了驱蛇秘法!   叹声中,   他一面解下「天雷怪剑」,一面手指「蛇娘」,说道:   「剑也给你,蛇也给你,可是有一件诀窍,我得先告诉你,免得发生意外。」   「你说!」   「她那两条蛇,天下少有,珍贵无及,可是生性奇毒,那种厉害,刚才你已经亲眼见过………。」   「是见过!」   「因此我希望你早作准备,以免制伏不了………。」   「嘿嘿!」   对方露齿冷笑道:「老子玩了一辈子蛇,自有妙法治他,你别这麽假惺惺,先将宝剑抛过来罢!」   「好,你接住!」   岳天雷毫不犹豫,立将单手一扬,那宝剑凌空划出一个半弧,直落入「蛇丐」手中,对方接剑之後,目棱一瞟,只见剑柄上竟用白绫包住,虽然觉得很奇怪,可是他还要去接「金玉双蛇」,一时倒忙不过来。   因此,他不急於打开,却朝「蛇娘」叫道:   「丫头,你也快把异蛇给抛过来。」   再说「蛇娘」原不愿这样做,可是凭她的冰雪聪明,也已看破了对方的动作,他刚才曾经击手同上,想去掏某一件东西。可是上身赤裸,并看不出藏物之处!   因此要发现这一秘密,只有利用「金玉双蛇」,於是疾将皓腕连翻,同时娇喝了一声:   「接住!」   喝声中,那金光白影,犹似两条劲箭一般,直朝对方射去。   就当「蛇丐」只手来接的时候,竟然发生了一桩怪事,使得敌我双方,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噫!   原来「金玉双蛇」一群对方掌心,马上闪电似的齐齐一弹,恶狠狠咬了「蛇丐」一口。   以这两蛇之毒,对方本应该马上倒地,可是「蛇丐」仅只痛得一龇牙,人却不曾栽倒!   这一下,使得「蛇娘」大吃一惊,可是岳天雷却很冷静,他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乃江湖上一流玩蛇高手,不能那麽不济。   说时迟,那时快!   「金玉双蛇」极具灵性,一口没咬死对方,马上细躯一弹,弹向「蛇丐」身上的蛇群。   这些蛇,本是对方苦心搜集的奇虫异虺,但较之两条珍品,却是差得太多,只见异光所至,齐发悲嘶硬被「金玉双及蛇」一口一个,咬得顿时身死,软绵绵的坠落当地!」   再就「蛇丐」来说,他刚才那一下,已经毒入血脉,伤势不轻,仗着曾服克毒秘丹,当可支持半日。   可是「金玉双蛇」通在他周身疾游,咬死自己的蛇已够痛心,如果再咬自己,那是更加要命。   百忙下,急忙去撕剑柄上所缠白绫,以防岳天雷暴然发难,同时嘴唇歪动,露出一片白光闪闪,细韭叶的银哨!   「呀!这是『蛇哨』………」「蛇娘」见状,顿时惊喜出声,虽想出手抢夺,却怕功力不敌。   岳天雷功力有余,但也不敢妄动,他怕动起手来,对方会把「蛇哨」咬碎。   「蛇丐」大骇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只见两唇一鼓,吹出了一声悠长哨音,而且越吹越高,终至高亢入云,变成无声的劲气。   那「金玉双蛇」一听哨音,立刻停止不咬,细小身躯一弹,藏得无影无迹。   但其他蛇群,更被哨音吸引,如波翻浪涌掉头,以劲箭般的速度,从青城山中退出。   并且这一讯号,又吹来了「蛇丐」手下二个恶徒,都是身披蛇皮,急吼吼赶来救应。   「丐帮帮主」对这种变化,简直看呆了。   「蛇娘」却秋波盈盈,示意个郎,赶快出招。   岳天雷屹立如山,冷静说道:   「你别急,用不着我们出手,他会自行覆没!」   话声中,「蛇丐」已将剑柄白绫撕下,一只手掌,正牢牢抓住剑柄,他不抓还罢,这一抓,顿时如被电击,顿为魔力所制住,但见两眼血红,面容惨厉,一面狂吹蛇哨,并且手臂一圈,用怪剑直横过来!   「滚回去!」   岳天雷一声叱喝,「乾坤一煞」的真劲隔空还招,便将对方迫退两丈,正退到几个恶徒身侧。   可是——蛇丐已经疯狂了,他不明是敌是友,只有看见人就杀的念头,立见怪剑一翻,扫向自己手下。   狂嘶惨嗥!血肉横飞!人与蛇都被劈得七零八落,惨状不堪目睹,并且那向後疾退的蛇群,更发出丝丝尖啸,与鳞甲磨擦的声音,合奏成风狂雨骤的交响曲,仅只眨眼工夫,疯狂跳踯的「蛇丐」已淹没於蛇潮之中,不复见其踪迹!   他们三人凛立岩头,目睹着旷世奇观,谁也不说一句话。   只等蛇群渐稀,才现到「蛇丐」倒卧之地——   他只剩了一付骨架,「天雷怪剑」还在手边。「金玉双蛇」盘在枯鲈骨上,那片菲叶「蛇哨」也还含在牙齿间。   岳天雷收回宝剑,取得「蛇哨」,「蛇娘」也将双蛇收回。大家轻松的嘘了一口长气,就听「丐帮帮主」说道:   「少侠,你又除了江湖一害,真正可贺可喜,致於驱蛇的事,老朽可以代劳。」   「那更好。」   岳天雷递过「蛇哨」道:「就请帮主巡视全山,把所有的蛇都引往深山大泽,以免为害人畜。」   「丐帮帮主」马上伸手接过,以快逾奔马的速度,驱赶余蛇而去。   然後,岳天雷砖面回头,带着「蛇娘」返回青城大殿。一会儿工夫,已与「天乐道长」会合一起。   老道长正在指挥门徒清除零星蛇类,他见俩人回来,一方面是高兴,一方面却也神情惨淡,因为这一次「蛇丐」的偷袭,使正门各派死伤惨重,大损元气,尤其二三代弟子的损失,格外令人心痛。   在这样的心情下,岳天雷除了同情之外,实在没什麽话讲,因此他叫道长告辞,准备先行赶赴「阴灵山」。   然後找到了「鱼剑琴」,「郑红莲」和「巫山艳凤」,将善後一切交代好四位女郎,随即身形一旋,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纷乱未定的「青城」。   就在他离去之後。   各派掌门人也率领门众,先後的来到大殿,每一个人,都是犹有余怖,惊魂未定,商量着医治伤者,埋葬死者的後事。   在他们的心目中,「蛇娘」是这一次大难的救星,如果没有她的「金箭香草」,其後果更难想像。   於是,她成了众人感谢的对象,就连「鱼剑琴」等三个,也被大家再三致谢,四位女郎不敢居功,她们说出这是岳天雷的功劳。   这种话、「湘江王」和「西门先生」等人当然相信,但存有偏见的「武当」,「衡山」等派,却是将信将疑,在他们的心念中,还是感激「蛇娘」一个。   「蛇娘」一心记罣个郎,她恨不得胁生双翅,马上追赶前去,因此她忙碌地帮忙各派首脑,医治他们受伤的门徒。   足耗了大半天工夫。   一切事情,大致都已安排妥当。   四位女郎也忽忽的别了各派掌门人,一路上循着个郎留下记号,像风驰电掣般,射向「阴灵山」。   再就各派而言。   