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目录   第 一 章 黑色复仇女神 第 二 章 黑色的手 第 三 章 达摩·达摩 第 四 章 说谎的女子 第 五 章 黑瞳是我 第 六 章 地狱幽若 第 七 章 怒惊情 第 八 章 死神之吻 第 九 章 孔 慈 第 十 章 恶魔之眸 第十一章 决 裂 第十二章 苏 醒 第十三章  镜 第十四章 雪达魔的遗憾 第十五章 轮 回 第十六章 双神怒 第十七章 经中之经 第十八章 摩诃无量与摩诃无量 第十九章 天下无敌! 第二十章 百年惊情 第二十一章 恶魔的武器 第二十二章 再生紫衣 第二十三章 碎 心   04 001 第 一 章 黑色复仇女神     如果说,黑暗是步惊云的归罕,那在他的归宿之中,一定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以女性躯体出现的人行化身!   因为这个女人,也和步惊云一样。   一生只属于黑暗。   而这个同样属于黑暗的“她”,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   “她”的故事,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一夜,也和人间无数长夜一样,充满魅惑与寂寞。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那晚所走的路,铺满了血!   “她”全家上下五十多条人命所溅的血!   血,不但铺满了“她”的路,还沾满了“她”的衣衫。   年仅十八的她,如同一个血人,不断在她出生的屋内奔窜,不断那些俯伏地上的尸体翻转过来,正因如此,鲜血才会染满她的衣襟。   她做梦也没想过,她只是到市集闲逛,仅耗了一个黄昏,回来之时,全家已灭门,整座屋子俨如一个被弃置的乱葬岗,不单遍地尸骸,还有墙上满布难以数清的血手印!   她家中上下在频死挣扎时按在墙上的血手印!   是谁毁了“本来幸福温暖的家”?是谁如斯辣手,就连她家里的仆人也被乱刀宰杀?   王妈,她的“娘”,从小至大都对她呵护备致,有时候甚至比她的娘更疼她,王妈年已七十,白发苍苍,慈祥和蔼,本应老早告老还乡,可是她因不忍心王妈回乡年老无依,孤独度过晚年,遂千般挽留,最后,王妈终于答应留下来,她雀跃万分,预备把王妈视作亲娘一般,侍其终老,却万料不到,爱她反而害她……   王妈一生慈祥的下场,便是被一刀两断,身首异处!   太残忍了!下手的人怎地如此丧心病狂,就连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荏弱老妇也不放过。   还有和她情如姐妹的小婢阿楚,她本为供养家中年老多病的娘亲,与及尚未懂事的八岁二弟,才会当人婢仆,然而这个侍母至孝的小婢也劫数难逃,胸腹给一刀破开,所有肠账都跌了出来,行凶者还相当变态,把阿楚的两团胸脯都削平了,非常凶残!   阿楚死了,以后谁来供养她年老无依的慈亲及二弟,她的娘会多伤心?杀人者怎不在杀人前想一想,他杀一个人,会误了多少人?   死的除了王妈和阿楚,还有其余的家丁婢仆,他们到底所犯何事?偏要如此惨淡收场?   她一直凄惶地往屋里走,一直翻动着数不清的无辜身体,她本来柔亮的长发,已异常散乱地洒在她的双肩上,她本来艳如桃花的脸峡,霎时也变的苍白如纸,可是她的眼睛,却意外地没有流下半滴眼泪!   单看她美丽而柔弱的外表,绝难想象她在此时此刻,居然会没有眼泪,而且不单没有眼泪,她漆黑如夜幕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一股无名恨意!   是的!她恨!   她要寻出元凶!   也顾不得染血的衣裳,也忘记了为死者躺泪,她发狂得向屋内深处飞奔,终于,在大屋的厨内,她找到了她想找的畜生!   只见诺大的厨中正站着七条大汉,其中一条大汉一身紫衣,甚为魁梧高大,背着厨门,也背着她,在胸前交叉双手,似是首领,其余六条大汉,却在干着一些不是人干的行为。   他们正把两具尸体剁为数十截,丢到厨中一大锅烧烫了的沸水中,象要弄一锅人肉汤,而那两具尸体,她当然看得清清楚楚,天啊!那……是……   她最敬爱的双亲!   爹!娘亲!   她异常凄厉的尖叫着,却并没有立即逃跑,不知是等待送死,还是在等待着与他们拼命?   那名背向着她的魁梧汉子始终没有回首,惟其余六条大汉乍闻她的一声尖叫,已纷纷向她看去,一望之下似发现了一些更为有趣的猎物,其中一条大汉道:“爹,娘亲,原来你就是那条魔中狗种的女儿?无怪乎我们算来算去,这五十多条尸体,总是欠了一人,却差点算漏了他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儿!”   老父被骂为“魔中狗种”,“她”积压的仇恨已不能不发,只因为她的爹虽是这一带的富户,从来却乐善好施,办书塾,修路筑桥,极力扶助贫苦村民,试问这样的人若是魔,那什么才会是神?她咬着牙根,为自已的爹,勇敢地辩护:“不!我爹不是魔!   你们滥杀无辜,你们才是十恶不赦的魔!”   “我们!”那六名大汉面面相嘘,趾高气昂地相视而笑,其中一名道:“小姑娘!   就让我告诉你!我们七个外号‘追魔七雄’,是江湖的名门正派特地派我们来把你们灭门的,你爹其实是前魔教的余孽,从前魔教给正道中人合力剿灭,你爹侥幸逃脱,才在此隐姓埋名,只可惜这么多年后,他还是无法逃出我们追魔七雄的法眼,今日我们便是来食其肉煎其皮……”   这名大汉话未说完,她已冷冷反驳:“我从不知道,自已的爹是魔人,但纵使是又如何?   所谓魔教,也只不过是与那些正道人士的宗旨相异而已,而且一针见血,”她又愤愤不平的瞪着追魔七雄继续说下去:“魔,其实也是给你们这班所谓正道人士!   正道,根本从来都没有放过魔,只是懂得声声嚷着要斩除魔障,却从没体会魔之苦,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就象你们借除魔为名,暗地却满足个人的杀人快感为实!我爹尽管是魔教余孽,也仅他一人而已,为何偏要杀尽我全家上下,还有那些无辜婢仆?”   “……”   她声色俱厉,似乎俞说俞有理,七条大汉一时被问得垭口无言,满脸铁青,当中以有一人道:   “嘿!丫头好嘴刁!不过无论你怎样狡辩,你也是魔孽之后,正如你们全府婢仆,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与魔为伍,为魔干活,死不足惜!”   他说着斜斜一睨正忿怨填膺的“她”:   “而你,今日胆敢辱骂正道,罪无可恕,一定会受到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嘿!这就是正道千百年来,赖以杀害无数人的籍口了,她心中极端鄙夷,所谓正道,撕开了面具后,也都不过如此,她简直不屑再与这班连魔也不如的畜生争辩下去。   可是纵然她不屑与他们争辩,除了那一直背对着她的大汉,其余六条大汉斗地齐齐露出淫邪的神色,要多淫邪就有多淫邪,一步一步的接近她:魔女,我们已经想出如何令你比死更为残酷了!听说魔教中的妇人们对付男人都有一手,就让我们追魔七雄把你操死,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哈哈……“很难想象,正道中人会说出这样猥琐不堪的话,她闻言竟连一点恐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笑,当伪君子撕开假面具后,其实也和禽兽相距不远。”   电光火石间,一名大汉已一马当先,一把楸着她胸前的衣服,想把她的衣服撕扯下来,谁料只得十八岁的她,猛地争目暴喝:“你敢?”   此言乍出,突见寒光一闪,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不知与何时已在地上拾起一柄单刀,蓄势待发!她已豁出去了!   首当其冲的那名大汉,武功本是不弱,但他跟本没想过一个看来弱质芊芊,美艳如花的女孩会有胆量出刀杀人,“哄”的一声!他的右臂登时被她狠狠劈段,鲜血狂溅!   :这一刀是为了王妈!“一招得手,她的第二刀已赫然紧接而出:“这一刀是为了阿楚!“干得好!这已经是她为所有无辜死者,所能的最后一件事了,即使这几刀之后,她自已也会丧命,她也在所不惜……   她本来不懂武功,惟凭着无坚不催的恨意,手起刀落,为首那个大汉的左臂,也应刀而断!炙热的鲜血向她那如桃花般美丽的脸,使得他的脸倍为凄厉,冷艳!   “给我死!给我死!给——我——-死——-”她咬着牙,疯了一般继续抽刀再劈!   恨就有这点可怕!恨可以驱策一个人,干平素不敢干的事,发挥平素所不能发挥的力量!   其余的大汉本是一个箭步便可把她擒下,却因她刀下那股摄人的恨意,众人一时之间竟觉不知所措,不懂上前阻止,眼巴巴让她一边吆喝,一边向为首那名大汉操刀!   只有那名一直背着所有人的紫衣大汉,还是如磐石般屹立着,就在为首那名大汉给她至少劈至气绝身亡之时,那名背着所有人的大汉终于张口道:“饭桶!连一个弱质妇流也对付不了,死了落得干净!”   语声方歇,那大汉终于也回过头来,她在百忙中朝他一盯,她发觉,他有一张极具威仪的脸。   她还发觉另一件令她极度震惊的事——-她才刚出世十天的二弟,白白胖胖的,正熟睡在那名紫衣大汉手上。   她以为他在胸前交叉双手,确不料他只是抱着她那个正在熟睡的二弟!   “禽兽!你想怎样?”   她拼命撕喊着,发狂想冲上前救自已的二弟,可是随即给其余五名大汉紧紧捉着,欲救无从。   那名极具威仪的紫衣大汉漠然道:“魔女,无论你甘心唤着魔女与否,今日我也要你好好明白,魔与他的魔种,最后只值得如此下场!”   他说着一把着着男婴的左脚,把他倒挂起来,本来熟睡的他当下醒了,呱呱大哭,挣扎着,白嫩的小身躯如同一头将要被屠杀的小羊,而且因身体被倒挂,哭声相当刺耳,俨如鬼哭。   早已在灼着她父母的锅子,仍在冒着腾腾热气,锅中的水正“卜卜”地涌起沸腾的气泡,他极为残酷地向她望了一眼,谇地手一松,本来呱呱大叫的婴儿‘扑通’一声,终于跌倒锅中滚烫的沸水里去。   她的二弟,终于永远地沉默了。   天!这就是正道?这就是正道?她新中闷喊!   “二弟——”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因极度的悲愤而颤抖,她从没想过自已白白胖胖,如羊脂般软滑可爱的二弟,居然会有人忍心下手。   她嘶叫着,企图增突那五名大汉的控制,而那名紫衣大汉只冷眼朝她一瞄,接着淡淡吐出五个字:“魔女,给——我——-死!”   蓦见银光一闪,一柄匕首自其手中劲射而出,‘噗嗤’一声,竟已狠恨穿过她的心房,从她的背门而出,她的血,霎时如漫天花雨。   心窝被刺,她知道自己已距死不远,可是她仍鼓尽最后一口气,以最怨恨的眼神瞪着紫衣汉子,咬牙切齿的吐出她最后想说的话:“畜生!我……即使……死也会回来找你们报仇……”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这张……”   那紫衣汉子又是冷淡而残酷的一笑,答:“不愧是魔孽之后,中了我一刀,居然还有气力怨恨,生命力倒真顽强的很!兄弟们,既然她还没死,你们就给我——”   “把她操死!”   此语一出,其余五人顿时眉飞色舞,大家都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同伴,刚才被活生生的劈死的事,只是齐声高呼:“好哇!多谢老大!”   说罢已急不可待争着要骑到她身上。   她依然没有流泪,也许只因为,她绝不要在这群高举正道旗号,却是人中禽兽的伪君子面前屈膝!   纵使要被侮辱至死,她呀要傲然而死,目光绝不要流露半点乞求示弱的神色!   纵被世人骂为魔女,呀也要当一个最不屈的魔女!   或许是因为他满门被残杀的悲惨遭遇,或许是因她这股傲然不屈的意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被戳动,一股偶然经过这带,不是人应有的力量……   就在她快将蒙污的刹那,如乱葬岗般的大,唆地弥漫着一片浓浓的黑色迷雾,望如地狱将要降临,这些黑色迷雾,是真正的雾,还是一种气?邪气?   黑雾之中,还幽幽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的摄人声音:   “芸芸众生,   罪孽滔滔,   佛天不渡,   唯我魔渡……”   声音轻而沙哑,令人难以分辨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是人是神是魔是鬼?只知道,声音由远而近的速度极快,比人在脑海中所传的歪念还要快!   “老大……”那五名正欲向她淫虑的大汉乍听、之一全都停了下来,纷纷回首瞧着他们的老大,似在问他们的老大该怎么办。   紫衣大汉眉头深深一蹙,此时,黑雾中传来那个声音,轻描淡写的的道:“当人已失去人性的时候,天和佛,也许还会因一念之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魔……”   “魔只会用最直接的处理方法,把他们——”   “打进最深最痛苦的地狱!”   眼前情景极度诡异,惟那五名大汉又瞧了他们的紫衣老大一眼,不禁又胆壮了一些,破口骂道:   “嘿!大言不惭!装神弄鬼,见不得光的鼠辈,有胆便出来与我们好好较量!”   黑雾中的声音又道:“装神?弄鬼?”   “愚蠢不堪的人,你们错了”“我不屑当神,也未至沦落为鬼,我是真真正正的—   —”   “魔!”   “就凭你们,还未配看见我的真身!”   声音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复再一字一字的,缓缓的:“不过,你们也不配再在今世回头是岸……”   “留待来生吧!”   电光火石间,迷茫的黑雾中霍地飞出一根发丝!   一根很长很长,却又细的差点无法看见的发丝!   那名紫衣大汉一看之下,面色陡地大变,惊呼:“是发丝!兄弟们,小心——-”发丝?五名大汉不由在奇,功力虽然低于紫衣老大,也能一眼瞧出从黑雾里飞出来的,却是一根细长发丝,但仅是一根发丝,何以会令他们的老大如斯震骇?   他们很快便明白了!紫衣老大如斯震骇,皆因他已比他们更快瞧出,这根发丝所蕴涵的力量,那股足以杀神,灭鬼的无匹,无敌力量!   迅雷不及掩耳,只听“丝丝丝”的五道轻如蚊子叮人的声音,这根发丝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穿过为首第一名的大汉的前额,再由其后脑而出,接着是第二名大汉,第三,第四,第……   噗!噗!噗!噗!   五道令人闻之心胆具寒的爆裂声过后,只见发丝过处,五名大汉首当其冲,连头带身,赫然已爆为五团骨肉模糊的肉酱,血花滔天,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功夫?不!这……到底是什么魔法?”   那名向来冷静自若的紫衣老大,目睹五名兄弟连哼也没哼一声,已全部死无全尸,也不禁心中一颤,可是,他只有时间问这条问题,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答案。   那根发丝穿过他的五名兄弟之后,夹着惊人余劲,又向其眉心直戳过来。   “哗!”   逼人无比的劲力已刺至眼前咫尺,他根本便没有想到过要伸手去挡,因为他知道自已绝对没有足够的内力可挡,他只能够侧身一闪!   总算他尚有点道行,这样一闪,险险避过迎头一击,但他的左臂却无法幸免,“丝”   的一声被发丝一穿而过接着,他的左臂由肩至指,整条爆为肉酱!   “吼!”   惨叫声中,他自知再难久留,非走不可,否则性命难保,遂趁势一个鲤鱼翻身,那管自已的断臂处血如泉涌破窗飞逸!   那团神秘雾刚欲穷追,却听倒在地上的她,蓦然发出一声微弱不堪的呻吟,那团飘忽无定的黑雾,不期然向她飘近,直至她的身畔咫尺方止。   她的心房犹在血留不止,奄奄一息,正徘徊在生死之间,她自知快要死了,但她还是苦苦支撑,强睁开那无力的眼皮,瞧着那团黑雾。   雾中声音沉沉道:“小女孩,你不怕我?”   她凄然一笑,虚弱的答:“你……有什么……可……怕?”   那团黑雾道:“我是世人闻声丧胆的魔。”   她又笑:“这个……年代,愈来……愈多人……自称……是好人,却比……恶……   魔更……邪恶……你能……自视……为……魔,想……必……也并非……真正的……魔”   乍闻此语,黑雾之中,霍地传出一声格格邪笑:“小娃娃,你能够这样破世情,倒真有与生俱来,别树一格的‘魔根’,可惜,我,实在超乎你的想象之外,在这黑雾之内,我有一个会令你极度震撼的……”   “真身!”   说着说着,那团黑雾中央,忽地移开了一个缺口,她不由自主的透过这个缺口,朝黑雾深处一望,当场膛目接舌!   她,就象看见了一些——-令人无法想象的事物!   “不……可能!你……你真的……是……魔?”她的脸越发苍白。   “小女孩,你终于不再怀疑了?”那团黑雾不答反问。   黑雾中的真身,到底是人?是魔?还是鬼?   然而无论黑雾中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已没有需要惊惧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已返魂乏术,快要气绝,她是是道:“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我……都要……   好好……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杀掉……五……个……仇人,我……只有……   一个遗憾……”   “什么遗憾?”   她咬牙切齿,鲜血又从她的嘴角汹涌而出,她凄然的道:“王妈……于阿楚……都待我……们一家……   很好,其余……婢女……也尽……属……无辜,可是……却因……我……一家……   连累……了所有……人,而……如今……还有……一个……仇家……在逃。我……死……   不甘心……”   那团黑雾瞧着她满含冤屈的脸,看着她在垂死挣扎的纤弱身躯,半响不语,良久,突然沉声问:   “孩子,若我有一个方法令你亲手手刃仇人,但只会把年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   —”   “可有勇气一试?”   什么?她已气若游丝,距死不远,但那团黑雾还说可以让她亲手手刃仇人,这……   有可能吗?尽管她已气衰力竭,魂断在即,也忙不迭鼓起一口气,答:“我……已……   无亲无故,世上……也没有……人会理会我……这个世所不容的……魔女,更没有人……   会……帮……我。只要……能……够……报仇我……什么……都……不……计较!”   她答得相当勇敢!非常坚决!   那团黑雾又道:“遭逢灭门之祸,依然不哭,孩子,人间万千子女之中,你很勇敢,也很有心,我知道你这样做,不单为抱父母深仇,也为了报答那些为你家无辜惨死的婢仆,但,凡事须谨慎三思……”   “这个万劫不复的方法,可能会比死更为痛苦……”   那团黑雾虽在痛陈厉害,那股复仇之心更是如箭在泫,她义无反顾的答:“不!只要……能够……报仇即使……要我坠进……最深……不见底……的地狱,我……也……”   “你或许会再没有肉体,而成为一具极度邪恶的人行化身,以后陪伴你的,只有永无止境的邪恶,和渺无边际的黑暗,你,也不怕?”   这次她并没有再答,只因为她已无力再答,源源不断的鲜血,已经堵塞她的朱唇,潍,她还是斩钉截铁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好!孩子,你的坚强,你的复仇意志,便是人间罕有,我,非常欣赏你!”   “你如今就把你的灵魂献给我这个恶魔,就昂我把你心中的‘魔’成肉身……”   “再和我一起回去我们该回去的——-”“地狱吧!”   献出灵魂!   魔成肉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什么回事,她已无暇再想下去,那团黑雾霍地一卷,便把血淋淋的她卷进黑雾之中,接着——-人与黑雾,闪电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这个世上也没有存在过一个——   她!   此事以后,她就象一池被蒸发了的水,再也没有出现。   她死了?还是,她已化为另一种的形式出现?另一种人们无法想象的人行化身?   没有人知道!然而,自从她的家掺遭灭门之后,大好家园已然荒废,由于枉死的人实在太多,附近的人都不敢接近她居住过的大屋,还有一个甚为可怕的传说,说每逢月圆之夜,无人的大屋之中都会传出一个女人的狂笑声,嚷着:“我要报仇!我——要—   —抱——仇——-”是她回来了?还是,她的鬼魂回来了?   附近的村民虽在不断的揣测,惟大家都不敢在月圆之夜,入屋求证。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她死了没有,她还存在!   因为她当年的近身小婢阿楚的娘亲,在她灭门之后的三月,终于病势,下葬之日,村民刚把棺木入土,突然“嗤嗤嗤”的三声,不知从哪儿飞来三枝香花,闪电插在棺木之上。   村民们当然都震惊不已,因为他们根本没看见四周有任何人影,而且棺木还是柳木,相当牢固,花茎却是软枝,怎可能插在棺木之上?再者,那还是三朵非常邪异的花——   -黑色的花!   黑色的花,是否正代表敬花人那颗黑色的心?   是否,一切都因为,阿楚曾是她情如姐妹的侍婢,故在阿楚娘亲入土为安之日,她虽不便现身,也赶来掉念故人之母?   她仍有心?   不但如此,还有更令人惊奇的事!就在阿楚之母入土之后,阿楚那个年仅八岁的二弟莆一回家中,便见一个修长的长发黑影,似是女子,闪进他的寝室,他追进去,房内却连半条人影也没有,窗户还是紧紧的关闭着,只是,房内却多了添了一堆东西——-一堆置在桌上的金叶子!   金叶子闪闪生辉,令人眩目,更令人以令阿楚二弟以后的生活,富足无忧……   又是她?   从来也没有人能证实那是她,但附近村民宁愿深信,那是——-她!   群众就是这样,他们总爱听有情有义的魔异传奇,却讨厌那些争吃唐僧肉的的蜘蛛妖精。   正因如此,人间才会有白素贞与小青两头义妖的传说,一直的流传着,一直的流传着……   除了阿楚的二弟受到照顾,其余曾在她家里的婢仆家眷也无一遗漏,他们无论遇上多么大的困镜,总会有人暗中协助,甚至遇上土豪恶霸或外来江湖人的逼迫,不用多久,那些土豪恶霸及江湖人也会不得善终,全部在夜间遭人屠杀,俨如鸡鸭般被人剥皮拆骨,尸悬门外。   是否已有点过份呢?村民们曾这样心想,不过既然死的是欺压弱小的恶人,大多儿也无谓浪费慈悲,毕竟恶有恶抱。   而日子久了,不单那些恶霸,就是连那些欲侵占这条村子的伪君子,甚或江湖歹类,更是无一幸免,无论他们武功多强,统统在夜里被神秘屠杀。   渐渐,这个不知仍否存在的“她”,不知仍否是人的“她”,便成为村中的一个传说,也成为村民口中心中的——   死神!   女死神!   她原来的姓氏,大家已记不起来了,但还是上辈记得,她曾经拥有过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相当特别,她唤作——   “黑瞳!”   -----------------      04 002 第 二 章 黑色的手     “黑瞳?”   故事听到这里,秦霜略觉讶异,因为黑瞳这个名字,确是甚为独特。   他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间残旧不堪的客栈。   而且目下与秦霜一起倾听这个故事的,除了有十名天下会武艺不弱的头目,还有他的两个师弟——   步惊云。   聂风。   却原来,无双城一役,雄霸不独派遣步惊云率众正面攻击无双,且还暗中差使秦霜,领兵截击独孤一方从剖“各省抽调回来的授兵,两支大军终于各自凯旋而归,而在国归天下会的途中,秦霜的太军,更与步惊云及聂风的憎兵遇上,于是两军聊成一线,一起朝天下进发。   但雄霸却因急于要知道整个战程,飞使鸽传令,命他们三师兄弟尽书本回去驭命。   三人递带军队中的十名天下头目,先行口返天下,并留上十多名头目率领余下的两支精英。   乏众人日夜赶路,很快已抵达一条异常“落寞”的小村——   天邻小村!   顾名思凡这格天邻小村位于天之邻,而在当今武林之中有资格被尊为“天”字的,舍当时得令的天下会,还有谁?   故而,天邻小村便是位于天下会所护荫的“天荫城”外十里,这条村虽与天荫城毗序邻,际遇却有云泥之别。   天荫城在天下会的栽培下,得天独厚,早已成为商旅必经之地,一片繁花,天邻小村虽与天荫城近在十里,毕竟地少人稀,资源有限,给天荫城抢尽锋芒。   若非因秦霜,步惊云,聂风等人抵达天邻小村时,已是入夜,他们也不会考虑在此度宿。   更何况,天邻小村的客栈并不多,他们找了许久,方才找得一个古旧客栈。   这间客栈虽然古旧,掌柜却是一个天大的好人,招呼相当周到,也十分健谈,”是,当秦霜他们在客栈的在厅用着晚饭的时候,秦霜陡地发觉,这间看来平凡不过的客栈,原来并不平凡。   那些寻常百姓家,最喜欢供奉的,大抵也是菩萨淋佛,甚至各色各类的传奇人物,然而这间客栈所供奉的,却令人眼前一“黑”!   只见这栈大厅的某个角落,竟放着一尊异常古怪的女性雕像,这尊女性雕像高约三尺,一身漆黑,上半边脸似是戴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面罩,露出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下半张脸似是罩着一层黑色的纱,整个像看起来非常的神秘,妖异。   雕像足下,还插着三灶香,显见并不是装饰品如此简单,相信这间客栈的人,是把这尊塑像奉为神明一般膜拜。   秦霜略感奇怪,幸而掌柜健谈,主动为他们把这个雕像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个雕像的故事,原来正是关于惨被灭门,与及已芳踪元觅的——   黑瞳!黑瞳的故事!   “想不到,这尊雕像,会有这样一个独特的名字——黑瞳,掌柜,你们村里的人真的相信,黑瞳已经成为死神?”   秦霜颇感兴趣的问,他没料到,本来只是想在这客栈度宿一宵,却与步惊云、聂风及十名天下头目,有缘在此倾听一个薄命女子的传奇遭遇,而事实上,在听罢她的身世之后,鲜有人会对黑瞳的事不感兴趣。   而一直也在旁静听的步惊云,面上尽管仍是一派漠不关心。   双目却隐隐闪过一丝光芒,是因为黑瞳惨遭灭门的际遇与他相似,他感同身受?   还是因为,她,也有一个与他相同的外号——   死神?   被唤作死神的人,都有或多或少、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哀?   其余那十名天下头目,却听得异常人神;整间客栈,只有一个人听是最不投入——   聂风。   他不投入,只因为他仍在思念一个人,一个梦……   所谓冠盖满京花,斯人独礁淬,只怨红尘世俗,情最磨人……   然而无论他如何不投入,他还是恍恍榴你的,与在多儿把黑色的事迹,一一听罢,此时那名掌柜答道:   “这位客官,实不相瞒,我们这条天邻小村因地处偏僻,向来笆天下会所忽视,从没受过天下会半点护荫,故经常也有一些假仁假义的江湖中人前来,说要保护我们,名为保护,实为捡财,且还侍武横行,但无论来了多少江湖人,只要他们对我们村民不利,很快忆会被人在黑夜屠杀,后来更有某些村民在暗处意外目击,发现屠杀:   那些江湖的人凶手,是一条黑色的女性身影……”   “虽然我们也感到,这个黑色的神秘女子,她宰杀那些江湖败类的手法非常残忍,但毕竟她像是为我们而杀的,所以我们全村村民也元话可说,再者我们还依据那些亲眼目击她杀人的村民,对其外貌及装束的描述,找铁匠铸造了一批与她相若的雕像,就像我忻栈内如今所供奉的雕像……”   掌柜一语至此,不由朝栈内那尊黑色雕像一指,复再续说下去:   “而且因为她总为那些对我们村民不利的江湖人,带来死亡。   我们全村上下,更奉她为‘死神’,每日向她的塑像虔诚上香,祈求她继续保护。”   秦霜闻言不禁暗中失笑,斜斜一瞥坐于一畔的步惊云与聂风,目光就象对他的两个师弟说,这些村民倒也相当迷信,竟尊一个杀人的女人为神!   “但,掌柜,这个被你们尊为死神的女人,既然罩着面具,蒙上黑纱,你们怎能确定,她一定是当年给灭门黑瞳?”与秦霜等同来的其中一名天下头目这然插咀。   掌柜答;   “是因为阿楚的二弟!当年他所见的寻个闪进其房内的神秘黑影,竟和其余目击者所见的黑影一模一样,故所有村民都深信,给阿楚二弟金叶子的黑影,必是黑瞳无疑。   她一定会回来补偿阿楚!”   这个解释尚可以勉强接受,不过还有一些问题不明不白,此时,一直冷然不语、似是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步惊云,这地张口道:   “但,黑影灭门当晚……”   “所有人已死掉。”   “这个世上,只有她最了解灭门情况……”   “你们,却为何如此清楚她灭门那晚的事?”   “到底是谁告诉你们?”   此语一出,秦霜不由回首一瞄步惊云,他不虞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二师弟,居然会对一个生未卜的可怜女子感到兴趣,更没料到他会破例出言相问。   而他这个断为五句的问题,更是问得一针见血,适才把黑瞳的事如数家珍的掌柜,一时间竟日定口呆。   他搔着脑袋,似在不断追思,终于还是摇头幌脑的答:   “是呀!客官问得真是对极了!究竟当初,是椎竟然那样清楚黑瞳的悲惨遭遇,把她灭门当晚的情况告诉我们的呢?这个人为何会这样清楚黑瞳的遭遇?这个问题真是无从考究了,我只知道,村民对她的事,都是一传十,十传百,一代传一代,至于谁是第一个传她事迹的人,我们从没有想过呀!”   秦霜只是芜尔一笑,许多时候,群众就有这点可怕,他们总是一传十,十传百地传递某些讯息,却从不知道消息来源,甚或真伪,便已经奉黑瞳为死神了!   谣言,往往便是由此诞生。   不过关于这个黑瞳的传言,是真是假,此刻尚未能下断语,瞩以秦霜又问:   “掌柜,你说黑瞳的传说已一代,那她的故事,究竟是多久以创的事?”   掌柜叹道: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黑瞳灭门那晚……”   “至少已是五十年前的事广“五十年前?”秦霜相当意外,步惊云眉头轻皱,即使一直心不在焉的聂风,也有少许变色。   秦霜追问:   “依你适才所说,黑瞳当时年仅十八,若她迄今未死,她岂非日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婆?”   掌柜点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在一年之前,我们村里来了两上江湖人,唤作什么‘乾坤双霸’,说要保护我们云云,目的又是捡财,用后还是逃不了被神黑瞳宰掉的命运,那玫次,仍有不少村民在夜里目击他俩被黑瞳所杀,目击者也包括一些年老的村民,但他们所见的黑瞳,却是一个身材相当窈窕,眼睛年青漂亮的女印,虽然她依然戴着面具,但所有村民都可瞧出,她的年纪绝对不过二十秦霜道:   “既然她仍是戴着面具,或许,真正的黑瞳已经死了,一年前出现的她,只是她的传人或后人而已……”   “我们所有村民却不是这样的想,在黑瞳的灭门事件中,到了最后,那个黑雾里的声音曾对黑匠说,有一个可以助她报仇的方法,不过这方法曾令她万劫不复,再也没有肉体,而成为一具人形化身,所以我们相信,黑瞳能够保持年青,只因为她已不再是人,而是成为一具我们无法想象的——”   “人形化身!”   秦霜轻轻摇头,似是叹息,他较风、云年长三、四岁,已是二十有岁,素来较成熟稳重,也较难接受这些无稽的话,此时其中一名天下会的头目却打趣道:   “嘿!我真希望能亲眼见识识这位黑瞳,看看她究竟是人,抑或是一真人形化身?   还有,既然矢言报仇,这么多年了,可已报了大仇?”   掌柜蓦然想捉弄这个天下会头目,故作神秘兮兮的道:   “你可以去碰碰运气,黑瞳的大屋就在本店一里外的荒郊,听说曾在某数个月圆之夜,一些路经那儿的村民,皆听荒废的大屋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狂叫。我要报仇,的说话,不过大家虽然把。奉为死神,却不敢人内求证,一来是怕冒犯了她,二来,曾经死过很多人的地方,据说都很邪门……”   “而今夜,正好是——”“月圆之夜……”   “即使你们在那见不着黑瞳,也许,会发现另一些……”   “恐怖的东西……”   掌柜的嗓门愈说愈是低沉,鬼声鬼气似的,那十名天下头目尽管明知他故作神秘,十颗心还是难免发毛,浑身毛管直竖。,秦霜但笑不语,只感到这个掌柜确是有趣得很,步惊云则依阑沉默,似在沉思,却不知是否在沉思此事,而聂风……   一直神情恍你的聂风,倏地脸色一变,道:   “有……声……”   “声?风师弟,你听什么声音?”聂风的听觉,在他们三师兄弟之中,向来最为敏锐,秦霜并不应到奇怪。   聂风继续竖耳细听,道:   “是……一些沙沙之声……”   “沙沙之声?”   “不错!就像……地狱里的饿鬼,身上的腐肉跌了一地,但他们仍拖着自己跌到地上的腐肉,一步一步……向这里……”   “接近的声音!”   此言一出,十名天下头目不禁面面相觑,更是毛骨悚然,就连秦霜亦是一愕,而步惊云的目光,已比众人更侠,落到客栈门外。   因为聂风虽能以耳朵听出这个声音正在接近这间客栈,步创云却能以他冷静的直觉,感应一团物体正向客栈移近……   客栈内的所有人,也随着步惊云的目光向栈门望去,他们终于看见聂风适才所听见的声音,究竟是谁发出的!   只是栈门之外,正站着一个人。   不!这怎能算是一个人?这……应该是一头鬼!   一头很恐怖的厉鬼!   说这个人是鬼,实在一点不足为过,只因他浑身披血,半边脸皮已被削去,露出脸下的白讫最恐怖的还是,他的脸部不知给什么异物破开,肠脏都跃了出来,其中一条断肠垂到地上,于他拖行之时,在地上划下了一条很迂回曲折的血路,崎另一截的断肠,却不知为何勒着他的脖子,似乎有人曾企图以他自己的肠,把他勒死“小五!是晚上打更的小五!”掌柜乍见门外血人,登时骇然惊呼,刚欲上前看个究竟,谁料有一条人影已快如疾风,一把扶着摇摇欲坠的小五,这个人正是——   聂风!   他本来一直皆心神恍榴,一直在惦念着一个人,不想再理会任何事,可是如今人命关天,他又不得不理,而且比任何人理得更快。   聂风闪电出手,“拍拍拍”的封了这个血人身上数个血如泉涌的大实,可惜这个被掌柜唤作小五的人,已经非常虚弱,奄奄一息。   他能支持到此时此地,实属难得,他紧紧的捉着聂风的双臂,拼尽最后一口气叫:   “黑瞳……故居……来了……一支……很可……怕……的……”   “鬼——-”此语刚歇,他已即时气绝,倒毙地上。   变生时腋,聂风愣愣的看着他,看着小五死不瞑目的脸,他满目伶惜的以手在其双目轻轻一扫,小五终于瞑目。   栈门外吹着肃杀的夜风,风中,隐隐送来一阵中人欲呕的因区味,又仿佛送来一个魔异的梦,似乎并不独小五遇害……   行凶者的手法确实是大残忍了,小五只是一个寻常更夫,没必要这样杀他,莫非……   来的真的是一鬼?   聂风一头长发在风中飘飞,他的手有轻微的颤动,不知是否因为心中的怒……   本来已经万念俱灰的他,本来已不想再多管闲事,此刻却霍划回过头来,木无表情的问身后的秦霜与步惊云:   “你们理不理?”   他这样问,其实是说,即使他俩不理,此事他也理定了,即使会迟了回去向雄霸覆命,他亦在所不惜……   没料到三人仅是在此借宿一宵,却赫然发生了如此令人不敢想象的事……   秦霜不语,只是微微点头,继而再回望他身后的步惊云。:   步惊云却没有点头,碎地斗蓬一转,他已比任何人更快作出决定,连人带蓬,遁着小五肠脏所染成的血路,飞驰而去!   他也会关心一个被残杀的寻常村民?抑是因为——   他对,“黑瞳故居有鬼”这六个字更感兴趣?   对另一个被世人唤作死神的女人。   更感兴趣?   血雾迷离,血路比血雾更迷离!   不消片刻聂风步惊云与秦霜,已遁着小五断肠划在地上的血路,一直驰至客栈一里外的荒郊,而那十名天下头目虽亦与三人一起搜寻,惟身手明显比他们三师兄弟为馒,远远落在后头。   逾近荒野,四周的血腥味便愈混浊,混浊得令人有点神不守舍似的,周遭更像是弥漫着一片薄薄的血雾,尸如血红色的小雨点。   然而在血雾深处,聂风、秦霜及步惊云终于发现了一座大屋,三人一望便知,这一定是黑瞳的故居,因为在大屋门外,正有无数新按上去的一一血手印!   还有如河水般滔滔流出来的血!   “是这里了!”三人一马当先,“伏”的一声掠进屋内,未及站定,秦霜已“啊”   的低听一声,聂风与步惊云虽未致低呼,神色亦为之一变。   本来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元,濒死的小五说这座大屋有鬼,秦霜与聂风亦未有轻信,步惊云当然更是怀疑,只是,如今在三人眼前出现的景象,却教他们师兄弟三人,及紧接追至的十名天下头目,开始存疑,到底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   只因为,眼前的景象,只有鬼,才会喜欢弄成如此!   赫见偌大的一认破屋,所有墙壁皆涂满了血,问中还夹杂着一些似是脑浆的浓稠物体,一清一滴的自墙壁流到地上,而地上,至少布满了一十多具村民的尸体。   最可怖的还是,这些村民尸体除了肠穿肚烂,他们的头,早已不知去向?   看着这五十多具无头死尸,那十名天下头目,已纷纷掩着嘴、鼻,不知是觉血腥味实在太重还是正在竭力制止自弓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这十名天下头目虽饱历江猢,惟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还是生平罕见,不过真是后生可畏,此刻仍能保持高度冷静的,反倒是年纪最轻的秦霜、聂风、及步惊云!   然而秦霜及聂风的脸上已略呈忧色,步惊云的脸更是逐渐变得铁青,三人早已察觉,那五十多具无头死尸的断头之位囚凸不平,并不像是给刀剑等兵器砍下来的,而是给人用爪,硬生生扯脱!   如果行凶者是人,那其爪力便相当惊人,如果行凶者是鬼,那……”   秦颠覆蓦地瞄了聂风及步惊云一眼,道:   “云师弟,风师弟,那个小五说黑瞳的故居有鬼,你们可相信残杀这五十多个村民的人,是——鬼?”   步惊云依旧不语,聂风却道:   即使有,这支鬼也绝不会是黑瞳。”   “为什么这样肯定?”   :因为从掌柜对黑瞳描述可知,她似乎只讨厌伪君子,断不会残杀无辜村民。”   聂风此语一出,步惊云不由徐徐朝他一瞥,似在说,英雄所见略同!   然而他们三人,及那十名天下头目,已尼不用再猜疑究竟是否真的有鬼,与及那支鬼是否黑瞳了,在大屋四厢其中一间房子,忽地传出了一阵“习习”的声音。   一阵像是咳着人间美食的声音!   声音听来还像是相当享受似的,在这满布鲜血及死尸的大屋。   竟尔传来一阵吃食的声音,倒真耸人听闻,匪夷所思。   秦霜梭眼朝那房子一扫,对步惊云及聂风道:   “看来,我们想要见的东西,无论是人是鬼,就在那问房内。·,“去吧!”   秦霜语声方罢,已经身随声起,聂风与步惊云亦不怠馒,纵“彭”然一声巨响!三人同如同三道流星,破门而入,可是未及站定,已有一团物体朝三人迎面飞来,那团物体,赫然是——   一根血淋淋的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那根舌头已飞至风、云、霜三人眼前飓尺,眼看便要掷中其中一人,不过他们三人既是雄霸的入室弟子,也绝非窝囊之辈,只见三条身影一幌,已然避过,但,后来追上的十名天下头目,却并非雄霸的人室弟子……   其中一名头目闪避稍迟,那根血淋淋的舌头,竟然飞进他的咀内,硬生生把其咀巴塞个满满……   舌头更似蕴含一股余劲,甫塞旱这名头目的咀中,余劲当场如山洪爆发,那头目“噗”一声,那股舌中余劲,居然把其头上七穷逼出鲜血,登时血如泉涵,鲜血梭飞,众其赐、耳口、鼻喷出,他的两颗眼球,亦给逼至飞射而出!   刹那之间,这名头目已经惨死当场,一众天下头目随即给吓得魂不附体,然而更令他们魂不附体的事物,已经现身他们终于明白那些无头死尸的头,到底悉数去了哪里。   那些头额,原来全都人在这间房内的一个暗角上上,但所有头的眼耳口鼻皆被挖了下来不知去了哪;而在这间房子的其中一个暗角;正有一个身材相当魁梧的散发汉子,背向他们坐着越间屋子所有的的血腥味,都是从这名汉子身上发出,中人欲呕!”   聂风、步惊云与秦霜就在距这汉子一丈之位站定,那名汉子当然已知道有人冲进房内,但听他的呼吸声奚地急促起来,似是极度兴奋,他猝地呵呵笑道:   “很好!放生了一个村民,支引来了十多个这宗交易倒真化算……”声音听来相当刺耳,恍如刀剑在石上拖拉所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更不似是人没有的声音,难道,吐人真的是鬼?面对五十我个血淋淋的人头,及一个犹未见面目庐音如鬼鬼的汉子,步惊云、聂风及秦霜居然仍能镇定,聂风更蓦地张口道:   “听说,你是鬼?”   那名汉子闻言,只是发出诡异的笑声,良久良久,才答道:   呵呵呵呵!想不到那些愚昧无知的村民,居然用一个“鬼”字来形容我?嘿嘿!说得也是!我确是——鬼!我的名字唤作“兽心鬼!”   兽心鬼?秦霜覆及聂风不禁互望一眼,步惊云眉头轻皱,而这名自答是兽心鬼的汉子此时已缓缓回过头来,面向众人,一字一字的冷冷道:   “好了!寒暄完毕,你们——”   “想要什么死法?”   他回头了!他回头了!   这一照面,仍能幸存的九名天下头目,登时齐声惊呼,而站得较近的风、云、秦霜,亦为之变色!   难怪那个惨死的小五,会把他唤作鬼了,他,确是有一个张如夜叉般的狰狞的鬼脸!   赫见这名汉子的脸,布满针线的缝痕,他的左上脸,看来是一个男人的脸,然而其右上脸,却是一个女子了的脸。   还有他的左下脸及右下脸,更分别是一张老妇的脸,和一张小孩的脸,一言概之,他整张脸犹如以四张不同的脸容肌肤,硬生生缝合而成,宛如一堆死尸的“百美图”,令人触目心寒。   再者,他还有十根尖如利锥的指头,他的右手还端着一个斗大的破铁锅,而在铁锅之内……?天!铁锅之内,赫然盛满了他在村民头上挖下来的眼耳口鼻,他在说话之间,原来一直在拈起这些眼耳口鼻食,这些眼耳口鼻有老有,嫩,有男有女……   太残忍了!聂风不期俗在心中低呼,怎么在这座黑瞳的故居,会出现一支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嗜吃眼耳口鼻的怪物?   就在所有人怔忡之间,那名唤作兽心鬼的汉子又道:   “呵呵!既然你们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死法,就让我曾瓦鬼替你们作主好了!站在前头那三名小子长得颇俊,五官必很好吃,相信能替老子这张鬼脸以形补形,令它俊美一些,其余那九长老鬼亦可作为伴菜,哈哈……”   一语方罢,那名兽心反已拈起碗内共中三颗血淋淋的眼球,夹劲朝聂风三人激射而出,但他们三师兄弟并非庸手,闪电恻身避过,只是,这三颗眼珠的目标,原来并非他们三人……   而是他们身后,其中三名天下头目!   噗噗噗”的三声!三颗眼球已如疾一般,射破三名头目额头三人连哼也没哼一声,当场脑浆横飞,毙命当场!   这一手当真非同小可!这名汉子纵使非兽非鬼,能够以柔软眼球杀人,功力也是不同凡响!   然而,他也未免大小觑眼前这三名小子了,聂风、步惊云、秦霜,也是不同凡响的人!   只可惜,这三个不同凡响的人,今日亦似无用武之地,就在他们三人正待扑向这支兽心鬼之际,死寂而肃杀的大屋,这地响起了一个似有若元、似无若有的声音,哼着一句令人似懂难懂的话:   “芸芸众生,   罪业滔滔,   天佛不渡,   唯我魔渡!”   又是这句说话?   聂风与秦霜当场愣住了,步惊云亦在侧耳纲听,这句说话,不正是掌柜所说的黑瞳故事中,那团前来相救果瞳的神秘黑,所说的话?   如今,说这句话的声音,扣来是一个女子,但这个声音似是被一股深厚修为抑压而,不是这个女子的真正声音,而仅是一个虔幻的声音。   乍闻这个声音,乍闻这句说话,那支本来杀得如疯如狂的鲁心鬼,亦当场顿了下来,脸上且露出难以形容的惊惊悸神色,想不到一支杀人不眨目的恶鬼,会如斯慌张失措!   但听也呆然惊呼:   “是……她!”   “是她来了!”   “哇!”   “是……”   “黑瞳来了!”   惊呼声中,这支兽心鬼已无心眷恋他那些眼耳口鼻的美食,发狂一般要冲出房外,那六名死里余生的天下头目正站在门边,众人但见他来势汹汹,纷纷借身避开,让他冲了出去1黑瞳?   那个兽心鬼似乎相当惧怕的黑瞳,会否正是……那个曾给灭门的——黑瞳?   瞬息之间,无数关于黑瞳的疑问,飞快在房中所有人的心头闪过,聂风及秦霜更区不容缓,嗤”的一声紧追兽心鬼而出,而其余的头目,当然亦紧跟其后。   只有一个人,他依旧冷漠如昔,并没有追出去,这个人正是——-步惊云!   他没有与大伙儿一起追,只因他蓦然发现了一件事!   一般人,甚至是江湖人,都不会刻意去注意血腥,特别那些给人斩杀的尸,死状大都惨不忍睹,尽管是恶向胆边生的江湖歹类也不会往血淋淋的尸体里钻。   但步惊云并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他是一一死神!   死神,早已习惯了血腥,当年霍步天一家被灭门时,是他第一次逼习惯、被逼麻木的血腥场面。   所以,他往往能从一些常人不敢多看的血腥物事中,看见另一些的事物。   就像那支兽心鬼所丢下的铁锅,在锅内那堆数不清的眼耳口鼻之中,步惊云感到,当中,可能有一些十分特别的东西。   他徐徐的步近,拿起那支盛满血污之物的铁锅,面不改容地轻轻以手指拨开那些眼耳鼻舌……   他终于看见了那堆血污之物下,藏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   兽心鬼疯了一般,不但冲出房外,更冲出屋门,再冲进附近一个古树参天的密林。   密林阴冷森寒,然而兽心鬼心付,她,只是一个具人行化身!   正因为她是一具人行化身,所以才更可怕!   兽心鬼不顾一切向前走,只是,忽然间,他发觉自己已不用再走了。   因为在他跟前两丈的一颗树后,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拥有黑色长发、黑色紧身衣衫……   和黑色死亡的人!   是的!死亡!这个人拥抱着死亡!这个人甫一出现,整个密森登时如被死亡笼罩!   这个人更背着兽心鬼,浑身散发着一股相当霸道、浓烈的死亡的气息,奇怪的是,从背影看来,这个人只是一个体态们娜好看、宛如人间尤物的女子,一个妇子竟也有此等霸道的死亡的气息?   然而兽心鬼乍见这条黑影,却像是看见猛鬼一般,看见一头比他自己更猛的猛鬼!   隔了良久,兽心鬼方才惊魂甫定,逐渐懂得张咀说话,他猛地吞了一口涎沫,结结巴巴的道:   “你……来……了?”那条神秘黑影依旧没有国过脸,只是淡淡的答:   “兽心鬼,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而来。”她的声音沉冷,笼罩着一般死亡的感觉。   兽心鬼不由点头,不打自招的道:   “我……明白,我偷了主人的……‘达摩这心’,你是……前来取回……它的?”   想不到适才凶恶食人、气势如虹的兽心鬼,此刻在这条黑影之前,居然台如羔羊;这条显示影,到底有何惊人、惊心之处?   而吗个换着什么“达摩之心”的,究竟又是什么重要物事?   黑影冷冷的道:   “答的好!既然你也明白‘达摩之心’非常重要,你偷了它,我们一定会追回它,你为何仍要偷?而且还匿藏于我的故居,你以为我是瞎的吗?”   什么?故居?兽心鬼适才藏匿之处,只是黑瞳的故居,难道……眼前这条黑影是……?   怎么可能?黑瞳若然没死,应该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了!   怎会是眼前这身材窈窕好看的——她?   兽心鬼已是满额冷汗,支吾的答:   “那只……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以为……你一定不会想到,我会……躲进你的……故居……”   那条黑影冷笑一声,笑意中的死亡气息更浓,道::   1“你很聪明,也很斗胆!可惜你似乎仍没回答我,究竟你为何要偷——‘达摩之心’?”   兽心鬼战战兢兢的答:   自从……主人把我……救回来……后……一直……不许我……再……   吃人,但……我实在……饿得……大久了,我……只得想……再吃一次……那些……   美味我比的眼耳口鼻,即使……是一次,亦已……心满意足……   听到这里,那条黑影似已开始明白兽心鬼的用意,道:   “所以,为了一饱口腹之兽欲这个愚蠢的理由,你不但自己偷走,更偷走‘达摩之心’,那待万一被捉回,还可以达摩之心的下落乞求一条贱命?”   兽心鬼汗滴如雨,答:   “是……是的!……”   那条黑影又道:   “可是,你如今为何又这样害怕?你如今似乎在汗滴如雨……”   兽心鬼道:   “因为……我没有料到……来追……我的,是……你!”   哦?他没料到来追他的,会是她?那即是说,他们,并不止于兽心鬼和她,还有另一些他?她?或它?   黑影点头道:   “不错!如果来追你的,是‘他’,他或许还会真的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真不幸……”   “来追你的,是我!你应该知道,你以血染污我的故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兽心鬼已在一步一步向后退,一边道:   “但,我已把达摩之心藏在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你若……杀了我,真的不怕……   会再找不到它?”   黑影复再以冰雪一般的口吻道:   “你早应明白我的脾气,达摩之心,我总会有办法我回来!不过,我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说到这里,她语气中的死亡气息更浓更盛:   “当我怒得要杀人的时候,我会不顾后果,不顾一切,他妈的一一一”“杀了再说!   杀了再说!”   不顾后果杀人,她这个不成文的习惯,会否正是兽心鬼极度害怕她的原因?   当然不是!   纵使她要杀便杀,她也要有足够的力量杀人,才能令人惧怕!   而她的力量,实在太惊人了!   只见她头没回,身没动,欲倏地把手一扬!   本来已可用舌头杀人的兽心鬼,此刻竟如一支被猫捉弄的老鼠,身形急速向后倒退,没命奔逃!   可惜,他尽管早有准备,抢尽先机,他还是无法逃出……   能为世间任何生灵带来死亡的黑手!死神的手!   顷刻之间,密林之内突地传出一声惨绝人责的凄厉叫声,兽心鬼的死亡叫声——   这阵惨厉无比的叫声,很快传遍整个密林,也传到已掠进密林的聂风、秦霜,与及余下的天下头目耳中。   “是那个兽心鬼的叫声!”   聂风等人在追进密林之后,一直皆因密林内的树木太密,一时之间失去兽心鬼的踪影,聂风正欲以“冰心诀”听出其所去所在,不虞林内会传出如斯一声惨叫。   他们全都听见了,这分明是兽心鬼的惨叫,究竟是谁比他们先发现了他?是谁有这种惊人的力量,能令一支如魔如兽的兽心鬼惨叫?   无从细想,聂风与秦霜等人已适声追去,终于兜兜转转,他们在密林中央,发现了兽心鬼!   兽心鬼还是完整无缺地站着,然而表情却是一片木然,疯兽般的目光亦已变得呆滞,恍如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聂风与秦霜不由全身戒备,正欲扑上前去,谁料……   一直木然的兽心鬼,翟地张口暴喝:   “黑瞳!你杀了我!你永远都不会找到‘达摩之心’!”   “永——远——不——会!”   此时此地林内除了那些余下的天下头目,与及聂风、秦霜,周遭已浑没半条人影,兽心鬼为何仍在声声嚷着黑瞳?且还磕黑瞳已杀了他?聂风等人当下更是惑然。   然而他们很快便已知道,何以兽心鬼一直如死人般一动不动。   只因为一一他真的已是一个死人!   但听“哗啦”一声,兽心鬼整个魁梧无比的身躯,赫然在眨眼之间,如一座松塌的山泥一,全部崩溃……   且还碎作无数寸许大骨屑!肉屑!   变生不测,所有人尽皆为之一愕,怔怔的看着兽心鬼的恐怖死状,怔了半晌,秦沙方才懂得说话:   “原来,在我们追至这里之前,他……早已死了?”   聂风却一直紧盯着那堆残骸,似想在当中寻出半点蛛线马迹,他倒:   “而且,他还是死得相当侠,快得他最后一句话还埂在咽喉,未及说出,便已气绝。”   秦霜回望自己这个师弟,目光中满是赁许之色,像在惊叹聂风在冷静观察:   “风师弟,你的意思是否说,正因他有一句话闷在咽喉,最后一口真气无法宣泄,才会在死了不久之后,尸体突然暴叫?”   聂风不语,只是默然点头,他仍是看着鲁心鬼那堆尸骸,沉沉的道: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杀他的人,竟然有这样快的出手,而且兽心鬼的尸体并没有即时粉碎,而是隔了一会才迸为血酱,这份‘凝聚劲力’、久久不发的力量,足见出手的人修为非……”   “再者,林内并没有激烈搏斗的痕迹,故这人杀兽心鬼的力量,应该只是使了一招,也应该只是轻描淡写使出,但其修为已经相当惊人,若这个人全力施为的话……”   已经不再再说下去了,秦霜覆已然明白,若这个人全力施为,只怕……   他道:   “听适才兽心鬼所叫,那个杀他的人,唤作——黑瞳……”   聂风斜斜一瞥秦霜,间:   “霜师兄,你也认为,这个黑瞳,就是掌相所说的,那个惨遭灭门的黑瞳?”   秦霜道:   “极有可能!这支兽心鬼凶残暴戾,嗜吃人肉,且还在今夜杀了如此多的无辜村民,所以是村民所供奉的死神黑瞳杀他的,又何足为奇?”   聂风道:   “本来我也是这样想,可是别忘了兽心鬼死后所说的话,他好像提及什么——‘达摩之心’,这个,可能才是黑瞳杀他的关键所在!”说到这里,就连秦治,也不得不佩服聂风的心细如尘,他点头值:   “风师弟说得也是!但,所谓达摩之心,究竟会是什么?”   聂风又再望向兽心鬼的碎尸,当下陷入一片沉思,他沉吟:   “达摩之心……?”   “达摩,本来是著名的禅宗初租,然而他的心……”   “到底会的是颗……”   “怎样的心?”   就在一众人等苦思刹那,寂寥的密林内,碎地响起了一个比密林更寂寥的声音,冷冷地道:   “达摩之心一一一”“可能是——”   “这颗心!”   聂风、秦霜与及余下的天下头了声,随即回首,朝声音来镍一望只见密林霜个阴暗之处,正徐徐步出一个经常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一一步谅云!   他终于也来!还带来了一件令人——   极度震撼的东西!   赫见步惊云的右掌之上,正拿着一件半尺大小的方砖,尺如一颗巨大的骰子一般,而这颗巨在的骰子,原来是以无数黑、白两种金属小骰砌成。   然而这些金属小骰,所彻的却并非骰的点子,而是砌成六面——   “X”形标志!   这颗金瞩方砖,便是步惊云在兽心鬼那锅血污之物下,所找到的东西?   那个“X”形标丘,本是象征佛教,那未……   达摩之心。   会否真的便是这颗——   铁铸的心?   -----------------      04 003 第 三 章 达摩·达摩     这里,也和世上数不清的秘地一样,存在着的,只有“天长地久”的黑暗,与及漫元止境的寂寞。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里遍地插满了成千上万的香烛,终年累月,都在散发厚如浓雾的烟香,烟香在这个黑暗迷高的空间飘漾,宛如一个生生世世也不会醒过来的梦。   众所周知,中国人是一个最喜欢烧香的民族,不论是祭祖、拜神、敬佛、以致江湖术士开坛作法,尽皆免不了烧它三、四株清香。   香烛,简直成为了民间不可缺的用品,在一般人心中,更认为香是天地鬼神们的精神食粮。   因此,插在这个黑暗空间中的无数香烛,当然并不是以人供奉“人”,极有可能,只是用以供奉那些人以外的物体。   譬如神,譬如佛魔、鬼……   又或是,一些似人非人的——人形物体。   除了遍地燃烧着的香烛,这里还置放着一面顺为古怪的铜镜。   这面镜子高可及人,沿着镜子边缘,还铸有两条张牙斧爪的巨龙,巨龙双目炯炯,似在做视苍生,又似看尽了人间种种兴亡戳宕。   究竟这个地方为何会竖放着一面这样大的镜子?谁会用这样的镜子?难道是黑暗中的神、佛、魔、鬼答案很快便自我出现了,首先在黑暗中冉冉出现的,是一条全身雪白的高大身影。   他,一身白衣如雪,左肩之上,还稳站着一支罕见的动物一一一支白色编幅!   他的整张脸,与及他的头发,更裹在一层绣着“南无”二字白纱之内,使人无法瞧见他的真面目,但他的双目却能透过蒙头的白纱,看见所有人的面目,无论他们的面,是真诚的面孔,抑或是虚伪的假脸。   尽管他蒙上一层白纱,可是谁都能够一眼看见他眼睛的轮廓他有一双异常深邃。却又万般忧郁的眼睛。   那种忧郁,仿佛把他的前世今生忧郁都加在一起。沉重的令人万念俱灰,寻常人只要定定看着他一个时、恐怕都会心乙萌求死之念。   本来在其周遭也聚集着一些蛇虫鼠蚁,惟似乎除了站在他肩上的白蝙幅,愿与他“相依为命”外,其余生物,尽皆为他所散发的忧郁而局促不安,纷纷争相躲避。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优郁,可以到了如斯可怕的地步。   也许,他根本便不是——人。   不过无论他多么可怕,更可怕的物体,亦相继在这个空间出了。   最邪恶,最野性、最狠辣的女性化身——   终于现身!   “呼”的一道破空之声,一条黑色的炯娜身影,已从这空间的深处踏风而至,那一头在风中飘扬着的柔长黑发,俨如黑暗在伸展着它的魔爪!   她,像是拥抱着漫天的黑暗,又像是挟着永恒的邪恶,翩然落在巨镜之前,那些早已在躲避的蛇虫鼠蚁,避得更快、更狼狈了,因为——   她才是最可怕的邪恶化身!   邪恶已经降临!   她不独有一头诱人的黑发,浑身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衣,左肩之上,亦与那个白衣汉子一般,站着一头编蝎,然而却是黑色的,她的脖子,还缠着一条默默黑的长丝巾,就连她的上半张脸,也挂着一个形如编幅的黑色金属面具,下半张脸,却蒙上一层薄江的黑纱,薄得可以依稀“泄漏”她那藏在黑纱背后的咀角,所流露的“野性”笑意。   那种野性,仿佛要笑尽天下苍生,与及天下问所有伪君子,方才满足!   她双手叉着那纤巧得无法再纤巧的腰肢,那袭黑色的紧身衣,不独把她足可颠倒众生的体态衬托得呼之欲出,且还令她整个人骤眼看来,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就像不哭死神步惊云那样,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就像是一朵绽放于黑暗的“黑花”,虽然活在黑暗之中,不易被人察觉,但她那样鼻的无限芳菲,却一支情人的手那样,撩引着天涯海角的蜂蝶,虽然芳香,但邪恶!   一黑一白,两个完全各走极端的神秘人,或物体,就这样在巨锈产前并肩而立,过了良久,那条白衣汉子终于先道:   “黑瞳,你,来了?”   永恒的开场白,声音却低沉得如同熊的叫声,一听便知,他故意以真气压低嗓门,好让任何人也没法办辨认他的真正声音。   那黑衣妇郎竟然唤作“黑瞳”?她,是否正是天邻小村的村民所供奉的死神黑瞳?   瞧她那一身的黑色装束,却是与村民所奉的死神像一一无异!   这个唤作“黑瞳”的女郎冷笑一声,一支黑得发亮、却又冷艳的眸子,斜斜朝那白衣汉子一瞄,冷嘲:   “妈的!又是‘你来了’这句掉牙的开场白?雪达魔,以你这样一个出尘的人形物体,怎么也和那些低等的江湖人一般见识,总在见面时爱说这些故作气势的话?”   她的声音亦是以真气抑压着嗓子而了,显而易见,也和那名白衣汉子有相同的目的,她不想任何人辨出她的声音。   那名忧郁汉子原来唤作“雪达魔”?倒真是一个独特的名字他其实是与雪有关还是与久远以前的少林禅师“达摩”有关?“达摩”、“达魔”,也仅是一字之差。   佛与魔,又何尝不是一线之差?   抑或统统都不是,他与那颗“达摩之心”有关?   雪达摩似乎并不介意黑衣女郎的污育秽语,可能亦已经习惯了,他只是若无其事的道:   “浊世匆匆,数十寒暑,眨眼逝如朝露,这个烽火人间,不少神人、魔妖亦已因应环境而有所改变,你却数十年如一日,还是:   五十年前的你一样,依久——”   “火烈、偏激、邪恶!”   五十年前?难道这个黑瞳,真的便是于五十年前惨遭灭门的黑瞳?   但怎么可能?她虽然蒙着咀脸,惟观其骄人身段,与及她那支极端妖烧而又蕴含无比野性的眼睛,极其量只是一个如花少女而已,又怎会是一个至少六十多岁的老妇?   这个黑瞳闻言脸色一变,双眸一横,眼看那个雪达魔,还他一句:   “雪达魔!你也他妈的别太自鸣得意!你何尝不是与以前的你一般货色,还是喜欢说那些他妈的让人闷至吐出鸟来的婆妈佛理?”   她居然以“他妈的”、“闷至吐出乌来”与及“婆妈”来形容佛理,可见她极为讨厌正义!   雪达魔正色道:   “黑瞳,别要谤佛!魔与佛仅差一线,却非对立,我们魔道,在佛的眼中也仅是一群千年万年都要拥抱孤独的可怜角色,真正与魔对立的,反而是那些声声嚷着要除魔灭妖、从没给魔道翻身的正道之士……”   “这个世上,从来也没有任何人或魔生而邪恶,魔与邪道,都是给大多数的所谓正道,一意孤行要坚持已见,而给环境逼出来的……”   “其实,在佛的眼中,这个世上,无论任何神、人、匣、妖、鬼,甚至一草一木都同样平等,都是佛,元分高低,无分彼此,可惜如今的世道人心,都活在自己所编织的地狱中,每个人的心再不是佛,所以这个世界不再完美……”   不愧是与达摩之名仅差一字的雪中在达魔,居然能一口气说出连串他自以为是的道理,可惜,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已经再不适用,特别是对眼前极度邪恶的她,更不适用!   她重重摇首:   “太深奥了!雪达魔,你那些他妈的、似是而非的道理,听来虽然动人,可惜我实在不愿扮作那么深奥……”   “雪达魔,别忘记我黑瞳曾把自己的灵魂献给恶魔,以求得到永生,一报灭门之仇,虽然我打了五十年,还没找出当年那个走脱的紫衣畜生,但,我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魔女,也乐于当一个魔女,永恒的!”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异常斩钉截俟,可见对于身身成魔,无悔,无愧!   由被骂为魔女,至自心乐于当一个鹰女,是什么令她彻底改变?   是不是一一恨?对人世所有伪君子之恨。   雪达魔似不欲与她争辨下去,岔开话题道:   “罢了!我们再说下去也是徒然!黑瞳,你可已发现了‘兽心鬼’的踪影?”   她透过黑纱,发出险恶的邪笑,爽快的答;   “我已经杀了他!”   这下子倒令处变不惊的雪达为之动容,他愣愣问:   “什么?你杀了他?”   黑瞳肆无忌惮的笑:   “他背叛主人,偷取‘达摩之心’,是一个狗娘养的、彻头彻尾的偷心者……”   “可是他偷走达摩之心,也还罢了,他绝不该像‘人面使’独孤一方那样,多行不义,滥杀无辜,你可知道?兽心鬼在我的故居,屠杀了五十多名村民,只为了要生吃了他们的眼、耳、口、鼻……”   一语至此,黑瞳这地双拳暴握,翘首怒叫:   他俩一个‘人面’,一个‘兽心’,真是他妈的、天杀的——……   “畜生!”   如此刀怒叫,竟然把周遭的黑暗空间震得砂石横飞,籁籁摇动,不知是因她的修为深厚?抑是因为的怒?   原来假独孤一方是其主人座下的‘人面使’?那她的主人如今在哪?她的主人,是否正是当年在她灭门之时,救她的那个黑雾里的声音?   雪达魔处听兽心鬼曾屠杀五十多名村民,像是受了相当大的震撼,尽管常说道理的他,也不由幽幽的点头:   “嗯!他俩果然都是畜生!‘人面使’独孤一方,本来只是主人埋在无双城的一只棋子,但他恃势横行,欺压无双的低下城民,兼图谋背叛主人的计划,也是死不足惜广黑瞳复又是邪邪一笑:   “你也认为我杀得对吧?想不到‘人面’、‘兽心’是真正的人,与我们及‘经王’三个人形化身完全不同,却偏偏背叛主人。人真是令人失望!呵呵……”   原来“人面兽心”是真正的人?而她与雪达魔,及一个唤作“经王”的人,却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人形化身?   那什么才是一人形化身?   谁又是那个“经王”?“经王”是男是女?为何如今尚没前来?   雪达魔冷静地问:   “既然兽心鬼已死,我们也不要再为一个已死的人继续讨论,我只想知道,达摩之心,已经找回来了没有?”   终于步人正题了!可惜黑瞳仅是诡橘的摇了摇头,答:   “还没有,不过我已知道达摩之心在哪儿。”   “在哪儿?”   “在天下会的风云手上!”   此言一出,雪达魔不由追问:   “怎会如此?达摩之心何以会落在他们手上?”   黑瞳答:   “他们只是适逢其会,路过吧了!我杀了兽心鬼,本已欲回故居寻找达摩之心,看看他会否把它藏在哪儿,谁料刚刚没人树林之中,那个被天下少女们喻为绝代俊男的聂风,和他的师兄秦霜与及数名天下头目已经赶至,还有最后才至的步惊云,他,手中竟然已拿着达摩之心。   她居然对秦霜、聂风及步惊云的容貌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显见她的主人不但要他们监视无双城,也要他们监视——天下会。   雪达魔道:   “既然达摩之心在他们手上,你为何不立即抢回来?若给他们回去天下会,事情将理趋复杂、麻烦。”   黑瞳道:   “我也是这样,当时我亦想立即抢回达摩之心,不过,雪达魔,你也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的功力已臻至能够‘以目视气’的境界,我曾以自己的一双魔目,远远感应他们体内的气,我感到,风云二人体内,各有一股我们不熟悉的奇特力量,一股神一般的力量“他们这两股力量若合而为一,即使是尽得主人真传的我,也未必可在百招之内言胜!”   雪达摩有点怀疑:   “但雄霸虽是枭雄,武功之高,相信不出十年,已可与当年的主人匹敌,惟以其目前实力,不应能调教出风云这样的徒儿…………   “这就是了!”黑瞳傲然一笑:   “所以我已经下了一个决定!我决定亲自一会步惊云与聂风!   我要试一试,他们到底有多大本事吵雪达魔道:   “黑瞳,别太骄傲!凡享虽得三思,正如你所言,他们体内有两股不知名的力量,我们的身份相当神秘,也背负着重要的使命,不宜过于冒险,恐会泄潜心的我们身份。”   黑瞳冷笑:   “嘿!这个你管不着!在发现达摩之心落在步惊云的手上时我因一时犹豫,未有现身抢夺,已经错失一个试验他们的机会!如今,我已决定亲自在天下会现身,以会一会当今江湖人所赞誉的后起之秀——风云,哈哈……”   “你大狂妄了!”雪达魔苦口婆心劝道:   “你贸然在天下会现身,只会自招恶果!即使你想一会风云,难道却毫不忌仰雄霸?”   “雄霸?”黑瞳轻蔑的答;   “哼!这个老匹夫满以为当今武林只有天下会与无双城,满以为吞食无双后便可统江湖,实在太可笑了!他怎么从来不用他那没用的猪脑想想,这个人间,还有我们主人这股江湖以外的一一底三势力?”   “而他,雄霸,在我黑瞳眼中,也只是支讨厌的蟑螂!只要他令我稍有不快,我随时都会把他一一一踏死!”   雪达魔楔而不舍,继续劝说:   “黑瞳!冷静听我说,我与你已相交五十年,我偿想眼巴巴看着你败,雄霸并不如你所想般简单,你绝不能自作主张,贸然在天下对风云采取行动!而且,你为何非要对付风云不可?”   “因为我变态!”黑瞳直截了当的答,答时还带着满目邪气,看来真的十分变态的:   “变态的人总喜欢特殊而危险的玩意!步惊云聂风这家伙虽然危险,但危险的人,比安全的东西更具魅力,也更具吸引力……”   她顿了一顿说,目光中充满了对一会风云二人的幢憬,再继续说下去:   “聂风,他太正义了,即使他的正义出于真诚,也早已他妈的义贯满盈,与我的邪恶背道而驰,所以他必须受到戏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连太正义也是一种罪,可见她对聂风如何心养难熬?   还有,那个经常板起面孔,自以冰冷神气帅劲的步惊云,他竟然和我一样,唤作死神,真是他毕生最大的罪过,也是他妈的必须受到惩罚!”   黑瞳说到这里,不由又回眸一瞥雪达度:   “雪达魔!风云这二人相当有趣,我绝不会轻易错失与他俩会一人的机会,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黑瞳想干的事,便一定会干!你还是安守本份,别再劝我,省点气力当你的雪达魔吧!”   语声方歇,她已转身欲去,正如她所说,她要干的事,谁都阻不了她,然而寻达魔还是出言叫住了她:   “慢着。”   她口头。   雪达魔淡然的道:   “可否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黑瞳娇笑,豪气无限的答:   “念在你我相交五十年,姑且让你一间。”   雪达魔道:   “你将会怎样对付风云?”   黑瞳闻言只是笑,那双媚幻妖艳的眸子“骨碌”一转,答:   “这个啊……,嘿嘿!很难说,不过我当然不会与他们正面比试功力如此简单,事实上,如非必要,我也没需要杀他们,我只想用一个方法,除了夺回达摩之心,还要把他们好好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要他们他妈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魔……”   “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女!哈哈!哈哈!……”   “哈哈……”狞笑声中,黑瞳已经一个翻身,跃向黑暗的深处,顷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余下她在飞驰之时,从远处传回来的笑声,和她那些污言秽语之声……   她去了,这个挟着漫天黑暗与邪恶的魔女,将会与风云如何纠缠?   雪达魔仍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巨镜之前,他并没回首目送黑瞳远去,只是浑身上下,又再笼罩着一片优郁,一片像雪般凄冷的忧郁。   他碎地把自己肩上的白色编幅端在掌上,惘然的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似在等待倾听他这位寂寞无限的主人,向他放手说他的心曲:   “白王,你知道吗?”   “所谓物忌全盛,人忌全名,事忌全美。”   “黑瞳纵有五十多年道行,纵然身怀极完美的邪恶,这又如何?   ‘过火’的表现,只会讼她仅有的五十年道行,一朝尽丧!”   “看来,为了她,我荒废了五十年的一双‘达摩雪手’,亦不得不破戒出手了。”   “仅是为了一个自称变态的女子而破戒出手,白王,我是否有点……?”   “唉……”   悲哀像是秋天的雨。   而秋雨,已经降临在天下会上。   虽是大白天,但因秋意渐浓,雨纷罪罪,就连整个天下会亦都逐渐灰蒙起来庶蒙之中的天下么更像是一个深不可恻的神密霸者。   然而今日,在天下会之巅的天下第一楼内,一个已是当今江湖的第一霸者——雄霸,却是眉头深皱。   自从在江湖打响名堂以后、雄霸威望日隆,多年以来,眉头也未曾一皱,普天之下,相信已没有任何人或事,足以叫他动容。   他一直坚信!   但一一一:   今天所发生的事,竟将他历年来的信念彻底打破。   此刻,放在他眼前案头之上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颗头额早已被吹下多时,且还遭人劈为四段,后来又被人以针线,硬生生再缝合起来。   头,是举世无双的元双城主——独孤一方的头!   但这颗人头、却并非雄霸皱眉的原因。   真正令他动容的,是站在案前的三个人之中,最左面的一个!   只见此际站在案前的人,最右的是秦霜,站在正中的是步惊云,而最左的一个——   是聂风!   原来,他们三师兄弟在无意中得到那颗“达摩之心”后,已经连夜赶回天下,回到天下时已过正午,三人刻不容缓,也不回寝室歇息,便已先赴天下第一楼,晋见雄霸,并向其报告只次吞灭无双的战程。   这些年来,雄霸已甚少亲自出征,大都只在天下内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之外,对于无双被灭,早已是其意料中事,对他而言,一点也不紧张刺激,反而,最出乎意料的,是斩下独孤一方头额的人,竟是他的第三人室弟子——   聂风!   聂风此子生性仁厚,自出道以来,只会接受一些不杀人的任务,可是今次,究竟因何缘故,会令不爱杀人的他,杀了无双城主独孤一方?   还有,他习武资质纵高,惟年纪尚轻,论理,他绝对不应能够斩下独孤老贼的人头,他的体内,会否已潜藏一些雄霸也不知道的力量?   这正是雄霸回头深皱的原因,他忽然发觉他一直都太低估聂风,甚至步惊云了。   处境相当堪虞!   就在这一刹那,雄霸不自私下暗暗决定,从今以后,他都要好好的注意这两个人。   或应该说,好好的一一提防他们!   除了聂风斩杀独孤一方一事令雄霸诧异以外,今日的余庆,似乎不止于此,正当雄霸的双眉仍在紧皱这际,一直默不作声的步惊云,速地把一颗金属子放到案上,雄霸紧皱的眉头,更是差点要连成一线,他本是精光四射的目光,也不村像今问的天胎画,泛起一片灰蒙。   他极为疑惑的问:   “惊云,这是什么?一颗金属服子?”   步惊云并没回答,幸好站在其畔的聂风,虽然今日已极厌倦再重重覆覆说这些江湖事,但为了调解步惊云这个师兄所造成的尴尬场面,他第一时间代他回答:   “师父,这可能真是一颗骰子,也可能不仅是一颗骰了如此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它却有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名字。”   “什么名字?”   据说,这颗东西,极有可能唤作──”“达!摩!之!心!”   当步惊云从天下第一楼,回到云阁之时,已是黄昏,恼人的秋雨,还是如人间怨曲一般凄冷连绵。   步惊云轻轻的把云阁的门推开,在快将消失的夕阳映照之下,云阁依然一片黑暗,然而支异常整洁,一切陈设井井有条,想必是孔慈的功劳,但孔慈如今在哪?   相信她定身在风阁,替风打点一切吧!步惊云并不在乎,尤其此刻他的心正想着别些事情。   想不到一颗达摩之心足教雄霸钻研了一个下午,直至黄昏,而奇怪的是,以雄霸见识之广,江沏阅历之丰,居然从没听闻,“达摩之心”这件事物,看来这颗达摩之心的出处,定有不可告人之租这颗达摩之心,外层是由无数方形小骰砌成,非常坚固,根本无法弄开,本来以一般高手的功力,要彻底震碎这颗金属吸子的外层,原亦不难,但支不知内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惊人的心只怕在毁骰之时,内里的心,也会毁诸一旦……   故此,雄霸最后的结论,还是先把摩之心留在天下第一楼内,让他慢慢研究。   这本来便是步惊云意料之内的结果,当秦霜说要把达摩之心呈给雄霸过目时,便已经注定此物,逃不出艘雄霸据为已有命运。   他太了解他,只因为总有一日,他会亲手了断这个人!   步惊云缓缓步进云阁之内,并没点亮案上没灯,对他来说,光明,并不是他真正的需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给他好好歇息,绝对没有人骚扰的地方。   所以他喜欢黑暗,因为在黑暗之中,谁都难以看见他,既然看不见他,便不会骚拢他。   而在云阁这内,有一个最黑暗的地方,那便是一他的炕床。   那里的黑暗,才是他真真正正的归宿。   步惊云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床步去,然而每进一步,在他心中,竟然泛起一阵极端不安的感觉。   是什么令他如此不安?他忽地感到,那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一股足以威协他生命的死亡力且量。   是谁能够散发如此强横的死亡气势?足以教生人勿近的不哭死神也感到窒息?   步惊云斗地双目一横,冷冷盯着自己陷于一片黑暗的床头、沉沉吐出一个字:   “谁?”   黑暗的床头里并没回应,然而那股死亡的感觉却愈来愈强,仿佛,在床头彼方,正有另一个列,在与不哭死神对峙!   紧张欲裂!   到底谁藏身于床头的黑暗里?是谁也和步惊云一样,把黑暗视作自己的归宿?   双方都似是在等,说时迟那时炔,就听床头那方传出“呱”的一声暴叫,一团快绝无伦的黑影,已穷凶极恶地向步惊云疾扑!   变生时腋,步惊云临危不乱,就连眉毛也没跳动一下,斗蓬却是一幌,贯满五成功力的排云掌,飞快朝扑近的黑影劈去!   他使出五成功力,只因他以为那是一绝世高手,但——   他错了!   从黑暗扑出来的,原来只是支一浑身漆黑的蝙蝠!   这一着相当出乎步惊云意料之外,但更出乎意料的事,接踵来了!   这支蝙蝠居然对劈近自己的排云掌毫无俱色,它不闪不避,居然企图与排云掌正面硬拼!   天!这真的是一支蝙蝠吗?人和蛔绍,到底将会——-谁胜?谁负?   ‘彭’的一声震天巨响!短兵终于相接,所带来的战果却是相当震惊!   步惊云当然没有被震退半步,然而那支蝙蝠,也没有被一掌砸个死无全尸!   硬接排云掌的它赫然安在,而且还借步惊云一掌之力,展翅急旋,便已“噗”的一破窗而出!   毋庸怠慢,步惊云已跟踪而出,但在昏黯的夕阳之下,那双神密莫测的黑色蝙蝠,已经踪影沓然!   他定定看着那逐渐低垂的夜幕,良久良久,似乎已明白了什么似的,向来面无表情的他,此时此刻,咀角竟尔泛起一丝罕有的冷笑,寒如冰封的眼睛,也仿佛在说:   “连一支蝙蝠也是高手,看来,达摩之心引来的人,相当有趣。”   黑瞳,无论你是否真正的人,你和我都是为报仇而甘心放弃自己一切的人;你,很有种,我欣赏你。”   我等你?   他等黑瞳,究竟想干些什么?   又有谁会明白死神的心?   惟无论如何,那丝罕见的冷笑,很快便在步惊云的险上消失,他又回复一片木然,缓缓转身,再次步向他的云阁,他黑暗的最后归宿,夜幕已逐渐深垂,夜风更开始咆哮,然而今夜的风声,听来仿佛是一些有意义的句子,像在预告着——   一个与步惊云同样命运的她降临!   一个极度邪恶的——   超级高手降临!   这边厢,聂风亦已回到他的风阁。   甫进风阎,聂风已第一时间,感到有点不妥,是什么不妥呢?原来,这一年以来,每次他奉命出外,归来之时,孔慈都会在风阁之内等他,甚至断浪,亦时会出现。   只是这个黄昏,风阁之内并没有孔慈的芳踪,不过在案头之上,却放着一纸薄薄的短笺。   上寥寥落落的书着数行小字,一看便知道是孔慈的笔迹,只是短笺上这样写着一颗少女的心。   风少爷:   对不起,断浪因要谷秦宁主管洗刷二+匹坐骑,故未能前来见你,而侍婢主管亦召我,说有急事有磋商,诗一切事毕后,孔慈定尽快回来,勿虑。   孔慈   聂风阅毕短,只是谈淡一笑,孔慈办事,永远都是如此细心,唯恐聂风回来后不见断浪与她,会为二人担心。   他岂会想到,孔慈如此细,都是为了他,一颗豆寇的芳心,都是向着他!   只是,聂风无法想到的事,还有许多,正如此刻在风阁窗外的,远处,在那里的树叶之中,正有一双眼睛远远透过窗子,在紧紧的盯着聂风!   一双黑得发亮,却又美艳不可方物的黑瞳!   她,并没有着一身紧身的黑衣,脸上也没有戴着黑色的金属面具,然而她身上披着的,也是默黑的丝罗褥裙,一头黑发,更如黑纱般在昏黯的夕阳之下飘荡,益发显得她像是一缕黑色的幽灵。   是她?   是她乔装来了?   她终于要来把风云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白玉般的脸上,虽然没有面具,惟她,却把自已一张可能艳绝人间的脸,埋在流水般的两袖之后,只是露出一双野性无比的黑瞳,远远盯着正浑无所觉的聂风,如梦呓般自言自语道:   “生命实在是大苦闷了,好歹也要找点趣味与刺激,聂风你可知道,你是我在追寻刺激的生命里,一个很大的发现?”   听说你十一岁加入天下,一直平步青云,运气一直很好。”   “不过遇上我,你的好运将会从此终结。”   “因为,我将会成为你身边的一个人,好好的侍候你。”   “我要你他妈的知道,我比你更有本事,更利害,更可怕千倍万倍。”   “他妈的!他妈的……”   江湖冷,人心更冷。   江湖乱,人心更乱。   江湖险,人心更险。   这句说话,在这个下雨的黄昏,在雨中的天下第一楼内,终于得到最佳的明证。   只因为江湖人的心虽险,雄霸的心——   更险!   天下第一楼内,雄霸依然端详着那颗“达摩之心”,“达摩之心”虽然始终令人难于捉摸,但雄霸的心,又何尝不是?   但见他端祥了许久,终于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好一个达摩之心,为何我穷思著研,依旧无法打开他的心?   你,可已想出打开它的方法?”   你?   室内别无他人,雄霸的叹息声中却为何夹着一个“你”字?难道……   但听“轧”的一声,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只见雄霸床畔的一堵砖墙,斗地向旁滑开,原来,砖墙内别有洞天。   惟更惊人的是,内里居然步出一个人。   尽管这个人站立于墙畔的幽暗角落里,不见面目,惟瞧其魁梧的身形,他是一个男人。   那神秘男人徐徐的道:   “我也是无法想通,究竟如何才能打开达摩之心”不过我还有一点更想不到,你为何对你的三个徒儿说,你根本从没听说过“达摩之心”?   雄霸狞笑着答:   “这还用问?若他们知道达摩之心是什么,一定会与我分一杯羹,另忘记,他们只是我的徒儿而已。”   “徒儿只是身外之物,我堂堂一代霸主,怎容他们与我分一杯羹?达摩之心,还是留给我自己钻研吧!他们根本不值得到它!哈哈……”   啊!原来雄霸老早已听说过“达摩之心”!   想不到,最险的,还是他的心!   然,那名神秘男人的心,似乎比雄霸的心亦不逢多让,只见魁梧他已徐徐步出那个昏黯的角落,虽然他的面目仍埋在幽暗里,但已能啄渐分辨,他身上披着的,是一身紫衣……   紫衣?   不独紫衣,他的左臂原来早已废了,他原来是一个残废的紫衣人。   啊——残废的紫衣,难道这个神秘男人是……   是他?是他?是他?   他,就是杀绝黑瞳全家的元凶?他……已这样老了,还没有死?   那,他又为何会藏身在雄霸寝室之内?   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   谁?   “它”是一只黑猫。   黑猫,是猫类之中最神秘的一种,它们不但具备猫的高傲,身上的颜色,更兼备一般猫儿所欠缺的邪异。   黑猫亦喜欢在夜里出没,更喜欢妻于黑暗,所以此刻这头黑猫,非常雀跃。   只因如今,正是黑夜。   子时。   亦是“它”出动的时刻。   这类黑猫不断往黑暗里钻,肆无忌惮的钻,也不知自己将钻往哪儿,或许它只知道一点——此刻已是夜阑人静,人们都已进入梦乡,没有人再会骚扰一只猫儿。   黑猫快乐死了!黑暗,俨如是它的王国,任它胡作非为,为而这一个黑夜,这一头黑猫,却将会目击一椿奇怪的事!   这双黑猫忽然发觉,它赞进了一个非常非常黑暗的地方!   这里的黑暗,仿佛,已是埋葬所有黑暗的地方,已是黑暗的最后归宿!   这里,其实是一间偌大的寝室,瞧真一点,这问寝室也并不是相当幽黯,依稀还有丝微月光自窗外透进来,这头黑猫感到这里是埋葬所有黑暗的地方,全缘此刻在这间寝室床上盘坐着的那个人。   那个披着黑色斗蓬的男人。   所有黑暗的感觉,都是源自这个男人!   尽管已是夜阑人静,这个男人却还没有半分睡意,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伪在床上盘坐着,宛如一座无坚不摧的万载冰山,然而他那双眼睛,却在幽黯中散发着一种蕴含浓厚死亡气息的冷光。   他的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一个人。   一个与他同样属于黑暗的人。   也不知他等这个人干些什么?或许,全因为一种同样属于黑暗的缘份或同感吧?   这个男人虽然如冰山般不动,椎其身上所激发的黑暗,与及那股逼人无比的死亡气息,却把这头误钻进这间寝室的黑猫,逼至透不过气,这头黑猫地忍受不了,“嗖嗖嗖”   的,慌忙往别的房子跑去。   如果黑猫有知,它便会知道,适才自己赞进的房子,是天下会内的——云阁。   适才它所见的那个散发着黑暗与死亡的男人,唤作一一步惊云!   黑猫仍是不住地赞,赞过了一间房子又是另一问房子,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房子,它终于又再停下来了。   它停下来,并不是它绻了,而是——-它似乎又已回到了适才那间充满黑暗的寝窒!   “怎么可能呢?”它又不是绕着圈子赞;怎会回到原地?   黑猫随即发觉,它原来并没有返回原地,它以为自己返回原地,缘于它此际赞进的房子,内里也充斥着与适才那间寝室一样的死亡气息!   房中案上,正放着人张黑色的面纱。   面纱之旁,还有一张铁铸的——   黑色面具!   多么奇怪!两间不同的房子,居然充满着相同的死亡气息,这间房子的主人,是否亦和适才那间寝窒的主人一样,浑身散发着黑暗与死亡?   到底,这是谁的房子?谁那么不幸,也同样属于黑暗?   这头黑猫很快便知道这间是谁的房子了;在房中炕床的阴暗深处,有一个人,正缓缓的下床。   那是一个身着紧身黑衣,体态异常窈窕好看的长发女子。   尽管房内十分黑暗,但猫儿的瞳孔在黑暗中会倍为扩张,故这头黑猫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这个女子的容貌。   