排帮帮主「湘江王」,峨嵋「德渊大师」,九还门「俞志谨」,崑仑「西门先生」,「神拳郑泰」,都算平安无事,他们对於岳天雷决斗之事,极为关怀,就等「丐帮帮主」回来之後,大家帮忙各派结束停当。终於在翌日清晨,组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各人不带门徒,去赶赴「阴灵」观战。   ※       ※       ※       ※   岳天雷意急心忙,身形如电,就像一颗彗星划掠长空,飞越着平野山岳,直指向「阴灵山」。   他不仅沿途留下暗号,而且暗中估计时间,希望「蛇娘」和各派掌门,既不能到得太迟,也不能到得太早。   早了怕别人插手,迟了又耽心误事。   心念中,顾不得星移斗转,跋涉风尘。   终於在约期的那一天,赶到了「阴灵山」麓。   他在入山之前,先以目中寒电,打量了一下地形。   只见山峰插天,深入云隙,其地势之险恶,令人怵目惊心,尤其可怪的是——那绝顶一带,全为阴暗的云海所笼罩,仅仅在山风鼓荡下,露出皑皑积雪,而雪中也泛碧绿颜色。   「嗯——」   岳天雷抬头凝空,心中暗自沉吟道:「看样子,山顶集雪就是阴寒凝聚的象徵,其中必然有些鬼门道………」   但心念刚动,   山顶正中突然射出一线青光,穿透云层,直钻入穹苍深处。   青光是如此眼熟,立使他心神一动,原来这是「青霓剑」所发出的寒芒,比在他手中的时候,别具一股阴森杀气。   凝眸下,   那青光三起三落,一次比一次来得强,到最後一次,连那山颠冰雪,似乎也映得异光灿然,然後瞬化无形,隐没不见。   看到此处,他不由心神狂震,咬牙切齿道:   「原来张辟雷躲着炼剑,竟能炼到这一步,但剑光乍现即收,还没到达十成火候,否则就更难制伏了……。」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下意识的一摸怪剑——   以怪剑亘古未有的魔力,当然能制伏对方,可是剑上熔岩,至今未能去掉,到时候能否发挥力量,可能会有问题………。   但是——   他也记起了「武帝」的暗示,说他临阵过招,自有奇迹………   「哼!不管有没有奇迹,我就凭意志决心,也要手刃亲仇,铲除此贼!」   岳天雷一想到父母大仇,师门惨祸,顿时剑眉直竖,目露杀机,一股无名怨恨,像万箭穿心,使他忘记了身外一切,只见奇奥身形,如大鹏展翅直扑空中,就朝山顶雪霾,凛然射去!   「呼!呼——呼——!」奇强无比的罡风在呼啸着,除了风,「阴灵山」是一片死寂,再无别的声音。   岳天雷以绝顶轻功,射到山腰,只见密林险恶,古木苍天,灰暗除恶,就像变幻不已的波涛在翻滚!   朝下看,幽壑千寻,其深莫测。   朝上看,穹苍咫尺,似乎可以用手摸到一样。   面对着这幅景象,他感觉得已到人世边缘,再进一步,就脱离了阳世三间,走进了幽冥地府   悚然中,   虎目一掠地形,又见排山倒海的阴风,却冲入一个深邃石洞。虽然此洞昏暗异常,但他却想起了「蚀骨夫人」所留言语:   她说「要走离火方位,莫走北方癸水。」而经过五行推算後,此处正属丙丁,因此他毫不犹疑的留了一个记号,身形如箭离弦,硬生生迳朝洞内欺进。   岳天雷轻功超绝,速度本就极快,一旦射入洞内,速度更加快得出奇,身形竟似一羽凌霄,丝毫不费气力。   但这种现象,并不便他吃惊,因为强劲无比的罡风,全吹向山腹之中,顺风而行,当然省力。   他这时报仇心切,正想加快速度,於是运起明察秋毫的眼神,在这昏暗无比,鬼气森森的石洞中,凌空飞旋——   但踪出里许之後,   他忽地心生异感,觉得有点不对头,疑惑中,身形微微下沉,随将脚步一收,想要落在地面再看地势。   可是——   他一脚竟然踏了空!   再度一试,也就没有着地!   「怪——!」   怪字还没想完,目芒中更感浓黑如墨,简直没有一点光亮,阴寒之气,却陡然增加,不亚利刃锥心,冷得他连连颤战!   「哔啪………」   他终於在一阵清脆响声中沉重着地,大半个身子都埋进冰块似的碎片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岳天雷自知心性过急,竟已坠入千丈深坑,像这样阴寒凝聚之地,连他也不敢多事耽搁。   他暗地里真气一提——   一双手掌,就朝碎片上按去。   但这一按,使得他全身发麻,几乎连手都软了。   因为他摸到的是片片骨肉,是人体在酷寒中冻裂成的碎屑!   而且因为刚才用力,他的身体反倒下沉,一阵沙沙的响声,冰屍冻骨,已齐到他的胸口!   「不好——!」   岳天雷暗地骇噫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谈遍运真气,因为运功会产生热力,如果引起屍骨融解,那是越发麻烦了!   这一来,他只好僵着不动。   狂啸的风声似已远在天边,眼前是黑暗,奇寒。无情地侵蚀他周身毛孔——   「我不能困在这里!」   岳天雷毛发悚然,暗自思忖道:   「如果『蛇娘』和各派掌门赶来,也必然坠入深坑,不要说那麽多人,只要再加上一个,我就要被压到绝底!   而且万一仇人出现的话,以他的功力,用不着什麽邪门绝招,仅只一记无形掌力,也能使我沉入屍堆,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冷汗涔涔。   好在这久工夫,仇家还没有出现,沉吟中,陡地心机一动,想出了脱离屍穴的主意,这主意是如此的简单,他几乎哑然失笑!   「『乾坤一煞』吸力吞力的功力,正好对付这种场面,我居然想不起来,岂非可笑——!」   心念中,   立将左臂轻抬,击过了自己头部,以左掌心仰向天空,右掌心下指穴底。   然後——   暴然地迸出十二成内功,只听「呼——!」的一声,   一股奇强劲气,从左掌心飕然吹入,马上使他身轻如絮,灵巧地朝上一浮,而这股劲道,快如闪电的透过十二重楼中。   随又一记闷似焦雷的爆声!   但见骨肉横飞,震成半坑尘雾。   他那整动身形,犹似劲箭冲空,蛟龙脱困,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射出了无底深穴!   岳天雷脱险之後,   低头下望,凛然地朝穴底再看了一下。   这穴中许多骸骨,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无辜人物的生命,他一方面感到恻然,一方面也感到天生奇险,必须设法预防,以免後来之人,重蹈覆辙。   