它,顿变成“她”真面回的一一惟一回击者!   黑猫的眼睛不由涌起一片迷感,或许,以它动物的本能,亦感到目前这个黑衣女子的容貌并不可怕,只是,何以她浑身却散发着那样可怕的死亡感觉?她和适才那间寝室的男人,仿佛都背负着相同的命运!   仿佛,都是任何生物都不愿接近的一死神!   是的!这间房里的女于,是她一一黑瞳!也只有,才会和步惊云一样,背负着相同悲修的灭门命运!也只有地,才会与他一样,都是同样于阴暗的一一死神!   她居然已身在天下会其中一间房内,那她已混进天下会了?   她是以甚么身份混进来的?这间房子又在天下会甚么地方?她将会如何夺回达摩之心?她将会如何玩弄风云?   她又徐徐的把案上的黑纱,蒙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接着,再把那张漆黑的铁面具,挂到她的上半张脸之上。   她的真面目,终于完全埋藏在重重的面具及面纱之下,可是黑猫仍是记得,她在未盖上具前的——-真面目!   它,仍是独一无二的目击者然而戴上面具的她,比先前更是判若两人,双眸流转之间所流露的魔性更盛,令本来一直在黑暗中窥伺的黑猫,也身不由己的“瞄”的低叫一声。   她察觉了,随即发现瑟缩于幽暗的“它”。   她混进天下会,固然不能给任何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她看着它,一双晶晶冷眸闪过一丝光芒,甚至比那头黑猫的猫眼更光亮!   她的目光震慑了那头黑猫。“它”犹如一个发现真凶的目击者,伧惶抬身急退,像要逃避被“杀猫灭口”的命运。   可是,黑猫的身子尽管矫健无伦;惟眼前这个邪异的“她”,身手已经不能以“矫健”二字形容,黑猫根本未及瞧清楚她如何“动”,斗然之间,它已发觉,自己已被她抱在怀中。   它颤抖着,等待着被宰被割它然而出乎意料,她似乎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以她那双黑色的死神之手,轻轻安抚着它。   “别怕!”猫儿,我喜欢你,因为你身上有一种与我相同的颜色——”   “黑色。”   “为了这一身的黑色,你一定曾被世人视为不祥之物,吃过不少苦头吧?”   她说得对!传统的中国人大都不喜爱黑色;黑猫亦是极端不祥的兆头,喜欢饲养黑猫的人几稀:这头黑猫;也仅是一头于无意中在天下会流浪的无主黑猫。   给她这样轻轻的抚摸着,黑猫刚才惊悸的情绪倒是平伏不少,它那知道,它自己被世人摈弃,虽已异常可怜,惟此刻轻轻抚着它的这个黑衣女子,黑色的铁面具后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可怜故事?   有一段不能不报深仇?   为了这段深仇,她不惜付出灵魂!背弃神佛!叛逆天地!   她看来尽管可怕,却比一头黑色的猫更为可怜。   然而无论她多么可怜,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已是一具人形化身,一具极度邪恶、危险的人形化身。   这个邪恶可怕的人形化身,今夜已整装待发,将会去干一件可怕的事……   但见她粹地把猫儿放到地上,对它幽幽的道:   “猫儿,我很高兴今夜能够遇上你,为我黑暗的命途添上少许生气,不过,我黑瞳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你,因为……”   “今夜,我将会为一个人编织……”   “恶梦!”   “一个很有趣的恶梦!”   黑瞳说这话时,双目所流露出的邪气更盛,更摄人,本已平伏不少的黑猫,瞧见那森冷的双目,复再微微颤抖起来。   “黑王,来吧!”黑瞳陡地轻呼一声。   黑王?   谁是黑王?在这间房子之内,黑瞳竟然还有伴侣?   有的!就在她轻呼之际,一条细小的黑影已经“拍拍拍”的从房中阴暗处飞了出来,落在她的左肩之上。   哪是一双……   黑色的蝙蝠!   极有可能,也是敢与不哭死神步惊云硬拼的那双蝙蝠……   原来这双蝙蝠唤着“黑王”,岂不与雪达魔肩上的白色蝙蝠“白王”相映成趣?   黑王就位,黑瞳面纱后的嘴角迅即泛起一丝邪气笑意未僵,她又轻轻俯了那头黑猫一把,即把身形一纵,便已和黑王一起闪电穿窗而出,有如两双深不可测的——-黑色妖魔!   她和黑王,今夜将要为谁编织恶梦?   那又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恶梦?   这间不知属于谁的房子,顿时使余下那头黑猫在“喵喵”尖叫,它跳上窗前的小几目送着她与那双蝙蝠在月夜下消失;一双圆圆的猫眼,竟已流露一股不舍之色。   也许自它出世至今,早已不断被人们视作不祥之物般遗弃,从来也没有人愿意抚摩它,今夜,它却遇上一个愿意抚它的知己,纵使;她是一个非常邪恶、危险的知已!   而且,它亦看见了她在未戴上面具前的真面目;它知道她是一一一谁!   相信偌大的天下会,也只有这双黑猫——   知情!   星斗阵列。   今夜的星光异常迷离,似是无数旁观者充满好奇的眼睛,在窥视着今夜将要发生的种种迷离事。   夜空之上挂着的,也是一样迷离的月光,映用着夜归人那颗似箭归心;然而今夜其中一个夜归人,却是从不爱夜归的——-孔慈。   已是晚上子时,夜色逐渐深沉起来,天下会亦被深沉的夜老早吞噬,孔慈却仍是孤身走在回去“风云阁”的路上。   今天是聂风、步惊云及秦霜自无双城凯旋而归天下会的大好日子,孔慈本已预备亲自下厨,为他们弄一顿晚饭,却不虞,突然被侍婢主管香莲喊去,谓要与她磋商一件要事云云。   谁知此番磋商,竟尔谈了一段冗长时间,孔慈曰程之时已晚。   终于错过了在“风云阁”等候聂风及步惊云回来的机会,一个她十分珍惜的机会。   好不容易方才回到风云阁,谁料甫踏进风云阁,孔慈却见被一园所隔的,“风阁”   及“云阁”,早已浑无半点灯光,想必是风少爷与云少爷已经就寝;孔慈心忖,他们长途跋涉赶回天下,必已疲累得很,就让他们好好歇息一宵,明天才再找他们吧!   心意既决,孔慈遂步出风云阁的庭园,只见在庭圆之外的不远处、立着一间简朴小屋,这间小屋,正是她夜里歇息的地方。   雄霸向来帮规分明,一直皆严禁任何婢仆在主子阁内度宿,故:   孔慈日间尽管时常在风云阁出入,夜里还是须回到这间小屋。   只是今夜……   这间本来平平无奇的小屋,却发生了一件令孔慈颇感意外的事。   孔慈清楚记得,自己往会侍婢主管之时,并没有燃亮屋内的油灯,如今,为何她远远已眺见,她的小屋,此刻居然灯火通明?   那即是说,有人在她的小屋之内,燃亮了灯……   到底是谁在她的小屋内呢?孔慈一面步向自己的小屋,一面推想,斗地,她私下闪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风少爷?   她虽然错过了一个等他的机会,他却在此等她?   门终于给她推开了,惟,屋内并没有她预期会看见的聂风。   却有一些她造梦也没想过会在自己屋内出现的东西——-那是一具铁棺!   一具黑得发亮的铁棺!   铁棺就放置于屋子中央,登时把整间不过两丈见方大小的小屋弄得如同一个灵堂,眼前情景诡异已极,孔慈毕竟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而已,顿时给吓得不懂呼叫,理乐懂掉头逃跑,只是站立原地。   惟在她怔忡之间,一件更令她以为自己疯了的事情随即发生,但听那具铁棺之内,赫然传出一个森寒的声音,若断着续的在呼唤:   “孔,……慈……”   声音虽然低沉森寒,却是一个女子的语声,但在此漆黑的夜里,听来更如同一头含冤待诉的厉鬼。   孔慈乍听之下,更觉毛骨悚然,隔了良久,她方才勉强惊魂莆定,战战兢兢的问:   “谁?到底……是谁……在……棺内……说话?你……为何……要睡在铁棺……内?”   黑色的铁棺内,又传出那女子的嗓音:   “孔慈,我是一具世人永远也无法看透的物体……”   “我睡在铁棺之内,只因为——”   “我已经是一个死了五十多年的人!”   “我唤作——”“黑!瞳!”   黑瞳?   “死了五十多年?孔慈闻言,心头更是发毛:   “你……已死了五十多年?那……岂不是一个……”   她本想问,那岂不是一个死人;谁知黑瞳似已明白孔慈的意思,她道:   “你猜错了!孔慈,我并不如你所想般简单;生和死,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我虽然在五十多年前死了、但因我把灵魂献给恶魔,我反而成为一具永恒的人形化身,死神的化身!”   孔慈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是……   “……纵使……你是什么人形化身,但我与你……紊不相识,你……为何会知道我叫……”   “孔慈?”   对了!她最大惑不解的,还是这个黑瞳为何会认识她。   铁棺之内的黑瞳,复又绽放一连串诡橘的笑声,答:   “这个你管不着!你只需明白,我对你,与及天下会内不少人的底细无所不知,我甚至知道,你心中时常在想谁!”   “你是不是时常在想一一”“聂风?”   此言一出,孔慈立对面色大变。   她色变,一来是因眼前的这个黑瞳,说自己对天下会中人无所不知,二来是因她喜欢聂风的事,一直也仅是藏在她自己的芳心之内;她自知地位低微,配不起聂风,故从不敢向任何人提及片言只语,不敢泄露半点心声……   眼前这个铁棺之内的神秘女郎,却为何会对她的心了如指掌?   难道……她真的是——   死神的化身?   黑瞳见孔慈茫然不懂回答,更是自呜得意的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给我说中了吧?我还知道你除了对聂风有意之外,对那个他妈的目空一切的步惊云,亦有感激之心;是他一手从侍婢主管手中把你救出来的,是不是?”   孔慈愈听,脸色愈是苍白,这个黑瞳,居然如同活在她的心中,甚至比她更清楚她自己,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孔慈,虽然我黑瞳十分同情你被逼在天下会为婢为奴的飘零身世,但你也太他妈的懦弱了,你完全适合当一个红颜,因为你肯定薄命!这是什么年代了?你居然可以为了对聂风及步惊云的情愫,而终日难安!这个世上正因为有你这种脆弱的女人,才会纵容男人们千百年来欺压女人;不过,你以后也不用再为风云二人而思虑了……”   “我会亲手把他们这两个男人中的男人,撤底收伏!”   铁棺内的黑瞳愈说愈起劝,孔慈终于忍不住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毋需明白!”黑瞳爽快的答:   “今次我向你现身,只是要藉你的口,预先告诉风云那两个家伙,我黑瞳会以一个他们意料不到、却又会惊喜至死的身份,来取回我主人的秘密‘达摩之心’,再者、我亦会顺道叫他们二人尝尝我的利害!”   意料不到、却又会令人惊喜至死的身份?她到底会扮作什么身份,来取回达摩之心,与及对付风云?   孔慈不解地问:   “你……为何要借我的口……告诉风少爷与云少爷?为何你不直接……去找他们?”   你暂时不会明白。”   黑瞳神秘兮兮的道:   “我也不会告诉你。”   孔慈知道再问下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转而问道:   “你说……那个什么‘达摩之心’的秘密,着真的属于你主人的话,你前来取回它……   也十分应该,但,你为何定要……对付风少爷及云少爷不可?”   黑瞳肆无忌惮的答:   “因为我喜欢!”   “自从我成为人形化身之后,这个人间,已经甚少有任何人或物,能够提起我的兴趣!尝尽五十年的孤独,我根本已不知道自己需要找寻什么,惟有找寻——”   “敌人!”   “就像风云那样吸引我跃跃欲试的敌人!”   说到这里,黑瞳向来充满自信的口吻,亦隐隐流露一丝空虚,一丝怅们。   “你……不会成功的!风少爷与云少爷身经百战、仍能……活到如今,他们……不会怕你……”   “那你就走着瞧吧!我黑瞳一定会找他们,夺回达摩之心会与他俩——”   “玩个他妈的痛快的!哈哈……”   铁棺之内的黑瞳说罢狂笑起来,孔慈却不知何来勇气:也许是为了她太关心聂风与步惊云,她霍地走上前,奋力追打欠棺盖,一面呼叫着:   “不!你绝对无法伤害风少爷与云少爷!”   “你绝对无法伤害风少爷与云少爷!”   但听棺内的黑瞳嗓门更沉,冷冷道:   “孔慈!为了两个心中没有你的男人,你居然胆敢触怒我?   可知道,只要我轻动一根指头,甚至乎脑海内的念头一转,便已可把你化为一滩血酱,你不要命了?”   孔慈素来荏弱,惟为了聂风与步惊云,意外地,竟毫无半分惧色,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勇敢,她高声答:   “不!他们两个都待我很好,无论如何,我早已把他们视作亲人,我孔慈的命虽贱,但却使……豁尽我这条贱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我如今便要看看,你这个躺在棺材内的所谓人形化身——”   “究竟是怎生模样?”   孔慈从没尝过如此勇敢,话未说完,已经双手一抬,“彭”的一声,猛的把黑棺的棺盖一翻,她誓要看看这个声言要对付聂风与步惊云的女人是谁!发誓要看清楚她的庐山真面!   然而她确实大天真了!黑瞳既然是死神的化身,又那会如此轻易被人瞧见她的真面目?   尤其是像孔慈这种仅从聂风身上学憧些微武功的女孩子,更不能!   就在孔慈揭棺同时,棺内翟地又传出黑瞳的一声汕笑:   “不自量力!孔慈,你要为触怒我而付出代价!”   接着,孔慈还没瞧见棺内有任何人形物体,铁铸的棺内忽地暴绽出一道夺目豪光,孔慈双目避无可避,与豪光迎个正着,登时双眸一痛,眼前一黑……   便“啊”的一声痛极高呼!   “啊……”   孔慈遂地在床上一坐而起,浑身大汗淋漓,方始惊觉,原来适才的仅是一场梦梦!   但这场梦魔,异常真实,如似真,令她犹有余悸……   “孔慈,你造了恶梦?”   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孔慈耳衅悠悠响起,孔慈斜斜一瞄,说话的个正是她魂牵梦紧的——聂风。   还有站于聂风身畔,正以好奇目光看着她的断浪。   孔慈还发觉,此际已是大白天,而她如今所睡的床,是聂风所居的“风阁”内的床,她不由大吃一惊,慌忙跳下床,低首躬身,异常自卑的道:   “风少爷,对不起,帮主绝不许侍婢在主子寝居……度宿,孔慈却……不知何故……   会睡在你的床上,真是……对不起……”   聂风给她的过分的自卑而弄得啼笑皆非,一旁的断浪更为失笑道:   “孔慈,你怕啥?是风他自已把你抬上床的,你知道吗?昨夜你不知于何时昏倒在风云阁的庭园内,风不但把你抱回来,更撤夜照顾你,雄霸那老家伙若要怪,便怪风好了!”   聂风也道:   “不错。昨夜我返回天下之后,一直不见你回来风阁,心想那个侍婢主管虽说有事与你磋商,也决不会谈至那样夜,于是便出外找你,谁知却在风云阁的庭园内,发现你昏倒在地上,所以才会把你带回来风阁暂宿一宵……“聂风说到这里,不期然以掌轻轻探了探孔慈的前额,温然说道:   “是了,孔慈,你为何会在园内昏倒?你没有什么不适吧?”   对于聂风温柔的以掌心替她探额,孔慈不禁涨红了脸,想到聂风昨夜一定是为了照顾自己而撤夜未眠,一时更感激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断浪却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窃笑,故意调侃她道:   “风,这还用问?你瞧!孔慈的脸多红,而且更汗流浃背,她定热昏了脑,才会在国内晕倒的。”   孔慈急道:   “不是的。风少爷,孔慈并没……什么不适;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园内昏倒,可能是……与待婢主管见面后,感到有些倦才会如此……”   聂风微微一笑,他的笑如骤雨后的阳光,他道:   “嗯,我看也是如此。孔慈,你可知道自己适才一面睡,一面在嚷着你绝对无法伤害风少爷与云少爷的话,你似乎造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孔慈不虞自己竟会在梦里说话,一张早已通红的粉靥更是通红上想到适才那个桅异迷离的梦;她更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支吾的道:   “是……的。我确是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我梦见……一具十分漆黑的……铁棺,铁棺内有一个……女子,她对我说,将会前来……对付……   风少爷……与云少……爷……”   孔慈说来似犹有余悸,聂风倒是不以为意,一面笑着,一面好言安慰: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孔慈,别太认真。”   在孔慈及断浪面前,聂风依然不时挂着笑容,惟其实他在无双城内所曾遭经历,所曾遇上的那个红颜,已足让他绝望一辈子,已足教他终生遗憾……   他仍在笑,也许只是不想孔慈及断浪为他而担心,他担心他们会担心!   人,便是如此,许多时候,人们都只是看见别人在“笑”……   却看不见他“快乐”。   笑,并不一定代表快乐。   孔慈道:   “但,风少,那个梦……真的非常真实,我还记得,那个躺在棺内的女子说,她不单要来对付你和云少爷,更要夺回一件东西——-”“达摩之心!”   达摩之心?孔慈这四个字莆出,登时如同四声雷鸣,“隆隆隆”的轰进聂风的耳朵内,他温暖的笑容随即僵硬了,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也陡地颤了一颤。   他没想到,他黑未有向孔慈提及检获达摩之心的事,达摩之心这四个字,却居然从她的口内先说出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聂风连忙追问:   “达摩之心?孔慈,你是说,在梦里有一个女的对你说,她要前来取回……达摩之心?那,她是谁?”   孔慈不虞自己的梦会令聂风如斯紧张,她于是更紧张了,若断若续的答:   “好像……唤作……什么……黑瞳,她还叮嘱我,一定要把……她将会对付……你及云少爷的事,告诉……你们……”   “黑瞳?真的是……她?”骤闻黑瞳这两个字,聂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一旁的断浪亦感不妥,他看了聂风一眼,皱眉:   “风,昨夜我与你一起照顾孔慈时,你不是曾对我提及,你在天邻小村时,曾差点与一个唤作黑瞳的女死神遇上?孔慈……怎会也梦见她?”   原来,断浪昨夜也和聂风一起照顾孔慈,聂风更把他在天邻小村所见的事,悉数告诉断浪。   孔慈乍听断浪的说话,为之愕然间:   “什……么?风少……爷,你差点在……天邻小村遇上……黑瞳?那……   岂非说,我梦里所见的……黑瞳,真有其人?”   聂风亦是一片疑惑,点头道:   嗯!而且据说她还是一个本应死了五十多年的人!孔慈,在这个梦之前,你可曾到过天邻小村?可知道天邻小村的村民,大都爱拱奉一个唤作‘黑瞳’的女神像?”   孔慈摇首:   “没……有,风少爷,说来……惭愧,自我小加人天下以来,我所到的地方,最远的……也只是……山下的天荫城……”   真可怜!孔慈不单为奴为婢,所到的地方,也只限于天下会与天荫城而已,可想而知,她的自由是多么少……   断浪道:   “怎么可能?风,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孔慈既然从没去过天邻小村,当然也不应会梦见黑瞳,黑瞳还说会前来取回达摩之心,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吧?”   聂风凝重的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但究竟该如何解释,黑瞳可以在孔慈梦里出现的?这听来令人无法置信……”   断浪忽发奇想,大胆假设:   “古老相传,一个死了的亡灵,可以在活人的梦里出现,风,依你看,会不会是……   黑瞳向孔慈报梦?”   聂风答:   “不!我不信,一个死了的人仍可复活,更不认为,亡灵可以向活人报梦之说,这听来有点迷信。依我推测,我在无邻小村差点遇上黑瞳,极有可能,只是其传人或后人假扮而已……”   话虽如此,但从没听过、见过黑瞳像的孔慈,何解会梦见黑瞳?   他始终无法解释。   想不到孔慈的一个梦,居然会带来这样的疑问和震撼,霎时之间,三人顿时沉默起来。   房内更象是开始弥漫着一股邪异无比的气氛,仿佛正有一个强大得超乎他们想象,甚至可以进入别人梦镜的超级高手,正在监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预备向他们作出最致命的一击……   黑瞳在孔慈的梦里,不是曾扬言会前来取回“达摩之心”,顺道对付风云吗?   故先不论她以什么方法在梦里出现,她却一定会前来会一会聂风和步惊云!   房内确实是太死静了,为了打破沉默,聂风故意岔开话题道:   “孔慈,侍婢主管与你谈至那样夜,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兜兜转转,话题终又回到孔慈身上,惟孔慈骤闻此语,桃花般的粉脸上所流露的忧色,甚至比适才听见黑瞳的事更深,她茫然点头答:   “是……的,确是件很重要……的事……”   聂风甚少见孔慈如斯忧戚,也忘记了黑瞳的事,纳罕问:   “孔慈,你有心事?”   孔慈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其实风少我……早晚也要知道的;昨夜侍婢主管找我,是磋商……关于……云少爷的问题……”   “步惊云?”一旁的断浪听见步惊云三字,亦蓦然插嘴:   “这家伙向来都像一个大有问题的人,如今他又有何问题?令侍婢主管与你谈了……   那么久?”   孔慈惘然的答:   “是……这样的。当初,本来是云少爷向主管提出让我跟随他,后来云少爷失踪了五年,我遂顺理成章地在风云阁内服待风少爷,可是如今云少爷却回来了,主管便想近派另一些待婢给他,但……”   孔慈说到这里,聂风已逐渐明白她的意思;他替她说下去:   “但,云师兄的脾性,天下会内大部份人都不明白,亦有许多门下婢仆把他视为不祥的人,不想接近他,所以,没有人愿意服待云师兄?”   “孔慈膘着聂风,道:   “嗯,本来主管可以用强硬的手段,逼其中一些侍婢服恃云少爷,可是既然她们不是心甘憎愿,也未必会尽力,因此主管昨夜对我说,不若让我再次跟随云少爷,而她另派另一名侍婢给……风少爷……”   断浪道:   “这怎么行,孔慈,你跟随风已有五年,怎可又再服侍步惊云那死木头?”   聂风却斜目向断浪一瞄,示意他不再说下去,才道:   “浪,侍婢主管所提议的亦不无道理,毕竟,当初是云师兄先向主管提出要孔慈跟随他的,他如今身畔却连一个人也没有,若逼其余侍女勉为其难地服侍他,对他,亦有欠公平……”他的分析异常正确,亦异常体恤步惊云,孔慈把他这番活听在耳里,不由心想:风少爷,你的心肠确实太好了……   聂风看了看孔慈,续道:   “不过如今最大的问题,反而是看孔慈自己的意愿了;孔慈,你自己意下如何?”   孔慈低首道:   “云少爷当年主动向侍婢主管提出,要我当他的侍婢,免致我再受主管刻簿,于我……   有恩,孔慈决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在云阁,没人照顾,所以,昨夜主管问我意见时,我……我已……”   “一口答应了她!”   好一个孔慈!本已追随一个男人五年,对这个被追随的男人也有了五年的感情,霎时间却又要追随另一个男人,并不是一般女孩所能接受的事,孔慈却毫不考虑地便答应了侍婢主管,显见她也是一个有心人,对步惊云仍有心。   “答的好!”聂风轻轻拍了拍孔慈的肩膀:   “孔慈,你能毫不考虑便答应,也不枉当年云师兄对你的一番恩情了,而且……”   他说着定定的瞥着孔慈,称许:   “你也没有令我失望。”   孔慈也定定的瞧着聂风温柔的脸,她十分明白聂风话里,为步惊云感到庆幸的意思,然而许多时候,她只是稍嫌聂风过于为别人设想了,他似乎甚少为自身设想……   步惊云对她的恩,她一定会以身为婢相报,坦白说,她也不忍心让步惊云独自在云阁内自生自灭;可是,纵然她已决定了此后会再次追随步惊云,也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却多么渴望,无论是为了她,抑是为了聂风与她这五年的主婢之情……   聂风能够出言挽留她!   她只是渴望听见他说出一句简单的挽留的话,便已心满意足,只是一句不舍她离开的话……   然而,孔慈也明白,这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聂风就是聂风,依其性格,他只会为步惊云有人照顾而高兴,而不会想到他自己此后的身畔,会少了一个甘愿一生一世默默守在他身边、爱他想他念他、却又不敢告诉他的孔慈……   更何况,孔慈亦相当自量……   她是婢!她是婢!她微不足道!她——-不配!   “好了!”断浪一直冷眼旁观,忽尔忍不住道:   “孔慈,如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只是要到云阁而已;云阁与风阁中间隔着的庭园虽大,也不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你也不用如此惆怅吧?”   一言惊醒,孔慈方醒觉自己正满脸惆怅之色,一张脸亦烧得通红,再次低下头,不敢正视聂风。   断浪又道:   “反而你真正要为风担心的,倒是那个侍婢主管,会派一个怎样的丫头给他,如今的女孩子,大部爱说人是非蜚短,若给风遇上一个喜爱饶舌的女孩子,那时真是麻烦透顶,倒足八辈子的霉了!”   孔慈道:   “不会的!待婢主管曾向我再三保证,她会遣派一个全天下会最好的侍婢给风少爷!”   “全天下会最好?”断浪有点不忿的道:   “嗯!那个侍婢主管真是信口开河!谁又敢保证一个人是最好的?难道那个待婢会比孔慈你更好?主管既这样说,我到真想看看这个所谓全天下最好的侍婢,会是什么模样?”   不错!到底侍婢主管口里最好的侍婢,会是什么人?又会是件么样子?   话犹未完,摹听风阁门外传未一个异常动听的女子声音,冷笑:   “想不到会有人那么想看看我是什么模样……”   “很好!我便让你看看,我就是──”“这个模样!”   语声方罢,风阁的门猛地给人推开,一道耀目剑光,已势如破竹地穿门而进,直向房内的聂风刺去!   来势奇急,断浪与孔慈不禁“啊”的低呼一声,再者二人同时发觉,刺进来的不仅是那道誉目剑光,还有手持着剑光的一条黑色身影!   一条黑如威魁胆遂的身影!   “风!小心!”   变生时腑,断浪与孔慈齐声惊呼,可是聂风依旧气定神闲;这道剑光,这条人影,分明冲着他而来,他却一直未有躲避的意思。   就在剑光已刺至聂风眼前飓尺刹那,千钧一发间,斗地剑锋一转,“锃”的一声,锋利无比的剑尖已戳进地面三寸,剑势突然而止!   那个黑衣身影这才站定,惟却背着聂风三人,所以只知她依稀是个女的,但听她以冷静的口吻赞道:   “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不愧是名噪一时的风神腿,但我此剑之强之急,足可取你性命,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聂风若无其事的淡笑着答:   “若你这一剑真的要取我性命,剑尖应觑准我咽喉而刺,但为何你身在一丈之外时,却给我瞥见你的剑尖,已蕴含一股回剑收式之势““既早已预备在危急时回剑收式,这样看来,你也不是真的要杀我吧?极其量,你也只是要试试我的定力而已;我又何须再浪费气力闪避”那背着他们的黑衣女郎道:   “好一个聂风!身在丈外,居然已能觑清我剑式的去势;惟有你方才配当我的主子……”   “小婢剑舞,拜见主子!”   主子?   小婢?   剑舞?   多古怪的名字!她说时这地回过头来,拱手向聂风一辑,孔慈、断浪、聂风,终于看清楚她的脸!   还有她那双寂寞如无边夜幕的——黑瞳!   她有一双异常美丽、却又蕴含魅惑与神秘的眼睛!   孔慈的“劲敌”,终于出现了!   或许,她亦是所有人的一一一劲敌!   -----------------      04 004 第 四 章 说谎的女子     这个年代,部分人为达到目的,都不以“真话”为先,只在不断地练习着“谎话”,企图把谎说至“最高境界”。   试问当今江湖,谁又分会是说谎的固中能手?   高手中的能手?   眼前的黑衣女郎年若十八,九岁,大概与孔慈相若,一身夺目的黑色丝裙,宛如一个夜里的梦,只不知是一个美梦,还是恶梦?   不独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脸孔亦是非常冷艳,虽是侍婢,却充满一股足以挑逗任何男人的高贵诱惑;还有她那头不经意地洒在肩上的长发,更教她整个人看来,都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   而象一个只会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梦中情人!   她终于也来了?她此来,是否要来终结聂风的好运?   对这个称呼聂风为主子的黑衣女郎,断浪与孔慈不用多问,也知道她定是侍婢主管派给聂风的新待女了,奇怪的是,二人在天下多年,也从没见过她,断浪愕然问:   你,就是主管口中所说的,天下会内最好的侍婢?”   她目无表情,带点自负的答:   “正是!请不要用‘你’字唤我,我唤作——剑舞!”   断浪问她是否天下会内最好的侍婢,她居然直认不讳;断浪有点讨厌她的自负,不禁回望孔慈,只见孔慈正给剑舞的气势及她的艳光,压得低下了头;很奇怪,瞧真一点,孔慈的容貌也不比剑舞逊色,看起来却并没那么艳丽,也许只因为她欠缺自信,她太自卑。   断浪不忿孔慈给剑舞比下去,故意挑剔剑舞道:   “嘿!剑舞?好怪的名字!你说你是天下会最好的侍婢,你究竟有什么好?   剑舞一双美丽的眸子光影流动,答:   “我的剑好。”   断浪嗤之以鼻:   “哼!剑好有啥用?你是来当侍婢的,又不是来卖艺的!”   孔慈听断浪愈说愈不客气,慌忙暗中拉着他的衣角,低声劝他:   “浪,不要……这样……”   谁知话未说完,剑舞已对孔慈道:   “这位是一直照顾风少爷的孔慈姊了?孔慈姊,你又何需劝他?他的说话,根本无法胜我……”   “当一个侍风服侍周到固然是必要条件,但若能兼习某门武功,对主子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风少爷的武功虽已深不可测,可是却难保将来不会身陷险境,我是天下会内少有带技投会的侍女,有我在风少爷的身边,他着一旦遇上不测,好歹也有一个剑术不错的人照应。”   这句说话倒还成理,不过断浪却仍想与她舌战下去,谁料就在此时,一直不语的聂风猝地笑道:   “剑舞,正因你带技投身天下会,所以你——自负?”   剑舞道:   “风少爷,我不是自负,我只是坦白,我不想像伪君子般,口里经常谦逊礼让,心里却在嚷着自己才是天下第一。”   聂风笑道:   “有趣!我喜欢坦白的人,剑舞,如果你不介意,你便上来吧!”   剑舞看着聂风,木然的脸上方才泛起一丝浅笑,答:   “风少爷言重了!剑舞怎会介意留下来?这本来便是我的目的。”   是的!这本来便是她的目的,可是在这个目的之后,可能还埋藏着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过你需要注意一点。”聂风瞩咐:   “便是别再犯一般习武者的通病,总喜欢胡乱出手与人较量,下次你若再用剑刺我,说不定我会还击,也许,我并不如外间所传般——-”“仁慈。”   “我会的。”剑舞轻轻的答,断浪愈看她,愈觉她不顺眼,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似的,可是孔慈又已暗暗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当孔慈与断浪步出风阁的时候,断浪已第一时间问:   “孔慈,适才为什么不给我与那个丫头斗嘴下去?”   孔慈道:   “浪,罢了!其实这位剑舞姑娘也……不错,她虽然看来高傲一点,但以其剑艺,也不失为一个……能干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照顾风少爷的……”   孔慈是衷心的祝福聂风,她并不太在乎自己今后会被取代。   断浪道:   “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总觉她有点不妥。”   “什么不妥?”   “她看着风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敌意。”   孔慈笑:   “敌意?怎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断浪取笑她:   “你当然看不出来,你看的只是风……”   孔慈被断浪如此一说,不禁满腔通红,嗅道:   “浪,你怎么老是喜欢说这些无聊话?”   断浪道:   “孔慈,可能真是我断浪无聊吧!不过别怪我多心,我总是感到有一点怪,风刚在天邻小村差点遇上黑瞳,然后你便梦见黑瞳,接着,又有一个一身黑色丝罢懦裙的侍女出现,你不觉当中有太多的巧合吗?别要忘了,黑瞳不是在你的梦里说,她会以一个意料不到的身份来对付风与步惊云?说不定,剑舞便是……黑瞳乔装……”   断浪这个推测非常大胆,孔慈闻言也吓了一跳,答:   “事情确是巧合一点,当初我也曾为风少爷的安危操心,但这并不能证明剑舞就是黑瞳;而且,若剑舞真是黑瞳,她也没必要在梦里向我预告,她将以特殊身份对付风少爷及云少爷的事,决没有人会如此愚蠢,故意惹人思疑,那岂非有碍她的行动?”   断浪眼中闪过一丝慧结的光,道:   “这可能正是她绝顶聪明之处!她早已预知我们不会认为她会那样蠢,故索性预告自己来临,故弄玄虚,于是,当她真的以一个婢仆的身份来对付风时,反而没有那样惹人怀疑;她的智慧,她的聪明,可能已大大超出我们意料之外……”   断浪这句活未免谦逊一点,事实上,他能为黑瞳及剑舞列出两个可能,他的智慧也不差,甚至乎,以他目前的智慧,已可列入江湖智囊之列……   然而,倘若黑瞳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故意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手法来潜入天下,那未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而且,还是一个喜欢斗智的变态女子!   其实,断浪这个想法,何尝不是与聂风所想的一样?   此刻正于风阁之内,与剑舞单独相处的聂风,心头也曾泛起这个念头,他也认为,剑舞亦可能是黑瞳乔装,黑瞳极可能是一个具备高度智慧的女子,只是,适才剑舞刺向他的那一剑,已撤底粉碎了他这个想法!   原因之一,是剑舞的剑法虽好,却欠缺一种可怕杀气,聂风曾目睹,‘兽心鬼’被破为肉酱的恐怖死状,足见黑瞳出招时的杀意恨意,何等凌厉元匹?但剑舞,欠奉!   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功力隐藏,却不能隐藏累积而来的杀意,除非……   黑瞳是一个说谎天才,一个甚至有办法将自己的杀气掩盖的说谎天才!   只是这个可能性极低,所以聂风否定了这个可能!   原因之二——是他发觉,剑舞的智慧似乎也不高,那是因为当孔慈与断浪离开风阁之后,剑舞粹地对聂风道:   “风少爷,趁今日是我第一日当你侍婢,不若让剑舞亲自给你弄一锅汤,如何?”   对于这个外表冷傲的剑舞的一番心意,聂风也不好推却索性接受,他爽快的答:   “很好!那就弄简单一点的,不若弄猪汤吧!”   猪肺汤,相信已经是十分简单易弄的一种汤了,只要把猪肺以水清洗,再添些红棘儿,一起下至锅内的沸水中,文火弄一个时辰后便成,这样简单的事,不料剑舞乍听之下,冷漠的脸不由一怔;面有难色地问聂风道:   “猪肺……汤,我懂弄最简单不过的蛋汤,把蛋放进水里的那种,风少爷,你若想喝猪肺汤。请问——”   “猪肺汤该他妈的一如何弄法?”   剑舞这句话说得太快了,活刚出口,方知自己情不自禁的说了污言秽语,连忙以手掩着朱唇,可惜想收回亦已没有可能,一张脸蹬时绊红。   聂风,更是有生以来如此讶异,他就像一个小童看见一头母老虎般,站住!   什么?这个不懂弄汤、又不自禁吐出污言秽语的女子,就是天下会内……最好的侍婢?   亏她有一张异常冷艳能干的脸孔,他也险些给她外表骗了!   聂风岂岂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努力再保持持冷艳,却又露出腼腆的剑舞,忽然之间,他的脸上,忍不着涌起一个表情。   一个很想大笑,却又忍着不笑,他妈的傻憨表情。   他妈的?   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女孩说他妈的……   阳光虽然时常普照着大地,却像是永远也无法照进——云阁。   和他的心。   步惊云的心。   他的心就像一个黑色的箱子,密不透光,历尽了百劫,早已伤痕累累,但他还是携着这个箱子孤身上路,从没有把箱子开启,让人一看他心的意图。   然而今日,无论步惊云的心中仍否有光,阳光总算亦降临于云阁内,只因为——   她来了!   当孔慈离开风阁,踏进云间之时,她恍如一丝瞩光,就连云阁外的阳光亦一起随她进来。   步惊云依盘坐在炕床上的暗角,把头脸埋在幽暗之中,不知他在干些什么,等些甚么;惟当孔慈进来之时,他在幽暗中的双目,不期然闪着炯炯的光。   “你,来了?”   出乎意料地,步惊云这次竟然率先说话,是因为他确实憋了太久,抑是因为,孔慈在他桅抚莫词的心中,亦占着一个……位置”一个他也不敢确定其重要性的位置?   他仍是没有忘记,当年是孔慈把他从阴沟里拉上来的事?   孔慈的答覆却理令人意外,她苦苦摇首道:   “不!我并不是‘来了’,应该说,我——回来了!”   “来了”与“回来了”这两句话,虽仅是一字之差,意义却有天壤之别。   “来了,”是指客人到访,“回来了”却是指,她曾属于这里她终于回到她尝履于的地方……   骤闻这句说话,黑暗中的步惊云,睛光更亮,他似亦明白她的意思,隔了良久,才故作不在乎的道:   “我活得很好。”   “你没必要如此。”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仿佛不含半分感情,但孔慈明白,那只是“仿佛……”   实际上,她知道他是为她设想,他一定是不希望她跟着他这个冰冷天趣的人,而终日苦闷不乐,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他自己明白。   或许,他不想连累她,与他一起躯在这了无生气的云阁度日如年,更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同情。”   只是,正因他说,她不必要如此,孔慈更感动了;她碎地醒觉,自从她的心整天都充斥着对聂风的思念之后,她原来一直忽略了一个她更应关心的人——步惊云……   她很后悔自己曾那样的忽视了他,所以她带点义无反顾的语气答步惊云:   “对!我确是没以必要如此!但一一、”“我愿意!”   真的!她愿意!   一个是她日夕不忘的心头爱一一聂风,一个是表面冰冷无情,暗里却对她时加眷顾的步惊云,为了这两个在她生命中异常重要的男人,她真的什么也愿意!   “……”步惊云听罢,仍是渺无反应,可能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然而,他黑暗中的目光,霎时倒像没有那样冰冷,可惜的是,孔慈并未发觉……   他猝地又道:   “好。你既然回来……”   “就先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到兵器房,给我拿一根‘绳钩’。”   所谓“绳钩”,是天下会独有的一种特殊执杀暗器,专用以杀动物,外型活像一柄小型匕首,未端紧着坚无比的鱼丝,绳钩那柄匕首倘射进犹物体内,匕首之内的机关便会弹出两个倒钩,紧紧把猎物扣着,只要用者能捉着绳子不放,猎物便插翅难飞,任凭宰割,孔慈闻言不由一愣,问:   “云……少爷,你为何需要绳钧?你要干些……什么?”   对于爱静的步惊云而言,孔慈的每事皆问,未免罗嗦了一点:   但今日他似秋她的回归而变得宽容一些,目光中并没责怪她滔滔不绝的意思,他简短的答:   “一个黑色敌人,或是一‘双’黑色敌人。”   一个黑色敌人,当然便是黑瞳;一双黑色敌人,却是曾敢于步惊云硬拼的那双黑色蝙蝠……   捕捉编蝎,固然要用绳钩,否则很易被它飞逸。   甫闻“黑色”二字,孔慈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她今天已听了太多关于黑色的事,她碎地机一触,问:   “云··……少爷,你要犹的敌人,是否——”   “黑瞳?”   黑瞳这两个字确实太有趣了,每个人听闻她的大名,总喜欢面色一变,或是一脸铁青,即命名向来冷如玄冰的步惊云,此刻也为之微微动容。   他动容,是因为他也和聂风及断浪一样,不明白何以从没听过黑瞳的孔慈,会说出黑瞳二字……   孔慈终于把她梦见黑瞳的始未,与及黑瞳预告将会前采取回达摩之心,并对付风云的事,一一告诉了步惊云。   当然亦没有忘记告诉他,关于那个身穿黑丝罢活裙的剑舞,代替她照顾聂风的事。   听罢所有始未,步惊云最后并没说些什么。   他的脸上,只是泛起一丝邪异的笑,一丝孔慈很少在他脸上看见的笑意。   然而这丝笑意,却仿佛在说……   他欢迎!   他欢迎任何挑战!   他更欢迎一个与他同样唤作死神的女子——与他争锋!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他与她,谁才会是真正的一一“死神?”   而就在同一天的下午,黑瞳要前来取回达摩之心与及对付风云的事,就连雄霸、秦霜及文丑丑亦知道了。   只因为,终于遥门下发现,守卫天下会藏宝阁的一队百人精英,悉数在昨夜被人点了穴道。   藏宝阁,是雄霸收藏历年攻陷各地时所搜刮的宝物之地,可是不知为何,居那些守卫此地的精英说,他们昨夜只见一条似是女子的黑影一幌,接着,他们合共一百条大汉竟在同一时间动叫不得,眼睁睁瞪着那条女子黑影掠进藏宝阁内。   是谁能有这样快的身手,一口气封了百人穴道?即命名是帮主雄霸亲自出手、一口气能点穴的人数,也都不外如此。   不过经文丑丑前来点算之后,发觉藏宝阁昨夜虽被这条神秘的女性黑影槽进,亦有被搜索的痕迹,却并无失物,看来这神秘黑影志不在此,也不把一般宝物放在眼内!   而且不但没有失物,藏宝阁内,更多了一件物事!   一纸以黑色的花钉在墙上的便条!   只见便条之上这样写着:   “擅将达摩之心据为己有者——死!   黑瞳又是黑瞳?   雄霸固然明白,谁是擅将达摩之心据为己有的人?不过他对于这纸便条上的警告,只是一笑置之。   毕竟已是一代枭雄,惯见江湖大小风浪,恐吓性的说话,他听过至少千句万句,然而这些对他提出恐吓说话的人,最后全都己死在他的手上!   他不怕!   但一些武艺较低天下会众,却怕!   这个黑瞳能在一举手间已制服了守卫藏宝阁的百名精英了,武功之高,自是非同凡响;黑瞳这两个字,迅速在天下会的门下口中不胫而走,迅速成为话题;俗大的天下会,更像是笼罩着一层死亡的阴影!   一双死神之手的阴影!   而在阴影之下的剑舞,更是叫人——   叹为观止!   这是剑舞当了聂风的侍女后,聂风脑海不时浮现的想法。   第一天,聂风在早上回来,已是日上三竿,时将正午,惟剑舞依然未有现身。他不以为意,遂自行往风云阁庭园内的井里打水抹脸,方才发现,剑舞原来正在打水。   瞧她睡眼惺讼、鬓发凌乱的样子,她自己似乎也还没梳洗,她只是赶着起床,再前来打水给他抹脸。   于是聂风只好助她一起打水,再让她这位天下会最好的侍婢先行梳洗。其实纵是从前,聂风亦曾叮嘱孔慈不用为他打水,故他吩咐剑舞以后也不用为他打水了,亏剑舞立既抢着回答:   “好!”   观乎她那冷艳高贵而略带神秘性的外表,她真的不像一个婢女!   只是她也不像一个信手可把兽心鬼变为肉酱的女死神一黑瞳!   所以聂风对她也没有多大怀疑,亦没有苛求,然而剑舞对于自己,似乎苛求甚刻。   比如说第一天,剑舞连最简单的“猪肺汤”也不会弄,但第二天,她不知怎的,一大清早已弄了一锅猪肺汤给聂风享用。   这锅猪肺汤倒还弄得似模似样,孰料甫一人口,聂风登时眉头一皱,他本预算无论这锅汤美味与否,都会装作好喝的样子,免的伤害了剑舞这个被侍婢主管称为天下最好侍婢的自尊,可是,这锅汤实在太难喝了!   于是聂风这一皱眉,终于“恶有恶报”,打后的每一天,当他一觉醒来,都有剑舞所弄的一锅猪肺汤等待着他!   也难得聂风有这一股傻劲,每一次他都像劲招临门一般,神色凝重地接过剑舞所弄的汤,照喝如仪,喝后还认真品评,希望她有所改进。   冷艳的剑舞,每次总是静静的听着,她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眼里,心里,看看他对她所弄的汤的品评,有否说谎?   她为何害怕他会说谎?是否,她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说谎的女子,甚或是,她自己本来便是一个天大的谎话?所以才会己之心度彼之腹,害怕别人也对她撤谎?   除了汤弄得不好,剑舞倒也没有什么缺点,她总算把风阁打扫得整洁不紊;惟一奇怪的是,她甚少说话,似乎不大懂与人沟通,她有点像一个曾长期被囚禁于黑暗世界的重犯,偶尔重见天日,虽能再获新生,但她自己也不大习惯新生……   她每一天最快乐的时刻,似乎都只在夜幕低垂,她回到自己房子的时候,仿佛回到房子,与世隔绝,她才能真正的无拘元束,得到真正的自由……   而就在她在为聂风侍婢的第五夜,当她如常回到自己位于风云阁百丈外一间供侍婢住用的房子时,一直保持矜持、冷艳的她,霍地一把关上房门,吁的一声,如同松一口气似的,把足下一双鞋子甩脱,接着便飞快扑上床去,似欲以“大”字身形倒头大睡。   剑舞原来是一个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难道她平素的矜持、禽艳,都是装出来的?   都是谎话?   正当剑舞差点便要扑上床的刹那,床上的帷账之后,居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我们的剑舞姑娘,扮作别人的日子,你,是否感到辛苦?”   这个男子的声音听来带点椰偷的意味,尤其是当他在说“剑舞姑娘”这四个字时,声调刻意加重了一些,似是在讽刺剑舞的名字,原来并不是叫作剑舞。   剑舞吓了一跳,慌忙止住身形,愣愣道:   “是你?”   “当然是我!”帷帐后那神秘男子道:   “除了我,只怕也没有人这样关心你。是了!你说要先对付聂风,进展如何?”   剑舞虽然不满意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房内,惟亦没有说些什么,她只是答:   “哼!我真后悔以婢女的身份来接近聂风,妈的!从早到晚要忙这忙那,真是倦透了!”   神秘男子笑道:   “这就是代价!你想收伏聂风这等人物,绝不能不劳而获。”   什么?剑舞原来是前来收伏聂风的?那……   她是谁?   难道她是……?   “可是代价未免太大了!”剑舞深深不忿的道:   “他妈的!只要聂风栽在我的手上,我一定会叫他好看;那神秘男子又道: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横放纵,一个女子,怎能每句说话都带着污言秽语?”   剑舞道:   “嘿!男人们可以,为什么女人不可以?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屈居于男人之下?”   那神秘男子叹道:   “你说得对!女人也不一定须要屈属于男人之下,但,这个世上,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说污言秽语,正如这个世上,也不是没有喜欢说污言秽语的女子……”   说的对!若要选最喜欢说污言秽语的女子,剑舞应是首选!   可是剑舞不服,反问:   “哼!我偏不信,这世上有不喜欢说污言秽语的男人,你有列证?”   那神秘男子轻描淡写的道:   “列证,聂风便是了。”   剑舞道:   “他不过是一个颇为像样的男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不会说污言秽语。”   那神秘男子笑道:   “别太嘴硬!那你便在他身旁,耐心看下去好了。反正你不是要对付他呜?记着!   你对付聂风的事,别要拖上太久。”   剑舞有点不耐烦的答:   “少操心!我说过,聂风的好运,一定会在我手上终结!你不见我每天皆弄汤给他喝吗?而且还故意叫他品尝,便是要他对我失去防范之心;只要他一失防范之心,到了适当时候,嘿嘿,我便给他喝混了‘迷心’的汤,那时,他不想当我的奴隶也不行了!”   原来一锅汤的背后,居然有如斯严重的阴谋?剑舞不断弄汤给聂风喝,便是叫他为了试味而疏于防范?即命名有天他试出汤里有迷药的怪味,也只会认为她弄得不好而已?   那神秘汉子在帷帐内冷笑一声,似乎并不认为聂风会有如此下场,道:   “好了!你尽管与聂风玩耍下去吧!我这次只是前来提点你。   七日之后便是你的大限,若你在这七日内也未能收伏聂风,便要坚守岁我的承诺,收心养性……,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   语声方歇,只见床前帷帐一扬,接着窗子人影一幌,这条神秘男子便已掠出窗外的黑夜世界,闪电般消失了!   好快的身法!江湖中能有这样身法的人,不会大多……   简直已可屈指可数!   他是谁?   剑舞却没有目送他离去,她本是极具自信的脸上,忽而泛起一丝忧疑。   像是为七日之后的大限而忧疑。   是否,她也在担忧自己今次若不能收伏聂风的话,她便要守诺,回去她该回去的地方?   她的地狱?   第二天一大清早,剑舞又如常的把猪肺汤弄好,端在风阁。谁料敲了风阁的门多遍,风阁内竟然了元回应,她不由有点奇怪,自行推门而进。   只见风阁之内,聂风已踪影沓然;惟被褥床枕,早已整齐叠好,显见他并非因急事外出;他素来都不喜欢在早上踏出风阁。今早为何会有例外?他因何事出外了?   剑舞惟有把她弄的那碗猪肺汤端到案上,然后便找凳子坐下,预算等他回来,可是她的人虽安然坐下,她的心却并不安然。   也许是这五天以来,她一直皆在清晨弄汤给聂风,尽管她一直矜持,竭尽己能,“努力”对他不苟言笑,但聂风还是“屡败屡战”,总是以温柔的语调逗她说话。然而今天这个清晨,这个男人的温柔语声已经不再,他也没有在风阁内等喝她的汤,她虽然是包藏祸心而来,一颗芳心,也不切然泛起一种怪怪的、不是味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这样患得患失、不是味儿的感觉?   可能是女儿家的心事吧!无论是否喜欢说污言秽语的女子,当她一旦连续六天、毫不间断地弄汤给一个男人喝时,私底下,会不会也情不自禁的产生一种温柔的……思念?   思念愿意喝她所弄的汤的男人?   特别是她所的汤,是极度难喝的汤?而那个男人,还是脸不改容的喝下去时?   剑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一种这样奇妙的怪感觉,也十分恼恨自己有这种感觉,她此行是特地为收伏聂风而来,她绝不能有这样的感觉!她于是尽力在控制自己。   如是这样,她的心一直在挣扎着,时而懊恼,时而奇妙,这样想呀想,她终于就这样独自坐在风阁之内,想了一个时辰。   正午的烈阳,亦已透过窗子,照到她艳丽的脸上,她方才发觉,原来已是日上三竿,纵是午饭的时间亦已到了,可是聂风犹没回来,她一时气上心头,低声咒骂一句:   “他妈的聂风!去死吧”不由分说,猛地例端起自己所弄的猪肺汤,想:   “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不辞劳苦,千辛万苦、给你弄汤,你这个孙子居然不给我乖乖的守在风阁,等着喝我的汤?   嘿!你不喝,我自己喝!我弄的汤这么好,难道好东西会没人欣赏吗!”   真是愈想愈气,剑舞一念及此,霍地便把自己弄的猪肺汤”骨碌”的往喉头里灌,谁知汤甫人喉,她已忍不着哎吐大作,忙把汤放回桌上。   “妈的!这是人喝的,还是猪喝的?我弄的汤真的如此难喝啊?”   她弄的汤,连自己亦无法下埂;却难为聂风每早为她细细品尝,并且脸容要保持高度镇定,倒真难为了他!   可是剑舞此刻并没想到这点,她正在火头上,她不知为何,对聂风如此愤怒;正气冲冲的转身,欲要夺门而出,谁知……   在她的黑色丝罢糯裙随着她的转身而绽舞之际,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她正在恼怒的人……   是聂风!   聂风正背负双手,虽然额上有一些未乾透的汗渍,惟仍一脸从容微笑,但剑舞见他如此泰然,更是火上加油,气上加气,她冷冷道:   “是你?”   由于剑舞素来皆是对聂风不苟言笑,聂风似乎仍没感到她语调上的冷意,他只是缓缓的步至案前,方才发觉案上已有一碗剑舞所弄的汤,不由翘起咀角,笑道:   “啊!你还是为我弄了猪肺汤?对不起。剑舞,今早我有点要事,没有在此等喝你的汤……”   剑舞沉着脸,没有作声,心中却在咒骂了千句万句,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该死的聂风……   聂风犹是毫不知情,他又缓缓步至剑舞跟前,道:   “剑舞,你今天怎么好像怪怪的?平素即使你不大喜欢说话,也总会与我聊上两句?   你不舒服?”   剑舞仍是紧合朱唇,不答:   聂风感到失笑:   “你不是在恼我没在‘风阁’内等你吧?剑舞,其实我今早要办的事……”   “是这个。”聂风说着,脸上泛起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随即把其中一双放到身后的手递前,剑舞终于明白他为保一直在背负双手了!   那只因为,他的右手,正拿着一碗——   汤!   一碗香气四溢的猪肺汤!   又是猪肺汤?剑舞忽然感到自己极度讨厌猪肺汤这类“物体,她盯着眼前这碗猪肺汤,更是“无名火起三千丈!”   呸!聂风,你不乖乖的等着喝我的汤,却不知从那儿端来另一碗猪肺汤?这碗汤如此香气四溢,一定是其他婢仆为你弄的吧?   你在外喝光它还好一点,为什么偏偏要端回来给我看?你是在取笑我的汤弄得很难喝吗?你敢取笑我?   剑舞不知为何,愈想便愈觉聂风可恶透顶,她不忿不甘不屑被他如此椰榆、取笑,愤怒得无以复加,霍地高声尖叫一声:   “聂风!你好可恶!你——去——死──吧!”   尖叫同时,她更豁尽全力转身,欲要冲出门去,谁知一不小心,便把聂风手中的猪肺汤碰个正着,但听“乒乓”一声,碗子堕地即破,那些香气四溢的猪肺汤,当场泻了一地!   剑舞并没因意外碰跌了聂风的猪肺汤而有半分歉意,相反不再理他,气冲冲的大步走出门外,本来一副绝色美女的姿态,经已荡然无存!   哼!活该!剑舞心想,死聂风!谁叫你侮辱了我的尊严?连一锅猪肺汤也比不上其他婢女,你以为我不是女人吗?我是一个比任何女人也要强,甚至比男人也要强的女人!   你要喝,便喝地上那些猪肺汤吧!哈哈……   剑舞一点也没想过后果,她只是感到痛快极了,很快已在聂风的视线之内消失!   聂风却依旧站立原地,目定口呆;他没料到剑舞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也不知道自己干错了什么。   他只是瞥着地上那些碗的碎片,和那泻满一地、本应美味无比的猪肺汤,俊秀的眉目中,仿佛升起无限惋借。   他,究竟在惋惜什么?   剑舞仍是不顾一切一直向前走,她的身上,似会随时喷出熊熊怒火!   为什么呢?她一边在走,一边在怒,也一边在想;为什她竟会如斯愤怒?她本来不是要前来收伏聂风的吗?她本应该对事物也不动声息,深藏不露,这样才算是成功呀!   可是,她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竟然生他的气?他值得吗?   对了!剑舞速地犹豫,他……值得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适才她把自己好好布下的局弄跨了,如今这个烂摊子,应该如何收拾?   “她犹记得自己对那人的承诺,她夸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拾聂风,她绝对不能就此便不顾聂风而去,她还要把他收伏!   一念至此,她益发开始冷静起来。哼!聂风,横竖你这样可恶,居然敢触怒我,我便一定给你好看,你别怪我对你手下无情!   剑舞愈想愈是兴奋,本来满是怒容的脸,也不期然涌起一丝险恶笑意。   这样一直的走,她方才发觉,自己快要步出风云阁,而兴此同时却有一个身披素服的人步进风云阁,朝她迎面而来。   那个人是孔慈。   剑舞乍见孔慈,一时之间,不知该否与她点头,抑是故作视若无睹,直行直过;孔慈这女孩其实不坏,剑舞心想;她最讨厌的,反而是当日那个总是找她碴子、与她斗咀的断浪。   正自犹疑应否对孔慈点头,谁知,孔慈已友善地先行与她点头了,孔慈微笑着道:   “剑舞,您早。你次了午饭没有?”   剑舞本已决定与她点头,却不虞她竟问她吃了午饭没有,心中不禁有气;怎么人们在与人寒暄时,总是在问:你吃了早饭、午饭、或是晚饭没有?这么了无新意创意的活题,真是令她闷出鸟来!   他们何不直截了当的问:你上了茅厕没有?   这样想着,一时之间,她反而忘了回应孔慈,不过孔慈也没介意,她只是轻羹浅笑的道:   剑舞,谢谢你这五天以来,不断弄汤给风少爷,他能够得到你这样照顾,真是……   几生修到……”   孔慈说这句话时,虽然心中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她的谢意,还是出于真心;既然她再无法守在聂风身旁,能够有一个如此关心,愿意每日“百折不挠”地,誓要弄一锅好汤给他的剑舞,她确实为他感到高兴。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日夕伴在他的身畔,能够看见他快乐,也是好的。   然而孔慈虽是如此的想,剑舞却并不是如此的想,心中暗道:   “嘿!聂风,你大过份了!我弄的汤纵有千般不好,你堂堂男子怎么如此没有口德,把此事四处宣扬?让孔慈如今来奚落我?   聂风,我不把你收伏,誓不为人!”   正自想得出神,孔慈又问:   “是了!剑舞,你见过那碗猪肺汤没有?”   猪肺汤?剑舞一愕,连孔慈也知道适才聂风端了一碗猪肺汤往风阁的事,那……这碗猪肺汤,敢情是孔慈为聂风而弄的了?呸!   “奸夫淫妇”!孔慈,你是聂风的前度侍婢,九成已兴她姘上?如今两夫妇在一唱一和,尽情对我侮辱,很快乐吧?   人便是如此,总是愈想愈赞牛角尖,剑舞仍是对孔慈的话!置若惘闻,索性不答!   孔慈只感到剑舞的反应怎会如此怪异,惟亦不以为意,继续道:   “其实,那碗猪肺汤,是风少爷昨夜在我就寝之前,突然找我教他弄的。”   此语一出,剑舞登时一怔,什……么?那碗汤是孔慈“教”他弄的?而不是孔慈“为”他弄的?她纂然发觉,那碗猪肺汤的背后,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剑舞忙问:   “什么?荡是风少爷亲自弄的?他为何要弄一锅猪肺汤?”   “为了你啊!”孔慈满怀羡慕的答:   “风少爷对我说,他很感谢你执意为他弄一锅好汤的苦心,他不知该如何多谢你,所以昨夜便求我教他弄猪肺汤,而且为要给你一个意外惊喜,他索性把厨中一个炕灶搬往我住的小屋之后,依着我教他的方法弄猪肺汤,好让你不会在早上到厨中弄汤时发觉……”   剑舞一直静静的听着,一张脸愈发苍白,她只是听见孔慈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确是门外汉,要弄一锅好汤实在不易!我把方法教了给他便上床睡去了,后来在三更时分醒过来,发现风少爷仍在目不转睛的等那锅汤弄好,只是他自己一尝之下,犹不满意,我劝他说,罢了!风少爷,明天再试吧!但他坚持要在天亮前弄一锅好汤,于是又把另一份早已预备的材料,依样再弄一次……”   “就是这样,他昨夜连一刻也没睡过,弄了三次,终于在适才方出一锅他认为满意的猪肺汤,便兴高采烈的把汤端往风阁让你品尝……”   孔慈说至这里,脸上不无感慨,可能她也曾想过,若换了是自己,聂风又会不会为她撤夜不眠地弄一锅汤呢?   会的!孔慈相信,以聂风热诚的个性,只要机会来临,他也会为她如此,他向来都待人以诚,无论那人是否一个侍婢……”   “是了!”孔慈复再强颜掩饰自己的感慨,问剑舞:   “剑舞,那锅花了风少爷一夜心思的汤,到底好不好喝?”   好不好喝?   此刻的剑舞,已经无法再把孔慈这句最后的话听进耳内,只因为,她此刻的心正一片紊乱,芳心可共丝争乱!   她至今方知,自己是多么的可也许!她从没试图把汤弄好,只是故意以弄汤来降低聂风对她所弄的汤的警觉性,以达成她收服他的目的,可是,她的动机成功了,他竟这样单纯,居然为她这番包藏祸心的行动而感激?   而且还撤夜不眠地为她弄一锅美味的猪肺汤!   这还不止,当他正强掩满脸倦容、兴高采烈地把那碗蕴涵他无限感激心意的猪肺汤,端至她的脸前时,她竟然愤怒地叫他去死,还在无意中把他的猪肺汤碰跌了,把他一番的心务屯一地,象一盆冷水,向他迎头泼去!   是的!她错怪了他!她错怪了他!   她此行本为伏他而来,却决不能错怪好人!这是她做人的原则,也是她对付敌手的原则”孔慈犹在她身畔动着咀巴说着话,可是剑舞已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完全无法把她的话听进耳内,她霍地高呼一声:   “聂风——……   便如一根疾矢一般,发足朝风阁奔去!   只余下不明所以的孔慈!   在呆立着!   -----------------      04 005 第 五 章 黑瞳是我     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有或多或少的转折点。   每一个人的下一步,都可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因为下一步将会遇上什么,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可能都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正如极有可能并非名为剑舞的剑舞,她绝不应为收伏聂风,而踏上假装成为聂风侍婢的第一步,就因为这一步……   终于撤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风少爷一一一”剑舞终于回到风阁,慌忙一把推开风阁的门.此刻风阁内的情景,却教她呆住了。   没料到,聂风早已把遍地的碗碎捡起,只是那曾是他一心一意所弄的汤水,仍是“绝望”地“尸横遍地”,“返魂乏术”。   而最出乎剑舞意料的是,聂风正端起她那碗连她自己也不想喝的汤,细意地喝着。   乍见剑舞折返,聂风似乎愕了一愕,不过他还是展颜一笑,不知是强颜欢笑,抑是真心笑出来的,他悠悠的道:   “剑舞,你回来了?我正在喝你所弄的汤,你今次看来进步不少……”   好一个聂风!居然仍能如此沉着气,还在喝她的汤呢!剑舞多么希望,他会勃然大怒,向她说尽污言秽语,这样她可能会好过一点。但,他没有!   “他原来是一个不说污言秽语的男人!他对她愈好,她愈感到自己不是人,自惭形秽,非常难受,她忍不住低下头道歉,她不介意向自己的对手道歉,如果她认为自己真是错了的话。   “风……少爷,对不……起……”   很难想像,当初冷艳绝伦、甚至以剑与聂风论武的剑舞,也有如斯低首的时候,聂风只感到奇怪,问:   剑舞,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剑舞的惭愧之色更深,答:   “风少爷,我……已知道那碗汤是……你为我而做的,可是,我……却碰跌了……   它……”   聂风一愣,方才明白过来,叹道: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唉,孔慈……真是……”   他一面叹,仍是继续把剑舞所弄的那碗汤一饮而尽,涓滴不留。   剑舞道:   “风少爷,不要再……喝了,我弄的汤这样……难喝……”   聂风斜目一瞥剑舞,问:   “是吗,我不认为它难喝。”   剑舞一怔,也定定的瞧着聂风,聂风解释:   “其实,自我出娘胎以来,若论味道,我从来也没喝过任何一种我最满意的汤,只是……”   “我喝汤很少喝它的味道,而是喝它当中所包含的——-人味……”   “所以直至目前为止,我其实也喝了不少真真正正的好汤,例如我娘亲弄的汤,我爹弄的、孔慈弄的、断浪弄的,如今……”他说到这里碎然一顿,凝目看着剑舞,语重深长的说下去:   “还有你弄的汤!”   居然如此把汤分类?剑舞心想,聂风,你若不是一个情痴,便是一个傻子!然而她虽是如此的想,听见聂风说她弄的汤也是好汤,芳心也不由怦然一动,私下更是惭愧,只因为,也为他所弄的汤,当初只为降低他的警觉性而已,并非出于真心。   如今聂风总算被她感动,她的谎言总算成功,证明她是一个擅于说谎的女人,惟是,她为何却快快不乐?   在这一刻,她有一股想把一切真相告诉他的冲动,她低下头,支吾:   “风……少……爷……”   然而聂风却打断她的话,道:   “剑舞,别要再说了,你的意思,我很明白,我只是感到有点倦……”   是吗?她的意思,他真的明白?不!他不明白!他不明白整个事情之后,藏着一颗高度危险的祸心!   “……”剑舞还是想再说一些什么,可是,聂风看来真是很倦,她惟有道:   “很……好。风少爷,既然你……感到倦,剑舞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息吧!”   说罢便徐徐步出风阁,还为聂风掩上门。   只是,尽管聂风并没有怪责她,她始终感到满不是味儿,心头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知道,她一定要克服这种感觉,才能真的狠下心肠,收伏聂风!   她不能不收伏聂风!一来是因她曾夸下海口,纵使聂风对她怎样好,她自知自己是一个坏女人,她不能因他而失去威风!二来,是因她曾作出承诺,,若她不能收伏聂风,她便要回去那个她极不愿意回到的地狱!   再者,剑舞在心里不舒服之余,还发觉一件事情;适才的聂风,神情似乎有点怪怪的,他纵然口里说倦,但神情看来又不太倦……   难道,他也有什么事想隐瞒?   剑舞想到这里,好奇心登时战胜了她的内咎,她遂匿身于风阁外的一个小树林中,伺伏着,她想看看聂风是否真的会去休息。   是否真的倦了?   果然!不出剑舞所料,聂风的倦,并没维持一柱香的时间,他已推门步出风阁了。   他已熬了一夜,应该已倦得死去活来,他还要去哪?   剑舞不期然倍为奇怪,于是便紧随聂风身后,跟踪而去。   由于聂风是著名的轻功高手,且听觉奇敏,剑舞亦不敢与他过于接近,惟恐被他发现,她只是一直与他保持着一段足有百多丈之遥的距离。   然而这段距离,一定会因以后将要发生的事而被拉近的。   一定。   看风所去的地方,真的大大出乎剑舞意料之内。   他的目的地,赫然是天下会下的——   天荫城!   聂风要下天荫城,守着天下第一关的那群门下,固然无胆过问,惟是,身为侍婢的剑舞,若要尾随聂风,便得接受守卫查问。   幸而她不啻是一个擅于说谎的女子,她信口开河,便说聂风忘了携带一些东西,她要追上去把东西交给他,众守卫亦感并无不妥,信以为真,便由她步出天下第一关。   然而直抵天荫城的时候,剑舞便认为,她今回是来错了,因为她将毫无收获而回。   聂风似乎并没有干什么特别事情,他仅是徐徐步至天荫城郊——   一座人迹罕至的城隍庙。   纵然未是深秋,纵然仍是清天白日,这座城隍庙却显得格外荒凉,恍如一个垂暮的老妇,在昏黯的黄昏之下,无奈又无助地等待着她人生的最后一夜降临。   剑舞纵认为自己今回尾随聂风,极可能是来错了;惟是,她又很好奇,究竟以聂风身为雄霸第三人室弟子的尊贵身份,他前来这座铪凉的城隍庙,到底所为何事?   她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但听聂风在城隍庙的门外轻拍数声,城隍庙的门迅即开了;内里还走出一个看来已经七十有多、模样颇为慈祥的老妇,似是庙祝;她乍见聂风,老得槽懂的双目登时像是发光一般,喜出望外的道:   “啊!是……你?……”   “小马,你又来看你的亲人了?”   小马?亲人?   剑舞就在距聂风百丈之外的一个树叶之内,听见这句说话,面色当场一变。   小马?想不到这老妇会把聂风叫作小马,那即是说,聂风已不止一次前来这座城隍庙?而且还以小马这个化名?他为何要用化名,是否因为,他不想这个老妇知道他有一个尊贵的身份——雄霸第三弟子聂风,他想以一个平凡的身份与人交往?   再者,那老妇还问他是否想见他的亲人,剑舞异常狐疑;在她决定收服聂风之前,她已撤底调查他的身世,掌握了不少关于他的人和事;她清楚知道,聂风之父聂人王,在许多年前于凌云窟失踪,相信早已死了,而她的娘颜盈亦不知所踪;他在天下会除了有断浪这个难兄难弟的朋友外,已经再无亲人,如今,他为何还有亲人?   谁是他的亲人?   剑舞不虞今次会大有收获,此时聂风已随那老妇进屋,剑舞不由分说,展身一纵,便跃上城隍庙的屋詹上,远远窥视庙内的聂风及那名老妇。   这座城隍庙,也和大部份的庙宇一样,不分昼夜的烟香弥漫。   只有一个不同之处,便是庙内除了神盒上的神像之外,神像两旁,还列满了一排排的木牌;剑舞一看便知那是甚么,那是孝子贤孙们,供奉在庙宇内的先人灵位。   她皱眉,难道聂风的亲人,身在……这座破旧不堪的古庙内?   但听那个老妇祥和的道:   “小马,怎么今回你这样久才来?从前你每隔数天便来一次,今回我却等了一个月,你的亲人也等了一个月哪!”   聂风答:   “蓉婆,前阵子我有要事往天荫城外远行,累你久等了,是了!   上次给你的银两还够用吧?”   远行?剑舞听罢心想,他是远赴无双,为雄霸执行任务才是真!   那个叫“蓉婆”的老妇道:   “够了够了!小马,蓉婆知道你心肠好,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遇见我时,我的子女已弃下我远走高飞,只留下我这个老女人在此破旧的城隍庙,晚景无依,你却不但给我银两,还每隔数天来探视我,我……蓉婆……在晚年能够……认识你这个……好心肠的……   年轻人,已是很满……足……了……”   老人家永远都是如此,每说到情长时,总是忍不住鼻子一酸,老泪纵横,蓉婆也是如此,聂风惟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膊,安慰道:   “蓉婆,别太伤心,我相信你的子女总有一日会回来你身边的,毕竟,无论他们如何遗弃你,也许……他们仍会想起你……”   “会……吗?”蓉婆拭着眼泪问。   聂风茫然的看着神盒上的一列灵位,怅然的答: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相信……你的子女总有一天会觉悟,就像我,小时候我也曾时常不解地问,为甚么……娘亲会抛下··我和爹?我亦有点恨……我的爹,只办他太……凶残暴戾,可是如今……”   说到这里,聂风不由上前轻轻抚着神盒上其中两块灵位,黯然的说下去:   “可是如今我多么的……想念他俩,无论……他俩以前……曾干过……   什么,我也……再不在乎,我只求……再次看见爹和娘亲……两个老人家,只希望……   他俩能……平平安安……”   这下子倒是聂风忍不住在感怀身世了,暗中窥视的剑舞对他事了如指掌,当然明白他为何伤感,她信眼朝聂风所抚的两块灵位一看,果然!那两块灵位之上,贴着一张红纸,上书聂人王,,与颜盈的名字。   依剑舞所知,聂人王与颜盈依旧生死未卜,聂风怎会为二人立了灵位?但剑舞随即记起,在民间有一些习俗,人们认为着若为仍然在生的人立一个灵位,只要在灵位之上贴上一张写着生人名字的红纸,便能祈保那个生人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福寿延年,这种贴上红纸的灵位,俗称“长生位”,意指析保长生之意。   长生位仅是寻常人家对亲人的心愿,虽然寻常,但简明温馨,想不到身负不寻常身份的聂风,亦有其寻常之心——孝心。   只是,发现了聂风的孝心,这还不算是剑舞此行的最大收获,当她的目光随着聂人王与颜盈的灵位向后流转,她突然有一些更惊人的发现!   赫见聂人王与颜盈灵位之衅,也竖立着一列长生位,竟有七个之多,而这列长生位与聂风父母放在一道,想必也是聂风安放的,他,除了聂人王与颜盈之外,还有甚么亲人?   剑舞的掌心在淌着汗,准备一块块的看下去,她感到有一种终于寻获至宝的感觉;能够明白聂风的心,对她来说,真的如同寻获至宝?难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   一看之下,剑舞更是呼吸急促起来,只因那七个长生位的红纸之上,所祈保平安的七个名字,赫然是一一霸、霜、云、浪、慈、雪缘、神母!   霸、霜;云、浪、慈?这五个名字尽管仅是单字,惟剑舞一看之下便已完全明白,这五个名字一定是——雄霸!秦霜!步惊云!   断浪!孔慈!   聂风为他的两位师兄,与及断浪、孔慈立长生位祈保平安,剑舞亦不难理解,但据闻雄霸与聂风的关系最不融洽,处事方法背道而驰,他亦毫不计较,也一保他长寿平安,倒是相当难得。   但他为何又只书一个单字,而不写下他们五人的整个名字?   剑舞推详,这可能是与聂风不想蓉婆从这五个名字看出他是聂风有关,要是蓉婆真的知道他是雄霸的第三弟子,恐怕便会对他又敬又畏,不会把他视作一个寻常年轻人般看待。   有些时候,声名显赫的人若要交朋结友,也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   至于其余两名字——雪缘、神母,剑舞是感到这两个名字听来,与自己的名字一样怪,她虽然不知道此二人是谁,但能够令聂风如此铭记于心的,相信亦是两个了不起的女子。   两个绝世奇女子。   尽管剑舞认为聂风为生人立长生位,真是傻得可以,惟毕竟是一番心意;这个世上,喜欢干傻事的人已不多,没料到她会遇上一个,更没料到她会对这个傻子……?   而就在剑舞边看边想之示,聂风此际摹从怀中掏出三块东西,剑舞信眼一瞧,啊!   那又是三块贴着红纸的长生灵位!但听他问蓉婆道:   “蓉婆,我可否再安放三个长生位?”   蓉婆慈祥一笑,道:   “有何不可?小马,只要是你的亲人,蓉婆亦会每日为他们上香。”   聂风见蓉婆首肯,便缓缓把第一块长生位置放在神盒上,剑舞一望,不由一怔,只见长生位上的名字是一蓉婆!   蓉婆乍见之下也是既惊且喜,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结结巴巴的道:   “小……马,你……”   “蓉婆,别要再多说了。你想说的话我已明白,我只求你能长命百岁,还有,小马希望你的子女能早日觉悟归来,与你一家团聚……”   蓉婆也不知该如何感激聂风的一番苦心,霎时眼泛泪光,而此时聂风又已把第二快长生位放到神盒上,莆把长生位放下,他却并没有立即撒手,仍是紧紧拿着那块长生位,可知他对此人如何爱惜。   当他拿捏了一会,把自己的手移开之时,剑舞终于看见那个是甚么人了,只见长生位上写着一个字一梦!   “梦?”蓉婆有点惑然,问:   “小马,梦到底是你的……甚么人?你似乎对她……甚为痛惜……”   聂风此刻的脸上不期然泛起一丝沉痛之色,惘然的答:   “直至目前为止,她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她一生……   本为一个城而生,最后……也为这个城而牺牲,去了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我希望有一天能再遇见她,如果,她真的仍然在生的话,我也是为了再见她……而继续在这人世……苟延残喘下去……”   想不到,经常挂着温暖笑容的聂风,一颗热血汉子心之后,居然也有一个伤感而灰色的梦。剑舞心想如果她是这个梦,她一定不想聂风为记挂自己而伤心,她一定会尽快现身,所以她深信,这梦已凶多吉少,她不让聂风知道她已死,或许只因为她太爱他,不想他为她而死……   蓉婆甚少看见这个唤作小马的年轻人会如此不快乐,她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罢了!小马,若那位梦姑娘知道你为她而安了长生位,她一定感到……高兴……”   聂风默然无语,猝地,又再把第三块长生位放至神盘之上;这一快,已是他最后一块长生位,到底谁人如此有幸,竟然能在聂风所立的长生位中——“榜上有名?”   剑舞很是好奇,不过在一刹那间,她的震惊,已大大掩盖了她的好奇心,因为她已瞥见,最后的这块长生位上,写着两个她无法相信聂风会写上去的字,这两个字赫然是一剑舞!   是剑舞!   天!剑舞的一颗芳心登时扑扑乱跳,差点便要蹦了出来。怎么可能?聂风怎可能为她安放长生位?如此浓情厚意,她这个居心的坏女子怎么有资格担戴得起?   何家姓聂的,居然出了一个唤作聂风这样愚昧的儿子?居然如此厚待一个相处仅六日的侍婢?他可知世途多变,人心凶险?   身边人往往都是最致命、最具杀伤力的敌人。   剑舞纵然羞愧交集,私下亦暗骂聂风的愚昧,惟是一颗莫测芳心,却是不知为何沾沾暗喜,同时之间亦涌起一个疑问;究竟聂风为何会为她安放长生位?难道……他也把她视作亲人——-亲密的人?   一念及此,剑舞不由满颊红晕,幸而蓉婆此时已向聂风提出剑舞心里的疑问:   “剑……舞?好古怪的名字!小马,剑舞……又是你的什么人?”   聂风答:   “她是最近才追随我的侍婢,其实我也不想有什么侍婢,只是那个主管派她前来而已……”   “剑舞这个女孩虽然较少说话,也较冷傲,但,人还是不错的,她为了弄一锅上好的猪肺汤给我,已努力不懈地弄了六天,我很感激……她……”   蓉婆道:   “能够为一个男人努力学弄猪肺汤,这个女孩看来真的对你很好……”   不不不!剑舞心中暗叫,你俩统统都误会了!这不是真相!   聂风点头:   “嗯。我也是这样想。本来,当初我曾怀疑她是一个前来对付我的女子,但多番观察,她又不太像;而且我认为,即使她是,她本身也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子,所以纵然剑舞是她,我也不相信她会对我怎样,更何况,剑舞努力地为我弄了六天的汤,我真的不应怀疑她……”   “纵使剑舞的目的真的是为对付我,我也深信,她一定有难言之隐,一定有逼不得己的苦衷,我不会怪她,只希望她能平安渡过她的难关,与及……回头是岸……”   剑舞至今方才知道,原来聂风也非省油的灯,他也曾提防她,只是他对人性所怀的希望实在是过于大了,他竟然还为她立长生位,希望她平安,希望她回头是岸!这个希望之大,简直压得心怀不轨的剑舞抬不起头来。   在知悉聂风对自己原来是那么关心后,在此一刻,她更是惭愧得无地自容,为自己的自私而无地自容,她,终于深深的感动了……   “聂风”剑舞心中暗想:   我活至这个年纪,还是……头一回有人……对我……这样关心,我何尝不……感激你?”   “只是,当你发觉,剑舞原来并非……剑舞,这个世上,根本便没有剑舞这个人时,你便会知道,我是一个无可救药、自私自利的坏女子……”   “那时候,你还会像如今这样……”   “关心我吗?”   “不过无论如何,在我还没回去我的地狱之前,为了感激你为我立这个长生位,我还会为你干一件事,一件可能在你眼中看来毫不重要……”   “对我却是极端重要的事!”   带着一颗万般无奈的心,剑舞终于异常惭愧得抖动她那身黑纱裙,悄然飘去。   他,将会为聂风干些什么重要的事?   这一日,当聂风回到天下之时,剑舞还是冷傲如昔,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聂风也没有感到奇怪。   然而,在剑舞的眼中,聂风却较以前更好看了,是的,一个飘逸的人,还有一颗好看的心,怎会难看?   她已有决定。   而就在这一夜,当孔慈正要上床就寝之时,房外突地传来阵阵的敲门声。   已是午夜子时,到底是谁前来夜半敲门?孔慈的心头不由有点不安,会不会又是那个黑瞳前来抱梦?这一切又是一个恶梦?   但她还是战站兢兢的前去应门,只见开门处,真的有一条黑衣人影!   一条断浪曾经怀疑是黑瞳的黑衣人影——-剑舞!   剑舞夜半造访,孔慈为之一呆,刚想问她找自己干些什么,谁知她犹没开口,剑舞已比她更先张口,但见剑舞一脸腼腆之色,恳求道:   “孔慈姐,六日之后便是中秋……”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一年容易过去,又是中秋,距离中秋节的日子,还有数天。   自从无双回来以后,聂风的心一直皆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纵使对人欢笑,也只是不想别人为他操心,因此纵是举国欢腾的中秋已接近,眼见身边不少门下都在为这节日喜气洋洋,在天下会各处张灯结采,他仍是有点提不起劲似的。   而经常在他身畔的剑舞,亦像是提不起劲。   她已经三天没有为他再弄汤了,聂风很奇怪,为何本是百折不挠的剑舞,居然不再弄汤?看来还有点神不守舍,精神恍恍惚惚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可是每次他问剑舞,剑舞总是摇首推说没事,支吾以对,而且神情看来相当惭愧,总是尽量逃避与他倾谈,仿佛她十分不配似的,她为何惭愧,聂风私下纳罕着。   还有,有些时候,聂风叉发现,剑舞不但逃避与他再交谈,更总是有意无意地远远凝眸看着他,有时候更会看得痴了……   聂风但觉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究竟在剑舞与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与她一直相处不错,何解会弄至此番局面?   然而聂风虽然罕纳,他也不以为意,也没有试图找出原因的意思。   只有一个人,对剑舞却是愈来愈是怀疑,那个人就是——   断浪!   断浪肯定,剑舞一定并非什么好东西,他与聂风情同兄弟,他绝不容许一个如同火药般随时爆炸的人,长久待在聂风身边。   因此,为了聂风,他不但怀疑,更——   付诸行动!   他要查出剑舞的来历!她背后的真正身份!   而要寻出剑舞的来历,最好的方法,固然是先前去问曾把剑舞喻为“天下会最好待婢”的侍婢主管——香莲!   香莲在天下会多年,上于生为女佳,在一个以男人拳头作为号召的帮会里,所能樊至的最高职位,也仅是一个侍婢主管而已。断浪其实极不喜欢这个年约四十的女人,只因她刻薄寡恩,当初步惊云也是因看不过她刻薄孔慈,才会主动要孔慈当他的侍婢,以助她逃出她的魔掌!   断浪满以为会从香莲口中探得一些关于剑舞的事情,但,他错了!   他根本便没法和香莲说话,因为他根本便找不到她!   当他来至香莲在天下会所居的一座小居之时,小居前的守卫已拦着他道:   “断浪,你来此干啥?”   断浪答:   “找待婢主管,我有点事要和她说。”   “找她?”守卫愕然,接着更说出一个令断浪非常震惊的答案“她,已经失踪许多天了!”   失踪?断浪骇然,她居然失踪了?他于是追问:   “请问,她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守卫想了想:   “哈,大概是在……九天之前吧。”   九天之前断浪心里琢磨,那不正是剑舞追随聂风为婢的第一日?莫非……”   他心头蓦地升起一个极端可怕的念头,剑舞,极可能是黑瞳,她可能以某种特殊利益引诱侍婢主管派遣她给聂风为婢,但又为怕香莲会泄漏出去,于是她甫成为聂风之婢后,便立即令香莲神秘失踪。   所谓“神秘失踪”的意思便是,香莲已遭“灭口”了!   这个发现令断浪撤夜难眠,他又不敢出言悉破剑舞,因为无凭无据,更会打草惊蛇,而且,如何去找凭据?   他忽然记起,香莲房内,摆放着一个载满天下所有侍婢来历的柜子,说不定,关于剑舞的来历,亦会在内。   可是香莲已经失踪,她的居所又是守卫森严,根本不得其门而进,除非……,。   不错!断浪终于心生一计,数日后的中秋,那班守卫一定也会因这个节日而稍为松懈,例如回一起往天下会的厅堂庆祝而疏于职守,那时候,便是……   他知道剑舞背后一切的好机会!   好不容易,终于等至中秋那夜,所有人也如断浪所料,一起前往厅堂庆祝,甚至是聂风、秦霜、孔慈及剑舞,亦不知到了天下会那个地方。只有步惊云,无论孔慈如何又劝叉拉,他还是依然故我,继续在云阁内当他的石像。   而此刻的断浪,已经轻易潜进香莲的小居。   他本来可与大伙一起赏月,可是为了聂风的安危,他并没有这样做,为了聂风,他今夜更不惜前来孤身犯险。   小居之内异常黑暗,断浪但觉伸手不见五指,椎有取出早已准备的火招子燃亮室内其中一根蜡烛,在烛光掩映之下,断浪遂开始在室内搜索。   总算他机灵,他很快例找着那个柜子,揭开一看,只见满柜都是一卷卷的待婢履历。   “是这些东西了。”   断浪不由大喜,急忙翻阅每一卷的履历,看看有没有剑舞的记录。   可惜……   没有!   既然没有剑舞的来历纪录,便更如他所料,她,并不是天下会的侍婢!   她是混进来的!   