那是——   他四面打量了一番。   只见石骨嶙峋,布满穴底,如果要填满屍穴。那倒是不可能,但仅筑一道障碍,却属轻而易举。   随见岳天雷身形鹘鴅起,沿着石壁飘行,双掌更发出石破天惊的无形真力。   「轰——隆!隆!隆!」   一阵震耳欲裂的响声。   数十块奇大岩石,无不应掌而坠,崩到地面。   他就用这些大石,沿着屍穴周围,砌成了一道围墙,筑完後,自己端详了一阵,认为後人到此,绝不致坠入穴内,这才轻嘘了一口长气,在附近弄上几个警告的记号,然後身形电旋,再朝前面趟去!   这条入山石径,盘旋交错,阴冷异常,就像永远走不完似的。   而且出乎他意料之外,沿途连半个儿影子也没有遇上,这种不见埋伏的现象,颇令他大感出奇。   但是,   经过仔细思考,他认为「武皇」自知无人能够挡他,因此放弃了其他鬼计,而集全力於那最後决斗。   那麽,这场决斗,必然惨烈异常,对那仇人而言,他一定极具信心,以为必胜,否则不致这样大方。   心念中,   情不自禁的凛然一震,随即右手一抬,问了问肩头长剑。   触到剑,他马上发生一个疑问——   「天雷怪剑是用白绫密缠着,剑身的熔岩先不谈它,致於剑柄那一部份,是否需要解开,应该先有准备。   不解!动手过招不大方便,尤其对方剑法神奇,又祭炼了武林珍品的「青霓宝剑」,决不可漫不经心的对付他。   解开吗?怪剑的魔力攻心,实在值得考虑………!」   经过片刻商量。   他终於眼神激射,右手一扬,剑柄上所裹白绫,立化片片蝴蝶,飞扬四散。   「轻敌乃武林大忌,何况血仇生死,都决定於顷刻之间!并且我邀四女同来,就为了防备这一步呢!」   岳天雷下了置生死於度外的决心,心境顿时安定。他同时想起了「武帝季灵芷」一再交代的两个字:——冷静——。   「对!一定要用冷静应付阴谋,用冷静克住魔道!」   「呼!呼!」   又是一阵刺耳欲裂,令人齿酸的冰风掠过身边。   但这股声中,却夹着气柱穘旋回音,由洞中直冒山顶。   「嗯!到了底了!」   心念下,   他灵捷如猿,猛地一收脚步,双目中射出数寸白芒,积精会神的朝前望去。   果然——   二十丈外,地面上映着一圈蒙胧光晕!显有曲折通道,由此直通山顶。   他正想迈步前进,但又迟疑了一下——   「仇人会不会藏身甬道,居高临下的偷袭?以他那种人品,极可能这样做,我……何不先发掌风,试探一下………。」   岳天雷想试就试,马上双掌圈剑,以强劲绝伦的掌力,对准那圈光晕,一连就是三掌!   「砰!砰!砰!」   股股怒海鲸皮的气柱,卷起无数旋涡,夹山鸣应之声,直朝甬道轰入,那圈光影竟然出人意表的震动起来了!   立见一道青光,由上坠落,在昏暗的洞窟中,隐现着使人心神发怵,毛发悚然的寒芒。   而且青芒後面,更耸立着杀气森森的身形,顿令岳天雷热血沸腾,目眦欲裂,那一腔无名怨毒,就像野火燎原,直冲牛斗!   因为来人非他,正是「武皇张辟雷」现身当地,他在山头祭炼「青霓剑」,正值功行圆满,故而应声立至!   「嘿,果然是你!」   岳天雷咬牙切齿,迸出愤怒而冰冷的话声道:「你为子不考,为兄不恭,心如禽兽,残害同门,还不上前纳命,要等什麽!」   「哦——!」   武皇先是骇噫一声,继而佯装不解道:   「你这是什麽意思,本皇听不懂。」   岳天雷上前牛步,目棱四射,神色凛然道:   「姓张的!你本是『巫山一鹤』之子,天性狠毒,不为他老人家所容,事到如今,还想狡赖!!。」   「磔磔磔磔!」   张辟雷一阵冷笑,真力鼓荡如潮,只听满洞回声震耳,连他手中「青霓剑」的寒芒,亦随之暴长半尺:「你既知本皇身份,还敢这样无礼,岂是晚生後辈的态度………。」   「住口!」   岳天雷听他倚老卖老,妄自尊大,简直连肺都气炸了,立刻怨声反叱道:「我????程嫔陷呄热??执行遗命,你还是乖乖自决!」   「乳臭小儿,也夸海口!老实告诉你,你在『巫山迷宫』奈何不了本皇,如今更无希望,倒不如依我一件………」   「哼,你还有条件!」   「天雷怪剑应该归我,如果好好献上,也许——。」   「怎麽样!」   「能放你安然出洞!」   「嘿嘿!嘿嘿嘿嘿!」岳天雷狂怒至极,竟发出一阵骇人劲笑,笑声中,手臂一圈,就想要出招………。   但是——   他这厢手势刚动。   「武皇」早已面色一整,抬头仰天,先发出了天下第一邪法的「摄魂阴啸」!   岳天雷马上一个寒噤,犹似被一桶雪水当头浇下,十万八千汗毛孔中,犹胜蚁走虫行,痛苦难禁。   但好在他的功力,较之「药王宫」前己经高出许多,那一次他在啸声中昏迷倒地,几濒於死。   而现在虽感神摇气促,却能勉力支撑,因此阴啸中,他不但没有倒下,而且心里牢记着「武帝」所讲的——冷静,居然行若无事,大步前进。   这一着棋,反把「张辟雷」吓得一惊!立见面皮抽搐,单臂如击千钧,就要将「青霓剑」乘机剌出。   再说岳天雷强忍阴啸之苦,步步前移,彼此相隔二十余丈的距离,决非片时可及,但对方却占尽上风,不要说他施展轻功逾电掣,就以「青霓剑」剑尖真劲,也可以远及多丈!   优劣之势,一望而知,他不由得平腕徐翻,身移向「天雷剑」柄。   说来奇怪——   当他的手指刚一碰上,一种强劲魔力,竟似真磁吸铁,使他毫不考虑的将剑柄整个抓牢!   大股灼热劲气,马上渗透掌内遍及全体!   寒冷,完全消失了?   阴啸的摄魂那方,顿亦减去七成了立见他脚下奇奥步法旋动,一挪就是十丈!   「慢着!」   张辟雷眼看啸声不曾震倒对方,且对「天雷怪剑」,仍怀怯意,竟在紧要关头停啸开声,阴恻恻的喝道:   「这里太窄狭,长剑施展不开,暂且住手!」   「哼!你想跑吗!」   「本皇焉能怕你,如果有种,咱们往山顶去!」   「这就是你埋骨之地,何必拣——!」   拣字未完,对方「青霓剑」暴然一划,岳天雷正要出招,可是「张辟雷」身形如电,竟在剑芒乍地中,冲空上腾,射入了曲折甬道!   「那里走——!」   岳天雷恼怒交作,身法随动,如影随形一般,奇奥的衔尾追上。   这条几近垂直的路,实际上,就是山腹中另一条秘密石洞,不仅光滑如油,亦且高逾百丈,在别人也许不易攀上,但「武皇」和他,都是武林中绝顶身手,因此谁也不迟疑,就像两颗流星,飕飕然疾射山顶!   但就在他尾追不舍中,仰面抬头,己见洞口云封雾锁,一片迷离,那「武皇」奇奥身法一旋,早没入愁云惨雾之内。   岳天雷一步落後,仅差十丈,等到射出石洞,只见云雾中留一道隙缝,几处气涡,犹在那里闪动,但仇人踪迹,己然不知去向。   