虽然已能证实剑舞是混进来的,惟依然未能找出她的真正身份,断浪仍是感到有点失望,他不禁落寞的坐到窗旁一张长椅之上。   “不!我不能就此放弃!剑舞,我一定要证明你就是黑瞳!我绝不容你伤害风!”   断浪一面心想,一面又想起来再找,然而,也许是天意……   也许是合该有事,他蓦地发现,他适才所坐的长椅上的蒲团,内里……好像……有一些东西!   他连忙撕开那个蒲团,只见内里原来藏着——   一纸短笺!   短笺背面,依稀透着剑舞两个字,啊!这纸短笺,是关于剑舞的?   找着了!断浪大喜过望,这纸短笺,一定是待婢主管为保秘密而藏在蒲团之内。   断浪飞快打开短笺一看,一看之下,他的心,不禁怦怦乱跳!   他终于知道喜穿黑色丝罢懦裙,冷傲的剑舞,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了!   他的心不禁一寸寸的向下沉,因为,她竟然是……她竟然是……   天!这是一个多么骇人的计划!短笺上写着的,是多么可怕恶毒、而又自私无比的阴谋!她,又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蛇蝎美人!   正当断浪不知所措,不知应该如何处理这个被揭发的阴谋刹那,突然,阴黑的室内,传来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断……浪……”   啊!是她?是……她来了!   断浪勉强保持镇定,回头,果然!不出他所料,真的是她!   剑舞,她已经如同一双黑色的幽灵般,站在门边。   她此刻脸上的冷艳竟已一扫而空,换上的却是一脸优郁,可是断浪没有留意,他冷哼一声,嘲讽:   “是……你?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毒女人?”   剑舞虽被辱骂,惟仍是面不改容,她落寞的叹道:   “我早应料到,你与聂风情同手足,一定会竭力保护他,所以,最先发现我身份的人,极有可能是你……”   “不错!”断浪老实不客气的答:   “我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与及你的阴谋,我如今便去告诉风,你快滚开!”   他说着正想夺门而出,谁知剑舞身法比他更快,已一把拦着他,哀求他道:   “断浪,我……求求你,即使……你告诉聂风,也请你在今夜之后,只要今夜我……   把我所弄的汤给聂风喝后,我便会回去……我本来所属的地狱,重过以前枯燥乏味的生涯;但今夜这锅……猪肺汤,非常重要,是我这数晚乘夜求孔慈教我,我再撤夜反覆试弄,直至今夜才弄成的……”   “这锅汤,已是我对聂风多日关怀的……一点心意,我如今只有……这个心愿,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再品尝我为他所弄的最后这锅汤,我已……非常心满意足……”   什么?原来她这数天以来神不守舍,精神恍悔,便是在夜里不断试弄孔慈教她所弄的猪肺汤?那,她已经放弃要在汤内下那些什么“迷心”的药,以令聂风成为她的奴隶?   而且为了聂风,她竟然甘心被断浪辱骂?她……变了?   剑舞虽然一反常态恳求,但断浪并未为她所动,他皆目道:   “呸!放屁!你这个女人最擅说谎,于弄人心,我怎知道你此刻所说的是真话?你目下所说的可能又是一片谎言,以图瞒骗我不告诉聂风,让他喝下你下在汤内的毒,是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断浪,请你别要去!”   “妄想!”断浪正色道:   当初我为了风而甘愿留在天下饱受屈辱,风在我心中,甚至已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大哥,我绝不容你这个毒女人害他!”   说着又欲冲出门去。   眼见断浪去意甚坚,已是劝无可劝,求无可求,剑舞哀恳的脸忽地一沉,道:   “断浪!以前我可能是一个谎话,但我今夜对你所说的每句也是千真万确的真话,你却坚持要把我揭发,你……”   他说着横眉朝断浪一扫,结说下去:   “可别怪我——……   “手!下!无!情!”   话声方歇,剑舞霍地身形一展,身上的纱裙一扬,她,终于不得不对断浪——   出手了!   她这一手,会否正是黑瞳能为世问万物带来死亡的——   死神之手?   不!这一手,并非黑瞳的死神之手!   因为,真正的死神,并非是她!并非是剑舞!   真正胆敢“也许笑神佛”、“叛逆天地”的死神之手,在这里!   真正的女死神黑瞳,正站在距香莲居处不远的一座小山丘上,透过窗子,远远观赏着剑舞在向断浪下手!   她,还是一身黑衣如夜,那黑面具仍是把她的真面目收藏得密不透风,世上除了她自己、她的主人,与及少数人外,相信已没有人能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而如今亦有一个人在她的身畔,正与她一起观看剑舞向断浪下手,这个人便是与她移拍了五十年的——雪达魔!   白衣雪达魔!   他竟然亦随黑瞳来了?他竟亦已身在天下,“蠢材!”黑瞳看着窗内的剑舞与断浪,冷哼一声:   “直至此刻断浪方明白剑舞并非黑瞳,未免他妈的愚蠢了点!   又有谁会知道……”   “黑瞳是我!”   雪达魔叹息:   “可怜的女孩!黑瞳,她虽与你一样一身黑衣,不过她似乎较你多情;听她所说,她今夜还为聂风弄了一锅汤,所以才会甘受辱骂,恳求断浪不要泄漏她的身份……”   黑瞳的双目闪过一丝光芒,她邪笑着答:   “正因她较我多情,所以她亦较易露出破绽,我已在断浪发现她的身份之前,更早拆阅了那纸短笺,发现了她的身份,再把它放回原处……”   哦?没料到黑瞳已知道剑舞底细,这下子倒令雪达魔也不得多不佩服其心计,他问:   “那,她是谁?”   黑瞳凝眸反问:   “你本来想劝我不要对付风云,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她非常放肆,甚至对她的同伴。   雪达魔亦非弱者,他立即出言还击:   “因为我与你已相交五十年,若不告诉我,只怕也没有谁愿听一个魔女的心声!”   黑瞳笑,笑得很绝,很邪,很妖艳,她重重摇首:   “雪达,你这次真是他妈的大错特错了!无论你与我黑瞳有多少年的交情,只要我不喜欢,亦不会告诉你,如今,我也不想告诉你!”   她说罢又看着窗内的剑舞,续说下去:   “这个女孩的身份,我确是早已知道,不过,想不到她凑巧也有穿黑衣以及说污言秽语的习惯,所以我才索性静观其变,看看她会弄些什么把戏?没料到,她的把戏也不过如此,仍是脱不了为情所困的结局,真是令我他妈的失望……”   “这种女人,最后的下场,还是强不过一个‘情’字,逃不出一个‘爱’字,最后只会遭人利用,列如,我已利用今夜将会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设计了一个局中之局!”   什么?黑瞳竟能预计剑舞今夜将要发生一个悲剧,并布下局中之局?但雪达魔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他只是对一件事感到兴趣:   “难道,你的心中没有——爱?”   黑瞳冷笑:   “爱?多么肉麻却又软弱无能的字!只有懦弱的痴情男女才需要!我不需要!我只需要向有趣的人挑战!我只需要复仇!”   雪达魔遂地语带相关的问:   “若有一个人真的爱上你,这又如何?”   他问得中此大胆,难道他自己……?黑瞳却不假思索的答:   “爱上我?哈哈!怎么可能?我是因仇恨而生的邪恶魔女!   我多行不义,总有一日必遭天谴!世人又怎会爱上我,他们只会怕我……”她语声之中虽狂傲,却不无感慨。”   你行不义?她一心为所有枉死的亲人婢仆复仇而不惜沦为魔女,又怎会不义?   她这样说,无非因她不愿与那些满口大义凛然的君子为伍。   她只是太偏激!   “除非……”黑瞳说着回眸一瞄雪达魔,魅幻的眸子里,在流露一股似懂非懂之色,却又像已看穿他一直掩藏的心、掩饰的意,邪恶地试探:   “说爱我的人,是你这个他妈的雪达魔吧?嘿嘿……”   雪达魔索性不答反问:   “若真的是我呢?”   黑瞳双目一沉,瞪着他蒙着白纱的脸,凝重的道:   “那我便要警告你!你若爱上我,你便是自找霉气!”   “不过若我爱上你的话……”   “你就一定会死在我的——”   “手里!……”   “哈哈……”   带着极度邪恶的笑声,黑瞳炯娜多姿的身躯,已经在此中秋的圆月之下,乘风而掠,仿佛要在今夜向世人公告,她,才是真正的恶魔!   甘心自堕魔道、背弃神佛、叛逆天地的万世恶魔!   雪达魔亦紧随其后,然而就在二人身形急掠之间,黑瞳霍地又回过头来,朝雪达魔诡橘一笑,道:   “雪达魔,我忽然又很想告诉你,到底那个剑舞是谁了!”   雪达魔一面飞掠,一面在蒙头的白纱之后摇首苦笑:   “我早知你会如此,女人已经善变,魔女更善变!这个可怜的女孩到底是谁?”   邪恶的黑瞳,此际的双目竟像也为剑舞而叹息:   “她确是十分可怜,只因为,她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份,一个将会误她一生一世的身份,她就是……”   黑瞳说到这里语音稍顿,像要宣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似的,再续说下去:   “雄霸惟一的独女——”   “幽若!”   什么?   幽若?雪达魔闻言当场为之一怔!   喜欢说污言秽语的剑舞,赫然便是雄霸一直只闻其名,未闻其声的掌上明珠——   幽若?   幽若从没有在天下出现,所有人都不知雄霸有个女儿身在何方,如今又为何会在天下出现?更为什么原因,而要成聂风的侍婢,而在今晚这个花好月圆的中秋之夜,这个口头“无”岸的她将会发生什么悲剧?   人间高手,种类每多。   有无敌的!   有可怕的!   有无忌的!   有卫道的!   有恐怖的!   然而,以下这个高手,却是一个相当特殊的高手!   他……是一个可怕、横行、无忌、绝不以武卫道,却又可能将会是举世无敌的——   恐怖高手!   超级的恐怖高手!   “蟑螂”——   是恒古以来已经存在的昆虫,它们模样阴森可讯喜欢书昼伏夜出;它们毕生最爱干的事,很可能是以其肥腴的棕色身躯,唬吓那些妇孺小童。   蟑螂亦不“拣饮择食”,它们爱死的东西奇多,其中计有人们剩下的食物残滓、碎屑,任何可以人口的东西,它们亦越趋之若骛,包扩尸体……   甚至乎是它们同伴的尸体。   正如这只蟑螂,它不知如何,槽槽懂懂的,竟然与它的同伴失散了,它更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方。   只知道,周遭非常冰冷孤清,似是一座陵墓。   对!是陵墓!这只蟑螂晓得,它自卵成虫的日子虽然尚浅,但它经历颇丰,它已富有在陵墓中嚼吃人类尸体的经验。   那种嚼吃人尸的滋味,在这只蟑螂小得无可再小的脑袋中,可能是一种美妙的回忆。   它差点便要垂涎三尺,假如它真的也有涎沫的话。……   这只蟑螂不禁兴奋起来,这座若是陵墓,那墓内一定有它爱吃的尸体。   它急不及待,展翅飞翔,在这个冰冷的陵墓内寻找着目的物;这个陵墓似乎并不细小,它大约飞驰了两丈,方才发现,五丈外的远处,正盘坐着一具尸体。   一具很魁梧的男人尸体。   它深信这男人是一具尸体,因为以它蟑螂的本能,纵使距这男人多远,也能察觉他已没有气息。   蟑螂发狂了,一直朝那具尸体飞去,它甚至没有注意,若这具真是尸体的话,何以会盘膝坐着?而不是躺卧着?   正当它飞驰至那具尸体三丈之位时,这只蟑螂终于为它自己的错误判断……   付出代价!   它赫然感到,它那脆弱不堪的身躯,竟撞在一堵坚硬无比的墙壁上!   惟若瞧真一点,它眼前那里有半堵墙壁?   眼前根本什么也没有,但却似乎撞着一堵无形的墙,接着,那堵无形墙壁突生出一股雄浑无匹的反震力,这只蟑螂未及躲避,“拍哧”一声!当场已给这股无形的反震力破为一团浓稠肉酱!   余震未止,更把这只蟑螂的尸酱逼飞,激射向陵墓内其中一堵紧实的墙壁,但听“碰”然一声巨响,这只蟑螂本已化为肉酱的尸体,竟在墙上轰开一个一丈直径的破洞!   天!好可怕的劲力!一只轻如无物的蟑螂尸体被反震而出,居然能在坚实的墙上破开一个比其尸体大上万多倍的深洞,那堵生出这股惊人反震力的无形墙壁,会否正是武林高手们们梦寐以求——气墙?   一种只有超级高手方能生出的——真气之墙?   那具盘膝而坐的尸体竟能生出一堵这样凌厉的气墙?   那岂非说,这具男尸并不是“它”,而是一个活人?   一个甚至伟是超级高手的活人。   不错!他确是一个活人,更是一个世人无法想像的超级高手!   若细心一看,便会发现他所盘坐着的陵墓一角,亦有一具随意放的枯骨,显而易见,这个陵墓本属那具枯骨所有,却被他雀巢鸠占,只是,他霸占了这个陵墓,要来干啥?   瞧真一点,他原来身披一袭连着帽子的血红衣衫,这袭衣衫也和他的躯体一样,守整无缺,若他一个死人,他的身体早应赞满肥美的蛆虫,可知那只蟑螂实是是判断错误!   再者,他的脸亦涂满乌黑色的油彩,紧闭的眼睛及嘴巴,却反而涂上一种恐怖的血红色,把他一张已是木纳的脸衬得倍为阴森,如同一具千年僵尸!   他如蒲扇般巨大的双掌,亦在当胸合什;臂变之上,却横夹着一根铁铸的禅杖;禅杖隐隐泛起一片血红色,瞧真一点,却并非禅仗有的颜色。   而是禅杖饮了无数血后,所残留的血渍!   他的肩上,亦站着一头红色的编幅;这只编蝎也和他一般,紧闭双目,看来亦没有了气息;他的人和这只编幅,浑身上下且缠满了数不清的藤蔓,可知他和它在这个陵墓之内,已经没有移动了许久,至少该有数年;试问一个人,又怎能不言不动不食饭?更逞论是一只蝙蝠?   难道,他与这只编幅,正在于着一些非常人所能想象的事?   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修为?   除了蝙蝠,他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草篓,当中盛满不少纸卷,每轴纸卷之上,赫然书一些细小而又触目的字——   “魔经”!   什么是……魔经?般若魔经?   只消看一看他身后那堵墙壁便一目了然。   但见此人身后,有一堵阔逾三丈的巨大石墙,石墙之上刻着一篇二百多字的经文,每字均为半尺大小。这篇经文,想必他在把这座陵墓鸠占之后,方才刻上去的。   这篇经文,似乎是佛教中的“般若心经”,惟若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它,只是像一篇般若心经而已,却并非一篇真正的般若心经……   因为这篇般若心经,是反过来写的!   倒书佛经!   离弃自心!   与道对立!   无经无道!   是否……正是“魔经”的精神所在?   “般若魔经”的精髓所在?   还有,这个面目狰狞的红衣汉子,还要在这座陵墓之内,不言动不吃多久?   不多久!也许,他快要醒过来了,只因为,今日这座陵墓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只为食丧命的蟑螂,它尸体撞毁石壁的“碰”然巨响,已经把“他”惊醒了!   果然!遂地,这红衣汉子双目随即朝墓内一扫,当他发现了那个蟑螂的尸体所照成的破洞后,血红色的眸子内,居然泛起一丝异常残酷之色,自言自语道:   “该死的小东西,斗胆骚扰老子在此修炼更上一层的魔功,真是罪大涛天,死不足惜!”   哦?他藏身在此陵墓之内,原来只为修炼?   “老子满以为在陵墓之内便绝对没人骚扰,可以全欣全意,龟息闭气,苦炼魔功,想不到今天竟被破坏,是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已修炼了多少时日?”   一念至此,这名红衣汉子立即曲指一算,复再喃喃自语道:   “原来,今天已是中秋?而我,也已潜修了……三年?”   三年?他居然不言不动不食,龟息练功三年,他练的到底是什么绝世魔功。   “嘿嘿!正好!三年毫不间断的龟息修练,已足够让我‘经王’打败你——-”“黑瞳!”   什么?经王?黑瞳?   这个人就是在黑瞳口中提及的“经王”?他,也是一具不是人的一一一人形化身?   他不是与黑瞳及雪达魔,同属于他们主人一伙的吗?他为何又要矢志打败黑瞳?   “如今,我终于功成出关了!黑瞳,你这个贱妇,还有那个总是站在你身边替你说话的雪达魔,我,经王,一定把你俩一起打进无间地狱,更要你俩好好尝尝我新练成的最强魔功一……   “无经无道!”   一声暴喝,经王霍地抽出背上草篓内的其中一卷经文,一摊再以贯满劲力的食指朝经文内的其中一个“经”字一抹……   怎么可能?他竟能把早已干涸的墨渍,彻底抹了出来,完全没在纸上留下半丝痕迹,那个“经”字,更完整无缺的被倒移在他的指头上!   这……就是他的新练的绝学——无经无道?   不!无经无道还不止如此,但听经王复再翘首高呼一声:   “牛!”“咪!”“叭!”“呢!”“嘛!”“奄!”   这六个字,正是一般佛教徒所诵的真言——   六字大明咒!   可是这六字大明咒,却像他的魔经一样,是倒转而念,那已经不再是六字大明咒,而是——魔咒!   六字念罢,赫见经王丹田之位,竟隐隐崭现一道红芒,红芒更急速地向其食指窜去,就在红芒与其指头上的“经”字接触的刹那。   经王再暴然吐出一个字:   “破!”   破字乍出,登时“波”的一声巨响!他指头的“经”字,被那道红芒一逼,立如一道霹雳一般,直向墓顶轰去,“隆”的一声!一个微不足道的“经”字,赫然已势如破竹地,把整座径阔十丈的陵墓轰个蹦塌,灰飞烟灭!   好可怕的一个“经”字!好可怕的无经无道!这只是件略施小技而己,若他全力施为的话……   陵墓崩塌,砂石在黑暗的中秋夜漫天飞扬,就在满天的飞砂之中,经王魁梧的身躯跃上半天,且还嘿嘿仰天狞笑:   “黑瞳!我来了!你这个千古第一魔女,我经王一定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红王,随我来!”   笑声方歇,他肩上的那头血红编蝎亦碎地双目一睁,拍拍展翅,闪电与它那可能将会无敌于世的主人,一起在月夜之下飞驰。   终于一同消失于无边的黑暗与恐怖之中……   -----------------      04 006 第 六 章 地狱幽若     怎样才是说最高境界?   有人说,当一个人在说谎时面不改容,眼不眨脸不红,已是说谎的最高境界。   亦有人说,最老练的说谎高手,十句话里最少亦应有九句真话,因为真话说得愈多,便更易令人相信紧接下来的第十句慌话。   不过也有人说,说谎的最高境界并不止于此,真正懂得说谎的人,便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谎。   这种人,不但骗尽六亲!朋友!与及身边人!   也彻底欺骗自己!   剑舞,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骗了自己很久很久的人!   直至此刻,她仍然想欺骗自己——她是剑舞!   只因为,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雄霸的独生女儿,而是聂风真正的侍婢剑舞,一生一世在他身畔,可惜……   她真的是“幽若”!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此际的幽若,依然身披黑丝罗裙,依然以“剑舞”这个虚假的身份,把她所弄的一碗猪肺汤端往风阁,可是,聂风却不知去了那儿,仍没回来。   断浪呢,她不是在侍婢主管的屋内,会欲对断浪动手?如今,她既然己可前来风阁,那岂非表示,断浪已经……?   啊!   幽若的左袖犹沾有少许血渍,极有可能是从断浪身上沾上的血迹,但在匆忙之间,她也忘了将之拭去,她惟今最关心的一件事是……   她一定要把眼前这碗猪肺汤敬给聂风!   一定要!   她把猪肺汤徐徐放到案上,看着这碗蕴含她无限心意的汤在冒着腾腾热气,幽若冷艳的粉靥之上,不由泛起一种虽辛苦也满足的笑意。   她本为对付聂风而来,最后却被聂风的一腔柔肠而感动,更不惜纤尊降贵,央求孔慈教她一锅上好的猪肺汤,也难得孔慈非常热信,竭力帮她,更愿为她保守这个弄汤的秘密,以求在今夜中秋给聂风一个意外的惊喜。   经过数夜通宵达旦的反覆尝试,今夜,正是她大功告成之时;她终于弄了一锅她自己非常满意的汤。   这碗汤,是为聂风而弄的;因此这碗汤,也必须给聂风喝下,方才彻底达成她这个在离去前的心愿。   是的!今夜已是她的大限,只要今夜她仍未能收拾聂风,她便要回去的地方,继续她未了的生涯。   那是什么样的生涯。   生为一代霸主雄霸的独生女儿,还有什么样的生活?想必,除了不愁衣食,幽若的生涯也好不到哪里!   想到这里,一幕幕的前尘往事,似在幽着眼前那碗猪肺汤所冒出的热气中,冉冉浮现……   幽若犹记得,她的娘自把生下来后,便已去世;她的爹雄霸,不知是为对亡妻的一番思念,抑或为图霸业而苦抚闲暇,一直未有续弦再娶;故而,幽若从小至大,都是一个没有娘的女孩。   她也没有朋友!只因在她四岁之时,雄霸已在江湖逐渐打响名堂,打响名声的后果,是愈来愈多人惧怕他,他愈来愈少朋友,于是,身为雄霸之女的幽若,也因而没有接触其他人的机会,更不要说有朋友。   然而这还不是她真正的噩运。   六岁那年,她的爹雄霸终于创立了傲视武林的天下会,她一生的噩运,终于正式开始!   就在创帮立派的第一日,江湖中因有不少人妒忌雄霸与日俱增的声名,于是便有一班为数逾百的武林人士,夜闯天下行刺雄霸,幽若,当然亦是他们的刺杀目标之一,因为幽著一死,无疑也是一个对雄霸最致命的打击!   幽若还记得,那夜的天下会杀声四起,惨叫声此起彼落,也不知是天下会徒众的哀嚎,还是刺客们死前的惨叫?   她瑟缩于一张桌子之下,双手紧紧掩着耳朵,不想听那些残酷无道的刀剑交击声,可是,纵使她不愿听,那些杀人的刀剑却冲着她而来!   一柄锋利无比的剑突然向她急刺过来,她当场吓得哇哇大叫,以为自已一定没有命了,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一条人影已闪电掠到她的身前,以血肉之躯为她挡着这夺命的一剑,登时血花四溅,这个不惜以身为她挡剑的人,正是她的爹一一雄霸!   虎毒不食儿,这句话终于得到最佳明证!雄霸纵是一代枭雄,也抛不下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六岁的幽若,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隐隐感到,她在雄霸的心中原来也占着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她哭了,却并非因为害怕而哭,而是因为老父为救她而不惜在万金之躯所留下的伤痕与血!   他纵然受伤,但看来还是镇定如常,不想女儿再受到惊吓,可见,他还是在乎她!   可惜,这已是她一生之中,惟一一次感到老父的心,随后……   这一役,雄霸虽然受伤,惟刺中他的对手死得更惨,当场给一掌轰个死无全尸,再者当夜的所有刺客,亦悉数给天下会众擒杀!   名震江湖的天下会,就在血腔之中诞生,可见江湖路,本就是一条血路!   这件事令雄霸明白自己女儿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更明白他原来还未至‘断情断义,六亲不认’的境界;既然幽若倘有任何损伤……   皆会令他心疼,这会成为他登上霸主宝座的一大障碍,他必须要消除这个障碍。   他决定要令幽若消失!   令一个人消失有许多方法,“死”是一个方法;雄霸当然不会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是他生命中唯一血肉至亲,于是,他采用了一个大耗人力物力的方法。   他命人在天下会之西大兴土木,搭建一个人工大湖,更在湖中央建了一座金雕玉砌的“湖心小筑”,以求安置自己女儿。   这座湖心小筑,除了四面环水,必须以船方能渡湖之外,那美仑美矣的建设,还隐藏数利害机关,可说是杀机四伏!   雄霸把幽若安置在湖心小筑,每一天,除了他自己会到小筑见她之外,便只许侍婢主管香莲早晚端饭菜给自己女儿,并替她打扫湖心小筑,其余门众侍女,一律不得妄近妄进湖心小筑,否则格杀勿论。   故而,许多天下会众虽知天下会内有一个地方唤作湖心小筑,却从来不敢潜进,更不知道内里所居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有侍婢主管香莲知道,但香莲的家人亦在雄霸严密监视之下,只要她稍一失言,泄漏幽若行踪,她的全家便有大祸。   这下子,雄霸可感到满意极了!他把自己毕生最大的弱点——幽若,藏在机关重重的湖心小筑之内,确实是太安全了!   是的!湖心小筑真的很安全,正因它安全,所以更像一个华丽的——牢狱!   而幽若,就像是一只——笼中鸟!   每一天,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更不知自己如何长大?   她宛如一朵生于幽谷的小花,虽然高贵,美丽,但——寂寞!   侍婢主管香莲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她时常都是板着脸孔,而雄霸,在把幽若安置在湖心小筑的初期,也还会每天前去看她,并教她一些剑法;甚至他所创的天霜拳、排云掌及风神腿三大绝学,亦曾传她一些基本的人门功夫,但其后……   其后他会务日忙,前来看她次数,由每天一次变为隔天一次,其后,再由隔天一次,改为数天一次,最后,只有在每月的初一和十脚着才能见他一次。   幽若就是被逼在如此寂寞的环境中长大,虽然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绵衣美食,她全部拥有但她却没有一些人们可以拥有,却时常忽列了的东西——   情!   她多么渴望自己今生能得到“情”;为了这个字,她甚至愿以自己的一切荣华富贵换取,可是,情是不能以物来换的。   她还是寂寞如故,长久寂寞的结果,令逐渐长大的她,性格愈来愈怪,愈来愈骄横放纵;在她十六岁的那年,她更开始说污言语,每句话里都夹杂了。她妈的”、“龟孙子”这些字,她这样做,无非是为了……   吸引其父雄霸的注意!   她希望他能关心她,关心她为何会说污言秽语!   然而她失败了,任她说尽极尽难以人耳的污言秽语,雄霸还是无动于衷,一脸漠然如昔。   无可奈何之下,幽若唯有苦练雄霸传他的剑法及拳,掌,腿的基本功夫,因她深信,雄霸要以湖心小筑这个牢笼保护她,只因她是女孩子,只要她能变强,基至比男人还要强,她便不用再躺在湖心小筑这个寂寞无边的地狱了!   不单习武,她还阅遍藏在湖心小筑内的所有书籍,以求能增强自己出外的本钱,她尤其对医理用药方面,最喜钻研。   是的!她立志要出外闯!她对她的爹已完全失望,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再在他身上得到那一种难得的情,就像当初他以血肉之躯为她挡剑的父女亲情。   因此,她唯有希望能外间的人身上,找到她渴望的东西。   刹那芳华,红颜弹指老……   任教她是一代枭雄之女,任教她是如花美,终敌不过似水流年……   她再不能躺在湖心小筑内虚耗生命,寂寞终老,所以她在往外寻找她生命的真谛。   终于,机会来了!   就在刚过了的一个月,雄霸正为三个弟子攻打无双的事而日夕耿耿于怀,幽若便觑准其父疏于理会她的千截良机,乘夜逃出湖心小筑,她如一双破笼而出的金丝雀,展翅飞翔,她满以为自己一定能逃离天下,从此过着自由自在的正常日子,可惜……   她实在有一个非常利害的爹!   雄霸,早已在天下第一关前,等待着她。   幽若只感到无比悲哀,想不到自已署心积虑的逃亡计划全盘落败,劝败垂成,她惟有苦苦哀求,但雄霸绝没有半分动摇。   然而雄霸亦顾虑这个女儿在任性之下,一定还会再接再厉,总有一日他防不胜防,给她逃离天下,那便大大不妙,故此,为了令她彻底死心,以后乖乖的留在湖心小筑当她的笼中鸟,他逐与她打赌!   打赌的方法,便是他给她半个月的自由,无论她以什么方法,都必须在半个月内收拾他指定她要收拾的人,以证明她已有足够的实力独立,再不用在湖心小筑内备受严密保护。只要她能收拾那人,以后便可得到自由。   所谓收拾的意思,当然便是要把那人弄得——至死方休!   而雄霸要幽若收拾的人,竟是他座下声名最盛、最得意的两大弟子——-风!   云!   他要她任选其一!   雄霸故意要幽若对付步惊云或聂风,只因他深信,以她的道行,她一定没法奈何他俩,所以他根本不用为两个弟子操心,也不用为幽若会得到自由而操心。   而且为防自己女儿使诈,会在这半个月内乖逃走,在打赌之前,他还要她先服下一颗毒药,若她真的不去对付风云,而伺机离开,半个月内若不得他的独门解药,她便会全身溃烂而死。这便是她的大限!   这更是雄霸对于背叛他的人所用的手法,若女儿叛逆,他亦绝不例外!   他宁愿她死在自己手上,也不容她在外死在那些烦夫走卒手上!   因为这关乎雄霸的——尊严!   幽若只好无可奈何的答应,她别无选择,这已经是她唯一可以脱身的机会!   再者,她还选择了……   收拾聂风!   她选聂风而不选步惊云,只因步惊云是著名的不哭死神,单听其外号,已知他是一个相当棘手的角色;而聂风,她曾从香莲口中得知他的一二,知道他宅心仁厚,在天下会内以“脾性最好”见,称这样一个仁厚的人,应该有非常多的破绽和弱点,得手的机会更高!   她逐与其父雄霸立下一纸字样,声明这场打赌的所有规则,并写下了她将以剑舞这个身份,成为聂风待婢,再将他收拾的细节,与及若她不能收拾聂风的后果。   字据立下之后,便存放在香莲手上,以作见证;而香莲也遵从雄霸之命,把幽若遣派给聂风为婢;至于香莲自己,为了避免天下会其他人向她询问关于剑舞的来历,也在这段时间期间自行消失。   幽若亦认为此事必万无一失,她可以安心的由一个尊贵的淑女,化作人间侍女,以图接近聂风,再在她所弄给他的汤中,下她精心所炼的“迷心”。   迷心是她集自己所研的药理而成的迷药,任何人只要喝下迷心便会在数天内迷失本性,任人差谴,若聂风能迷失本性数天,对有幽若来说已是足够,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杀他,只消在他任她差谴之时,命他自尽便行!   幽若虽与聂风无仇无怨,但人不为已,天诸地灭;那时的幽若心想聂风,你若要怪,便怪我的爹好了!是他要我杀你的,你怨不得我!   正因如此,幽若自私地原谅了自己一时间的阴险恶毒;毕意她是雄霸之后,心肠又怎么会好到哪里?幽若虽然暗暗感到自己这样干有点不妥,但她时常如此安慰自己!   她的计划,亦进行得十分顺利;聂风果真如她所料,毫无戒心地每日品她所有弄的汤,只要到了适当时候,她便能按照自己计划行事,把迷心下于汤内。   可是……   她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她最错的地方,便是——   低估了聂风的仁厚!   高估了自己的险毒!   当她知道聂风为了感激她多日照顾,而撤夜不眠地弄汤给她喝时,她是何等的羞愧和感动?   当她窥见聂风在城隍庙内为她立长生位,更把她视为亲人之时,她除了有一股想上前亲一亲聂风的冲动,她更发觉,自己一直在争取着的自由,一直想在自由以后,到外间寻找的东西,原来……就在聂风身上!   就是那一点点流传于寒间的——温情!   在她未遇上聂风之前,她是多么的坏!她不单说尽污言秽语,而且极度自私,企图以聂风的死换取自己的自由;惟是如今,一切已经就了,因聂风而改变。   只是,她的改变未免太迟。   当她找着了她所渴求的关怀,和所渴求的人后,答的大限也届,她必须作出拟译!   ——毁掉自己所渴求的聂风?抑或是,放弃自由,再次回到那个寂寞如地狱的湖心小筑?   她终于选择了后者!为了不忍向聂风下手,她不顾回去到那地狱,再当她的地狱幽若!   但,此去之前,她希望一了心愿,既然当初她以剑舞的身份与聂风邂逅,她亦希望能以剑舞的身份给聂风端上这碗用她所有心力而成的猪肺汤,这碗她为他所弄的最后一碗汤,以还他对她的浓情厚意。   她虽是猛虎之后,虽然会阴险恶毒,但别人对她好,她还懂得感激,以德报德!   这夜以后,天下会之内,将永不会再有剑舞这个人;剑舞,既然有如传奇般出现,也将会如传奇般消失……   一颗芳心,无求什么,但求聂风令生能好好的记着,她这最后一碗汤所蕴含的情意,与及他生命里曾出现一个黑衣的待婢一剑舞,她,便已心满意足。   但愿此心能偿,但愿……   可是……   一个声音蓦地于风窗外响起,霎时打断了幽若正在波涛起伏着的思潮,,但听那个声音道:   “你,似乎不很开心。”   声音似还夹杂着些微关怀,可惜语调冷硬,严如一个无双霸者,心中纵仍有一丝真情,还是不动声息,绝不让任何人感觉“情”在他心中所留下的软弱。   幽若答:   “爹,连向来不大注意女儿的你,也看出我不开心,我这次是真的……很不开心……”   爹?   幽若既称呼这个窗外的神秘声音作爹,那这个声音岂非是……?   果然!一条人影已悠悠步近风的窗前,站在窗外默默瞥着风阁内幽若,这个人是已稳坐武林第一把你椅的绝世枭雄——   雄霸!   原来雄霸一直皆在监视幽若,不单如此,数夜前曾出现于幽若房内,向她叮嘱的神秘人影,也是——他!   却没料到,在幽若等待聂风回来的此刻,他,又来了!只听他继续道:   “我是你的爹,当然会关心你。”   “是吗?”幽若私下苦笑;在过去的日子,这句说话,雄霸已说了不下千次万次,可是每次说罢,还是依旧把她像一堆美丽的废物般丢在湖心小筑,任她的心自生自灭;对雄霸来说,幽若,只象是一头他偶然会抚摸的宠物。   然而如今这头美丽的笼中物,已经不再信他的任何说话,也不再在乎他的关心,她只希望心中的那个人,把她曾一度拥有的虚假身份一一剑舞,好好记在心上……   雄霸见幽若的反应有点怪怪的,不禁又问:   “你似乎有点变了。……”“我变了?”幽若这才回首一瞥窗外的雄霸,强颜笑道:   “我变了些什么?”   雄霸盯着她的脸,目光闪耀的答:   “你看来变得,甚至语气也没有从前的骄横放纵,还有,你也没有再说污言秽误……”   雄霸若有所思的答:   “这个固然好!但,爹总感到你这种改变,有点问题……”   他说着一瞥幽若放在案上的汤,问:   “是了!你,可已经依照你自己所的计划,把迷心下在汤里?”   幽若也看了看自己所弄的汤,再回望自己那高不可攀的爹,不答反问:   “爹,你也认为我会把迷心下在汤里,抑或,你希望我会?”   她话中有话,且问题尖锐,惟雄霸对这个尖锐问题,竟不假思索,直接了当的答:   “我希望你会!”   虽然爹并不想你真的能收拾聂风,得到自由离开湖心小店;但,你是我雄霸的惟一一个女儿,便该有乃父的风范一处事简单利落,心狠手辣!   只有,心狠手辣,你才可活得更长久!”   不错!纵然雄霸不认为聂风会因这一碗汤而栽在幽若手上,惟在他的立场,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会真的当真下手,惟有这样,她才配是他这个霸者的女儿!   霸者既然心狠手辣,霸者的女儿也必须心狠手辣!所谓虎父无犬女……   可是幽若的答案,欲令他相当震惊,她竟然茫然的答:   “爹,相信女儿今次曾令你很失望;即使以后女儿再次失去自由……”   “我,亦绝不会向聂风下手!”   乍间此语,雄霸向来威无比的脸色为之变色,他似乎已明白了些什么,但又不敢相信自己所明白的事情,他忖测着问:   “你绝不会向聂风下手?难道……难道……你已……”   “爹,你不用再猜了!明人做暗事,就让我亲自说吧!不错……”   我已经喜欢上他!   隆!幽若的一句勇敢自白,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重重轰进雄霸耳内心内脑内;惟他不愧是举世无双的一代枭雄,居然仍能保持高度冷静,但听他嘿嘿冷笑:   “幽若,别喜欢上你的敌人!既然你计划把聂风收拾,聂风便是你的敌人!敌人是用来杀的,不是用来爱的!否则你怎能一剑刺穿敌人的心?”   幽若义无反顾地问:   “为什么我不能喜欢聂风?爹,你这样说,莫非你认为聂风并不配我?”   雄霸理直气壮的答:   “他当然不配!聂风这小子纵是为父的第三弟子,在天下会地位非轻,但他也仅是为父的战斗工具而已;即使他就有几份颜色,有一张万人迷的脸,你却是我雄霸独一无二的女儿,你也该象为父一样——果敢!决断!无情!绝不该着了聂风的煞手!”   “爹——”幽若不以为然,摇首:   “你认为聂风的脸,真是他最大的煞手锏,不!你错了,女儿认为他的煞手锏并非这些,而是一些……”   “一些什么?”   “一些不会明白、也不会再有的东西!”   “幽若,为你根本便不明白你在胡扯什么!”   “你当然不会明白!所谓霸者无双,勇者无惧,知者无二,仁者——无敌!霸、勇、智、仁,当中有一个字,是世上一众枭雄老早已忘了的,可是女儿……却偏偏栽在聂风这个字上……”   是的!看透红尘,无敌的也许并非甚么盖世神功,也不算尽机心的奇谋妙计,无敌,也许只在于一个所有枭雄都忘了的字上……   “大胆!你作反了!雄霸斗地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只因幽若从不敢这样和他说话,他恼恨她的坦白,更恼恨她说某从无敌,他道:   “快停止你那无聊的计划及游戏!”   幽若提醒他:   “爹,我早已停止了这个无聊的赌约。”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啥?”雄霸道:   “既然你已不想再下药收拾聂风,那便快与爹一起离开风阁!”   “不!暂时我还不能离开风阁,我还要在这里等聂风回来……”   雄霸闻言更是勃然大怒,声色俱厉叱喝;   “不行!你已超越了自己的本份,喜欢上你的对手!你我之间的赌约已无效,为父命你,立即与我一起离开!”   说罢身影一幌,不知如何已自窗外掠进风阁之内,且一把执着幽若之手,欲以强硬手段拉她离开,谁知……   募听“噗”的一声,幽若双腿一屈,赫然已重重跪在他的跟前!   她跪他?她居然向他下跪?   雄霸只感到相当震撼;他与她虽是父女,椎幽若自小乏人照料,养成狐僻骄横的性格,纵然是向他这个爹跪下敬茶,亦从没跪过,想不到今夜,她竟然跪了!   只为了等一个男人而向他下跪!   只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   但见幽若已泪盈于睫,一反过往的倔强自负,委婉哀求……   “爹,女儿求求你,我只需要……一段很短的时间,只要……待聂风喝罢我的汤,我便立即自行回去湖心小店,以后……再不踏出小店半步……”   雄霸默默的瞪着这个突然向他跪地求情的女儿,面上阵青阵紫,转瞬间已变换了四五种颜色,他忽然发觉,他虽贵为江湖举足轻重的一代霸主,本应对一切了如指掌,只是,眼前他这个女儿的心,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良久良久,他威严无比的霸脸终于冒起一丝无奈,一丝还存少许亲情的人才会冒起的无奈,他沉着嗓门问:   “你,何以一定要聂风喝你的汤?”   幽若垂首,答:   “因为,他曾为我……撤夜不眠的弄了一锅汤,我……为他弄一锅汤,我自知必须要回去湖心小筑,我……只求在回去之前,还他……这个情……”   雄霸闻言,不禁仰天倒抽一口凉气,叹息:   “好!你想还聂风一个情,恩怨分明,也不失为霸者之后,但若爹真的让你在这里等下去,你更一定要应承爹,事成之后誓必回湖心小筑,以后,你亦必须守信,竭尽所能——忘记聂风!”   听闻平素纪律严明的老父格外留情,自若迅即喜出望外,椎与此同时,心里亦有一阵悠疑。   回去湖心小筑,固然已是她老早豁了出去的事;但,忘记聂风?   她,可以吗?   然而无论如何,为了今夜能等聂风不喝这一碗汤,幽若亦不得不低首应承:   “爹,女儿,……会的。难道,你对自己也没信心?以你身为一帮之主的无上实力,你认为,女儿……逃的出你的掌心?”   她这句话说得不无悲哀,两父女霎时又堕进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还是雄霸率先说话,他问:   “君子一言?”   幽若无比坚定的仰视她的老父,斩钉截铁的回答:   “快马一鞭!”   好!雄霸当下别过脸,不再看她,也不知是否以他一代枭雄之尊,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而跪地乞求,才会如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语声方歇,雄霸已身随声起,高大雄壮的身躯猛地穿窗而出留下幽若而去。幽若幽幽的目送老父逐渐远去的身影,一直盈在眼眶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爹,谢谢……您……的格外开恩,幽若怎会不明?她很明白。”   然而此际并非说话的时候,她惶地抹去眼角的泪痕,再步至案前察看那碗汤,看看它有否冷却了。   汤,还是热气蒸腾,就像她此刻渴望再见聂风的心。   惟是,这碗汤所等的人,为何仍役回来?   聂风,他到底去了何处何方?   聂风原来独自坐在天下会内一个小山岗上,静静眺着天下会下的天阴城,与及城内燃点着的万家灯火,眺着万灯扬。   只因他害怕热闹,他要避过这个中秋之夜的所有热闹。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不记得往年,他曾与断浪及孔慈,一起在断浪所局的草房之内赏月,可是今年……   他,心内有一年无法抹去的结,有一段无法忘怀的情,他只想在此中秋良夜,独个儿度过,独个儿歇一歇,再不想因害怕孔慈与断浪为他操心,而强颜欢笑。   从无双回来之后,他确实已笑得太多。   有些时候,笑,更吃力。   然而,聂风在此无人打扰的小山岗上坐了良久,又感到,他前来此处之前,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处,孔慈,断浪,甚至剑舞,会否因为他突然失踪而整夜不安?若因他自己一时爱静而令他们操心,令他们无法安享这个中秋的话,那……   一念及此,聂风不期然又站了起来;是的!别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累了大家!所以他决定先赴草房找断浪,机而会合孔慈,剑舞,甚至秦霜与步惊云,然后再一起祝贸中秋,希望也不会太迟吧?   只是,当他步至断浪的草房之时,他便发觉,为断浪竟然不在草房之内。   这可奇了!聂风暗付,断浪素来都与那些天下会众不大咬弦,绝不会与他们一起庆祝,此刻却踪影查然,莫非断浪真的为他操心,已经四出找他?   聂风还发现草房的案头上,以油澄压着一纸字条,字条上写着一个“风”字,似是断浪留给他的话,他逐打开字条一看,赫然见字条之上这样写着:   “风:侍婢主管香莲已经不知所踪,我怀疑剑舞就是黑瞳,乘今夜是中秋之夜,大颗儿乐极忘形,我会进香莲居,翻查剑舞来历之迷。   我相信或会有人阻止我追查下去,我此去若真能寻个水落石出,固然大好。但我若无法回来,相信毕已遇害。那未,剑译便更值得怀疑;风,为了你,我一定会查出剑舞是谁。我去了,你自己以后千万小心!”   浪   断浪永远这样谨慎,就连前往搜寻剑舞来历之前,亦留下一纸字条,叮嘱聂风小心,可是聂风阅毕这纸条,却陡地脸色发青:   “浪……”   “你真是!你怎能为我孤身犯险!”   是的!断浪确实在傻了!他本来背负着振兴断家的重任,却一直为了与聂风的友情而甘心留在天下饱受屈辱,如今竟然又为了聂风不被伤害,不惜孤身独闯虎穴,追查剑舞身世,且在整装待发之前,自心亦有一股不祥预感,所以才会写下字条,叮嘱聂风。   然而他毕竟还是去了,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曾与他共度过生死患难、情如手足的——   聂风!   “浪……”   聂风已无容细想,他今生今世,亦会因失去断浪这个兄弟而寝食难安!   他遂地双足一蹬,登时人如一阵惊风,便直向香莲的的居飞去!   聂风的忐忑不安,看来真印应验了!   当他驰至香莲的居之时他便发觉,断浪已经不在!   偌大的居,仅余下遏地被翻阅过的侍婢履历,见断浪曾前来此地,然而,最令聂风触目惊心的还是……   地上的一滩血渍!   怎会如此?地上怎会多了一滩稠血渍?   断浪已经遇害了?   他……来迟了聂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立原地,不知所措,心头一片混乱,惟在他怔忡之间,他又发现了另一些更令他吃惊的事物。   那滩恤渍之上,似乎在一块细小的东西,一块只有指头大小的东西。   他竭力保持着镇定,以指头拈起这块在血泊中的细小物事,定眼一看,一颗心陡地直向下沉,直向下沉……   他拈起的东西,赫然是一块衣料!   这块衣料,想必是断浪在遇害之时,于行凶者身上撕扯下来的衣服一角,再丢到血泊之上。   而这块衣料,竟是一块——黑色衣料!   一块极可能是从一黑丝裙撕下来的衣料!   啊!啊!啊!   “黑……丝罗……裙?”聂风整个人傻了,他当然知道,天下会内,谁最喜欢穿黑丝纲裙!   “是……剑舞……干的?”他无法相信,也不忍心相信,曾为他连续弄了六天猪肺汤的剑舞,会干出这样的事,更于掉他一生最好的朋友。   “剑舞,怎会……是你?”   “你……为何要这样?你为何要这样?……”   “难道……”   “你真的是……”   “她?”   “黑瞳?”   -----------------      04 007 第 七 章 怒惊情     忽然下起雨来。想不到在八月中旬的中秋,会陡下一场这样的冷清的雨。   秋雨绵绵,仿佛催促着良夜快尽,又访佛在催促着岁月消亡。   然而今夜,消亡的或许不独岁月……   幽若痴痴的看着窗外这场秋雨,看了许久,似快将化为一座望夫早归的石像。   已经是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点雨了,她一直百无聊地用心算着从屋滴下的雨点,只感到自己无聊得很。   她所弄的汤,亦已经逐渐冷却,可是聂风欲仍没回来,她开始担忧,他是否出了事?   喜欢一个人便如此!他迟了,绝不会怪责他迟了,只会担心他是否在途中出事,会否生了意外?   不过幽若为聂风担心,其实是无聊的,她,应该为自己今夜的遭遇担忧!   遂地,幽若听见一阵推门声,她不由喜上眉梢,因为她即使不用回头亦可同时听出,进来的人步声轻而萧酒,她异常熟悉,那正是——聂风的步声!   “风少爷?”   她迅即收敛自己脸上的落寞与愁容,强颜装出一脸迷人的笑意,方才缓缓回首,准备以一张盈盈笑脸迎接她心中的男人,准备在此决别他的最后一夜,给他今生留下一个最美丽最难忘的印象。   想不到向来自恃、不苟言笑、喜欢保持冷默的她,会为一个男人而笑。   但……她此刻身后的聂风,相信令她更为难忘!   只因她从没见过他会变成这样!   赫见步进来的聂风,早被雨水打得浑身湿透,一头本是飘逸的长发,亦有数撮凄庸地洒在他的前额之上,惟最令幽若咋舌的还是聂风此际的表情,因为他脸上根本没有半丝表情!   他时常挂起的温暖笑脸已经不再,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冷,此刻,他看来甚至比步惊云还要冷!   但幽若已顾不了这些,她只是担忧他浑身的雨水,她虽然仍在假装是剑舞,惟仍掩不住她对他的过份关心,她道:   “风少爷,你……怎会给雨水弄得全身湿透?不行!这样会着凉的,让我给你找件替换的衣服!……   说着已赶快在屋内的框子里取出一件衣服,正要给聂风,谁料……   出乎意料她,聂风竟一手格开了她满是关怀的手,木然的道:   “冷雨可以令人清醒,一个人若清醒一些,便更可看清楚身边的人……”   “岂非更好?”   他语中有话,只可惜幽若一时间并没听出摹含意,而他既然不想换去衣叹,她也拿他没法,惟有端起案上那碗猪肺汤,柔声道:   “风少爷,那你便快喝点汤吧!这碗汤虽已放在案上很久,但仍有少许温热,喝了会令你好过一点……”   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幽若出奇的勤快,她一片苦心,一面说,一成已把那碗猪肺汤端至聂风跟前,一双美丽的眸子,更充满热切期待之色,也有点紧张……   是的!这一刻,她已等了大久,只要聂风把这碗汤喝下去,她便能一偿素愿;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弄一锅他异常满意的汤,这平凡而微小的快乐,已足够她回去湖心小筑之后,回忆一生;虽然她依然是一头可宠物。   这样想着,幽若的掌心也在冒着汗,她很紧张,她希望他快点把汤喝下去,一她为他所准备的心意,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惜数夜通宵达旦弄汤给男人的心意……   可惜,聂风并没朝她这碗“千锤百练”的猪肺汤瞧上半眼,反而于无意之间,膘见她左袖之上一点差点微不可见的血渍,一点她在匆忙间忘了清洗的血渍……   那些血渍会否属于……断浪?   聂风当场眉头一蹩,他在回来之前本已极力按捺自己的情绪,竭力保持冷静,以求向剑舞问个清楚明白,惟是,如今看来也再不需要问个什么清楚明白!   香莲地上那滩血迹上的黑色衣料,告诉他企图杀害断浪的人极可能是剑舞!而剑舞此刻左袖上的血渍,更象是一张白纸黑字的罪状,撤底告诉他——是她干的?   是她干的?   霎时之间,一股可怕的愤怒不断涌进聂风心头,他全身也在轻轻颤抖,他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愤怒,只因他确实视断浪如亲弟……   然而幽若瞧见他全身在不住颤抖,不禁为他感到心痛,为自己所喜欢的男人感到心痛惜的问:   “哎!风少爷,你怎么在……颤抖?你一定是着凉了!”   她是真的关心他,完全没有想过他正在怀疑她,故仍不知就里,欲放下那碗猪肺汤,拿一件披风给他披上,谁知还没把汤放下,聂风已翟地冷冷吐出一句话:   “别再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了!”   聚闻此语,幽若当场一怔,这句话声调之冷,根本不像平素的聂风会说的话,她惶惶回首一望,只见此刻的他正铁青着脸,战战兢兢的问:   “风……少爷,你……在说什么?剑舞……不很明白……”   聂风决意揭发她,他冷嘲道:   “你会明白的,黑瞳小姐!”   黑瞳?   幽若整个人呆住了!不不不!她怎会是那个夜闯天下藏宝阁的黑瞳?她不知聂风为何会误会了,她急忙张口欲辩:   “风少爷,你弄锗了,我……我不是那个……黑瞳……”   但聂风已因断浪而怒火中烧,他已不再相信她的说话,他罕见地激动,反问:   “你还想说谎?我已经去过香莲居,发现地上的血渍与及你的衣角,黑瞳,你实在太不小心了!可是我比你更不小心,枉我一直都把你视作亲人般看待,但——”   “你却干掉我最亲的亲人——断浪!”   不错!谁都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被害被杀!故幽若明白聂风何以会一反常态,如此激动,然而她虽与那个黑瞳有相同的目的,本为收伏聂风而来,但她真的并不是那个黑瞳,她也真的已不想再害他。   “风……少爷,请你冷竟点……听我……说,我真的……不是……”   她刚想解释,然而盛怒之下的聂风,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解释,他堆地皆自吆喝:   “你还想狡辩,你这个说谎的女人,我向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到底已把断浪怎样?”   “你到底已把断浪怎样?”   怀着排山倒海的怒意,激动终于冲昏了聂风,他再也忍受不住,手随怒起,猛地一拳狠狠在眼前案上,当场把那张桌子整个震地寸碎,地面亦给其骇人拳劲重重破开!   好愤怒的一拳!好可怕的一拳!没料到以腿扬名的聂风,也有此等惊人拳力!   这一拳不单打在案上,也残酷地打在幽若的芳心上!   她的心在滴血!   她今夜不借放弃倔强,跪地乞求老父,准许她留下来,敬聂风喝这碗汤,本是要尽一腔离别前对他的心意,殊不知会招来如此误会!责骂!弄巧反拙!   她不求他会她弄得一锅好汤,只求今夜能与他留下一个美丽的回忆!只求他开心快乐!只求为自己当初的自私险毒对他作出补偿!只求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做梦也没想过,居然会弄至如斯不可收拾的田地!到底孰令至此?   幽若还是怔怔的拿着那碗猪肺汤,浑身在颤抖着,心也在颤抖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早已打滚着盈盈泪水,可是她还是强自忍着不让泪水下;她并没有怪聂风,只怪自己当初存心不良,如今后悔难翻,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作的孽,她只得无比惭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聂风;想不到一代枭雄之女,竟会为了一个男人如斯沦落,如此卑微。   行动过后聂风的胸膛犹在急速起伏,然而他的火头已因这一拳而宣泄不少,一颗心也逐渐平伏下来,他横眼一正反常卑微地立于一旁的幽若,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处直眼前的她,纂地沉声道:   “你,走吧!”   “走?风少爷,不要这样说,请你给我机会解释!”   “我已不想再听任何谎话。”聂风别过脸不再看她那焦急的脸:   “若断浪仍能幸存,你就放了他!若他真的死了,我……”   “也不想再见你!”   不错!本来江湖定律,有仇必抱,但断浪若真的死在她的手上,聂风也不知该否向她报复?他曾一相情愿地把她视作亲人,他不知自己能否向她——-下手?所以惟有叫她走,他不想再见她!   幽若不想聂风会这么绝情,着她在离去,她心慌意乱的道:   “风少爷,我知道你如今正在火头上,但,此事说来话长,求你给我一点时间……”   “你何不先坐下来,喝了这碗汤,再平心静气……听我说?”   若非理亏,向来目空一切的雄霸之女有岂会如此低声下气?   一切都为了还他一个情!一切都是为了心中所爱……   她不说犹可,一开口又是错!聂风随即朝她手中的一碗汤一看,冷问:   “你为何总是想我喝那碗汤,难道……”   汤内有毒?   “不……”幽若拼命摇头,她怎会想到,自己一番心所弄的汤,竟被怀疑有毒。   “这碗汤绝……没有毒!风少爷,你一定要信我!”   聂风双目泛起一丝惆惝,似对人性已撤底失望,道:   “剑舞,无论不是否黑瞳,你所干的事,已令我不能信你。我目下很乱,请你立即离开天下,立即消失!”   不!幽若心中急嚷,她不能就这样消失,她此际若一走了之,仅会留下一个永远无法解释的遗憾给聂风,令他今生今世都对她含恨,她不想他恨她!   “风少爷,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再叫我走!我现下……绝对……不能走,否则……   我一走,我……今生今世……都再……难心安理……得……”   到了最后,她所求的已不是一个美丽的回忆,只是希望他别再误会,真是何其沦落、犯贱?   聂风听罢脸色又是一沉,漠然道:   “你真的不走?”   幽若低下头不敢看他。   “好!既然你不走,那——”   “我走!”   聂风真的说走便走,当下转身,便要冲出门去,谁料幽若于情急之下,身形也是不弱,一把已紧紧拉着他的左手,悲枪地哀求道:   “风少……爷,求求你,请你留下……下来……听我说清楚吧!   “快放手!”聂风不堪疾缠,怒叱:   “我已无法面对你这个干掉断浪、也想干掉我的女人!我痛恨自己无法对你下手!   你那碗汤,就留给你自己慢慢清楚……”   “它到底有没有毒吧!”   语声方罢,聂风突奋力一,当场把紧抓着他左手不放的幽若挡开!   幽若虽自小使得其父雄霸传艺,武功底子亦非等闭,惟聂风这道“无情力”更也是非同小可,不但把她挡开,还意外地将她挡飞,她整个人随即向后飞开去!   她手中的汤亦在其身体飞之际,倾泻而出,幽若一惊,慌忙手腕一翻,手中碗顺势飞旋而出,及时把溅出的汤接回碗内,余势未止,更连碗带汤向她掌心口旋;但如此一来,她稍一分神,便忘了自己身体向后倒飞之势,修地“彭”的一声巨晌!幽若整个娇躯,登时重重倒在地上,她这一记跌得不轻,咀角顿进鲜血。   惟她的人虽倒下,她那碗汤仍没倒下,那碗一心一意为聂风而弄的猪肺汤,终于涓滴不溅地回到她的手上。   那碗汤,就像她对聂风的心,她宁愿自己受伤,她对他的心,还是不倒!不灭!   聂风乍见幽若为了保存一碗汤而入仰马翻,并且咀吐鲜血,私下也暗觉不忍,但,他此时正因断浪遇害而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如何与她再纠缠下去,他斗地紧咬牙根,装作视而不见,一把劲儿冲出门去!   “聂……风,你为何……要走?你为何……要弃我……而走?”   幽若躇跺地站起来,欲要再追,距料甫一运劲,便聚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欲原来,她这一跌非同小可,已经身负内伤,她也没法再追上聂风了!   早已倔强地盈在她眼里多时的泪,此时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终于落下。   她恍如一双自作孽的蜘蛛女妖,在她千织万纺,如今仅余一根断线。   一根令她断肠、断魂的断线!   聂风并没因为身后幽若的呼唤而有半他停下。他逼自己硬着心肠,一直冒着秋雨向前走,他害怕自己稍一回头,便会心软,然后再继续听这个坏女人的谎言,直至他又再次对她信任为止!   然而这样一直的走,他将要走往何方?   他不知道!他如今只是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可是他最好的兄弟断浪已然遇害,他不知自己该向谁倾诉!   秦霜?孔慈?不!他俩极可能正和其他天下会众在庆贺中秋,他不想防碍他们的雅兴;至于步惊云,他更深知其脾性,不想打扰他!   想着想着,聂风浮起记起一个人——   蓉婆!   是了!为什么他会忘了蓉婆?   他一个老人家独居在城隍厅,在空上人月团圆之夜,一定会很寂寞吧,该死!聂风暗暗责备自己,他虽然会给蓉婆足够的银两过活,却没给她足够的关怀,他竟然完全忘了在此中秋之夜访她,直至这个他想找人倾诉的时候,他方才记起她,真是该死!   幸而如今仍未太迟,他还可及时前赴城隍厅找蓉婆,心念一决,聂风逐更加快脚步,直向天下第一关走去。   然而或许他的心正一片率乱,他并役察觉,当他从风云阁的庭园走出来的时候,他身后的百丈之外,正有一条人影在尾随着他。   一条很想知道聂风在盛怒之后、将会何去何从的人影!   聂风抵达天险城郊的城隍时,时候已经不早,城隍厅更已投进一片荒凉之中。   当聂风轻轻在在门上敲了数下,隔了半响,蓉婆也未前来应门,心想她老人家在中秋之夜无所事事,大概一早已上床了吧?   他不想吵醒蓉婆,正欲离去,谁知刚刚转身,厅门又开启了。   “小……马?是你”但见蓉婆睡眼惺讼,显然是从睡梦中醒过来的,聂风见状不由内疚,道:   “蓉婆,小马把……你吵醒了?对不起,我还是先行离去,明天再来看你吧。”   蓉婆慈祥的道:   “小马,既已来了,为什么又立即要走”你来看我,蓉婆很高兴呀!来来来!外面仍有雨,进来再说。”   蓉婆相当勤快,不但招呼聂风坐下,给他一块干布抹脸,更不知从哪儿取出数个月饼,放在盘子上招待聂风;聂风心情欠佳,本是无心吃下,惟蓉婆盛情难却,他不想令这个孤独的老人家为难,于是只好勉为其难,接过其中一个月饼。   正欲吃之,聂风眼角朝那月饼一瞄,蓦地发现一件奇事。   月饼是寻常人家庆贺中秋之物,本来无甚稀奇;而制造月饼的饼家,总会以一些刻有叫饼家名字的木模,在月饼表面压上他们饼家的名号,一来以资别这是他们所造的月饼,二来以广招来客。   但眼前这个月饼表面所呈现的字号,欲并非什么饼家,而是两个令聂风感到诧异无比的字一天下!   天下?这……是天下会的月饼?   不错!为了庆贺中秋,雄霸每年都会命天下的一流橱大造月饼之上,亦会压上天下二字,而这些月饼,仅是供天下会中人享用,绝不会流出市面;那么……   蓉婆何来这些月饼?   聂风心中一愣,只觉事有跷溪,惟仍不动声色,他不想令年事已高的蓉婆过度紧张,他逐吃了一口月饼,漫不经意的问:   “蓉婆,这月饼很好吃,你从那儿买来的?”   蓉婆芜尔而笑,答:   “小马,这些月饼并不是蓉婆买的,而是别人送的。”   “送的?”聂风感到事情开始有点端,继续问:   “谁人这样好,送给蓉婆这些月饼?”   说来惭愧,聂风暗骂自己,他自己也忘了送月饼给蓉婆,无论如何,这个把天下的月饼送给蓉婆的人,倒是相当有心。   蓉婆答“是这样的!今日黄昏,我到市集买菜,见其中一家饼家所摆卖的月饼看来不错,正想买数个回家,心想好歹也有月饼度节吧!   谁知却没携带足够的银子,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女孩子拿着一盘月饼走上前,对我说:婆篓,你是不是想买月饼?”   真巧,我家今年多买了一盒月饼,不知该怎样处置,既然婆婆你想买月饼,若不嫌弃,那不如让我送给你吧!”   “我初时拒绝了!因为我与这女孩素不想识,似乎不应接受,但那女孩相当热心,多番把那盒月饼递给我,令我实在不好推却,而且见那女孩的容貌也不似坏人,于是只好欣然接受……”   哦?原来蓉婆今日居然有此奇逢?聂风一面听,一面在琢磨着,究竟天下会内,有那个女孩会送月饼给一个无依老妇?   此时蓉婆复再继续说下去:   “那女孩的心肠还相当好,她见我一个老人家身畔无人,便说老人家独自走路并不见与她谈得颇为投契,逐邀她进屋内,多坐了一会……”   聂风问:   “哦?蓉婆,那未,这个女孩到底有没有留下来与你再谈?”   蓉婆迷着昏花的才眼,似是一生之中也没见过一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孩,笑着答:   “有!她一口便答应了!进来之后,她没坐上多久,便说这座厅当真古旧得很,于是不由分说,便替我打扫起来。我说:‘姑娘,你是客,怎能要你打扫呢?’她却答不要紧,若要老人家打扫,她更于心不忍……”   聂风愈听,便愈觉这女子十分难得,他更想知道她是谁了,于是又问:   “蓉婆,就来说去,你似乎还没告诉小马,这位姑娘到底是姓甚名谁?”   蓉婆答:   说来惭愧!蓉婆也不知道这姑娘姓什么,她只是告诉我,她叫作……   蓉婆说着语音稍顿,继而再吐出一个令聂风目定口呆的名字:   “舞!”   “舞?”   聂风陡地一怔,天下会内,以舞为名的女孩简直是凤毛麟角,难道……?   他连忙追问:   “蓉婆,这个女孩有什么特微?”   蓉婆对于聂风的突然紧张追问,只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悠悠地答:   “她呀!让我想想……”   “她除了长得相当漂亮,好像不吃人间烟火之外,她并没像其余女孩般束着头发,她把一头柔亮的头发洒在肩上,呀!还有一点……”   “黑色丝罗襦裙!”   黑色丝罗襦裙?聂风听罢这个答案,翟地震惊莫名!   他已即时可以确定!这个在蓉婆口中心肠极好的女孩,是一一剑舞!   他以为是黑瞳乔装的剑舞!   可是,聂风不明白,究竟剑舞为何在把天下会的月饼送给蓉婆?还主动替她打扫这座古老的城隍?她真的有那么好心?她到底有何动机?   就在聂风推祥之间,蓉婆又道:   “那个唤作舞的姑娘虽然有心,但手腿似乎并不十分利落。她看来小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并不习惯干要打扫这种粗活,可是真难得,她竟然不发一声,默默替我打扫;我见她弄至满头大汗,私下也是不忍,便劝她,姑娘,我蓉婆与你萍水相逢,我很感激你送月饼给我的一番好意,只是,你没必要为我这样干打扫的粗活呀!小马,你猜猜,这位姑娘究竟怎样答我?”   聂风苦笑摇头:   “对不起,蓉婆,我猜不到,请你说吧!”   是的!他愈来愈胡涂了!他真的猜不透神秘的剑舞曾经说些什么?会干什么?   蓉婆道:   “她竟然说了一句感到百般莫名其妙的话,她说:婆婆,你年事已高,又无亲无故,即使我是一个路人,也会忍不了而来帮你,更何况,这里是‘他’的亲人所在之处,理应给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的亲人?好奇怪的一句话!聂风闻言一愣,不知剑舞在卖弄什么玄虚?   谁是──他?   “那,打扫完毕之后,她便走了?”聂风问。   “当然不!”蓉婆答:   “打扫完毕之后,她还与我聊了一会,后来更问了我一个问题……”   嘿!聂风心想,问题终于来了。剑舞若是黑瞳的话,他早知她不会安着什么好心,她这次赠饼给蓉婆,可能只是一次刻意的安排,目的只是搭上蓉婆;这个女人,一定不会没有动机!一定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蓉婆,她问了你一个怎样的问题?”   蓉婆并没留意聂风脸上已泛起狐疑之色,答:   “也不是十分大不了的问题!她只是看见神上那些贴着红纸的木牌,于是便问我,那些是否祈保长生的长生位?”   “就是这样简单?”   “是呀!她还问我,她可否也为一个对她极为重要的人,在些立一个长生位?”   聂风有点不敢相信,想不到剑舞搭上蓉婆的目的是如斯简单?   不会的!剑舞,甚至连断浪也可除掉,她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而且,她想为一个人立长生位,这个所谓对她极为重要的人,到底是谁?   一念至此,聂风不禁好奇起来,又问蓉婆道:   “蓉婆,那她是否真的为了那个人,在此立了长生位?”   蓉婆慈祥的笑着答:   “当然了!这样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怎会拒绝她的要求?我逐给她一块贴着红纸的木块,着她把那个人的名字写上去。”   聂风连随道: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也很想知道。   “小马,她把那个人的长生位安在你亲人的长生位畔,你何不自己看看?”   什么?剑舞居然把那个长生位安在他亲人之畔?他愈发对这个人的身份感到兴趣了,当下立即回首一看;只见神之上,他所安的一列长生位的未端,正安着一个簇薪的长生位,而这块长生位上所书的名字,赫然是一一聂风!   是聂风!   什……么?聂风霎时间思朝起伏,他的震惊,简直无法言喻!剑舞不是前来对付他的吗?为什么又要为他立长生位,祈保他平安多寿?   在此瞬间,聂风的脑内闪过无数假设;最大的可能,便是剑舞早已发现神案上他为她所立的长生位,才会亦为他立长生位,故意捉弄他!对!一定是这样!   蓉婆见聂风震惊至面无人色,不禁道:   “小马,你也感到很谅诧吧?初时我看见‘聂风’这两上字亦是吓了一跳,心想:   这个人不正是当今天下会雄帮的第三大弟子吗?   不过那舞姑娘欲摇头说不是他,只是同名同姓吧了……   “于是我又问她,这个聂风到底又是她的什么人呀?她听后只是苦笑,叹息着答,他,是一个她今生今世……”   “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这四个字,就如四道重,一次一次的着聂风的心,差点把他至窒息。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剑舞会这样“语不惊人誓不休!”?   惟就在他怔忡之间,蓉婆又已说下去:   “我听后便问她,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个聂风能如此得蒙你的爱恋,他,一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男人了?”   “她却满怀幢憬、肯定的答:是的!婆婆,聂……风,确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男人!   但,我配不起他!”   “她还相当自卑的说,她从前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坏女子,为了一已自由,矢志要对付那个聂风,欲想不到,与这个男人相处日久,反被他的真诚深深打动,她已决定不再对付他,而且为了感激他对她的关怀,她决定精心为他弄了一锅上好的汤……”   又是汤?   聂风闻言猝地记起,他在风阁扫开剑舞之际,她宁愿自己跌至内伤,也不愿打翻那碗猪肺汤,难道:那碗汤,便是她对蓉婆所说……那锅她为他精心所弄的汤?   绝对不会!他想,她对蓉婆所说的,极可能也只是她的另一个谎言!另一场戏!   蓉婆,这位舞姑狼,在安罢长生位后,终于走了?   “是呀!她黯然说,今夜这个中秋之夜已是她的大限,也是他留在聂风身畔的最后一夜了;这夜过后,她便要永远离开他,回到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以后再不能日夕伴在他的身衅;所以,今夜她除了要为他弄一碗最好的汤,也想为他立一个长生位,希望即使以后他的身边已没有她,他还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蓉婆说到这里,不由也吐出一丝惋惜,渭然叹道:   “我瞧这个舞姑娘,倒是一个非常情长的人,纵使在临别在即,仍如此放不下那个聂风;她那时的脸看业比蓉婆更为可,而且还眼泛泪光,唉!她想必有不得已的昔衷,才逼于无奈离开自己所喜欢的人吧……?”   眼泛泪光?   聂风愈听愈觉或然;眼泪是“情”之精华!一个人可以装,强笑,甚至装哭,欲也仅是干哭而已,纵是说谎高手,泪,还是很难挤出来的……   难道:剑舞对蓉婆所说的话,是……真的?   真的如他所言,她本是要前来对付他,最后,却爱上了他,所以决定放弃”若实情真是这样,那……他岂非错怪了?辜负了她?   不!聂风制止自己这样想下去,剑舞对蓉婆所说的一定不是实情,若真如此,那在侍婢主管房内的那滩血渍,又是谁的血渍?   断浪……又说去了哪儿?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向来镇定自若的聂风,此刻的思绪亦陷入一征紊乱,他多么希望自己并没有错怪好人,但一个冷静的声音嘎地在庙门那边响起,即时否定了他这个想法:   “你错了,风,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   “都是真的!”   语声方歇,一条人影已自城隍庙的屋詹掠进庙内,这条人影,正是一直跟踪聂风何去何从的那条人影,聂风朝来者一望,当场大吃一惊!啊!这个人……   这个人,赫然是他以为早已被剑舞干掉的——   断浪!   “浪?是……你?你还没有……死?”   眼见断浪仍没有死,且还分毫不损完整无缺的呈现在自己眼前,聂风的震骇,非笔默默所能形容!他这地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深的误会里,一个会令剑舞彻底心死的误会里!   断浪惘然的答:   “我当然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你一直认为我已遇害,是否因为香莲房肉那滩血渍?只是,那滩血,并不是我的血……”   那滩血并不是断浪的血,那……?聂风连随追问:   “那是谁的血?谁流了那么多血?”   断浪注视着聂风,双目泛起一股痛心之色,一字一字的答:   “风,那是……”   “剑舞的血!”   “幽若的血!”   剑舞?幽若?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会拉在一起?幽若不是雄霸的独生女吗?   聂风细想之下,心头陡地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无比震惊的问断浪:   “浪,你这样……说,那……未,难道……剑舞就是——”   “幽若?”   断浪没再作声,他只是自怀中扫出一纸字条,“飒”的一声以手劲飞给聂风!   香莲屋内攫获的一约赌约,一纸雄霸与幽若所立的赌约!   他,终于彻底知道了真相!   “噗”的一声!知道真相后的聂风,不由自主的身子一软,颓然坐到凳子上,他已经同如死灰。   断浪看着正呆然无措的聂风,看着这人为了他生死安危而误会了幽若的兄弟,他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歉意,然而如今还不是他抱歉的时候,聂风还有一些未知的真相,他必须为他详尽道来……   但听断浪在空洞的庙内响起了无限稀嘘的声音,把一切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最初,我也和人一样,十分怀疑剑舞便是黑瞳,可是在香莲寝居内发现那纸赌约之后,便知道她其实是幽若……”   “然而,即使她是幽若,赌约上所说明的打赌也是相当阴险,我感到勃然大怒,正想前来通知你,望你小心提防,谁知,此时幽若却突然出现了……”   “我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因为单看她的出手,已知她得自雄霸真传,以我目前实力,还不足以挡她那一掌;谁料就在此时,摹听“拍勒”一声,她左臂弯的皮肉蓦地迸开,血花狂油,洒了一地,原来幽若在千钧一发之间硬生生把自己这一掌遏止了,但遏止这一掌的结果,却令她的掌劲倒流,破开臂弯而出,反伤自身……   “我见她血流如注,知道她掌下留情,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办,只好找了一些干布而给她包扎臂弯迸开之处,谁料她竟然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口,只是在喃喃道,幸而能及时收手,没有伤我杀我,否则便会铸成大错,让聂风会因我之死而一世恨她,接着,出其不意地,她双腿一屈,她竟然……竟然……向我下跪!”   听至这里,一直呆然的聂风也陡地“啊”的低呼一声,幽若是堂堂一代霸主雄霸之女;地位非轻,她……居然向在天下微不足道的断浪下跪?聂风……真的值得她这样做?   一旁的蓉婆,虽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惟从断浪所说的话,她也大概,猜知,那个什么幽若,正是今日送饼给她的女孩,好一个为所爱而无畏无惧的女孩!   断浪续道:   “我真的吓了一跳,慌忙想扶起她,谁知她却仍是固执地跪在地上,她就这样当着我向天发了一个毒誓,说她已经改过自新,她如今惟一的心愿,只希望能给你喝她那达请教孔慈而弄的汤,还你一个情,之后,她便会到天下会的心地——湖心小筑,继续她身为雄霸女儿的生涯……”   “到了此时此刻,我看着幽若为了不杀我而迸裂的伤口,看着正向我下跪的她,我已不能不相信她的话,我遂答应暂时为她保守秘密,她登时雀跃万分,更求我暂时不要出现,让她能有一个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再把那碗汤敬给你,以报你关怀之恩,因此,我一直如言未有现身,却没料到……”   断浪没料到的是,他原来在聂风的心中,是一个如此重要的朋友!他的死,竟然会令聂风如此悲愤,失去理智,更错怪了幽若,他不期然满怀内疚的对聂风道:   “风,为了我,竟令你误会了……幽若,我……我实在很抱歉!”   就在此刻,断浪的心中暗暗决定,即使穷尽自己一生的心力精力,他也要竭力与聂风保持这份患难之交的友情,他绝不会背叛聂风!绝对不会!   可是,世事何曾会有绝对”当他真正长大之后,他那时或许会冷笑一句:只是当时年纪小,少不更事……   断浪虽然出言道歉,惟聂风却揭置若罔闻,木无回应!   只因为,他此刻正五内如焚……   他想不到,剑舞原来是幽若!   他更想不到,地位尊贵的幽若为了感激他,不借纤尊降贵,求孔慈教她弄汤,更不惜舍弃自尊,跪地乞求断浪别要揭发她的身份,而且为了不想他一世恨她,她更悬崖勒马,宁愿自伤已身也不向断浪下手……   她所干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一一他!   可是他却彻底的负了她!   是的!他负了她!负了她为他所于的所有事!   他不但对她恶言相向,还把她重重摔在地上,把她摔至重伤咯血……   他可对得住她的一番恩情?   自从她因他而开始逐渐改变之后,她对他根本并元任何苛求,她自知是雄霸的女儿,亦绝对没有希望可以再留在他的身边,她老早自知自己下半生将如何孤独度过,她只求在回去寂寞如地狱般的湖心小筑之前,亲自为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弄一锅汤,过一个在她今生今世将无悔无愧刻骨铭心的最后一夜,她认为是自己毕生幸福的一夜……   可是,如此简单如此微未的心愿,聂风却没有成全她!不但没成全她,还彻底伤透她的心……   一想到幽若还千方百计搭上蓉婆,只为了在庙内为他立一个长生位,祈保他健康长寿之时……   一想到幽若对蓉婆说,他,是她一生的最爱之时……   一想到自己实在鲁莽,从不给她机会解释之时……   一想到幽若为了保存那碗凝聚她无限心血的汤,而宁愿自身跌至内伤之时……   聂风,便不期然心如刀割,心头泛起一丝他无法再忍受下去的痛!   虽然他心中已有一个人,已再没有多余空间容纳另一个女人,但,他怎能让命途多婢的幽若,带着无数伤痕的身心,回去湖心小筑,继续她那漫无止境的囚禁生涯?   不!他心内呐喊!他绝不能让她这样可怜兮兮的走了!他绝不能让她落寞而回!即使她在与雄霸的赌约之下,最终不得不回湖心小筑,他也不能让她空手而回!他一定要给她留下一个她今生最美丽的回忆!   一念至此,聂风忽地记起幽若手中的汤,那碗最后仍在她手中拿着的汤,那碗他曾狠心叫她自己去尝尝有没有毒的汤……   他但愿她不会听他所主真的自己喝了那碗汤!他便愿那碗汤还安在!因为,他要赶回去喝她所弄的汽,他要一圆她的心愿!   还有,他会在喝汤这后,出尽平生之力赞她的汤!他要她开心,他要她破涕为笑,他更会亲一亲他,他,一定要为这个寂寞的女孩留下最美丽的回忆!   “幽若……”   这样想着想着,聂风忽地自言自语地沉吟起来。   “你真傻!你为何……一直不向我解释清楚?”   她没有吗?不!她一直都想解释,只是聂风不给她半点机会解释,想到这里,聂风的愧意更深!   “但,你已不用再解释,因为,我回来了……”   “幽若,我……如今便回来喝你的汤,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你,千万别要走……”   “你一定要等我!”   带着一颗无限焦急的似箭归心,聂风再顾不得断浪与蓉婆,沉吟之间,已经身如一道旋风疾飞而,他但愿自己回风阁之时,幽若还没有走,她还在,那碗汤也还在!   然而,他虽然希望为自己的错尽力补偿幽若,但……   会否太迟?   幽若可有这点微未的福气?   聂风走后,古旧不堪的城隍庙,便只余下仍是不明所以的蓉婆与及未及追上聂风的断浪。   蓉婆简直无法想象,那个曾好心赠银给她,而且不时前来探望她的小马,居然会是山上天下会雄霸的第三人室弟子聂风,她实在难以置信,目瞪口呆的喃喃道:   “原来……小马……便是……聂风?他……地位……这样尊贵,他为何要……帮……   我这个……老妇?”   他这个疑问本属自言自语,本不期望有人会答,谁知站于距她不远的断浪耳觉极为敏锐,他惟然叹道:   “这正是……风难得之处,不枉我断浪与他兄弟一场……”   蓉婆奇道:   “浪?你就是他的亲人——浪?”   “亲人?”断浪陡地一怔。   “不错!”蓉婆指了指神龛上那列长生位,道:   “他为亲人所立的长生位,当中也有你呀!你不知道?”   断浪闻言,随即步近神龛一看,果然!在一列聂风所立的长生位中,真的有一个“浪”的名字!   断浪心头不禁深深一阵触动,他终于彻底看清楚聂风的心。   “风,原来……你真的把我断浪……视为……亲人”我……真的……不知该……怎样说……”   到了这个时候,也还能怎样说呢,不过就在此时,他身后的蓉婆却徐徐步近,怅然的,“是的!聂风对人之佳,许多时候真的令人不知该怎么说,就像我这人无依元靠的老大婆,他,竟然也把我视为亲人,立下长生位,所以……”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会否能够忍心向他……”   “下手?”   什么?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断浪自听之下为之咋舌,他回即回首,怔怔的瞪着满脸慈颜的蓉婆,吃惊的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   “是谁?”   蓉婆幽幽苦笑,缓缓的答:   “断浪,我是一个无奈的人,我明知一直欺骗聂风,绝对不是错,可是我还是逼于无奈要骗下去,但,我实在很感激聂风对我的一番关怀、心意,真的!我真的很感激他,可惜……”   她说着一双老目朝断浪斜斜一瞥,复道:   “你既然也是他的亲人,我,不得不先向你——”   “下手!”   她的话犹未说完,断浪已极为机警,身形一纵,便想在蓉婆出手前夺门而逐,只因为他忽然感到,聂风,甚至一切与他相关的人,似乎都已堕进一个危机四伏的局中。   一个甚至比黑喧还要危险的局!   他要尽快赶去通知聂风——他如今唯一的亲人、知已、朋友!   可是,他的机警、他的聪明,虽然已相当不错,惟是他的武艺,暂时根本无法与聂风及步惊云相比,无法与秦霜相比,甚至与幽若相比!   故此,他亦根本无法逃出她的手!蓉婆的手!   断浪甚至无法瞧清楚蓉婆是如何出手的,便听见“啪啪啪”的一百四十四声,他浑身上下一在一百四十四个要穴已悉数被制,他的人,亦因要穴被封而逐渐昏沉起来。   万料不到,年纪老迈的蓉婆,居然也是一个高手!断浪在昏沉之间,只感到自己已被人抱了起来,两颁炽热的泪,更滴在他的脸颊上……   一个居心叵测的老婆婆,竟然也在执行任务之时,有泪?   她的泪,又是因何而一?   是为了自己的无可奈何?她尽管千般不愿,还是需对聂风执行指令?   抑是为了,将要发生在聂风身上的事?   那件连她也为聂风感到可悲的事?   可悲的局?   -----------------      04 008 第 八 章 死神之吻     曾有人说,缘是一场奇妙的游戏。   在这场游戏之中,各人都在出尽法宝,你追我逐,有缘的人纵使不用怎样追,也会追上,然而倘若无缘,那尽管如何竭尽心力的追,始终仍是无法相聚,只是擦身而过。   正如幽若,正如聂风。   他俩像是无论怎样努力,还是无法相聚于适当的时间。   也许这非关有缘无缘,而是因为命。   幽若,她可能早已注定了一生孤寂的命运。   早已注定了,地只配与聂风——擦身而过……   以聂风的轻功底子,若要在两炷香的时间之内,自天荫城赶回风阁,并非是全无可能的事,事实上,他亦已办到了!   不消两炷香的时间,聂风已经口到天下会,更已回到风阁,可是,风阁的门却紧紧的关闭着。   聂风见状更是惴湍不安,难道幽若已经走了?不!幽若,你不要走!我怎能如此狠心让你黯然离去?聂风心中一面暗嚷,一面已一股脑儿推门而进,他于是便看见……   “风……少爷?”   原来幽若还没离去,更仍没喝那碗汤,她只是满脸憔悴地茫然坐着,她乍见聂风折返,也是吓了一跳,似乎设想过聂风会突然回来。   太好了!   聂风私下暗自喝采,这因他的时间掌握得相当好,他终于能及时回来,为自己负了幽若的一切,对她作出补偿。   然而,他实在太天真了,她犹不知道,自己已身陷于一个……   最恶毒的局中之局之内!   正当他刚欲以自己最温柔的语调,张咀呼唤“幽若”的时候,他翟地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竟然叫不出来!   就连像哑子一般的“咿咿呀呀”声,他也无法发出!   他的嗓子赫然废了!   不但他的嗓门被废,当聂风正欲再踏前一步之时,他真不敢相信,他本来怀着绝世轻功的双腿,此刻亦无法能动半步,甚至他的手,他的身躯,亦统统不能再动弹!   天!在这一刹那间,他赫然变成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   废人!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聂风私下震惊,亦很快便已明白,他是中了一种可怕的奇毒!   这种奇毒不但无色无味,在中毒初期更无异样,只是中毒者若行走了一段时间,便会在适当时候毒发,类似那些“七步断肠”的奇门毒药,但令聂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究竟在何时中毒,是谁下的毒?   幽若犹不知道聂风已经身中奇毒,她只是瞧见聂风站在原地,震惊地狂睁双目看着自己,她当下更误会了聂风的震惊,是因为在他回来之时仍见她留在风阁而震惊,她脸上随即泛起一比无限歉意的表情,她低下头的道:   “风……少爷,你刚才叫……我走,我知道,自己绝不应该……留在这里,如今……   你一定很……恼我,但,请……你原谅剑舞,我只是在这里活了……一段日子,一时之间……不舍……得离开……这里吧了,风少爷,请你息怒,我……现在立即便走,我……   我立即走!”   聂风听罢,一颗心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然有口难言,心中却在不停高叫:幽若,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因看见你仍在这里而震怒!事实上我希望留住你还来不及!幽若!   你绝不能就这要独自离去!