他此时受了怪剑魔力左右,目棱见血,眼射红光,一身燥热难当。胸中充满了杀机怨毒,一见「武皇」隐去,居然毫不考虑,雄猛无伦的照定气旋,迳自剑掌齐出。   「轰!轰!轰!」   一片惊天动地的劲风,直劈得云雾四射,谷应山鸣,但不管怎样用力,都发在虚空之内。   这种极耗真劲的打法,眨眼已过三十余招,饶是内力雄沉,也不由额头见汗,而且他心中还有三分理智,自知得需要冷静,但那股无以形容的魔力,却驱使他不肯罢手………。   再说「武皇张辟雷」骇然跃上山头,藏身雾中,原本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计划之一,因为他熟知地形天候,算就这个时间,必是云雾蔽天,打算利用这一点,迷住对方耳目,以便暗下煞手!   不料岳天雷举止奇特,竟使他捉摸不定,耳听劲风如雷,倒不敢旨然出手,何况他所最怕的是「天雷怪剑」,又不知剑身全被熔岩结牢,反以为不曾出鞘!   但经过一阵工夫,   他发觉岳天雷连方向都没有弄清,显然是出了毛病,於是步法一错,暗中欺近,未出剑招之前,又以十二成功力发出无坚不摧的阴啸!   他以为这样做对了,实际上反给对方帮了一个大忙。   因为岳天雷奇热攻心,无法自制,一听阴啸,立刻两个冷噤,顿时清醒七分,目棱中又见云雾翻滚中,夹着一道寒冷青光,势如够空电闪,接地连天,以看不清的速度,从背心後面瞬然划到——。   「青霓剑!」他一见剑光骤至,不由心头骇噫,暴转身形,一招「切金断玉」,硬生生回敬过去!   「沙!沙!沙——!」   双剑一交,同震出全力如山,风雷交作的快绞。   他们功力既相近,又同用一样的剑法,要没胜负,全仗着手中奇兵,可是岳天雷有剑无锋,自然大为吃亏,只听异声不绝中,他已然节节後移退出了三个大步!   「张辟雷」得理不让,手腕运出无比内力,在快绞中抓住一个机会,剑芒如灵蛇一弹——   「咯!」   硬生生直朝「天雷剑身」直腰切下!   「糟——!」   本是削剑内行自己落在下风,焉有不知之理,惊噫中已感手腕一震,五指暴分,那柄剑就要脱手坠地!   可是,   剑上魔力,又发生奇怪现象,就像是黏牢掌心一样,任你松手,它却不掉,於是岳天雷趁机一掌,同时身形暴翻,等对方从得意中惊觉过来,他已用「大鹏展翅」撤出十丈!   只见烟云中又一阵气涡发旋,岳天雷也脱出了对方视线以外!   这是生死决斗的第一招——   「武皇」张辟雷自认已占上风,当然暗中得意,以他阴残冷酷的天性,并不急於搜杀对方,宁愿等一个更好的机会,因此森然收剑,隐住寒芒,但却运功不懈,将「摄魂阴啸」如鹤唳九天,发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再说岳天雷撤身之後,正好利用「阴啸」和「怪剑」这两种相克的奇功,凛然的喘息了一下,然後低头看剑,去看它有否受伤。   这一看,使他心神狂震不已——   原来剑上熔岩,竟被绞去了一层,尤其仇人最好那一招硬切,更将它震出无数碎裂痕印!   由此可知,他两人刚才那一招,都已将奇奥内劲,使出十二成,再加「青霓剑」珍品不凡,才能把硬逾精钢的熔岩,有所伤损。   「呀——」   岳天雷骇异之中,突然记起往事:「季灵芷前辈说过,我可以放心大胆用它报仇,不必用金钢石去磨琢,原来他老人家料到了这一点,如果再有一招,此剑必可脱颖而出了!   这麽一想,恨不得马上找到对方,但虎目闪处,仇人已将剑芒掩住,而那「阴啸」之声,却如海涛泅涌,从云层放射出一片回音,更使他不易找清方向………。   「本人正需要你啸!」   岳天雷心神已定,随将满腔怒火化为无比冷静,暗中忖道:「只等云开雾散,就是你碎屍万段之日。」   主意既决,他竟然凝立当场,如一尊石像般,凝候仇人出手。   「阴啸」之声,愈来愈强烈,时以枭鸟夜哭,时似巫峡猿鸣,时而高亢入云,时似游丝坠地,夹以山顶的罡风酷寒,其骇人威力堪称亘古无俦。   但除阴啸外,「阴灵山」头别无半点动静,「武皇」想用它压制对方心神,岳天雷却利用它对抗「怪剑」奇热。   就这样对峙了三个时辰。   山顶云霾渐稀,目影渐亮,岳天雷仍极冷静,「武皇」却有些沉不住气,他认为这麽久的啸声,足可压倒对方,而且云雾一开,他的鬼计无从施展。   於是,他面色一整,脚步微挪,悄悄直朝前方欺去。   突然间,那逐渐稀薄的云层,裂开了一道大缝,顿时大放光明,原形毕露。   岳天雷和「武皇」,彼此相距仅只十丈,都是森然凝立,目芒如电的盯视着。   那时快,说时慢!   岳天雷以快得说不出的速度,右手奇奥一轮,使出「垗星摘月」的剑招,直朝对方扑去!   「武皇」见状,也露出一个狞笑,「青霓剑」暴射出漫天寒芒,嘶嘶有声立予回敬!   「沙!沙!沙!」剑身相绞异响如潮,「天雷怪剑」上的熔岩,爆出无数火星,长得漫天遍地。   就在石层绞得差不多的时候,   岳天雷猛然将长剑一抖一弹,「呛!」的敲在对方剑脊,这一敲,双方劲力相加,足可裂石开山,只见几大片熔岩四散落地,「天雷剑」脱颖而出,剑刃赤红,泛出了判眼血色!   「武皇」的「青霓剑」被它碰上一点,马上暗然无光,而且一股怪力透腕传来,使他心房「砰」然巨震,几致麻痹窒息!   「呀——!」仇人迸出毕生修为,劲啸如魅,拚命地撤剑拧腰,险堪堪暴移身形,朝那朵朵残云射去。   「那里走!」   岳天雷胜券在握,那能容他逃生,顺着对方风声,以无比轻功发力穷追!   云更散了,山头木石渐次现形,在这当中,只见一青一红的两道光华,不停地腾射飞旋。   「武皇」气短心怯,妄想利用残云障眼,设法逃命,无奈岳天雷追得太紧,使他找不到机会,但在此死生一发之间。   山腹中曲拆甬道内,忽地身形发闪,「鱼剑琴」等四个少女,先後缓缓爬出。她们总算及时赶上,但阴啸之声,使她们昏迷无力。   「武皇」见状,先是讶然一怔,但随即掀唇阴笑,想出了阴谋恶计。   他将鬼魅似的身形一旋,一面加紧啸声,同时「青霓剑」寒电如潮,突然射向四女,只见四女一个冷噤,齐齐扑倒当地!   岳天雷骇得面色骤变,忙不迭连掌带剑,追击「武皇」後心,但「武皇」乘机一踪,却朝斜侧逸去。   他为要解救四女,不遑追敌,幸亏自己出招甚快,所以她们都未受剑伤,忙中目棱一掠,选了一处大石,将四女置身石後,用空着的左掌为之过官推穴。   这时,「天雷怪剑」还牢握在右掌之中,其热力不仅遍及体内,就连出掌运功,亦具奇效,因此仅费片时,四女都已先後醒来。   「琴姐」你们就等在这里,一切见机行事!」   岳天雷一面交代,同时语重心长的以目示意意思,是要「鱼剑琴」当机立断,以免贻误大事。   对方白巾蒙面,无法看清其表情,但却娇躯一震,沉默的点头答应。   「蛇娘」,「郑红莲」,「巫山艳凤」,看到他手持血光闪闪的长剑,不由惊奇交作,亟欲问话,但「武皇」的阴啸异声,却意外的突转低沉……。   「糟!可能他想逃走!」   岳天雷心头狂震,顾不得再事勾留,急促的说了一声:「小心………。」马上身形疾旋,射离当地。   此时,「摄魂阴啸」已变得细若游丝,因为云层稀疏,回音亦随之见减低,是以岳天雷略一凝神,已发现啸声来源,系出自百余丈高的崖顶!   因其地势最高犹被浮云掩住。   但当他瓢至崖下,却找不到登临之路,经过电闪般绕行一匝,原来此崖形如一柱擎天,其直往仅只数丈。   「上去吗?仇人正居高临下。蓄势以待,原要等他上钩!   不上去吗,………不!我不能再等了!」   因为对方阴啸的收歛,岳天雷顿感周身燥热,那股杀机怨毒,犹如烈焰焚身,使得周身血管,似均即将爆炸!   就在他理智与魔力交战之中,「怪剑」的血色光芒。也像灵蛇吐舌,闪耀不已,而且一长寻尺,眨眼又强了一倍………。   可是这股强光,都被「武皇」隔云看清。   岳天雷还不确知他的方向,他却隔云透视,了如指掌。   阴笑中,「武皇」随将啸声全息,毕生功力,尽都凝聚剑尖,但见青光大炽,上烛云霄,只等运到心剑交融,他就要发出雷霆万钧,无坚不克的一击!   岳天雷当然也发现了这股寒芒,可恨那片浮云,偏偏隔住视线,使他只见光影,却不见仇人身影………。   血仇!   生死!   都将决定於一招。   「阴灵山」顶万籁无声,充满令人窒息的紧张!   那一青一红一寒一热的剑芒,也在同时扩张,代表着两股称绝武林,热同水火的力量。   蓦地间,   一阵怒海鲸波的罡风,呼啸如潮,掠过险峻的山头。   那呆滞残云,立似落絮飞花,贬眼下随风消逝!   时间,短极了,短得只够目棱一瞥。   但岳天雷眼神如电,已将仇人身影,深印脑际——   对方的神情,阴森森凝重之极!在数丈青色剑芒映射下,犹似一尊狞猛巨灵,一身大袍,在罡风中毫不飘动,显见一身内力,全已运达四肢百骸。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那付冷傲绝伦,睥睨一世的狂态,他将「青霓宝剑」戟指苍穹,正和铜镜圆光的预言一般无二!   那时快,说时慢,   双方四目交投,「武皇」也看清了岳天雷的神情,他目眦见血,怨毒绝伦,映着「天雷怪剑」的血影红光,竟似一团烈焰中凝立的复仇使者!   「看剑——!」武皇在心房狂震下,狂傲生性,使他唇边扭出一声冷哂,随见剑光暴现,身形倒翻——   毕生修为尽聚於宝剑锋尖,以雷霆霹雳,天惊石破之威,发出了亘古无俦,立判死生的一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岳天雷亦已吐气开声,发出了平地焦雷的怒吼,吼声中,血芒闪映,身似彗星,像劲箭般穿空直上,运起十二成内力真元,硬生生迎了上去——   「呛——!」   双剑相接,声若龙吟,由青红而幻出的五色毫芒,像夜空电闪,照遍了整个山颠。   两道上下交射的身形,乍合还分,各自凌空划出半个美妙的弧形,然後同落在场心之内!   只见岳天雷足尖点地,随即前飘,手中剑芒,顿又暴长数丈,「武皇」却脚下一个跄踉,「青霓剑」也微微发抖,光芒缩回半段。   「呛——」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清劲响声。   「武皇」哇的喷出一篷血箭,身形连连退撤,脚下所踏之处,石碎尘飞,都留下半尺来深的足印!   岳天雷因为戴着貘皮面具,其表情不易看清,但一双眼眶迸射着魔怪似的血芒,举步拧腰,灵捷犹胜鬼魅。   他心里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毫不留情的「杀」!   杀可以洗尽血仇,可以给他无比安慰!   终於——   「武皇」撤到了山顶边缘,这「阴盛山」除了地下甬道,别无他路可通,悬崖之下,是深沉莫测的幽谷。   走!没有路了!而且他一生阴残冷傲,更不甘心死在一个武林少年的剑下,於是悬崖伫足,凛然转身,再度运聚余功,想作生死存亡最後挣扎。   可是——   岳天雷的动作更要快,血影骇人的剑芒,离仇人胸口不过半丈,他不仅眼珠红了,连嘴唇,皮肤,都泛出一片悚人毛发的血红色。   「呛——!」   这是第三剑,也是最後的一剑,这一剑声如霹雳,地动山摇,震得藏身一旁的四女,耳鸣心跳,神志恍然。   「武皇」的身形,仅被剑尖一碰,立刻炸为尘灰,仅有那「青霓剑」冲空飞起数十丈高,映日生光,然後「叮」然坠地。   其中——   就只有篷篷血雾,   点点残屍,   在山崖的天际中,   飞扬………,   飘洒………。   岳天雷凝视这点点猩红,周身热血如沸,唇边微露笑意。   再说四女隐身观战,芳心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如今个郎已胜,报却了十八载血海深仇,她们的欢喜,实非笔墨所能表达。   「……雷哥……………」   雷哥银铃似的娇呼中,四道倩影,如箭离弦,迳朝崖边射去。   岳天雷听到呼唤,随即缓缓转身,他那付身眼血红的模样,连四女都骇得一怔,呆立在三数丈外,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的眼睛,除了杀机重重,还流露着三分理智。这是他内力深厚,心灵并未完全迷惑的象徵,致於他的内心,也有两种矛盾至极的声音,再不停的交战………   一个陌生而响亮的声音,不停的在叫他「杀……杀……杀……!用『天雷怪剑』杀一个淋漓痛快………。」   另一个熟习的心声,却叫他:「冷静……冷静……赶快把剑放下?」可是这声音细如蚊蚋,几不可闻,而且怪剑却像黏牢掌心,根本放不下去!   因此,   他眼中那股杀机,对四位女郎都怀有敌意,另外三分理智,却在催促她们赶快出招,好帮他解脱魔力。   四女爱郎心切,虽经「鱼剑琴」下令拔剑,却不能决心出招。   终於,岳天雷在魔力驱使不,右肩一抬,反倒先行动手!   「快——!」   鱼剑琴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一声清叱,剑影如山,使出「孤凤振翎」的剑幢护身,当先飘身迎出。   