幽若……   可惜聂风心中给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叫出来,他甚至连咀唇也无法启动,眼睛也无法眨动!   他俨如一个废人,将要眼巴巴看着一个自己辜负了的可怜女子黯然别去,他将要看着她了然一身,什么也得不到便回去她的地狱!   然而此际的他,除了心焦如焚之外还能干些什么?   幽若既已决定遵照聂风的吩咐离开,亦知不能再久留下去,她遂端起案上那碗早已冷却了的汤,眼泛泪光的瞧着聂风道:   “风少爷,这碗汤……本是我一心为你而弄的,既然……你不信我,我惟有听你说,亲自喝了它,让人看看……内里到底有没有毒吧?”   她真可怜!她犹不知道聂风早已知道一切,并本来回来喝她所弄的汤,而且聂风还是豁尽了毕生轻功,在两炷香的时间赶回天下,只为了喝她这一碗冷了的汤……   他多么希望她能知道他的心意,可惜她太薄命……   苍天似早已注定她与他无缘,她,并不配知道!   完了!聂风一颗心直向下沉,他既然动叫不得,只得干睁着眼看着她把这碗汤喝下去,但是,就在幽若正要把汤灌进喉咙里的刹那,她忽然停了下来,还定定的看着聂风,异常关心的道:   “风……少爷,你……”   “你中了毒?”   幽若此语一出,聂风当场一愕,心想,她……为何会知道他中了毒?   却原来,聂风的一张脸已逐渐泛起一团黑气,且那些黑气还向他颈下蔓延,这不是中毒的征象,还会是什么?   聂风虽然设法回答,但他显然已经中毒,幽若不由分说放下那碗猪肺汤,奔上前察看他,而当她正奔近聂风的刹那,风阁内的三画报没灯霍地无风自动,摇曳不停!   没灯能够无风自动,据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   附近有气!   超级高手的无敌气势!   果然!幽若与聂风突然井觉,整座风阁赫然已被一股无敌气势所笼罩……   一股极度危险、极具杀伤力的无敌气势!   是的!她来了!且还挟着一阵妖异无比的笑声降临:   “不错!你猜的对!聂风确是中了毒,中了我的——-”“死!神!之!吻!”   语声未歇,一条人影不知何时,不知如何,已经站在聂风与幽若跟前!   这条人影,是一个浑身裹着紧身黑衣的长发女子,这条人影,有一双黑得发亮、黑得发恶的眼睛!她身上所散发的邪恶,她命里所散发的黑暗,已足够让从未亲眼见过她的聂风和幽若,一眼已可知道——她是谁?   此际,向来处变不惊的聂风,心头也在卜卜乱跳,掌心冒汗,汗滴如雨,因为,她听闻她的事迹与邪恶,已经听得大多了,即始终与她缘诬一面,想不到在此刻,他终于遇上了她!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   她,正是为复仇不惜把灵魂献给恶魔的——   黑瞳!   这个传说已死了五十多年、传说已成为人形化身的人间第一魔女黑瞳……   她终于挟着她惊天动的邪恶来了!   而且,这还是她与聂风——   第一次的正式碰头!   黑瞳乍现,幽若不由凝神戒备起来,尽管是早已经动叫不得的聂风,亦刹时紧张起来,他反而不再希望幽若会留下来,他希望她快些走,愈快愈好,因为他曾在天聆小村亲眼目睹那个“兽心鬼”被黑瞳宰杀的恐怖死状,他深知幽若绝非黑瞳敌手!   或许,他自己亦未必会是黑瞳的对手!   可是此时的幽若,却是偏偏没有离去的意思,虽然她仍是满脸愁容,惟她竟无俱地站在聂风身前,似乎恐防已中毒的他,会遭到黑瞳毒手!想不到她仍如此维护他!   “你,就是那个……黑瞳?”   幽若说着,额角已淌下了连串汗珠,因为她已可感到眼前这个女死神,虽是悠闲地面向她和聂风而立,但其身心所散发的浓厚死亡气息,简直把人逼得透不过气,她深信只要黑瞳一出手,即使十个幽若联手,也绝对应付不了!   黑瞳对于幽若的问题,却是不答反笑:   “小娃娃!你明知我是谁,为何还他妈的明知故问?”   她确是具备唤幽若作小娃娃的资格,只因她已是五十多年前的人……   幽若的冷汗已淌至她的脖子上,椎她仍正色道:   “因为自从你在天下会的藏宝阁内,制服了百名精英之后,风……风少爷已把你的过去告诉我,我本来很佩服你是一个为亲朋婢仆报仇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我……觉得你是一个……女中豪杰,却没料到,你竟然真的要前来……对付……风少爷,他……并不是你向来贯杀的君子,他……是真正的君子!所以……我不相信……黑瞳会这样做,也会不相信,你就是那个黑瞳——-黑瞳”聚闻幽若称他是君子,聂风更觉惭愧,他曾那样的冤枉她,她却义无反顾的保护他;而被幽着称为“女中豪杰,的黑瞳,私下又可会有些微妙的感觉?   有的!只是她双眸只闪过一丝感觉,便已一闪即逝;她又冷漠的道:   “小娃娃!那么就让我亲自告诉你,你所听回来的黑瞳,并不是真正的黑瞳!真正的我,自五十多年前开始,已经是那一火烈!偏激!变态!只要我黑瞳喜欢的敌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就像如今的聂风,他终于也彻底栽在我手上一样!”   “他中了我的独门奇毒“死神之吻”,就像彼死神吻过一般,在毒发之时,整个人会动叫不得,只要他额上浮出的黑气运行全身大小周天,再回归丹田,便会返魂乏术!”   是吗?这样恶毒的手法,真的便是那个专杀君子的黑瞳所为?   黑瞳背后,还隐藏着些什么苦衷?   “幽若听罢,一张芳容已如死灰,她苍白地道:   “什……么,风少爷……会死?不!”   她说着猝地斜瞥黑瞳,急道:   “死神之吻既然是你的独门奇毒,你身上一定有解药,你快给我!”   为救聂风情切,幽若一面说,一面已不顾一切地举掌朝黑瞳劈去,谁知黑瞳身手未动,只是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小娃娃!为了一个男人而胆敢向我动手,并不化算,要命的便给我——”   “滚开!”   滚开二字乍出,幽若已冲至黑瞳身前一丈,但她遂地发现,她居然无法再行冲前,她赫然给一堵无形气墙档着!   一堵只有超级高手才能散发的无形气墙!   “彭”的一声!幽若更被这堵无形气墙重重弹开,撞向风阁其中一堵石壁之上,登时在墙上破开一个高与人齐的大洞!   尚幸幽若也有不错的武功底子,这样被反震开去,她早已气运全身卸劲;饶是如此,她亦要登时口喷鲜血,鲜血染满了她的衣衫,她看来负创甚深!   但,她还是强忍内伤,展身一纵,守在聂风跟前。   她,誓死也要保护她心中的男人!她一生中的最爱!   纵使她已知道自己不应爱他,他也未必会爱她!她仍然义无反顾!仍然无悔!   两个一身黑衣的女人,为了一个已经快要毒发的男人,就这样在风阁之内姜历地对峙着,猝地,在以无止境的沉默之中,黑瞳斗地仰天狂笑:   “好一个敢作敢为的女孩!听说你以前也和我一样,喜欢说污言秽语,不过你似乎太蠢了,你看业已喜欢上聂风这个男人,但你可知道,感情,其实是一种毒,甚至比我的死神之吻更毒,中了它,人便变得软弱无能,智慧立降!就像你如今,竟然昧至不顾性命,拼命在悍卫这个曾苛待你、误会你的男人?”   幽若已伤痕累累,浓浓的血丝更不断从其口角渗出,只是为了聂风,她犹斩钉截铁的答:   “不!即使明知是错,但做错,总比什么也不做还要强!”   不错!这正是她真真正正的心声!做错,总比什么也不做还要强;敢爱,又比不敢爱更强!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明明知道自己爱上聂风,以她的身份,自己将会如何惨淡收场;但,即使明明知道结局会变成这样,她仍会干下去,勇敢地爱下去!   黑瞳又笑了,笑得更邪,她一双妖魅的眸子盯着幽若无侮无愧的脸,隔了良久,始终于又首大笑道:   “好!好一句明明知道是错,但做错比不做还要强!就为了这句佳句,我黑瞳就多给你一个做错事的机会!”   她说着猝地手里一扬,一件黑色的物事突劲射而出,直朝幽若射去,幽若虽是伤疲交织,身手依然矫健,右手一抄,已把那件物事抄在掌心,一看之下,这件物事,原来是一颗黑得晶莹通透的丸子。   “这……是什么!”   “很美丽吧?美丽的东西总是很毒的,就像我和你,你从前也不是很自私毒辣吗?   这颗黑色丸子,正是只有我才有解药的——-死神之吻!”   哦?死神之吻?黑瞳为何在批把死神之吻交给幽若,聂风虽然一直不能动叫,如废人,可是乍闻死神之吻四字,他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黑瞳,又再想玩她那些变态的游戏!   果然!黑瞳满含深意的盯着幽若,邪笑着道:   “我最喜欢看见别人作出重大的选择,横竖我已收拾聂风,目的已经达到,他的生死对我来说已毫不重要!小娃娃,让我告诉你!除了解药,死神之吻还有一个破解之法,我是魔女,当然不会那样慈悲给你解药了;你若想救聂风,便只有一个方法……”   牺牲自己,服下死神之吻,把自己作为毒引,与聂风两唇相接,以毒“引”毒,把他所中的毒悉数自咀唇引进自己体内,那么,他便不用死,更会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恢复正常,不过你要千万记着——-“你自己将会吸纳了两份死神之吻的全部剧毒,你绝不会像聂风那样先行动叫不得才再慢慢等死,你会在聂风恢复过来之前,更早“毒发身亡!”   “你甚至已再没有机会听见聂风恢复过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隆!想不到,这就是黑瞳提供给幽若选择的机会,那岂非说,眼前的幽若只有两条路,一,是乾睁着眼看着聂风死在她跟前!   二,便是她自己死在他的眼前!   “霎时之间,幽若瞪着自己掌心的那颗死神之吻,傍无助的站在原地,浑身也在不住颤抖,心头亦似在不断挣扎、交战,而此时的聂风,也是一脸苍白!   他造梦也没想过,自己本是赶回来喝那碗汤,本为一尝她的心愿而回,如今欲竟然害了幽若,令她进退纵容,反而成为她的催命符……   黑瞳看着幽若,又看了看聂风,斗地邪笑道:   “很难选择,是不是?小娃娃,不过你可别忘了!聂风的毒快要发作,你若不再当机立断,他便再也无药可救……”   “我已没有耐性去等看结局,因为我早已知道结局……”黑瞳说着轻轻的瞧了幽若一眼,老实不客气地讪笑:   “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最易对那些长得象样的男人动情了,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你们这些小姐们的所谓情,是多么的浮浅,多么的无聊,多么的经不起些微考验,·……”   “你还是乖乖的夹着尾巴回去你爹身边撒娇吧!我黑瞳已经对你提不起看下去的兴趣,再见了,小娃娃!再见了,聂风!”   黑瞳笑着,身形已随笑声起,闪电掠出窗外,惟仍不忘回首一看聂风,笑道:   “聂风,你这次倘能侥幸获救的话,若你认为自己今次败的不甘心,大可前赴嵩山少林找我黑瞳,我黑瞳随时现身候教!不过,可别忘了带达摩之心前来,否则……”   “我黑瞳未必会现身给你机会报仇的!哈哈……”   嵩山少林?那不正是全是和尚的少林寺?黑瞳一个魔女,怎会在少林寺内?   邪笑声中,黑瞳终于在窗外的夜幕之下消失,只余下风阁内的幽若和聂风,只余下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有待收拾,有待一个人以命收拾!   这个人就是幽若!   幽若仍是迷惘的看着自己掌中那颗死神之吻,一双眼睛,仿佛闪过无数念头,可见她脑海正混乱不堪,惟其实她此刻真正在犹豫的,也许只有一个念头——   吃?还是不吃?   倘若不吃下死神之吻,聂风便会死在她的眼前,她怎能为了保存自己的生命,而可以这样忍心?   这个人间,生不如死,但又死不了的人实在大多了!幽若想,横竖自己总要回到湖心小筑,形单只影地寂寞终老,横竖也要生不如死,那倒不如——   她情愿错!一切都是为了爱!   心念一决,她随即不再犹豫,霍地招首深深看着聂风,苦苦笑道:   “风,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事已知道多少,抑或……你仍然不知,但……真正的黑瞳已经出现了,相信……你已不用再怀疑我是黑瞳,可惜……你已毒发在即,我亦没有时间再向你解释我没有杀断浪的始末,我只能告诉你,我……本是雄霸的独生女——   幽若!”   这个事实,聂风老早知道了!可惜此际他连张口的气力也没有,他不能告诉她,他只能看着她!看着她双目浮现的那丝万念俱灰的眼神,他不由暗暗心惊,难道……她真的想……   啊!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聂风在心中闷喊!   然而尽管他在心里呐喊了千遍万遍,幽若还是会踏上这条路的!聂风赫见幽若已把手中的那颗死神之吻近咀边,还若断若续的道:   “风,你知道吗?我会偷偷……跟踪你前往城隍厅,我……实在很感激……你把我视作亲人,因为在我这一生之中,就连我爹,也没把我视作亲人……看待,甚至……不把我视作人,只把我视作一宠物……”   幽若说时眼尾隐泛泪光,有点埂咽难言,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聂风跟前哭出来,只因她已不再是一头宠物;为了心中的人,她比谁都坚强,她什么都不怕,就连死也不怕!   “只有你,你才会……把我视作一个人,你才会对人……那样好……”   “我……本来预算在离去之前,给你喝我为你所弄的汤,但……如今汤已经冷了,而你又动叫不得,汤已经……再喝不下去……”   她说罢斗地牢牢的看着聂风,就像要争取多看他一眼的机会,无悔一笑道:   “风,无论你仍在怪我与否,你对我的心意,我幽若……无以为报,唯有……”   “一死以谢!”   此言一出,幽若终于再不迟疑,爽快地把那颗死神之吻吞了下去,接着身行有一展,便已闪至聂风跟前,两片朱唇,已深深印在聂风两唇之上!   是的!既然生不如死,不如为所爱了断,死亡才是有爱情故事的最后高潮!   这个吻,是她今生今世的第一次,也是聂同一生的第一次,却想不到,也许亦是她今生的最后一次!   “幽若……”聂风在心中呐喊着,他不能让幽若就这样为他而死,她的一生已那样寂寞可怜,她长期被其父雄霸幽禁,一生从没得到过半点人间温暖,她更不知道甚么是人间温暖,甚么是对是错;人间温暖对她来说,只是飘渺而又遥不可及的名词,所以她才会自私骄横。   然而,当她已明白人间温暖是何等可爱的时候,当她已明白自由并不该以其他人的性命换取的时候,当她已决定痛改前非,不再那么自私骄横的时候,老天爷为何不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为何偏要令她为他而死?   不不不不不!   聂风赫然发觉,他对这个勇敢为他而死的可怜女孩,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不想她死,也不舍得的她离开他,就像当初他不拾得“梦”离开他一样……   难道……他……喜欢……她?   是的!他喜欢她,就在幽若吞下死神之吻的刹那,他心中对她的关怀呐喊,已可肯定告诉他自己一他喜欢她!他喜欢她!   他悔恨自己为何会在思念梦的同时,喜欢上另一个女孩!但许多时候,当情要来的时候,谁都控制不了!谁都预防不了!而且那也不代表,他不再爱从前的那个她!   他更痛恨自己为何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方能够肯定自己他爱她,只因为……如今已经大迟了!他已无法对她说-—他喜欢她!   无法给她半点温暖、幸福!一切都太迟了!   他已感到自己的身体与咀巴,虽然仍是无法妄动分毫,但体内那股毒性,已如波涛一样,汹涌向幽若的唇上贯去,他还发觉,幽若的脸已逐渐浮现一股黑气,黑气更逐渐下移,直向她丹田涌去……   完了!只要黑气一到丹田,她便会芳魂寸断,只是,就在黑气还没到丹田之前,双重的死神之吻,已把单薄的幽若侵得气若游丝,浑身乏力;她紧贴着聂风的唇片,已然无力地移开,她的身体,更开始逐渐痪,她就这样紧贴着呆立着的聂风,身子不由自主地徐徐滑落,可是……   纵然她已软到地上,却不想与聂风分开,她犹竭尽死前的最后一分力紧紧拥抱着聂风的腿,紧紧拥抱着她今生曾经渴望拥有的温暖,一个值得她不惜以命相救的男人,鲜血虽然不断从她咀内涌出,她仍努力招首,深情的看着聂风,气若游丝的道:   “风,谢谢……你……给……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真的,当……   发现……你为……我立……长生位……时,我是多么……开心,那……时候,我……真的极……不希望……自己……是雄霸的女儿……幽若,我多么希望欺骗……自己……真的是剑舞,永远……可在你……的身……边,为你每日……弄汤,弄得不好……便明天再弄,可惜,我……与你相聚……的时日……   实在……太短,可惜……我……真的不……是……剑……舞……”   聂风一直的看着她,看着她口里如泉涌血,与及她倔强地不让自己掉下来的泪,他很想告诉她,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剑舞,他……最爱的剑舞!   然而,虽然他的毒已尽被吸去,他的身体与咀巴欲仍需一段短时间才可恢复,他遂地记起黑瞳曾说幽若甚至无法等及聂风在毒性除掉后所说的第一句话,那……幽若岂非即将便要死了?   不行!聂风心中狂喊着,也慌忙鼓尽真气,企图努力呼叫出来,他一定要在幽若死前对她说,他喜欢她!他一定要给她半点幸福!   可惜,人生便是如此,总是充着无数遗憾,无论他对她的爱意有多深,也只能困在心内体内,无法倾诉而出!无法令她含笑而终!   而幽若,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她紧执聂风双腿的手亦已机不愿意的逐渐松开,只因为她最后的一丝气力亦将要便尽,可是,她犹苦一笑,吐出她最后的一句话:   “风,我知道……女孩子……不应说污言……秽语,但……我还是……   很想……再说一次污……言秽语,你,真是……他妈的……聂风……”   “我最……放心……不下……的……”   “聂……风!”   风字乍出,幽若终于倒了下去,彻底的倒了下!   与此同时,聂风亦终于完全恢复过来,他终于可以说话了,他不禁竭尽自己所有气力勇气狂叫狂喊——   “幽若!”   他叫得异常凄厉,异常逼切,无论谁都可以听出他语声所含的关怀,爱摹,可惜,幽若并没有这样好的福气,可以听见聂风这两个字,美丽的女子总是如斯可薄命,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早已去了!   就像一朵风中落花,怀着未圆未了的心事,黯然飘去……   雨下得愈来愈大了,仿佛,苍天也在为这个“回头无岸”的女子而哀掉。   窗内,聂风只是默默的、紧紧的抱着已经逐渐冰冷的幽若,颓然坐在地上,只因为,他适才在恢复气力之后,已用尽一切方法把她救活,但,幽若还是反魂乏术。   他如今惟一可于的,只是紧紧的拥抱着她,豁尽一生心力、拼命拥抱她。   给她在生前最渴望能拥有的温暖。   她终于得到她最渴望的温暖,遗憾的是,却在死了之后。   但见他堂堂男子,一张脸已满是泪痕,而且神色相当颓丧,他看来已经撤底的崩溃了,他猝地伸手到案上捧下那碗汤,那碗幽若为弄给他而不惜熬了数晚的汤,那碗早已冷了、“死”了的汤,他把汤端至她的跟前,说道:   “幽若,你……看见吗?这……是你为我所弄的汤,你……不是一直……希望……   我……喝下……它……”   聂风说着,一面流着眼泪,一面真的把那晚冷了的汤灌进肚里,然后还赞道:   “唔,真……好喝,幽若,不,剑舞,其实……你弄的汤,无论……好不……好喝,我都会……喝下去的呀。你那经常……挂在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我一定……会永远记着的呀,剑舞,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   “我喜欢你!”   是的!他喜欢她,可惜当她已无法再知道他喜欢她的时候,他才说他喜欢她……   “剑舞,怎么……你……不答……我?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剑舞,你答答我!你答答我……”   “我求你,你……答答……我吧,剑舞,我的……剑舞,幽若……”   任聂风,如何呼唤,任他叫至力竭声嘶,任他叫至涕泪纵横,泣不成声,幽若,还是渺无反应,还是没有答他,她的心,已随着她冰冷的尸身,沉下黄泉;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冷雨……   如泣如诉的风冷雨。   然而,窗外的除了满天的风冷雨知道聂风对幽若的一颗心外,窗外远处的一株大树之上,也还有一个人,在倾听着聂风向幽若尸泣诉的一颗心。   这个人赫然是——-黑瞳!   但见漫天的风雨已把她的黑色紧身衣打得全部湿透,她的一头乌黑长发,也已沾湿,也如无数眼泪般洒到她的脸上。   魔女所流的。回否也是黑色的眼泪?   黑瞳不是早对幽若说,她没有兴趣知道她的结局吗?如今又为何仍然在窗外远处窥视?可见她口不对心。   她其实也很想知道结局?很想知道这个从前与她一样,喜说污言秽语的女孩,会有何选择?   遂地,就在黑瞳茫然看着窗内情景之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叹息着道:   “你似乎在哭。”   黑瞳乍看这个声音,却没有太大的惊讶,或许她已认出了这个声音,她只是道:   “是你?魔娘?想不到连你也来了?”   说着己徐徐回头。   魔娘?魔娘是谁?她亦是怀黑瞳一伙的?   只见黑瞳目光望之处,,正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这条女人身影,赫然便是聂风一直最尊敬及照顾的——-蓉婆!   天!摸样慈祥的蓉婆,竟有着如此可怕的一个名号——-魔娘?   这个魔娘还道:   “你想不到我也会进天下?唉,我又何尝想到,我们自命最邪恶变态的黑瞳,居然会为聂风与幽若而流泪?”   黑瞳反驳:   “我没有流泪!”   魔娘叹道:   “黑瞳,别忘了我已有多老,别忘了我对人生看得有多么透彻,此际虽然下着大雨,但你适才的那颗泪珠,逃不出我的一双老眼,也骗不了我……”   黑瞳还击:   “你也不见得比我好,你在替我把死神之吻下在聂风所吃的月饼时,不是也曾流下老泪?”   魔娘一怔:   “你居然连这点也知道了?”   黑瞳冷笑:   “我虽然瞒不了你,但你也别奢望能瞒得了我。”   说着又朝魔娘一瞥:   “不过无论如何,人也很多谢你与我合作,把死神之吻下在月饼之内。”   魔娘闻言叹道:   你不需谢我!为了主人的计划,这一切也是应该的。只可惜,苦了聂风这个真诚的孩子,也苦了那个一往情深的幽若……”   她说着不禁朝窗内呆了的聂风与及死了的幽若一望,深深叹息道:   “聂风,幽若,你俩都是很好的孩子,我蓉婆……不!我魔娘若然不是主人的第一护法,一定会很希望有你们这样的一双了女……”   说着说着,她竟然流下泪来。   黑瞳、雪达魔与经王是她主人座下的三大人形化身,而假独孤一方与兽心鬼是其座下两大使者;而这个魔娘,想不到竟是其座下第一护法,她的武功,会否与黑瞳一般惊人?   “魔娘,别要伤心,难道你不记得,幽若,是绝对死不了的。我的死神之吻。只会令她假死数天,数天过后,她又会回复气息,不过,幽若仍会一直昏迷,若在一个月内得不到我的解药,她一样会如期死去……”   魔娘点头:   “我记得,这亦是主人的计划之一,所以你才会故意令幽若假死,故意刺激聂风往少林找你?”   黑瞳答:   “正是!而且不但聂风,相信步惊云也会来的,这,正切合了主人“魔渡众生”的最后计划!”   最后计划?她的主人到底有何最后计划?她的主人,真的便是那曾在她灭门之夜救她的黑雾,真的是魔?   魔,到底会对人间有何计划?   魔娘复道:   “可是为了这个计认倒真难为你了。只因主人对雪达魔的忠心有所怀疑,所以才命你一直保守这个计划的秘密,即使今次前来以幽若的假死,引聂风与步惊云到少林,你也只好装作是自己的变态和任性,才会对付他们,事实上……?   事实上,事实上黑瞳也许根本便不想对付风云,她只是为了她的主人。   “别要再说下去。”黑瞳打断魔娘的话:   “我最讨厌有恩不报恩、有仇不报仇的人,主人当年有恩于我,这点误会,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为了报恩,为了报仇,她已不计较世人,甚至一直在其身畔的雪达魔如何看她,反正她已是一个万动劫不复的魔女!   魔娘黯然半响,看着这个在雨中仍是傲立的魔女,一双老目,也不由泛起一丝惜,道:   “黑瞳,有一件事,我不知应不应说?”   黑瞳斜眼朝她一瞟,道:   “你尽管说。”   “经王,已经醒了。”   乍闻此语,黑瞳不由脸色一变!   “妈的!这疯狂的家伙居然在主人的计划实行之际,醒过来?”   魔娘答:   “是的。所以我很担心你,因为他一定会找你。”   对于魔娘的关心,黑喳虽然没有半点表示,但眸子中却暗暗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但她很快便把它收藏起来,她道:   “我倒不为自己担心,纵使经王已练成更高层次的武功,我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进步的,我只担心他会找一个人的麻烦……”   “谁?”黑瞳定定看着魔娘,吐出一个很简单的名字:   “孔慈!”   “魔娘,你也该知道,那孔慈是我的什么人,经王那家伙亦早知道她是什么人,若他真的要对付她的话,才是对我最致命的打击!”   什……么?孔慈?连孔慈也被牵涉在内?   完全无法想像,在天下会沦为婢仆、身世飘零的孔慈,居然与了五十多年的黑瞳有关”这……是否正是黑瞳能报梦给孔慈的原因?   这是否正是黑瞳知道孔慈喜欢聂风的原因?   天!孔慈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她自己可知道自己的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她,到底又是黑瞳的——   什么人?   -----------------      04 009 第 九 章 孔 慈     孔慈!   现年十九岁。   自十岁开始被其父带至“天下”,后其父为帮主雄霸远行办事,一去不知所踪。孔慈惟有留在天下会为婢,苦侯老父回来,可惜多年过去,其父依旧音讯渺茫。   孔慈原来备受侍婢主管香莲折磨,后来得步惊云之助,任其侍婢,不用再受香莲的气,惟好景不长,五年前步惊云于乐山洪水中失踪,生死未卜,珊珊弱女,复再失去依靠。   幸而还有聂风。   为防孔慈会再遭其他人折磨,聂风不但主动求雄霸赐孔慈给他为婢,且不时对她关怀备至,二人共渡漫漫五年,孔慈终于对这位把她平等看待的主子日久生情,只是始终自觉地位卑微,未敢将心事向她倾诉。   孔慈十九岁的芳华,一直都在不同主子间易手,如同货物,惟是千古以来,中国女子的地位多低微,孔慈的故事,也仅是飘零女孩的其中一个寻常故事。   然而,无论她的坎坷如何流于寻常,她仍有一个不寻常之处,便是连无畏天地,无惧一切正道的女死神“黑瞳”居然也为孔慈将要面对的危险而操心。   到底,这个不太为人注意的婢女,为何偏能令黑瞳为她操心?   难道……难道……   孔慈,自身便是一个惊人的秘密?一个甚至比黑瞳更惊人的秘密?   -----------------      04 010 第 十 章 恶魔之眸     这个又是……   梦?   是的!孔慈可以确定,这个一定又是梦!只因为她此刻身处之地,是一个在现实世界中根本不会存在的——梦境!   但见她如今身处之地,竟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黯黑境界,这个黯黑境界,处处皆是火舌四卷的焦土,而在焦土上的空间浮沉着的,却是数不清的黑色佛像。   这些于半空中飘浮着的黑色佛像,高约六尺,全是黑铁所铸,每尊看来少说也重约数百来斤,如斯沉重的铁佛居然能在半空载浮载沉,可说是荒诞异常,这里若非梦境,还会是什么地方?   自从黑瞳曾在孔慈的梦里出现之后,孔慈每晚皆做着不同的怪梦,惟仍没有一个会像今夜这个梦如斯奇怪,她,居然能够非常清楚自己在造着梦!   莫非,这个梦是经过一些悉心安排?这是某个人特地为她安排的梦?   孔慈并没有孤疑多久,正当她在这个梦境一直前行之际,她终于瞥见了一个极可能安排这个梦境的人!   只见距她不远的前方,正横卧着一具硕大无比,阔逾十丈的巨行黑色睡佛,也是黑铁所铸,真奇怪!沿路所见,何以这里满布大大小小的黑佛?   人间万千寺院,所供奉的佛,不外乎是“金雕”、“石琢”,甚而以木刻成,却总不曾见黑色的佛,孔慈心想:黑佛?难道代表的并非世人景仰的佛?而是……   地狱里的佛!   这里是地狱?   不错!这里可能真的是地狱!   这里的土地并独火舌四冒,且还弥漫着一片死亡的气息,只有地狱才会弥漫的死亡的气息!   而这里所有的死亡气息,支是统统源至一个人,一个正傲然站在巨形黑佛上的人!   孔慈乍见这个黑佛上的人影,霎时之间便已完全明白!   为她安排这个梦境的人,一定是她!   这个黯黑空间所弥漫的死气,也一定全部源自她!   因为只有她,才配拥有如斯浓烈的死亡的气息!   也只有她,才配是地狱里最邪恶的恶魔!   最邪恶的魔女——   黑瞳!   “孔慈,许久不见……”   “别来无恙吧!”   尽管在上一回的梦境里,黑瞳由始至终躺在一具铁棺之内,令孔慈无法瞧见她的面目,惟今次黑瞳甫一张口,孔慈立即便认出眼前这个站在巨佛上的人影是“黑喳”。   黑瞳那独特的口音,像是经过雄浑真气抑压而出。低沉而森冷,与步惊云的话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听了一遍,便令人一生难忘。她语声中那股特殊魔力,孔慈当然亦无法忘记,故而一听之下,还是即时认出了她的声音。   虽然这是孔慈经一钓面对黑瞳,但黑瞳却并没令她有半点失望!   纵使黑瞳此时正背向孔慈而立,椎她把巨佛踏在脚下的那股张狂气势,那股天地神佛也照踏无惧的勇气,实不失为——一代天骄!一代魔女!   然而尽管孔慈也在心中赞叹这个魔女慑人的气势,她的脸仍是不动声息,这一次,她早已有心理准备,会在梦里再会黑瞳,故并不如上回的吃惊,她只是沉着气,皱眉问:   “是你?黑瞳?”   “你,为什么又在我的梦里出现?”   孔慈这句话的语气听来不很客气,因为她已知道黑瞳是为了收伏风云而来,她绝不容许她这样做。   黑瞳闻言却仅是干笑一声,依然背向孔慈,朝讽;“孔慈,我黑瞳安着好心向你问候,你却对我毫不客气?难道你想我以粗言秽语骂你,你方才他妈的开心?”   孔慈道:   “你为了满足一己的征服欲,刻意要与风少爷及云少爷为敌,把个人的快乐建在他人的失败上,试问怎能令人喜欢你?对你客气?”   黑瞳听罢,也老实不客气的回孔慈一句:   “孔慈,你真是他妈的斗胆!你可知道,全天下的神人魔妖都可以这样骂我?但你,你却偏不能这样骂我!”   黑瞳的语声含慢意,似乎孔慈适才的一句话,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是早已把自己豁了出去,毫不在乎任何人的谩骂?如今又为何如此关切孔慈的一句话”她居然如此在乎她?   孔慈又道:   “为什么我不能这样骂你?”   “因为——”黑瞳沉默半晌,一面回首一面答:   “你能活到在,全因为我这个世人谩骂的魔女……”   “你与我之间,有一段……”   “不可告人的关系!”   此言一出,孔慈当场一怔!   她怔住,一是因为黑瞳所说的话,她不明白,何以黑瞳会说她能活到现在,全因为她?她亦不明白,她只是一届婢妇,黑瞳又怎会和她扯上任何关系,除此之外,孔慈怔住,还因为黑瞳已在说话之间,彻底回过头来,她终于与黑瞳面对面,始终于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为复仇不惜叛逆天地的一一女死神!   虽然黑瞳的面目仍是藏在重重的黑纱及铁铸面具之后,然而有一双物事却是没有掩藏的,那就是……   她的眼睛!   她那双在面具之下魅惑地流转着的眼睛!   孔慈正是为了看见她的眼睛,才会怔住!”   “你……。乍见黑匹双目,孔慈不由显得方寸大乱,她断断续续的道:   “你的眼睛……似曾相识,我……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真正的身分,到……底……是一谁?”   哦,原来从没见过黑瞳的孔慈,竟认为黑瞳的眼睛似曾相识?   黑瞳只是斜目一瞄孔慈,摇首一笑道:   “孔慈,你终于开始记起我了?你可知道,你与我黑瞳的关系,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孔慈提醒她: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黑瞳,你似乎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黑瞳刁巧地答:   “若要问我是,你便先要弄清楚一点──你自己真正的身份,又是谁?”   黑瞳答得很有技巧,话里的虚虚实实,曲曲折折,恍如人生,可是孔慈当然不满她的答覆,道;   “请不要再故弄玄虚!我只是天下会一个平平无奇的侍婢,会有什么真正身份?”   “是吗?”黑膻满含深意反问,接着便吐出一个令孔慈极度咋舌的答案:   “孔慈,那我就告诉你,你真正的身份,本来是我主人的一”“恶魔之眸!”   恶魔之眸!   孔慈听罢一呆,不虞黑瞳会说出一个这样荒谬的答案,她连忙追问:   “恶魔之眸?我……是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人,怎会是一支眼睛?你在说笑?”   黑瞳正色道:   “我从不喜欢说笑!如今也并非说笑的时候!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孔慈,你确是我主人的恶魔之眸,而且更与我有一段比亲人更亲的秘密关系……”   是否正因为这段比亲人更亲的关系,所以黑瞳才能向孔慈报梦?   孔慈又问:   “说来说去,你始终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与我究竟有何关系?   比亲人更亲的关系?总不成……你会是我的……娘亲?”   孔慈蓦然记起,她的娘在她出世之时便已死了,她的爹从没告诉她,她的娘是什么样子,她的娘姓甚明谁,他的爹似乎不大愿意提起她的娘亲似的,故从小至大,她的娘在她的脑海中,也仅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   但,若说黑瞳可能是她的娘亲,那是绝不可能的!黑瞳自称是一个死了五十多年的人,纵使孔慈的娘还没有死,也绝不会像黑瞳那么老,真正的黑瞳,理应已是一个接近六十岁的老婆婆了……   然而眼前的黑瞳,虽然邪恶,她那露出的双目,仍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青春魔力。他一点也不像一个七十岁的老妇,更不会是孔慈娘亲的那个年纪……   事情愈想愈匪夷所思,孔慈但觉心底愈来愈乱,黑瞳却制止她想下去,道:   “孔慈,别要再胡思乱想了!即使你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我是谁,再者目前仍未至你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你如今所能知道的也仅止两点,一,你是我主人的恶魔之眸!   二,你与我之间有一段很亲的关系!”   “今次我再度进入你的梦,便是要告诉你,正因你对我非常重要,你若有什么不测,对我来说,便是一项最致命的打击……”   孔慈道:   “听你的语气,我似乎将会遇上不测?”   黑瞳郑重的点头,答:   “不错!因为我黑瞳毕生最强的宿敌——经王,他终于苏醒了,”“经王?这个名字听来比你更为正派,他,怎会是你宿敌?”   黑瞳目露忧色的道: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经王这他妈的家伙,也本是我主人座下第一具的‘人形化身’,也是最早出现的人形化身,雪达魔和我也只是第二、第三具而已,当初,经王的武功完全承袭自主人的真传,更从主人的真传,自创了一门绝学‘无经无道’,武功愈来愈深不可测,甚至第二具人形化身雪达摩亦无从比拟,然而……”   “从来主人把快将重伤至死的我救回去,把我变成他座下的第三具人形化身,更传我其毕生绝学,可能因为我天赋极高,在极短对日内便习得所有武艺,并自创了另一套的独门绝学一一死神之手……”   “死神之手?”孔慈纳罕,死神之手,岂不是一出便要夺命?否则怎有资格唤作死神之手?   “嗯!”黑瞳微应:   “正因为我的死神之手,所以才会掀起轩然风波……”   “经王是一个武痴,他知道我自创了死神之手,于是便硬要与我一比高下,我当然接受挑战,这个经常侍着武功高强。目中无人的家伙,我早已想给他一点颜色,我俩道遂瞒着主人,私下觅地决斗,想不到这一战的战果,竟惹下了日后祸根……”   眼见一代魔女居然亦有反思的时候,孔慈亦不由自主逐渐好奇起来,她不知为何,总感到黑瞳与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对她的戒备亦逐渐松懈,问:   “哦,你与那个经王之战,到底谁胜谁负?”   黑瞳瞄了瞄孔慈,一字一字的答:   “我和他……”   “根本无法分出胜负!”   无法分出胜负?孔慈又道:   “那不是很好吗?你与他同属于你主人座下,此战若真的分出胜负,无论是谁胜,亦会有伤和气。”   可是经王那狗杂种并不是这样想!”黑瞳突然打断了孔慈的话:   “我比他更迟投效主人,投向魔道,习武亦更迟,却竟能与他打个平手,对于自大狂妄的他,简直是一项奇耻大辱!”   对!一个武痴败给别人,已是一项屈辱!若要与一个更迟习武的妇子打个平手,更是比死倍为难受,也足见黑瞳习武资质之高,她居然能与经王打个平手!   “所以,他恨你?”   “不但恨我,更时常再挑战我,然而,主人本已有一个渡尽众生的完整计划,若我再与经玉不和,只会有碍其计划,主人就严令经王别再向我纠缠,经王初时还被逼服从,后来,他的好战之心愈来愈盛,对我的妒忌更日益加深,这份妒忌,一直积累了五十年,终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已忍无可忍,遂偷了主人最重视的宝物——   达摩之心,以之感主人,妄想主人不阻止他与我之战……”   “啊!”孔慈听到这里不由低呼一声,没想到人间有此一个武痴,为了战胜一个女人,到头来居然不惜背叛自己的主人,更想不到一个男人居然会妒忌一个女人五十多年!   “那,你的主人真的让他与你再战?”   “废话!”黑瞳反驳:   “我主人是大地人间最强最绝最不群的‘魔’,主人更已掌握轮回之法,区区一个经王,怎能奈何主人?”   掌握轮回之法,世上真的有轮回这回事?莫非本应死了五十多年的黑瞳正是得其主人之助,所以才得以轮回再生?更保持青春地展示于孔慈眼前?若真如此,那黑瞳的主人,岂非比那个可以长生不死、却不能长生不老的“神”更为利害?但听黑瞳又道:   “主人的修为,已完全超出世人所能想象,主人二话不说,甚至眉头还未一皱,不知如何,经王所偷的达摩之心便已回到主人手上,接着,经五全身每个毛孔,当场无故喷血,他霎时间像化为一个全身插着血箭的血人……”   孔慈听毕为之心寒,人间高手,往往已出人意表,但黑瞳的主人,听来比她的帮主雄霸何止技高百筹?能在无形中令对手全身每个毛孔喷血,这……仍能算是人的修为吗?   抑或,那已经是神魔的修为?魔的修为?   黑瞳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人真的是……人?   “既然那个……经王已经被你主人收伏,你还担心什么?”   “是值得担心的!”黑瞳道:   “主人虽恼怒经玉为了好胜之心而背叛自己,但毕竟仍顾念一场主仆情谊,并没下手杀掉经王,只把他逐出我们的地狱,经王亦从此与我们失去联络,直至有一天,在我们明察暗访之下,才知道他霸占了一座死人的陵墓,龟息练功……”   孔慈琢磨:   “那个经王既在龟息练功,岂不表示,他还是死心不息,总有一日找你再战,你为何不乘他在龟息之时——除掉他?”   “那只因为,每个习我主人武学的人,都可以随意自生一道无形气墙护体,甚至以气墙作出攻击,这堵气墙汇聚了发功者的毕生修为,纵是与发功者旗鼓相当的对手,亦无法破进气墙之内伤发功者半根毫发,因此,我虽能像经王一般自生气墙,亦无法破进他的气墙之内除掉他……”黑瞳道:   “而且我还同时发觉,龟息中的经王,双掌已转为一片赤红,主人曾经推断,当经王自创的‘无经无道’练至第十二层的最高境界时,双掌便会变红,届时候,他,便可与主人争一日的长短了!”   啊?练至第十二层的“无经无道”,便能与黑瞳的主人争一日长短?孔慈不期然道:   “既然经王快将练至第十二层的无经无道,那你及你的主人岂非……有危险?”   黑瞳傲然一笑,答:   “想不到你也会为我们担心。但其实根本没此需要!经王去世能与时共进,主人又何尝不是?甚至是我,亦已习第十二层的‘死神之手’.相信不会比经王有丝毫逊色!”   哦,原来如此!惟孔慈仍有一些不明:   “既然你们所发的气墙必需更强的高手才能破开,那你主人当年显在经王之上,为何不乘经王龟息时除掉他?”   黑瞳冷冷道:   “孔慈,你以为我主人是谁?我主人既然放过经王,便绝无戏言,即使他要杀经王,亦老早可杀,何用待他龟息时下手?而且,就在经王龟息的这三年内,我主人也出了一些岔子……”   “什么岔子?”   黑瞳横目朝孔慈的脸一扫,道:   “你还没有必要知道,而且,知得愈少,对你可能愈好!”   她说至这里语音稍顿,半晌才再续谈下去:   “更何况,我今次亦已对你说得大多,若非顾虑你的安危,我实在不该告诉你任何关于我们的事……”   孔慈皱眉:   “我真的不明白,经王所憎恨的对手是你,为何他苏醒之后,反而会对我不利?”   黑瞳已开始有点不耐烦的答:   “我早已说过,你与我的关系非常密切,为了彻底打击我,经王第一个下手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你,我此番除了提醒你要小心之外,还为了前来唤醒你……”   “唤醒我?”孔慈一愣。   “不错!别要忘记,你是我主人的恶魔之眸,恶魔的眸子又怎会是弱者?但你一直都忘记了你的强,一直皆在当一个受人欺负的荏弱侍婢,我此来正是要唤醒你体内潜藏的——力量……”   “那股甚至与我相同的死亡力量!”   孔慈愈听愈瞠目结舌!什么……力量?她只是个平凡的婢女而已,怎会与黑瞳一样,具备死亡力量?   可是已无暇细想,黑瞳右掌遂地一伸,一支漆黑无比的蝙蝠,已不知从这个黯黑的梦境中的那个角落,飞至黑瞳的右掌之上,但见黑瞳邪邪一笑,复道:   “孔慈,看见了吧?这支就是一直跟随我的‘黑王’,它,也会在必要的时候现身帮你……”   “如今,我主人魔渡众生最后计划已经展开了,经王那个他妈的狗杂种亦已功成出关,我绝不容他的鲁莽误了主人的计划。所以,为要减轻我对你安危的顾虑,孔慈!你体内的死亡力量,必须苏醒……”   “记着!若有天有一个一身血红衣衫、身后跟着一支血红蝙蝠的汉子前来杀你,他便是经王,你就用尽你自己一切的力量——-干掉他!”   孔慈仍是无法置信黑瞳所说的一切,道:   “不!我怎可能是你主人的恶魔之眸?你所说的话,一定不是真的……”   黑瞳见她这样,不禁勃然道:   “冥顽不灵!孔慈,你已不能像那些他妈的寻常女人般软弱下去,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武装起来,坚强地与我们一起战斗下去!”   “你可知道,你自己小时候如何可怜?我也是见你这样可怜,心中不忍,才会请求主人选择把你变成恶魔之眸,我希望你总有一日变得与我一样坚强,你绝对不能令我失望!”   骤闻此语,孔慈不禁一楞,问:   “你……见过小时候的我?”   黑瞳爽快的答:   “不错!而且我还相当同情你,但从前许多曲折,我实不宜再对你透露大多,孔慈,你还是一心一意听我黑瞳的话吧……”说至这里,黑瞳摹对其右掌上的黑王朗声道:   “黑王!你如今就快替我唤醒……”   “孔慈体内的死亡力量!”   “此语方罢,孔慈还未及反应,黑瞳手里的黑王,已“拍拍拍”的向她直扑过来,接着,阴森恐怖的黑王修地张开它的咀巴,咀内那两只尖长的潦牙……   已朝幻慈猛噬过来!   “哇——-”孔慈于尖叫声中,终于从床上一坐而起!   房内一片黑黯,如今峰处的仍然是她的寝居,自外的仍是黑夜,奇怪!孔慈暗想,她还记得在这个中秋之夜,自己曾往云阁找步惊云,希望他能与大伙儿一起庆祝,可惜步惊云还是步惊云,孔慈始终徒劳无功,接下来的事,孔慈已经记不起来了,更不知自己为何又会回房困着,到底是谁把她带回房去”她又不期然忆起适才的那个梦,那个梦,如幻似真,可真的是一个梦?   真的是黑瞳向所报的梦?   抑或,那仅是她近来对黑瞳这女死神耳懦目染,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黑瞳根本便没再进入她的梦,刚才的仅是她自己的梦而已?   梦里所听回来的事,更是令孔慈此际的心倍为混乱,什么“黑佛”,什么“掌握轮回之法的魔”,什么对武痴迷、将会对她不利的“经王”,还有,黑瞳还说孔慈与她有一段很亲的关系,她曾见过小时候的孔慈,黑瞳的眼睛对孔慈来说,似曾相识,难道她真的会是孔慈在小时候的亲人?甚至是……她那个不知姓甚名的——-娘亲?   不!不可能!纵然是梦醒了,孔慈还是无法相信这个荒谬的想法!一切都不应是真的!   她更不能相信,自己会是黑瞳主人的——恶魔之眸!   亦不能相信,自己身怀可与黑瞳一比的“死亡力量”!   孔慈自小荏弱,不受习武,活至十九岁这个年纪,也仅是于过去五年,在聂风循循善诱之下,习了一些轻功身法及数手花拳绣腿,然而也仅足对付一些市井流氓,根本便不能称为能手,更不要说会具备可以为众生带来死亡的力量……   一念及此,孔慈忽发奇想,既然她自己也不敢确定刚才的是否是一场梦,她大可以自己的力量求证。   她随即朝房内一张木桌一瞥,那张木桌甚为粗重,距孔慈此刻所谁的位置足有一丈,孔慈心付,她从没习过什么隔空发劲的功夫,也相信自己今生也不会学会,如果,她真的如梦里黑瞳所言,是真正的恶魔之眸,身怀灭绝性的力量,那,着她朝这张一丈外的木桌隔空发劲,会否……   把它一掌砸个粉碎?   如此一想,孔慈更是跃跃欲试。   她头额正在冒汗,她非常紧张,因为她不希望适才的梦会是真的;她不希望会与矢志作弄风云的黑瞳扯上任何关系,风少爷与云少爷在她的心中异常重要,她但愿自己能和黑喳划清界线!   她不期然举起自己的右掌,一双眸了紧紧盯着丈外的木桌,神情相当凝重,丹田之内且已开始不住运气,只要向那张木桌隔空发掌,便可知道自己适才的梦,究竟孰真孰假?   终于,孔慈轻轻咬了咬牙,右掌一翻,便要向那张木桌隔空发掌……。   一切都即将揭晓了!   在这紧张欲裂的一刹那,孔慈的心也同样紧张欲裂!   而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赫听静如深谷的房子内,这地响起“碰”的一声!   啊!   难道……孔慈真的身怀绝世力量?   她真的是恶魔之眸?   答案是——   仍未确定!   只因为,那阵“碰”然之声,并不是孔慈隔空砸碎木桌的声音!   而是一阵急速的拍门声!   想不到在孔慈引掌发劲前的一刹那,居然会有人前来拍门,顿时把孔慈如箭在弦的掌势顿止了!   是谁?   是谁在此紧张时刻,前来拍门?   那阵拍门声还重而且急,到底是什么人在此中秋良夜,如此着急?   孔慈不禁仰天松了口气,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若真的能隔空砸碎那张木桌,她将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力量?此刻反正有人破坏了她刚才正在进行的事,也好!迟一点知道或许更好!   更何况,她今夜的梦,可能真的只是自己一场荒诞无稽的梦,是不是黑瞳刻意安排的梦,她后悔自己刚才为何会如此愚昧,会轻信一个梦?更后悔自己这样无聊,想砸碎木桌求证!   也不再细想下去,孔慈连忙下床应门.她亦很想知道,是谁会夜半拍她的门?   “轧”的一声!只见门开之处,正站着一个慌张失措的人!   孔慈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正是她在天下会九十三个厨内经常碰见的人——小桂;她,也是天下会内的侍婢,孔慈和她碰头时也会聊上几句,小桂并不坏,人也很好。   然而此际的小桂,满脸却是慌张之色,乍见孔慈,更即时嚷道:   “孔慈,不得了……”   孔慈眉头一蹙,随即问:   “小桂,你何事这样慌张?你……有事?”   小桂重重摇了摇头,答:   “不!不是我有事!而是……”   “你曾眼侍的同少爷,与及他的侍婢剑舞,出了事!”   孔慈当场呆若木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拥有通天本领的风少爷居然出事?还有,剑舞数夜前犹前来委婉央求孔慈教她弄汤,她这样为聂风设想,孔慈实庆幸聂风身衅有一个这样关心他的人,如今,竟连剑舞亦与聂风一起出事?   呆了半晌,孔慈方才懂得说话,她枪惶摇幌着小桂的双肩,急切地问:   “小桂,快告诉我!究竟风少爷与剑舞……出了什么事”他俩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小桂给孔慈摇幌得三魂不见七魄,惶惶答:   “孔慈!剑舞死了,风少爷正抱着她的尸体,疯了一般……”   “向三分教场走去!”   隆!   孔慈的脑袋登时如遭雷击,像要爆开一般!   剑舞……死了?她完全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尽管剑舞平素甚为冷傲,但孔慈总感到自己与这个神秘的侍婢,有一份奇异的亲切感,可能是她曾身为聂风待婢,而剑舞如今亦是聂风侍婢这一个原因吧?更何况,在过去数天,她曾教剑舞如何弄汤,剑舞那种一反常态的虚心,更将孔慈与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两个女孩之间已无隔膜,相反若再相处下去,或许更会成为一对姐妹,知己……   想不到剑舞今夜本要为聂风弄一锅好汤,如今竞已香消玉殉,此刻噩耗传来,孔慈亦陡地眼眶一红,她顿感六神无主的道:   “怎……会?剑舞……为何会死?风少爷……和她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啊……”   高呼声中,孔慈犹来不及感激一番热心前来相告的小桂,人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冲出门去。   椎正当她刚刚冲出房门刹那,一条巨大的黑影,已像铺天盖地一般,向她迎头盖了下来。   孔慈为之一惊,但未及闪避,还条巨大黑影已把五内如焚的她夹在怀中,孔慈定神一看,方才看见这条黑影,是一条身披斗篷的黑影一一一步惊云!   “云……少爷?”   “你……已经听见刚才小桂所说的一切?”   孔慈惊愕地问,但步惊云并没有正面口答,他只是木无表情的道:   “你走得太慢了……”   “随我来!”   说完再也没有看孔慈一眼,随即斗蓬一扬,已经一把挟着孔慈。   与她一起朝三分教场的方向飞驰而去!   孔慈就这样被步惊云挟在怀中向前飞驰,虽然步惊云的面仍是冷峻如冰,椎她感到,步惊云紧紧挟着她的手,却是暖的。   他,尽管被天下会从戏为“不哭死神”,但,原来他的手……   也像正常人般温暖。   他并没有一双一冷手。   那,他的心呢?   孔慈就在步惊云挟着她飞驰之际,想了又想……   -----------------      04 011 第十一章 决 裂     相信不少人也曾在私下问过自己的心:   这个世上,除了海枯石烂终不悔的男女之情外,一男一女之间,到底会不会还存在着另一种超越男女私情的——感情?   一种惺惺相惜,不含个人欲念及占有欲,不含任何杂念的——知己感情?   会的!这种知己一般的男女感情,相信仍会存在!只是……   人间迷茫,人心更是迷茫,看不清前路,也看不看不透自己及身边的人,一个人纵使心中存在着这种微妙的感情,也是甚为复杂难明……   正如聂风,他此刻亦很不明白自己的心。   聂风不明白,不明白何以自己在惦记着“梦”的同时,会喜欢另一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幽若!   他真的喜欢她!,她真的一爱她!   是的!聂风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自己,他,爱她!他今生今世世,也将会无法忘记幽若曾一片苦心地为他所弄的猪肺汤!也将会会无法忘记幽若为救他而不惜舍弃自己生不如死的性命!然而绝望!愤怒!悲哀!不舍!已经占据了聂风的整个心坎,幽若之死更把聂风的感情推向巅峰。在这个完全失去理智、激情欲绝的时刻,聂风可还能分辨,自己对幽若的是那一种的感觉?感情?   尽管他不舍幽若离去,正如当初不舍“梦”离去时一样,惟是,“梦”对聂风来说,是一种原始的、简单的,互相倾慕的、互相希望厮守终生的男女感觉,但幽若……   幽若对他来说,却是——异常复杂!   他疼惜她前半生的寂寞,怜爱她的回头无岸,他甚至可以对她说,他喜欢她:然而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一般男女间的感情……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妙!硬是差了那一点点,硬是那么遗憾!   幽若与聂风之间,还未至男女之爱,即使他爱她,亦是知已一样的爱……   许多人都把红颜知与情人混为一谈,其实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爱。   可惜,正因幽若之死而陷于失掌的聂风,他已无法再分辨清楚自己,他以为自己喜欢幽若,如今正因为自己喜欢上两个女孩而极度内疚、懊恼……   甚至混乱!   不错!他很乱,乱得无以复加,乱得他——   快要疯了!   然而他可知道,他错认了自己的感觉、感情,可能会为已经可怜的幽若——制造另一次悲剧?另一个遗憾?   当孔慈与步惊云赶至三分教场的时候,恼人的秋雨已经停了,只是,在二人眼前所出现的情景,却比那场秋雨更恼人!   孔慈简直不敢相信,此际在三分教场上的会是聂风,而步惊云目睹此情此景,更是眉头深皱!   他皱眉,只因三分教场之上,此刻正充满不哭死神所一直欠缺的一一泪。   热血汉子的泪。   聂风的泪。   赫见教场之上,此刻正有不少天下徒众在好奇围观,所有人的脸上尽皆流露无限诧异,只因目下给他们围观着的人,是被江湖人誉为天下会两大战斗工具其中之一的——   聂风!   平素镇定自若的聂风,此际竟似变了另一个人,孔慈只见聂风一头给雨水打至湿透的散发,正凄厉地洒在他的脸上额上,他的双目之下更满布泪痕,混和了犹未干透的雨水,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然而最令孔慈担心的,是聂风此际的神情竟有少许痴迷,他只是紧紧抱着剑舞的尸体,瑟缩坐在三分教场上的其中一角,一片死气沉沉,任由其他人驻足围观,完全旁若无人。   孔慈关心聂风情切,枪惶走上前察看他与剑舞,步惊云却仍是仁立原地,漠然地眺着聂风,仿佛在看着一个他从不认识的人。   是否,在死神的眼中心中,聂风,向来都是一个克已自持的人?   死神如今正在奇怪他的失常失态?眼前的聂风,看来比不哭死神更为死寂!   而事实上,聂风确实有点失常!当孔慈步近聂风之时,死气沉沉的他还未有抬首一看来人,便已沉声一喝:   “给我站着!”   “任何人也不得接近我和剑舞!任何人也不能拆散我和剑舞!”   孔慈应声而站,惟瞧见聂风这反常的神态,更是担忧,她异常关心的道:   “风少爷,是我!孔慈呀!我……是特地前来看你和剑舞的,云少爷也来了,风少爷,我……可不可以再走近一点?”   乍闻孔慈二字,那份亲切的感觉似乎在聂风心里牵起一阵涟漪,聂风不由缓缓抬首一看孔慈,死气沉沉的脸上迅即泛起一片迷惘,道:   “是……你,孔慈?”   孔慈瞧见聂风如斯颓丧,私下甚觉心痛,不禁鼻子一酸,飞快点头答:   “是!风少爷,真的是我!孔慈说来也算是剑舞一个朋友,我怎会不来?何况,我永远也会站在你身边的,风少爷,你……别要吓孔慈……。   孔慈虽是如此说,惟一面说已一面替聂风担忧,她愈步近,便愈觉聂风的神情痴痴呆呆,他看来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如此,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再者,孔慈还见聂风怀中的剑舞,脸色一片死鱼般发灰白,毫无半点血色,脸腹之间更是浑无起伏,似已没有了气息,她……真的死了?   然而无论她是否死了,的嘴角犹浮现一丝无限满足的笑意,是因为她终于逃出了她的牢笼?抑是因为,她想不到自己竟能有幸,为自己心爱的男人而死?   孔慈骤见剑舞如此,不禁又是眼眶一红,就在此时,聂风募然朝自己怀中的幽若一瞄,凄然地对孔慈道:   “孔慈,你来了……便好了……”   “只有你,才较为清楚剑舞与我之间……的事,孔慈,是不是……你教剑舞弄那锅猪肺汤的?”   孔慈看着毫无气息的剑舞,黯然点头:   “是……风少爷,那锅汤……确是剑舞求孔慈教她弄的,剑舞她……她实在待风少爷太好了,她熬了数夜不眠……方才弄成这锅汤,孔慈……很佩……服……她……”   这是真话!孔慈说话之间,喉头亦不免有点哽咽。   聂风闻言,复又痴痴的道:   “既然剑舞……待我那样好,孔慈,你认为……我该怎样感激她才是?”   孔慈的心在犹豫着,不知如何去应对聂风,然而最后她还是咬着牙答了一句真心话:   “若我是男子,能遇上一个……像剑舞如此死心塌地待我的女子,我……一定穷一生的心力去保护她,甚至爱她!”   她这句话答得非常痛楚,痛得她一颗芳心也要碎了,聂风是她一直暗暗恋慕的男人,她居然鼓励他去爱另一个女人?怎不教她心痛?   但孔慈还是诚实的答了,事实上,她也认为,剑舞是一个值得聂风去爱的女人!   只有步惊云,依旧毫不投入地静看着这一切的人情冷暖,不过他那双如给冰封了千年万年的眼睛内,似乎隐约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也在欣赏孔慈的勇气与诚实?   “不错孔慈,你……说得对!我确是该尽我一生的心力来报答剑舞,可是,你,可知道……我曾怎样待她?”   面对聂风的再度相问,孔慈已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支吾道:   “风……少爷,你……怎样……待剑舞?”   聂风抱着幽若,霍地一站而起,极度痉地仰天暴喝:   “我不是人!我非但不体谅她!还把她重重扫在地上,扫得她重伤吐血,最后更因我不小心中了死神之吻……”   “而连累她为救我而死!我……我……”   “我真的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   暴喝声中,聂风的泪,不禁又源源自他的眼眶,狠狠划下他的双颊,他的嘴角,也因过度暴喝而在出血,血在他的俊脸上凄厉地交织着,可知他如何后悔!   为怕聂会心神大乱而走火入魔,孔慈凄惶地紧紧拉着他,高声哀求道:   “风少爷!别要……这样!剑舞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何苦……要逼自己如此怪责自己……”   聂风闻言复再暴喝:   “不!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所有人……”   他霍地翘首看天,过去与现在所有的抑郁如山洪爆发,恨极狂呼:   “天!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聂风?为何要这样折磨所有对我聂风好的人?”   “你为何偏偏在我爹聂人王觉悟前非的时候,你要他老人家死于凌云窟?要我聂风无法侍他终老?让被娘亲如废物一般遗弃的他晚年得到少许安慰?”   “你为何偏偏要夺去梦?为何偏偏要夺去我一生中的挚爱?”   “你如今为何还要夺去剑舞?一个一生被囚禁、从没得过半点温暖的剑舞?”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天不从人愿?为什么所有对我聂风好的人,你都不会放过,你还要带走我身边什么人,你才开心?死心?”   “天……”   聂风一反常态地向天怒叫,那种压抑多年的沉郁与愤怒,教在场所有天下门众震惊,没料到素来温文、看来毫不斤斤计较的聂风,私底下竟有如期沉重的痛苦!   孔慈更是惊骇不已,一来是因为见聂风怒叫若此,她怕他会抵受不住自己的痛苦而疯了,二来,是因为她听见聂风其中一句无心快语,他,原来心中一直有一个执爱,唤作——梦……   步惊云则是整个三分教场上最冷静的一个,痛苦,悲伤、不甘、不仇、不平,他已尝得太多,也太有经验应付,他只是在私下奇怪,到底剑舞的真正身份是谁?为何她的死能令聂风如斯痛苦?   然而步惊云很快便知道黑衣的剑舞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就在聂风暴声问天之后,不远处也有一个人在暴喝:   喝声响如龙吟,仿佛天地亦给其喝声一震,在场所有人等,包括冷静的步惊云,,乙头亦是随着天地一震,可知暴叫者的功力如何深厚?也可知暴叫者如何着急?   对!他是龙!一条在江湖翻滚多年、经历无数大小激战、依然屹立不倒的蚊龙!   而这条身经百战的绞龙,此刻已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直向抱着幽若的聂风扑去!   是他!是他!   他正是江湖第一绞龙一雄霸!   他终于也为了自己的女儿……   来了!   不单雄霸,还有秦霜与丈丑丑,亦紧跟其身后而来。   帮主骤至,场中所有人无不紧张起来,惟更令人紧张的是适才雄霸那句“还我幽若”   的话,一众门下当场面面相觑。   幽若?原来黑衣的剑舞便是雄霸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上明珠幽若?孔慈步惊云,甚至一直不明所以地紧跟着雄霸的秦霜及文丑丑,心头尽皆冒一阵不祥感觉,血肉至亲的女儿为了聂风惨死,这个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雄霸,将会如何?   他的怒,龙的怒,会否把整个三分教场焚毁!   没有!所有大家正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当雄霸扑至聂风身前五尺之位时,陡地站定,他威严无比的脸上仍是木无半点悲愤的表情,他只是冷冷盯着聂风,伸出右掌,沉声道;   “风儿,幽若已经死了……”   “把!”……“她!”……“还!”“给!”“我!”   他所吐出的每一个字是那样的冷硬,硬得像冰,仿佛不带半点感情,雄霸真的已对许逆他旨意的女儿不存半点感情?还是,为了不能在一众门下面前有失威信,他唯有把自己的心深深隐藏?   聂风闻言,呆呆的抬首看着雄霸,看着他精光充沛,却不含半点悲伤的双目.沉痛的问;   “你亲生女儿死了,你居然可以……不流半滴眼泪”雄霸依旧冷酷无情的答: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里是三分教场,是一个用来练兵的地方,并非用来练习流泪,只要是站在教场之上,便绝不该流泪!”   “但,她是你唯一的……骨肉至亲,难道……你对她没有……半点感情?”   “情?”雄霸冷笑:   “哼!问世间情为何物?倒不如众人皆醉我独醒,待老夫操控众生,再笑看江湖群雄,怎样膝为我玩物?”   好可怕的豪气!雄霸,在女儿死后仍能说出这番话,不愧是一代枭雄!   他又继续自以为公正严明的说下去:   “风儿!我不知你与我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本已应承老夫,今夜一定会回去湖心小筑,却斗胆食言,她如今无论为了什么而殆,都是罪有应得!风儿,你与她的缘分已尽,快把她给我!”   雄霸真的不为幽若之死而感到伤痛?未必!否则又怎会声嚷着要夺回幽若尸首?   然而聂风气的伤痛似乎比他深,他竟然直言不讳道:   “不!我绝不会把幽若交给你,为了你自己的霸业,你只懂得把她像一支宠物囚禁,从来也没关心她在想些什么,即使她……死了,我相信她这只笼中鸟,也绝不想——”   “回到你的身边!”   聂风无畏一切直斥其非,雄霸闻言脸色陡变!聂风这句话语气相当重,一直在旁观的秦霜眼见师父的脸愈来愈是铁青,暗暗替聂风担心,不由分说,在雄霸未有回应前,抢先劝聂风道:   “风……师弟,你这样做又何苦?幽若毕竟是师父亲生女儿,师父要回她的遗体也份属应该,风师弟,别要令师父难于下台……”   秦霜一番好意,惟聂风仍是坚持已见,紧紧的瞪着雄霸,斩钉截铁的道:   我早说过,幽若绝不会愿意回到他的身边,苦他真的要我有违她的心愿,把她交回给他,除非——”   “杀了我吧!”   他决绝的一句话!此言一出,雄霸更是难以下台了!   而就在众人还未及为聂风的决绝担忧时,雄霸一张脸已气得通红,他的怒火已达至前所未有的顶点,霍地眦目吆喝:   “风儿!为师对你的勇气十分憎厌!既然你执迷不悟,好!那我就——-”“成全你!”   喝声未歇,雄霸的右掌已挟着排山倒海的怒火,猛向聂风迎头砸去!这一掌之急之猛,纵使面前是一座数丈高小山,也非要灰飞烟灭不可!更逞论是聂风的人头?   雄霸这回痛下杀手,完全是因为聂风反常的倔强令他下不了台!他其实早已因幽若之死,心中异常悲痛,可是为免让门下看见他这个江湖的未来霸主,会为了女儿之死而露出感情破绽。故面上依旧不敢泄露半点风声,口里亦硬,惟在聂风一再坚拒之下,他由丧女之痛变为老羞成怒,他也再顾不得那句什么“一遇风云便化龙”的鬼话,反正如今连他的女儿也一命呜呼了,眼前的聂风既触怒他这条人中蚊龙,便得——   死!   死!   死!   良顶!   霎时之间,场中所有人,除了步惊云外,皆不免为了帮主的狠下杀手而膛目结舌。   步惊云看来并不感到诧异,且一双眼睛更散发一般极具信心的光芒,他似乎对聂风极具信心,他认为以聂风比声音还要快的轻功,未必不能避过雄霸此快绝的一掌,但……   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步惊云赫见聂风的身未动,腿未动,脸上却仅是泛起一丝绝望的苦笑,一丝万念俱灰的苦笑……   不妙!步惊云遂地眉头一皱,聂风原来并不打算……闪避?   他想……寻死?   步惊云翟地记起聂风适才悲枪问天的话,他既认为自己一直连累了所有对他好的人,一时心灰意冷之下,寻死并非全无可能,否则天性温顺的他,对雄霸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倔绝,他是故意的!   他是刻意要死在幽若之父手上,以还幽若一段情!—条命!   “蠢材!”饶是冷如死神的步惊云,心中也不由暗骂聂风一句。   他自己曾遭逢灭门惨变,失去了最敬爱的继父霍步天,他曾那样悲痛欲绝,那样欲哭无泪,还不是苟全残命于乱世,活至今天?   “聂风!我偏不让你死!”   步惊云不知为何,猝地出手!   但见他斗蓬一幌,身形已如奔雷抢前,双掌齐翻,死神,决为聂挡此转天一击!   可是,雄霸这毫不留情的一掌已劈至聂风眼前两尺,步惊云,可曾与聂风一样,具备比声音更快的速度?及时挡此排山倒海的一掌?   以他目前功力,又能否挡雄霸一掌?   聂风的生死就在此弹指这间,步惊云在自己身形急速上前的同时,犹可听见孔慈的高声惊呼:   “风少爷!云少……”   最后一个字,步惊云已经听不清楚了!因为,他只听见了一声两掌相击所发出的“隆”然巨响!一声足令风云色变的巨响!   他终于及时挡着了!   不!步惊云陡地动容,硬接雄霸这一掌的人……   并不是他!竟不是他!竟不是他!   原来就在步惊云决定飞身替聂风挡招之前,已有一个人更快抢先动身,而这个具备足够实力为聂风挡此一掌的人,啊!赫然是……赫然是……   她!   赫然是绝不可能有实力挡此夺命一击的——   孔慈!   两掌霹雳互拼,所激发的爆炸力甚至比十石火药更为凌厉,就在“隆”然一响同时,围在雄霸与孔慈五丈之内、功力较低的徒众,亦当场给这双掌互拼的反震力,震个纷纷喷血当场,霎时血花铺天,形成一片血雾,情景骇人非常!   所有人都因这一掌而呆住了!   秦霜呆住了!   文丑丑呆住了!   步惊云呆住了!   雄霸呆住了!   就连一直失常的聂风,亦不禁为孔慈舍命救他,却又真的有能力救他而呆住!   而孔慈自己,更是呆上加呆!她本因眼见聂风丧命在即,一时情急之下,才会毫不考虑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接雄霸一掌,第一时间为聂风挡了再说,即使为了聂风而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幽若不也是能舍命救他?难道她就不能?殊不知……   她竟然可以!   她竟然可以!   孔慈遂地发觉,也许适才黑瞳在她梦里所说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她,真的是黑瞳主人的——   恶魔这眸!拥有灭绝力量的恶魔之眸!   极度的震惊,不仅令孔慈及聂风陷于紊乱,纵是一派冷静的步惊云,亦不由在心里闪过无数猜测和念头,然而此刻心内最是波涛起伏的,还是——雄霸!   “不……可能!老夫这一掌,即使……让惊云接着,他……也非要出尽九牛二虎之力不可!但……怎可能给一个……黄毛丫头……接下?这……怎么可能?”   一念及此,雄霸一双霸目精光更盛,横眼向孔慈一扫,喝问:   “丫头好雄浑的掌力!你真的是哪个服侍步惊云的——-孔慈?”   孔慈被雄霸如此喝问,芳心更乱,惘然的回望身后正呆住的聂风,与及正站于不远处不断冷静推想的步惊云,喃喃反问:   “是了!我……真的是孔慈?难道……难道……黑瞳在我梦里所说的话,都是……   千真万确的?我……真的身怀死亡……一般的力量?啊……”   “我到底……是谁?”   孔慈愈是声声自问,一众人等愈是满腹疑团,惟就在此际,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相当肯定的声音,一个答案:   “恶魔之眸!”   “孔慈,是我们主人所选的——-”“恶魔之眸!”   声音听来平平,完全没有抑扬顿挫,相当妖异,是谁发出这样妖异的声音?是谁也知道孔慈是恶魔之眸!   所有人等不禁都回头一看,只见说话的,原来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只——鹦鹉!   一只正由远飞近的鹦鹉!   “是鹦鹉?有人早已教它说这些话?”   雄霸或然,此时那只鹦鹉已在人群顶上一列而过,惟仍不忘把所学懂的说话倾囊吐出:   “蠢材!蠢材!所有人都是蠢材!”   “若想知道我黑瞳还有什么话说,就看看你们足下吧……”   任务既成,这支鹦鹉随即扬长而去。   黑瞳,又是黑瞳?   没料到黑瞳的布局如斯精巧,她甚至早已教晓一支鹦鹉,代她传递说话,而她却仍有一番话,就在众人脚下?   然而,众人足下那有什么说话?有的,仅是三分教场上的滚滚黄沙!   步惊云牢牢盯着脚下的地面,遂地似有所觉,冷冷道:   “所有人……”   “让开!”   说着双掌一合一开,凌厉无涛的排云掌劲已如江河缺堤一样,暴然而出!   他这一手排云掌使得相当到家,掌劲过处,竟把地上无数黄沙卷得漫天飞舞,雄霸见之亦不由私下暗赞,步惊云这一掌绝不比他逊色,大有力拔山河气盖世之霸气!   不过无论步惊云的掌使得何等出色,雄霸亦不曾为自己会被超越而担忧,事实上,他自己多年前早已超越了身身,如今他的进境,实非一般江湖人所能想象……   只是一般江湖,还是一相情愿,以为他仅身负天霜拳,排云掌与及风神腿这三种绝学而已,大家似乎早已忘记,雄霸在十年前已开始没有真正出手,实力成迷,若他再次出手的话,这个江湖,恐怕未必有多少人能与他匹敌,适才他劈聂风的一掌,也仅是随意所使罢了!   地上黄沙被扫,三分校场的地面之上,登时出现一幕出乎意料的景象!   却原来,黑瞳老早于教场地上刻下她想说的话,只是一直被厚厚的黄沙掩盖。   但见黑瞳所刻的每个字,均为半尺见方大小,明显是以指劲所刻,可知黑瞳的功力,绝对不容小看!   而当雄霸,秦霜,文丑丑等人阅毕这篇刻文之时,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聂风,步惊云与孔慈三人身上,原来这篇刻文,与他们三个有莫大的切身关系!   但见地上这样刻着。   “聂风,你一定很他妈的伤心吧?哈哈在!不过你不用过早伤心,幽若并没有死!   死神之吻,仅会令她假死数天而已,我只是故弄玄虚,故意要看看你的感情到底有多脆弱吧了。”   但你也别要他妈的笑的太快!幽若纵是假死,她也会昏迷整月,若得不到我死神之吻的解药,一个月后,她便会全身融化,难逃一死!   我老早对你说过,我会在嵩山少林随时侯教,若你真的有救幽若之心,便叫雄霸那贪得无厌的老匹夫,给你达摩之心,到少林物归原主!   还有,步惊云与及我们的恶魔之眸孔慈亦必须同行,否则我绝不会现身见你,我很想见一见他们,特别是步惊云我知道步惊云也很想见一见我的,他老早已为擒我而准备了一个绳钩,哈哈!是不是呀?你这个自以为是、他妈的步惊云?   好了!   风神腿!   不哭死神!   还有我们的恶魔之眸一一孔慈!   我黑瞳就在少林等候你们,少林与天下之间长路汲漫,可别他妈的误了行程,否则们不单救不了幽若,还会丧失一个知道我黑瞳神秘身份的千载良机!   忘了告诉你,聂风!你那个多管闲事的所谓好兄弟断浪,他,也已落在我们手上,我这次引你们去少林,明显是一个局,但,你们可以不来吗?   哈哈!哈哈!哈哈……   混帐!   秋风呼呼,俨如怒号,雄霸登时怒不可遏,亦不由怒号一声!   “好狂妄的魔女!她所布的每一着,都只为引你们三个前赴少林,除了要夺回达摩之心,她究竟还有什么目的?”   雄霸如斯愤怒,只因为以其足可脾神州的天下会,居然会在一夜之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变态女子。   玩弄于她的纤纤玉手之间,就连他的女儿,也被弄至半死,他更险些与其第三入室弟子聂风决裂,试问如何能够不怒?   一直死沉沉的聂风,默然看了自己怀中的幽若一眼,遂地道:   “无论黑瞳有何阴谋,无论少林是什么刀山火海,我也会——去!”   他的语气是如斯的斩钉截铁,可知为救幽若,他什么危险已不怕!   然而,正如黑瞳自己所为,这分明是一个局,一个陷阱,此去只怕……   在场迄今不敢贸然插咀的秦霜,此时见自己的三师弟对幽若的内疚若此,也不由插咀道:   “风师弟,霜师兄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但……少林是已响誉武林数百年的佛门大派,近数十年更闭关自守,与江湖人断绝来往,它的实力一直成疑,故师父一直皆未有向少林用兵,也没此需要向一个已不涉江湖的佛门用兵,只是……”   “正因为我们对少林的真正实力并不清楚,在未弄清楚敌人的底蕴前,你若贸然单独冒险,恐怕……总而言之,要救幽若,以我们天下会人强为壮,大可另想一较为妥善之法……”   秦霜向来较为成熟悉,所分析的亦不无道理,惟他犹未有再说下去,此时已有一个人的说话比他更为有力,打断了他的话:   “他,将不会单独冒险……”   “因为……”   “我亦会去!”   秦霜当场语塞,他当然知道这句活是谁人所说。   而场中所有人此时亦不约而同朝这个说话的人回望,但见步惊云的表情似笑非笑,冷而诡请的道:   “若然没有记错。”   “我,亦是黑瞳邀请之列。”   此语一出,一直只顾低头瞧着幽若的聂风,不禁抬首一瞄步惊云,双目绽放着一种似懂非懂的光芒:他似乎有点懂步惊云的心,但又似乎不太懂……   然而死神莫测的心,又有谁真的会懂?   也许他真的是为了应黑瞳的挑战而去……   也许他是被聂风为救幽若的一点“痴”触动而去,纵使幽若是其仇人的唯一女儿!   唯一的女儿!   他并不发计较,他的仇人只有一个雄霸,已经够多;幽若并不是!   一切都只是也许!谁能,谁敢确定他的心?   惟是,聂风不懂的,似乎不仅是步惊云的心,还有另一颗他一直以来皆忽视的心,一颗对他不变的也一颗时常祈求他能快乐的不变心——   “我亦会去!”   孔慈这地咬了咬牙,勇敢地凝望聂风,很难想象,外表看来脆弱的她,会有如此勇敢的时刻!   “风……少爷,我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拥有那种力量?   为何自己……会是黑瞳所说的,恶魔之眸,所以,我……也想与你——起前去!”   是吗?孔慈真的想知道这其中一切?抑或,她最主要的动机,还是害怕聂风会有危险,因此才会与他一起前去?   “孔慈……”   聂风不知应对孔慈说些什么,他向来皆忽视了平凡而不数目的和、孔慈,不虞到了重要关头,孔慈的决定,却是如此的不平凡!   这个被黑瞳喻为“恶魔之眸”的可怜女孩,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不平凡的身世?   “好!”   在旁的雄霸眼见三人均有去意,那颗刚烈无情的霸者之心,似亦有一刹那间的软化,他蓦然张口:   “聂风!总算我女儿没有错看你!虽然适才你斗胆冒犯为师,今次你前赴少林,就算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还有……”雄霸说着斜目朝聂风一眼,续道:   “若你此去真的能把幽若救活,为师应承你,幽若以后都不用再囚在湖心小筑。”   希望的光芒,就连一旁的孔慈,亦不由自主靠近聂风,雀跃的道:   “风……少爷,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是由衷的为幽若感到高兴。   是的!实在是太好了!   雄霸如此一说、此行不仅为救幽若的命,也为救幽若脱离苦海。   然而,此去凶险重重,孔慈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也许,他们三个根本便无法可救回幽若的命,更不要说令她可以重获自由……   可能正因如此,雄霸才会夸下海口,作出这个承诺,反正他的女儿此刻正处于半死之地,在这一个月内生死难卜,那何不作个“顺水人情”?令聂风此行的求胜之心更为旺盛?更要他非救幽若不可!   故此,即使聂风与孔慈对雄霸这个承诺如何高兴。   步惊云仍是无动于衷,他太清楚他这个老谋深算的仇人,他从不会轻信这个仇人半句说话!   此时雄霸又道:   “好!既然你们去意甚坚,那便——”   “随我来吧!”   刚已涌起少许希望的聂风不由纳罕,愣愣问;“去哪?”   雄霸答:   “你们似乎早已忘已,今次的事,一切的祸端也是由达摩之心而起,它亦是你们此行必需携带的主角……”   “如今,为师就带你们去取这颗黑瞳一定要夺回的——”   “达摩之心!”   “也会为你们解释,这颗达摩之心——”   “到底是什么……”   “惊世宝物?”   -----------------      04 012 第十二章 苏 醒     “达摩之心”,顾名思义,很简单,便是解作——   达摩的一颗心。   故而,若要了解何谓达摩之心,便须“达摩”这个人细说从头……   “达摩”,本是佛教禅宗始祖。   “其正式的名字,应该是——‘菩提达摩’。”   他并非中土人士,他的家本在印度,可是他眼见其时的佛教在印度逐渐式微,万分失望之余,便前来中士,时为中国的六朝时代。   然而,达摩虽心怀在中土宏扬佛教真义的大志,但当抵达中土之后,方发觉这个心愿未必易于达成。   却原来,斯时中土的佛教,表面虽然一片与盛繁荣,人们争相与建佛寺,惟一般人们拜佛,只像崇拜民间神氏一样盲目、迷信。   可是达摩却认为佛理是一门哲学,应将佛教道理实践于生活之中,而不是盲目信佛,故此与其时多数人的看法大相逞庭,备受排斥。   后来排斥达摩之风更盛,但达摩仍秉持个人对佛教真义的信念,坚决不屈,那些王孙贵族互相勾结,不但不欢迎达摩,还不时以武力对他加以逼害。   惟达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相传他除了佛学,在武学上也是一个超级高手,这说法亦不无道理,否则早已丧命在那群王孙手上!   直至晚年,达摩终定居于嵩山“少林寺”.创立了“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佛教神宗,且还在少林寺一个洞窟之内,面壁默坐。   想不到这一坐,竟在中国历史上坐出了名堂,也因此后世无人不识达摩!   达摩,他居然一坐便坐了——   九年!   九年,并非一段匆匆时日,而是一段冗长岁月,试问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即使是可能身怀绝世武功的达摩,怎可能面壁默坐九年?   然而,达摩却真的办到了!   据说,审议想、默坐,在佛教中,往往是得道者之不二法门,当年释逸牟尼也是在菩提树下冥想、默坐,方悟出天地间的真正法理,终于得道成佛!   而达摩这次的九年默坐,究竟又悟出了一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   只有当时追随达摩的弟子“慧可”,听见达摩在九年的漫长面壁生涯刚刚完敷后,他张口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教他这个弟子做梦也没想过!   达摩所说的第一句话,赫然是……   “帮主,达摩禅师……在面壁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天下第一楼内,雄霸刚把达摩生平事迹概略地告诉了聂风、步惊云与及孔慈,步惊云当然无甚反应,事实上,这个世上似乎亦没有什么人或事可令他有较强反应,而聂风虽早已把幽若安放在雄霸的床上,却一直为了幽若的事而心情欠佳,更是,心不在焉,只有孔慈,在听罢达摩生平之后问了适才的问题。   她也很想知道,这个在中国十分著名的禅宗禄祖,究竟悟出了些什么难道是和达摩之心有关?   雄霸对于两名弟子的反应不以为意,仍是悠悠的吐出一个答道:   “没有人可以想象,以达摩这样一个高僧,经历九年漫长的面壁默坐之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不妙!”   “当时的达摩异常凝重地对在他面壁期间,一直守在他身畔的弟子慧可道……”   “慧可,大地不妙!”   想不到一代高憎,竟在面壁之后说出一句这样的话,孔慈固然奇怪,就连步惊云亦不免眉头一扬,一直心不在焉的聂风,终于被这句话所吸引,不由自主发愣问:   “什么?达摩面壁九年,就是悟出一句这样的话?”   雄霸对于聂风的反应满意极了,因为适才他为着一时之气,曾欲出手杀聂风,险些与其决裂,聂风至今对他都只不理不睬,此刻见其有了反应,倒是安心不少,毕竟,聂风还有他的残余利用利用价值,为了一时意气,与他反目实属可惜!   雄霸摇首道:   “达摩所悟的当然并不仅得这句说话,他其实是在面壁的过程中,看见了一些事物。”   雄霸说着语音稍顿,复再续说下去:   “众所周知,那些学佛的人,当修为达至某个境界之时,便可有五大神通,其中之一,唤作一‘天眼通’,甚至被夸言可以浏览地狱,据说达摩就是在其九年的面壁生涯将尽时的最后一刹那,竟然超脱了自己,获得神通之力,更以‘无眼通’,看见了一些他不应看的事物,所以才会暗叫不妙……”   聂风眉头深蹩,问:   “达摩禅师到底看见什么不应看的事物?”   雄霸道:   “我亦是在年青之时,从上一代的老江湖口中得知,据说,当时达摩对慧可说,他在面壁之时,误以天眼通看见的事物,其实是一件与天地同生……”   “却又可以彻底反转这世间的——-”“无敌武器!”   “令人间苍生尽折腰的无敌武器!”   又是无敌武器?聂风闻言不禁失笑:   “竟然又是什么无敌武器?想不到人间有那一件超级武器‘孟钵’还嫌不够,竟还有一件无敌武器?”   聂风虽是失笑,惟步惊云听其提及“盂钵”二字,修忽之间,却防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可是想了又想,却仍想不出所以然……过他仍不动声息,脸上未有流露半点疑惑之色。   雄霸凝目看着聂风,道:   “风儿,今回这件无敌武器和超级武器‘孟钵’截然不同,那孟钵若然存在,人若得到它,也仅可以其力量无敌于天下,但据闻达摩在面壁时所见的无敌武器,不仅能纵横于天下,令苍生尽皆折腰,更能令整个人间大乱,整个人间失去——”   “应有的秩序!把人间变为地狱!”   这下子倒令聂风愕然,他曾亲眼见过的“盂钵”,极其量也仅是把一个人的力量扩大二十倍,达至超级高手的境界,但,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一种能令人间失去秩序、沦为地狱的无敌武器?那又会是一件怎样无敌?怎样可怕的武器,“帮主,这件……无敌武器,究竟如何能令人间失去……应有的秩序?”孔慈亦情不自禁问,她开始感到,自己若真是黑瞳所说的恶魔之眸,那所干涉的这件事,重要性似乎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之外。   “不知道!”雄霸答: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可怕!”   “当时达摩不但在面壁时看见这件无敌武器,更看见了这件无敌武器,原来深藏在神州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尚未被任何人发现,本来应该并无大碍,然而,这个世上,并没有绝对可以深藏的秘密,也没有可以永远保持的秘密……”   此时吵大感兴趣的步惊云猝地颇感兴趣的道:   “所以,达摩担心……”   “总有一日,有人会无意中掘出这件无敌武器……”   “以之破坏世间的秩序,把地狱带来人间?”   雄霸略带嘉许之色地瞄了步惊云一眼,像在暗赞他的冷静分析力,点头答:   “正是!”   “虽然在那个时候,达摩知道仍未有人得到这件藏在神州某个角落的无敌武器,但,为防在他圆寂之后会有人得到,到时人间千千万万生灵便会受害,故达摩在知悉这件无敌武器之后,每日皆穷思苦研,欲想出一个可以毁灭这件无敌武器的方法……   对了!既然日夕为这件无敌武器担心,倒不如将它彻底毁灭,免得夜长梦多!   “帮主,那达摩禅师……可想出灭这件武器的方法?”孔慈又问。   雄霸重重摇首,一字一字道;   “没有!”   此语一出,步惊云、聂风及孔慈尽皆一怔,聂风更问:   “怎可能?这世上真的有不可毁灭的无敌武器?”   在他的记忆中,纵是无坚不摧有如“盂钵”,亦在海螺沟那场杀“神”的惊天巨爆中被炸至寸碎,后来幸得雪绿牺牲自己,才能把神石再度缝合,势难料到,这件无敌武器竟能——不毁不灭?   世上若然真的有不灭,却又能令人间变为地狱的武器,那这件武器会否真的来自地狱?   想到这里,聂风与孔慈互望一眼,不由有点毛骨谏然,步惊云仍是依然故我,只因他一直皆活在地狱,他心中的地狱,人间与地狱,对他来说分别不大!   雄霸却满怀憧憬的道:   “谁知道!不过在这世上,又有谁不希望拥有这件无敌武器?”   不错!即使强如经已击倒无双、差点可以统一江湖的他,亦对与这件无敌武器有关的达摩之心起了凯觎之心,否则又何解要把达摩之心独占?   人的伉念便是如此!已经得到一两的人会希望得到十两,得到十两的又会希望得到百两,武林高手们也是人,只不过所伉的却是那些绝世武功,或神兵利器而已,然而纵使最后能天下无敌,又能怎样,所有绝顶神功,亦会随着尸骨付诸黄土……一名剑,到了最后最后,又何尝不会沾尘失色?   但谁不知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不愿付诸实行而已,因此江湖才会充满那和多的纷争,万劫江湖。   聂风沉吟道:   “既然大智大慧如达摩禅师,亦百思不得毁灭这件无敌武器之法,那人最后怎样处置这件可以翻转世间的武器?”   雄霸道:   “不怎么样!因为纵使他矢志要想出毁掉它的方法,他的寿命也不容许,任达摩想至两须斑白,他想不了多久,便已圆寂……”   “啊!”聂风与孔慈在心里低呼一声,没料到一代高僧,一生为坚持佛教真义而不挠,到头来竟也为了苍生安危,有一件未圆未了的心事……   “帮主,既然达摩禅师在未想出解救之法……便已圆寂,那,所谓达摩之心之名,又从何而来?”   雄霸道:   “那只因为达摩虽然死了,他想彻底毁灭这件将会误了人间的无敌武器之心愿,仍然未灭,其时他的弟子‘慧可’是唯一知道此秘密的人,也知道那件武器藏在何处,他更精于古时的机器构造,比如指南车之类,他认为,虽然以他及其师父达摩,未能想出毁灭这件恐怖武器之法,却未必代表,后世没有人可想出毁灭之法,故而,慧可为了不负其师圆寂前的心愿,不借穷尽一生,设计了一颗以无数小骰砌成的——”   “达摩之心!”   雄霸一面说,一面已从袖里掏出一颗金属物事,聂风与步惊云斜目一瞥,这颗金属物事,正是当日他们带回来的一一达摩之心!   料不到雄霸一直把它随身携带,也难怪,除了藏在他自己身上,天下之间,又有什么地方,比他自己更为安全?   孔慈却是第一次看见这颗达摩之心,但不知为何,竟觉达摩之心的外形似曾相识,就像黑瞳的眼睛那样似曾相识,却硬是想不起于何时何地见过。   而且,不知怎地,她不期然有一股想一摸达摩之心的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因何如此,惟有竭力抑压……   此时雄霸又道:   “这颗达摩之心,顾名思义,便是慧可为纪念其师,而把其心愿藏在这骰子之中,而所谓达摩之心愿,便是毁灭那件恐怖的无敌武器,为人间减少一点浩劫,所以慧可把那件武器的形容,与及武器的收藏之地;统统记在这颗达摩之心内里,只要能开启这颗达摩之心,便能找出那件无敌武器……”   “但,如何可开启这颗达摩之心?”聂风对达摩之心,亦愈来愈有兴趣了。   而步惊云的双目散发着一股异样光芒,如果……他能够得到那件恐怖武器的话,那么,届时要杀雄霸,便……易如反掌!   雄霸答道:   “怎样打开达摩之心,正是问题症结所在!慧可精于机关设计,甚至少林寺内著名的机关‘木人巷’,亦是其心血杰作,他以这达摩之心藏着那无敌武器的秘密,其实本春将之保在少林、代代择品行上佳的弟子相传,希望总有一日能有杰出弟于想出毁掉那件武器之法,实际上并不希望这个秘密会给外人知道,否则便会人间大乱,故而,慧可设计这颗达摩之心,便是预防若一旦达摩之心落在外人手上时,倘若不知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便得物无所用!   而他亦早已把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口授给他的传人,而又规定每代所口授的对象,只限一名人品最好、最值得信赖的弟子……”   听至这里,聂风不由问道:   “但既然达摩这心如今已流出少林,那即表示,这颗达摩之心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曾经出现不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它才会落在少林之外的人手上,正如目下,它,又落在我们手上?”   雄霸摇首道:   “并不,事实上少林每代传人亦非常愿意秉承达摩遗愿,不会把此事宣扬,然而,少林是一座历经数朝变迁的古刹,当中的岁月更碰过不少兵荒马乱,不过最后亦能化险为夷,惟是有一次,外族大举挥军入侵少林这武林大派,兵临寺外,当时承袭达摩之心的主持,惟恐此物会落在外族手上,于是便委托一值得信任,在少林习武的俗家弟子,把达摩之心运出少林之外,并把开启达摩之心的法门告之,这名俗家弟子亦不负所望,真的把达摩之心运出寺外……”   “于是,从此达摩之心便外传了?”聂风道。   雄霸颔首:   “晤!不过这名俗家弟子亦实在是一个坚守信诺的人,他虽然知道开启此心之法,却一直没有开启,否则如今我们手上的达摩之心便不会如此完整了,因为达摩之心一经开启,所有金属小便会散开,再也无法砌回原状……”   步惊云、聂风与及孔慈不期然朝雄霸手中的达摩之心一望,的确!达摩之心完整无缺,可见它所经历的每个传人,都是非常忠心,绝无贪念,想不到,一颗藏着无敌武器秘密的骰子,会成为无数人的试“心”石!   聂风道:   “但,尽管那些传人绝不会把开启之法外传,然而若有人得到这件实物,穷思苦研,难道亦没有可能偶然想出开启之法?”   雄霸重重摇着道:   “绝不可能!这颗达摩之心的设计非常精密,俨如一个小型机关.若要打开它,必需先依一套独特的术数,顺序按动其表面九九八十一颗小骰,只要按错一颗,或误了先后次序,亦会徒劳无功!   但若按对了这九九八十一颗小骰,据说届时达摩之心内里便会发出卡的一声,于是欲开启它的人,只要把这数百颗小骰以纵横的方法扭动,直至这颗六面的达摩之心的其中一面,呈现一个以小戳砌的‘心’字,整颗达摩之心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开启……”   好精密的机关!聂风闻言一怔,心想,这……真的可说是一个无一失的机关!   “不过有一点可以庆幸的是……”雄霸道:   “黑瞳虽说达摩之心属于她的主人,但他们似乎亦无法将之开启,否则也不会这样完整了,而且,着他们早已得到那件什么武器,如今天下可以这样太平吗?”   步惊云闻言只是冷笑,暗忖,那也未必!若给你得到这件无敌武器,天下又何尝会太平,毕竟,天下乌鸦一样黑……   “但老夫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雄霸皱眉:   “若黑瞳真的要替其主人夺回达摩之心,她只需以死神之吻的解药与我交换便可,何解还要引你们三个携同达摩之心赶赴少林如此劳师动从,她何必多此一举?”   步惊云缀缀答:   “也许,她,志不在此……”   “达摩之心虽然重要,或许……”   他说着回望孔慈,续说下去:   “孔慈,对她,或他们——”   “更重要!”   说得对!步惊云是众人之中最为冷静的一个,亦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大家似乎已经忘记,那支妖异的鹦鹉曾说,孔慈是黑瞳主人所选的“恶魔之眸”,她更具备毁灭性的力量!   霎时之间,雄霸、步惊云与及聂风的目光,亦集中于孔慈脸上,孔慈不禁满脸通红,雄霸摹道:   我也曾想过,到底她会是谁,但,当年她的爹投效于我们天下之时,也仅是一个寻常门下而已……”   聂风道:   “不过已经不用再猜了!因为明天我们便赴少林,找出答案!”   雄霸牢牢看着聂风,道:   “而这个答案,却是必需达摩之心方可找出来的!风儿,达摩之心,为师这就给你保管吧!”   聂风一愣,徐徐回望步惊云,步惊云是二师兄,聂风仅是三师弟,滩霸居然把达摩之心交给聂风,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   也许只因为直至今时今日,他仍然无法看得透步惊云,步惊云对他来说,仍有高度的危险性,而聂风,当他为了幽若而不惜与雄霸对峙时,雄霸已彻底看清楚他的弱点,他自以为是聂风弱点的弱步惊云木然地看着雄霸这个老奸巨猾,把达摩之心交给聂风,脸上却连半点表情也没有!   因为,他根本便不在乎!   聂风接过达摩这心,默默端视良久,也没再说什么,葛地转身,便欲把床上的幽若抱起,雄霸连随问:   “风儿,你干啥?”   聂风看着幽若苍白得近乎无血的脸,沉沉答:   “我,希望能与她一起去……”   “我亦相信,她也会希望能与我一起去!”   雄霸道:   “风儿,老夫明白你希望达成我女儿心愿的苦心,只是,若你真的为她设想,便不应带她一起去!”   “因为,此去凶险非常,你根本无法预知你会遇上什么强敌,此时昏死的幽若,只会成为你们三个的绊脚石,而且,万一你们遇上了什么危险,只怕未能找得解药救她,她亦已真的死在对方手!”   雄霸此话亦不无道理,惟聂风犹道:   “那,你认为我该怎办?”   雄霸答:   “由天下到少林,路程仅需八天,来回一趟,亦只需半个月幽若的死神之吻还要一个月才毒发,你们应还能及时回来以解药救她!其实,你绝对没理由这样自私,要她与你一起冒性命危险,若你真的喜欢她,她多活半个月也是好的……”   “更何况,我天下会人强马壮,由此刻开始,老夫立即命人去搜寻各地名医,虽说黑瞳的死神之吻非要她的独门解药不可,但,万一……万一真的有一个名医能医好她的话……,所以,风儿,你为幽若,我劝你还是……”   “放下她!”   雄霸所言非虚,步惊云与孔慈亦不由朝聂风望去,看他有何决定。   但见聂风无限怜惜地,抚了抚幽若冰冷的脸庞,想了又想,终于……   三人终于步出天下第一楼,各自回去为翌晨出发的事准备。   聂风终于并没抱走幽若,雄霸不禁松了口气。   他连忙把房门关上,一张霸脸,随即也像他的心那样,松弛下来,仿佛即时老了许多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竟然这样老……”   又是那个曾经在第一楼内出现的神秘声音?啊?是那个紫衣人来了?   话犹未完,雄霸床衅的一堵砖墙,猝地向旁滑开,砖场内的那个紫衣男人,已徐徐步出。   雄霸并没看他,只是叹道:   “今夜,实在发生了许多事,不容我不老了……”   那个紫衣男人复道:   “不过我万料不到,你真的可以忍痛把达摩之心交了出来。”   雄霸一瞥床上的幽若,答:   “别忘记!幽若是我的亲生女儿,也许亦是我今生唯一的一个女儿,没有任何人或物可以再替代她,就连可能令我更无敌的达摩之心,也不可以。”   雄霸虽在人前处处表现得冷酷无情,就连当初以为幽若死了,他也见不得怎样悲伤,惟事实上,他其实仍然是一个人,并不真的是一条——蚊龙!   “若然幽若听见了你这句话,她一定感到高兴,可惜!实在可惜!   她已经听不见了……”   雄霸却满怀信心的答:   “不过,我对‘风云’极具信心,我对你更有信心!”   乍闻此语,紫衣人不由一愣,似乎隐隐猜知雄霸的意思,问:   “你的意思是……”   雄霸凝重的道:   “我本来应亲自暗中跟随两个徒儿及孔慈而去,因这关乎我女儿的生死,但,我恐怕这是黑瞳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还必需与霜儿坐镇天下,以稳人心,因此……”   “这一回可要看你了。”   雄霸的意思已是明白不过,他希望紫衣人能代他尾随风云与孔慈,必要时助他们一把……   紫衣人默默考虑良久,终于仰天长吐了口气,叹息:   “好!反正黑瞳已经出现了,我也很想会一会,这个当年曾在老夫掌下逃出生天的魔女!我想看看她已有多大本事?”   哦,如此说来,这个紫衣人莫非真的是……当年杀了黑瞳全家那个——紫衣老大?   是的!真的是他!瞧他左臂被废之处,便一眼可以看出,真的是——-他!   “再者——”紫衣人复再一字一字的道:   “即使你不求我,我也会自行去的。   “我明白!”雄霸道:   “以你和我的关系,你一定会帮我!”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二人相视一笑,神情非常暧昧。   他是谁?   这个当年曾是“追魔七雄”老大的紫衣人究竟是雄霸的什么人?   这两个男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寻常的关系?   惊人关系?   少林,两个简单不过的字,可是这两个字,曾在所有无下英雄的心中,占着一个绝不简单的江湖地位!   少林寺位于河南嵩山,因为位于叶林茂密的少室山阴,故而得名。   孝明帝孝昌三年,印度高僧达摩,曾在此首传佛教禅宗,故达摩便被尊崇为禅宗初祖,而少林寺更被称为禅宗的祖庭。   然而,少林寺除了因禅而蜚声于世外,它内里所隐藏的武学,对于江湖人来说,却比禅学更为吸引。   什么“童子功”、“易筋经”、“金钟罩”,尽皆源自少林,少林寺,还曾经是一个在武林举足轻重的佛门教派,与武当、峨眉不相伯仲,可是,这座曾咤叱一时的少林寺,直至今时今日,却反如一面默坐的得道高憎,再不在江湖露面,默默无闻,且终年闭门不出,大家都不知道到底重门深锁的少林,内里曾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江湖人敢肯定!不过据说许久许久以前,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有一些江湖人往赴少林求武之时,曾见过少林寺门外的一大片空地,竟被人以血在地上,写下十六个四尺见方的血字,那十六个血字就是——   “芸芸众生,   罪业滔滔,   佛天不渡,   唯我魔砌!”   又是这十六个字?   这十六个应字并不小,若要以血书成,相信也需要许多人的血,而且其时的江湖人还强烈感到,这十六个血字,充满一股恨天恨地恨神恨佛的慑人怨气,一股令人见了不由心胆俱裂的怨气!   是谁那么恨天恨地,恨神恨佛?恨煞人间?又是谁在少林寺前书此血书?这个书此血书的人,为何恨?为何怨?为何佛天也不愿渡的芸芸众生,这个人偏偏要——渡?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恐怖的谜!而少林寺,就在发现这遍地的血字后,从此也成为江湖的另一个谜!   只因为,这事以后,那十六个血字,很快便被洗刷干净,却不知是给寺内僧众刷去,抑是另有其人?   而少林,亦在此事这后,开始闭门不纳,严拒与江湖人来往!   它,就像一个莫测高深的高憎,道行本已不浅了,却还是要面壁默坐,当他下次出关之时,他又会变为什么?   许多人都想知道,到底少林已变成怎样?故而,有不少江湖人亦曾暗探少林,然而,据说这些江湖人甫一潜进少林,从来也没有一个可以出来!   可是有一次,有一双唤作“蜀山双鳄”的兄弟,为想从少林的藏经阁偷取武功秘籍,不惜夜探少林,其中的大哥“金鳄手”单人匹马掠进少林寺内,而其弟“银鳄手”则在外接应。   谁料,‘金鳄手’甫一掠进寺内,即传出他的一声惨叫,“银鳄手”心知不妙,虽然情急,为防万一,他只是掠上少林寺围墙之上,远远窥视寺内情景……   如果他仅是看见他的大哥遭遇毒手,或许银鳄手反而不会那么震惊,反正跑惯江湖的人,早已预备会有早死的一天,但,银鳄手在少林寺围墙上所见的情景,却教他这个七尺昂藏的男人,极度极度震惊!   “啊……”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   “哇……”   在极度的恐惧之中,银鳄手已不顾一切掉头逃跑,完全不敢回头再瞥少林一眼,不知是在逃命,抑是在拼命逃出一个恶梦?   银鳄手究竟看见了些什么?居然会令他如斯震惊?   不知道!只因为银鳄手后来居然疯了,每有江湖人问他究竟看见些什么,他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在惊叫!   而此事以后,即使如何对少林感到好奇的武林中人,也逐渐对它敬而远之。   少林,于是便成为一个传说。   一个不问江湖、而江湖人也不再问的——   传说!   而聂风、步惊云与孔慈,此刻正逐渐接近这个快将在江湖湮没的传说。   连续七日七夜的策马赶路,三人终于抵达河南洛阳,嵩山已然在望,只要登上嵩山,便能直达山上的少林寺。   惟是,抵达嵩山之下时已近黄昏,且由于嵩山山势险峻,若要上嵩山便须弃马,孔慈曾建议不若先找间客栈度宿一晚,待养精蓄锐之后,明早再上山。   然而,可能是聂风因为救幽若情切为乘黄昏使时上山,或许可以出其不意,夜探少林,不致行踪过于暴露于敌人眼前,事实上,黑瞳虽叮嘱他们携同达摩之心前来少林,却一直没有提及,他们抵达少林之时应先找谁?难道真的要对少林那群和尚说,我们是来找一个唤作黑瞳的女人?   好歹也需暗中探一探少林的虚实,才再登门造访,才是真正的——知已知彼!   步惊云对这个建议也不置可否,他永远走在聂风与孔慈身后十丈,与其说他是和他们两人同来,倒不如说,他是单独前来。   他的路,永远都是孤独的。   可惜,今次他实在不应听聂风说的,一起于黄昏上山,只因为——   他们,竟然迷路了!   夜色渐浓,雾色更浓。   三人上至嵩山之腰,不知何来一场大雾,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而且雾气更是愈来愈浓,就连他们眼前一丈的景物,也难以一眼看清。   周遭且布满诡异而参天的古树,令前路惜为蒙昧难明,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自己到了何处。   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山上兜兜转转,少林的踪影,却始终杳然。   “怎么办?”孔慈开始有点担忧:   “天色愈来愈黑,日光将尽,云少爷、风少爷,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步惊云并没回应,只是仍在观察四周,聂风却是非常镇定的“别怕,孔慈!大不了我们便在此生火度宿,待明天太阳出来再说!”   话虽如此,惟要在荒山野岭度宿,敌暗我明,亦是不无危险。   不过能够与聂风及步惊云在一起,孔慈什么也不怕,她反而觉此时此刻,是自己今生最值得好好记住的时刻,能够与两个在自生命中异常重要的男人共同进退,她如斯卑微下贱的今生,还有何求?   想到这里,孔慈一时得意忘形,不期然“唉”的一声,悄悄叹了一口气。   聂风的听觉极敏,即时听见了她这声轻叹,不由纳罕道:   “孔慈,你为何叹息?”   孔慈见自己如此失态,竟忘形叹息起来,当场满脸通红,支吾:   “不……没有什么,风少爷,云……少爷,孔慈……只是忽然想到,若我真的给黑瞳说中,是他主人的什么……恶魔之眸,你们可会嫌弃我?”   这已是孔慈一生之中,问得最大胆的一个问题了。聂风闻言淡淡一笑,答:   “孔慈,我们怎会嫌弃你?你一直待我两师兄弟那样好,即使你是什么恶魔之眸,还有一个永远不变的身份,就是……”   聂风每说一句话都用“我们”,显见他也深信步惊云会如他一样的想,所以才会代他回答。   朋友?   这两个字听在孔慈耳内,是何等的舒服受用?有一刹那的感动……   聂风曾因幽若的假死而向天怒问,孔慈早已在其说话之中听得一点风声,知道一个唤作“梦”的女子曾令聂风刻骨铭心,如今,幽若的出现更把他的感情弄得更敌,他惟乎已负但不起幽若那令他透不过气的浓情厚意,故此,孔慈深深体会到聂风的彷徨和痛苦,她更知道,聂风是一个用情不二的人,他已为自己对幽若的情而内疚甚深,孔慈,实在不想为聂风加重负担,即使聂风真的会选择她,她亦不会接受!   她绝不希望聂风因为而成为一个用情不专的人!   能够得聂风亲口说,会是他永远的朋友,她已感到非常幸福……   她但愿永远都是一个聂风非常靠近的朋友,即命滚滚人潮在他俩身边滔滔淹过,仍会暗暗的用心爱他……   而更令孔慈感到欣慰的是,步惊云似乎对聂风代他回答这个问题,并无异议,他并没有说什么,那即是一一他默认了!   默认了孔慈是他这个没有朋友的人的一一朋友!   “风……少爷,云少爷,但……若我有一天,真的变得不像我自己,甚至兽性大发,不能自拔,你们……又会如何?”   聂风见孔慈愈问愈傻,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禁以说笑一般的口吻道:   “孔慈,别要再这样说!你人长得漂亮,又乐意帮人,否则你也不会为救幽若,自愿与我们一起冒险,你怎会兽性大发,变得不像你自己?慈,别再说傻活了……”   聂风虽是好言安慰,惟步惊云此时匡地吐出一句惊人的话,他竟然瞪着孔慈、异常肯定的道:   “我,会杀了你!”   此言一出,聂风陡地一呆,孔慈更是一愕,她不虞步惊云竟会口出此言!   但她随即明白步惊云的心;他也许知道,若她已变得不似自己,不能自拔,相信会是非常痛苦,死神,不会让她痛苦,死伸;会亲手了结一个跟随他多时之人的——   痛苦!   而就在步惊云与孔慈在相视之际,聂风速地面色一变,双耳一动!   孔慈也立时察觉聂风面上的变化,问:   “风少爷,你发现了些什么?”   聂风喜形于色道:   “我……听见了诵经这声!”   “是……和尚的诵经之声!”   “看来,少林已经不远了!”   这不啻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这带只得少林一座寺院,诵经之声当然来自少林,聂风连忙一把挟着孔慈,随着诵经之声掠去,步惊云亦不怠馒,后发追上!   惟是,聂风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们三人掠至百丈之外另一个树林时,那里,根本便没有少林寺!   只有一个背着他们,坐在林中巨石的上男人身影!   适才的诵经之声,原来都只是这个男人的声音!   若再听清楚一点,啊!聂风心头陡地一栗,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在诵经!   因为他所诵的,根本——   便不是“经”!   他只是把佛教中的“般若心经”倒转而念!   倒念佛经!   离弃自心!   与道对立!   无经无道!   啊!是他!   是那个可能将会举世无敌的——经王!   他竟然也来了嵩山?   聂风与步惊云乍见经王,立知不妙,眼前人不单在作出倒念佛经的畸行,浑身上下,更在散发着一股绝世高手也不能散发的无敌气势!只因为……   他确实是一个比绝世高手更绝世的——高手!   而他手中所握的血红禅杖,还蕴含一股即使“地老天荒”也不灭的慑人杀气,那股杀气,不但把人逼得喘不过气,更令人一看便全然明白,这根禅杖与它的主人——   是来杀人的!   杀!杀!杀!   惟无论杀意有多强烈,聂风与步惊云亦绝非泛泛,此刻除了孔慈在惶无措外,他两师兄弟反而异常镇定,毕竟已是身经百战,聂风也不再转弯抹角,直言问: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以诵经这引我们来此?”   经王仍是背着他们三人,木然的道:   “因为,我要——”   “杀人!”   多么直截了当的回答!聂风闻言眉头深皱,浑身也在戒备,冷静地再问:   “你要杀什么人?”   经王终于一面回过头来,一面答:   “放心!我要杀的人并非你们,你们,还不值得我——杀!”   好大的口气!聂风与步惊云一听之下,二人当场面色一沉,相互一视,同时这间,他们与孔慈亦看见经王已经完全回过头来,只见经王一双杀气四射的眼睛,在浓浓雾气这中透射着两道红光,孔慈一见之不由惊呼:   “啊!他……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他……他……”   “他是——经王!”   此言一出,孔慈不禁掩咀低呼,虽然黑瞳曾两度进入她的梦,但她从没在梦里见过经王,她怎知眼前人就是足可杀绝天地的——经王?   惟她无暇细思自己为何会不由自主叫出经王的名字了,因为经王血红的目光已随着她的叫声,而落成在她的身上,但听经王冷酷的对孔慈道:   “果然!老子果然猜得一点不错!在这里守候;也绝对没有守错!”   “恶魔之眸!想不到黑瞳真的引你前来少林,她,果然正在进行着主人魔渡众生的大计!可惜……”   “她今将要大锗特锗上因为——”   “我将要杀掉与她最有渊源的恶魔之眸,我,将要把你与黑瞳——”   “一起打进最深最底的地狱!”   “恶魔之眸!你快给我经王——-”“死!”   话声方歇,经王已不由分说,闪电把右手食指一翻,只见他食指指头之上,不知何时双沾了一个“经”字,他复再提气一喝;那个沾在他指头上的“经”字,已如同一道奔雷,挨着无比杀伤力向孔慈眉心疾射!   眼前怪人所使的武功诡异非常,孔慈完全呆在当场,不懂闪避,也许即使她懂得闪避,她也未必可以闪避得来!   迅雷不及掩耳,那个“经”字已激射至孔慈眼前三尺;惟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一条人影已及时一把拉开孔慈,这个人当然便是比声音更快的——聂风!   赫听“隆”然一声震天巨响,那个“经”字既然射不中孔慈,便射在孔慈身后的树叶中,登时把其身后十多株参天古树翻转为片碎,非常骇人的破坏力!   聂风与步惊云见之登时一怔,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经字竟有此惊人威力,步惊云此时亦不再沉默,蓦地张口道:   “聂风……”   “快令孔慈消失!”   让孔慈消失?   对了!聂风当下明白步惊云所指,敌人实力非常强大,若孔慈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更为危险,聂风闻言立刻不容缓,突然把孔慈以双手一举,高呼:   “孔慈——快逃——”   孔慈却大叫道:   “不!风……少爷!云少爷——”   “我不要离开你们——”   但她不离开他们已不行了!因为她的身躯已被聂风运劲一送,人便顿如一只断线风筝一般,被抛向十丈外一个树林之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慈被抛得不知所踪;步惊云与聂风总算不用为其安危操心,总算放下心头大石,聂风悠然回望经王,道:   “怎么样?阁下所要杀的人已经不见了,你,还要杀谁?”   经王一直像在看猴子戏般看着风云,遂地冷笑道:   “不自量力!”   “老子若要杀人……”   “就凭你们……”   “便可阻?”   一语刚歇,经王蓦地双掌一合,但听“蓬”的一声!,他浑身上下竟自生一道无形气墙,把他整个身躯重重笼罩着,接着,他已向着孔慈所在的叶林步去!   “这家伙在弄什么玄虚?”聂风见此情形,不由一想,立时朝步惊云瞥了一眼,二人登对似有默契,就在经王愈步愈近之时,突然同时出手!   左,是快绝武林的——风神腿!   右,是变绝江湖的——排云掌!   只是,风云这一合击,将会遇到他们一生中的第一次惨败!   赫听“碰”“碰”两声如雷耳般的巨响,完全无法相信,风云这一掌一腿只能攻至经王面前一丈,已经无法再进前半份!   二人,不单却时被这堵无形气墙反震至口喷鲜血……   更被重重震飞地上!天!   这边厢,孔慈披聂风抛进树林之内,慌惶站了起来,接着便欲欲再次奔出林外。   她绝不能看着这两个男人为救已殒命,即使死,她也要与他们一起——死!   只是,当她正欲拔足狂奔之际,倏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迷离的唤着她:   “孔……慈……”   是黑瞳的声音!孔慈一听便认出来了!想不到在此贤张欲裂的时刻,这个魔妇竟会出现?   “是……你?黑瞳?我在……哪?你到底在哪儿?”   孔慈一边叫一面四周扫视,但,哪里有黑瞳的踪影?   周遭只有无边幽暗。   孔慈虽然无法在幽暗中找出黑瞳,惟黑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她:   “孔慈,我们的恶鹰之眸,你快苏醒过来吧!否则便来不及了……”   孔慈焦灼的道:   “黑瞳,你为什么时常要我苏醒?你要我苏醒,究竟为了……   什么?”   黑隆的声音又道:   “因为你要自救!”   “我早已说过,经王为了打击我,一定会前来杀你,风云二人身上虽背负一股上天下地无可匹敌的力量,可惜他们如今仍未懂得把这股力量灵活运用,所以根本无法制住经王,你若要自保,甚至出去救他们,便必须立即把自己的力量——”   “全部唤醒!”   孔慈急道:   “但我根本便不明白你所指的苏醒是什么,你到底要我……怎样办?”   “很简单!”黑瞳的声音复道:   “你根本不需怎办!我的黑王,会来——”   “送你一程!”   送她一程?孔慈犹没弄清楚黑瞳到底在说些什么,幽暗的树林内,已有一条果影朝孔慈疾飞过来!   那是一头浑身漆黑的编幅!   啊!那就是她梦里曾见的一黑王!   “噗拍”一声!孔慈根本无法避过黑王的飞扑赫然被黑王尖锐的撩牙咬中!   “啊……”她痛苦地叫了一声!接着,她蓦然感到,自己全身的经脉,渴是愈来愈充满一股力量!   一股可能亦会无敌的力量!   霎时之间,她只见自己的双掌,亦急这转为一片乌黑,那种黑,黑的那样可怕,即使在如此幽暗的树林内,她仍可看见,她自己的双掌愈来愈黑……   “啊,怎会……这样的?”   “天啊!我……”   “我将要苏醒了?”   “但,我……”   “我将会变为……”   “什么?”   “哇——-”孔慈“哇”的一声惨叫,当场令身在林外与经王若缠不休的步惊云与聂风,双双为之一怔!   他俩早已遍体鳞伤,被经王震开已不下十次,但仍顽强不息的地再站起来,因为,他们绝不许经王逼近叶林,伤害孔慈!   但适才的那声惨叫……   “啊?孔慈……出了事””聂风斜睥步惊云问。   步惊云不语,他只是盯着经王,因为他发觉,经王在听见孔慈这声惨叫之后,双目的战意更盛,更是惊人!   “呵呵,苏醒了?”   “恶魔之眸,你终于苏醒了!”   但见经王歪着血红的咀角,喝道:   “来吧!恶摩之眸!就让我经王看看你真正的力量吧!”   “出来吧!孔慈……”   “出来吧!”   “恶!”“魔!”“之!”“眸!”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步惊云与聂风顺着经王的视线看去,他们,终于看见了经王口中已经苏醒的孔慈,变成什么样子了?   恶魔之眸?这样恐怖的一个称号,孔慈,会否变成一头恐怖的恶魔?   他们终于不用再猜,因为孔慈已徐徐的从幽暗的树林内步出来!   天!   聂风一看之下,不禁膛目结舌,一颗心差点窒息,就连冷静的步惊云,冷面之上赫然冒起一片死灰!   怎么可能?   怎有可能?   孔慈怎会变成这样?   她,真的还是——-孔?   慈?   -----------------      04 013 第十三章  镜     老一辈的人大都会劝年轻一代,别在三更夜半之时照镜子。   老人家总认为镜子很邪门,更有些人认为,镜子可通向一些不属于活人的世界,譬如说……   可以通向一一地狱!   再者,不少人亦曾有以下的经验:偶尔夜半醒来要上茅房,每当过镜子前的时候,总是有点不寒而栗,心中总是在想;镜内反映着的人,会否仍是自己?镜内,又会否多添了一些自己不想瞧见的不明物体?   如果,当人在夜半照镜之时,发觉镜内的虽仍是自己;却向着照镜的自己阴森地笑,镜内更伸出一双修绿的手触摸照镜的人,那时候……   应该怎办?   那已经是聂风、步惊云及孔慈,离开天下的第三天。   其时他们尚未抵达嵩山,尚未遇上经王……   那天,文丑丑奉雄霸之命,率领二十多名天下精英,四出调查孔慈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   好不容易,终给他找至位于天荫城外二十里的——-“孔家村”。   这条孔家村,便是孔慈出生的地方。   说也奇怪!文丑丑私下推详,闻说黑瞳生于天荫城外十里的“天聆小村”,而如今被黑瞳喻为“恶魔之眸”的孔慈,亦生于距天荫城有甘里之遥的“孔家村”;两条村的距离,算起来颇为接近。   黑瞳曾在梦里对孔慈说,她与她,有一段比亲人更亲的关系,观乎二人出生地点的距离,想来亦真的是——事有蹊跷!   文丑丑当下益发怀疑,立遣随行的二十多名精英,在孔家村内向村民打听,幸而于日落之时,已探知孔慈所出生的故居,位于孔家村内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一干人等抵达孔家故居之时,已是残月当空四野凄迷,文丑丑远远一眺孔家故居,立即眉头一皱。   自从孔慈之父带同孔慈一起投效天下之后,这座孔家故居便从此荒废;孔慈在其父失踪后,亦从未获准稍离天下或天荫城,故此更无法回来打点故居;而此刻在文丑丑等人眼前出现的孔家故居,正是一片败瓦颓垣,宛如一间——凶屋!   这座孔家故居依山而建,因此整间屋子最大的特色,便是屋后其中一堵墙与一个高约三丈的小山丘相连,亦因如此,越发显得此屋之小。   事实上,此屋确是小之又小,当文丑丑与一干精英步进孔家故居之时,使发觉这只是一间约为了丁方五丈的小屋,正厅就在屋子中央,其余的厢房、厨房,除了细小之外,根本毫无特色。   饶是如此,这间小屋之内,还有一个令人十分瞩目的特别之处;因为当文丑丑等人燃亮屋内油灯的刹那,便发现在厅子最后方,在那堵连着山壁的墙上,赫然悬挂着——   一面高可及人的巨大铜镜!   这面镜子形状异常古怪,沿着幢子边缘,铸着两条巨龙,两条巨龙睛光炯炯,似在怒视着擅自闯进孔家故居的文丑丑,与及一众天下精英!   文丑丑私下一惊,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暗暗端详着此巨镜,心想:   “啊!好诡异的一面铜镜!以孔家故居之小,为何会在厅内挂着一面如斯巨大的铜镜?这样做工精细的一面镜,根本与这间陋室不配!”   文丑丑纵然满腹疑团,惟其此行并非为了研究这面铜镜,而是奉帮主雄霸之命,前来看看这里可有孔慈身世的线索,遂也不以为意.命其他精英搜索这间小屋。   可是,文丑丑确是大疏忽了!如果他能多瞧那面铜镜一眼,可能,他便会察觉,那面铜镜其实并不如孔家故居之旧,那面铜镜,应该是在这里荒废了许久以后,方才挂上去的。   再者,若仔细看真一点,屋内任何一件家具,均已积了厚厚的尘埃及蜘纲,惟独那铜镜的镜面,却竟然——   一尘不染!   这怎么可能呢?镜于是最易沾尘之物,何以这面铜镜能保持点尘不沾?   除非……   有人时常前来清抹这面镜子吧?   可惜,正急于立功的文丑丑,并没注意这点。   不消片刻,所有精英已经搜谝整间小屋,惟依旧渺无收获,文丑丑满以为此行必将徒劳无功之际,其中一名天下精英突然从厅左的那间厢房走了出来,高声道:   “文丑丑大人!你看属下找到些什么!”   说着已急不及待把搜得的物事双手奉上,文丑丑连忙接过一看,只见那件物事,原来是一轴纸卷,纸卷之上,黑白分明地书着四个大字——   “孔!”“家!”“族!”“谱!”   “孔家族谱?”   文丑丑沉吟着,脸上却没流露多大兴趣。   皆因当年每个加人天下会的人,例必要被撤查三代家世,而文丑丑身为雄霸身畔的一大贴身待从,更是对不少门下的家世了如指掌;文丑丑早已知道,孔慈之父名为“孔夷”,她的祖父唤作“孔正”,曾祖唤作“孔坤”……   这卷孔族谱在文丑丑眼中,根本例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既然它是他们此行的惟一发现,他姑且翻开一看。   果然!族谱内所记的,亦不外乎是“孔夷”、“孔正”,“孔坤”等等俗不可耐的名字,且还记下了他们每代所干的生计,确是不值一顾;然而,正当文丑丑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他的脸,不禁越来越青。   那只因为……   他终于在这卷孔家族谱中发现,原来“孔慈”一族,并不如他所想般简单……   依据族谱内的记载,孔慈的前九代先人,均是平平无奇,惟独,孔慈的第十代先人,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却是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如此?”文丑丑一面瞪着手中这卷孔家族谱,一面汗流浃背,自言自语:   “孔慈!真是造梦也没想到,或许连你自己也没想到,你这个下贱的侍婢,第十代先人,竟会是……”   到底孔慈第十代的先人是谁?何以文丑丑乍见此人的记录,便已如此失态?   “哈哈!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为何黑瞳要引孔慈前赴少林了!原来是关系着她的第十代先人!孔慈的真正身世原来是这样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哈哈……”   文丑丑猝地乐极大笑,一旁的天下精英纳罕问:   “文……大人,你……究竟……发现了些什么?竟会这样……高兴?”   文丑丑并没直接口答,只是如获至宝一般,把那卷族谱放进怀里,眉开眼笑道:   “别再多问!今回我们立了大功,你们回去准备连升三级吧!”   这个是当然的了!即使是文丑丑,这次若真能找出一点雄霸想知道的线索,回去至少也会获赐黄金万两,这些随行门下,又怎会不获厚赏?   文丑丑说着已刻不容缓,欲大步离开这间破旧小屋,其余的天下精英亦紧跟其后,然而,他们似乎忽略了一点。   这些藏着秘密的地方,大多危机四伏;当秘密彼发现之后,危机便会迅即出现!   而这间陋室内所潜藏的危机,就在文丑丑等人犹未及步出屋门之前,已经——-率先爆发!   “砰”的一声!文丑丑还差三步便可步出孔家故居,故居的屋门却突然——-自行关上!   屋门无风自合,屋内所有天下精英尽皆吃惊;只有文丑丑修为较高,才感到屋门是给一股强大无比的气,硬生生隔空带上!   但丈丑丑最不明白的是,适才众人搜遍整间屋子,却没发现了半条人影,此刻屋内除了他们这批天下门众之外,还会有谁?   同一时间,屋内的油灯亦似被一股无形气劲所拂,随即熄灭,霎时间,整间旧居顿投进一片黑暗之中!   “谁?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冒犯我们天下会?”文丑丑尽管心中吃惊,惟仍强作镇定,在黑暗中高声喝道。漆黑之中并无任何回应,然而众人遂地感到,整间小屋像是给一股无形气势渐渐吞食,笼罩……   这股无形气势,实有异于一般绝世高手们的强横气势!按文丑丑所知,纵是他们天下的帮主雄霸,身上所散发的,也仅是令人感到窒息的“霸气”而已;但此刻屋内所充斥着的无行气势,却是一股足可翻江倒海、呼风唤雨的——   怨气!   一股怨煞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超级怨气!   而这股超级怨气的压逼力,又岂止令人感到窒息而已?这股怨气乍临,屋内的二十多名天下精英已然把持不住,怨气顿时侵人了他们的五脏六腑,所吟骤觉五内翻腾,俊地“哗啦”一声,纷纷口鼻喷血!   文丑丑于众人之中,无疑功力最高;饶是如此,他亦难免被这股无形怨气侵袭的厄运,口角亦源源渗出血丝。   万料不到,敌人犹未现身,瞬息之间,降临前的气势已能把一干人等逼至五痨七伤,好骇人的超级高手!   也许,这股超级怨气的主人,并非什么超级的绝世高手!   因为绝世高手也是人!如今正要降临的,可能根本便不是——-人!   而一个以文丑丑目前的智慧与学识,根本无法想象的——-“魔!”   历史上最强最绝最恐怖的——-魔!   这具最强最绝最恐怖的不知名物体,终于降临!   一众天下精英的血喷得更急,文丑丑嘴角的血也愈流愈多,与此同时,那面挂在墙上的巨大铜镜,霍地暴绽一道红光!   整面铜镜赫然如被烧个通红,在幽黯的屋内散发着妖异的红光,仿佛,镜子内的世界,是地狱!这面巨镜,似会随时喷出地狱之火!   整间小屋亦于弹指间变为地狱一般火热,那种火热,足可教众人手上的兵刃——   全部融解!   翟地,一股更强的无形热劲,摹从巨镜之内向天下众人疾扑而出,文丑丑怦然一惊,慌惶高呼:   “大家快运功护体!”   语声方歇,那甘多名精英立听命狂催体内真气,同一时间,那道无可匹敌的无形热劲已掷至众人跟前三尺,众人手上的兵刃首当其冲,登时给热劲掷个正着,纷纷掉到地上,瞬间已融为一滩金属液体!   好可怕的热力!连刀剑亦可即时融掉,若然掷着的是天下门众那些血肉之躯,那尽管他们如何努力运气护体,肉身也非被焚为灰烬不可!   幸而那道无形热劲似乎只是给他们一个下马虎威而已,就在所有兵刃融掉之际,热劲已经及时朝巨镜回掷,并没秧及屋内众人,似乎也不屑殃及这班已毫无抵抗之力的众人,与此同时,破落的屋内又嘎地响起一个非常低沉迷离的男人声音:   “文……丑……丑……”   “放下你怀中的‘孔家族谱’……”   “我今夜便让你们……”   “全身而返!”   声音似远还近,似近还远,令人听来只感到精神惶惶忽忽似的,文丑丑但听这声音竟知道他的名字,私下一征,遂极力平定心神,问:   “你……怎知道……我是……文丑丑?你……”   “是谁?”   那个迷离的声音复在屋内响起,答:   “唉,为何世人总想知道我是谁?好吧!就让我告诉你……”   “我是——-魔!”   “黑瞳的主人一一”“魔!”   什么?这个声音就是当年救走黑瞳的“魔?”既然连黑瞳的主人也需亲临保护这卷孔家族谱,这卷族谱中所记载着的第十代先人,一定是一个极度重要的秘密!   文丑丑闻言当场呆住了,呆了半晌方才懂得反应:   “废……话!这个世上……怎会真的有……魔?你……究竟在哪儿?你……快出来!”   黑瞳的主人又“唉”的沉叹一声,答:   “原来,这个人间的人,已经不再轻信有‘魔’?文丑丑:那就让我告诉你……”   “魔无处不在!凡是有人存在的社会,就有魔!因为,每个人都是魔,都具备一发不可收拾的魔性,只是魔性何时发作而已……”   文丑丑驳斥:   “胡说……八道!我已没有耐性听你的废话……”   他说着飞快朝其余甘多名天下精英一瞄,突然吐出一个字:   “走!”   一声号令,众精英随即会意,齐齐翻身后跃,企图以甘多人的的力量冲破屋门而逃,而这却正中文丑丑的下怀,孔家族谱既然在其手上,他已不需再理会这群精英的死活,他命令他们与他一起动身,只为要以他们二十多人来掩护自己!   可惜,文丑丑尽管老谋深算,算尽利害心机,他的动机,还是瞒不过黑瞳的主人,他的身手,还是逃不出黑瞳主人的——-魔掌!   就在文丑丑满以为自己快可破门而出的刹那,更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但见那块巨镜之内,赫然伸出了一双惨绿的——-手!   犹和从地狱里伸出来的——   鬼手!   这双手到底如何从镜里伸出?屋内没有一个人可以明白!只知道,那块巨镜依旧完整无缺,那双手就像是从一潭池水中伸出来的手!   眼前怪象极度摄人心魄,文丑丑等人未及咋舌,已突觉天灵如遭一服力量痛击,登时天旋地转,所有的丛都倒在地上,有翼难飞!   这双手只是从镜里伸出来,却已在弹指间分别击中屋内二十多人的天灵,出手之快,当世简直无人能及!不!应该说,根本便没有人能够看见他出手!   或许,他根本便没有——真正动手!   变生,文丑丑在脑际天旋地转之余,仍不忘问:   “你……到底……想……把……我们……怎……样?”   黑瞳主人此时方“格格”一笑:   “文丑丑,你实在太没有记心了!难道你已忘记,我早说过,只要你乖乖交出孔家族谱,我便让你们全身而退?”   “你……真的会如言放过我们?”   镜内又传为黑瞳主人的笑声:   “我纵然是那些伪君子们唾骂的‘魔’,不过却比那些伪君子更为值得信任,也用不着对你言而无信……”   “但,我已知道……孔慈第十代先人的身份,即使你得回……   孔家族谱,难道……不怕我……回去……告诉帮……主?”   “你绝不会的。”黑瞳主人语带相关的道:   “应该说,你根本不能告诉雄霸!因为,适才你们一千人等,已被我以一种特殊的内力封了天灵之穴,只要再过一会,你们便会逐渐失去知觉,到你们醒来之后,更会暂时成为不能思想、不能言语的废人,这种情形,会维持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已经足够让风云与孔慈,在少林达成我想他们达成的目的;只要这个目的达到,那时候,尽管你能回复正常,把孔慈身世的秘密告诉雄霸,亦已对我们毫无影响了,因为在那个时候……”   “人间,将不会再是这个人间,而是另一个不同的……”   “世界!”   他愈说愈玄,文丑丑则愈来愈感到脑海迷糊,看来他在天灵穴所中的内力已开始发作,惟在他未完全失去知觉之前,他仍可听见黑瞳主人的声音在长长太息:   “这间孔家故居,其实早应毁掉,以防会有人发现任何关于孔慈身世的蛛丝马迹;若非当年黑瞳这傻丫头一念之慈,不忍心让孔慈这可怜的女孩连唯一的祖屋也失掉,向我建议在这里悬挂“魔门之镜”作为她及雪达魔偶尔与我联系之用,今日也不会让外人有机会找出孔家族谱!幸而,我还来得及时……”   魔门之镜?难道……那块铜镜便是魔门之镜?此镜究竟有何玄妙?   文丑丑听至这里,摹又觉一般劲力向自已怀里一掷,那券孔家族谱,不知如何,已落在那双从巨镜内伸出来的手上,那双恐怖而惨绿的手,亦紧执着这卷族谱,徐徐回归镜子之内,顷刻间,那面铜镜又再回复原状,俨如一切也没发生一样……   “不过能防一时,难防十世!黑瞳,恕主人今次不能如你所愿,为防万一,这间孔家故居,今日也需与我一起——-”“回!去!地!狱!”   回去地狱,怎样回去地狱?地狱又在哪儿?   可惜文丑丑已经无法细想了,他与其余二十多名天下精英,已经全部失去知觉!   而正当黑瞳主人吐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他的说话,仿佛也蕴含一股可以操控苍生行动的力量,竟然以话声把屋内的二十多个人,悉数震得破墙而出,落在孔家故居十丈外的地上,接着,漆黑的屋内又传出他的一声暴吼,一声足可动地惊天的暴吼:   “神无义,地无情,唯魔有泪!”   “人世已不值得恋恋依依……”   “三界万物,归我魔道,随我而——-回!”   暴吼声中,整间孔家故屋,甚至与孔家相连的那座三丈高的小山丘,忽地爆出“隆隆隆”三声雷响……   天啊!   这……有可能吗?   只见整座孔家故居,与及那座三丈高的小山丘,顿如给利器切割一般,被其连番暴吼震个寸碎,而那面魔门之镜亦已“当”的一声跌到地上,横放着!   势难料到,他的声音,魔的声音,已是……   可能毁灭天地的——-利器?   不单如此,所有屋碎与山碎,尽象被一个深渊吸着似的,悉数朝那面巨镜涌去,眨眼间已全部被吸进巨镜之内,而镜面复再暴绽出一道红光,接着,就连那面魔门之镜也不留,这……就是——-魔门之镜?   荒凉而干枯的地上,仅余下已经失去知觉的文丑丑,与及一众天下精英,还有呼呼嚎叫着的晚风,似在为适才所见的一切而不住惊呼!   仿佛,晚风亦已勘破,这头“魔”的最后计划……   还看破了,孔慈的第十代先人——-究竟是谁?   -----------------      04 014 第十四章 雪达魔的遗憾     天地人三界之间,真正最强、最无敌的,到底是些什么?   许多人的第一个答案,都会是——   “神!”   皆因大部份的民间苍生,听闻“神”这个字,便已不期然心生九分敬重;这些人认为,若能被尊为“神”者,便已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更遑论是否无敌!   事实却不尽然。   实情是,神与魔,已经对立了千千万万年,但“魔终究仍是不灭,长存不息;亦即表示,神根本就没有能力撤底打败魔,神魔之间,力量也许只是——不相伯仲!   神魔均等!   既然茫茫天地,曾有一个自大狂妄的人自尊为神,且修为更已臻至长生不死的境界;那未,若也有一个人不屑自尊为神,却甘号为“魔”,这头“魔”的道行,会否亦与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一样均等?   抑或……   魔的功力,甚至比神更复杂,更无敌,更出乎神的意料?   更匪夷所思?   这头足可与神相比的“魔”,又会有怎样的眼睛?   怎样强而恐怖的——   恶?   魔?   之?   眸?   而这头魔的“恶魔之眸”,此刻已呈现在聂风与步惊云的眼前。   教他们二人不看不行!   聂风与步惊云简直无法想像,柔情似水的孔慈,居然可以变成这样!她,究竟还算不算是他们一直认识的——孔慈?   赫见眼前的孔慈,浑身被一团浓浊的黑色云雾笼罩,只有一双眼睛,在黑雾内闪烁着冷漠邪异的光,还有她的双手,虽亦露黑雾之外,却已转为一一一一种如同由地狱而来的死黑色!   这团浓黑的雾气,相信是从孔慈的体内自行发出;孔慈每踏前一步,她方圆一丈之内的树叶亦给黑气逼至如雨洒落,这些黑气,简直已可称为死气!   惟这些亦并非聂风与步惊云震愕的原因,真正令他俩呆住的是一一一孔慈于黑雾内的目光,竟是如此的冷而陌生,如此的充满怨气,那种怨,仿佛要怨尽天地人三界的万事万物!   更何况,从她的双眸看来,她仿佛已不再认识跟前这两个在她心中异常重要的男人,她俨如变了另一个人!不!她已变为另一种不是人的可怖物体!   在黑雾内的孔慈真身,究竟已变为什么东西?她的真身到底是些什么?   至今仍在紧盯着孔慈自树林步出来的经王,此时却一瞄步惊云与聂风,笑道:   “呵呵!看来,孔慈那臭丫头倒是真的对你俩异常关心,她的力量还未完全复苏,正处在‘人魔之间’的变化境界,便已不顾一切,急不可待走出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嘿嘿!你们两人的鬼力倒真不少……”   聂风与步惊云并没作声,二人只是在凝神戒备,因为他们根本不能确定经王会于何时向孔慈再次出手!也不能确定如今正处在“人魔之间”的孔慈,有没有能力应付经王那匪夷所思的功力与身手!   然而经王此际看来,却并没立即出手的意思,他犹在朗声道:   “不过即使她尚未完全苏醒,她此刻所处的‘人魔之间’,已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自己,甚至有充足的力量,可以把这方圆百丈的事物——”   “全部毁灭!”   说到这里,经王亦徐徐朝正满身黑雾的孔慈回望,目光如炬的道:   “可惜!真是可惜!恶魔之眸,即使你能完全苏醒,今时今日,你未必是我的敌手,更何况,你还处在‘人魔之间’的境界,你的力量,充其量也仅得苏醒时的五成,所以,恶魔之孔慈!你今日“必!死!无!疑!”   出手了!经王再动杀机,但听“霍”然声起!经王十指一翻,不知何时经文中的十个字沽在十根指头之上,继而暴喝一声“破”,十个经文黑字,已如十道“黑箭”般朝孔慈轰去!   经王曾向风云露过一手,步惊云与聂风早已知道,他的一个小小“经”字威力之巨,足可击断十多株参天古树;此际竟然“十”字齐出,破坏力之强简直无法想像!   聂风当下毫不细想,奋不顾身纵前,希望以自己身法之快,可及时把孔慈拉过一旁;没料纵至半途,骤觉自己身畔斗蓬一扬,却原来,步惊云的身法亦不下于聂风,居然亦可与以“快”享誉武林的神风腿聂风,并驾齐驱!   聂风在此瞬息间不由一愣,步惊云原来也像他一样,如此关心孔慈?纵使他的外表看来,一直对一切人和物漠不关心?   可是,无论是步惊云抑或聂风的关心,孔慈似乎全不需要,更毫不领情!   此时那十个黑字已射至孔慈眼前五尺,步惊云与聂风亦掠至其身前五尺,快将可以一把拉开她,椎是,一直在黑雾内默不作声的孔慈,蓦地张口暴叫:   “统统给我——滚!”   暴叫同时,孔慈伸在黑雾外的两双黑色的手,遂地左右分飞,左掌一扫,便把扑近救她的风云重重扫出五丈之外,右掌一挥,便把那十个威力无侍的黑字以巧劲挥开,十个黑字顿时射向十丈外的一块十人高的山壁,登时把那块山壁——断为十截!   好厉害!纵然孔慈还未完全苏醒,但仅是轻描淡写,就能把在江湖极负盛名的风云,与及经王十个夺命黑字扫开,苦她真的完全苏醒的话,相信功力亦会与经王在伯忡之间!   十字被扫,经王不怒反笑,邪笑:   “好!不愧是恶魔之眸!这一手破得干净利落!但无论你有多强,也无法可以比老子更强!你可知道,以老于的资质,已经超出主人曾作的预测之外?”   “主人曾预计我会在这三年的龟息期间,会悟出第十二层的‘无经元道’,但主人实在小看我对黑瞳那婊子的憎恨之心,我对她的妒忌,不但令我日夕寝食难安,更刺激我必胜的决心,反而更有助我加速功成……”   “如今,还距三天,我的‘无经无道’便能至第十三层不可思议的境界,那时候,只怕主人也非我敌手,更不论是黑瞳,更不论是你——”   “恶魔之眸!”   “眸”字乍出,经王蓦地以内劲一震,背上的草篓随即射出两卷经文,他复以指劲隔空一点,两卷经文立在半空摊开,就在这两卷经文自半空向下飘落之际,经王复再狞笑狂叫:   “恶魔之眸!就让你在死前看看,我经王‘无经无道’第十二层——-”“最基本的威力吧!”   狂叫方罢,经王一双巨掌愈发火红如血,同一时间,他血红的双掌,已分别向飘下的两卷经文一拍!   “砰彭”一声!只见这两卷经文内的所有黑字,已如排山倒海一般蜂拥而出,疾向孔慈激射过去!   一篇般若心经,全文共有二百六十六字;经王的“般若魔经”,本是倒书般若心经而成,每篇亦同样载有二百六十六字,如今他所手的经文却有两卷,亦即是说一一此刻正有五百三十二个黑字朝孔慈轰去,而这些黑字所蕴含的杀伤力,更比之前那十个黑字,何止强猛几倍?   这五百三十二个黑字所带动的元匹劲道,已经令孔慈身前十丈的地面悉数爆开,修忽间碎石漫天横飞,情景宛如人间未日!   天!聂风与步谅云见状为之色变;如斯强横可怕的破坏力,竟然也仅是第十二层”   无经无道”的基本威力?若经王全力把第十二层全力施为的话,威力又会致何等惊人境界?还有,他更将于三日后练成极度不可恩议的第十三层,那时候……   他会否成为普天之下,最无敌的高手?   尽管经王来势汹汹,气势如虹,惟雾内的孔慈仍无惧意,只是睛光一闪,道:   “我偏不信——-你可以打败我!”   说着双掌齐施,“波”的一声!掌劲竟自生一股径阔半丈的黑色气团,奋力向正迎面袭来的五百三十二个“杀”字迎去!   “孔慈!别要硬拼……”   “快避!”   早已被孔慈扫出五丈外的聂风忽地惊呼,步惊云虽不致于惊呼,却已第一时间再次向孔慈扑去,而聂风在惊呼之间,亦后发而上!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尽管聂风关心孔慈情切,惟孔慈却一点没有闪避的意思,掌劲运得更急,而她所生出的黑色气团,终于亦与经王的五百三十二个字——   碰个正着!   聂风与步惊云满以为这霹雳硬拼,一定会爆发惊天动地的爆炸力,谁知居然没有!   经王的五百三十二字,赫然被孔慈的黑色气团吞噬,悉数凝顿半空,她,竟可接着此雷霆一击?   孔慈冷冷盯着经王,缓慢而轻蔑的道:   “你的把戏就仅得这些?未免太令我失望!”   经王也是一阵邪笑,答:   “当然不是!”   “咪!”“噗!”“叭!”“呢!”“嘛!”“奄!”   “破!”   破字甫出,经王迅即朝孔慈所生的黑色气团隔空一戳,但听气团内即传出“彭彭彭”   的五百三十二记响声,整团黑气顿被刺破,那五百三十二个黑字复再破气而出!不单如此,那五百三十二个字的所有墨汁,在此弹指间已汇聚而成一个丁方五尺的特大“经”   字,泰山压顶一般,直朝孔慈迎头压去;孔慈一直皆在轻敌,防守已然松懈,当场给这个巨大的“经”字轰个正着!   “碰”的一声隆然巨响!就在“经字”轰进孔慈黑雾内的同时,黑雾内随即传出“噗噗”之声,一道血柱更从黑雾内激喷而出,这……   是孔慈的血?她……已受伤了?   是的!孔慈的力量本来便未曾苏醒,她在此“人魔之间”的尴尬阶段,又仿佛变了另一个人,过于轻敌,即使她苏醒后的力量可比经王,若然轻敌,也非伤败不可!   骤受重创,孔慈已连人带雾跌在地上,没有人知道她伤势如何,只因那团黑雾仍团团的笼罩着她!   “孔慈一一一”聂风再度高呼,同时亦己扑近孔慈,企图察看她的伤势,没料那个“经”字在轰中孔慈之后,仍未“字”消云散,反向经王回旋;经王恐怖地笑:   “臭小子快滚开!我要杀的并非你们,别要阻我杀恶魔之眸,否则连你的狗命也不保!”   说话之间,经王手腕一扭,一带,便已把那个回旋着的“经”字再次挥出,猛力朝孔慈与聂风旋去!   此时聂风已站在孔慈身前,只要他愿走,以他快得惊人的身法,还是可以及时避开正逼近眉睫的“经”字杀着,但——   他怎会避?他怎能闪?他怎可能丢下孔慈?尽管孔慈已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他是聂风!   永远把孔慈视为知己朋友的神风腿聂风!   这一招,他决定为孔慈这个可怜的朋友一一一挡!   不单聂风,聂风速地发觉,一条高大身影己霍地出现在他身畔,这条高大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步惊云!   “云师兄?”聂风讶然;逼近眉睫的“经”字,纵是被黑瞳称为拥有可怕力量的“恶魔之眸”;孔慈,亦彼轰至重伤,以他两师兄弟的功力,暂时更不能与经王相比,聂风力救孔慈,这次挡招,早已预计自己会非死即伤,没料到步惊云竟亦与他站在一起!   但时间已不容聂风细想步惊云的心,因为那个经字已逼至二人跟前五尺,步惊云冷面之上战意骤然暴升,沉喝:   “出手!”   此言一出,聂风立时会意,快劲无伦的风神腿已横扫而出,步惊云亦不怠慢,排云掌劲更如江河堤一般一爆发!   “不自量力的蠢材!死不足惜!”经王狂叫着,他一眼便可瞧见风云二人的功力纵然不弱,惟比诸他的无经无道,还是不如!这次硬拼,他俩非要伤亡不可!   果然!又是“碰”然一声雷响!排云掌、风神腿,终于与经王的无经无道拼个正着,步惊云与聂风似乎真的不敌,登时口喷鲜血,若然再坚持下去,只怕必被那个“经”字震个五脏六腑碎尽而亡,但……   孔慈轻敌,经王又何尝不是轻敌?   他造梦也设想过,今日自己会遇上两个——   他无法估量的劲敌!   真正的劲敌!   就在步惊云与聂风被“经”字轰至口迸鲜血之时,二人于伤重之下,丹田之位竟不由自主隐透一股白芒,这股白芒似被那个“经”字所含的无敌力量吸引,突然急剧流窜,眨眼间竟已窜至二人掌腿之上,登时再与无经无道第十二层霹雳硬拼!   两道绝世力量首度硬碰,所爆发的“隆”然巨响,俨如天崩地裂一般,周遭气流更被这股强大无比的爆炸力牵动,霎时狂风大作,方圆十数丈内的树木,亦被震至连根拔起,向四方八面激射!   但更可怕的还是两大绝世力量激拼的核心!只见经王以五百三十二个小字聚成的“经”字,赫然已被步惊云与聂风体内的那股神秘白芒轰个迸碎,“经”字所含的余劲,与及风云体内白芒所生的震力,反而悉数向经王回归!   经王一直在低估风云,也像恶魔之眸孔慈一般轻敌,万料不到他俩竟深藏一股不知名的绝世力量,可把他的无经无道第十二层彻底轰散,震惊之余,当下也毋庸怠慢,双掌一合,正想运起独有的无形气墙护体,然而……   被反震回来的气劲实在是太快了!经王未及运气,已给余劲轰个正着!   但听“哧刷”连声,纵是强如目中无人的经王,亦彼这一股融合风云体内白芒的余劲轰至平地连退二十步,经王的双腿更在地上划下两道深刻长坑,可知风云的白芒何等霸道!   “不……可能!”被轰退二十步的经王神魂稍定,甫即狂叫:   “妈的!你们两个……只是不逾二十的家伙,体内怎可能拥有超越百多年的功力?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狂叫声中,经王血红的嘴巴亦“哗啦”吐出一蓬鲜血,显见已然受创,惟他仍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带着无法置信的震惊,瞪着步惊云与聂风道:   “我的无经……无道,本是衍生自主人的无上魔功;而且……我也累积了至少六十多年的功力,才能凭机缘及资质臻至这个境界,你们俩资贸虽然上佳,也绝不可能挡我的第十二层无经无道,虽道……难道……”   “你们适才的强大力量,是与我主人所习魔功背道而驰的……”   “神的力量?”   “那个长生不死的老家伙——神,他所修练的——-”“摩诃无量!”   “摩诃元量”四字一出,步惊云当下眉头一蹙,他从没听闻世上有这一种神功,更遣论会想过人间有一个长生不死的“神”,而且,他适才与聂风在体内自生的白芒,更令他如古井不波的心泛起阵阵涟漪;没料到自己体内,会潜藏着一股绝世力量,一股超越一百年修为的力量!   然而反应最强的还是聂风!   他不虞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经王,会吐出“摩诃无量”这四个字,更不虞经王会知道世上有一个长生不死的“神”;搜神宫内的神,他的一切不是全都非常隐秘?聂风不由冲口而出问:   “摩诃元量?你……怎会知道世上有那个神?”   此言一出,聂风方觉自己问得太快;他这样问,岂非对其身畔的步惊云说,他其实也知道人间有这个神,他更知道他和步惊云体内的摩诃无量,是从何而来!   他曾应承雪缘,绝不向步惊提及过去五年的事,所以只是曾向步惊云提及,他在失忆的五年内,一直在西湖流浪,如今他既然说漏了咀,恐怕,以步惊云的冷静,早瞧出事有蹊跷……   果然!聂风骤觉浑身有点不自在的感觉,他暗暗斜眼一瞄,却原来,死神冰雪一般的目光,已满怀疑惑地落在他的身上!   最糟的还是,此时的经王已在回答他适才的问题:   “果然!虽然老子已才息三年,不知世事,但亦猜得一点不错!   从你的说话里已可听出,你们果然在老子练功的三年内,曾经遇上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且还分别获得了那老怪物‘摩诃无量’的力量……”   他声称“神”为老家伙、老怪物,却似乎还没有回答聂风,究竟他为何会知道摩诃无量?会知道神?聂风有点“作贼心虚”,也是无心再听,可恨看来受伤不轻的经王犹在滔滔不绝:   “不过这又何干?步惊云!聂风!纵使你们身怀摩诃无量又如何?你们看来还不懂把它灵活使用,也仅是徒负百年神功而已……”   经王说着,忽地朝步惊云与聂风一步一步走近,口了犹在道:   “可是老子便不同了!老子的无经无道。在三日之后反会至不可思议的第十三层,那时即命名你们懂得如何运用摩诃无量,在一千招内也未必可以有半分胜算,更何况……”   “你们与孔慈,亦没有命等至那天了……”   经王一面说,狰狞的目光,一面朝风云及地上黑雾内的孔慈一扫,杀机大露:   “老子适才一招虽受创不轻,却仍旧可以行动,更可再使出五成功力,但你们,你们如今,可也能像老子一样走动?”   聂风闻言心里暗暗叫苦,步惊云的面色也是相当凝重,不错!   他们私下自知,刚才与那个“经”字首度硬持时,已经受了严重内伤,寸步难移,否则二人体内的摩诃无量,也不会骤然爆发;抢救他们。   然而,尽管摩诃无量已重创经王,步惊云与聂风由于在重伤时不由自主使出摩诃无量,虚耗更多,益发伤上加伤,此刻他俩仍能铁铮铮的站着,全因为一股不能屈膝在敌人面前的意志。   再者,恐怕他俩将要连站着的意志也逐渐失去,无论他们的意志怎样坚如铁石,他们也只是血肉之躯,井非铁石打造,他们的体力已一分一毫流失,他俩即将在极短时间之内昏厥过去……   经王正看准他们这一点,脸上的杀气益发炽盛,险恶地笑:   “怎么样?给老子说中痛处了吧?”   “不过你们不用因为刚才之战有半分遗憾!所谓‘胜生败死’,实乃兵家常事!”   “人类,只会在不停的战斗中进步!从敌人的死亡中扶摇直上更高境界!”   这正是真正的“武痴”本色!经王说至这里面色一沉,遂地朗声暴叫:   “步惊云!聂风!你们下了黄泉别要怨我,只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老子如今就先把你们干掉,再干掉恶魔之眸孔慈!老子要你们三个毕生的故事,就在今夜——”   “正式完结!”   经王说干便于,绝不犹豫,语起手落,聚满他残余五成功力的血掌一挥,一股血红掌劲已先朝聂风脸门隔空疾劈!   劲风扑面,拿影未至,聂风一头长发已给经王这一手霸道掌劲轰至向后飞扬,足见仅余五成功力的经王仍是利害无比。   惟聂风依旧面无畏色,他不怕死,他如今惟一担心的,只是黑雾内的孔慈仍无半分动,他只怕她不用经王下手,她老早已在黑雾之内香消玉殒!   一旁的步惊云虽仍是目无表情,惟冷眸之内,仿佛隐隐闪过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他也不愿看见,聂风这个师弟,就这样死在经王手上!   然而此际的他,根本己无力可以保住任保人,甚至亦自身难保!   但,尽管二人已无法自保,却还有一个人可以保住他们!   而这个人一一已经来了!   就在千钧一发间,一团径阔一尺的雪球,遂地朝经王正劈向聂风的血掌激掷过去!   “蓬”然一声!雪球当场把经王惊天掌势制止,且遇劲即破:那雪球爆开的震撼力,顿把伤重难移的风云震飞,二人遂倒在数丈外的地上!纵使强如经王,同时亦给震退两步!   仅是一个雪球便把强悍的经王震退两步,来者到底是谁?   嵩山也井非至寒之巅,此时更非残冬,雪从何来?   经王盯着地上雪球迸爆后所洒下的雪渍,邓却是非常迷惑,他似乎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来了!   “是……他?”经王惑然:   “竟然是……达魔雪手?”   “雪达魔,是你来了?”   “不错!”   “是我!”   “雪!达!魔!”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从不远的密林内传出,接着,密林内即时飞出一团白影!啊?他真的来了?   经王反映尚快,这次更早有准备,即时双掌一合,浑身立即散发一堵无形气墙,重重把自己护于其中,此时白影也已飞至经王护身气墙的范围边缘,顿时爆出一声巨响!   却原来,那团白影并非一团人影,而是一个比刚才更大的雪球!经王但见雪球在自身气墙外憧破,感到像被捉弄,愤然道:   “既然来了便堂堂正正现身,别要在故弄玄虚!”   此语一出,经王蓦听自己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答:   “经王,我早已现身了。”   “实在难以置信,以你今时今日的功力……”   “竟然仍无法发现我!”   一语方罢,就连早已倒在地上、正逐渐感到力竭欲昏的步惊云及聂风,也已远远看见经王身后,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条魁梧的白衣人影!   是的!是他来了!   白纱蒙面!   白蓬披身!   百蝠踏肩!   他整个人,总给人眼前一白折感觉,他,正是一白衣雪达魔!   他的心,会否像他的一身白衣那样一苍白?   雪达魔乍然出现,最咋舌的固然便是聂风与步惊云,因为他们此行所要面对的敌人,除了黑衣的黑瞳,红衣的经王,竟还有一个白衣的雪达魔!   只是这个雪达魔,看来却并没有黑瞳与经王的可怕,至少,在他身上,仍未发现任何逼人的杀气!   经王回目一看身后的雪达魔,身上的护身气墙未有半分松懈。   正色道。   “雪达魔!不见三年,想不到你的轻功,仍然是我们三大人行化身之中最好的一个!   以你无声无息的轻功,想必,你已臻至可以一口气飞跃百丈而无需以物着力的境界!”   雪达魔透过蒙首的白纱盯着经王,答:   “可以的。不过,人生在世,又有多少次春夏秋冬?多少个朝露,又何苦斤斤计较可飞跃多少丈的距离?又何需为谁胜谁负而耿耿于怀?我们三大人行化身,无论谁是最强,也仅是已经死了横久很久的人,只是我们的灵魂,未能陪着我们的躯体入土为安而已……”   雪达魔的说话,听来异常荒诞,一直在听着的聂风和步惊云,私下亦在琢磨,他们三个本是死了很久的人,灵魂却何以不能入土为安,无法安息?   经王鄙夷的道:   “雪达摩,你又在说那些他妈的佛理了!嘿!听你的语气,你此番现身,是为了阻止我对付黑瞳,甚至阻止我杀孔慈?”   雪达魔缓缓点头:   “正是!孔慈是黑瞳唯一最亲的人!我绝不容你以杀孔慈来打击黑瞳!而且我也要阻止你杀步惊云与聂风!”   经王不屑地笑:   “呵呵!他们的生死干你屁事?你以为自己真的是济世为怀的达摩?”   雪达魔回他一句:   “经王!虽然你早已被主人逐了出来,但也别太放肆!”说着一瞥正倒在地上的风云,又看了黑雾中的孔慈一眼:   “主人纵然因为我的过于愚仁,不再委任于我,甚至主人今次遣派黑瞳引风云前赴少林,也仅以黑瞳喜欢玩弄二人为借口,尽量不让我发觉,免我劝阻黑瞳……”   “可惜,在得悉黑瞳以死神之吻的解药,诱风云及孔慈前来少林之后,我已撤底明白,主人,正要实行其魔渡众生的——最后计划!”   “其实,主人根本不用这样做;主人也曾有恩于我,尽管我认为‘魔渡众生’的计划并不可能实行,也不会阻挠;我亦会支持主人,甚至尽我最大的本事,保护主人计划内的聂风,与及——”   “步惊云!”   经王闻言“嘿嘿”乾笑,问:   “你的意思,是你绝不会让我杀步惊云与聂风?”   雪达魔重重点头,义无反顾的答:   “世情对于我这个死了的人,本已淡然无味,但有一件事情,却是无论在我雪达魔生前死后,亦没有一刻淡忘:那件事情,就是——   “信念!”   “当年我为报主人救命之恩,曾发誓永远效忠主人,即位车主人如何看我,我的‘信念’仍旧不变!所以,我雪达魔今日约不容你伤害风云!”   好一条硬汉!聂风闻言不由心中激节赞赏;步惊云双目更闪烁着一股异样光芒,他似乎比聂风更欣赏眼前的雪达魔!那管他是——魔!   不过经王似乎对雪达魔的“信念”甚为憎厌,但听他冷嘲道:   “好!想不到我们的雪达魔居然是一个如此重视信念的人,可惜,你的实力向不及我,你认为你能力可坚守自己是信念与我对抗?”   雪达魔正色道:   “经王!别忘了你在这三年内虽有大成,我也并非全没进步,你如今体内仅余下五成功力,难道你认为以我目前道行,连你五成功力也不及?”   经王冷哼一声:   “即使你能及我的五成功力又如何?我如今已运起无形气墙护体,以你目前实力,绝不可能攻进我的护身气墙之内;只要我有半个时辰歇息,内力便曾回复三成;那时,以你仅及我五成的功力,又怎可抵挡我的八成功力,嘿嘿……”   原来经王能在半个时辰内回复三成功力,雪达魔听后犹气定神闲:   “可惜,你实在大低估我了!”   “经王,你知否在这三年之内,我也像你一样,悟出更上一层的武学?”   “纵使我不能以功力破进你的气墙之内伤你,我,却可以用我最新悟出的——‘一指雪’……”   雪达魔说着淡然一望经王,猝地沉声一喝:   “把你撤底冰封!”   封字乍出,雪达魔已闪电伸出右手食指,往经王的无形气墙范围内一点,说也奇怪,只见经王方圆一丈之内,居然已迅速凝成一个径阔一丈的薄冰球,团团把经王困在其中;冰雪更飞快向冰球内的经王侵去,经王欲要连劲破开薄冰,方才发觉,这种冰雪奇寒无比,已在刹那间把他的四肢冻僵,且还侵进他的五脏六脏,制止他再度使用功力!   “好一招……一指雪!但,你竟然……乘人之危?”经王在冰球之中皆目道。   雪达魔仍是一派悠然:   “别忘记你我都是世人不喜欢的魔!魔,干此乘人之危的勾当,有何不可?”   经王怒得无以复加,喝:   “雪达匠!你斗胆坏我好事,只要我一旦破冰而出,便绝不会让你好死!”   雪达魔摇首叹息: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坦白说,主人当年虽救了我,但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亦已轮回复话了无数次,我的灵魂,亦开始厌倦这种为求永远存在,却不断重覆复活的生涯……”   “如果你在破冰之后能够真真正正的杀死我,使我不再复活,我雪达魔……”   “无任欢迎!”   “不过,如今未免言之尚早,你被我的一指雪所封,无论你功力多么强横,至少也需三日方可以自身内力,烘暖冻僵的身体……”   冰封内的经王闻言更是发怒不止,椎冰雪已侵进他的五窍之内,他已连破口大骂的机会也没有,只是睁看一双摄人的双目、瞪着雪球外的雪达魔,俨如一具给冰封了万年的血衣残尸!   “很愤怒,是不是?不过如果怒火可以把雪消融,我还习这一指雪来干啥?经王,对不起了,我愈看你那张为武痴迷的脸,愈觉看不顺眼,我已不想再看下去!”   “请你立即在我面前消失!”   一语既出,雪达魔蓦地回身提腿,向经王身处的冰球一扫,登时把整个一丈冰球,踢飞十丈开外,一直向山下滚去,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王连人带冰一起消失后,雪达摩方才缓缓回首,先是看了步惊云及聂风一眼,然后便一步一步走近仍被黑雾笼罩的孔慈。   聂风虽已力竭欲昏,椎仍鼓尽残余气力,欲张口问雪达摩究竟想把孔慈怎样;谁知身衅已先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比他更快说话:   “别……要接近……”   “孔慈!”   是步惊云的声音!聂风闻声心头陡地一动,私下有点感动。   毕竟,纵使步惊云已再非那个曾与他一起战神的“阿铁”,他也不是一个完全绝情的人,只是世人并不知道而已。   雪达魔乍闻不哭死神竟会出言叫他别要接近孔慈,先是一怔,继而一笑,道:   “想不到孔慈这个可怜的婢女也有此等本事,居然能令不哭死神也在乎她的安危,但你放心,若我雪达魔真的要对你们或孔慈不利的话,便不会冒险与经王反目了!我只是想看一看孔慈的情况!”   说着右掌一挥,已然生出一道凌厉掌劲,立时隔空把罩着孔慈的黑雾一扫而空。   只见雾气散尽之处,孔慈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聂风远远见了不禁关切高呼:   “孔慈……”   雪达魔道:   “毋用操心!她看来仅是轻伤,并无性命之虞。而且,她亦已回复孔慈之身,暂时不再是恶度之眸……”   不错!聂风与步惊云亦可一眼瞥见,孔慈适才变为乌黑的双手,已回复血肉之色,可是……   聂风忽地问:   “孔慈……为何是你们主人的恶魔之眸?”   雪达魔只是摇首发出无奈的笑声:   “我主人是世上最强的,魔有魔的计划;我尽管不大赞同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也不会干任何干预其计划的事,甚或泄问什么会防疑计划的秘密,聂风,这条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但我却可待你们,孔慈适才是因急于要救你们,才会在未完全苏醒之前勉强出手;若她真的完全成为恶度之眸,她的力量,只怕也需和经王真的比试一次,才可分出谁强谁弱,而且,成为恶魔之眸后的她,她的面目.恐怕会令你们……”   “相当吃惊!”   说来说去,雪达魔所说的还是等如没说,相反更令事情愈发迷离,令人不懈的谜愈来愈多,此时,就连步惊云亦不禁问:   “那,孔慈会在……”   “何时醒转?”   雪达魔答:   “不会比经王迟!经王中了我的‘一指雪’,至少需三日方能恢复,运功破冰;不过纵使他破冰而出,他这一次也不会再行妄动;这次给他的教训,是叫他不要轻敌,他一定会再花三日时间,把他的无经无道推上最后的第十三层;那时他的功力便可能有机会追近主人,甚至超主人,可是……”   “六日之后,相信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哪个时候,一切都不再重要,甚至,主人自己的性命,主人亦已毫不计较……”   哦?这个魔渡众生的计划居然如斯重要?甚至比他们主人的性命更为重要?聂风听罢不由记起,那个所谓长生不死的神,也曾在步惊云身上有一个计划,揭穿了!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个人一己的野心私欲:但黑瞳及雪达魔的主人所计划的,为何比其性命更为重要,甚至毫不计较性命?难道……这个计划,真的是为了——-渡尽众生?不是一己妄欲?   聂风百思不得其解,刚想在他与步惊云仍有气力、仍有少许知觉之时再问下去,谁料雪达魔看来已猜知他在想些什么似的,道:   “聂风!步惊云!主人的事,恕我雪达魔不能再说太多。”   “而你们及孔慈的伤,亦恕我今次袖手旁观:因为我虽不会干预主人的计划,但为了个人‘信念’.我也不能帮你们疗伤,以促成主人的计划,但,我深信,以你们体内那股神的力量,纵然没有我助你们疗伤,你们也会很快痊愈……”   雪达魔一语至此,霍地回身一转,背向风云及孔慈:   “好了!”   “我所能帮、我所能说的,也仅止这些!步惊云!聂风!你俩与我主人这次的周旋,各安天命吧!再见……”   雪达魔说走便走,正想纵身而去,就在此时,步惊云却又张口叫住他:   “慢着。”   雪达魔闻言立时顿足,却并没有回首看步惊云及聂风,也没有问步惊云为了什么叫住他,步惊云木然的看着这白衣汉子的背影,看着这白衣汉子的心,缓缓道:   “你,有信念。”   “你,是一条一一”“好汉子!”   对于这个不哭死神的突然赞许,不仅聂风感到奇怪,就连雪达魔魁梧的身躯也为之轻轻一震,可是他仍没回头,仅是淡然的道:   “多谢!可惜好人未必会有好的下场!就像我许久以前的前生,在我还没有成为今天的雪达魔前,也和当年未被灭门的黑瞳一样,并不是很坏的人,只借……”   “人生实有太多际遇不能自行操控,到头来……我也无法自己,逼于陷身魔道,成为永远存在、却又无奈长存的人形化身……”   “步惊云!聂风!如果你们真的想报我今日的相救之恩,我希望,若今次我主人的计划真的全般落败,而你们又处于优势之时,请你们放我主人及黑瞳一马……”   “我的主人,本是一个可怜的人,而黑瞳,唉!她,甚至比任何人更为可怜,因为她如今所干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我主人之恩,都是为了报灭门深仇,全部不是为了她自己,可是她却义无反顾,一意孤行地错下去……”   “我与她相交已逾五十多年,从未听闻她诉过半句苦,不过她的苦,我晓得……”   “可惜,她太坚强,太倔强,从不肯接受我的温柔……”   雪达魔提起黑瞳,若有憾然,纵是聂风与步惊云,也隐隐感到,他对自嘲邪恶的黑瞳有一种特殊的怜借,特殊的感情。   放他主人及黑瞳一马?雪达摩的话虽如此,惟聂风及步惊云心里明白,经王对他俩来说,已是一个相当棘手的角色,他们的主人,相信更是难以常人的智慧想像,那时候,只怕反而是他们的主人愿否放过他们的问题……   “我真的要走了!”   “步惊云!聂风……”   “我雪达魔经过无数轮回再生,无论是前世今生,也从没听过任何人对我说过一句令我舒服的话,不过今日,步惊云,我很感激你那一句话……”   “可惜,我暂时还是不得不走!”   “你俩好自小心……”   “后会有期!”   雪达魔那低沉而忧愁的声音,终于在迷离的山野间远去,他白色的身影,亦如一头忧愁的幽灵般消失。诺大的树林,只余下伤卧地上的步惊云及聂风,与及仍昏迷不醒的孔慈。   聂风与步惊云在苦战经王时所受的严重内伤,除了令他俩不能动弹之外,伤势之重,其实亦早应教他俩即时昏厥过去,可是二人因不能肯定孔慈的安危,而且更想在雪达魔言语之间知道更多真相,一直皆在苦苦支撑。   此刻危机已过,二人苦苦支撑的心志不免有点松懈,再者经王的无经无道,在二人五脏六腑所留下的烙印亦已开始发作,二人在伤痕交织之下,脑海逐渐昏沉起来。   惟在还未完全昏过去前,聂风仍侧脸一瞥正伤卧在距他五尺的步惊云,虚弱而断续的道:   “云……师兄,我……快支持不住了,你……的情况如何?”   “……”步惊云并没回应,也没回望聂风,聂风亦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   “云师……兄,恐怕我们……这次昏过去……后,再度……张开眼睛时,所面对的,不单会是黑瞳,更是……一个……我们未必可以应付得来的……敌人——魔……”   这一次,聂风确是有点担心;皆因经王刚才所露的实力,确是非常强大,甚至已可与雪缘及神母比疑。   更何况,经王与雪达摩,似乎也知道那个长生不死之神的事,他们似乎无所不积压,更能轮回再生,永存于世;他们的主人“魔”,会否是一个比“神”更利害的人物?或物体?   步惊云暮然道:   “但一一一”“无论你我将要面对的是人是魔……”   “我,也会再次张开眼睛……”   “看看这头魔的计划!”   “而且一”说到这里,步惊云不由冷冷朝聂风一瞄;“我还会问你,我过去五年的经历……”   “我知道,你一定有一些事——”   “隐瞒我!”   聂风闻言暗暗一惊,不虞步惊云的记心这样好,然而他私下决定,绝下会对雪缘反悔!无论步惊云怎样相问,他,亦将会三其口,决不会泄露半点实情!   一阵晚风吹过,很快便已吹散了适才的浓雾,方圆百丈内的景物,亦渐渐清晰起来……   啊……   万料不到,原来聂风与步惊云一直在迷雾中所找的少林,竟然已近在他们的一一一百丈之内!   可惜,此时的步惊云与聂风,已连抬起眼皮的气力亦已失去,他们根本无法瞧见,自身而近在少林百丈之内。   晚风骤止,浓雾复再重重掩盖嵩山,更吞噬了终于完全昏过去的风云及孔慈。   二人犹未再见黑瞳,犹未见魔,已落得伤疲交煎,当步惊云与聂风再次张开眼睛的时侯,他们是否真的从心所欲,可以如愿看见他们想见的——   魔?   “屋”,是一个人们用以与外界暂时隔绝的空间。   许多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都会第一时间把屋子大门关上;与其说是为了安全,倒不如说是为了争取个人的空暇时间,暂时谢绝一切亲疏来往。   由于“屋”的用途大多用作把人与人隔离,故而当关上屋门以后,屋内所发生的事,便极难被外间的人发现。   故而,某些屋子之内,可能会有一些只属于这间屋子的故事,甚至一一一秘密!   正如那间屋子!   当步惊云与聂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并不是他们想快点看见的魔。   而是一些出乎他们意料的一一一人!   二人身怀神的魔诃无量,步惊云与聂风的复原能力亦相当接近,他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醒过来的。   然而不醒犹可,乍然苏醒过来,二人所看见的事物,却是他俩有生以来,也从没遇过的事!   他们的身边。赫然围着一堆人!   一堆为数逾百、至少年逾七十的——   古稀老人!   这群为数逾百的老人,有男有女,全部躬身驼背,老得牙也掉个清光,众老就挤在一间简扑而宽大的房子内,团团围观着躺在房子床上的步惊云和聂风!   他们的目光,宛如在观赏着珍禽异兽一样。   “啊!那两个年轻人……已经醒过来哪!”   “哈!那真是……太好了!长得这样俊的男人……若然死掉,实在……可惜……”   众老乍见二人苏醒,不禁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   步惊云眉头深皱,俊目一瞄躺于其畔的聂风,只见聂风已醒转过来,脸上且露出一股讶然之色,看来,他也从没尝过给逾百老人围观的滋味。   幸而,一直裹着“达摩之心”的小包袱,犹在聂风身旁,只是孔慈却已不知去向!   这里何以聚集了逾百老人?是谁救了他们?步惊云并没兴趣深想,正想从床上一坐而起,没料稍一发劲,只觉浑身软而乏力,再看聂风,他的情况亦是一样!   聂风有气无力地苦笑:   “云师兄,看来我们已伤了丹田,纵然醒转,暂时也无法运气,非要再多躺一日一夜,方能完全回复元气,走动自如……   以二人平素复元能力之快,再加上神的摩诃无量之助,竟然也多需一日方能复元,足见二人和经王那一招比拼之惨烈。   若非二人早给无经无道转中,负伤在先,再于危急间不由自主使出摩诃无量,也不会耗损丹田至此;或许,若二人能在未受伤前,随意使出摩诃无量的话,战果可能便会改写,经王可能不仅消耗五成功力,面对神所遗下的万世奇功摩诃无量,甚至彼废武功也未可料。   惟一切也仅属空谈,直至目前为止,二人还没知道如何掌握魔诃无量的窍门。纵是身怀神一般的力量,也是徒然。   眼前唯一值得聂风庆幸的是,苏醒后的步惊云,暂时似乎未有意质问他,关于过去五年发生在其身上的事,聂风总算暂时松一口气。   然而面对百多双用心研究着他们的昏花老眼,也不是不要命的,聂风更是无所适从,步惊云则较为镇定,完全无视所有老人家的存在。   其中一个老人家好奇问:   “年轻人,瞧你们好眉好貌,怎会……伤成如此,昏在山间?是不是……给山贼拦途抢劫了?”   另一个老人也道:   “是呀!若非我们‘姑娘’路过,把你们救了回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也许你们早给独狼群吃掉了……”   姑娘?步惊云与聂风一听,当下互望一眼;聂风问:   “婆婆,你们的姑娘到底是谁?