「蛇娘」等人也发觉情势严重,同时划出「挑日摘月」,「切金断玉」,「剑气冲霄」,四道剑光一集中,劲风实力,立化为铁壁铜墙,招法之奥,声势之强,几与岳天雷怪剑威力不分轩轾!   「叮!叮!叮!」   三阵暴雨似的清脆响声,接踵传出,「巫山剑法」联手三式,不仅把岳天雷攻势吸住,而且身侧也露出一丝空隙。   这个方位,正是「巫山艳凤」所占,只要她一催功力,那「剑气冲霄」的快剌,立可奏效收功,解决一切。   不幸——   她太爱岳天雷,因此芳心狂震,惟恐伤及个郎,就在剑招仅差数寸的关头,她突然玉腕发酸,竟慢了那麽一点!   俗语说:差之厘毫,谬以千里。   「巫山艳凤」招势略慢,岳天雷已然剑似长河,招法立变,但见血芒陡涨,真劲如潮,四女虽有奇奥剑阵护身,亦被逼退三丈。   她们还未立定脚跟,岳天雷剑尖遥指,隔空射出一声暴雷——   「砰!」   骇人至极的剑光,平地爆裂,「鱼剑琴」身为阵主,首当其冲,立听一声悚人毛发的尖叫声,在红光血影中,破空传出,娇躯更如风吹落叶,翻出悬崖以外。   「蛇娘」,「郑红莲」,「巫山艳凤」全吓得玉容惨变,慌乱中不顾性命,齐似乳燕归巢,先後.飞扑,扑救她们的琴姐而去。   崖边,重又空无一物。   岳天雷持剑凝立,满脸矛盾心情,理智告诉他闯了祸,但又摆不脱魔力驱使,他眼望天边,心灵深处,痛苦……在流血……。   但四女出招时,地下甬道又踪出一大批人,「天乐道长」,「西门先生」,「湘江王」,「丐帮帮主」,「武当三道」,「衡山觉非」……都全部赶到山头。   他们不懂这是什麽回事,但岳天雷血剑如虹,震得四女坠崖,却是铁般事实,「西门先生」这批人自然往好的一面猜,他们猜到事出有因,决无恶意。   但「武当法雷」……这些有偏见的,当然也朝坏的想,他们认为岳天雷好杀成性,竟贱忍到这种程度!   於是一行高手,无形中分作三批。   「武当」,「衡山」,「少林」,「崆峒」等派首脑,都拔出长剑,怒容满面集为一群,显有兴师问罪之心!   「崑仑」,「峨嵋」,「青城」,「九还」的四位掌门,都也亮出兵刃,但目的是想从中劝解!   另外三位是「神拳郑泰」和「丐」、「排」两大帮主,他们救人心切,因此直射崖边,去查看四女下落如何………。   这阵喧腾,引得岳天雷急忙转身——   他那枝血影流滴的剑,和一双杀气冲霄的眼神,立使各大门徒高手,骇得戛然止步,全惊肉颤!   「少侠!你怎麽了?」   青城天乐道长首先骇问一声。   岳天雷有口难言,脚步沉凝,一踩就是尺余深洞,步步朝着他们逼近!   「少侠,快把怪剑丢掉!」   西门先生嗓音发哑,忙不迭大喝一声。   但岳天雷就像没听见一样,手中剑红光隐现,越来越强,如烈焰般照人须发!   「武当法雷」再也忍不住了,立刻长剑一比,厉声怒吼道:「姓岳的,原来你也是武林煞星,本道长跟你拚了——。」   了字未落,他距离各人所站的半圆仅只七八丈。   「你们快些走……!快!快——!」   岳天雷内心深处在嘶叫着,可惜对方听不到他的心声!   虽然眼眸中环流露出三分暗示,但大家心情紧张,谁也不曾注意!   凛然下,距离更缩到五丈!   「法雷」立发一声怒吼,当先抢招政出,这一举动,更刺激了岳天雷的杀机,因此「西门先生」赶紧去拦,将手中铁伞铁扇,舞出两层劲墙,疾朝当中横截。   可惜,这已经晚了!   岳天雷长剑突然一举,异光灼灼,威势逼人,饶是各掌门功力不俗,百忙中均能出剑护身,但已看不清他的手法——   「砰!」   一片血似强光,扫向众人所立半弧——   闷哼,   惨号,   立时响澈场心!   各有所派掌门,无不应声倒地!   岳天雷持剑的时间越久,越被魔力控制得深,尤其长剑见血,愈增威势,於是在震倒众人後,纵有一灵未泯。仍然还要出招。   於是——   他闪电般手臂一圈,又一次举剑作势,那些负伤惨重,半入昏迷的高手们,全已无力相抗!   但在这生死关头,   地穴中清啸如龙,恰射出一道剑光人影,像一股清凉气旋,眨眼间,已射到岳天雷身前一丈。   岳天雷被这清凉真气一拂,顿时清醒许多,只见来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手持长剑,非玉非金,通体青光,当中却包涵一丝红线,论年龄比他稍轻,正是「武帝」儿子「季佛光」来了!   「岳兄,请你丢下怪剑,小弟有要事相告!」对方已见当地情形,匆忙中来不及救人,先将炯炯眼神盯住岳天雷,叫他放下兵刃。   岳天雷心里虽然明白,却答不出话来,尤其体内杀机,还在蠢蠢欲动。   因此,手腕一阵抖动,那姿势又像要出招,又似要丢剑。   这种内心交战,魔道互争的情形,全看在「季佛光」眼内,他马上左手一扬,霞光随起,取出了一倏金丝细链,末梢悬着宝石琢成的卍字。   「岳兄,你不要看我,先注视这个卍字。」   对方一面讲话,一面把宝石光芒,正射到他的眼瞳上,岳天雷立感心灵一轻,视线亦为对方慑住。   季佛光见状,随将手腕一圈,那光明灿烂的卍字,就像法轮飞转,旋出否幻莫测的圆弧,它旋得快,岳天雷的眼珠也跟得快,不过片时,那血光迸射杀机逼人的双目,已经缓缓闭上!   「岳兄,你听得小弟吗?」   「我听……听得见。」   他终於神志渐苏,回复本性。   「那麽,请你弃剑!」   「我放不下!」   「很简单,只要你照小弟的话做,马上可以办到。」   「请讲………。」   「你先把五指放松,再运『乾坤一煞』之力,准备朝外吐出………。」季佛光语音坚定,一字一顿的交代道:「小弟替你数着一二三,三字出口,立刻使劲!」   「好,我尽量试!」   岳天雷闭目回答,同时点了点头。   「一——。」季佛光数出一字,自己也深吸了大口清气,暗催真力。   「二——。」二字出唇,他更将家传「青蛟剑」高举过头,蓄势以待。   「三——!」三字声中,剑芒大震,他迫出全付功力,使劲向下一敲,正与岳天雷松手,吐力的动作,不差分毫,合而为一!   「呛啷!」   「天雷怪剑」终於脱手坠地,岳天雷随亦完全清醒。他将虎目连眨几下,骇然不已,遍扫各大掌门,当前惨象,更令其心寒气短!   他们都面如金纸,鲜血满身,各自盘坐一方,忍痛咬牙,连功调息。每个人都受了轻重不等的剑伤,其中最凄惨的是「天乐道长」和「西门先生」,前者右腕已断,後者左臂不见,都成了终身残废。   如果废的是别人,对他的心灵打击远比较轻,像「西门先生」也受误伤,简直叫他悔恨莫名,噬脐无及……。   而且,这还亏了他一灵不减,未尽全功,否则这一批人,早都毕命当地。   