你们为何有百多老人家在这里聚集?”   那些老人家争着答:   “哈!我们的‘姑娘’,倒真是天仙化人,而且一副菩萨心肠,我们这里的老人家,全都是在许多年前死光子女的人,在嵩山山下无依无靠,姑们便接我们前来山上这座‘颐老山庄’安渡晚年,完全不计较我们出身寒微,我们姑娘呀!真是个一等一的好人……”   老人家总是如斯滔滔不绝,说了一大番话,还是未有说出他们那位“姑娘”姓甚名谁;饶是如此,步惊云与聂风总算亦已听出一点端倪;他俩如今身在之地,唤作“颐老山庄”,位于嵩山之上,只不知,这里距少林寺有多远?   聂风记挂孔慈安危,又问:   “婆婆,请问……你们的姑娘,除了把我们救回来外,还有没有救回一个束着头发的女孩?”   那些老人家这回犹未及回答,这间房子的房门却披推开了,一条人影已徐徐步了进来,这条人影乍见床上的步惊云及聂风,不由轻呼:   “云……少爷!风少爷……”   “你们……已经醒过来了?”   步惊云与聂风循声望去,只见步进来的人影,正是——-孔慈!   “孔……慈?”   “你也被救来这里?”   聂风颇感意外,一睥步惊云;他感意外,非因在这里重遇孔慈,而是孔慈亦被经王的无经无道所伤,她竟能比他们两个男人更快复原?   她手中还捧着一盆热水,想必是预备为昏迷的风云抹汗的,就在步惊云与聂风仍需多躺一天方能行动之前,她居然能这样快便可下床走动?难道,全因为她是——   恶魔之眸?   孔慈见二人已然醒来,当下喜形于色,把那盆热水放于二人床畔,温柔道:   “云少爷,风少爷!能够看见你们醒过来便好了!你知道吗?   听这里的公公婆婆说,我被他们的‘姑娘’救回来后,也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方才苏醒过来,而你们伤得更重,足足多昏了四日四夜,我多么担心你们,幸而……如今你们终于醒过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孔慈说着,一双明亮眸子冒出少许泪光,显见她真的曾为风云数日数夜的昏迷而相当担心;一旁的老人家也道:   “是呀!这位孔慈姑娘自醒过来后,便一直守在你俩身旁,担心得要命,还不时烧水,给你俩抹汗,真是难得……”   老人家永远这样口不择言!孔慈被一众老人家说破自己这数日来的“所作所为”,当场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接触风云的目光。   “孔慈……”   聂风听见孔慈如此,心里固然非常感激;然而步们云却有不一样的反应,他有少许惑然,遂地问:   “多昏迷了四日四夜?”   “那……”   “如今是一一一”“第几天?”   孔慈答:   “云少爷,已经是第五天了。”   步惊云闻言,横目朝聂风一瞄,聂风当下醒觉:   “第五天?那……明天,正如雪达魔所说,明天岂非是经王习成第十三层无经无道之日?”   步惊云只是默默沉思,事情已非常清楚不过!他俩如今还需多歇一日方能回复,那时经王亦已更上一层;相信那个时候,即使他们能在少林遇上黑瞳,亦必会遇上黑瞳的宿敌经王,最令人担心的,反而是孔慈的安危,因为经王曾矢言杀她!   不过事情已无转回余地,他们已势成骑虎,无法回头!   二人思忖之间,步惊云的冷眸遂地又闪过一丝精光,目光不期然落在二人左面远处的一个角落,聂风随即顺着步惊云的目光望去,登时目瞪口呆!   那个角落,赫然置放着一尊高可及人的人像!   一尊全黑的铁铸人像!   这尊人像所以令聂风目定口呆,非因它高可及人,而是因为他一眼便可认出……   那是魔女“黑瞳”的铸像!   赫见这尊黑色肖像,神态栩栩如生;黑瞳右手叉腰,左手手捧于颗黑色的眼珠,表情傲然却邪恶,大有脾糜众生、笑天地之强者气慨!   “黑瞳?这里……竟也有她的铸像?”聂风愕然。   孔慈见聂风与步惊云同在发愣,立即解释:   “风少爷,云少爷!你俩也感到奇怪吧?坦白说,我醒过来后,看见这尊栩栩如生的黑瞳像,也是吓了一跳;后来听这里的公公婆婆解释,原来嵩山这一带,也很流行膜拜黑瞳……”   聂风倍觉纳罕,在步惊云还没有反应前,先道:   “哦?黑瞳本源自天山的天聆小村,距嵩山甚远,黑瞳的像,怎会在此带盛行起来?   这带的人,为何又会膜拜黑瞳?”   孔慈所听回来的似并不多,一时哑口无言,此时老人群里其中一个老婆婆却插嘴道:   “是因为‘她’灵光呀!管‘它’是从那里传来的!”   “灵光?”   “不错!许多年前,河南嵩山这带,经常发生孩子失踪的事件,所有关踪小孩都只有八岁;曾经有一次,这带竟同时有五千多个八岁孩子失踪,宫府明查暗访,亦查不出所以然来……”   “约过了十数天后,大家也以为这班失踪的孩子已是凶多吉少,谁料不知如何,其中失踪了的三千多名孩子,竟然被人发现昏倒在嵩山之下……”   “这祥约三千多名的孩子被救醒后,神智一直迷迷糊糊而且已不记得他们之前有何可怕经历;不过其中一个孩子,似乎仍意外地残留少许记忆,他说,他曾亲眼目睹没有获救的两千多名同伴被人宰杀,血流成河,可惜他又记不起到底是谁要杀这么多的小孩,他只是记得一个人,一个曾出手救他们的人,他还记得那人把他紧紧抱着,生怕他会受到伤害,所以他即使已无法记起任何事,他还是记得那个救他的人……   聂风愈听愈奇,心忖,到底谁要杀那么的小孩?不由朝步惊云一望,只见步惊云亦陷于一片沉恩之中。   聂风问:   “婆婆,那……到底是谁救了那三千多名小孩?”   那婆婆指了指暗角里的黑瞳像,答:   “就是她!”   “就是这个像,救了三千多名小孩!”   这可奇了!黑瞳自诩魔女,为何一口气要救三千多名孩子?   聂风狐疑:   “哦?婆婆,你怎能肯定,是这个像救了那些小孩?”   “是这样的!当年这个仍存少入场记忆的孩子,自小已被其父严训,擅绘丹青;他遂把仍记得的这个大恩人的面目,以笔墨描绘出来;这带乡民见他所绘的女子一身黑色奇装异服,且竟然有能力救走三千多名小孩,一定非鬼神莫属,深信冥冥中也有一些鬼神不值杀人者的所为,才会出手相救那些无辜的小孩;于是,乡民们便依那孩子所绘,为这个三千多名小孩的大恩人铸像,每日诚心朝拜,祈求这个像能保村内孩子平安……”   聂风与孔慈闻言不由失笑,心想村民们确是盲目迷信的很,任何有异于常人的人,他们皆奉为鬼神而敬之;有时候,甚至是路边一块奇形怪状的石,也会发现有被人上香的痕迹。   不过步惊云听罢,咀角又泛起那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似认为,一个女人无论因为任何原因,能够一口气救了三千多个小孩,也是值得佩服!   聂风又道:   “那这个像,是否又能真的为这带祈保平安?”   老人家们异口同声的答:   “当然是了!自从乡民们开始供奉这个像后,说也奇怪!   掳掠骤然少了,于是这个像迅速家传户晓;虽然大家犹不知道这个像称为什么,已开始有人把她唤作‘黑神’,意指‘黑色的神’而到了后来,每个人的家里也供奉一尊黑神,就像我们‘姑娘’这座颐老山庄,亦不例外……”   步惊云听至这里,纂然张口问:   “但……”   “为何这尊像的左手上……”   “会有一颗……”   “黑色眼珠?”   是了!为何这尊尊黑瞳像,与天聆小村的黑瞳像有所不同,手里竟会多了一颗眼珠?   他极少说话,而且出口的语词素来冰冷,这个问题,也是他第一个向那些老人所问的问题;一众老人也不知是被其语调震撼,还是根本毫不知情,一时间没有回应。   幸而此时在房门之外,却有一个声音,回答了步惊云这个问题:   “那只因为——-”“一!个!传!说!”   答话人的声音相当温柔,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步惊云、聂风,孔慈未及回望,已听见当中一些老人家在兴高采烈地说:   “啊!姑娘回来了……”   “是姑娘回来了!”   姑娘?步惊云与聂风相当好奇,到底这个甘愿收留这逾百老人家的“姑娘”是谁?   孔慈则更较二人好奇:只因她于数日前醒过来后,听说这个救她的恩人已下山办货,一去数日,她一直未能亲眼一见这个“姑娘”的真面目。   而这位期待已久的恩人“姑娘”,终于自山下回来,终于现身了!   步惊云、聂风、孔慈齐齐向房门一看,他们,竟然并不是第一时间看见一个人影,而是看见——   一幅画!   不!应该说:   他们看见一个美得像画的姑娘!   但见步进来的“姑娘”,体态啊娜,柔若无骨,年约二十岁上下,一张脸,眉目清奇,更是美得如诗如画,根本不是活人那般寻常颜色。   而且她仅是随意一站,姿态已是妍丽盎然,她,就像一个女人中的美女,美女中的至美。   “如花似玉”、“眉目如画”的说话,似乎都只为她而设,但她最美丽的还不是她的面目,而是她的气质、神态,她温柔软腻,顾盼生波的眼神告诉所有看见她的人,她是一个女人中的女人。   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一一柔情似水的女人!   再者,她的人还未步至众人的十步之内,她身上所散发的清香,已熏得房内所有人有点神不守舍,难怪那些老人家说,他们的姑娘是天仙化人。   这位“活色生香”的“姑娘”,已经在众人神不守舍之间,莲步渡至步惊云与聂风的床前,轻轻一揖,柔声道:   “小女子‘香雪’,未知两位公子高姓大名?”   香雪?   好清雅而渗着谈谈幽香的名字!不过步惊云对于她的美貌,她的幽香,她的脱俗,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聂风知他的脾性,为免他不答而弄得尴尬,先自答道:   “在下聂风!这位是我师兄步惊云!还有那位是我们的朋友‘孔慈’!香血姑娘,你把我们三个救了回来,在下真不知该如何言谢?”   聂风只能这样回答!他不但没把孔慈称为婢女,事实上,他从没把孔慈视为婢女;孔慈闻言,眼匡一红,心中非常感激聂风,在陌生人面前如此体贴她的颜面。   这位很香的“香雪”姑娘,瞧着正躺在床上、只能以口回答,不能动弹的两个男人,又巧巧一瞩站于床衅的孔慈,娇笑道:   “原来三位是江湖中人?江湖人想必处事豪爽,小女子只是以马车把你们送回来而已,仅用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这位香雪姑娘看来比聂风更为客套,连向来惯于客套的聂风也无法招架,幸而孔慈是女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说话,毕竟没有那样腼腆,孔慈诚恳地拱手一揖,道:   “香雪姑娘,但我们目前仍未伤愈,若再留在这里打扰,不知会否有碍于你?”   这一回,香雪还未回答,那些老人已代她回答:   “当然不会了!我们姑娘连我们这百多个老人也不嫌弃,一并收容,又怎会能弃你们?”   香雪会意一笑,也道:   “嗯!三位,若你们不嫌弃,何妨留至伤愈之后才走?”   这位香雪,看来倒真是一个心肠相当好的女孩,否则有怎会收容逾百老人?老人家大都唆叨,不是一般年青男女可以忍受的,但她竟能忍受百多老人!   聂风又道:   “既然如此,香雪姑娘的盛情,我们也不好推却;不过我与师兄,只要再调息一日一夜,便能恢复行动,而且我们亦身有要事,明晨一早便要告辞的了!”   那个香雪还将要回应一些客套话,此时,一直在看着他们在大耍客套的步惊云,蓦地冷而缓慢的道:   “你……”   “似乎还没回答我……”   “到底——”   “为何黑瞳像的左掌上——”   “会有一回眼珠?”   步惊云的说话,总是碎作数段而出,听起来更是冷得令人心寒,顿时把房内一片和谐的气氛破坏了。   然而香雪似并不以为意,咀角仍挂着笑意,答:   “抱歉!步大侠,香雪一时与之所致,竟忘了适才的问题……”   她说着凝神注视步惊云,续说下去:   “其实,这个‘黑神’像手上的黑眼珠,在原先的黑神上是没有的,只是最近十年才新添上去……”   步惊云仍是默默在听,聂风却问道:   “哦?你们为何会在这个像上新添那颗眼珠?”   “是因为这样的——-”香雪一看聂风,答:   “在此带的乡民,于十多年前,不知因何,也不知由谁人开始,逐渐流传着一个传说;这个传说是关于一个天上的神,说它其实是因为不忿天地神佛妄顾人间灭难与痛苦,在怨天不公,恨地无情之下,自甘堕下凡尘,成为堕落了的神,或世人所称的‘魔’,它一定要把人间从天地神佛的手中扭转过来,为这世界创立另一番新局面;可是当它堕下凡间之时,却不慎受了伤,失去了一双眼睛,所以它一直蛰伏,心愿亦无法达成,它必须要我回它的眼睛,方能东山再起,改变人间:于是它便派其座下的一个‘黑神’使者,也就是眼前这尊‘黑神像’,在人间四处寻找她主人这双遗失了的眼睛,这双眼睛,正是如今黑神像上的那颗……”   香雪说着,有意无意地朝孔慈瞟了一眼,一字一字的道:   “恶!魔!之!眸!”   “只要黑神使者把恶魔之眸带回给其主人之日,便是其堕落为‘魔’的主人复苏之时,那个时候,人间便会有一番新景象……”   恶魔之眸?孔慈不正是黑瞳所说的恶魔之眸?孔慈听罢,脸色已是一片死灰!   她造梦也没想过,原来黑瞳前来找她,背后竟有一段神化一般的渊源,竟然关系着一头魔誓要寻回他的眼睛的故事?那即是说,她,对于黑瞳主人来说,相当重要?   但,她既是恶魔之眸,她的真正面目、真正身份又会是些什么?   曾经被笼罩在黑雾中的她,在未变回孔慈之前,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或异物?   事情经这位香雪姑娘一说,更是倍趋复杂,纵是步惊云,也不由冷冷盯着暗角里的里黑瞳像出神,聂风更是顿感莫名。   只有那个香雪,仍是以温柔无限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只是,若三人能细心一点,便会发现,香雪无限温柔的眼神里……   仿佛埋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局!   一个陷身进去,便无法摆脱的网!   香雪终与一众老人,离开步惊云与聂风所睡的厢房,理由是不想打扰他们调息;洛大的房子,顿时仅余下风云及孔慈三人,仿佛连呼一口气也容易多了。   然而步惊云似乎并不打算让聂风及孔慈松一口气,他突然道:   “她,很可疑。”   聂风一愣,问:   “云师兄,你在说谁?”   步惊云木然答:   “香雪。”   孔慈也是一怔,半带惊讶的道:   “云少爷,你怎会怀疑香雪?”   步惊云其少被人一而再的问,这次却破例再答道:   “直觉!”   “她——”   “很可能是一一一”“黑瞳!”   聂风有点不以为然:   “但,云师兄,香雪姑娘把我们救回来,我们似乎不应怀疑她;更何况,我曾亲眼见过黑瞳,她身上的死亡气息,浓厚得甚至能把人逼至窒息,这位香雪姑娘,却温柔得可以,身上连半分杀气也没有,她,又怎可能会是黑瞳?”   步惊云黑兢半晌,答:   “真正可怕的杀人者……”   “总爱在温柔笑脸下——”   “杀人!”   他这句也不无道理!不过孔慈还是有点犹豫:   “云少爷,若……香雪姑娘真的是黑瞳的话,那……为何她不乘我们三个昏迷不醒之时,先夺走达摩之心?黑瞳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要取回达摩之心?她为何还要留下达摩之心给我们?”   孔慈说时瞄了瞄放在聂风身衅的达摩之心。   不错!聂风亦深表认同!他与孔慈一样,都不大相信这个好心收留逾百老人的香雪,会是黑瞳!   然而步惊云仍坚持己见,他只是缓缓合上眼睛,似在争取时间调息,又似在表示,这次谈话经已结束。   聂风拿他没法,且亦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须尽快调息再说,希望能在明早完全回复元气,在经王功成现身之前,再闯少林!但孔慈犹像一头小猫狗般忠心地守在二人床畔,瞧着也觉可怜,聂风遂温言劝道:   “孔慈,这数天下来,你如此悉心照顾我们,也该累了,你还是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吧!否则明天若我俩已能下床,只怕你也没有精神随我们一同起行。”   “风少爷……”孔慈望着聂风那种温柔体贴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若再坚持留下来照顾他俩,反而会令聂风与步惊云感到误了她而有所不安,不能专心调息,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   “那……好吧!”   “云少爷,风少爷,孔慈也不打扰你们,你们好好歇一歇吧!”   说着,已经依依不舍地推门而出。   然而在替二人把门带上之时,孔慈还是情不自禁,透过正合起来的门隙。看着床上的步惊云及聂风,看着这两个或许终她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男人……   她只想尽可能争取多一点时间,再多看他俩一眼。   只因为,她自知是黑瞳主人的恶魔之眸,如果那位香雪姑娘所说的传说有一半属实的话,今次黑瞳引她与风云前来少林,也许她最大的目的,并非真的完全为了达摩之心,也可能为了,黑瞳要带她这双恶魔之眸,回去见她的主人……   孔慈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要明天一上少林,她……   可能便会与她今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死!   别!   夜已深。   夜更已倦了。   黑暗终于降临!   可是今夜的黑暗,仿佛比平素的黑暗更为黑暗,仿佛——-危机四伏!   当黑暗吞蚀天地之时,一在那夜里最黑暗最神秘的深处,一最邪最恶最狠最毒的恶魔,又会否同时降临?   “嘿嘿……”   “嘿嘿……”   那是一阵笑声。   很邪恶的笑声!   当夜幕深垂之后,在颐老山庄其中一间厢房之内,有一个人,正在一面出这阵邪恶的笑声,一面在戴上一个——   黑色的铁面具!   她的体态本是多姿,她的神情本亦柔情似水,可是,当她戴上那具黑色的铁铸面具,她顿时像变了另一个人!   她窈窕的身形,立时像蕴含一股无敌力量,她温柔软腻的神情,顿时亦像变成一柄簿利无比的刀;即使是她的一个眼神,也可能会把人唬吓至死!   在刹那之间,她仿佛由一个令人感到无比舒服的女人,变身而成一件——   一件可以震惊天地、吓唬鬼神的杀人武器!   是的!今夜,她将要变身成为邪恶的魔女黑瞳,她将要去办一件事!   然而,这里,到底是颐老山壮内的那一角?   这间又是谁的房子?   这个女人又是谁?   难道真的是……   房内充斥着一片接近死亡的漆黑。   只因为房内躺着一个曾经多次接近死亡的死神一一一步惊云!   然而本在闭目调息的死神,蓦地双目一睁!   他睁目,只因他在调息间遂地感到……   一般空前强大、狂妄、邪恶的气势,经已向他们所处身的房子,直逼过来!   来来!   终于来了!   步惊云早已知道,在他和聂风无法动弹的时候,正是他们敌人现身的千载良机!   故此,总会有人来的……   步惊云斜眼一瞄自己身畔的聂风,只见他亦早已睁开眼睛,聂风轻声道:   “云师兄,你也察觉到那股气?”   原来聂风亦已醒了过来,惟聂风话未说完,窗外已猝地传来一阵“格格”娇笑:   “天地醉!”   “神佛笑!”   “无视苍生疾苦!不愿世态悲凉!”   “唯魔有——义!”   “哈哈!不哭死神步惊云!神风腿聂风!你们可真他妈的窝囊呀!”   笑声极度邪恶有劲,甚至连房外的花草,亦给笑声所带起的气流,掷进窗内,霎时房内花草乱飞。   惟纵在漆黑之中,聂风与步惊云犹可看见一条身影已随着敌声掠了进来,依稀可辨是一个一身紧身黑衣的女人!   尽管仍无法看清楚她的脸,惟来人独特响亮、毫不避讳的张狂笑声,聂风一听便已认出,这个夜来的不速之客,是她!   魔女一一黑瞳!   黑瞳乍现,聂风与步惊云随即凝神戒备起来,但二人似仍在尽力调息之中,犹未能动弹分毫,不妙!若黑瞳如今要对二人不利的话,二人可有力量抵抗这个魔女?   戒备之间,黑痛已一步一步走近床缘,一面娇笑:   “哼!还以为一代袅雄雄霸的两个人室弟子如何利害,竟然连一个经王也对付不了?   你们明天若上少林,又怎有本事要我现身相见?”   步惊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传说中的魔女,他徐徐问:   “你,就是黑瞳?”   黑瞳豪气地答:   “正是!今夜我是前来警告你们,你们的伤已拖延了五天时间,我已经等得他妈的不耐烦了!若你们明天还不乖乖与孔慈前来少林,我便……”   聂风问:   “你便怎样?”   黑瞳邪笑着,面不改色的答:   “把你俩——”   “先奸后杀!”   若然这句话出自一个寻常女子之口,那一定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这句话出自离经叛道的黑瞳之口,却极可能会——-语成真!   聂风不知是因怕被她“杀”,还是怕被她“奸”,被她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豪放作风弄的尴尬,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有步惊云,居然当作听见一件寻常不过的事般,他对世情的“百无禁忌”。   似乎也与黑瞳不相上下,他仍是冷静无比的问:   “你——”   “为何偏要我们上——”   “少林?”   黑瞳又是一阵妖饶娇笑,答:   “呵呵!不哭死神,我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你?明天一上少林,不是会水落石出的吗?   干么这样急?”   她说着以她那双死神之手,轻轻抚了抚步惊云冰冷的脸,续道:   “不过我可以保证,当你们知道真相,与及我的真正动机之时,一定会令你们一一惊至撒尿!”   她的双手犹放在步惊云的脸上,可是话犹未完,步惊云却霍地冷冷道:   “你说得对!”   “我实在急不及待……”   “我如今就要知道一一”“真相!”   相字甫出,一件令黑瞳也无法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她原以为仍是无法动弹的步惊云与聂风,遂地同时出手!   他们原来早已可以行动?   这一变当真非同小可!黑瞳亦不虞二人有此一着,“拍唆”一声!左右两手已分别给步惊云及聂风车牢捉着,同一时间,步惊云另一双空余的手……   已闪电向黑瞳的铁铸面具抓去!   他,可能够一把将黑凶的面具揭下?   黑瞳的真面目,真的要在今夜揭破?   没有!   步惊云根本便没有办法揭下黑瞳的真面目!   否则黑瞳又怎可称为最邪恶的魔女?   但见黑瞳飞快把头向后一仰,已轻易避过步惊云揭其面具的手,接着双臂发劲,雄浑无匹的劲力,已自臂中暴绽而出,“碰碰”两声!随即把风云双手震开,再藉反震之力,她的人已一个鱼翻身,箭也似的跃出窗外!   “好!”   黑瞳甫一着地,立即竖指大赞:   “想不到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风云,也有此等默契,懂得装无法动弹而诱我出现!   若然你们懂得使用你们体内的那股神力量,相信必能——无敌于世!”   原来,步惊云与聂风在日间醒转之时,早已可以行动,只是故意佯装不便于行,诱黑瞳出现而已。   “可惜,你们空负神一般的力量而不懂使用,莫说对付我的主人,就连想揭我黑瞳的真面目,也无法揭得了!”   “嘿!步惊云!聂风!”   “我黑瞳今次上真的欣赏你们了!你俩是一对上佳的对手!   可惜,我暂时没空与你们交手!记住!尽快前赴少林!切记!”   “哈哈!哈哈……”   黑瞳笑着,诱人的身躯已随笑声而起,直向夜幕深处飞驰;此时的步惊云及聂风,亦早已从床上一跃而起,步惊云不由分说吐出一个字:   “追!”   吐字之间,人已连人带蓬,在幽黝迷离的月夜下纵身而去,其实,他的人,比黑瞳的黑王,更像一双蝙蝠!   聂风亦一直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可是,在漆黑的夜里,要追一个一身漆黑的魔女,谈何容易?   更何况这个魔女,亦具备聂风那样比声音更快的速度?   二人一直的追,惟追出百丈之外时,便已完全失去了一黑瞳的踪影!   恶魔的踪影!   “云师兄……”   聂风看来有点失望,惟步惊云却并无失望之意,相反,冰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异常暧昧的邪笑。   他虽是第一次会女死神黑瞳,但黑瞳的狂绝!豪放!不霸!   并没有令他这个“黑”死神有半分失望!   一个女人,能忠于邪恶!忠于主人!忠于仇恨五十多年!而又始终不变!她,无论如何也可算是一个人中之桀,情中之圣!   或许,在不哭死神的心底深处,最欣赏的,使是这种……   忠于自己的人!   即使她,背弃了正道!   明天……   在步惊云苟且偷生的寂寞生涯里,他第一次如此渴望明天……   如此渴望在明天,可以一会这个——   与他同属于仇恨,同被唤作死神的一女人!   “啊……”   暗黑的房子内,孔慈也蓦地惊醒,在床上一坐而起!   只团为,她适才又作了一个梦!   梦境之内。她看见无法动弹的步惊云及聂风,正被黑瞳姿意凌辱,黑瞳还说会把他俩“先奸后杀”,孔慈正是听见黑瞳这句“先奸后杀”的话。一时紧张起来,才会立时惊醒!   梦醒后的她,心绪有点忐忑不安,不期然联念,步惊云与聂风此时均无法动弹。若然黑瞳真的出现的话……   想到这里,孔慈便很后悔:   “不!风少爷与云少爷无法动弹,我怎可……在此睡觉?若然他们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那……”   “不行!即使风少爷责备我太紧张!我也需要在他俩身旁好好守护,纵然睡在地上,也是好的……”   一意及此,孔慈便整装下床,决定往二人的房里一看。   没料到了二人房外,却见房门虚掩,私下已觉奇怪,进内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床上的步惊云与聂风,竟然已不见了!   二人不是仍未可以行动的吗?难道……他俩已经遇害?孔慈当场咋舌,五内陷地一片混乱!   她没料到,二人其实只是佯装,此刻已出外追踪黑瞳,仍未回来。   孔慈一直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急至眼泪也掉了下来!   呆了半晌,她方才从极度的混乱中,想到自己现时该干什么……   找香雪!   只要找到香雪,再通知屋内其他人燃亮所有灯,在灯火通明之下,或许较易于寻找步惊云与聂风的下落!   心意既定,孔慈刻不容缓,直向香雪的寝室飞奔而去!   屋内那些老人家曾告诉孔慈,香雪的寝室在壮内的什么地方,所以孔慈找她亦不太难!果然!约飞奔了百丈之后,孔慈遂见眼前出现了两个字一一一“香居!”   那正是香雪的寝居,孔慈不由分说,正欲拍门,方才发觉;原来香雪寝居的门,也像风云寝居的门一样虚掩!   “啊!香雪姑娘的门为何虚掩?难道……她也出外了?这么夜了,她一个女子,还出外干些什么?”   孔慈一面想着,一面已推门而进,且还轻声唤道:   “香雪姑娘……”   漆黑的房内并无任何回话,且伸手不见五指,孔慈惟有以火子烧亮案上的油灯,当灯光一亮之际,孔慈依仍可见那而簿如蝉翼的床帐之后,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香雪姑娘!”孔慈大喜过望,原来香雪仅是未有醒来而已,连忙揭开床帐,正想把香雪唤醒,谁知……   芙蓉暖帐之内的,原来并非香雪!   仅是一堆被子,堆作一个人的模样!   “怎会……这样的?”孔慈看着这堆被子,益发惴惴不安“香雪姑娘……为何要佯装睡了?在众人睡觉之时,她到底去了哪儿?”   孔慈愈想愈觉不安,就在此时,她忽地发现在被中,似是夹着一纸短笺……   她随即折开短笺一看,一看之下,一颗芳心,不由一寸一寸的向下直沉,短笺之上所写的,竟是一些她从没想过的记录,一些接近真相边缘的记录……   赫见短笺之上这样写着:   “第一日,我把昏迷的风云及孔慈救回来,我尝试以功力替孔慈疗伤,或许因她是恶魔之眸,体内的力量也与我们同属一道,故孔慈已逐渐好转。   第二日,孔慈已然醒传。为要风云能及早醒来,尽快与孔慈同上少林,达成我们魔度众生的最后计划;我遂暗中尝试以自身功力,替他们行功回气,没料他们体内的神的力量,完全与我的力量背道而驰,在两气互相排斥之下,二人反而伤上加伤,更是无法苏醒……   第三日,风云情况恶劣。   第四日,风云情况突然好转,是否因为,神的摩诃无量?   第五日,他们终于完全苏醒过来,我实在难以置信,他们在昏迷中复再给我的功力弄伤,竟能这样快便复元;神的力量,果真不同凡响,嘿嘿,嘿嘿……”   孔慈终于把这纸短笺阅毕,椎一张粉靥,早已阵青阵紫,她万料不到,会在香雪的床上找得这纸惊人记录!   难怪她可以这样快便复元了,而向来体质上佳的风云却迟迟未能复元,原来他俩曾在昏迷不醒时,给一股外来真气弄至伤上加伤!   香雪为何要这样做?她所干的,也是为了促成一个魔渡众生的最后计划。孔慈心头霍地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过……难道……   温柔无限的香雪,真的正如云少爷所猜,是邪诡无比的一黑瞳?   孔慈愈想愈是心惊,她遂地发觉,她与风云二人虽然被救,却又跌进另一个杀机莫测的局里,而控制整个局的人,正是极可能是黑瞳的一一香雪!   然而,孔慈此刻所见的,亦并非是最令她震惊的东西,最令她震惊的东西,还在后头!   正当她手忙脚乱地粑那纸短笺扔回被之际,她又发现,在香雪的枕下,正压着一些黑色的东西……   孔慈迅即打开香雪的垫枕,当下发觉,枕下藏着的原来是……   天啊!   孔慈险些窒息,无法呼吸!   枕下藏着的,赫然是一一黑瞳的一身黑衣!   与及黑瞳那张独特的一一一黑色铁铸面具!   “香……雪?黑……瞳?”   “她……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孔慈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她自己发现的惊人秘密,小脚一直在向后退,一直在退,终于退无可退,荏弱的芳躯已贴在房内其中一堵墙上,她,呆了!   惟就在她不知所措的刹那,她的右手,却误触了墙上一幅字画,字画后似藏着一个按钮,孔慈意外一按,室内登时传出“轧”的一声!   赫见房内的地面,竟徐向两旁滑开,接着,地面之上已露出一个一一一阔约五尺的入口!   啊!   这间寝室之内,竟然有……一条秘道?   骤看之下,这条密道更有梯级延伸而下,许多时候,在这类秘道之下,艘会藏着一些……   更惊人的秘密!   一念至此,孔慈虽仍处于极度慌乱之中,惟亦勉强收起心神,狼狠一咬银牙,她,决定往这条秘道之下闯一闯!   既然如今连步惊云及聂风也不知所踪,她一生最害怕发生的这件事情,亦已经发生了:她还有什么害怕?   或许,她若能往这条秘道一闯,说不定,还会发现一些……   更出乎意料的秘密!   秘道内一片昏黯,伸手不见五指,孔慈只好靠着墙向前行,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也不知走了多远,她终于看见了一一光!   然而前方的光,却是一片迷离的火光,俨如地狱……   如果,黑瞳的主人,与及黑瞳等人,真是地狱里可以轮回再生的恶魔,那么,孔慈如今所踏的这条通向他们秘密之路,是否,也是一条通向一一地狱之路?   孔慈已经不用再狐疑了!她此刻已步至这条秘道的尽头。   只见前方一片豁然开朗,原来是一个阔逾十丈的地洞,地洞内的洞壁,满是火光摇曳的油灯,故而,洞内也有一些灯光照耀不及的地方。   惟是,孔慈己无暇理会这些暗角,她的目光,早已彼此洞正中的那面洞壁,牢牢吸引!   因为在这面洞壁之上,正悬挂着一面高可及人、双龙盘缠镜边的一一巨大铜镜!   而在这面巨镜两旁,竟然排放着四个栩栩如生的一一黑!瞳!铸!像!   这个秘密地洞,何以悬挂一面如斯巨大的铜镜?谁会照这样巨大的铜镜?而且,这里虽然可能是黑瞳的秘洞,置放她自己的铸像亦份属应该,但,为何却有四尊这多?”   孔慈想了又想,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   只是,就在她茫无头绪之际,孔慈又发现了一件事!   那些黑瞳像上的面具,看来是真正的面具,并不是与像铸为一体;那些面具,是可以揭下来的!   那岂非是说,面具下的铸像容貌,一定是依黑瞳的真正容貌所铸?   想到这里,孔慈的掌心不禁冒出冷汗,她霍地咬了咬牙,一把将第一尊黑瞳像的面具揭下,她誓要寻个水落石出,看看这个不畏天地的黑瞳真面目,是否,真的是——香雪?   “拍”的一声!第一尊黑瞳像的面具立被揭下,孔慈定眼一看,啊!   那……并不是香雪!   不过面具下的黑瞳容貌也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美女,眉目之间,隐隐流露着一股怨恨。   孔慈不免有点失望,原来……黑瞳并非香雪乔装?而是另有其人?她不期然又揭下第二尊黑喧你的面具,没料……   她满以为这尊黑瞳,也该和第一尊的容貌一模一样,可是,她错了!   这一尊的容貌虽也是一个绝色美女,却与为首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孔慈心忖,难道……这四尊黑瞳像全部不一样?   黑瞳,有多种不同容貌?   这亦不无可能!如今江湖人也流行“人皮面具”,据说还十分耐用,五十年不变,黑瞳有四张脸孔又何足为奇?   想到这里,孔慈的好奇心又大起,她连随把第三尊黑瞳像的面具也揭了下来!   果然!不出孔慈所料,这一尊黑瞳像的容貌,真的是——-香雪!   香雪,她,真的是——黑瞳!   这不啻是一个重大的发现!看来,黑瞳所有的底子即将啊哟公开了!只要孔慈把第四尊黑瞳像的面具揭下来后,黑瞳,将会再没有——秘密!   然而,正当孔慈要揭下最后一尊黑瞳像面具刹那,洛大的地洞内,霍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在轻声低吟:   “意前事,恨无穷。看星人异前世客,可恨世情惊好梦,此心还魂再生中……”   “孔……慈……”   声音温柔无限,孔慈乍听之下,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是一一香雪!   香雪已经来了!   第四块面具犹未揭下,孔慈的动作已当场顿止,一步一步向后退,可是元论她怎样环顾四周,还是买有半条香雪的芳踪,她,到底从何而来?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而且是一个令孔慈无法想像的答案!但见洞内的那块巨镜,遂地暴绽一道万丈红光,整块镜子就如给烧得通红一般,一条窈窕身影,已经从镜子之内徐涂走了出来!   那条身影,正是——-香雪!   孔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血肉之躯的人,怎可能从镜里走出来?但,眼前的香雪“音容宛在”,正风华绝代地站在她的眼前,她已不能不信!   “你……怎可能……从镜里……走出来?你……真的是……人?”孔慈一边说一边向一个暗角后退,意外地,她竟然不小心碰倒了暗角内一个神盒,奇怪!洞内居然也有神盒?   神盒上的香灰与及灵牌即撒了一地,孔慈在百忙中朝灵牌上的名字一扫,啊!   灵牌上所刻的字,赫然是——   香!雪!之!灵!   孔慈无限震惊地惊呼:   “香……雪之灵?人……竟然自己拜祭……自己?你……你……已经是……一个……   死人?”   香雪凝目看着孔慈,满目怜惜之色,似乎她也非常同情孔慈知道她是一个死人的惊慌,她无奈的点了点头,柔声答:   “是的,孔慈,我确已是一个死人!所以,你又何必问?我们一直不希望你知得太多,只因不想你太惊惧,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你设想……”   香雪的言辞之间似乎也流露对孔慈的无限关心,惟孔慈在极震惊之下,已完全无法感觉香雪的关心了,她只是继续以震惊的表情问下去:   “但……你若已是一个死人,那……为何黑瞳像上的容貌,会是……你?你……真的……也是……黑瞳?”   “黑……瞳?”香雪苦笑:   “坦白说,黑瞳早已是一个死了五十多年的人,但你看我;我像有那样老么?”   她当然不像!极其量,她也仅是双十的花样年华!   “不过,既然你真的如此在乎要知道,到底我是不是黑瞳?那我可以亲口告诉你,不错!我,曾经,也是——黑瞳!   “就像你所见的第一、二尊黑瞳的女人一样,她们,也曾一度是最邪恶的魔女——   黑瞳!”香雪说着朝第一、二尊黑瞳像瞥去,像是非常欣赏那两个美女……   “曾经”也是……黑瞳?孔愈听愈不明白,不由战战兢兢的问:   “你……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香雪又是苦涩一笑,答:   “很简单。我的意思,就是我与首两位美女,都曾经是黑瞳,而第四尊黑瞳像下的女人,才是‘现在’与步惊云及聂风周旋的一黑瞳……”   她虽说很简单,但愈说愈不简单!孔慈仍是无限震惊地问:   “那……现在的黑瞳……是……谁?”   香雪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深意,道:   “你真的想知道?很好!反正你是恶魔之眸,也有权知道!   好!我现在就让你看清楚,黑瞳的真面目,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香雪已毫不犹豫,一把将第四尊黑瞳像的面具揭下,孔慈,终于完全看清楚黑瞳的——真正面目!   天!   孔慈乍看之下,当场瞠目结舌,呼吸紧促,全身冒汗,血液;也要一一一即时凝结!   太清楚了!   太可怕了!   黑瞳,竟然会是那个人?   竟在会是那个她?   孔慈只觉自己如堕进万丈深渊之中,因为眼前第四尊黑瞳像的真面目,竟然是——   -孔!慈!自!己!   “怎……么可……能?”   “我……怎可能……是死了五十多年……黑瞳?”   “我……怎可能……不是我自己,怎可能不是孔慈,而是……黑瞳?”   “天啊……”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   绝不能是哪个,与风少爷及云少爷作对的——-”“黑!”   “瞳!”   -----------------      04 015 第十五章 轮 回     本为佛家语。   意渭世间众生,自最初来,尽皆辗转于六道中浮沉,随着生前所种业力各自投生,循环不息,有如车轮之回转,没有尽时,故日轮回。   因此,若一个人生前作孽太深,死后轮回之时,便会沦为牛马禽畜;相对来说,若一个人生前行义,死后尚能有机会生而为人。   然而,无论一个人生前如何有情有义,死后也是不能自由操控一己的命运,当再次投生为人之时,亦不能选择生于何家,生为何人。   只是……   这个莫测红尘,既然曾有一个“神”能悟出长生不死之法,又会否也有一个“魔”,能乘着轮回中的一些漏洞悟出一套控制轮回之法?   而这套轮回之法,不但能令人死而复生,更能令那个死了的人可以随意选择……   投生于何家!   授生为何人!   在神州的历史上,也曾发生不少死人复生的怪事,惟没有一宗怪事,会像以下那数宗怪事般怪诞,那样耐人寻味。   在嵩山下的一个小村落,许久以前,曾有一个穷家村女,唤作“云瑛”。   云瑛虽然出身寒微,惟自幼却生就有几分姿色,可惜,无双的姿色对女孩来说,反而会成为一种祸端,就在云瑛十九岁的那年,她的一张俏靥,终于为她带来一场可怕的横祸。   邻村有一个土豪看上了她,某夜,竟然色胆包天,硬闯进仅有云瑛及其双亲居住的家,企图把云瑛强暴。   云瑛的双亲从已那暮年,椎亦挤了老命与爱女一同奋起反抗,然而,垂暮的老人又怎敌少壮土豪?一不小心,两老当场被那土豪一推,憧墙惨死。   于是便只余下云瑛一人独力在顽抗了,可是她仅是一个弱质女流而已,面对那个硕壮如山的土豪,又岂有抗暴之力?她若不想清白之躯蒙污,唯一的方法,只有——   死!   是的!为了保持清白,云瑛最后选择了死,她也像她的双亲一样,一头撞墙,登时撞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那土豪眼见自己将弄到口的肥肉,瞬间落得血流披面,当下兴致也灭了大半,也好!   横竖她一家三口已全部死光,也不会有人告到官府去,那土豪遂忿然踢了踢云瑛的尸身,便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其实,云瑛那时并没即时死去,她只是奄奄一息。   气若游丝的云瑛心中自知,她纵然未死,亦距死不远;她一家三口这段血仇,将会冤沉大海,无人知晓,无人昭雪!   惟是,世上有许多事情,以云瑛这样一个村女,是无法理解的;世上亦有许多神魔超乎云瑛所能理解;正当云瑛弥留之际,她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团浓浊的黑雾。   黑雾中且有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间她,到底想不想报仇?   她当然想!于是黑雾中的声音又对她说,这世上有一个女孩,也曾和云瑛有被灭门的遭遇,但这个女孩已死,她需要一个躯体转生。   倘云瑛愿意牺牲自己的躯体给这个女孩,让这个女孩能够轮回复活,重生为人,那这个女孩一定会为云瑛复仇!   云瑛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反正她自己也快要死了,她还希罕这具臭皮囊来于啥,而且,无论如何,会有人替她雪此深仇!   于是,云瑛便被这团黑雾抱走,从此不知所踪。   一个月后,那个曾经害死云瑛全家的土豪,竟被村民发现死在自己的床上,肠穿肚烂,死状异常恐怖,而杀他的人,就站在他的床畔;村民全部认得,那就是于一月之前惨遭灭门的——云瑛!   而云瑛那时所作的装扮,亦令村民为之吃惊!但见她身穿一袭紧身黑衣,披头散发,神情邪恶,充满慑人怨气;村民们便问她:   “云瑛!你……的双亲死了,你这个多月来……去了哪儿?你……为何这样打扮?”   云瑛的答案,出于村民们意料之外,只听她邪邪答。   “我不是云瑛!我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使者——”   “黑!”   “瞳!”   “我是为了替我主人准备‘新人间纪元’的路途而再临世上!”   “云瑛这可怜的女孩助我由魔道转生;我如今替她报仇,是我给她的一一”“最佳报答!”   村民们尽皆目定口呆,就在他们呆然之际,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平素弱质织织的云瑛,倏地展身一纵,居然跃上十丈之高,俨如一头黑色的蝙蝠般飞驰而去!   究竟云瑛为何会自称是另一个人——黑瞳,她为何突然会具备一种可以飞弛于半空的超凡力量?她为何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她真的已不再是云瑛,而是那个什么黑瞳,村民们尽皆不明所以。   云瑛的故事,亦逐渐为人淡忘直至……   直至许多年后,嵩山之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女孩,她,唤作——   香雪。   香雪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品性亦温柔善良,她生于嵩山上的一户大富之家,拥有一座祖传的香香山壮,且经常扶贫助困,这样的一个女孩,可说已几近完美。   惟一令几近完美的香雪遗憾的是,她的双亲,于她十六岁的那年便去世了。   然而香雪并没灰心,反而更专注于打理父母遗留下来的香香山壮;并设法帮助嵩山一带的穷苦百姓,她仿佛只为助人而生。   她还把香香山壮易名为“颐老山壮”,以之收容一些贫病无依的垂暮老人;她这样做,不单是为了那些百姓,也是为了其父母临终前的心愿一一一她的双亲希望,她们的女儿香雪,会是一个有独特人生宗旨的人,并不仅是一个渴求一己幸福的女子;她的双亲希望,她们的女儿在死时,也能说一句无悔今生!   只惜,红颜大都薄命,好心肠的红颜,不知为何倍为薄命……   香雪努力不懈地干自己认为对的事,帮自己认为需要扶助的人,一帮四年,在她快将二十岁的时候,她因四年来毫不间断的疲于奔命,身心着实过于劳累,终于风寒人骨,一病不起!   这一病,香雪足足病了半年,群医无策,每名大夫诊断过她的病后,都不约而同招头叹息,着她收容的逾百老人,替她定购棺材。   众老然优心不已,香雪自己却仅是淡然处之,所谓“生死有命”.这一点她倒是十分明白,她只是有一个遗憾。   她的遗憾便是,她再不能帮那些穷苦百姓,虽然她自知自己所曾尽的力,并不算是什么,但也总较完全没有付出的好。   一念至此,香雪益发愧对自已今生,更愧对父母死前对她的期望一一一今生无悔!   可是她快要死了,她已无能为力,就在一个风雨之后,她终于要离开这个人间。   那夜她已在苦苦弥留,所有她曾收容的老人家,与及她家里的老仆,都守在她的床前,大家都老泪纵渍,更有人在抱怨——   皇天无眼!   是的!当时在场的老人家都依稀得,他们当中确曾有一位老人家怨了一句“皇天无眼”,于是,或许是因为这一句话,吸引了冥冥中一些亦认为”皇天无眼”的人或物一一降临!   毫无徽兆地,诺大的香居摹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黑雾,逾百老人不知如何,亦同时感到脑际似被一股力量压逼似的,大家一时间只觉昏昏欲睡,而就在大伙儿正困着刹那,有部分老人家,仍隐约听见,二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在雾里对正濒死的香雪说话。   那男子的声音,沉重得如同恶龙低吟,又像是地狱里的群魔之首,在发出其独特不群的魔音。   那群老人家依稀听见那神秘男子对香雪谓,他很欣赏香雪舍己为人的精神,并慨叹这个世间若多一些香雪这样的人,人间便不用改变。   那男子又道,他有一个使者,需要一具躯体从魔道转生;倘香雪能助其一臂之力,那未,他这个使者,一定会秉香雪的遗愿,继续替她以颐老山壮之名救助世人。   而他这个使者的名字,不旮所有隐约听见此话的老人家仍牢牢记得,因为那是一个不易令人遗忘的名字——   黑瞳!   而且,于众老终于完全昏过去前,她们还听见他们最怜借的香雪,以她已逐渐说不出话的濒死声音,义无反顾地答了一句话:   “我……愿意!”   “若颐老山壮……的精神,能够长存下去……的话……”   “我的……这副……残躯,你们……就……”   “拿!”   “去!”   “吧!”   香雪看上去虽是荏弱,豪爽起来却更胜男儿,惟那个神秘男子的声音却更是答得爽快:   “小姑娘你放心!”   “我的使者黑瞳,她最重情义!无论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誓会言出必行!”   “她一定会把你颐老山壮的精神坚持下去,万死不辞!”   这就是众老在昏迷前所听的最后一句话,翌晨,当他们醒过来后,奇迹便出现了!   本已濒死的香雪,赫然精神奕奕,更亲自力他们准备了早饭,说要感谢他们多月来的照顾云云。   一众老人家当场呆住了,她们万料不到,自己在迷迷糊糊之间所听见的说话,竞会成真,难道,在冥冥之中有一些蛰伏着的鬼神,亦看不过……皇天无眼,叫好人在死,所以才会令楚楚弱女还阳?   老人家们都不敢肯定;也不敢肯定他们昨夜所听见的对话是否真的;反正香雪已经活过来了,又何必深究下去?   而且,再次活过来的香雪,看来也无甚异样,还是如常一般乐于助人,只是有些时候,行踪有点神秘而已……   譬如一年之中,她总有三数月,说要远行,甚至每月亦总有四、五天要往山下办货,但她办的究竟是什么货,则从没有人知滇。   再者,香雪似乎愈来愈喜欢穿黑色的衣物……   众老尽管微感奇怪,亦不便多问;毕竟他们最喜欢的香雪,仍然是乐于助人的香雪,他们喜欢的,也仅是她这种性格而已。   更何况,当年香雪所收留的逾百老人,亦已逐渐老死;她当年的一群老仆,也随着岁月陆续消逝;颐老山壮如今所收容的,已换上另一群无依无靠的老人。   当年香雪成立姬老山壮的精神,依然没变,依然像给一个矢誓不移的神魔暗暗守护一样;颐老山壮,仍然维持着它济世为怀的慈悲精神。   然而,不变的不单是颐老山壮的精神,还有一个人……   香雪!   如果,当初香雪第一次所收容的逾百老人仍然在生的活,那么,在距香雪濒死时足有二十多年的今天,他们一定会非常震惊!   他们必会发觉,什氏年后的今天,香雪的容貌,赫然和甘多年前的她一一没有两样!   她,依旧美艳如昔。   依旧不老!   有这类死而复生经验的人,并不仅止云瑛与香雪;距嵩山千里迢迢的天山山下,有一条藉藉无闻的“孔家村”也曾出现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她的名字,据说唤作——   孔!   慈!   可惜这个孔慈,她近数代的家世过于平凡,故其复生的事,并没广为世人注意。   更没有人会记得,甚至她自己亦无法记得,当年她死而复生之时,年仅八岁,本因为一段悲惨的遭遇而濒临死地。   再者,据闻她死而复生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井非一般孩子的童稚话声,而是以一个邪恶无比的女子声音,一字一字的向天向地隆重宣布:   “哈哈哈哈……”   “问苍茫大地,谁主浮沉?谁管不义?但不打紧,人间世外.至少还有我们这群恶魔,甘愿凭一双血手,管尽天下不平事!”   “我又回来了!我回来,只因为我要粉碎一切虚假正义!迎接新的人间纪元!”   “我!”   “是!”   “黑!”   “瞳!”   那恶无比的笑声,终于掀起了黑瞳再临世上的恐怖序幕!   然而,黑瞳三次借助不同的女孩——云瑛、香雪、孔慈从魔道转生,整件事情听来异常不可思议,人间,真的曾发生这种诡奇怪事?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就像如今的孔慈……   她自己也无法相信!   孔慈本来不相信什么轮回的事,更绝不相信人可以死而复生,所以他一直怀疑,那个死了五十多年,却仍能保持青春窈窕的黑瞳,极大可能,只是黑瞳的后人假扮,惟是,她造梦也设想过,那第四尊黑暄像的真面目……   竟会是她!   竟会是孔慈自己!   就在这刻,孔慈甚至对于“自己是否仍是自己”的信念,亦不由动摇起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我,怎不可有是……”   “黑瞳!”   “啊……”   无限震撼,令孔慈霎时陷地一片绝望傍惶的呐喊声中,此际的她只是懂得摇首高呼,香雪却一把按着她的肩膊,极为怜惜的道:   “孔慈,镇定点!我们知道,这是一个你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的事实,但,你始终要面对这个事实——你真的是黑瞳第三次轮回的——第三生!”   第三生?什么是第三生,孔慈听罢益发紊乱不堪,香雪虽然解释:   “孔慈,你可知道,这个世上曾有一个自称为‘神’的男子,臻至长生不死?不过,我们的主人‘魔’,比他更胜一筹,因为我们的主人已不需再拘限于生死,‘它’,已悟出一套控制轮回转生之法——-”“他生渡!”   香雪说着,目光不期然朝第一尊黑瞳像一扫,方才续说下去:   “就像为首那尊黑瞳像的面目.正是五十多年前,那个惨遭灭门的黑瞳真面目;当年她被我们主人救回来后,已经一息无存,无法话命,主人遂为她施行‘它’所修的无上魔功‘六大度渡’之中的——‘他生渡’,那是一套轮回转生之法,令她转生而成第二尊黑瞳像的那个女子——‘云瑛’……”   香雪一面说,一面又看了第二尊黑瞳像,神色略带凄沧:   “可惜,经‘他生渡’转生的黑瞳,仅能再维二十年的生命,计年一过,黑膻又必须再死一次,这次见她便投生一变,成为了香雪,亦即是如今在你目前的我……”   香雪所说的话,应说愈是荒诞无稽,仿佛在痴人说梦;孔只是怔怔的瞪着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惟是,二十年岁月逝如流水,转瞬之间,黑瞳的死期复再来临;这一次,黑瞳终于选择了当时年仅八岁的你,作为她投生的借体。   最后,她当然变成了你,而你,也变成了我们引以为傲的——黑瞳!”   孔慈浑身已在发抖,瞠目盯着眼前的香雪,恍如在看着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一般,她若断若续的道:   “我……不明……白!”   “为何……黑瞳……会选……我……作为……她转生的……借体?”   香雪答:   “那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原因,但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只可以告诉你,这个原因,关系着你的第十代先祖。”   哦?原来黑瞳选孔慈作为投生的借体,是为了孔慈的第十代先祖。难怪文丑丑知道孔慈第十代先祖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就连黑瞳的主人,亦不得不亲自降临。   看来,孔慈的第十代先人,确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秘密。   香雪又道:   “不过,除了因为你的先祖,黑瞳选你,也因为八岁时候的你,实在民间常悲惨可怜,她不忍心看见一个你这样可怜的女重就此惨死,才会与你变成同一个人,一直维持着人的性命……”   “只是,你的身躯确非一块习武的好材料,而且体弱多病,黑瞳若要与你变成同一个人,也需要付出相当不菲的力量克服你的先天不足。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人们愈认为难救的,她偏偏要救;   而且命运愈是悲惨的人,她更是非救不可!就像一一你!”   听至这里,孔慈遂地记起,黑瞳曾在梦中忿然对她说,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骂她为魔女,推动孔慈不能!至此,孔慈终于明白黑瞳以会如此在乎她的话了!   只因为,她虽然利用了孔慈而再生,然而孔慈也是因为她而得以续命,说到底,她与她,一直唇齿相依,息息相关,唇寒,便可能会一一齿亡!   “但……”孔慈运惊之中犹不忘问:   “我……始终是我,黑瞳始终……是黑瞳!我有……我的思想……性格,绝不同于黑瞳狂放的性格,我,与她,又怎会变成……同一个人?”   “这正是我们主人‘他生渡’的玄妙之处!香雪一面答,眸子里竟泛起一片引主为豪之色:   “他生渡令死人复生之后,便会令‘转生’的黑瞳灵魂,与及‘被转生者’的灵魂合而为一,一起在同一具躯体中——”   “并存!”   什么?   孔慈间言,登时咋舌:   “并……存?”   “那岂非是说,我……的体内,有……”   “两个灵魂?”   “不错!”香雪苦笑着答:   “这正是为何所有人都没有梦见黑瞳,但从没见过黑瞳的你,会在梦里梦见黑膻的真正原因!你和她:一直轮着占用孔慈的躯体,当黑瞳的灵魂占用你的躯体的时候,你绝不会记起她曾用你的躯体干过什么,杀了什么该死的人!”   孔慈乍听香雪的解释,一张粉靥已呈死灰;她忽然醒悟,何以黑瞳不向任何人报梦,而偏偏要向她梦?   那只因为,黑瞳的灵魂一直寄考在她体内,说请楚一点,孔慈其实是在梦中梦见自己而已,因为黑瞳已经成为了她,她亦已经成为黑瞳!   所谓比亲人更亲的关系,原来便是二人并存、互相赖以生存的关系。   再者,孔慈更渐渐明白,为何黑瞳每次在天下会出现之时,她全都不在场;只因她与黑瞳根本便是同一个人,她不能和黑瞳同时出现,只能于黑瞳出现后昏倒,再记不起之前发先的事;但……   孔慈犹有一些事情不很明白,她战战兢兢的问:   “但,我……武艺平凡,黑匹……却可以与经王……匹敌,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具备她的……死亡力量?”   香雪道:   “这有何稀奇,孔慈,其实你的体内,平素一直深藏着黑瞳五成的死亡力量,只是你并不懂得怎样使用此道力量,才会没有发觉而已;你可还记得,为了急于抢救聂风,你曾无意中使出了黑瞳的死亡力量,替聂风挡了当今江湖一代强者雄霸的夺命一掌?”   “本来你该拥有十成的死亡力量,但你既然要在天下立足,为兔你体内的真气过于强盛而给雄霸发觉,故黑瞳一直只留给你五成力量,以防万一。”   原来如此!只是孔慈仍不明所以:   “那?……黑瞳其余的五成力量,去了哪?”   香雪只是浅浅一笑,碎地低啸一声,洞内某个阴暗的角落,遂地扑出一团物体!   那是一团漆黑的物体,黑得就像恶魔,黑得就像黑瞳的一身如夜黑衣!   黑王!   从暗角扑出来的,赫然是黑瞳的随身蝙蝠——黑王!   黑王乍现,孔慈当场吓了一跳,但更令她惊心的,却是黑王似乎真的视孔慈为主子黑瞳,异常亲热地落在她的肩膊之上。   不过这还不及香雪此时所说的那句话,更令孔慈吃惊;但听香雪诡异地笑道:   “呵,慈,既然你想知道黑瞳其余五成的死亡力量在哪,那我便告诉你,黑瞳其余的五成力量,就在如今站在你肩上的——”   “黑王身上!”   “黑……王身……上?这……可以……吗?”   孔慈呆住了,事实上,她从设想过,一双动物,也会武功?   香雪又是笑:   “这有何不可?孔慈,另忘记蝙蝠也和人一样,是有血有肉的动物;黑隍的死神力量,衍生自我们主人‘六大魔渡’中的‘死渡’;而我们主人的‘六大魔渡’,其实是一种可以由人传结另一种有血肉的生物之无上魔功,黑瞳在每次轮回再生之时,皆是先把全身功力,从即将大限临头的残躯,转嫁向黑王体内,再在转生为新的另一人后,把她的死亡力量从黑王体内吸摄而出,再次成为力量无比的女死神一一一黑瞳!   “而为要在天下会隐藏身份,黑瞳每次借你的躯体出现之后,皆会把自身力量的五成传回黑王身上,以防被人发现你的体内深藏可怕魔功……”   真是叹为观止!想不到世上竟有一种如斯匪夷所思的武学——“六大魔渡”!孔慈心想,无怪乎上次经玉前来杀她之时,黑王扑出咬她的脖子,相信黑王是一心护主,欲把其余五成功力输回给她,助她解困;只因为经王若杀掉孔慈,便是杀掉黑瞳,也难怪经王不肯放过孔慈!他誓要残杀孔慈以挫黑瞳!   只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不但是这“六大魔渡”的神功,而是创出此神功的人一一一黑瞳的主人!   她的主人不独能操控轮回于掌上,更身负罕世奇功,看来,黑瞳的主人若要纵横于世,根本便不会有任何困难!   孔慈的帮主雄霸,若与黑瞳的主人一比,简直像是一个刚上学会步行的婴儿!   然而,如此一个精彩绝论的人间魔者,为何甘愿自号为魔?而不尊己为神?为何纵有无敌神功,仍甘愿蛰伏,不见天日,始终藉藉无闻?   其中会否有一些不甘不平,亦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甚至苦哀?   孔慈这次并没有问,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追问,香雪也不会答;她只是听见香雪无限稀嘘地续说下去:   “其实,我们主人座下的三大‘人形化身’——黑瞳、经王、雪达魔,尽皆辕出一辙;他们都是藉着一些垂死之人的身躯,无限次轮回再生;而站于雪达魔及经王肩上的‘白王’与‘红王’,亦是他俩在转生时,藉以把功力传给新身躯的工具,当然,对于雪达庞与黑瞳来说,白王与黑王不仅是他俩的工具,也是他俩无限轮回再生的寂寞生涯里的朋友;唯有嗜武成痴的经王,他才会把红王视为工具他根本便不需要朋友,‘武’,便是他一生所求,一生所述,一生的朋友……”   香雪言下之意不无慨叹,看来她亦为经王走歪了路而感到惋惜。   “但,黑瞳……曾在梦里……对我提及,我……是你们主人渴求的一一恶魔之眸,既然我已是黑瞳的借体,为何又会是什么恶魔之眸?恶魔之眸到底是些什么?”   孔慈这下子可问对了!香雪曾向风云及她提及那个“恶魔之眸”的传说;传说他们的主人“魔”,必需寻回“它”所失去的眼睛——恶魔之眸,方可把这不堪的人间逆转过来,变为一个新的人间纪元。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有这样一个传说,这个传传或许总也有一些可信成份;香雪这次却毫不避讳,直截了当的答:   “孔慈,潜伏你体内的黑瞳灵魂,绝对没有骗你;你纵然有一个身份是黑瞳,但‘恶魔之眸’,才是你真真正正的身份;才是你真真正正的——”   “灵魂!”   “而你生为恶魔之眸,也是与你的第十代先祖有关!”   又是孔慈的第十代先祖?孔慈听后益发纳罕,问:   “为什么……我生而为恶魔之眸,会与……我的第十代先祖有关,难道……我的先祖亦与你们一样,是……恶魔?”   香雪只是摇首浅笑:   “这当中的复杂渊源,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为宜。不过,今次你体内的黑瞳,故意诱风云及你一起携同‘达摩之心’齐赴少林,便是希望你这双‘恶魔之眸’的真灵回归,以促成我们魔渡众生的最后计划!”   “真灵回归?”孔慈骇异:   “我……不明白!既然我体内一直藏着黑瞳的灵魂,那黑瞳的灵魂大可操纵我的活动,随时随地,亦可暗中把我的肉身领来少林。   为何们要如衍劳师动众,一定要风少爷及云少爷与我一起前来少林?”   香雪叹息:   “因为还未至你能够完全变回恶魔之眸的时候,而且,风云在主人这次计划之中,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孔慈,虽然撇除了黑瞳的灵魂,你自身的灵魂是我们主人渴求的‘恶魔之眸’,但你却是不完整的恶魔之眸。”   “为什么……我会是不完整的恶魔之眸?”   香雪黯然的答:   “因为人岁之前的你,本来仍未面临死地,黑瞳亦未曾借你的躯体转生;那时候的你尽管年幼,却身怀一种可以助我们主人完成其魔渡众生计划的力量,可惜,你后来却遭逢一场惨变,濒临死地。   更失去了你应有的记忆、应有的力量,才会沦为不再完整的恶魔之眸;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亦因为你变得不再完整而暂时搁置,所以‘它’一直在等,等你可以再度成为真正恶庞之眸的适当时机……”   “如今,你已经十九岁了,亦已到了你恢复恶魔之眸身份的最佳时机!正因如此,你便必需与风云一起前赴少林;在哪里,你将会找回你身为恶魔之眸的真正回忆及力量,待真灵回归,成为名副其实的恶魔之眸,协助主人完成‘它’的万世宏愿!”   想来也是!孔慈暗自推详,的确!八岁前的一切,她确是连一点印象也没有!若是寻常小孩,总该也有一些童年的回忆吧?她甚至连自己亲生娘亲,也记不起是什么样子了!   再者,如果真如香雪之言,她童年曾经历一段很悲惨的往事。   致会濒临绝境,那么,孔慈总算明白,何以黑瞳会选择她的躯体再生?   那只因孔慈是其主人渴求的恶魔之眸!黑瞳当然不会让其主人想得到的恶魔之眸惨死,她以自己的灵魂投生进孔慈体内,一直以其神秘力量竭力维持着孔慈的生命,保护着孔慈,就是暂不让恶魔之眸从此殒逝,黑瞳对其主人的忠心实在可嘉!   然而话说回来,虽然整件事情经香雪解释之后,如今回心一想以前曾发生的种种细节,孔惩亦认为全合情理!但,当中却有一个最不合情理的环节。   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一这个人间,是否真的有一种神功“他生渡”,可以随意操控轮回,令一个死了五十多年的黑瞳灵魂,多次占用垂死者的躯体,赖以转生?   这听来仍是非常荒诞!孔慈暗付,轮回再生,只合该在那些民间玄幻的鬼怪述异中出现,却绝不该在快意恩仇的江湖之中发生!   这已经超出了武艺修综上的范畴!   尽管眼前的香雪,面容睦来一点也不像在说谎,尽管黑瞳的主人自诩为魔,魔者,可能真的具备一些凡人无法理解的诡奇本事,可是一一一试问,孔慈怎能相信,平凡的自己竟有两个惊人的身份——恶魔之眸及黑瞳?   试问,她又怎能相信,她自己会闪时于不自知的精神状态下,而结黑瞳潜伏在自己体内的灵魂占据,穿上黑衣及铁面具,摇身一变,摇心一变,化身成为无畏正道的女死神,更曾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风少爷及云少爷周旋?   香雪瞧见孔慈满脸惶惑,不禁道:   “孔慈,我明白你可能无法相信我适才所说的每一句活!但不打紧,反正我也只是说及皮毛,并不预期你会相信。不过,既然己给你无意中褐破了我们这个秘洞的所在,我也不会让你如此离去……”   孔慈讶然:   “你……你想怎样?”   香雪道:   “毋庸操心!你是我们量重视的恶魔之眸,更是黑瞳的借体,我不会伤害你。”   他说着斜斜一瞄孔慈:   “我只会以一种我主人传我的点穴手法,让你暂时忘记今晚所见的一切,明天一早,乖乖的和风云——”   “一起上路!”   语声未歇,温柔的香雪轻叱一声,右手食指一戳,指尖蓦地冒起一股蓝气,指尖直指之处,正是孔慈的一一一天灵!   孔慈一惊,本来香雪这一指的用意非为杀她,只为要令她暂忘今晚之事,她原不用避;但,她既然已揭发了部份真相,好歹也必需回去告诉聂风及步惊云,再从长计议。   一念至此,孔慈连忙抽身急迟,惟她此时仍未知道如何可以使用黑瞳寄存在自己体内的力量,抽仅习过聂风教她的花拳肃腿,身形固然不及香雪之快,眼看天灵之位,快要彼她击中……   没料就在此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霍地”拍”声迭起,一个人的腿,已及时替孔慈挡了此一一一闪电一声。   只因为,来人的腿,甚至比闪电更快。   正因为他的腿比闪电更快,所以在他为孔慈挡招之后,他要说的话方才“先”发而“后”至,但听他的声音此时才传进众人耳内:   “香雪!你不用提防孔慈会告诉我们今晚的事!”   “因为我和云师兄,刚才已在洞外一一一”“听个一清二楚!”   香雪与孔慈不由定神一望,只见洞内忽然己多了两个人!   一个正是适才为孔慈以腿挡招的聂风!   另一个,却是此际站于洞口边缘,冷冷看着香雪的——   步惊云!   原来,步惊云与聂风穷追黑瞳不获,本已预算放弃,炬料回房之时,二人经过孔慈所睡的寝室,但见其寝室中门大开,孔慈又已不知去向,二人不禁心生疑窦。   于是便再次四出搜寻孔慈的芳踪,却于无意中发现了香雪的门也是半掩,更接蹲发现了房内有这一条秘道……   二人终循秘道寻至这个地下秘洞,且暗中在洞外把香雪对孔慈所说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风云乍现,香雪依然气定神闲,轻晕浅笑,绝对不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真不明白!为何那些民间流传的江湖游侠故事,每至紧张关头,都有英雄现身相救那些红颜?”   站于洞口的步惊云当然不会回答香雪这个无聊的问题,聂风却一把拦身于孔慈之前,一面企图掩护孔慈,一面微笑着答:   “香雪,你可真会说笑!不过,适才你所说的大多数话,与及黑瞳借孔慈之身复生的事,听来也像一些哄骗三岁小童的笑话,孔慈只是一时心慌意乱才会不知应否相信,事实上,你所说的故事并不足以令人相信。”   香雪目光流转,巧笑:   “聂风,你的意思,是说你与步惊云,都不会相信孔慈就是黑瞳的事?”   聂风回首一望步惊云,点头答:   “你只是在故弄玄虚,却没有有力的证据!”   他说着朝洞内那四尊被揭下面具的黑瞳像一扫:   “这四尊黑瞳像,纵然有一尊的面容与孔慈一模一样,但却可能是因为你们心怀某种目的,才会故意把孔慈的面目雕成黑瞳之像,令她相信自己体内真的藏着黑瞳的灵魂而已……”   经聂风如此一说,站于其身后的孔慈,霎时像是给当头棒喝,清醒过来!   是的!适才她骤见第四尊黑瞳像竟是自己的容貌,已然惊惶失措,浑没考虑,其实黑瞳像上的面目是任人所雕,甚至雕成风云的面目亦不足为奇,但这并不能充份证明,风云就是黑瞳!   可是香雪的眼神,却并不像在说着谎话,她道:   “聂风,你虽然言之成理。但我其实根本不用故弄玄虚,而且,你认为我若真的在故弄玄虚,又有什么目的?”   聂风摇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   “就是无论如何,我们的孔慈,绝不可能会是你们半人半魔的黑瞳!这个世上,根本便役有借体转生如斯荒谬的事;孔慈,还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一一一孔慈!”   说到底,聂风绝不相信轮回再生,更不相信孔慈会是黑瞳,其实是他自己也不愿甘信这是事实,他仍在极力维护孔慈;孔慈见聂风如此把自己视为重要朋友,一颗芳心更是感激万分。   只有步惊云,却仍是站得老远,静静的看着聂风与香雪在对峙,他,迄今虽依旧不置可否,目光却在沉思。   他暮然记起,香雪适才所说的话,并非全属信口开河;她说黑王亦身怀一半黑瞳的死亡力量,步惊云便深信不疑!   他确曾在天下会与黑王交手,且还一一一打个平手!   “聂风,你,真的不信?”香雪凝目注视聂风,嫣然一笑。   聂风也直视着她,正色答:   “如果要我相信黑瞳已藉孔慈的身躯转生,亦即要我相信,你们的主人确是可控制人死而复生的——魔;这听来比那个长生不死的神更为不可思议,我绝不相信!你们的主人,顶多也只是一个常人无法想像的绝世高手而已,绝不可能会是真正的魔!”   香雪幽叹了口气:   “唉!难怪主人常说,人间之道,假话较真话更易令人人信;想不到我一番真话,也如此不堪人信:只是,聂风,无论你信不信我的话,你还是必须要信的。”   聂风听闻此言,迅即凝神戒备:   “那就要看你如何可使我人信了。”   香雪满含深意的道:   “要你入情,还用不着我!”   “你最信任的孔慈,她,会以她独有的方法——”   “叫你入信!”   聂风不禁一阵失笑,心想香雪未免愈说愈无槽了,但他随即听见他身后远处的步惊云,陡地沉喝一声:   “小!”   “心!”   小心?他为问要小心?聂风立即警觉起来,可是已经太迟了!   赫听“噗噗噗”的十多记响声,他身上十多个重要大穴霍地被人以重手飞快尽封,当场动弹不得,肩上搪着的那个裹着达摩之心的包袱,亦同时给人夺走;他的人,更被人顺势一推,推向香雪,香雪亦不怠馒,以右手紧扣聂风咽喉,把他紧紧协持!   没料到向以快驰名的聂风,如今在此弹指间被人以快制快;然而,这个人能够一出手便制牢聂风,除了因为此人之快,也因为这是一个聂风绝对不会怀疑的人一一一孔慈!   “孔慈?你……”   聂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此刻的他已全身无从动弹,更被香雪紧兵,他已不能不信!   步惊云适才在提醒聂风“小心”之际,身形已如箭时出,惟始终来不及,眼见聂风已然在挟,惟有立即皱眉止步。   变生时腑,无法相信事实的不独聂风,还有刚刚出手对付聂风的一一一孔慈!   但见孔慈惊惶地看着自己封了聂风穴道的右手,她的右手犹执着那个裹着达摩之心的包袱,她拼命摇首惊呼:   “不!不!不可能!”   “我……怎会出手害……风少爷?我……怎会出手害……他?”   “天啊!我……真的还是我……自己吗?为什么……我已不能控制……自己?”   无论孔慈如何不想相信,步惊云与聂风亦是亲眼听见,刚才出手的确是一一一她!   正当众人怔仲之间,更惊人的事接蹲发生:赫听洞内这地响起了另一个声音,答孔慈道,“孔慈!你怎么这样恐慌?是害怕因自己而害了聂风与步惊云吗?”   “嘿嘿!你不用恐慌!因为真正出手制聂风的并不是你,而是我一一一”“黑!瞳!”   是黑瞳那独特低沉的声音!聂风与步惊云一听便认出来了!   但这阵黑瞳的声音到底从何响起?   他俩很快便已循声寻获声音出处,黑瞳的话声,赫然出自——   孔慈的口中!   孔慈自己也是无比诧异她万料不到,自己居然连说话亦无法自控,黑瞳的声音竟会从她的咀里吐出,她恍如那些给“鬼”上身的人,完全不能自己,任由体内的邪灵为所欲为。   “怎……会这样的?云……少爷,风……少爷,难道……我……我真的是……”   “黑瞳?”   她的问题,无人能答!与此同时,孔慈的双目突然翻白,本来惶惑不已的脸一变,咀角泛起一丝邪笑,回白的双眼,亦随即一合;自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候。她的双目,赫然闪烁着一股侵人心魄的寒光!邪光!凶光!   她整个人仿佛霎时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仿佛霎时变了一件足可杀绝天地的一一一杀!   人!   武!   器!   “蓬”的一声!孔慈的双臂一振。浑身立暴绽一道强横无匹的气劲,登时把她束着的长发震散,发丝飞扬,还有她身上的衣衫,亦当场给气劲震个进碎,她的衣衫之下,赫然早已穿着一身黑衣!黑瞳的一一一死!神!战!衣!   天!想不到在弹指之间,平凡而不瞩目的孔慈,会变成一个足脾脱红尘的一一一女死神!   她身上的黑衣,想必是今夜往会风云之后,未及脱下,便已先披上孔慈的衣服,以作掩饰!甚至连孔慈自己也不知道!   直至此刻,聂风已不能不信孔慈就是黑瞳的事实!眼前的孔慈,眼、耳、口、鼻、脸、身、手、脚,尽在散发着一股专人窒息的无敌气息!她虽然仍拥有一张孔慈的脸,但,她已经不再是孔慈!孔慈的心,孔慈的灵魂,暂时已不知所踪!   只是聂风始终不明,一个人的体内,怎可能容纳两个灵魂?这个人间,真的有一个魔中之魔,悟出了令死人借体生的方法?   不!这比“神”的长生不死,更难令聂风信服!他不相信!然而他又想不出如何解释孔慈会突然变为黑瞳的事实!甚至一旁的步惊云,似乎亦无法想通此固中玄虚。   孔慈不单声音及神情骤变,连说话的态度亦变得张狂无比,张狂得如同黑瞳;但听她狂傲地道:   “怎么样?聂风!步惊云!你俩如今总该他妈的相信了吧?”   “我黑瞳玩具潜伏在孔慈体内;就是要延续她这双‘恶魔之眸’的生命,保护她直至她再度变为‘恶魔之眸’之日。”   “本来我应一直隐藏身份,直至你俩与孔慈上至少林,但既然如今你们已知道我和孔慈是二灵合一的身份,我们的计划已不得不变!”   改变讨划?她们将要如何改变计划?   这个不知是孔慈仰是黑瞳的“黑瞳”,说着口光猝地向香雪一瞄,道:   “你,先走!”   此言一出,香雪似乎随即会意,点头道:   “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带聂风走!”   言罢已身随声起,猛地展身向洞内那面巨镜疾扑!   步惊云微微一愣,不虞香雪竟挟着聂风向那面铜镜扑去,难道铜镜另有玄妙?   未及细思,答案已立时呈现!只见扑近铜镜的香雪,霍地一掌按在铜镜表面,不知如何,铜镜登时暴绽一道火红的光,她的人已挟着聂风,赫然透镜而入!   天!眼前情景极度匪夷所思,但已不容步惊云再琢磨下去;摹听“伏”的一声,他的人亦以舀霆之势弹出,直向巨镜扑去!   只因为他已明白,若要追上挟着聂风的香雪,也许必须在镜上红光消失之前掠进镜内1然而,他看业忘记了,此刻在这个洞内,仍有一个人足以阻疑他的去路!   黑瞳!   千钧一发间,又是“伏”的一声!黑瞳已如一根黑箭般,拦身在巨镜之前,登时阻截了步惊云的去路!参方顿变成对峙的局面一一一双神对峙!   黑瞳邪笑高呼:   “真是妄想!步惊云,你知否这面‘界门之镜’所遁向的世界,便是我们‘魔’的世界!那里是我们的最大秘密!我绝不容你此刻进入我们的领域!”   “一会我的灵魂便会潜回孔慈体内,孔慈的自心会再度复生;步惊云!你若要追查我们的秘密,我看你还是依照我教你的方法,带复生的孔慈上少林,在哪里,才是你笑生切底蕴的地方。”   步惊云眼见铜镜上的红光已在逐渐灭弱,却并没着急,只是冷笑:   “我,似乎已无权选择?”   黑瞳肆无忌惮的笑:   “你确是无从选择!救幽若的解药,与及断浪,甚至乎聂风亦已落在我们手上,你已不能不与复生的孔慈同上少林!”   “本来在我们原定的计划内,是希望你与聂风一同护送孔慈上少林,助她回复恶魔之眸的身份,但如今既然我的身份已被揭穿,计划有变,聂风亦在掳,所以,便只有劳烦你一人独力与孔慈上少林的……”   “木人巷!”   木人巷?   木人巷,据说是少林一个非常神秘莫涮之地。江湖之中,从来没有任保人清楚少林寺木人巷内有些什么?即使是少林弟于也不大清楚,仅约略知道,顾名思义,木人巷内一定有一些诡奇木人……   步惊云至此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黑瞳以救幽若的解药与断浪,诱风云及孔慈携同达摩之心上少林,井非只为会她,而是要他们进入木人巷,好使孔慈能回复恶魔之眸的身份,那,木人巷内,到底有些什么重要物事,可以助孔慈再度成为恶魔之眸?   再者,为何一定要风云,甚或风云其中一个陪孔慈进入木人巷?这当中究竟有何玄机?   步惊云虽是满腹疑团,惟此刻并非思索的时候,目前那面巨镜的红光已在冉退之中,若再迟疑,势必会失去聂风的踪影,形势便更大大不妙,他猝地又冷冷道:   “如果……”   “我一定要硬闯进镜内,抢救聂风……”   “你又如何?”   黑瞳闻言只是笑,很轻蔑的笑,接着一字一字的答:   “那你便得先于掉,正在你面前挡路的——”   “我!”   黑瞳说着紧紧盯着步惊云,目光直含一股强烈的挑战意味,死神正在挑战死神:   “不过,你如今还未懂得使用你体内那股‘神’的力量,即使你想干掉我,你还是有这份本事,更何况——”“我今生所转生的躯体,是孔慈的躯体!你若要于掉我,便是要于掉孔慈!你虽号称不哭死神,但,你以为,自己可会像死神般忍心,下手于掉一个死心塌地跟随你多年的可怜女孩——孔慈,叫她以后一一一”“形?神?俱?灭?”   黑瞳说这句话时,简直是有恃无恐!因为她深信,步惊云绝不会向孔慈出手!   她更深信,即使步惊云出手,他也未必有足够力量于掉她!   可是一一一她的话犹未完,使已发觉,步惊云的脸上,赫然网过一个令她吃惊非常的表情!   一个像她适才一样轻蔑的表情!   只惜,她看见步惊云这个表情之时,己太迟了,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一一一“拍拍拍”!   黑瞳赫然感到,她身上的其中三个气门,已经被人闪电一戳,她虽然井非动弹不得,但三大气门被制,已然使不出半分内力!   本来以她女死神的深厚功力,寻常点穴手法,实无法可以制住她!然而……   封她气门的,是死神之手!   不哭死神步惊云的手!   而封其穴道的力量,赫然正是……   “神……的力量?”   “摩?诃?无?量?”   想不到向来无畏一切的女死神黑瞳,竟会如斯震惊;她皆目瞪着眼前的步惊云,就像在看着一条本应堕进她纲中的天蚕,到头来这条天蚕暗自结茧自变,反将她困于他的天茧之中!   “妈的!你……怎可能己懂得使用神那老家伙的摩诃无量?”   步惊云沉沉的道:   “这个问题……”   “应该问你!”   “自我与聂风第一次使用这力量之后……”   “何以我体内某部份的经脉……”   “逐渐畅通无阻?”   “更可逐渐运用部份这股力量?”   原来,在步惊云与聂风偶然使出摩诃无量硬拼经王之后,步惊云醒过来时,逐渐感到体内某些经脉,愈来愈是畅通无阻,更愈来愈充斥着一股他无法估量的力量,就像他与聂风苦战经王时,意外使出的摩诃无量!   他虽然不知自己体内何以会有这股无敌力量,却逐渐发现,自己这股力量正在复生!   他不知聂风的情形是否与他一样,步惊云只是一直不动声色!没料到此时此,竟可觑准一个机会,以此道力量的部份而籍制桀骜难驯的女死神——黑瞳!   黑瞳尽管吃惊,惟瞬间似乎已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她相当肯定的可能: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何以主人的计划之内,除了孔慈,还必须要有风云其中一人,哈哈!   原来如引……”   却原来,黑瞳虽一直协助实行其主人魔渡众生的最后计划,却仍未知道为何其计划之内需有风云;只是此时此刻,她到底明白了些什么?为何本来不懂使用摩诃无量的步惊云,会逐渐可使用部份的摩诃元量?   然而,黑瞳纵然已明白步惊云力量之谜,却始终不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死神的心!   “哼!不过我造梦也想不到,所谓不哭死神,居然也会向一个追随你多年的侍婢下手,步惊云!你可他妈的比我更配‘死神’二字啊!哈哈……”   黑瞳疯了一般地嘲弄,然而步惊云始终无动于衷,他只是冷漠的道:   “我早说过……”   “若有天孔慈已变得不像自己……”   “我会亲手于掉她!”   步惊云说这句话时,仍是木元表情,只是,眼前黑瞳即使受制,却依然是一个与他有相同可怕名号的女死神,死神,似乎更能感受另一个死神的所思所想。她,在此刹那间忽然发现,步惊云在说话之间,目光那最深的深处,竟像是闪过一丝隐隐约约的哀伤……   那是一丝很深很深哀伤。可以刺痛任何坚强的灵魂!那丝哀伤,仿佛是一个一直欠缺感情、一直在提防别人的人,偶尔获得一种令他感到安全舒服、可以信赖的感情,却不虞到了最后,连这令他感到安全舒目的感情也不可信赖。   既然那已是一份不可以信赖的感情,他唯有——   毁了它!   因为他相信当一个人已变后不像自己的时候,这个人——宁愿死!   死神,既然号称死神,一定会成全这个人——孔慈!   黑瞳没料到,步惊云的眼内,对孔慈会有如此深遂的感觉,她向来认为,以孔慈天下会为奴为婢的下贱之身,步惊云对她的帮助,只是同情而已,就像是同情街头的一头流浪猫狗……   但;她如今已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步惊云对孔慈的感情,并不如主仆般简单。   然而,很快很侠,黑瞳暮又发现,步惊云的目光之中,已消失了那股哀伤的感觉;他对自己的感觉,似乎掩薄得很好,甚至比黑瞳一一一更好。   修忽之间,步惊云的双目又盖上一层万丈寒沼,但听他又冷而镇定的道:   “时候已不早了,”“我暂时并不想上少林。”   “你们的秘密吧!”   语声方歇,步惊云幕地一把挟着无法用气的黑瞳,与及仍忠心地死守其肩上的黑王,乘那巨镜上的红光还没完全消失之前,已“呼”的一声跃向巨镜,眨眼间已透镜而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内的世界,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也许,真的是人间下的地狱?   步惊云为何不上少林?甘愿先人地狱?   或许,只因为一个他自己也不肯定的原因,只因为聂风……   已入地狱!   -----------------      04 016 第十六章 双神怒     “他”很老了。   简直老得有点儿不似人形!   尽管他的体格还是像其年青时那样魁梧高大,可是,他脸上那些“不似人形”的皱纹,仿佛在告诉每一个看见这张的人,他至少也该有八十岁了。   试问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还可干些什么?   寻常的老人家当然干不了些什么,不过这个‘他’,即使年纪大了,还是——大有可为!   他,并不是一个寻常的老人!   然而,此际正值二更寒夜,他欲身披一灰色披风,孤独地坐于一间撤夜苦苦经营的路边酒家,引壶自酌,旁人骤眼看去,总觉得他年老无依,孤苦伶仃。   故而,正当四个夜归的佩剑少年,经过这间岗下山的路边酒家时,便一眼瞥见了“他”.也一眼同情了“他”!   四名佩剑少年年约十八、九岁,眼见这名灰衣老人在此夜深人静之时,仍要自斟自饮,不免心生意;当下便一起步至老人眼前,为首的那名少年问:   “老公公,已是暮秋,你一个老人家间以仍在酒家得个留连?   当心秋寒夜冷。”   对于少年人的温言慰问,这个孤独的“他”看来相当感激,不禁抬首一望四名少年,沉沉道:   “年轻人,你们有的是岁月,又怎会明白我们老人之苦?像我这把年纪,也是时日无多了,还不趁老命尚在,赶紧喝自己爱喝的酒,干爱干之事……?”   那四名少年人瞧了“他”抬起的一眼,益发感到这老人之老,为首的那名少年心中着实不忍,续道:   “老公公,嵩山一带盗贼横行,这么夜了,你一个老人家夜归实在叫人操心,你的家在哪儿?我们四个是习武的,不若让我们送你回家,如何?”   老人闻言,随即朝四名少年身上的佩剑瞟了一眼,双目闪过一丝诡异的精光,可惜少年人并没看见。   老人问:   “年轻人,你们,是习剑的?”   四名少年人齐声答:   “是!而且我们还属同门,习剑也有七,八年了。”   老人听见七,八年这句话,一双老目隐隐泛起一丝贪婪的光芒。惟很快收敛下来,换上一张慈祥无比的笑容:   “那……真好!能够有四个习剑七,八年的少年护送我这位老人家,我也大可安心归家了。年轻人,我们这就一起走吧!”   他说着已一站而起。   像是归心似箭,又像是急不及待似的……   只不知他在急着干什么?   想不到这一走,竟走了一里路!   四名少年人一直护送这名老人归家,本以为他的家就在市集附近,不他所走的路愈来愈是偏僻,距市集甚远。   一行五人,终步至一山野荒郊,眼见四野悄寂,杳无人烟,四个少年私下已生疑问,其中一名少年问:   “老公公,这里悄静得很,你的家就在附近?”   那灰衣老人感慨地答:   “不!还没到我家附近,我的家……”   “其实在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   四名少年私下暗暗叫苦,心想今夜也别奢望好好睡一场了,然而既己应承这老人家,四名好心肠的少年人也是不想反悔。   灰衣老人突然又问:   “是了!