致於四位少女的命运,他是想都不敢去想了。   在任何人都来不及说话之前,岳天雷咬牙切齿,闷哼半声,沉重的一跺脚,立见地陷尺余,山石如粉,然後他撕下半截大袍,把地上的「天雷怪剑」一包,那身形快得无法看清,一个倒翻,栽入地下甬道——。   「岳兄,我有话说………」   季佛光惊叫未完,已经看不到人踪,他也依样葫芦,一伸手拾取「青霓剑」,随之後入洞内。   「阴灵山」血斗过去了,各大门派首脑,在半晌休息後,也都先後起身,大家彼此搀扶,各怀复杂至极的心情,一言不发下山而去!   ※       ※         ※   风飘云散,月照山颠。   但悬崖之侧,却现出了七条身形,「神拳郑泰」拉着爱女「郑红莲」「丐」、「排」帮主掺着「鱼剑琴」等三个,气喘咻咻,走向地道。   原来四女命不该绝,仗着剑阵护身,逃了怪剑一关,而且飞身下坠中,都被千年古藤钩住,居然奇迹似的,被三位高手及时救起。   他(她)们一见众人散尽,还不会心下着忙,但看到地面的足印血痕,才知道变中有变!   「怎麽办?」   大家都想到这个问题,经过一阵商议後,才决定两条主意,第一,是要找到岳天雷追问详情,或者是找各大掌门面询一切。   计划已毕,这一批又如流星逐月,重上征途。   可是,他(她)们没想到岳天雷行踪曲折,也没想到各大掌门抄了近路。因此两批都没碰上,错过了最後一幕……。   岳天雷快得像一颗流星,以他的绝顶轻功,连「季佛光」也是望尘莫及。   他身形虽然轻似浮云,心情却沉重无比。   「这笔恩怨怎麽办………?」   左思右想的结果,还是只有三个字——怎麽办?   星移,斗转,涉岭,登山……。   数日风尘,他首先回到了「巫山」故址。   内外六峰之间,石窟中是他生父葬地。   岳天雷对山长跪,首先默祭师祖,师伯在天之灵,一方面请罪自责!   他手刃了「张辟雷」,这是替师祖执行「遗命」,除去武林元凶,应属於理不亏。   可是,师伯「铁腕慈心」之死,他不能无动於衷。   何况「张辟雷」是师祖独子,以他的身份,未免以下犯上………。   「师祖,师伯。」   岳天雷闭目瞑思,默然祷告道:「晚辈是功是罪,请两位冥中裁判,致於『天雷怪剑』业已亲自送回,我会将它妥为藏好………」   大礼参拜之後,他随即身形一转,滑过了道傍石窟。   这曾经困他三日的天然黑岳,自是轻车熟路,不费周章。   片刻後,他已到乃父遗骸之前,不由得一腔悲愤,齐上心头。忍不住热泪如珠,泣禀了生母惨死,仇人伏诛等往事………。   他父亲一身白骨,虽经地底奇热,锻得脆软拱比,但始终保持端坐原形,丝毫不曾变样。   可是——   在他禀明血仇已报,师命已完之後,那白骨居然无风自动,轻轻地向前一裁,化成一片轻尘,随旋风飘散不见。   这是「剑圣」死已瞑目,魂归天上的象徵。   岳天雷神色凛然,心中倒感觉到无比安慰,忙不迭向风叩首,重又参拜一番。然後才圈臂拧腰解下了「天雷怪剑」。   他看了看石窟地形,将剑放在乃父遗言之下,心中思忖道:「剑!你身历巫山三代奇逢,现在………牠也留在这里,永镇巫山罢!」   韶光似箭,瞬息烟尘。   岳天雷以奇快速度,朝自己几个目的地风驰电掣!   他到过了「洗心灵泉」,祭奠「剑魔」师叔。   这石窟可以遥望「武当山」,回想「清枢道长」赠剑指路,他不禁心神怅然,恍如隔世。   可是他偏把「青霓宝剑」,忘在「阴灵山」头,这一来,岂不违背自己,亲手还剑的誓约!   「法雷道人虽然受了内伤,可是他总该会抬起此剑。」   岳天雷仰望长空,暗自沉吟道:「反正他心有不甘,将来必然找我,到时候再谈罢………」   心念已崋,他又看了看师叔坟台,脑海中触景生情,浮起了一个极亲切,但又最陌生的人影——   那就是他的母亲!   据「天悦道长」遗言,她老人家遗骸还在故乡,可是自己不知家门,一时又无法打听,因此,他孝心虽切,也只有留待将来,目前先要赶回「猺山」再说……。   ※       ※       ※       ※   「猺山」景物,仍似从前。   老族长见他回来,简直喜从天降,因为他继承义父,做了猺山守护之神,因此猺族老幼,无不欢欣鼓舞。   岳天雷谢了众猺,备下三牲,祭了师兄「岳志明」,致谢舍身之悟。   然後以严肃隆重的大礼,向义父「剑怪徐季德」禀告血仇已复,武功已成,他要按照誓言,在坟前解除面具。   酋族族长手捧铜镜,肃立当地,这面镜子是岳天雷生平初见,因此心情甚为激动。当右手发力一震,貘皮面具立刻解下。   一眼注视镜中,他马上看到一个英俊已极,却又极为陌生的面孔——自己!   但印堂正中,深划一条剑痕,就像是「二郎杨戬」,多生一只上察九天,下见九幽的神眼。   「义父他老人家太关怀我了………」   岳天雷感慨万千的忖道:「这剑痕并不损伤面容,可是他老人家不明往事,恐怕是仇人所刺,泄漏机密,才叫我不解面具!」   想到这里他深吁了一口长气,十八年前,恩仇尽除,但自己走遍武林,又惹下一身情丝恩怨………   这问题他考虑无数次,总不会想出妥善办法,无意中偶一抬头,正好看到山腰上深邃石洞!   「湘江王」铜镜中所示顶言,立随之跃入脑际。   「也许这个能助我思考,何不前去看看,也许会找到答案。」   心念下,立刻起身,交代了猺族勇士,如有外人到此,尽可放他们进来,片刻後,他已然跌坐洞内,凝神思忖。   但——   三日三夜的瞑目苦思,并没替他找出答案来,而猺山鼓声连连,遥见一道身形,曲折到了洞口。   来人手捧「青霓剑」,正是义弟「季佛光」送剑到此,略事寒喧後,对方注视着他的英俊面庞,带笑说道:   「岳兄一表人材,尤其这印堂奇纹,就跟家父讲的一样………」   「哦!令尊怎麽讲?」   「他老人家要传『六道神通』,必须找一耳聪目明之人,尤其要此纹特深,才可以练成『天眼通』的奇奥功力………」   「那麽,他老人家何时传授呢?」   「现在!」   「现在?难道贤弟已经练成,由你代传不成吗?」   「不!我还不够材料去学。」   季佛光腼然一笑道:「可是家父写了一本『六道神通宝籙』,要我带给你。」   岳天雷心头一震,激动问道:   「那麽,可不可以现在给我一看?」   「现在不能看,而且有个条件。」   「他老人家会有条件?」   「条件人人皆有,但家父的条件很简单,不过……」   「不过怎样?」   「也……也很严格!」   「难道是一种严格的考验不成?」   「可以这麽讲!」   「加此贤弟请说,小兄洗耳恭听。」   「这倒用不着细说,只要你用行动答覆一个问题,答对了,马上通过。」   「什麽行动………?」   「我来问你,仁兄对於情丝恩怨,打算如何解开?」   「这个……拔慧剑而斩情丝……轻生死而了恩怨……」   「嗯,对倒是对,但是办法呢?」   「小兄很惭愧,苦思多日,还不会想得出来。」   「那麽,家父讲的『佛祖割肉喂鹰』,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   「佛祖为了要救兔一命,不惜自割血肉,去喂饿鹰,你说这件事是真?是伪?」   「不必谈真假,这是一个神话。」   「表示什麽?」   「表示人要有自我牺牲,感化别人的精神!」   「那麽。在你的恩怨中,谁该是佛,谁算是鹰呢?」   「我是——」   岳天雷说到是字,忽然心头一震,大放光明,他面容上一片庄严平静的表情,扫尽了往日的忧患焦虑。   「季佛光」久闻佛法,探得禅机,看到这个情形,知道他义兄已经大澈大悟,解脱了红尘之苦。   於是,他也面色一整,随即说道:   「依小弟看来,仁兄已经猜透了。」   「我相信是这样?」   「你真能做到吗?」   「当然!」   「如果你要改变主意,随时可以………」   「用不着!」   岳天雷豪气如云,朗声含笑道:「愚兄言出必行,向无虚语,但等下实行的时候,恐怕外人不了解………。」   「你放心!」   季佛光侃侃答道:「小弟奉了家父之命,专程前来,替你做护法使者,一切都有我。」   「很好。」   岳天雷致谢点头道:「但不知各派掌门,现在何方………」   「已跟小弟同来,就在出外。」   「那麽——请他们来罢。」   「季佛光」肃然遵命,身形微动,已出洞外,遥向山外林中,发出一声清啸,立见人影齐动,直奔山腰。   「武当三道」,「衡山觉非」,「少林悲航」,「峨嵋德渊」,「崆峒四剑」,先後入洞,就连青城「天乐道长」和崑仑「西门石」也裹着剑伤,随後进入。   这山洞广大幽深,众人席地落坐。仅占了洞口。   岳天雷目芒一顾,不见丐排两位帮主和「神拳郑泰」,心中颇感惘然。但「阴灵山」头并未见三人受伤,因此也就放下心事。   致於「鱼剑琴」,「蛇娘」,「巫山艳凤」和「郑红莲」。他只知道是同坠崖下,以为有死无生,因此力斩情丝,不再多想。   关於这一点,对在场人物而言,都是一样的想法,就连季佛光,也不明白个中曲折………。   等大家坐定之後,岳天雷开门见山,朗声言道:   「诸位此来,全为了恩怨二字,现在——请各位直言无隐,尽量明言,在下绝对有个了断!」   各大掌门彼此对看了几眼後。   「法雷道人」首先应声道:   「武当上辈三条性命,要算在尊驾身上………」   「好!」   岳天雷凛然一诺,接道:「其余各位请接着讲下去!」   「衡山觉非」语音发哽,满面悲痛道:   「家师『法宏大师』,不幸为你去世!」   「崆峒四剑」续道:   「本门三位师兄之死,也与阁下有关!」   「少林悲航」痛泪如珠,哑声说道:   「悲济大师本性已失,你不该不分皂白!」   「峨嵋德渊大师」寿眉一立,接道:   「本门并无死亡,致於老衲所受内伤,也可以暂时不说,但你剑震四女坠崖,却属情理难容,老衲看不过去!」   岳天雷闻言之下,心中绞痛难当,但吸了几口长气後,再朝场中问道:   「还有那位没有……?」   「天乐道长」面色激动一番,断续的说道:   「贫道很难说出口………敝师兄是少侠所救,也死在少侠眼前………可是我有一件想不通………」   「那一件?」   「我和『西门先生』是好意解围,想不到也挨一剑,落得一腕已废!」   「在下抱歉?」   他答话中,眼光移向「西门先生」,对方一臂全断,伤势更重,不禁恻然问道:   「先生——,你有什麽话说吗?」   「说………说什麽!」   对方皱眉抚臂,虽不直说,心中难免忿忿!   岳天雷等大家讲完後,立刻肃然发问道:「诸位!武林恩怨,总用以血还血这句话来表示,对不?」   「对!」   大家异口同声,齐齐答应。   「那就好!在下今日以血还血,使大家可以上对历代祖师,下对本门弟子,都有一个交代!」   这句话,说得大家一怔,不知他这以血还血如何做法!   骇然凝望中,岳天雷语气如铁,森然唉道:   「佛光贤弟何在!」   「小弟在此!」   「请将宝剑递来!」   「是!」应声中,季佛光递过「青霓剑」,岳天雷一手接下,面对「法雷道人」说「此剑得自令师之手,今日一用,立刻奉还阁下。」   说到要动宝剑,大家越发惊奇,「德渊」「天乐」和「西门先生」都似乎想出言相问,岳天雷提剑在手,正色说道:   「在下要动手了,大家都是武林高手,一派掌门,希望不要惊动,如有扰乱在下,这护法之人,不会容许!」   「哦!哦!」连声惊噫下,众人眼光这才注意到季佛光。   可是——   谁也不曾见过,全都睹面不识。   终於,「西门先生」扬声说道:   「请问,你这位护法是谁?」   「季佛光」立刻上前一步, 报出名号道:   「在下季佛光,奉了家父之命来此护法。」   「令尊是谁?」   「上灵下芷,人称『武帝』!」   「哦………」又一片惊噫连传,大家认为「武帝」既派他来,这桩公案,应能圆满解决,众目睽睽下,岳天雷端坐不动,使出一式「孤凤振翎」,那片片剑芒,如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端的奇奥百出。   但他们还来不及眨动眼皮,那光突然一收,顿见血箭如潮,凌空飞射,而血的来源,竟出自岳天雷身上,他居然剑削自身,以偿各人的恩怨!   大家都吓呆了,愕然中,又见片片血肉,端正的射落面前,等到剑光一停,岳天雷血浇满身,依然端坐。这时谁也不敢去看他的伤痕,但俊美面容,仍是神色不改,他手腕轻震,把「青霓剑」射到「法雷」身前,轻声说道:   「物归其主,以血还血,恩怨是非,从今解决!」   话声落时,双目紧闭,从此没有声息了。   各掌门感动至极,深悔责人过分,责已不严,顿时传出一片悲泣之声。   但「季佛光」铁面无私,凛然起身道:   「诸位怨气应该消了,我要遵命送客,恕不挽留了!」   众人凄绝不已,缓缓出洞,经过一阵商讨後,他们要亲自动手,就洞筑坟,表示一点敬仰之心,季佛光面色毫不悲伤,但也点头答应,在齐心合力下,立用奇大石块?封穴为墓,然後各宣佛号经文,再三顶礼而去。   (全书完) 文件来自http://www.abada.cn 免费手机txt电子书下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