年轻人,你们学剑,究竟是为什么原因?”   其中一名少年不假思索的答:   “一为了持剑卫道呀!”   “当今之世,邪魔当道,胎误苍生,我们习武练剑之人,本着一颗护道之心,誓要斩尽世间一切妖孽邪魔!”   原来又是一颗抱有崇高理想的“正义”少年!   只不知,他们虽誓言斩妖除魔,伸张正义,他们可知道,怎样去分辨真真正正的恶魔?   与及真真正正的正义?   人心不古,纯“真”惨变希世奇“珍”!万变众生之中,多少爱披着羊皮斑骗苍生,受千人敬万人?   又有多少有含冤受屈欲哭无泪?沉沦魔道百莫辩永不超生?   试问正邪,是否真的能以“正”,“邪”二字,如斯简单区分?   那灰衣老人乍闻“斩妖除魔”之语,精神似乎亦为之抖擞,笑道:   “呵呵!有志气!不过,年轻人,要持剑卫道、斩妖除魔并不容易,随时也有丧命之危!你们,可早抱有身成仁之心?”   四名少年人不约而同的答: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为求献身正道,老早已豁出性命!”   “真的?”老人语中有话。   四名少年虽不明白问以这老人家如此相问,亦不厌其烦的答:   “我们所说的,当然出自真心!”   “很好!很好……”灰衣老人沉吟着,一张堆满慈祥的的笑脸陡地一沉,刹那间,他的神态,竟由一个孤独伶汀的老人,化为一个威严无比的老人,喝道:   “那你们就——”   “给我死吧!”   一言甫出,老人身上灰色披风一扬,露出披风内里所穿的一丝华丽无比的紫龙线衣,还有,他披风下的——右手!   他原来只有一双右手!他是独臂的!   啊!他原来是藏身于雄霸室内的那个神秘男人!   那个灭绝黑瞳全家的——紫衣老人!   同一时间,紫衣老人的右手已敦指一点,但听“唉噗噗噗”四声!四名少年未及反应,已尽数给他封了全身大穴,寸步难动!   好快的点穴手法!而且紫衣老人点穴手法之上来,绝不下于一代大帮主雄霸,众少年眼见这个孤苦老人,忽然变为一个他们无法想像的绝世高手,当场为之震惊不已,但,可怕的事还在后头!   只见紫衣老人遏指变抓,霍地一把抓着其中一名少年的头骨,“波”的一声!那名少年顶上迅即白烟冒急冒,自烟且尽被紫衣老人的右抓吸进,眨眼问的少年顶上的白烟已被吸个清光,登时气绝身亡!   “是……传说中的……”   “迥元血手?”   余下三名少年无限惊悸地高呼,紫衣老人欲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仿佛已不再是一个慈祥而需要援手的长者,而是一头面目狰狞的老孤狸,但见他狞笑道:   “猜对了!”   “少年人!老夫所使的,正是已失传五百年的‘迥元血手’.它可以像吸星大法汲,化别人功力为已用,而且吸提更快!你们遇上老夫,只怨你们倒足八辈子的霉!”   三名少年穴道被封,脱身无从,唯有战战兢兢的问:   “我们一心……帮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这样对待我们?”   “因为老夫这些年来,以迥元血手所累积的功力,虽已深不可测,但我如今正要去干一件极为凶险的事,多一份功力总是好的。   所以,嘿嘿!惟我连你们那七、八年的微弱功力也不放过了!”   “你……将要去干……什么事?”三名少年惘然地问。   紫衣老人漠然的盯着他们三个的脑袋,半带嘲讽的答:   “呵呵!老夫如今将要去干的事,便是适才你们立志要干的事——”   “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四字一出,紫衣老大复再手起爪落,悄寂的荒野登时又响起了三声惨叫!   三声死不瞑目的惨叫!   他们真的死不瞑目。   四名少年已经全身枯干地倒在地上,死状骇人,他们终于死在他门深信不疑的……   “正义”之下!   没料到一心要去斩妖除魔的这名紫衣老大,所使的迥元血手。   除毒之处,纵使是魔中之魔,也未必愿意用。   然而紫衣老大还是用了,而且还不仅一次……   这套迥元血手,本是其祖于数百年前摒弃吸垦大法的缺点而加以改善,令用者能在眨眼之间把人功力尽吸,早年紧衣老大行走江猢,由于挂着“追魔”七雄的大名伸张正道,一直不想修习此道,免得有疑名声。   然而,在五十多年之前,其时他刚刚三十岁,无论在任何方面亦正值盛年,却在黑瞳的灭门之夜,败给黑瞳主人的一根发丝,还给废掉一臂,此败之后,他终于撤底改变了主意!   为防黑瞳主人会为黑瞳复仇,甚至为防黑瞳会亲自找他复仇,他不但连“追魔七雄”   如此正义然的称号如草芥,从此消声匿迹,更开始修练“炯元血手”这门其先祖遗留下来的武学,迄今己五十多年。   五十多年,并不是一段短暂岁月!一般高手,若修练五十年累积了五十多年的深海功力,在江湖之中,已足以称为“绝世高手”!   更何况,他在这五十多年的岁月中,一直以“迥元血手”这左道旁门的武功,邵取别的的功力,与其关系极为密切的雄霸成立天下之后,更不时把一些痛叛天下会,甚至不受天下招搅的叛逆者给紫衣老大亨用,如今,紫衣老大的功力,已非五十多年前如斯浅薄他的功力,相信已到了一个很可怖的境界!   故此,这亦是他为何会东山复出的原因!虽然是雄霸开口相求,希望他能暗中尾随风云,必要时施以援手;另一方面,他自己何常不想找机会试试,自己己蓄势五十年的功力?   尤其是他试功的对象,将会是当年应该被他杀绝至死的——   黑瞳!   他不明白!   黑瞳当年纵然遇救,也非死不可,何以传闻她至今依然健在?   且据说青春无比的于江湖现身?   黑瞳,正是他今次复出的一大主因!   黑瞳本是当年魔教之后,非诛不可!他偏不信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凭他的力量,仍然杀不了这个魔中贱种!   可是,紫衣老人或许错了。   黑瞳,已非当年的黑瞳,尽管内力难恻,今日的黑瞳,实力亦绝对会超乎他想像以外,就像如今,在此四野无人的荒郊,亦在发生着一件……   超乎他想像的事!   “嘎嘎……”   “嘎……嘎……”   解决了四名少年,紫衣老大正欲“炮良远”,谁知,欲忽听见了沉重的呼吸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紫衣老大阅历极丰,即时听出,这并不是一种呼吸声,而是一种一一一吐纳之声!   是谁在此附近吐纳?   再者听这吐纳之声,吐纳的人功力不浅;紫衣老大为之纳罕,当下也不迟疑,复再凝神一听,随即一跳而起,向百丈开外的一个阴暗飞去!   谁料甫从人林内,未及细看树林内的情景,他的一颗心,已在急速乱跳:直至他终于定睛瞧清楚树林内的情景,他的一颗心,差点便要——破骨而出!   原来令他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心跳不息的,只因他看见了……   绝世的无敌高手!   赫见树业内,竟有一个一身血衣的花面汉子,紧闭双目盘坐,他方圆五丈的树木,早已枯萎不堪;地上更布满无数飞禽走兽、蛇鼠的尸骨!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何以不杀自亡?紫衣老大一瞄当中那名血衣汉子,迅即明白,那全因为……   这个人身上的逼人魔气!杀气!   与真气!   眼前的,是一个绝对有资格吞呼大地、鱼肉苍生的一一超级高手!   饶是功力深厚如紫衣老大,此刻站在这血衣汉于的十丈之外,也强烈感到一股张狂无匹的功力,逼使他的五内翻腾不止,难以自己,若非全力把持心神,早已像那些走兽般倒地身亡!   没想到浩瀚人世,竟有如斯可怖的高手!令人一望便知他将会是盖世无敌的高手!   而如今这个无敌高手,看来正在练功;但见他双目紧闭,吐纳不息,他似乎正处于紧张关头,正在进最高境界的——最后一层!   此紫衣老人一见此血衣汉子,不由见鼠心喜。这名无敌高手既在紧张关头,那岂非说,此时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只要紫衣老大悄悄步近,再以他的“迥元皿手”往这血衣汉子顶上一抓,那这名高手全身的无敌功力,便会立即给他——据为已有!   一念至此,紫衣老大更是跃跃欲试,谁都无法抗拒这份无敌功力的诱惑力;终于,紫衣老大以毕生最轻的轻功身法,一步一步向这名绝世高手步去……   每踏近一步,紫衣老太的心益发狂跳不休,手心亦在冒着冷汗,紫衣老大暗暗琢磨,好强横的压逼力!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识货的高手更是贪求更无敌的功力,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向那血衣汉子接近!   惟是,若紫衣老大知道这名在密林修练的汉子是谁,他使不会如此轻举妄动了……   这名血衣汉子,正刚刚解去雪达魔的冰封、而正在臻向其无经无道第十三层不可思议之境的一一一经王!   不消片刻,紫衣老大已近在经身前一丈,可是,当他正要再踏前一步时,他这地发觉,他居然不能再踏前半步!   “啊?怎会……这样的?怎么像是有一堵无形墙壁挡着我的去路?”   紫衣老大一念未歇,他所憧的无形墙壁赫林生同一股强横气劲,“蓬”的一声把他反震出一丈之外,而这阵反震之声,已足以把受无形气墙守护着的经王一一一吵醒!   但见经王遂地双目一睁,眸内登时散发一道血红目光,他接着仰天狂笑:   “哇哈!老子无经无逍的第十三层,终于练成了!   终于练成了!哈哈哈哈……”   什么?经王已经练成第十三层的无径无道?   那,他的功力,已经达至一个怎样不可思议的境界?   经王的狂笑声依然连绵不绝,他方圆甘丈内的树木、山石,赫然结他笑声为寸碎!   甚至方圆甘丈的地面,亦给其张狂笑声笑至崭现无数裂痕,周遭访佛亦给他的笑声牵动一股无形气流,登时把所有迸碎的树木、山石掷走!   至于位于经王两丈开外的紫衣老大,更是苦不堪言,经王笑声中所蕴含的元敌劲力,简直狂如千百柄见血封喉的利刀,杀伤力惊人;紫衣老大逼不得己鼓尽自己全身功力防,饶是如此,他的五官亦徐徐渗出鲜血。   天!势难料到,经王的第十三层无经无道,未当出手,单以笑声,便己达至此石破天惊的超凡境界,若他真的动手的话,他——   将会仍是人吗?   抑或,他只是一件——   最?强?凶?器紫衣老大尽管年届八十,但今夜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遇见这样的无敌高手;当年救黑瞳的高手,仅以一根发丝便闪电向杀多名高手,已令他异常骇异,这名人名之人,今日苦然未死,想必亦已达至像眼前经王如此神而明之的境界,甚至比经王更强也说不定!   但紫衣老大万料不到,除了当年那名神秘高手,竟还有经王这个或能与那人匹敌的高手!   四周的砂石树碎,终于给经王的笑一扫而空,经王血红的目光,方才朝已经五官溢血的紫衣老一扫,他忽地向紫衣老大一指,沉声道:   “你!”   说也奇怪!紫衣老大被经王一指,身体竟似被一股无形指劲带动,身随指起,身随指起,登时被掷至经王身畔!   这样接近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紫衣老大固然自知相当危险,可惜刚才已耗尽全身功力抗经王的笑声,此时已是五七伤,反抗无从!   他既无力反抗,经王反手一抓,便已握着他的咽喉,但听经王冷酷地吐出一句话:   “你,功力也相当深厚!习了一生的武功,死了着实可惜……   “但你竟敢阻老子练功,便得——”   “死!”   杀人是经王的拿手好戏,甚至是乐事,故而死字乍出,经王便要下手,已无还手之力的紫衣老大双目一闭,心想:罢了!这回老命休矣……   谁料,经王却遂地住手!   没料到这个视人命如草芥、视万物如废物的血衣高手,居然会停手了……   欲原来,经王居然在定神盯着紫衣老大灰色披风下的——   紫龙丝衣!   “紫龙丝衣!”经王一扫紫衣老大的脸,沉声喝问:   “你这老鬼就是五十多年前,屠杀黑瞳一家的——追魔七雄老大?”   紫衣老大刚庆幸自己逃出生天,欲不虞经王如此追问,不由一惊,反问:   “你,是黑瞳那魔女的一党羽?”   “党羽?”经王冷笑,不悄地道:   “呸!谁是那贱人的党羽?我恨不得那贱人死在我面前!”   他说着又朝紫衣老大一瞥,狞笑着:   “不过,看见你扣,我忽然发觉,要那贱人死在我面前,实在太便宜了她,人间魔女,当然要以魔鬼的方法对付她。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可以令她痛苦!”   会……么方法?   经王邪笑:   “五十多年了,那贱人经过数次轮回,仍一直不忘找你报仇!   一直食难安!如果,当她发现了你这个仇人仍然在世,欲又无法杀死你时,你猜,她会怎办?”   紫衣老大纳罕:   “经王又是笑,笑得更阴险、恶毒:   “因为我可以令你不死,我可以令你永存于世,要生生世世含恨!食难安!”   紫衣老大愕然:   “永……存于世?你在说笑!”   经王不以为意,欲把一张狰狞的脸凑近他的脸,问:   “我的样像会说笑的人吗?你看我的样子,该有多老?”   紫衣老大向来自负,惟此时受制于经王手上,亦不能不答:   “你……该已有四十多岁了吧?”   “是吗?”经王发出一阵笑:   “你这堆味元知仁!就让老子告诉你……”   “我,比你还要老!”   “我已经有一百岁了!”   什么?紫衣老大当场咋舌,眼前的经王,梭看竖看,怎可能有百岁之年?而且还那样精壮?   然而无遐细想,经王速地已把紫衣老大的脑门一手抓着,接着道:   “你这堆废物,今日遇着我算是你的一场造化,如今,就让我把你一一”“永存于世吧!”   此语方出,经王突然手中发劲,在其手下的紫衣老大登时“啊”的惨叫一声!   叫声惨绝人,就仔一狗被人宰杀前所发出的惨叫,又似是一个人的灵魂遭撕裂似的”   而这声惨叫不单撕裂灵魂,更撕裂了今夜黑暗的长空,闪电飘去!   良久。   良久……一漆黑的树林内,仅余下了经王“呵呵”的邪笑声……   还有紫衣老大“嘿嘿”的狩笑,啊!在经王的重手之下,他……   还能生存?   经王既然没有下手杀他,究竟在他身上——   干了什么可怕的事?   镜后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步惊云如今终于明白,镜后的世界,原来是一个这样的世界!   步惊云扶着已无法使用真气的黑瞳,才跃进那面界门之内,满以为镜后一定是另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定睛一看,呈现眼前的,竟然是……   竟然是另一个广阔的异常的山洞!   在这个山洞之内,不独布满昏黄的油灯,于其中一面洞壁之上,居然有三十多个洞口之多!   步惊云还是生平首次瞧见如此众多的洞口,登时眉头紧蹙。   聂风与香雪老早踪影沓然,步惊云已心中有数,极有可能,他已被香雪带进眼前数十个洞口的其中之一,可是,他此刻该向那洞口追去?   一直被他夹在怀中的黑瞳,尽管无法使出半分真气,却还气力笑,但听她笑他道:   “怎么了?不哭死神步惊云,我早对你说过,我们的世界绝对不容你如此轻易揭破。   眼前数十个洞口每个洞口之内又有数条能道,每条通道尽头又有十多个通道入口,满布歧路。变化无穷,如迷宫,只要你错踏其中一条通道,便会在这里永远迷失:步惊云!   我劝你还是与我一起回到镜外,乖乖带孔慈直上少林吧!”   她说着一望那面界门之镜的背面,只见镜背已然红火尽失:   不过黑瞳似乎有能力可以再令惊云与她穿过界门之镜,回到镜外的世界。   面对眼前数十多条歧路,步惊去除了暗暗佩服黑瞳的主人的心计,为防会有外在误打误撞下撞进他们的秘密世界,不借建成此庞大的神秘迷宫外,他的面上仍是没有表情。   倏地,步惊云想也不想,一把取下洞壁上的其中一盏油灯,挟着黑随便向其中一条通道人口走去。   黑瞳不虞他真的有胆走进其中一个洞口,不由破口大骂道:   “他妈的蠢木头!你干吗乱来,难道你不怕永远迷失于这个迷宫之中?”   步惊云面上此时反似笑非笑,目光神秘地看着黑瞳,在昏黄的油灯掩映之下,他那张冷峻的脸恍如在说:   难道……   你认为我会怕?   他真的不怕!因为就在他冷望黑瞳之际,他终于已挟着她掠进那条通道了。   只见通道之内,反而比外面那个地洞黑暗,幸而步惊云有备在先,早已取下一盏油灯,还可勉强在通道之内前行。   黑瞳蓦地道:   “好!果然不愧是不哭死神步惊云!你果然有种敢于向前走自己爱走的路!”   步惊云突然亦回她一句:   “你也……”   “有种!”   黑瞳一愣,没料到冰冷的步惊云会这样形容自己,故作镇定的问:   “我有种?呵呵!步惊云,你敢情是害怕得疯了?居然赞你的敌人?”   步惊云从来不补充自己的话,这次不知为了什么,却罕见地补充:   “因为……”   “你也敢向前……”   “走自己的路!”   “而且是……”   “不归路!”   黑瞳闻言,随即定定看着步惊云的脸,虽然步惊云的面上没有流露什么蛛丝马迹,惟黑瞳已隐隐感到,步惊云的目光,有一种深深认同她的路向之意!   想不到一代死神也会认同她这个万恶魔女的路,她又故意出言试探:   “不错!我一直矢志复仇,复仇的路,本就是不归路!也只有相同痛苦的人才会感同身受,步惊云!你可他妈的有同感?”   步惊云一直无大反应,乍闻此语,竟是一愣,像是明白什么似的,问:   “我的事……”   “你已知道……”   “多少?”   黑瞳狡猾地笑。   “不多!由你出生至今,你的事,我们全部知道!”   什么?她与她的主人早已知道步惊云的际遇,看来她们很久以前已在注意步惊云的一举一动,深谋远虑,她的主人似乎早有一套相当全面的部署,此时黑瞳又道:   “你的娘玉浓,表面上对你虽然很凶,但恨之愈深,爱之愈切,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不知怎样和一个独特不群的儿子相处而已,可怜的女人,她至死仍不知她唯一的独子对她的一片孝心……”   “你的继父霍步天,是一个顶天立地,宅心仁厚的真丈夫,他一生光明磊落,绝不偏袒自己所出的两个不肖儿子,最后却死在雄霸那老匹夫的私心妄欲之下,多么可惜!   遗憾的是,当年仍是香雪,未是孔慈的我欲加以援手,可惜抵达霍家之时,你们已经家破人亡……”   原来当年黑瞳亦看不过眼,想一救霍步天,黑瞳说这番话时,语气相当遗憾,似乎也为步惊云的悲哀命运而稀嘘,又似在为自己也有相同的际遇而啼嘘。   她向来蔑视神佛,侮辱天地,此时当然不需佯装什么,刚才的话,步惊云亦没必要不信,他向前行的步履虽急,惟仍不忘向黑瞳一望,一双如谜冷眸,似在感激黑瞳称许他的继父霍步天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丈夫,又似在感激黑瞳同情自己的娘亲……   黑瞳还在续说下去:   “还有,除了霍步天,你一生中也曾遇上一个薄命红颜,她爱你之深、不比你的仇恨更深,可惜,最后她不得不为神州苍生牺牲自己,忍着撤骨痛苦舍弃了你……”   黑瞳说至这里,更是摇首叹息;连素来目中无人的她也为这个女子叹息,可知她如何得女死神敬重!   然而步惊云骤闻这个女子的事,却陡地一怔,只因这是一个他完全没有、己忆的人,他随即想到,这个女子,大概便是聂风一直隐瞒他的事,他问:   “女子?”   “是我失忆五年间的事?”   喜欢逞强的黑瞳,第一次向步惊云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拼命摇首:   “对不起!步惊云!虽然我黑瞳很同情你与她的一段缘,不过,她曾央求聂风别要告诉你关于她的事,我尽管暗中查知,也想尊重她的意愿,她与你的继父霍步天一样,是一个值得我魔女黑瞳尊重的一一“绝世奇女子!”   黑瞳既然三缄其口,步惊云亦知道绝对无法令这个魔女改变主意。骤闻那个女子的事,他私下纵然有点患得患失,惟亦不再追问下去,他只是突如其来的对黑瞳道:   “你一一一”“也值得尊重!”   不哭死神步惊云,居然出言尊重自己?黑瞳心头为之怦然一动,不过她反应尚快,很快便己掩饰自己那份乍惊乍喜之态,汕笑:   “嘿嘿!怎么了?怎么今夜的不哭死神,会说了这样多无聊的话?我们本来不是势不两立的吗?嘿……”   不错!步惊云自己也不知为何,自己今夜会对黑瞳说了那么多话?   是因为黑瞳称赞他一生最敬重的霍步天,所以他才会还她一句?   抑或,还是因为他与她都是背负着悲惨命运的死神,同样都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一条不归的复仇死路,他与她其实早应——惺惺相惜?   尤其是,复仇的血路如斯孤单,她却仅是一个女子,生生世世,也活得那样坚强,活得那样勇敢,活得那样狠?所以她比他更值得一一一敬重?   “步惊云!虽然我黑瞳与你一样,从没为灭门之祸流过半滴眼泪,但你我心中自知,大家的泪流在哪儿?不过——”   “即使你与我有相同的复仇之路,你也别要奢望自己可凭一两句话左右我的心!我对我主人的忠心与敬重永远不二,绝不容许你如今在这里找出我们的秘密!你还是快点回头,与孔慈上少林好了!我黑瞳也没有兴趣与你这个他妈的浑蛋聊下去!”   “我!走!了——”   此语一出,步惊云立见被自己挟在怀中的黑瞳,蓦地双目一翻,便地昏了过去!   是的!既然她的灵魂只是惜孔慈的肉体再生,她可以随时来,也可以随时走,再次回到孔慈体内!   只不知,黑瞳此去,是因为真的不想与步惊云聊下去?还是因为……   她向来被正道唾骂、抿弃,如今竟有一个人如此认同自己,她感到……畏羞?   连无畏天地的女死神,也感到畏羞?   看来,所谓至邪至绝至恶至毒的恶魔,或许亦不比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更恶?   然而此际的步惊云,已无暇再细思黑瞳的心。黑瞳既暂时消失,孔慈的面上顿又回复一片平静,再没有那样邪恶,而她自身的灵魂,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方可苏醒过来。   步惊云心知自己眼前当务之急,还是须尽快求回聂风,故此亦不再迟疑,挟着仍昏迷的孔慈,益发加快脚步,在纵横交错的雨道之间驰骋而去!   然而,正如黑瞳所言,这个地狱迷宫内的通道复杂非常,一条通道尽头,总有数条至数十条的通道人口,峰回路转,变化万千,步惊云一直向前进发了半个时辰,依然未至这些通道尽头,看来无论如何,他绝不可能找到黑瞳主人的地狱了。   只是,当他掠进第一百零六条通道之时,他忽地有所发现——-有声!   是的!是声音!步惊云的听觉纵不如聂风“冰心诀”般灵敏。   他亦可以肯定!   在眼前无数的通道之中,似乎正遥遥用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而且……   还是一个相当低沉的男子声音!   步惊云一听之下,心中不由一阵忐忑,因为这个男子的声音,他像是似曾相识,而这个男人亦在吟诵着一些他似曾相识的东西:   “花儿灿烂的开,   如不观,如不赏。   如不采,如不折,   花自凋零。   无奈伤春逝……”   啊!这是……?   步惊云差点便可冲口吐出,这个男人的声音到底是谁?这首,又是谁曾吟过的伤春词儿?可是话到唇边,他的脑海却又像是什么也记不起似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究竟何以这个男人的声音会如斯稳熟?他曾在那儿听过这首词儿?   步惊云已无法细想下去,这个男人的声音己逐渐远去,他深信,男人的声音现下所去之处,极可能便是黑瞳主人的地狱所在。   也可能是聂风被掳所在,于是再次加快身法,循声追去。   而当步惊云愈来愈向深处驰进之时,他又发现一件事!   他适才可以封锁黑瞳穴道,只是因为他体内那股他不了解的什么“摩诃无量”愈来仍是畅顺所致;忙在这一刻,他愈向深处奔驰,他便愈发觉,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更是自行运转不息,愈趋强烈,似被随时爆发……”   仿佛,在这带的某一深处,正有另一道绝世无敌的力量在呼唤着他体内的力量,仿佛,正有一个天下无敌的人在呼唤着他……   这股绝世无敌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力量?   它,又为何要呼唤——   步惊云?   这样又追了一盏茶的路程,步惊云终追至一条十分狭长的通道之内。   这条通道不单狭长,且还向上倾斜,步惊云私下已逐渐怀疑,何以黑瞳主人的地狱不是在下,而是在上?   惟此时已不容他多作考虑,声音似乎已飘至此通道尽头,步惊云不由分说,惟有沿路而上。   约弛骋了数百丈后,在通道尽头的声音终于冉冉消失,通道之内霎时死寂起来,步惊云正犹豫应否再向通道尽头走时,可幸的是,他蓦然发现一一一前方有光!   那是否表示……这条通道的尽头,正是他要我的地方——魔的所在?   不!   当步惊云挟着孔慈掠至这透着微光的通道尽头之时,他方才惊觉,那里并非地狱!   而是与地狱完全背道而驰的——   少!   林!   眼前不独出现一个园林,更有一堵异常高阔的石壁,上刻“少林”两个大字,简直叫瞎了眼的人亦可一眼知道,这里己是少林!   步惊云造梦也没想到,原来那些纵横交错的通道,其中一个出口,竟然在少林的庭园之内!   刚才那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声音,原来是一个阴谋!那男人的目的,是刻意引步惊云自行走上少林!   但,那个男人是谁?他这样做,是否亦为要实行黑瞳主人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   步惊云已经无心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眼前还有一个很匪夷所思的问题!   只见在他眼前的那堵石壁,不单上刻着少林两上大字,少林二字之下,还刻着一些画像!   而其中一人的画像,令冷静自若的步惊云亦异常咋舌,那赫然是一一一步惊云自己!   步惊云只见自己正坐于这幅壁画的中央,身衅还伴着四个人像一一一名艳色无双的白衣美女、一名俏丽可人的青衣婢女、一名神情忧愁的红衣汉子,还有一名法相壮严的和尚!   这幅壁画,步惊云骤看之下,总感到不知像在什么地方看过似的;尤其那名白衣美女,更令他有一阵刻骨铭心的感觉;而那名青衣脾女,亦给他一种如母子般的亲切感觉!   步惊云完全不明白自己问以会有这种感觉,那个坐于正中的男人,真的是他自己?   可是、为何那男人却没有他那像的沉冷,相反更有一股脾肮天下苍生万物、唯我独尊的嚣狂霸气?   步惊云当下满腹疑团,也同时记得,江湖之上,曾有一个关于少林的可怕传说。   自从少林闭关不纳之后,当年有一双唤作“蜀山双鲤”的兄弟。   欲夜闯少林偷取武功神本,最后落得老大命丧,老二变疯的下场……   据闻双鲤中的老二,是看见了一些诡奇物事,才会被唬至疯疯癫癫;然而,此际在这个偌大的少林庭园之内,除了这幅似曾相识的壁画,看来并无甚可以唬人之处!   不过,步惊云如此快下定论,未免武断一点,因为就在此时,他身后突人声鼎沸,翟地有成千上万、如夜鬼般的声音向他同声一呼。   “世情跌宕,动荡多变;千秋流转,唯有你仍然不变……”   “你终于来了!求你为我们——”   “解!除!咒!诅!”   成千上万夜鬼般的声音在步惊云背后同声一呼,即使步惊云如何冷静,这次亦不得下吓了一跳!   咒诅?什么咒诅?咒语向来比绵绵情话更永恒!到底是什么人在其身后求他替他们解除咒诅?   步惊云连忙转身背向那面壁屯,他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在他身后,究竟是什么人的声音如同夜鬼般令人心寒?他们,为何需要他为他们解除诅咒?   他终于看见了……   啊!   那……那是……?   那是一堆……   步惊云本为救聂风而入此迷宫地狱,却在误打误撞丁误上少林,那,他欲救的聂风,此刻又在何处何方?   会否,已被带至——地狱?   聂风是被一股异常火热的感觉弄醒的,那股感觉,仿佛他真的已身处群魔乱舞的地狱!   他犹记得:他被香雪带进巨镜之内后,香雪可能为防他会记下镜内的路,即时己把聂风击昏,故聂风完全不知道自己经过多少的路,才会来至这里。   而当聂风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发觉,自己似乎已经——   被打进阿鼻地狱!   赫见聂风如今所处之地,是一个满布焦土的巨大山洞,面积少说也有一顷之广,想不到在嵩山之上,会有一个如斯巨大的山洞!   再者,洞内摆满无数火鼎,熊熊烈火不断从火鼎之内喷出:难怪这里热如地狱!   然而最令聂风讶然的是,还是此刻横躺在距聂风不远的一尊巨佛!   一尊黑色的睡佛!   这……不正是孔慈曾在梦里看见的黑佛?   啊!这里……原来就是孔慈曾梦见的——地狱魔境?   聂风连随奋力站了起来,方才知道,自己的穴道已然解开。可以再次行动自如。奇怪!为何香雪会为他解穴?难道不怕他伺机逃走?或是,她认为聂风已无法逃出地狱?   眼前的黑佛硕大无比,阻碍着聂风的视线,他连忙展身一掠,掠至黑佛之后,接着,他便看见一些令他喜出望外的东西!   一个人!   断浪!   “浪?”聂风大喜过望,当下纵至断浪身前,问:   “浪,原来……你被囚在这里?你……没事吧?”   聂风虽是一番热诚,惟断浪却茫无反应;聂风这才发现,断浪的神情一片痴痴呆呆,浑没半点生机,就象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浪,你……怎么样了?你……答答我!”聂风拼命摇幌断浪,此时,他身后猝地有一个声音劝道:   “没有用的!聂风!”   “断浪已被我主人以其‘六大魔渡’中的‘失心渡’封了思维,在一个月内,他都会完全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直至一个月后……”   “方可回复正常!”   说话的人,聂风一听便已听出,只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朝说话的人望了一眼。   她,是香雪!又是香雪!   “香雪?”聂风忿然:   “你们为何把浪弄成这样?”   香雪无奈的答:   “只因他被我们掳来这里后,一直皆在破口大骂我们的主人,说什么为了他的好兄弟聂风,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我们主人;主人不胜其烦,便在他脑内施了失心渡……”   原来断浪是为了聂风才会如此,聂风不禁朝正迷迷恫搁的向浪望了一眼,心想:浪,你真傻,你没必要为我如此……   香雪续道:   “聂风,既然你已身在我们的地狱,我劝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别要妄想离开,因为外面的迷宫通道无数,是你无法可以走出的……”   聂风忽然警觉地道:   “这里既是你们的秘密。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不免早死,相信我也不会例外……”   香雪只是一阵娇笑:答:   “少操心!聂风,你看我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么?如非必要,我们都不想伤害任何人。”   聂风不然回应:   “你的确不像一个魔头!但孔慈也不像黑膻,却万料不到,我和云师兄踏破铁鞋,由天山远来嵩山要会黑瞳,可是黑瞳却一直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俩还槽然不知……”   “聂风,那并非你们不济,而是我们的事,并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香雪幽幽叹了口气,聂风却打断了她的叹息,道:   “既然你曾是‘黑瞳’,亦即表示,你如今已不再是黑瞳,你到底是谁?”   香雪又是苦苦一笑,道:   “想不到,你仍苦苦不忘我的身份,好吧!那我就告诉你!真正的香雪躯体,在多年之前,黑瞳转生往孔慈身上之时,已经死了。   而我,只是为要替主人秉承那个香雪把颐老山壮继续下去的精神。   才会戴上人皮面具扮作吞雪,我其实是——”   香雪说至这里,猝地往自己的脸上一扯,登时扯下了一片人皮面具,啊!   她原来是……   “蓉……婆?”聂风无限震惊地高呼,只因眼前本来话色生香的香雪,瞬间已变为苍老的蓉婆,那个他造梦也没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一一一蓉婆!   “小马,正确一点,你应该唤我作‘魔娘’,我其实是主人座下的一一第一护法!”   回复真正身份的魔娘苦笑着答,似乎,她也明白聂风此刻的心情!   “你……为何要……骗我?”聂风难以置信地问。   “只因为我必须要忠于自己的主人,也要忠于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这个计划,不单是主人的梦想,也是我魔娘的梦想,所以,聂风,你如今总该明白,何以颐老山壮的香雪,偶尔会有数个月远行办货了吧?”   是的!聂风如今总算明白,那只因为假装香雪的魔娘,又要赶往天山下的天荫城瞒骗他!   他惟一不明白的是,何以今夜之内,所有他曾异常信任、异常爱护的人一一孔慈、蓉婆,都令他深深震惊!   蒙骗了如此真诚的聂风,魔娘看来亦相当内咎,惭愧的道:   “聂风,对……不起,我所做……一切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主人,希望……你别要……   怪……我……”   “我无权怪你!”聂风霍地正色道:   “虽然我不喜欢被自己最亲的亲人所骗,不过,一个人若能忠于主人:忠于理想,我也不能怪她什么,只是;蓉婆……不!魔娘!你只要自己肯定自己的理想……是对的便好了……”   聂风这句话说来相当悲哀不错!他确曾视蓉婆如亲人般看待,否则也不会为她立长生位,魔娘闻言,一时也是哑口无言。   还是聂风再次打开话匣子,他道:   “那你们……如今预算把我和断浪怎样?”   魔娘道:   “不怎么样!我们只是要达成目的!只要你与断浪留在这里,待步惊云带孔慈上少林木人巷,那时候,孔慈便会再次成为恶魔之眸,而当我们魔渡众生的计划秩序底完成后,我们便会让你们一起离开,甚至会给解药你救回幽若……”   “就是如此简单?”   “不!世情已太复杂,而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唉,我们的主人。   是一个早已看透生死的真正智者,它如今依然不死不灭,只因为要实现一个新的人间纪元,它并不如你所见过的‘神’那样怕死,已经二百多年了,它一直在黑暗的地狱中盼望新的人间纪元二百多年。   信念从没有半点动摇……”   聂风心头为之一惊,吃惊地问:   “什么?你的主人……竟可像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一样──-不死不灭?那它岂非是二百年前的人了?”   “它,到底是谁?”   此语一出,聂风身后的远处,层地传来一佣非常低沉的男人声音,道:   “红尘来去一场梦;时间过去,所有往事,就像是一本曾经动人的书……”   “已经二百多年了,一切神人魔妖亦已过去,千秋功过也随着消逝,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忘了自己是谁,想不到,今日还有人关心一问我这个魔头是谁,真是难得……”   乍闻这个声音,聂风慌惶回首一望,只见百丈开外.正有一团黑雾向他闪电掠了过来,倏忽间闪至他的眼前咫尺,同一时间,他更感到一股异常沉重可怕的压逼力,逼压着他的五脏六腑,压得他差点便要吐血身亡……   那是一肌可吞食天地、吞噬苍生——   叫天下英雄尽折腰、叫天地听命的盖世霸气!魔气!   这股霸气,聂风也曾领教一次,那就是会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之之时,神,也曾给他同样的霸气!   但,神已经随第十殿那场惊天巨爆而亡,如今,这团黑雾内的魔,又是谁?   聂风暗自忐忑,因为适才他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像一个人神!   他但愿自己听错!然而,黑雾中又传出那个人的声音,魔的声音,缓缓而落寞的在低吟:   “花儿灿烂的开,   如不观,如不赏,   如不采,如不折,   花自凋零,无奈伤春逝……”   天!聂风这回可真的撤底听清楚了,确是神的声音!唱的词,更是神曾吟的词!那,雾内的可是……?   雾内的声音又沉沉道:   “聂风,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到底会不会是你认为早应死了的‘神’?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也不屑是!”   因为‘神’只是一个怕死的鼠辈,才会一心一意求长生不死!   而我,却宁愿为‘魔’;只因当今之世,说一个人有魔性,甚至比说一个人是‘人’来得恭维。因为魔者有独特的个性,它们意感恩,有恩必报,有仇必雪,总较许多小人以怨报德更佳!”   聂风此际虽已给其盖世霸气压至透不过气,惟仍不忘道:   “神固然未必完美,魔也未必是不完美,但,别太偏激!”   “偏激?”雾里又传出魔的声音,如箭,如电,如剑:   “聂风,我们这些恶魔所以偏激,全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雏狗!你可知道,人世曾发生何等令人惨不忍睹的事?只怪天地不公,我们这些恶魔,才会苦笑离群……”   聂风仍正色道:   “不!我不是这样想!”   “天地间的智慧与巧妙安排,并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就连你也不能,所以……”   “我们应给苍天多一些时间去改善这个令人遗憾的人间!何须怨天恨地?”   遭受聂风连番驳斥,黑瞳的主人只是在雾里一怔,继而又传出“它”那豪情无限的笑声,高声道:   “好!好一个热血、平心的好汉子!答得好!二百年了!从没有人敢对我如此说话,即使是黑瞳那任性的小乖乖,也从没尝过!   聂风!你有胆有识!我欣赏你!”   “我,如今就为你这两句,奖你一奖!”   “我,就奖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如何?”   笑声方歇,一旁的魔娘正想制止其主人,可是已来不及了;其主人所处身的那团黑雾,已然立时散去,黑瞳主人的真面目,已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聂风眼前!   天!聂风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震惊,甚至比他在西湖重遇失忆的步惊云时更震惊!   只因为,眼前黑瞳主人的真正面目.完全没有戴上任何人皮面具及“天衣无缝”的痕迹,“它”的真面目,是如假包换的真面目!但“它”,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它”,怎么可能是那个聂风认识的——人?   震憾中的聂风,已在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且还在拼命摇首,因为,他不想相信,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不!”   “你绝不可能会是黑瞳的主人一一魔!”   “你根本绝不可能是神!是魔!更不可能是你自己……”   “天!你到底是一一”“谁?”   有人面,魔,究竟又是什么样子?   从没有人能把魔的样子描绘出来,只是老百姓们的相像向来丰富,在他们脑海里的魔,大部和“鬼”相距无几——   青面!   恐怖!   狰狞!   然而,若“魔”的面貌真如一般百姓想像,仅是恐怖狰狞,那么,此刻的聂风,或许并不用那样咋舌!   以聂风的胆识,在其十一岁之年,非但不畏凶猛无伦的冰川巨虎,甚至亦不比鬼更丑的“鬼虎”,更遗论区区一张青面獠牙的魔脸?   能令万劫不惊的他,也要深深吃惊,这张恶魔之脸,当然并非丑恶如斯简单。   他,但愿从没有看过这“魔”的真正面目!   他亦但愿从没遇过这头魔中之魔!   而这头魔中之魔,在给聂风看罢其真正面目之后,早已意气风发地,与曾是蓉婆的魔娘,一起掠进那个人的地狱里的通道迷宫,闪电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余下呆若死人的断浪,陪伴着心坎久久未能平伏的聂风!   聂风此际的脸上充满惶惑不安,他大概已猜得黑瞳的主人与魔娘如今去哪,他俩定是赶往少林,促成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   可是他已无法再追,适才他与黑瞳主人对峙之间,“他”那股足可叫天下群豪折腰屈膝的滔天霸气,早已把聂风逼至五内翻腾。   总算聂风功力不弱,未致给其霸气逼至受伤,惟亦真气大乱。   他此时若稍一妄动,势必重伤已身,他只能竭力平息体内紊乱的真气,希望尽快恢复过来,方为上策。   更何况,聂风此刻的心.比其体内的真气更乱!   他根本无法“冰心”,以冷静的头脑走出这纵横交错的地狱迷宫!   聂风乱,全因为他造梦也设想过,恶魔的真面目,竟会是……   那个人!   那个他曾见过、至今却仍未忘记具容貌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令死人复生的……恶魔,会是……那个人?”   “它……,如此深藏不露,它对众生……究竟有何目的?”   “它想如何……”   “渡尽众生?”   连绵不断的声声自问,令聂风陷于不解与迷惑之中,且浑身冷汗直冒,他遂地又不由自主记起,他曾在海螺沟所见的壁画,那幅神之一族的壁画!   在那幅壁画之上,长生不死的神,不独无限威严地坐与正中,身畔还围绕着神母,白素贞,十殿阎罗孟山,还有……   法海和尚!   聂风在心绪如此混乱的一刻,犹记起这幅壁画,只因为壁画里的五个人,包括神在内,其中之一,便是他适才所见的——-恶!魔!真!面!目!   如果,神魔本是相对的话……   魔的面貌,又会否与神相若?   抑或,魔的面目.会与神截然不同。   黑瞳的主人,究竟是一头怎样的魔?   它,到底是这幅壁画里的——   那一个人?   同一样的壁画,在不哭死神步惊云的眼里,却引起不一样的反应!   步惊云在误上少林之后,第一眼所见的那幅“神”之壁画,不单令他诧异于画中之神,与自己一模一样外,画中其余人等,亦使他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步惊云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有这份亲切感,甚至是当中那个似在脾脱苍生与他一样的男人,亦给他一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惟他已大概猜到,这幅壁画,一定与其五年来的经历有关。   尽管如此,却仍有一件他猜不透的事,便是于他正要抱着昏迷了的孔慈,四察这个水林庭园之际,他身后突然人声鼎沸,更有无数夜鬼一般的声音同声一呼:   “世情跌宕,动荡多变,千秋流转,唯有你依然不变!”   “你终于来了!求你为我们解除咒诅!”   步惊云连忙转身,他赫然瞥见一堆……   江湖传奇,比目皆是,少林,也可以说是一个传奇。   少林已闭关不纳了许多年,只是,到底有多少年呢?   从来也没有人用心想过,倘若真的有人愿意为少林算一算,会恍然大悟,少林,原来已闭关了——五十年!   这五十年的闭关自守,足以教少林成为武林一个传说。   不少江湖人觊觎少林内的武学宝主库,也曾夜探少林,可是都无法再活着出来,甚至侥幸可以逃出来的,最后亦沦为疯子。   正如十一年前潜进少林的“蜀山双鳄”,其中的老二银鳄手,后来亦给吓得疯了,他在少林内究竟看见了些什么,会让他疯疯癫癫?   少林,依旧五十年不变?抑是——   它已变为血河火海?   万劫地狱?   步惊云终于看见了五十年后少林的真貌,纵是冷漠如他,脸上亦不免冒起一片死灰。   少林,原来已沦为这样?   少林内的人,更已变成了这个样子?   少林虽是古刹,惟地大脉博,寺内庭壹楼阁所及,足可横跨整个嵩山,若要一眼瞥清寺内形势,根本无人能够办到!   可是,如今呈现于步惊云眼前的少林,纵然仅是少林一隅,亦足教不哭死神侧目!   放眼望去,步惊云只见少林大部分的楼阁,早沦为一片颓垣败瓦,显见久久元人修耷打扫。   然而最瞩目的是,除了适才所他看的那相似曾相识的壁画,这里其余的每一堵墙,每块壁,均被人刻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俨如经文。   具真一占这些密如蚁附的小字,原来并非什么劝世经文,而是一句话,一句充满傲气的话:   “神神魔魔,魔鹰神神,   可笑众生,神魔不分!   正者非正,魔者非魔,   谁救众生?谁解我心?”   好一句桀骜不群的话!说这句话的人,肯定已看透世情虚假险恶,却又万般无奈:   非可以令沉冷不惊的死神,感到惊的原因,令步惊云感到震撼的,还是——   人!   不!那怎能再算是一群人?   那只能算是群鬼!   凄厉的鬼!   难怪当年的银鳄手会给吓至三魂不见七魄,原来他在少林所看见的,是这一群人不像人的鬼!   赫见出现于步惊云身后的,竟是为数逾千枯于不堪的人,有男有女,他们衣衫褴楼,身上的肌肤,早已枯于得不成人形,就像是一群皮包着骨的骷髅,相当骇人!   再者,每人额上,都被刺下一个血红的“魔!”字,十分瞩目!若是寻常人家,或是一般江湖人夜里来闯,想必老早结他们的恐怖摸样吓昏,以为自己误闯地狱!   可是步惊云并非一般江湖人士,他是死神!死神本应来自地狱,更不畏地狱!死神,不单会为人带来死亡,甚至可能亦会在不久将来,为所有神鬼魔妖带来死亡!   他虽因眼前的逾千之鬼感到震异,仍不忘扫视他们的眼睛!   于是他随即发现,那是逾千双泪眼!   倘着乞求之泪的可怜泪眼!   霎时之间,步惊云反而不觉这群人不像人的鬼可怖了,他们的外貌尽管骇人,却何以会有那样一双满是泪光的眼睛?   他们的目光像在告诉瞧见他们的人,他们的身心非常痛苦,他们极度渴望得到解脱,如今,他们渴望了多时的解脱,终于降临,故他们才会喜极而泣!   他们遂地于步惊云跟前齐齐下跪,兴高采烈的道:   “终于……来了!想不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救主,你……”   “终于来救我们了!”   所有人都怀着热切盼望的目光与泪光,朝步惊云这个方向望过来,步惊云方才发现,这群逾千的鬼,原来一直都不是和他说话,望的也不是他。   反而是他的手中正抱着的孔慈!   而正当众鬼喜极而泣之际,一直紧抓着孔慈肩膊、闭目倒立着的“黑王”,倏地双目一睁,出其不意,便往孔慈的脖子噬去!   这一咬快如闪电,步惊云要制止亦来不及!黑王显然是要弄醒孔慈,除此之外,它会否把仍潜藏于其体内的死亡力量,翻数回归孔慈?或是黑瞳?   脖子被噬,孔慈乍然惊醒,黑王亦功成身退,“拍拍拍”的展翅而去,然而,当孔慈在步惊云怀里张开眼睛,游目四顾之时,她,当场“啊”的娇听一声!   也难怪!没有人看见眼前千数之鬼,能够不惊听狂叫,除非是神!   像步惊云、黑瞳一样目空一切的死神!   孔慈既非死神,此时醒过来的她,神情看来亦非女死神黑瞳的复苏,而是她真正的自己,惊呼在所难免!   不单惊呼,孔慈还差点便要再昏厥过去,幸而步惊云此进蓦地出手,一把按着孔慈天灵。   同一时间,一股深厚无匹的内力已贯进孔慈天灵之内,及时保住其心神。   然而孔慈的震惊仍没遏止,纵使她幸保不昏,她还是制止不了自己的惊呼:   “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少爷!他们……到底是……”   他本想问步惊云,他们到底是人是鬼?惟她斗地瞄见这逾千之鬼那乞怜的泪光,又觉自己不应这样问,这……似乎有损他们的自尊。   饶是如此,步惊云却井没有即时回答孔慈,他只是紧紧盯着眼前模样恐怖的逾千之鬼,死神的目光虽看来无动于衷,惟若隐若到之间,似亦在为这群鬼感到……   如果,这样鬼曾经一度是人的话,那把他们弄至如斯惨不忍睹的人,恐怕必是魔鬼无疑。   且还是比恶魔更恶、比死神更冷酷的魔鬼!   步惊云纵然不答,不过孔慈的问题,却有人争相回答,但听那群鬼之中,为首的一头已用他那“耸人听闻”的声音答:   “救主,这里就是少林!而我们,是在此等待你为我们的解除咒沮的——鬼!”   “咒诅?”孔慈对于这群鬼称她为救主,感到相当讶然。   “不错!那逾千鬼众仍旧异常恭敬地在孔慈与步惊云跟前:   “因为我们这里的人,全都中了一个毒咒!”   “一千来世之咒!”   一千来世之咒?   听其名字,这是一个何等漫长而又痛苦寂寞的咒诅?   下诅的人,不令要被诅者受苦一生,还要千世?是谁那么阴险、毒辣?   步惊云闻言陡也满脸寒霜,他私下忽升起一个念头,他想见一见这个人诅人,看看到底是谁比他的仇人雄霸——-更毒?更辣?   然而,世上有咒语这回事?孔慈又战战兢兢的问:   “你们……就是中了那个什么千世之咒,才会变成……这样?”   那群鬼齐齐点头,满目泪光的答:   “是的!”   “我们自小生于嵩山,孩童的时候,家人早已千叮万嘱我们别要接近山上的少林,父母们常说,少林已闭关了许久许久,更从来没见过有任何和尚从寺内走出来,说不定内里和尚已否死当然,邪门得很……”   孔慈猜测:   “可是……你们终于还是……没有听人父母的劝告,接近少林,才会……弄成如此?”   那群鬼摇头:   “不!我们那时全都是八岁小童,胆小得很,而且也很听从父母的话,他们不想我们走近少林,我们又怎会指逆双亲?”   步惊云一直在听,乍闻“八岁”二字,霍地眉头一皱,孔慈似亦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因为地私下也涌起同一疑问,她虽然早被步惊云封了三个气门.难以动弹,逼于被他抱在怀中,但问下去的气力,她还是有的。   “你们……当年全都……八岁?那……你们……是否许久以前,在嵩山一带失踪的其中千多名八岁村童?”   对!如今连孔慈也记起来了!香雪曾提及许多年前,嵩山这带有五千多名八岁孩子失踪,据说有三千名被当年的黑瞳所救,除下二千,早已被一不知名的人所残杀。   遗憾的是,当年被救回的三千村童,早已让不起发生何事,没炒到那睦传言已被杀害的二千村童之中,竟有一千人仍活在少林之内,成为了这样令人不忍目睹的一一鬼?   那逾千之鬼骤听孔慈提及他们的身世,不禁又悲从中来,泪下更急,直认不讳:   “你……果然是我们的……教主!我们的事,原来你早已知道……”   “不错!远在十一年前,我们仍是八岁小孩,活在嵩山上下不同的小村里,本是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我们……从没想过,噩运会……一夜……降临……”   他们说至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孔慈纳罕,瞧他们可怜兮兮,对他们的畏惧亦没之前的深,复问:   “噩运,你们……原是八岁稚童,本应与人无仇无怨,怎会……交上噩运?”   那群鬼之中,总算有一人可以按捺激动的情绪,凄然答:   “我们……也不大清楚!我们全都是……在晚上睡觉之时,先后被人掳走,掳走我们的人一身快黑衣,且还蒙着咀脸,我们根本看不清楚是谁掳走我们,但那人竟能在半空飞驰,就像传说中的神魔一样……”   “没料到一被掳走,我们便与双亲,永诀!那人把我们掳来与已与世隔绝的少林,我们才发现,少林已经空无一个僧侣,且满目疮痍,原来除了我们这千多小童,早已有四千多名小童被囚禁在此……”   孔慈听至这里,又瞟了膘亦在默默聆听着的步惊云,道:   “那个……神秘人,为何……要掳来一千多名小童?”   “谁知道!”那些鬼答:   “直至今时今日,我们仍不明白那人为何把我们掳来少林,只依稀记得,他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把我从前掳来少林之后,便用刀在我们每名小童的额上刻了一个深人皮肉的‘魔’字,可是刻了二千多名后,他便不再刻下去,只在狞笑:   “嘿嘿!小娃娃们!注定你们大祸难逃了!”   “谁叫你们居于嵩山这带?更谁叫你们刚好八岁?她已经来了!而我又不能肯定,所以你们——”   “全都该死!”   于是那男人便开始屠杀我们这五千多名八岁小童,手起刀落,血花四溅,我们皆被给吓得呱呱大叫,不住……啼哭,后来,那男人斩杀了一千小童后,手也劈得倦了,便取出了一大包颜色邪异的‘紫’香,听那男人说,这紫香唤作——‘一千来世之咒’!”   “一千来世之咒?”孔慈愕然:   “那岂不是你们……所中之咒?原来这个咒并不是一个咒,而是一种香?”   那群鬼道:   “正确地说,应该是一种绝世奇毒!”   “那男人是因为杀得倦了,才索性燃点这奇毒来了结我们!”   “一千来世之咒一经燃点,立即附发一股浓烈呛喉的此烟,顷刻向我们余下的四千小孩涌去,我们这里的一千人,首当其冲,不但那个吸人了它,登时倒地不起,脸上、身上的肌肉在剧毒侵蚀之下,且还“不断萎缩,我们满以为这回死定了,其他将被紫烟的孩子也势将劫数难逃,谁知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你,我们的救主,终出现了!”   “我?”孔慈闻言一怔,步惊云的脸则只是微微泛起一丝神秘期望,似在说,他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那群鬼又续说下去:   “恩!正是你来了,不过她却是你的前身,她也与你一样,一身紧身黑衣,且还脸戴一件铁铸面具,她一出现,身形顿时落在我们还未被杀的小童与及那团紫烟之间,跟着双掌一翻,两掌竟合生一股浓浊无经的黑气,我们其时尽管年幼方可感到那黑气蕴含一股吞天食日的力量,逼得我们亦差点透不过气,黑气与紫烟硬碰,登时便把紫烟逼至烟消云散,可惜,在紫烟散尽之后,那个企图宰杀我们的冷血男人,亦早已乘势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步惊云与孔慈不问而知,那个前来抢救这群孩子的黑衣女人,定是黑瞳无疑!而且还是寄生于香雪体内的黑瞳,因为十一年前的孔慈还不足十岁,不可能化身而成女死神黑瞳!   那男人逃了以后,你的前身,便急着察看我们场中各小孩情况,发现首一千名被斩杀的小孩,已经返魂乏术,而已经吸人紫烟的我们,筋肉亦在不断萎缩,面临死地,处境相当堪虞,只有余下三千名小孩仍未吸人任何毒烟,尚安然无恙……”   “你的前身眼见此情此景,不由恨得银牙紧咬,皆目道:   “畜生!只因为一个她来了,使要屠杀半万无辜小孩,想不到人间竟有比我们这群恶魔更恶的魔鬼!他妈的天杀的畜生!”   我们尽管垂危,惟亦看见地在破口大骂之间,竟也掉下泪来。   我们呆住了,因为以她武艺之强,还有她日光中所流露的倔强不屈。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更不应会是容易落泪的人!可是,她,却为了我们所身受的惨况而流下眼泪……   我们中另外一千来世之咒,虽然非常痛苦,然而看见她为我们流下悲愤之泪,惟有亦强忍痛苦,不再呻吟,而其他仍未中毒的三千小孩本已给吓得哭哭啼啼,霎时亦十分懂事地不吭一声,因为,我们都不想前来教我们的救主,为我们而悲伤……”   想不到,黑瞳这傲视人神的魔女,居然会为众多小童的惨况而流泪,而魔女本应为世人唾骂,反而却得到这数千小孩的认同!   世情每每如此!最简单纯真的小孩,往往最易看透最复杂,最不为人谅解的人!   步惊云听至这里,目光中浮现一丝称许之色,似乎,他也十分认同魔女的眼泪;她不曾为自己薄命的一生而哭,却为痛借这样孩子的惨况而哭了。   孔慈更是已泪盈于眶,她纵然不是真正的黑瞳,而是黑瞳的寄生,但谁不会同情那些小孩”她又问:   “既然你们已濒临死地,为何……又可仍活在少林?”   “那只因为你的前身。”那群鬼答:   “她眼见一千小童被斩杀,我们这千名中了毒香的亦命不久矣,遂地仰天狂叫:   “天!这些小孩全属无辜,为何们要令他们惨死?如果这就是你的天命,你的心意,我黑瞳即使形神俱灭,也誓要——”   “逆天!”   “逆你!”   说罢便立即坐了下来,鼓尽全身强横真气,急急以内力逐一为中了毒的我们保命不死,于是频频呼唤她别要这样,可是她还是一意孤行地救下去……”   这就是铁铸面具背后的一一一黑瞳!   这就是真正的黑瞳!   她纵然永恒戴着黑色的铁铸面具,把自己的心“武装”起来。   但,她的心并不如她的面具一般,她的心一点不黑!也不是——铁铸!   步惊云听闻黑瞳甘愿逆天,甘愿形神俱灭,无法复仇,也要把这群垂危的孩子从死亡的命运中拯救回来,他霎时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倘若,换了他是黑瞳,他背负着霍家灭门深仇,他会不会也像黑瞳一般,宁愿不报血仇也要先救无辜的人?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更欣赏黑瞳之勇!她,勇于承担!更勇于放弃!绝不拖泥带水,欲断难断!   当年的黑瞳担心,她异常关心地问:   “但,一个人纵使功力盖世,要以内力……救数百人尚可应付,你们……却有千人垂危,她……真的可以救得了?”   那群鬼苦笑摇首:   “她当然救不了,无论她如何利害,她也无法可以不断虚耗内力,救活千人!她豁尽毕生功力救了一夜,总算把我们其中的六百小孩救离残废边缘,可是,她自己却已严后果自伤身,铁面具下的双目,与及咀鼻,亦在源源溢血,可是她……仍坚持要……救下去……”   说到这里,这群鬼亦为忆起黑瞳舍身相救的大义,不免又哽咽起来,孔慈更是“啊”   的低呼一声,道:   “那……她最后怎样了?”   那群鬼哽咽答:   “她并没有死!因为就在她决定真的要舍命相救我们的时候,她的另一个同伴一一一个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已然寻她而至……”   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步惊云随即想到,这男人,一定是那个曾经救他及聂风、孔慈的白衣“雪达魔”了。   果然!那群鬼道:   “我们听你的前身好象唤那个男人作什么‘雪达魔’的,那白纱蒙面的男人自见她已催谷至浑身披血,当场大骇道:   “黑瞳!你真傻,若你还没找到另一个寄生体前,便已虚耗元气至死,那即使是主人亦再帮不了你,你便要真的形神具灭了……”   她却冷硬地对他笑,咀里还在咯血:   “放心!雪达魔,只要我……魔女黑瞳……还有……一丝心愿……尚存,就绝不会……   死,我会……长存下……去,直至……我心愿……了结,为止!”   “而且,生命……不在于……长短,只在于……生命的……质素,与……内涵……”   “这群孩子……连天也不……愿救,他们……如今……只有……我,我……不能……   就这……样……丢下他们,让……他们……绝望……而……死……”   那个雪达魔闻言,只是“唉”的仰天长叹,一声,似亦拿她没法,然而,为兔她再坚持救人而真的形神具灭,他猝地出手点了她的大穴,叫她再无法坚持下去,接着,他自己支霍地坐下,继续她的心愿,倾尽全力为我们余下的四百名小孩保命……”   好一条汉子!步惊云私下一粟!黑瞳值得敬重!那雪达魔又何尝不是?   雪达魔,这是一个继黑瞳之后,他认为值得他记在心上的名字!   孔慈愈听愈是担忧,又问:   “这个雪达摩真的为黑瞳救了余下的四百小孩?”   那群鬼点头答:   “不错,他看来亦……义不容辞!可惜,他的功力似乎较她为低,当他救掉三百小孩的时候,他已在不断咯血,然而,不知是否因他要代她完成这个心愿,他还是强忍内伤坚持下去,最后,我们中了毒的千名小孩,终于被他们二人合力救活过来……”   浩瀚人间,稚子,想不到连天地亦救不了他们,最后却只赖两名甘愿堕落的恶魔所救……   孔慈瞧着群鬼那枯干恐怖的容貌,异常怜借的道:   “既然你们……已被救活过来,何以……却仍然是这个……样子!”   群鬼摇首叹息:   “我们纵能救活,因所中‘一千来世之咒’的毒极深,体内的毒性依然未除,听当年你的前身说,一千来世之咒是一种极难调配的奇毒,极难调配的奇毒当然亦极难化解,而她当时只能以内力抑制我们体内的毒性,勉强给我续命,但若真的要回复人的容貌,便得……”   “便得怎样?”孔慈问。   “便得进入少林蜚声武林的——”   “木人巷!”   又是木人巷?   步惊云闻言当下眉头一皱,孔慈也是一怔,她问:   “木人巷?为何……一定要进人木人巷?”   群鬼答:   “听你的前身说,天下武功源出少林,而木人巷更是整个少林最神秘莫恻之地,内里深藏许多秘密,只要有人能进入木人巷,把一些重要的物事取出来,我们便可再次回复人形了。”   “但究竟要从木人巷内找出什么重要物事?”孔慈道。   “不知道。”他们答:   “救主当时与那个白衣雪达魔为救我们,早已弄至心力交瘁,血汗交煎,所以我们……   也不想多问,她只是虚弱的对我从前说,要进入木人巷找那件物事,并非常人能为,即使是她,甚至强如她的主人,亦未必可以进出自如,因为木人巷内里,有一股很可怕的力量与其主人对立,那是一种连恶魔也忌惮的力量……”   不错!按步惊云及孔慈过去耳闻所得,能成功进出木人巷的,迄今在江湖还没有一人!   虽然少林有一条门规,若学艺未精者要妄自下山,必须打进木人巷,若能由木人巷安然而出,便可离开少林,然而,直至目前为止,即使是未闭关前的少林,也从没有一个想妄自下山的弟子,敢以身试法,打进本人巷……   少林本人巷内,难道真的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捍卫着纵是强如黑瞳,甚至其主人“魔”,亦有所忌惮,不欲贸然行动?   再者,何以孔慈必须进入木人巷,方能彻底回复“恶魔之眸”的身份?而眼前这千名已不像人的鬼,亦必需木人巷内某些物事方能回复人形,木人巷内,到底有什么稀世物事?   步惊云已陷入一片沉思,孔慈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道:   “那真的没有办法,甚或没有人可以进入木人巷而安全出来?”   那群鬼答: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斯时救主说,除非……”   说着齐齐庭园内那幅之壁画一瞟:   “坐在这们壁画正中的那个长生不死之‘神’,愿意帮我们吧!”   什么?长生不死的——神?   乍闻此言,步惊云随即脸色一沉,他之前曾若断若续听过聂风提及一个长生不死的神,但到底不知道此神是何生模样,却不虞,眼前壁画上那个与他一模一样,却是目空一切的男子,使是所谓长生不死的神?   事情似乎愈来愈复杂迷离了,不过步惊云依旧不动声色,默默聆听下去。   “救主说,她的主人曾告诉她,若有人想进入木人巷,非要得长生不死的神协助不可,她当时也不知道何以必需神才可这样,不过她又说,若要那个神愿帮我们,只怕比登天更难……”   “我们当下急得哭了起来,我们虽然已被救活,惟已亦得像妖魔鬼怪一样,即使回家,父母也未必会认出我们,甚至会给我们恐怖的模样吓死……”   孔慈道:   “那最后你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无法修复原状,救主反对我们说,还是先留在少林再说,因为少林早已闭关不纳,没有人敢进来,所以也没有人会发现我们这群鬼。”   “然而,纵然没有人也进来少林,与我们一起被救的其余三千小孩,仍是知道我们匿于荒废了的少林,故而,她便在把那三千小孩送回家前,给他们服下一种特别的药,令他们无法记起那晚发生的惨事;甚至忘记了已变为厉鬼的我们,因为若他们能够忘记当晚逾千孩子惨被屠杀的烙印,可能会令他们余生好过一点……”   “于是,你们便只得安心留下来?”孔慈问。   “我们不得不留下来!自从我们失踪之后,相信我们的双亲已认定我们给人杀害,他们虽然伤心,但若我们真的带着这恐怖的面貌回家,恐怕他们会更伤痛欲绝,而且日后亦会成为他们的负累令父母家人以后寝食难安。”   孔慈亦深明简中之苦,道:   “那,你们的救主——黑瞳,就这样走了?”   “是的!她斯时已为救我们弄至伤疲交织,不得不与那个雪达魔蹒跚离去,然而,她始终并没有舍下我们。”   “哦?”   “翌日.那个雪达度又再次出现,其时他的内伤看来已无大碍,他们更为我们送来米粮,并安慰我们,吩咐我们放心,他说,他的伙伴黑瞳纵使伤得更重,却犹没有死,只是她的躯体已然没用,必须要再换另一个躯体方能续命,而这具新的躯体,又不能再留在嵩山,所以,她暂时都不会再来了。”   “但雪达魔还道,无论是黑瞳的前生抑是今生,她亦会想办法令我们回复原状的,更何况,进入少林木人巷,亦是其主人‘魔渡众生’计划的一部分,故此,黑瞳的再生总有一日会再来救我们脱离苦海,而且,极可能还会与壁画中的神一起前来,因为这世上只有神,才能轻易人少林而不死、于是,正因为黑瞳的这个承诺,我们自八岁遇害那年开始,便在这荒废的少林内,苦苦等了十一年……”   “十一年?”孔慈极为讶异,又瞥了瞥步惊云,每当她迷惑的时候,她总是不期然望着步惊云,恍如看见茫茫大海中一条令她感到安全的船,风已成为习惯:   “你们……竟然在此等了……十一年?”   群鬼不约而同的答:   “嗯!我们已等了十一年,但每隔数月,雪达魔便会为我们送来米粮,刚才你们所那个通道口,便是专为运送米粮而设!雪达魔曾千叮万嘱我们,千万别要走进通道口,因为内里已建成一地狱迷宫,只要一踏进去,便永远无法再走出来……”   这一点,步惊云总算明白,他亦差点在迷宫内迷失,最后,反而被个神秘男人的声音引上少林……   “雪达魔更在生次前来时,传授我们一些奇门阵法,只要一有任何人因觊觎少林武而闯入少林,我们便可以其阵法困往来人,甚至若真的应付不来时,素性把他们引入那个迷宫地狱,让他们在内里永远迷失……,,难怪历来不少贪婪的江湖人一人少林,尽皆不知所踪,只怕早已被引往迷宫地狱。   “我们一直在耐心的等,等待黑瞳重临的一天,信心从未有半分动摇,我们的救主一纵是魔女,也是一个绝不食言的魔女!   想不到,十一年后的……今天,我们的救主——-你,终于再次来救“我们了……”   那群鬼说到这里,不禁又感极而哭,千颗头颅,更是朝孔慈垂得更低,异常恭敬的道:   “今夜,抱你前来的人,正是与壁画上的神一摸一样,而你,虽然没有了当年的铁铸面具,还是和十一年前一样,一身黑衣,所以我们已可肯定,你,一定是救主黑瞳再生,你是为了实行你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与及拯救我们脱离苦海前来……”   “黑瞳,我们求求你!我们在此已十一年,我们很记挂……自己的父母,不知他们……   老人家可还安在,求你再次……大发慈悲,与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为我们这群……有家归不得的鬼,解除那个——”   “一千来世之咒!”   一语至此,群鬼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再乞求下去。   孔慈定定的看看这逾千的鬼,看着他们那枯干恐怖、却又可怜的脸,两行珠泪,不禁源源掉了下来。   十一年前,他们本应是活泼天真的小孩,是谁这样心狠手辣?   叫他们变至不似人形?是谁那样浑没人性,叫骨肉分离,有家难归?有苦难言?   是谁?到底是谁?   他们只是想回复人形模样,健健康康地回家再见双亲,再尽子女应尽的孝道,叫双亲不用再哀伤,仅此而已,可是,连这样微未的心愿,也是遥不可及……   一念至此,孔慈这地对抱着她的步惊云道:   “云少爷,我们……走吧!”   步惊云斜目朝怀中的她一眼,似是在问:   去……   哪?   孔慈不假思索的吐出三个字:   “木人巷!”   步惊云仍是木然的斜看着她,像要看进她的心,他终于张口,半带试探的问:   “你,”“不怕?”   孔慈面无惧色的答:   “不!我不怕!从前我总害怕在梦里看见黑瞳,但我忽然发觉,黑瞳原来并不那样可怕,而且,我逐渐感到,能够成为魔女黑瞳的再生,可能已是我孔慈……”   “毕生的光荣!”   是的!此刻的孔慈,就和十一年前的黑瞳一样,同样为目前这这千惨被毒害的鬼而感到悲愤、怜憎,她亦秀想完成黑瞳当年的心愿,助他们脱离苦梅,重归家园……   即使,这次进入木人巷,使会成为匪夷所思的“恶魔之眸”,便会促成黑瞳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她亦一一在所不惜!   只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物,比目前这逾千之鬼的自尊。   与及他们渴望回家再见父母的孝心更重要!   步惊云眼角轻露少许异色,赞许的异色,然而很快便被他的冷硬表情掩饰下来,这个掩饰的表情,已是他的拿手好戏,甚至比他的武功更为熟练!   他斗地张口,沉沉问那逾千之鬼!   “木人巷!”   “在哪?”   那逾千之鬼骤见他与孔慈似有答允相助之意,当下喜上眉梢不约而同指着寺内的彼方,那个被一个小山岗遮掩的地方……   “木人巷……就在这个小山岗后一里,只要绕过这个小山岗便已以看见了,你们……   真的答应……救……我们?”他们大喜过望,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步惊云依旧不发一言,却一把抱起孔慈,斗蓬一扬,人便已一飞冲天,朝着彼方的小山岗飞驰而去!   二人在半空飞驰间,孔慈仍可听见身后那逾千之鬼,在重重磕头的声音,不由又泪盈于眶,看来,他们是由哀的感激二人拔刀相助。   “云……少爷,我们已……愈来愈接近……本人巷了,亦即是……说,我彻底回复……   恶魔之眸身份的时刻,也已不远,若……我真的变成很恐怖的……恶魔之眸,你……你会怎样……怎样……”   她本想再问一次,步惊云将要怎样待地?可是话至唇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然而,步惊云不愧是死神,早已猜知她要问些什么,居然破例为她再答:   “我早说过……”   “我——”   “会杀了你!”   孔慈一愣,不想他的答案仍旧如前一样,她忽尔胆大起来。咬唇问:   “你,真的——”   “忍心?”这问题相当大胆!死神当场面色一沉,看来亦没有料到向来胆小的孔慈,会淬然有此勇气问这个问题,然而他很快已可再次答她:   “我一一一”“从不改变主意!”   是的!步惊云从没改变主意!包括……   复仇的主意!   甚至复仇的血路之上,他要杀掉他最敬生的继父霍步天的胞弟——霍烈,凭一双血手亲自令霉家绝子绝孙,他亦始终面不改容,绝不改变初衷!   决不改变!   可是孔慈并不明白,步惊云说要亲手杀她,其实是他认为她已不再是自己的时候,他宁可她不再痛苦,就让他这双满是鲜血与罪孽的手亲手了结她,反正,他早已习惯了罪,与孽!   孔慈骤闻步惊云志坚若此,只得苦涩一笑,她温柔的搭着步惊云的手,凄然的道:   “很……好!云少爷,你总算没令……孔慈失望,你,仍然是我最敬……畏的……”   “不哭死神!”   她话中的“畏”字,真是可圈可点,不过步惊云已经没再搭腔,全神向木人巷的方向驰聘而去!   “他,真的忍心?”   只见少林寺内某个颓垣败瓦的幽暗角落,影影绰绰,原来正有两条人影在暗中远远窥视着步惊云抱着孔慈驰去。   严格来说,这二人当中,其实只得一条人影,因为另一个人浑身皆被浓浓黑雾缠绕,也辨下究竟是人是鹰。   这两条人影,赫然便是把聂风留在地狱秘洞下“魔娘”,与及黑瞳的主人!   不出聂风所料,他俩真的已经前来少林,他们,是在监视步惊云与孔慈?   而适才的那个问题,却是由魔娘所问,但听见雾内的黑瞳主人,相当肯定的答道:   “他,一定会!”   他们话中的“他”,当然便是步惊云!   魔娘有点不敢相信:   “但,孔慈已跟随他那么多年,对他无微不致,忠心耿耿,日夕唯恐对他照顾不周,他……真的可以狠心杀她?”   黑瞳主人又道:   “魔娘,你虽然年事已高,可是也仅得区区六、七十岁,对我到说,你还是相当年轻,所以,你不明白步惊云的特性,也是情有可原。”   “哦?主人,步惊云有何特性?”   黑瞳主人答:   “他的特性,也就是“神族”的特性。”   神族?原来黑瞳的主人也知道神族事?它,到底是谁?聂风究竟看见了些什么?   “神族的特性?”魔娘乍闻此语,不由纳罕。   “蒽!他所属的‘神族’,纵然时出神一般的奇村,惟每一代也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无法可弥社的缺撼……”   “例如长生不死的‘神’,他的缺点,便是他那颗逐渐膨胀的自大心,与及绝情绝义的自我境界,而步惊云的先父‘步渊亭’,也好不到哪里,他竟为寻找一块稀世寒铁而日夕沉迷,最后不惜抛妻弃子,亦是他性格上的一大缺憾。”   魔娘道:   “那步惊云呢?主人既说他亦属于神之一族,他又有何缺憾?”   黑雾内的黑瞳主人仅传出一声苦笑,魔,也在为步惊云的缺撼而苦笑?   “步惊云的缺撼,便是在于其外号‘不哭死神’中的‘不哭’二字,他不哭,非因他天生无情,而是他太坚强!”   魔娘道:   “想不到,当今之世,人偷歪常,正邪偏曲,最后竟连坚强也沦为一种缺憾?”   黑瞳主人答;   “寻常人尽管坚强,也仅是较为坚持自己的路向而已,然而每到生死关头,或是要面临了结别人生命的时候,总是有所犹豫,可是,不哭死神心中的坚强,不但令他有诸内形诸外,外表冰冷无情,更令他那颗莫测的心,若认为自己所干的是对的话,便会一意孤行地干下去,即使杀掉一个身边的人,亦绝不会有半分心软!”   “可是,难道……他会认为,杀掉一个忠心跟随自己的可怜侍婢,也会是……对的?”   黑瞳的主人慨然答:   “世情永远有正反两面!同一件事情,世人总有至少两种以上不同看法!可能,会有人认为杀一个忠心侍婢迹近冷血无情,但,若然这个侍婢已变得不是自己,甚至为自己不是自己而深深痛苦,也许,死神的心会认为,杀了她,可能会令她好过一点,即使到了最后,他又要为杀他的行径,多背负一分冷血的罪名,但若能令灵魂得到解决、安息,他亦会甘心背负……”   它居然如此清楚步惊云的身世,与及步惊云的心,看来,它亦与长生不死的神一样,在步惊云还未出生之前,使已开始注意他家族的一举一动。   听至这里,魔娘似乎亦逐渐明白死神的心,只是学是不禁叹道:   “没料到,一个绝对坚强的人,会有这复杂的心与痛苦,所以,人又何需太坚强?   有执着”有时候能豁达一点、温柔一点,或许对已对人,都会另有一番舒服的感受,就象聂风,他的命运虽然亦与步惊云相距不远,也是从小便无法得到一个安逸的家,但,他看来较随遇而安,只是随着生命的起跌去开解自己,令自己尽量开心……”   说来说去,魔娘还是较认同聂风的生活方式,甚于认同死神的生活方式这亦难怪!   毕竟,聂风曾把她视作亲人般看待,她仍是相当怀念聂风当日对她的真。   黑瞳的主人却有另一番不同见解:   “可是,有时候人的命运,并不由人亲自挑选!我深信,如果可以重新挑选,步惊云小年一定不会仅对他最敬重的霍步天说三句话,同样地,若我可以重新挑选自己的命运,我宁愿在自己的过去,从没协助‘它’——那个长生不死的神……”   哦?原来于过去的某段的时空,魔曾经协助神?   魔究竟替神办了些什么?它为何后悔?   一语至此,黑雾内的黑瞳主人,似乎忆起了它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忆起了它许多悔不当初的错事,心力交瘁之下,易然轻咳起来……   魔娘一惊,她跟随其主人这么多年,从没听地会发出轻咳之声,这还是第一次,她愣愣问:   “主……人,你……咳了?”   黑瞳的主人轻描淡写的答:   “晤!我……确是咳了!只因这里太接近木人巷,太接近那股力量……”   什么?它愈近木人巷,便会轻咳起来?以它这样一个尽世魔者,力何?为何?   魔娘道:   “主人,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从不接近少林的木人巷,甚至从不告诉我们木人巷里的那股力量是些什么,然而,已经足可灭天绝地的你,竞亦对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有所忌惮,难道,那股力量会比你的力量更可怕?更纵横无敌?”   黑瞳的主人在雾内发出一声冷笑:   “魔娘!你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纵然对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有所忌惮,但那股力量虽然惊世——却强不过我!”   魔娘又道:   “那,主人,为何你们要步惊云或聂风护送孔慈人木人巷?黑瞳和我一直千方百计。   诱他们与孔慈上少林,却仍不知为何需要如此!你曾对我们提及,必需长生不死的神进入木人巷才可安然出来,到底木人巷内的那股力量……是些什么……惊世力量?”   原来纵是极力推行“魔渡众生”的黑瞳及魔娘,犹不知为何必需长生不死的神方能安然人本人巷?犹不知为何要步惊云或聂风护送孔慈入木人巷?   面对魔娘连串的疑问、迷惑,黑瞳主人犹异常气定神闲,悠悠答:   “魔娘,我一直役有告诉你们简中看作相,只对你们提及片言双语,便是不希望魔渡众生的计划,会因人为的改变而有失。事实上,我的忧虑亦没有错,因为当年曾矢言会助我一达成计划的经王已经叛变,甚至人面使独孤一方,与及兽心鬼亦各怀鬼胎,只余下你及黑瞳,依旧忠心耿耿、矢志不移的为我推行计划,还有即使后来不赞同我计划的雪达魔,亦始终保持中立,绝不企图防碍我的计划,他,依然对我非常忠心.尽管到头来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如今魔渡众生的计划已事成在却,看来我亦毋需再对那股力量守口如瓶了!   魔娘,就让主人告诉你!所谓‘天下武学’源出少林,木人巷内那股力量,便是全少林寺最哟最可怕,亦是最久远的无上武学——”   “元!极……”   “摩!诃!”   元极摩诃?   魔娘为之一怔!元极摩诃这个名字,当中最后的两个字与神的“摩诃无量”似有共通之意,难道……难道……?   魔娘还未及再问下去,黑瞳的主人已先自道:   “很意外,是不是?魔娘,不过有些事会令你更感意外……”   它说时语音稍顿,复一字一字的续说下去:   “那就是,木人巷内的元极摩诃,才是真真正正的——”   “摩!诃!无!量!”   “什……么”木人巷内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摩诃无量?主人,那……那未,那个长生不死的神,它所习的摩诃元量,又是……什么力量?”   黑瞳主人叹息:   “它所习的,既然亦号称摩诃无量,当然便是摩诃无量,只是,它的摩诃无量却另有一个更贴切的名称,那就是——-”“天极摩诃!”   元极?天极?那是否还有……?魔娘于思忖之间,刚想再问下去,谁知此时她的主人又沉沉道:   “魔娘,让本座猜猜!你既然已知道元极摩诃与天极摩诃,你的心中是否正在怀疑,究竟还有否第三种的摩诃元量?”   魔娘不得不佩服其主人的料事如神,俯首答道:   “是……的,主人。”   黑瞳主人豪情一笑,道:   “很好!不枉你追随我这么多年,心思亦已如斯纠密!魔娘,就让主人为你解开这个疑团吧……”   “不错!这个世上,除了少林的元极摩何,神的天极摩诃外,还有另一道的摩诃无量!”   魔娘感到自己开始接近真相了,一双老皱的掌心已在冒汗,问:   “主……人,那第三股的摩诃无量,在……哪?”   黑瞳主人直截了当的吐出一个惊人的答案,相当惊人的答案:   “第三股摩诃无量,就在一一一”“本座体内!”   魔娘怦然大惊,可是其主人已在继续它那惊人的答案:   “魔娘!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我所修练的‘六大魔渡’中的最后一渡是些什么。   如今,你也应该知道,必需知道……”   “我所修练的六大度渡的最后一渡,亦即我毕生最强最无敌的一种武学、便是——   ‘无量渡’!”   “而无量渡只是我后来赋与它的新名称吧了!元量渡最初的名称,本是唤作——”   黑瞳主人说至这里,语气更是凝重,像在宣布着一件它终生的遗憾,因为摩诃无量这四字所带结它的遗憾:   “地!”   “极!”   “摩!”   “诃!”   “所谓摩诃无量,根本便非举世无双,实是一生为三——”   “少林元极,神之天极,还有我这头魔所有的‘地极摩诃’!”   “正是——-”“元天地极……”   “万!”“世!”“摩!”“诃!”   万料不到,神的摩诃无量,竟然并非独一无二的摩诃无量,世上还有基余两道摩诃无量?   但,既然黑瞳的主人“魔”身怀地极摩诃,何以反要忌惮木人巷内的元极摩诃?何以必须诱风云其中之一入木人巷?   这头亦身怀摩诃无量、与神声音相若的“魔”,到底是谁?   它到底是……   何方神?何方魔?   何方神魔?   -----------------      04 017 第十七章 经中之经     都说要当一个普通人!   如果仅是普通人,一生怎会有如此多的奇逢?怎会为诸般匪夷所思的人或事,弄至身心劳累?神神魔魔皆赶着前来争相纠缠?   都只怪他——步惊云,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月儿不亮,迷离之夜更迷离。   今夜还没过去,在这个还没过去的今夜,原来最迷离的并不是天上的月,也不是这个夜,而是他的一双眼睛。   死神的眼睛!   步惊云的眼睛,正为他此眼前所见的一切一一充满迷离!   步惊云抱着孔慈,绕过那个山岗,终于可眺见在此山岗半里外的另一个较为矮小的山丘,当他掠至那个小山丘上之时,他便发觉,山丘上有一个洞口。   沿口上方,赫然刻着一个一尺的字——   少!林!木!人!巷!   “这里……便是木人巷的入口了!”   一直被步惊云抱着的孔慈,乍见这五个字,随即低呼起来。   步惊云却只是默默的盯着这个木人巷的人口,他仿佛发现了一些什么似的。   孔慈循着其目光瞄去,方始发现,在这个人口左方,原来还刻着数行小字:   “少林木人巷乃神圣之地,内藏神者圣者的最高境界。   若非神圣,只属凡尘众生。   万勿擅闯,违者——自误!   违者自误!   步惊云看至这里,仅是泛起一丝冷笑!   江湖只是一场追逐权力的游戏,步惊云向来都不爱遵守舒适江湖规则,甚至有时违反那些假惺惺的所谓原则,他向来都是愤世嫉俗的——违命者!   逆天者!   眼前这数行小字,若细心观其字迹深浅,便知道是最近才刻上去的,那即是说,有人早已预知,将会有人为着某种目的而潜进木人巷内,所以才会发出如斯严重的警告?   可是,步惊云似乎完全无视这个警告,“违反”,早已成为他的格言,他坚持苟延残喘活至今天,也是对其原有命运的最大违反!   他霍地重掌印在那段警告之上,“彭”的一声!顿把着警告的山壁转得四分五裂,迸为片碎!   只因为他要——反!   同一时间,但听“噗噗噗”三声!他亦闪电乾指解了孔慈身上所封的三大气门!   “啊?云……少爷,你……?”   孔慈气门被解,登时感到浑身一阵舒畅,同时感到不明所以。   步惊云于前封了她三大气门,本是力防她体内的黑瞳会突然发难,何以在进入木人巷前如斯重要的时刻,他居然会解了她的气门?   然而,当孔慈瞥见步惊云一声不作,就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便迳自步进木人巷的入口时,她迅即明白,步惊云是在给她一个自由选择的最后机会……   倘若步惊云不把孔慈的气门解开,只把软而无力的她一起抱进木人巷内,那孔慈进入木人巷,便并非是她自己真正的意愿,极可能只是步惊云一手促成而已。   惟是,她如今已是可行动自如,甚至可运气自如,她若不掉头他去,而尾随他进入木人巷的话,那,便是她自己真正的意愿。   他要她亲自选择自己的路!   无论这条路的尽头,是否一条死路。   “云少爷……”   孔慈幽幽看着步惊云逐渐进入木人巷的魁梧背影,霍地咬了咬牙,荏弱的她亦展身一纵,追了进去,一颗芳心,更在不住思潮起伏:   “云……少爷,孔慈命途的……机会,但……其实并不……需要,因为……”   “我早已决定了……自己应走的路!”   不错!为救聂风、幽若、断浪、和那群逾千之鬼,她早已决定,一定要进入本人巷,她深信自己这个决定,将会是她一生最大意义、最勇敢的一个决定!   更何况,相信在少林木人巷内,她还可寻出她身为“恶魔之眸”的真正身世!   但愿,这不会是她今生……最后一个决定!   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在乎自己以后……还可否日夕默默的守在她心中的两个男人身衅,再当回地位低微的孔慈。   当回聂风的挚友……   当回死神的唯一忠心追随者孔慈!   终于也进入木人巷了!到底木人巷内有何乾坤?孔慈十分好奇!   木人巷的入口之内,原来并不怎样昏暗。   孔慈一直跟在高大的步惊云后,目光不住流转,顾盼四周,发觉入口之内,竞是一条异常狭长的通道,通道两旁,每隔五丈更有一盏油灯。   油灯看来亦不迎接浊,只见它们火光摇曳,似在欢迎着这一双男女死神,进来送死!   油灯?孔慈忐忑起来,既然少林寺早已沦为废墟,连半个和尚的影子也欠奉,那群逾千之鬼亦不敢妄来此地,何以会有油灯?   难道……   她正想张口问走在前面的步惊云,谁料,步惊云却猝地止步!   孔慈定神一看,却原来,步惊云止步,是因为他们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一一另一个洞口!   但见这个洞口左旁,竟双刻着一些小字观具深浅,这些小字联东如之前那些小字一样,眼前这些小字模模糊糊,看来年代久远,想必是在木人巷成立之初同期所刻。   但见那那些小字这样写着:   “要人木人之巷,   必先三跪我巷。   九叩诸天善神。   方能见神见佛,   否则必遭天谴!”   三跪我佛?九叩诸天善神?   那岂不是——三跪九叩?好霸道的一句话:   步惊云见字,面上当场隐泛一片不忿之色!   据闻这条少林木人巷,乃是数百年前,一代高僧达摩禅师的爱徒“慧可”所造。   慧可于出家前,曾是一名精研中国术数与机关的奇材,那一年达摩圆寂之后,他为了保持达摩在面壁九年时所看见的那件无敌武器的秘密,便铸造了达摩之心,以隐其秘。   一后来,不知因何缘故,慧可更大怀土木,在少林建造了木人巷这绝世机关,当时寺内的僧侣们都不明白慧可的动机,只在猜测,慧可一定又是要收藏一些东西,一些很惊人的东西!   但从来也没有一个少林弟子,敢进入木人巷,于是,亦从没有人知道木人巷内有些什么。   即使曾有一些年青好奇的弟子,暗中潜进此巷,最后亦不知所踪。   还有一些想暗自偷下山的少林弟子,听闻木人巷的尽头,辟有可以下山的捷径,可是,一入木人巷,他们便永远无法下山了!   木人巷,仿佛成为了一个不容冒犯、亦不容任何人解开的惊世之谜!   如今,展示在步惊云眼前的,竟是一句劝他三跪九叩的话……   步惊云脸色一沉之间,继而双冒起一丝不屑不敬的邪笑!   他是死神!   足可逆众生、足可在江湖呼风唤雨的死神!   神佛是人间觉者,本来值得敬重,然而,若因怕遭天谴而向神佛三跪九叩,未免过于侮辱一一人的尊严!甚至神佛的尊严!   而死神的尊严,更是绝对不容冒犯!   “蓬”的一声!就在步惊云邪笑之间,他己飞身一纵,便掠进这个洞口之内,因为他要看看,若然他不三跪九叩,他会遭受什么天谴?   “云……少爷,不要轻举妄动……”   孔慈刚想制止步惊云,可惜此刻的她那及步惊云之快,既然制止不了,情急之下,她亦紧随步惊云一同进入此洞口之内!   二人甫入此洞,当场一怔,只因他俩已迅既瞥见,他们四足所落之处,竟是一个……   佛教的“X”形标记!   这就是木人巷路程真正的开始了?   亦即是说,若要依适才洞口的告诫而行的话,便需由此处开始一一一三跪九叩?   废话!步惊云的面如抹上一层寒冰,眼内不屑之意更盛,他并没有哪样三跪九叩,反不顾一切,毫不犹豫,纵身再行向洞中深处长躯直进!   “蓬”的一声!步惊云又向前多走数十丈,孔慈只得苦苦尾随其后,然而就在此时,二人摹见前方有光!   那不是昏黄如残阳的油灯之光!   而是一道充满杀气的惨白强光!   这道惨白强光正急速向步惊云及孔慈逼近,一边逼近一边发出“轧轧”的刺耳巨晌,孔慈不由战战兢兢的道:   “啊!云……少爷!那……那是……什么……”   话犹未完,那道强光以惊人的速度,已闪电掩至二人眼前二尺,劲风扑面,登时把步惊云的斗蓬及孔慈散乱的长发,拂得“霍霍”作响,可知强光来势之急之猛!   步惊云与孔慈在此弹指间定神一望,孔慈霎时“哇”的一声尖叫,像是给眼前强光吓得魂不附体,而步惊云,亦是一脸铁青!   他俩终于看见,若然不向诸天神佛三跪九叩的话,需要什么代价?   代价便是一一他们的人头!   己近他们飓尺的强光,赫然是……   赫然是一柄镰刀!   一柄整整长逾二丈、重逾千斤的巨大镰刀!   正以雷霆万钩之势向他们二人的头颈之位……   重重横劈过来!   天!   想不到不跪拜神佛的报应,换来的竟是一柄——   夺命的刀?   这柄巨大镰刀来势这劲之急,纵使快如聂风,亦未必可以闪避得来,何况步惊云即使自身可避,他亦要顾虑其身后的孔慈能否于此瞬间避过!   再者,这柄镰刀长约二丈,刚好是他们如今所置身的这条通道的阔度,二人向左右闪赶亦不可能,难怪当他们进入这条通道之前,洞口的小字会警告他们须向神佛三跪九叩,因为,若然他俩真的如言三跪九叩的话,由于早已俯身低首,准必能避过此劈向头颈的夺命一刀!   可是,天下英雄,若然能闯进少林木人巷,想必定非泛泛之辈。   又怎会轻易如言向神佛屈膝?   或许,设计这机关的人便看准这个心态,明知群雄不易折服。   偏偏便在洞前劝告他们屈膝,使他们更易中此夺命一击!   那柄巨大镰刀闪电间已劈至步惊云眼前,他身后的孔慈在此生死存亡间犹可瞥见。   这柄镰刀的刀尖虽寒而耀目,但刀锋仍沾满不少干涸多时的血渍……   那些,想必是数百年来,不少曾想通过木人巷的人,在首级落地时洒在刀锋上的血渍!   如今,重逾千斤的木寒刀锋,会否又再多添两人的血——-步惊云与孔慈的鲜血?   答案似乎己相当明显了!步惊云与孔慈既然已不及闪避,即使他俩身怀何种惊人力量,若以掌腿这些血肉之躯来挡此一刀,也势必彼凛冽刀势劈断四肢,继而再直劈咽喉,身首异处,浅血当场,死状更惨!   那,他俩在已死定了?   情理而言,他们确是必死无疑,然而……   然而正当那柄两丈长的镰刀劈至步惊云眉睫的一刹那,正当其身后的孔慈欲要尖叫“云少爷”的一刹那,她,竟然没有看见血花四溅!亦没有听见任何脖子给刀锋劈断的声音!   她只听见“当”的一声刺耳尖响!   还看见步惊云与那柄镰刀这间激爆出一串耀目火花!   接着,一切都静止了!   就连那柄夺命镰刀,也静止了!   惊魂稍定,孔慈方才醒觉须趋前一看究竟,谁料一看之下,又是一声娇呼!   惟这一声却是惊叹的娇呼!   却原来:步惊云在千钧一发间,突然记起向来不携带武器的自己,身上还有一件武器,那就是早前他曾吩咐孔慈从天下会兵器房里取回来的一一一绳钩!   这根绳钩,本是作为捕捉黑瞳的黑王之用,不虞到头来始终用不着它来捕黑王,反而在此时大派用场,救了他及孔慈一命。   当然,纵然身携绳钩,若没有深厚功力,那即使能及时挡格那柄重逾千斤巨在镰刀,人也非要被刀势逼得向后急退,直至绳与钧与人的脖子给刀劈断为止!   故而,孔慈所惊叹的,不单是步惊云在此生死存亡间,仍能情急智生,冷静扭转危局,她还在惊叹,步惊云那深不可恻的藏爆炸力!   因为尽管他借助绳钩替代血肉之躯与镰刀硬拼,他竟能即时把重逾千刀的刀势遏止,实力之强叫人咋舌!   以雄霸传给他的排云掌劲,绝不可能一下子便把此镰刀遏止。   身形且还分毫未退:纵使得绳钩之助,若单以徘云掌的功力,步惊云至少需后退七步方能把刀势停住!   惟此刻的步惊云纹风未动,脸上更没有任何虚耗过度的表情。   他能秦然若此,是否只为他体内藏着一些更惊人的力量?孔慈在思索着。   步惊支看来亦在思索着何以自己一出手合能把千斤刀势遏止,在此之前,他早已感到自己愈近少林,体内那股什么“摩诃无量”,愈是畅行不息,纵使他不懂使用此道力量的窍门,亦逐渐可以随心而发,甚至可制住已经非常强的黑瞳,难道,此在木人巷内的秘密,正是与其体内的摩诃无量有关”一念至此,步惊云更是不再迟疑,他,对于木人巷到底藏着一些什么隐秘,愈来愈感兴趣了。   “云……少爷,你……没有……什么吧?”   饶是步惊云,外表看来无甚损伤,孔慈仍情不自禁轻声一问,她实在太关心他,还有正下落不明的聂风!   步惊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漠然地吐出一个字:   “走。”   接着便继续朝通道深处继续前进。   这样一走,二人又走了数百丈的路程,这条木人巷,似乎十分漫长,也不知其终点会在何处。   孔慈一直跟在步惊云身后,只觉一步一惊心,尽管她并没有怀疑步惊云体内的摩诃无量,他亦可以隐约感到,在木人巷隐秘深处,正有一股上天下地至尊无敌的力量在等待着他们。   那到底是什么力量呢?愈是深入,这股力量的感觉便益趋浓烈,浓烈得令孔慈的一颗芳心“卜卜”乱跳。   而走在她前方的步惊云,步子亦愈来愈快,内力益发充盈,似乎,他愈接近那股神秘力量,体内的摩诃无量真的更是畅行无阻!   也不知向前走了多久,二人终于停了下来。   原来前方已是一堵没有去路的洞壁,他俩已进无可进,于不知不觉间,他俩已步至本人巷的尽头!   难道,木人巷的尽头就在这里,木人巷就是如斯简单?浑没隐秘?   不!木人巷又怎会浪得虚名?   因为步惊云已同时瞥见,这尽头的其中一个暗角,正放置着一件诡奇物事!   那是……   那是一瞩径阁半丈的巨型水晶圆球!   但见这颗水晶圆球,晶莹通透,圆球底部与一水晶所制的八叶连华紧接。宛如莲花所凝聚的一滴清泉。   这颗巨大的水晶圆球,还有一特异之处,便是大水晶圆球之内,竟然又刻着数行小字,小字所刻如下:   “尽头未同尽头。   巷未仍是有巷。   若要进巷中之巷。   心需存经中之经!   心中有经。   口中有经。   眼中有经,   足下有经。   由经指路。   方证菩提!”   奇怪的水晶,奇怪的话!   不过更奇怪的是,这洋洋五十小字,居然并非刻在水晶球的表面,而是刻在水品球的内里,可说是巧夺天工!   然而,这水晶球的表面光滑无比,绝无任何并合的痕迹或接缝,那未,刻字的人,究竟是如何把这五十个小字刻在水晶球内,而不损及水晶球的分毫!   步惊云正是为这个疑问而深深皱眉!   遂地,死神的心头涌起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能够不损水晶而把字刻在水晶之内,除非……   孔慈骤见步惊云双眉深锁,她霎时好象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似的,期期艾艾的吐出一个不大可能的假设:   “云……少爷,能够……把字刻在水晶之内,这个刻字人……的功力,是否……已到了能隔物透劲、妙绝巅毫的……”   “超凡境界?”   超凡境界?那岂不是神一般的境界?   不错!步惊云此刻所想的,正是孔慈这个假设,事实上,除了刻字的人,能够把指劲透球而入,在水晶球内刻下这五十个草而有劲的字外,步惊云也再想不出任何可能!   惟是,当今之世,纵是强如他的仇人雄霸,顶多也是只能隔空发劲伤人,或是以深湛把劲在坚硬的表面之上刻字而已,步惊云深信即使是那可怖的经王,亦未必能够依样葫芦。   经王的功力纵霸,纵强,纵高,也仅是再向上求,直至功力可与天比高而已,但这个刻字的人,功力不单要比经王更高,且刻字之时,还同把强横的功力用到恰到好处,不温不火,增之一分则太强,减之一份则太弱,否则透水晶而入的指劲若然太强,水晶圆球便会随不住强横功力而爆开!   能拥有如斯出神人化功力的人,会否亦是珍上已经——   出神人化的强者?   这个登峰造极的强者,是否便是步惊云一直隐隐感到的那股可怕力量根源所在?   是这个人的力量一直在牵引着步惊云体内的——摩诃无量?   正当步惊云思忖这间,他的手不期然误触那个巨大水晶圆球,倏地又有发现!   那个水晶圆球,原来可以向右旋动!   一旁的孔慈见状,为之一怔,道:   “云少爷,这个水晶球看来可以旋动,莫非会是一个……机关枢纽?”   她其实已不用多问,皆因她这句话犹没说毕,步惊云已使劲把这水晶圆球向右一旋,一旋之下,这条通道尽头,骤生奇变……   只听连串“隆”然雷响,沉响不停,在响声不绝这耳刹那,二人面前那堵洞壁,赫然向左右两旁分开!   这堵尽头中洞壁,原来像是一了重的活门,只要那颗水晶圆球的枢纽一经旋动,整堵洞壁反会向两旁敞开,露出洞壁内的世界!   沉雷一般的响声虽然震耳欲聋,异常摄入,惟孔慈更被洞壁内的情景震慑!   洞壁内的世界,居然是一个……   字的世界!   把内里形容为一个字的世界,孔慈心想,实在不足为过,步惊云亦似有同感。   眼前的世界,是一个相当宽阔的山洞,洞的最后方,却是一列由水晶砌成、阔逾四丈的巨门。   尽管水晶是透明之石,惟由于这列水晶门内异常昏黯,步惊云与孔慈一时间亦瞧不清门后有些什么,只见内里影影绰绰,这列水晶之门.看来便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了!   然而,事情看来双不似如斯直接简单,在水晶门前的地上,却另有一些物事,令步惊云及孔慈暂时望而却步,那便是——字!   数不请的大字!   这个山洞的地面,竟铺满大小相同的血红方砖,方砖阔约一丈,每块砖面之上,亦分别刻着一个人尺的字,故整个山洞地面,都破密密麻麻的字填满了,难怪这里俨如一个字的世界!   不过这个字的世界,看来似乎并不怎样飘扬着浓厚文彩,地上的字,并不排列成句。   更不能通顺成文,仅是杂乱无章的一堆刻字!   惟此际的步惊云与孔慈,却仍是停在此字的世界之外,停在这堆杂乱无章的字前,只要他俩踏前一步,便会踏进这玄幻的字的世界,他俩止步,只因已感应到危机!   那列藏着隐秘的水晶巨门虽在不远之处,只要步过这块满布刻字的地面,便可直抵水晶巨门之位,知道本人巷内之秘,然而世事岂会如此轻易?   这块地面,一定暗藏看不见的杀机!   再者,那些方砖共分口行,每行六十多块方砖切门竖放,亦即是说,从步惊云二人所站之处,至那列水晶之门,共隔六十多块方砖,换言之,他们如今与水晶门的距离,共有六十多丈之遥!   纵使聂风在此,也不敢肯定自己可否一下子飞跃六十多丈而不用着地,更何况,是向来不以轻功昭著的步惊云?   故而,若要中途足不着地而一下子掠至水晶之门那方,相信,非要那个在经王口中,相信已可飞跃百丈的雪达魔不可!   既然足不着地绝不可能,亦即表示,步惊云与孔慈,此刻若要跃至水晶门的彼方,便必需踏进这块满布刻字的地面。   而陷进这块地面的方法,如今方是他俩必需立叩找出来的!   步惊云蓦地记起适才在水晶球内的话,眼前“尽头未是尽头,巷未仍是有巷”一话已经应验,那,踏上这个字的世界的方法,会否必需一一一经中之经?   把目前杂乱无章的字,组成一篇经中之经?   但,什么才是经中这经?   步惊云斗地问身后的孔慈:   “你,会念过……”   “什么佛经?”   孔慈一愕,不料步惊云突然出口相问,椎随即明白,步惊云这回非问不可!   即身为天下会众口中的死神,步惊云的行径固然异于常人,且绝对离经叛道!   他的心中,很早已没有“经”!也没有“道”!他早已比经王更——-无经无道!   离经叛道!   只有数不尽的沉郁、冰冷、绝望!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见人怕的死神,又怎会喜欢诵经念佛?心中怎会有经?   相反,孔慈却截然不同!她心中一直有数个无法遗忘的影子一她那个早已失踪多年的爹、那个曾经温柔地对她笑过无数次的少爷,还有……   一个从来都不对她笑,却令她芳心无刻能忘的他。   多少个不眠的寂寞夜晚,她曾在自己房中,为她无法遗忘的数个男人,念尽多少遍经,芳心只有一个不敢向人诉说的心愿——   愿神佛祈保他们能平平安安。   即使以她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生命,来换取他们的平安,她也认为值得!   只因她认为自己的命实大“贱”了,二十年贱命,换三个人的平安,她不在乎!   正因如此,孔慈在“佛经”这方面的认识,反而比步惊云更深!   而就在步惊云问她的同时,她亦不期然仔细用心一算,地上的方砖虽共分四行,惟每行的方砖,准确的数目是——六十六块!   四行六十六块的方砖,亦即总数为二百六十八块,其中位一中央的两块方砖并役到上任何文字,只略刻上一些佛像……。   这个字的世界,其实合共只有二百六十六字,究竟在佛教的经典中,有那一部的字数,刚好是这个数目?   已经不用再猜了,孔慈此时已习地记起,她曾念过一篇佛经,正正就是二百六十六字,她对步惊云道:   “云少爷,若我猜得不错的话,那篇经中之经,可能便是——”   “般若……”   “心经!”   “般若心经”步惊云听罢一瞥孔慈,似在等她解释。   孔慈道:   “在部分佛教人的心中,认为佛教的经典,最重要的部分,是‘般若’部。”   “而这‘般若部’的经典里,最具代表性的,却是‘大般若经’。”   “不过‘大般若经’多达六百部,可说非常博大精深,椎是,‘大般若经’的精髓,却在一篇仅得二百六十六字的——‘般若心经’之内!”   孔慈说到这里,不期然语音稍顿,看了步惊云一眼,再行续说下去:   “更有人曾作比喻,‘般若心经’可比作‘大般若经’的心脏,也就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心’经,因此,孔慈认为,‘般若心经’,极可能便是那水晶刻文所说的——-”   “经中之经!”   孔慈所猜的亦言之成理!步惊云骤听之下,却并没即时口首一望孔慈,背影反似在沉思,良久良久,他方才以其寒霜一般的声音沉沉问:   “那……”   “般若心经该……”   “如何念?”   孔慈闻言乍惊乍喜,步惊云如此一问,亦即表示他已相信她的说话,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所说的话,会被他如此重视,不禁喜上眉稍道:   “怎……样念?我……懂得!云少爷,要不要孔慈立即念出来?”   这样问题真是傻得可以!不过还是孔慈第一次感到自己在步惊云身边,并不是一个负累,而是一种有用的力,乐得一时忘形,不足为怪。   步惊云并没任何表示,孔慈跟随他已多时,那会不明他此刻心意?她已经朗声把般若心经念诵出来:   “佛说摩诃般若彼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然而,当她念至“一切苦厄”四字之时,步惊云,猝地已有所行动!   但见他展身一纵,身起腿落,便按着孔慈所念的字,以双足在那些方砖上的字一点,孔慈这下子共念了前四十字,步惊云便在那二百六十八块方砖之中,闪电选了她所念的四十字,以足顺尽点,一字不遗!   孔慈当下愕然,没料步惊云不动则矣,一动则快如奔雷!是的!在那颗水晶四球内所说的,除了必需“经中之经”,还须一一心中有经,口中有经,眼中有经……   足下有经!   由经指路!   如今步惊云所干的,便是依着孔慈所念的经,依次以足尖在每字之上快点,相信只要以这个方法把这些杂乱无章的字,点成一篇完整的般若心经之后,便可能会有奇事出现,指点他们应如何干下去!   既然已明白步惊云的用意,孔慈于是更是聚精会神,谨那个念下去,因她知道自己若有一字之错,步惊云便会误踏一步,一步之差,也许不单不能解开少林人巷之谜,还可能因误踏而触动某些机夫,招惹杀身之祸!   幸而虽然异常紧张,总算没有出错!很快便把二百六十六字的般若心经念完,而步惊云亦依所念的,点成一篇般若心经,最后更落在刻着般若心经最后一字“诃”字方砖之上!   整篇“般若心经”已经大功告成,是否表示,木人巷内的秘密,会在那列水晶巨门之内出现?   不!那列水晶巨门之内,仍没有任何变化!   相反,这个山洞的洞顶却乍生奇变!   步惊云与孔慈只闻洞口乍传出二十二道“噗噗”的破风声,抬首一望,赫见洞顶原来有二十二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未及细思,这二十二个洞口,已扑出二十条黑影,纷纷落在那块满布刻字的地面上,更刚好把步惊云重重围在核心!   那二十条黑影竟然是……   二十二个活人等高的——   魁梧木人!   天!是木人!   变生时咬,步惊云微微一怔,孔慈更是瞧得目定口呆!他与她遂地明白,般若心经那机关引出来的,并不是那水晶门后的秘密,而先是这些本人!   瞧真一点,这些木人均雕得相当精细,面容更是桐橱如生,每名木人的手脚,均击着数不清的小铁炼,把他们从洞顶的沿口吊下来。   这些铁炼,似乎可以控制这些木人,骤眼看去,它们活像那些在民间木戏里的扯线木,一切行动,都在依从深藏于洞顶上的神秘机关!   木人巷。原来真的有一批栩栩如生的木人存在!   这些木人即是木雕,看来也强不到那里,步惊云只要轻轻一掌,便可以把它们木造的身躯打个灰飞烟灭,似乎无甚可怕!   惟是,这些木人仍有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方!步惊云与孔慈已同时看见,每名木人的胸前,也刻着一个字;由第一个木人,一直到最后一个木人,赫然砌成了──句他们意料不到的话,这句话竟是“天……”“下”“武”“功”,“源”“出”“少”“林”!   “少”“林”“第”“一”“无”“上”“武”“学”——   “元”!“极”“摩”!“诃”!   “在!”   “此!”   “无……极摩诃?”   “不妙!什么是……元极摩诃?”   孔慈极度震票地低呼,步惊云面色却渐呈死灰!他俩逐自发觉,原来黑瞳主人诱他们进入少林木人巷,动机可能比他们所想的还要复杂!还要莫测!   少林第一无上武功,何以会与他们“魔渡众生”的计划扯上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步惊云与孔慈已经无暇再想了,因为在同一时间,那二十二个仿佛蕴涵无限爆炸力的木人,已经——   动了!   它们动了!   -----------------      04 018 第十八章 摩诃无量与摩诃无量     “元”字,通“原”。   究其字义,本解作“数之始”,甚或事物最早的根源,原始之意。   既然,‘元’字通原,那未,所谓“元极摩诃”,会否便是——   最初、最早、最根本的摩诃无量?   会否亦是一一一最强最无敌的摩诃无量?   倘若,一个身怀摩诃无量的人,就像步惊云,处身于“元极摩诃”这道最原始的摩诃无量这内,又会有什么奇事发生?   那群木人不动则矣,一动之下,速度却相当惊人!   步惊云发现那句“元极摩诃在此”的话同时,本已心知不妙,可是还未及纵身跃出木人的围困,木人们早已绕着步惊云周遭游走,把其所有的去路对锁得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步惊云现见那群木人在游走之际,手上都在不停做着一些动作,那些动作赫然是——   —些武功架式!   且还是一些上乘武功的架式!   这,便是那股一直深藏在木人巷内的——绝世无敌力量?   步惊云终于明白,为何那些木人身上,会,雕着“少林第一无上武学——元极摩诃在此”的话了,设计这些机关与木人的人,想必已把少林这种绝学的招式精髓,融于这二十二木人身上,更以洞顶上垂下来的铁炼,控制它们的活动,只要适才般若心经的机关一经触动,那批木人便会把“元极摩诃”使将出来。   而就在那些木人一边旋动、一边耍出“元极摩诃”武学之际,步掠云理迅即恍然大悟,何以他愈近少林,便愈感到体内的摩诃无量蓄势待发?   全因为眼前这二十二个木人!   它们在未被触动、仍藏身于这个洞顶之前,敢情亦摆着一些“元极摩诃”的绝学架式,尽管这些木人并非活人,它们所摆的架式,也悠然生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无敌气势,纵使他不懂得使用这些道力量的窍门,亦逐渐可随意使用!   不过更奇的是,那些木人的动作愈快,它们对步惊云的牵引亦渐大,倏地,步惊云骤觉浑身不由自己,竟随着那些木人……   一同把元极摩诃的架式舞动起来!   这简直绝不可能!   饶是步惊云如何处万变于不惊,此际亦陡地身心一震!   他向来都坚守自己的路,绝不会被人牵着鼻于走!任凭苍生耻笑,潮浪淘尽,他还是依然故我,但,如今……   尽管他如何不愿、不想,那些木人所使的元极摩诃,像有一股元形的牵引力,令意志坚如磐石的他亦不能自己,与它们一起舞动相同的架式,他突然怀疑,眼前的少林第一武学“元极摩诃”.会否与他体内的摩诃无量有关?   两种摩诃,会否辕出一辙!   孔慈一直在旁看得目定口呆,不知所措,她不虞那些木人竟可合力使出一套上乘武学,若此刻被困在核心的并非身怀摩诃无量的步惊云,而是寻常高手,恐怕单以其无敌招意,已把夹在当中的人逼得身心爆裂而亡!   饶是如此,眼前步惊云身不由已地随着本人移动,孔慈亦是担忧不已,但听她高呼道:   “云少爷,孔慈……来帮你……”   高呼声中,她已身随声起,展身朝阵中的木人疾扑,希望尽她一已之力,可以阻缓木人的游走移动,为步惊云解困,谁料……   未至木人与步惊云方圆十丈之内,“嘭”的一声巨响!她赫然已被一股元形力量震飞数十丈外,倒地翻滚……   鲜血狂喷!   好吓人的逼力!霸力!功力!孔慈当场心胆俱裂!   想不到那些木人虽然没有生命,体内也浑没半分真气,它们所舞弄的“元极摩诃”,居然能生出如此巨大无论的威力?连身怀死亡力量的孔慈,也被震伤?   而这股盖世力量在不断增强中,宛如一道凌厉的龙卷风,逐渐侵袭洞里的每一角落,将叫所有妄进此木大巷尽头者——死!   可是,已经被压至五费六伤的孔慈,还有何办法阻止?   正当孔慈心焦如焚之际,益发惊人的事接着发生了!   木人们虽在不断游走舞动,步惊云亦逼得与一起运舞,但,他们后方的那列神秘的水晶巨门.赫然已在他们运舞之间,“轧”的一声……   缓缓上升!   “啊!那列水晶门……更上升了?”   孔慈见状为之纳罕,随着木人运舞的步惊云亦是一愕,可惜他犹被元极摩诃招意带动,未能再深察下去!   事情在些瞬间接二连三迭生,孔慈已是阵脚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椎与此同时,她脑海忽地又传来一个声音,与她的心谈话:   “孔慈!”   “已是时候了……”   “快!”   是黑瞳!是黑瞳的声音!   在最紧张的一刻,她终于又来了!   孔慈乍闻黑瞳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传未,不由大喜!在此心慌意乱的一刻,她竟然盼望黑瞳可以指点迷津?   “黑膻,我……如今……该怎么样?”   黑瞳的声音又隐隐约约的道:   “你应带同达摩之心,尽快进入那列水晶门内!”   “主人曾经说地,木人巷内有一道门唤作‘圣门’.只要你与达摩之心进入圣门之内,使可再度成为恶魔之眸,更可实现它魔渡众生的计划,我相信,那列水晶门便是所谓的圣门了!”   “相信?”孔慈万分疑惑:   “那即是说,连你也不敢肯定?”   黑瞳又道:   “嗯!主人只曾对我提及这一点,其他的,我也是与你进和木人巷内方才知道!正如当初我也不知道主人所忌惮的可怕力量。   便是此刻引着步惊云的‘元极摩诃’……”   “而且,如今我亦明白,何以主人一定要步惊云或聂风其中之一,护送你进入本人巷了!主人其实是想以他们体内的摩诃元量,应付这批木人所使的‘元极摩诃’,我深信,这批木人这道元极摩诃的力量,是用来守卫这列神秘的圣门!”   不错!孔慈亦深表认同,若是一般高手,只怕那批木人使出“元极摩诃”不到一弹指间,已经死个清光。   而这道圣门,准是必须待至木人们把“元极摩诃”连舞至一大周天之后,方会慢慢升起!但谁人有些能耐能支持至一大周天而没被元极摩诃逼杀?相信只有身负可能的与元极摩诃同出一辙的步惊云或聂风,才会支持至圣门上升之时……   然而,在黑瞳、雪达摩和摩娘口中,已是盖世无敌、出神入化的主人,以其强横的功力、实力、魔力,何以不亲自前来应付元极摩诃?而偏要费此翻转引风云前来?   孔慈也无心细想,她目下最担心的,仅是步惊云的安危,她又问黑瞳:   “要我入圣门,也是为了完成你们魔渡众生的计划,但,我……   怎样才可阻止……这批木人,助云少爷……脱困?”   “他不会有事的!”黑瞳直接了当的答:   “孔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步惊云虽被元极摩诃牵引,但他其实已与元极摩诃的力量融为一体?”   孔慈一怔:   “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步惊云现下看来虽处被动,但他其实正在——-受益!”   “受益?”   “不错!元极摩诃似乎与其体内的摩诃无量同出一道,所以他才会被带动,步惊云不是一直不知如何灵活运用体内的摩诃无量吗?如今在元极摩诃带动下,他,也许将会把体内一直深藏的摩诃无量冲破任督二脉,将它——-全部爆发!”   孔慈听完更是半信半疑:   “那岂非是说……”   她还没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她体内的黑瞳。似早已洞悉她的说话,先自答道:   “不错!你所猜的一点不错……”   “若步惊云真的可以把体内的摩诃元量冲破任督二脉,他,以后便绝对可像我们主人那样——”   “无!”   “敌!”   “无敌”孔慈益发无法置信!然而黑瞳此时已在催促她:   “孔慈!别再踌不决,即使你不信步惊云可以安然没事,惟只要你进入圣门这内,也许便能在内里找出停止那些木人的方法,还有,别忘记圣门之内……”   “还有可以救那逾千之鬼的东西!”   逾千之鬼?孔慈当场呆住,她如今方才记起,她此行其中一个主要目的,也是为救那千名可怜的鬼,那曾经是天真小孩的鬼……   黑瞳道:   “孔慈!我黑瞳虽一直寄生别人体内,但我所挑选的寄生体内严格!我的前一身香雪,曾与我一起抢救那面临屠杀的四千小童,总算不负我与她并存的一生!我亦希望我的新生一一你,能够振作起来,不要辜负我黑瞳对你的期望——”   “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主见、有用的女人!步惊云与聂风既能无畏一切险阻,我和你,也不要输给男人,也要勇敢的战下去!”   听至这里,孔慈单薄的身躯更在不住颤抖,她倏地狠狠一咬银牙,似已有所决定,飞身一掠,便乘隙掠过步惊云与那批木人,跃进已完全上升的——圣门!   她终于去了!她终于决定不顾一切!只为了风云、幽若、断浪、和那逾千之鬼……   在她身形纵人圣门所牵动的劲风中,仿佛犹隐约传来弱女一句勇敢而坚决的话:   “黑瞳!”   “我应承你!”   “我孔慈尽管不想为实现你主人的计划而入圣门.但……”   “我虽是一届弱女,也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更不会辜负——-”“那逾千之鬼十一年来的苦苦等待及期望……”   伏的一声!孔慈可怜伶汀的背影已义不容辞地,无俱地隐没于圣门之内!这一次,还是的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并非为了心中的风云而活!   而是为了其他可怜的人……   坚强地去面对圣门神秘莫测的未来!   即使圣门内的未来,或许会叫的——   粉心!   彻身!   碎骨!   就在孔慈没于圣门之内的一刹那,仍与木人一起连舞的步惊云,遂地有变!   他已瞥见孔慈掠进圣门之内,死神的脸,蓦地泛起一丝极度罕有的关注!   他,在乎她?   也许连死神自己亦不太了解自己此刻的感受,他只知道……   他是死神!   他绝不能让孔慈单独一个进入圣门.孤立无援地面对的那生死难卜的命运!   即使要进入圣门.他亦会与的一起!   她曾在六年前的那个雨夜扶他一把,他如今亦要扶她一把!   霍步天已成为他毕生遗憾!他,决不容曾扶他一把的孔慈,会有同等的下场!   死神与这弱女相识于风雨中,他,也会誓死保护她于风雨中……   这样一想,步惊云不知何来气力,在连舞之间霍地一字一字向夭暴喝:   “统!”   “统!”   “给!”   “我!”   “滚!”   死神似乎真的给缠得怒了!然而死神这次的震怒,亦令死神自己深深震!惊!   绝对震惊!   步惊云向天暴喝,本只想以喝声集中自己的真气,企图摆脱“元极摩诃”招意的纠缠与牵引,岂料……   这声暴喝声中,眼前的二十二个木人,赫然变了一回……   所谓“圣”,单从了义,便与“神”“魔”二字有别!   故而“圣地”,会否亦是一个——人间神魔必需却步之地?   孔慈,将会在这木人巷内的最终目的地——圣地,找出什么秘中之秘?   孔慈一步一步闪圣门深处走进,每走前一步,她的心便会重重一阵跳动,掌心的冷汗更多……   她十分明白,事情已到了应该结局的时候!只要她再继续向前深入,她,将会如黑瞳主人所愿,回复其恶魔之眸的身份,协助他达成千秋宏愿……   她不知道,自己变回恶魔之眸后,还会不会是孔慈?抑或会完全忘记那段与聂风及步惊云一起走过的日子?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她最渴望他们在身边的时刻,他们,都不在她身边……   她被逼最后落得要以自己一人之力,去面对自己的医运。   孔慈当然并没有埋怨聂风与步谅云,她很明白,他们已尽力去保护她,只是今次,他们所遇见的一切人和物,已超出他门的想象。   既然身畔已没有人可以帮她,她这次唯有坚强地去面对!   只是,孔慈的伤感,未免太早了一点,如果她知道,此刻在圣门外的步惊云,一个从不爱大叫大喝、甚至不爱说话的死神,如今竟为了她单独进入圣门而急得仰天暴喝,她便一定会明白,无论在何时何地……   她都并不孤单。   只因为,还有一个比她更孤单、更需要别人同情的灵魂——-愿意今生今世都保护她!   全因为他,心中一直无法忘记,当年她曾把他从阴沟里拉上来的小手!   与霍步大那样温暖的手……   孔慈浑身的衣衫已给汗水湿透,可是,在圣门内兜兜转转的她,还没有什么发现。   圣门之内,除了一片昏暗,似乎也无甚特别,这样一个平凡而阴暗的地方,究竟会藏着什么稀世人或物?会令她变回恶魔之眸?   她不用再想下去!就在她继续前进之时,她开始隐隐感到,前方有两股异样的感觉——-一股怨毒之气!   奇怪!孔慈心忖,怨气和祥和之气完全各走极端,为何会同在一个地方?   而当地向前再走十丈的时候,她终于在昏暗中瞥见一点微光,如浊世洪流中一点光明希望……   还有一条匍匐在地上的人影!   那点微光,正是在这条人影的手中!   万料不到,圣地之内,居然有人?这个人,会否也是——神圣?   孔慈连随止步,仔细再瞧清楚一点,只见那条匍匐在地上的人影,竟是一个身披袈姿的和尚骸骨。   这和尚看来已死了相当时日,然而,单看其遗骸,孔慈亦可感到他在散发着一股怨毒之气,原来适才那股怨毒感觉,来自这和尚身上?   孔慈内心一片忐忑,和尚不是应诚心向佛,舍弃暴戾,满脸慈和的吗?何以反而这样怨毒?   事情看来相当匪夷所思,不过孔慈的目光已渐被这和尚手中的那点微光吸引……   那原来并不是一点光,而一颗如指头般大小、呈泪形的一一水晶!   这颗水晶,看来并没有那和尚的怨毒,相反却在散发着温和的祥光,就如一滴在开心时所淌的眼泪,令满是疑惑的孔慈,亦不由好奇,把它从那和尚的手中取了过来!   谁料就在她刚把它执在手中的刹那,孔慈骤觉……   她骤觉脑际像被一股很浓很渗的哀伤冲击!那是一股很深很深的哀伤……   接着,她幽幽的凝视着那颗水晶,竟然情不自禁地悲从中走来,低声呢喃:   “达摩……之泪,达摩之泪,达摩之泪……”   “达摩……之泪,为何我的悲哀会是……红色的?为何我会有……   红色的悲哀?”   达摩之泪?红色悲哀?   孔慈随即瞪目俺咀,她只听过“达摩之心”,从没听过“达摩之泪”,她适才为何像身不由主似地梦吃起来?   适才的声音,并不是黑瞳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声音!这一次,她肯定不是黑瞳的把戏!   然而,她为何会不由自主唤出达摩之泪这名字?难道,此刻在她手中的这颗泪形水晶,便是——达摩之泪?便是……黑瞳主人希望她进入圣地所拿的东西?   难道,这颗达摩之泪,便是她变回恶魔之眸的关键所在?她终于在木人巷内找到她应找的东西?   就是这滴眼泪?就是这滴眼泪?她终于找到了?原来她无视险阻,到头来要找的,便是这滴水晶眼泪?达摩的眼泪?   正当孔慈惘然之际,更奇异的事于此瞬间发生!   她的一双眸子,突然又不能自制地……   流下两行眼泪!   她不由失声惊呼,因为当她的泪珠滴到地上的时候,她先是听见两道“叮叮”之声,那声音异常哀伤,听得人欲断肠,她继而又看见,她落在地上的泪珠,赫然是……   两颗落地即凝为红色水晶的——   血泪!   不!这怎么可能?孔慈见状不禁凄惶高呼:   “不……可能!我……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活人,我……为何会……不由自主……流泪?我的……泪,为何……又会化为……”   “鲜血殷……红的……水晶?”   “天……啊!我曾……遇过……什么?我……曾经是……什么?”   “达摩之……泪!它,将要……把我这头……恶魔之……眸……”   “变?为?什?么?”   死神变它们既以“它们”代名,本应是没有生命的礼物。   然而,尽管它们是死物,也必需一一再死一次!   因为它们今回的对手,是一个比它们更死静、更象没有生命、更像死物的人!   一个死神!一个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摩诃无量”究竟有多利害、多可怖的死神——   -步惊云!   它们,正是那甘二个在木人巷尽头之内,随着洞顶铁运舞“元极摩诃”的木人!   步惊云本来一直被那甘二个木人所运舞的“元极摩诃”牵引而动,可是,当他瞥见孔慈这样一个荏弱的女孩,亦能为救那逾千之鬼及所有人而从容就义,不顾一切掠入门内犯险的时候……   不知何故,死神向来冰冷的心头,遂地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怒,与冲动!   他不能就这样撇下她!   纵使他一直是踏上复仇这条寂寞的不归路,而尽量避免对任何人发生任何友情、感情,他亦决不能抛下这个六年前曾在漫天的风雨中,冒着风吹雨打,以一颗温热的心及一双薄命如花的暖手,拼命把他从阴沟拉上来的弱女一一孔慈!   即使他对她没有半公友情、感情、恩情,他这个寂寞无边的死神,亦绝不会让一个如斯可怜自卑的女孩,孤身去面对地那莫测的前路!   死神,会尽其所能站在曾救他的人身边!   更何况,他未必对她不存半点情。   即使她对他的,未必是男女之情……   然而无论是因为一种情,步惊云于怒极之下,已霍地向那二十二个木人暴喝:   “统统给我滚!”   这豁尽全力、心力、怒火的一声暴喝,不独即时证明了步惊云誓保弱女的心,更证明了一件事!   他,原来真的是死神!   一个足可令任何死物再死一次的死神!   一声怒喝之后,接下来的是一声雷鸣一般的“隆”然巨响!   眼前这个字的世界,竟已于瞬间变得一一一物我不分!   生死不分飞沙滚滚!   洞顶破了!   紧锁木人们的铁练断了!   洞内两壁给击个摇摇欲塌,碎石铺天盖地横飞!   就连步惊云足下方圆十丈的地面,亦给其声震个寸裂!   整个字的世界此际已沦为一片飞沙走石的世界,步惊云与那甘二个木人,更已给浓的飞沙笼罩,身影顷刻模糊起来。   实在叫人咋舌!死神为孔慈所发的一声怒喝,居然己可——翻转夭地?   飞沙虽飞,欲仅飞扬了片到,便已如星尘滚朝地面沉寂。   视野终于渐渐清晰,只见洞内的事物,几已被死神的尽喝至“五雳七伤”,惟有一点奇怪的是,那二十二个本人,欲仍团团把步惊云围在核心,看来依旧安然无恙。   这有可能吗?连洞顶、洞壁及地面亦给轰个进裂,这二十二名木人刚才位置最接近步惊云,且更是木造吧,首当其冲下,怎可完整无缺?   不!就在沙石刚刚沉下来的刹那,突又听“唆噗噗”甘二道奇怪的响声,那二十二个围着步惊云的木人,赫地已爆为甘二团木悄,“沙”的一声如沙般倾泻上。   迅速灰飞烟灭!   面对死神的怒与暴喝,任它们本来已是死物,任它们运着菲夷所思的元极摩诃,它们还是必须一一一再死一次!   恐怖!   好一道足以叫天翻地覆的巩怖力量!   步惊云那双横冷的一字眉在深深皱着,地上那计二十二团木人碎尽所化的木屑,看着周遭的山崩地裂,他迄今方才发觉,原来自身竟是一个拥有如斯恐怖力量的死神?   仅以声音,便能惊天动地,隔空碎万物于无形,这,便是藏于他体内的那股摩诃无量的惊世威力?   那股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从何处得来的——摩诃无量。   死神不很明白,何以自己适才被那二十二木人的“元极摩诃”牵引之时,体内那股摩诃无量且会随着他的动作更急。   而当他为孔慈的孤身犯险暴喝之时,怒,更把他体内的摩诃无量催至顶峰;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声暴喝之中,动用了具体内多少成的摩诃无量,是仅知道一点……   刚才暴喝声所迸发的惊世力量,似乎已足够把他体内的“任督二脉”冲破!   任督二脉是内家真气修为能否成功的重要一关,若真的二脉全开,那当事人的功力,势必会突破本身界限,更上一层,甚至更上十层、百层亦未可料。   惟是,此际的步惊云,似并不太关心自身的任督二脉是否已破,他似乎只是在关心一件事!   掠进水晶圣门之内的孔慈,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   一念至此,步惊云立想身一纵,欲掠进圣门内追上孔慈,谁料当他正欲提气一跃之际,奇事发生了!   奇事,就发生在步惊云身上!   真气乍上丹田,还没运做于四肢,步惊云欲闻自己丹田传出“波”的一声,接着,他更聚觉一股空前澎洽的绝世力量,迅即自其丹田向其体内一百四十四个大穴流窃!   这股力量之强、之劲、之猛、之狂,居然连他一百四十四个大穴也无法抑压、紧守,终于,赫听“唉”声迭起,那股力量,竟把步惊云身上一干大穴悉数逼裂,每个穴表面上的毛孔,登时齐齐激迸出浓浓血丝,步惊云浑身霎时如在散发者一百四十四根血箭,情景异常凄厉!   不仅如此,当那一百四十四根血箭射及周围墙壁的时候,竟还“轰隆”的在洞壁上破开无数缺口,周遭洞壁给步惊云身上的血箭轰个四分五裂,修忽之间,洞内复再给翻飞的砂石重重笼罩!   好匪夷所思的力量!这股力量一发,不但连步惊云的大穴亦无法抑制,甚至,这力量所逼出的一百四十道血丝,居然比神锋利器还要盖世,单是血丝,便已足可开山劈石!   适才步惊云自然而发的这股狂猛力量,是否正是其体内的摩诃无量。   事情看来正是这样!唯若瞧真一点步惊云如今的情况,又看来不像!   缘于就在他浑身一百四十四个要穴迸血的同时,他亦已……   无法动弹!   不可能!   步惊云心想,倘若他刚才真的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何以如今寸步难动?而且身上大穴还在不住淌血?   想到自己这个情况,步惊云心修地涌起一个念头,一个只有四个字的念头。   那四个字便是——瞑眩……   反应!   瞑眩反应?究竟什么是瞑眩反应?   所谓“瞑眩”,原是出自中国古时的医书。   据不少医书记载,有少部份病人,在药到病除之前,都极可能较未服药前病得更重,更辛苦。   然而这种服药后比服药前病得更重的现象,其实是病愈前的先兆。   正如一个人若身患热病,服药以后,可能会比服药前倍热,终致大汗淋漓,惟在大汗过后,热度便会减退,人便会逐渐恢复过来。   几乎置诸死地而后生,这,便是名副其实的——瞑眩反应!   同……样的道理,步惊云适才欲要提气,却先是全身大穴喷血,继而动弹不得,也极可能,是一种摩诃无量打通其任督二脉后的“瞑眩反应”。   如果,他能够熬过此浑身大穴淌血的“瞑眩”段而不死,或许,当他能再次动弹的时候,他便会臻至更强更高的境界,甚至可——-与天比高的境界!   问题是血还不住从其一百四十四个穴位的毛孔源源渗出,他能否支撑至瞑眩反应过去,而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最糟的还是,他此际已因“瞑眩反应”而动弹不得,他本想跃进圣门察看孔慈,可是自身难保的他,根本已欲助无从!   就在步惊云穷思对策之时,更棘手的事随即发生,在那道已经完全上升的水晶圣门之内,赫然传出一声惨叫!   “哇……”   步惊云一听之下,已即时听出此叫声属谁!   是孔慈!   是孔慈的惨叫!   变生意外!叫声惨厉无比,听来异常绝望,仿佛叫声的主人正发现了一个悲哀地令人惨叫的悲剧一样。   步惊云脸色陡变,为孔慈而变,死神向来古井不波的心,当下也不由思潮起伏。   孔慈究竟在圣门内遇见什么?瞧见什么?何以她会发出如此惨叫?   难道,她已发现了圣门的秘密?她更已回复她真正的身份——   恶魔之眸?   可异的是,无论步惊云此际如何强行催运体内功力,欲突破此瞑眩一关,他还是难动分毫!   他细意端详自己体内情况,这瞑眩之关,似乎至少还会再多耽识破半个时辰……   眼前他唯一可干的,也仅是光睁是眼,看着仍不停从自己穴位流出来的鲜血!   惟,死神何尝曾如折受制?   他素来都不向命运屈膝,今日,更不会向这区区一个关口低头!   纵使他乖熬过这一关,可能从今以后,便能把体内那股菲所思的摩诃无量运用自如,他也毫不希罕!   他如今唯一想于的,使是能够尽快冲破制时,入圣门内助孔慈一把,就像六年前她在风雨中扶他一把一样!   孔慈当年明知自己只是一个女孩,极难把身体比同龄少年高大的他,从阴沟里拉上来;可是她仍一意孤行地于下去,终于凭着一颗救人的炽热芳心,把死神救回来!   既然连当年的孔慈也可突破自己,不哭死神,此刻又何尝不能为她而突破自己?   一念至此,步惊云更是不顾自身死活,发狂催运体内并非属于摩诃无量的排云掌劲,他,向来虽对一切事物不大关心.但这一次,他一定要帮她!   那管到头来他武功尽失!   那管孔慈在其他人眼中,待婢也是人!孔慈更不是别人!   殊不知,步惊云催运排云掌劲不到片刻,连地又生奇变!   圣门之内的孔慈,在连串修叫以后,忽然转过死寂。   接着,步惊云又听见了另一些奇怪的声音。   一些很轻微的“叮叮”之声,轻得如同泪珠滴到地上的声音。   声音还愈来愈急,仿佛正有数不尽的泪珠滴到地上,是谁这么哀伤?是谁有如此多的伤心往事?是谁流下如此急,如此多的眼泪?   这阵差点微不可闻的声音亦愈来愈近,听来已渐近那道水晶圣门.步惊云如电的目光,随即槽声向槽暗的圣门内一扫。   只见内里有一条模糊难辨的身达,正向圣门出口步去,似将要走出圣门。   由于圣门内一片幽暗,而正要步出来的人,步履亦缓,故一时之间,连向来目如鹰隼的步惊云,亦无法辨清此人是谁。   然而,他还是可以隐隐感到,这个人应是孔慈无疑。   步惊云的猜想很快便得到印证,因为那条人影,此时已经缓缓步出圣门。   他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果然!不出步惊云所料,步出来的人,真的是孔慈!   但,步惊云一看之下,饶是对一切漠然的人,亦不禁微微动容!   活像正看见一团令死神亦为之皱眉变色的一一物体!   只因为此刻呈现在步惊云眼前的孔慈,竟然已变成了……   ???   这,就是恶魔之眸?   这就是黑瞳主人一直希望孔慈回复而的——   恶魔之眸?   相信步惊云万料不到,一直被喻为恶魔之眸的孔慈,她的真身竟然会是这样的!会是这样的!   然而有一点令死神步惊云更难料到的是,当他正疑惑地瞥着己变为恶魔之眸的孔慈之时,孔慈支奚地张咀,以一种非常稚嫩宛如孩童般的语气,若断若续地吐出一连串有如梦吃的话。   令人莫名其妙的话!   但听孔慈错锗沉沉地不断低呼道:   “忍受……亲!娘……亲!娘亲……”   “你……为何要……这样对待女儿”“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娘……亲!你……为……何……要……”   “为何……要……”   “杀?”   “我?”   铜壶滴漏,夜静更长。   曙光依然未露,在此长夜将尽未尽的一刻,大部份世人都仍旧在混饨难分的梦境当中寻梦。   惟是,于嵩山一带偏僻小村之内,今夜,却发生了一件足以令所有村民从梦中惊醒过来的事……   然后,再逼他们去面对另一场的一噩梦!   “隆”!   一声撼天巨响,俨如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这条小村内的一个小山丘上,竟霍地暴绽一道万丈红光!   红光赤热如火,光芒夺目,照得方原百里内所有景物一片通红,顷刻间,周遭亮如白昼,村民尽管早已睡得‘难醒难分’,也纷纷被这道红光弄醒,探首窗外看个究竟。   “啊!山丘上的……到底是什么光?”   “为何……这光会……”   “赤热如火?”   村民们尽皆在心中泛起同一疑问,惟未及细想,他们已远远看见山丘上的红光之内,赫然有一条比那团红光更火红的——   魁梧男人身影!   人影?红光之中居然有人影?村民们见状为之大骇,这条人影为何会全身一片赤红?   难道,那道红光是从他身上绽放的?难道,红光中的人并不是人,而是一一妖魔?   将要灭绝众生的妖魔?   对!他们全部猜对了!   正当这条小村的村民全都目瞪口呆之时,那团红光中的人影遂地仰天狂笑……   “哈哈!终于大功告成了!老子终于把‘无经无道’第十三层,与及‘迥元血手’两大旷世神功,彻底融为一道!”   无经无道?迥元血手?   无经无道本属经王,迥元血手本属“追魔七雄”的紫衣老大,这条红衣人影,观其装束,一看便知是经王,但何以经王又会懂迥元血手?   紫衣老大又那去了?   狂笑声此起彼落,气势极度张狂,仿佛天地人万物生灵的生杀大权,已经尽在其手上,只要他稍不快,一个眼神,便可灭绝一切于——-一念之间!   仿佛只有他,才是最强最绝最恐怖的——-人间恶魔!   而这头人间恶魔在狂笑中仍不忘朝那些探首窗外看他的村民一看,看着他们惊至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的双目,遂地闪过一丝只有魔鬼才会有的凶光,他的眼睛,原来呀是血红色的!   “愚蠢的低下贱民!就凭你们,也配这样抬首望我?”   “你们不配!你们连望我一眼也不配!”   “你们全部有罪!你们的罪行便是一”“与我这个超级强者——一起生存!”   “你们全部不配与我一起生存!你们这样没有生存价值、没有向上求进成为强者、只求安稳度日的猪,统统给我——”   “死吧!”   张狂无比的叫声,侧蕴极度澎湃的逼力!他根本便没动手,他只是一直暴喝,身形亦一直向山下的那条小村驰骋。只见他在村内每进一步,他方圆十里内的一切楼房建筑,顿给其叫声震至四分五裂,纷纷倒场;屋内的村民,更是无一幸免,悉敷披其恐怖无侍的叫声逼至脑爆而亡,惨号厮天!   不独如此!就在他连进百步之后,整条小村,竟给其叫声夷为平地,所有村民,包括男男女女,不下百人,尽皆脑浆涂地,尸横谝野!不需出手,仅以叫声,顷刻便夷平整条小村,杀绝所有无辜村民,这股单以喝声使能毁十丈内一切事物的威力,岂不和步惊云在木人巷尽头爆发的力量一样?   更何况,连与其一起生存也有死罪,连不求成为强者、只求平凡安稳也是罪,普天之下那有这样的道理?   神一般的超级武功!魔一般的狠辣霸道!人一般的奸狡兽性若给他纵横于世,恐怕,生灵必将涂炭!   而这个红衣的人,对于满目的颓垣败瓦,似乎是满意极了,他又再度仰天狂笑:   “阿呵!痛快!痛快”“自从给曾是我主人的‘他’严令我不准胡乱杀人后,这么多年以来,我很久没杀得如此痛快了!”   “不过今夜,我已经不用再怕‘他’了!汇聚了无经无道不可思议的第十三层,与及迥元血手五十多年的邪门功力,我,已经成为一个拥有超逾百年功力的超级强者,将要绝对盖世无效的强者!”   他笑至这里,忽地又面色一沉,咬牙切齿、自言自语的道:   “黑瞳!无论你资质如何上乘,你回也死定了!就连‘他’,也即将为曾对我的诸多限制而付出代价!”   “不过,你们两个虽然有趣,似乎还不及一个人有趣……”   他说着朝山上少林寺的方向一扫:   “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在山上少林的某个黑暗角落,正有一股也是万世无敌的力量在滋长、重生,那股力量,足与我及‘他’争夺谁是人中之魔谁是——”   “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莫非他口中的那股正在滋长、重生的力量,会是——步?惊?云?   “黑瞳!你等我!”   “曾经是我主人的‘你’,也要等我!”   “还有,那个拥有可与我及他,争一日长短力量的人,更要等我!”   “老子如今便来为你们一众强者的生涯··……   “以血书上最后一个句号!”   “哈哈哈哈……”   狞笑声中,他双足一点,一掠,便朝山上少林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形之快一一一甚至已比声音!   比风!   比雷!   比电!   更快!   他,何以可融合迥元血手五十多年的功力?   那个紫衣老大,到底在哪?   眼睛,是灵魂之窗,亦是用着视物的工具。   既然的主要功用只为视物,那未,恶魔的眸子,是否也是为了助恶魔看清楚一些东西而生?   恶魔之眸。   在魔渡众生的计划里。   究竟用以看清楚什么东西?   真相一重一重的解开,到了此时此地,已接近真相大白的时候,惟此际的步惊云,却宁愿自己并不那样接近真相。   缘于他纵然是外表冰冷无憎的不哭死神,纵然对一切无所畏俱,他亦“心”不由自己地,为此际从圣门内步出来的孔慈,感到惨不忍睹!   实在是太惨了!   如果说,处于“瞑眩关头”的步惊云,身上一百四十四个要穴冒血,已经异常惨厉的话,那孔慈如今的状况,便更是惨绝人寰!   赫见从圣门内步出来的孔慈,双目早已翻白,茫然无神,似己失去灵魂;再者,她的双目更在不停淌下殷红的血泪,甚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也在渗血!   她整个人的每寸肌肤,竟然已被浓浓血污覆盖,直如一个血魔!   更令人骇异的是,当她那些数不清的血和泪滴到地上的时候。   居然全都凝为血红色的水晶,“叮叮叮”的掉到地上。   如斯吓人的情景呈现眼前,出奇地,步惊云并没注视孔慈太久,相反,他的目光,却逐渐被孔慈手中的一件物事吸引。   那是一颗晶莹通透的——泪形水晶!   孔慈的手中为何会多了一颗泪形水晶?瞧这颗水晶在幽暗中闪耀生光,显见绝非凡品!步惊云于此瞬间随即想到,难道,孔慈适才在圣门之内所找到的,便是这颗水晶?   这便是黑瞳主人,希望孔慈在木人巷圣门内能够找到的东西?   是否亦由于这颗水晶,令孔慈变成一个如此惨厉的血人?   而此刻已鲜血淋漓的孔慈,便是黑瞳主人渴望她恢复而成的——   恶魔之眸?   但,假如这个形态的孔慈便是恶魔之眸的话,那为何如今竟两眼翻白,仿佛完全失去灵魂?为何适才她步出圣门的时候,口里却在无意识地低叫着“娘亲,你为何要杀我”   的话?   种种的疑惑,在步惊云心头飞快闪过,可是他还是茫无头绪,而就在他茫无头绪之际,恍如已没有灵魂的孔慈,蓦地再次张口,迷迷悯恫地吐出一连串梦吃般的含糊说话:   “娘……亲!娘……亲!娘亲……”   “你为何要……杀慈儿?”   “你为何要说……慈儿是……恶魔?”   “不!娘……亲!慈儿不是……什么恶魔之眸!慈儿更不是……   恶魔!”   “娘亲!求求……你,慈儿不想……与你分开!求求你……别杀慈儿!慈儿知道……   你是不想的,你……也在……流泪……”   “娘亲!求求……你,求求你,不……不……”   “不!”   “爹?是……爹?”   “你杀了娘亲?”   “啊……”   “啊”的一声!便是孔慈这次梦哎的终结!然而终结,却刚是步惊云逐渐明白一切端倪的开始!   天!   孔慈的爹,居然杀了她的娘亲?   孔慈刚步出圣门时所吐出的第一翻梦话,步惊云骤听之下。   本亦不明所以,唯听罢她第二段的梦话后,他立时便已想一切来龙去脉。   孔慈在迷们间所吐出的虽仅是寥寥的两番话,却已清清楚楚表达了一一一一场伦常悲剧!   孔慈的娘亲,不知如何,明白了自己女儿是恶魔之眸的悲惨命运,为了不欲她贻误人间苍生,更为了不想让爱女日后内疚,所以才甘原自己忍受七骨痛苦,大义灭亲,却在紧张关头之际……   孔慈的爹却赶来了,两夫妻可能因为女儿的生死而发生纠缠,混乱之间,男人错手杀了他心爱的女人,造成了这场无法弥补的悲剧!   故此,步惊云亦总算明白,何以一直记不起八岁前一切回忆的孔慈,小时侯问她的爹,她的娘亲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子时,她的爹总是支吾以对,那只因为,既然孔慈已经无法记起往昔一切,就彻底让她忘掉好了!反正,知道自己的爹杀了自己娘亲,对一个女孩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然而,步惊云还是有数点不明白的是,何以孔慈会忘记八岁前的一切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娘亲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令她记不起前尘往事?   还有,为何到了少林木人巷那列水晶圣门之内,把这颗泪形水晶拿出来后,居然会两眼翻白,全身冒血,更在迷迷糊糊间记起从前的事?   莫非,令她记起从前的事,使是黑瞳主人要她回复恶魔之眸的最终目的?   眼前血淋淋的孔慈,便是真正恶魔之眸的——   最后形态?   步惊云一面琢磨,仍一面豁尽全力,企图冲破体内的“瞑眩”之关,因为他明白,此刻的孔慈浑身冒血,比他的景况还要糟,只怕她会比他更快失血而死,若要救她,他非要先自救不可!   更何况,孔慈已从圣门之内取出那颗泪形水晶,且还变成这个可能已是恶魔之眸的神态,也即表示,一直诱他或聂风,护送孔慈入少林木人巷的摹后策划者——-魔,会即时现身!   只因为,他,其实早已——降临!   恶魔降临!   出其不意地,步惊云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低沉而怪异的男人声音,低沉得像是一头“滴魔”,一头被天贬滴的魔!但听这低沉的声音平静而淡淡的道:   “没有用的!”   “不哭死神步惊云,任你如何努力,你还是无法在一时三刻冲破摩诃无量在大成前的瞑眩之关,否则,你体内的天极摩诃无量……”   “便根本没有资格,与本座的地极摩诃无量齐名了!”   “你说是不是?”   什么?居然有一个人在步惊云的身后说话?难道是……   他来了?黑瞳的主人来了?混世狂魔,来了?   不错!是他!可能是浊世凡尘、三界众生之中最强的魔,终于来了!   此言一出,步惊云登时心头一惊,他也无法置信!   这个淡而平静的声音,非但在他身后响起,而且是在他身后飓尺之内响起!   亦即表示,说这番话的人,早已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旦还是贴着他的背门而立!   不可能!这个人何时像鬼一般贴在步惊云的身后?   步惊云的听党虽不如聂风“冰心决”般灵敏,但亦可听清楚方圆十丈之内的任何细微动静,甚至一草一木、一树一花的轻微摇动,亦绝难逃过死神的一双耳朵:但,他怎可能完全没有察觉,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冷眼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来人怎可能完全悄无声息,逃过他的耳目?   除非,来人已不是人,而是一头世上最精彩绝伦的——   魔中之魔?   除非,来人已经是——   天下无敌?   而就在步惊云身后的男人声音发出刹那,步惊云亦同时透彻明白,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   天下无敌?   只因为……   -----------------      04 019 第十九章 天下无敌!     这四字听来异常动听,令人心神向往,更是世上一切英雄、枭雄的最终梦想!   然而怎样的人,才配称无敌?   或许,无敌的真正定义,并不在于力量的高低强弱。   而是在于一个人能否拥有比金石还要坚强的信念——   宁死不屈!   至死不灭!   拼死不败!   步惊云至此终于明白,怎样才算是天下无敌了!   贴着他背门说话的人,不但可以完全无声无息,令步惊云一直无法感觉其存在,而且,当这个人甫张口说话之时,语气虽然淡而平静,唯所说的每一个字,竟然像散发着一股天下无敌的气势,把这木人巷内的每一堵洞壁,逼得惹亨作响,像会随时倒塌一样。   不单洞壁,就连人的信心,也要随着他的第一个字——灰飞尘灭!   若隐若现,似有还虚,似无实存,虽以捉摸,难观深浅;正因为令人看不透其力量真正发挥时会有多强,所以,这,才是真正的无敌?   适才步惊云一声暴叫,便把方圆十丈内的物件震得非碎即裂,但犹不及如今站在他身后的人烛火纯青,皆因他适才的力量纵强,纵霸,但也仅止于强,并不能收放自如。   惟,真正无敌的境界,却是应该身怀可以脾脱世间的力量,却又可收放自如的境界。   就像此刻站在他身后的人,他身上纵怀无敌力量,在没有需要之时,绝对不会让人感到他的力量,直至他张口谈话,他傲视苍生的气势,才自然流露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里。   那已经不再是一种无敌力量!   而是一种无敌的自信:   无敌信念!   步惊云逐渐发觉,他今次的对手,已远远超越他的预计之外,皆因身后人的气势与自信,隐隐然似己累积了百多二百年。   百多二百年?一个人要如何才可累积百多二百年的无敌气势?除非,这个人,已经历了百多二百年的长生而不死不灭……   一想到这里,就连死神的手心亦在冒汗,,只是,他不愧是不哭死神步惊云,他的忧虑还是没有写在脸上,他仍然一脸泰然自如。   木无表情地问身后的人:   “你,就是那个一一一”“以声音引我误上少林的一一一”“人?”   他的声音比平素更冷上许多倍!好冷!冷得就像是一柄将要杀神杀魔的一一一剑!   对!步惊云和孔慈在那地狱迷宫兜转之时,曾被一个神秘男人的声音,念着“花儿灿烂的开”的伤春词儿,诱上少林;如今他身后这个人的声音,亦是与地狱迷宫内的男人声音没有两样!   他身后的男人闻言,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再以他那低沉而寂寞的声音,深深叹息:   “花儿灿烂的开,如不观,如不赏,如不采,如不折,花自凋零,无奈伤春逝……   唉,你居然如此关心我是谁,可是就连本座自己,亦逐渐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他虽然在落寞叹息,然而他的声音,还是傲然流露着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王气势,好可怕、好深不可恻、好复杂的一个高手!   不过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这样一来,便已是一个——最佳回答!   “如果没有猜错……”   “你,一定是一一一”“黑瞳的主人一—”   “魔?”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那人终于笑了,且还是豪情无限的一笑:   “好!不愧是神族近五百年来最后的一个神——死神,居然面对我这个天下无敌的人而不俱不屈,井没有畏惧于本座气势,还是有心情连问两个问题……”   “步惊云!以你冠绝尘寰的习武资质,与及你那不屈不甘不服于命运的独特雄心,今日若能熬过这一切,假以时日,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超越本座的——”   “神级高手!”   “我欣赏你!我姑且就回答你这个问题!”   “不错!我正是黑瞳的主人——魔!”   “也是将要以自己的方法渡尽众生的——”   “魔!”   语声方歇,这个自诩为魔的男人,猝地翻身一转,弹指之间,猛地已从步惊云身后走至步惊云身前!   这头步惊云风闻已久的盖世狂魔终于正式于步惊云的眼前一一一现身!   且还与他面照着面!   可惜,步惊云还是无法一眼瞧清楚,黑瞳的主人。   到底是一头怎样可怕的——魔!   赫见从步惊云身后回至步惊云身前的魔,浑身皆在笼罩着一层厚厚黑雾,令人瞧不见他的真正面目.也瞧不见他的身形如何。   只是,尽管无法瞧真其身貌,步惊云仍是可以清晰感到,眼前黑雾里的魔,他,是一个——   巨人!   他的巨大,根本并不在于身形,而是在于气概!   那种叫天下英雄尽皆俯首称臣、霸绝长天的绝世气慨!   适才他在步惊云身后笑谈之间,所说的每一个字药含的无敌气势,已是极度逼人,如今,步惊云与他正面相对,虽隔着重重浓厚黑雾,惟他的无敌,他的霸道,他的惊世,更逼得步惊云的五脏六腑接这翻腾,逼得他身上一百四十四个大穴所流的血更急!   单以其滔天气慨,仿佛已可把万物毁于一量,毁于一念之间,震惊天地,唬泣鬼神!   不错!步惊云尽管已不复记得过去五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问,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不久以前,也曾有一个绝世奇男,也曾给他同一样神而明之的感觉。   这二人的无敌,就流泻于举止谈笑间;这头雾之魔,究竟是谁?   无敌之魔乍现眼前,无敌的气势逼近眉睫,可是,步惊云仍是面不改容,也许他早已料到,当孔慈要变回恶魔之眸的时候,便是恶魔出现之时,他不怕!也许死神早已预备要一会这头传说要渡尽众生的魔!   神魔一会!   死神与恶魔,此际正面对面的对峙着!他道行深不可测,他却冷得深不可测!   步惊云只是冷冷盯着这头魔所藏身的那团黑雾,半讥地道:   “你,既是黑瞳主人,”“为何却以雾……”   “藏身?”   “你——-”“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步惊云向来都不大关心别人的事,更不曾以言相嘲,对他来说,根本便不需要如此。   然而这次,他居然也一反常态,不单主动问这头魔,更出言讥讽,或许,全因为死神也很想见识见识,这头所谓旷世奇魔,真面目到底是谁?   惟是,黑瞳主人的智慧,似乎已登峰造极,但听他格格的笑了一声,巧言答:   “不哭死神步惊云,你想以言语相激本座,让我给你看我的真面目?哈哈,你这趟可真大错特错。因为,本座终年以真气散发这层黑雾盖体,并不是想世人看不见我的真面目,而是……”   “我根本就不屑与世上所有伪君子为伍!”   喔?这可奇了!不会与伪君子为伍,与不以真面目示人有所关系?步惊云依旧冰一般的盯着他,待他解释。   黑瞳的主人续道:   “凡尘众生,有真小人与伪君子之分,真小人固然可怕,但更可怕,也更无耻的却是那些挂着人面的——-伪君子!”   “他们虽每日以真面目示人,然而他们的心却不是人的心,而是虎狼之心:这些所谓伪君子,都争先恐后向人展示他们像‘人’的真面目,唯恐世人不信他们是人,既然如此,步惊云,你认为本座可会甘心与这些可耻的伪君子一样,争着展示自己的真面目.让世人认为我是人?”   谈到这里,黑瞳主人语音稍顿,再一字一字的道:“本座,根本便不在意任何人如何看我,也不介意世人唤我为魔,坦白说,我宁愿当一头真正凄于黑暗,人见人怕的魔,也不会当一头挂着人面,却是兽心的豺狼!”   好偏激的想法!若是聂风在此,想心早已直斥其非,然而,步惊云并非聂风……   他反而深有同感!   是的!步惊云心想,是人是魔,又何需俗世凡夫为自己决定?   千秋功过又有那个世人可以有资格论断?   是魔是仙是神是妖抑是人?又那需世人过问?只要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便可以了,根本不必向公众解释!   对于黑瞳主人的一番话,亦神亦魔却不像人的步惊云,只是暗暗于咀角流洒一丝似有若无的邪笑,似乎,他亦宁愿当世人鄙夷的冷血魔头,也不愿当“人”!   全因为,红尘众生,部份装作热血的“人”,都在胡乱害人,甚至杀人!   黑瞳与雪达魔,虽然是他们主人座下的两大人形化身,他们的身体更随着不同的寄生体而变,惟他们的心却始终不变。   他们纵号为魔心却其实仍是人类;可是当今之世,有些人的身体虽然不变,他们的心,却早已不再是人类了……   纵然步惊云与眼前之魔英雄所见嗫同,惟恶魔当前,他亦不忘戒备,遂地又沉沉的问:   “既然魔已现身,”“那,是否已到了……”   “了结一切的……”   “时候?”   黑瞳的主人气定神闲地笑着答:   “不错!你猜得一点不错!孔慈如今已在回复恶魔之眸的身份,正处在‘六感七识’难辩的迷糊境界之间,事情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所以,实在是到了必须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黑瞳主人说着说着,步惊云的全身更是紧张,因为他明白,当一众强者霸者的计划已渐近大成之时,他们便会了结一切,而所谓了结一切,便是把所有知道这计划的人,甚至利用价值已失去的人——-彻底铲除!   故此,尽管步惊云此际动弹不得,浑身大穴更在冒血,他还是不由提气护体,以防黑瞳主人会随时向他作出最致命的一击……   唯出乎意料,步惊云满以为他会出手,他,却竟然并没出手!   黑瞳主人只是突然朝步惊云身后远处道:   “魔娘,是时候了结一切了。”   “你,这就出来吧!”   魔娘?   步惊云没想道自己身后居然还有另一个人,惟未及细思,他已听见自己身后二十丈之外划过“嗖”的一声,一条人影,已闪电自其身后例过,落在黑瞳主人身畔。   步惊云横眼一瞄,脸色陡地一沉!   他一眼便认出此人身上的衣衫!那是——-香雪的衣衫!   然而,这个人却是一个容貌慈祥的——   古稀老妇!   只是,乍见来人,步惊云也仅是脸色一沉而已;他已迅即恍然大悟,这个身披香雪衣衫、却不是香雪容貌、且被黑瞳主人称为“魔娘”的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易容于现今江湖大行其道,相当普遍,想必,他和聂风、孔慈在姬老山庄所见的香雪,便是眼前古稀老妇所扮;至于真正的香雪,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黑瞳主人果然如真正香雪的死前心愿;找人延续了姬老山庄济世为怀的精神!   连世人所不耻的恶魔,也没有对人反悔,即使;那已经是一个已死的弱女,他和他恶魔的门徒,还是矢志不渝地坚守对一个珊珊弱女的承洛,真是难得……   魔娘一落在其主人身畔,即时已异常恭敬地向其一揖,问:   “主人,你唤我出来,有何吩咐?”从她对其主人那绝对欣赏及敬重的眼神看来,她似乎认为,对其主人一切的恭敬也是值得的!   她的主人确是一个理应人神共敬的魔!她的主人甚至比神更强。   黑瞳的主人悠悠答:   “魔娘,既然已是了结一切的时候,你,就把该给步惊云的东西……”   “拿给他吧!”   此言一出:步惊云不期然一阵纳罕;原来,黑巨主人并不是要杀他?而是吩咐这容貌慈样的魔娘给他一些东西?他们究竟要给他什么东西?   一声命令,魔娘身影随即一幌,便己站在步惊云眼前只尺,一双老目凝阵端详着死神冷如寒霜的脸,良久,方才深深赞叹道:   “好一个死神!好一个步惊云!”   “难怪主人与我本来早已来至,主人却始终不立时现身,还叮瞩我留在你身后二十丈之外,以防与你太接近而被你发觉他自己却在你适才暴喝之后,无声无息地贴着你的身后,主人说,他想看看神族的最后传人一一步惊云,究竟是一个如何精彩的死神……”   “而你,果然没令我们主人失望!聂风的资质看来虽与你不相伯仲,但若论处变不惊,你却似乎比他何止胜出十倍?面对我们主人的盖世之威,纵是常伴于其左右的我有时候变会心惊胆颤,你却居然仍毫无惧色,你和聂风,一个至仁,一个至冷至绝至勇,佩服!佩服!”   魔娘一面赞叹,一面已纵怀中掏出一颗物事。   那是一顷黑得恍如死亡的刃子,步惊云一瞄之下,眉头轻轻一皱,魔娘却温然一笑,把那旧刃子放到步惊云的腰带内,复道:   “步惊云,另要再皱眉了!你和聂风、孔慈此行,不是为了要救雄霸之女幽若的吗?   这颗,便是她所中的奇毒——”   “死神之吻的解药!”   骤闻此语,步惊云那双板冷的一字眉,更是差点便要皱为一丝:他不明白!   黑瞳主人瞧着步惊云的表情,却是淡淡道:   “步惊云,我知道你一定在想,何以在这个一切将要了结的时刻,我们并不是了结你,反而给你解药?”   步惊云并不否认。   黑瞳主人又道:   “这又有何足奇?我们魔渡众生计划的最终目的,本来便是要渡尽众生,而你和幽若,既然也是众生之下,我们当然亦不会杀,只会渡;再者,如今计划已事成在即,我们曾经应允会给你们救幽若的解药,使一定会守信,这是一项公平交易!”   “不单如此,即使是已经落在我们手上的聂风与断浪,事成后我们亦会让他们重见天日,因为在计划完成之后,这个世间、将不会再是这个糟透了的世间;个人的生死荣辱,甚至一切一切,亦已经不复重要了,唉··……”   想不到魔居然也如此重视承诺?步谅云闻言,纵然心里暗暗欣赏,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斜目一瞄仍站于圣门前陷于昏迷状态的孔慈,又一瞥目前的雾中之魔,冷然问:   “你,不断说计划将……”   “魔渡众生,真的与——-”“孔慈有关?”   “这个当然!”黑瞳主人笑答:“步惊云!事到如今,本座也不用再对你隐瞒什么了,你知否为何我一定要孔慈入木人巷变回恶魔之眸?你更知否孔慈除了是你的恃婢,除了是黑瞳这一生的寄生体外,她身为恶魔之眸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些什么?”   步惊云不语,事情似乎将要谈到重要的骨节之上,他,正在等待着一个可以揭开一切的答案。   黑瞳的主人终于异常凝重的道:   “就让本座告诉你!所谓恶魔之眸的真正身份,其实是——”   “先!驱!者!”   看透达摩之心的先驱者?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步惊云当场微微一愣,有点不明所以,惟就在同一时间,益发令他费解的奇事接重发生,那就是……   一直恍如已没有灵魂、木然卓立的孔慈,骤闻黑瞳主人话中的“达摩之心”四字,竟如结此四字解发一些什么似的,仍然双眼翻白的她,斗地把自己手中的那颗泪形水晶一把衔在咀里,接着,她竟然毫无意识地取下那个一直拥在她肩上、包着达摩之心的小包袱!   当包袄给她拆开之时,她双手便紧拿对那颗铁踌的达摩之心。   开始不由自主到……   把达摩之心表而上那些不理级按动起来!   事出突然!这一变实同匪非所思!步谅云万料不到,被黑瞳主人喻为正处在六神七识”模糊难辨的孔慈,居然会自动按动达摩之心!   他遂地记起,与聂风、孔慈在天下起行时,雄霸曾对他们三人提及,达摩之心内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几乎一件足可扭转天地、改变人间,甚至比盂钵更可怖的武器,但若要打开达摩之心,便须依着一套既定的复杂步骤开启,否则若一有失误,达摩之心便会自毁于一旦,而这个关系着那件惊天武器的秘密,亦会从此消失!   如今孔慈在变成恶魔之眸的途中,乍闻达摩之心这四个字,便身不由己的把它按动起来,难道她真如黑瞳主人所言,是助他看透达摩之心的——先驱者?   假如孔慈这头恶魔之眸的真正作用,只是为黑瞳主人看透达摩之心,那魔渡众生的计划,是否便是与这件武器有关?   魔渡众生的最后目的,便是要——   翻覆天地?改变整个世界?   但,一件武器纵使如何可怕,无敌,又怎能改变世界?   再者,何以孔慈在变会恶魔之眸的时候,会是看透达摩之心的先驱者?   霎时之间,林林总总的问题,又在步惊云心头汹涌不停,黑瞳主人看着他,似乎已知道他此时想些什么,笑道:   “很意外?很复杂?是不是?”   “不过,步惊云,会令你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   “我们何不换个地方!一起去看看——”   “那些会令你更感到意外的事?哈哈……”   笑声迭起,黑瞳主人霍地把围绕其身的黑雾一旋,一带,竟把两道黑雾如丝带般栏出,雾分左右,分别把已动弹不得的步惊云与及拿着达摩之心缓缓按动的孔慈,拦腰一卷,他身身亦间然一跃,竟然使如一道黑电一般,与步惊云二人一起掠进圣门之内……   他掠进圣门前犹不忘嘱咐魔娘:   “魔娘!你且先在门外把守,以防临时有变……”   “若然有变,便立即进来通传……”   话声未歇,黑瞳主人已用黑雾把步惊云及孔慈双双拉进圣门之内,三人顷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魔娘,仍是忠心耿耿地守在圣门之外;然而单是为其主人在门外忠心把守,她看来亦相当心满意足。   全因为,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本来便是她一生心愿。   她更是为了这个据说可回转世界的计划,而对其主人死心踏地,心悦诚服!   然而,这个计划为何会——   翻转世间?渡尽众生?   或许,无论它计划是什么,也即将揭盅了,即将完成了……   步惊云本来不明白,何以孔慈从圣门内步出来的时候,会陷于“六神七识”大乱的虚无境界,更不知她在圣门内见了一些什么,然而,当黑瞳主人以雾挟着他与孔慈向圣门深处掠进之时,他终于亲眼看见,孔慈在圣门内遇见一些什么了!   第一眼,他便看见圣门深处,盘坐着一副和尚枯骨!   少林虽然以武学著名,唯始终是一座古刹有和尚枯骨实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副和尚枯骨,赫然流露着一股滔天怨气,怨气之重,且还令向有死神称号的步惊云,心头亦无故一僳。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埂被另一种的感觉俺盖!   另一种极度震撼的感觉!   能够令步惊云感到震撼的,是因为第二眼,他已眺见在圣门最尽头的洞壁上,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而在小字之上,却刻着四个瞩目的大字一一一孔!   家!   族!   谱!   孔家族谱?   步惊云见字固然感到震撼,同时亦觉惑然;孔字族谱,会否正与孔慈的身世有关?   孔家族谱,会否正是孔慈一族的族谱?   就在步惊云思考之间,黑瞳主人已然顿止身形,且还把步惊云及孔慈安然带到地上站定,步惊云余目一看孔慈,只见孔慈仍是一脸茫然,继续在按动着手里的达摩之心,访佛,她此刻唯一的生存目的,便是为了于今日按动此达摩之心而生。   三人甫一站定,黑瞳主人己先自道:   “看见了吧?步惊云这族谐,正是孔慈的家族族谱。”   “除了少林刻有此孔家族谱,在孔慈所诞生的孔家故居,也有一卷他们一家的族谱,可惜那卷族谱,最近已被我‘毁尸灭迹’……”   步惊云再次张口,道:   “少林……”   “为何会有……”   “孔家族谱?”   黑瞳主人满含深意一笑,连不哭死神也给他挑起兴趣,他似乎感到满意极了,他答:   “少林乃佛门圣门,孔家乃凡尘百姓家;佛门圣地刻有孔家族谱,也许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少林与孔家大有关连……”   “步惊云,你何不自己仔细看清楚这孔家族谱?看看孔家究竟与少林有何不为人知的渊源?”   不错!要知道真相,最直截了当的方法,还是自己亲自看个清楚,总较以耳代目为佳!   此时此刻,已经相当接近秘密的时候;步惊云甚至亦忘了提气抵御自己身上的瞑眩之关儿此际唯一最关心的,便是孔慈身世的真正秘密!   只有知道她身世的真正秘密,他才可真真正正的帮她!   步惊云的目光,一直自至上的那四个“孔家族谱”大字,移向大字下那堆密密麻麻的小字,更由右面的第一行字,聚精会神的阅下去,唯恐有一字遗瞩。   死神更逐渐得悉,原来孔慈之父名“孔夷”,是天下会雄霸的手下。   孔慈的祖父,则是吹作“孔正”,生前本乃一名镖师。   而孔慈的曾祖名为“坤”,也曾是一名拥有数亩田地的农户。   这样平平无奇的族谱,问何要刻在少林圣地之内,何解便要以少林第一武学元极摩诃守护着?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步惊云虽然一面看一面存疑椎是,当他阅至孔慈第十代的先人时,死神的脸,陡泛地起一片罕见的铁青。   他终于看见了!他终于发现了!他终于明白了!何以黑瞳的主人,要以孔慈作为看透达摩之心的先驱者!   那全因为孔慈的第十代先人!   孔慈的第十代先人,赫然是一个……   赫然是一个并不姓“孔”的人!   天下子女,大都跟从父姓,尽管间或有些招郎入舍的婚事,夫妇所生的孩子亦会跟随“母姓”。   只是,孔慈第十代先人的“姓氏”,不但并非姓“孔”,更非一个世俗人会有的姓,所以,亦并非一个“母”姓!   孔慈第十代先人的“姓氏”,既然并非跟随“父姓”,亦非跟随“母姓”,那真正的姓氏究竟是些什么?   却原来,孔慈这个十代先祖,真真正正的姓氏,竟然跟从——-“佛姓”!   他,姓“释”!   名“空”他叫一一一“释空”!   众所周知,“释”,原是佛祖“释枷牟尼”的姓氏,故为佛姓;试问一个寻常百姓怎会舍弃自身的姓氏而跟随“佛性”?   除非这名寻常百姓纵非僧侣,也是一名佛教带发修行的——   俗家弟子!   不错!这正是如今呈示在步惊云眼前的那面孔家族谱,所记载的事实!   孔慈的十代先祖,不单跟从“佛”姓,不单姓“释”名“空”,不单是一名在家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他还是一名相当不平凡的俗家弟子。   他,其实是一名出于“少林”的俗家弟子!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   他,更是那个于数百年前,当外族大举挥军剿灭少林之时,临危受命,把惊世之秘“达摩之心”及其开启法门一并运出少林的一一一俗家弟子。   揭开了孔慈如雾般的身世终于逐一揭开了!   黑瞳主人瞄着步惊云那张愈来愈是铁青的脸,出奇地叹息道:   “终于看清楚了吧?步惊云!相信你势难料到,平凡的孔氏家族,他们第十代的先祖,居然会是那个于数百年前临危受命,把达摩之心带出少林的俗家弟子吧?”   是的!步惊云真的万料不到,孔慈先祖会是一个这样重要的人物。如果那件达犀之心所记载的惊世武器真的可以反转世间的话,那孔慈一族,便是世间会否面临彻底改变的关键,甚至命脉!   而且,尽管事情在揭开前看似异常错综复杂,椎一经揭破,便显得再也简单不过。   步惊云至此总算想通;何以孔慈会是黑瞳主人的恶魔之眸了?   既然释空当年于少林受外族入侵之时,曾把达摩之心及其开启法门带出少林,代代相传之下,他的后人子孙,亦必被传予达摩之心及其开启法门。   孔慈既是其十代子孙,当然亦顺理成章知道,如何开启那颗藏着惊世武器秘密的达摩之心。如果黑瞳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真的要反转天地、再创世界的后,那,要得到孔慈为他打开达摩之心,已是事在必行!   亦因为如此,孔慈便俨如为他看透,‘达摩之心’秘密的“眼睛”,亦就是——   恶魔的眸子,恶魔之眸可是,步惊云虽然想通了这一点,但有一些问题仍感疑惑,他蓦地又徐徐道:   “我已明白……”   “何以孔慈……”   “会是你的恶魔之眸,”“但……”   “为何她会失去……”   “八岁前的……”   “记忆?”   对了!步惊云!这个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假若孔慈真的承受了其先祖那套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她何以又会失去八岁前的记忆?最后更弄至如斯劳师动众,费一番转折,要风云其中之一护送她入木人巷回忆记忆,方能再次成为可助黑瞳主人看透达摩之心的眸子?   此中,究竟有何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与遭遇?   听了步惊云的问题,黑瞳主人似是一楞,继而又悠悠笑道:   “哈哈!不愧是不哭死神!这条问题可真是一针见血!就让本座告诉你,孔慈失去八岁前的记忆,全因为一个悲伤的故事··”“而一手编写这悲伤故事的人,便是……”   黑瞳主人说至这里,身上的黑雾斗地疾卷而出,直向洞内某个暗角卷去,语气也一反悠闲常态,突然恨恨的道:   “便是这个禽兽不如、天杀的一一”“猪狗畜生!”   此语方歇,他所旋出的黑雾已然卷着那个暗角里的一些事物,步惊云的目光随即顺其黑雾所卷的方向一扫,只见他所卷的,赫然是洞内……   那副充满怨气的和尚遗骸!   事出突然!步惊云不虞这头气势无两、一直气定神闭的“魔”,会突然一反常态,他不单对那副和遗骸咬牙切齿,而且他所散发的黑雾,还像他的魔掌一般,竟在那和尚已沦为桔骨的脸颊上“辟辟拍拍”的重重连扫十数次,俨如给那和尚遗骸狠狠抽了十数记耳光!   他一面抽,口里更在不停咒骂着“畜生”;他,为何会对一个已死的和尚一一一恨之人骨?这个和尚到底是谁?   以他那股谈笑问便可把万物摧毁的功力,受他十数记耳光,这具和尚遗骸想必早已寸灰不留;那具枯骨却在给其卷出的黑雾不停拍打下,仍能维持原状无损,或许只因为他不想它粉身碎骨,他还会在日后继续折辱它!   隔了良久,黑瞳主人终于停了下来,似已回复常态,但听黑雾内的他又缓缓道:   “很奇怪,是不是?以本座这头绝世恶魔,何解还要对一个死了的和尚遗骸凌辱?   步惊云,如果你知道这臭秃驴曾做过什么,而一手编成孔慈这悲哀的故事之后,相信,即使冷冰如你,也会暗骂这臭秃驴一声——畜生!”   步惊云默然不语,他只是凝目盯着黑瞳主人所置身的黑雾,他似乎正在洗恭听他将要说的故事,那个悲哀的故事。   黑瞳主人凄然一笑,笑声中依稀流露一股悲天悯人的沉浸,奇怪!恶魔。也会为一个故事而沉浸?难道,那个故事真的异常悲哀充满孔慈“红色的悲哀”?   他幽幽的道:   “步惊云,我本不想再重提这段旧事,不过,为了多谢你护送孔慈入木人巷,就姑且告诉你,而且,若您知道孔慈这个悲哀的故事,或许,当我们‘魔浚众生’的计划实现之后,你会更同情她!会对她更好!事实上,我和黑瞳迄今虽一直在利用孔慈,也希望这可怜女孩,命途能够幸福一点……”   这恶魔也希望孔慈能够得到幸福?这会否又是恶魔的虚情假意?甚至是另一个的圈套?   步惊云不置可否,坦白说,事情未到结局,谁正谁邪,谁对谁错,他亦不会妄下断语,他太明白世事,许多时候都曲直难分。他只是斜斜一瞥也被带至圣门之内、仍在毫无意识地缓缓按动达摩之心的孔慈,她每按一下,所相隔的时间并不短,仿佛她也正在逐渐回复过去的记忆,包括,她如何可开启达摩之心的记忆……   故此,在一时三刻之间,达摩之心的秘密,还未至立即重见天日,而黑瞳的主人,还有相当充裕的时间,重提孔慈这个伤心故事……   而当他以寂寥的声音,开始把孔慈过去的那个故事娓娓道来的时候,步惊云逐渐明白,造成孔慈悲惨过去的祸根,应由她十代先祖“释空”开始。   由释空的一念之仁开始……   数百年前,少林这个佛门正宗,所收纳的弟子已分为两家一出家与俗家。   所谓出家弟子,固然是已经剃头为僧的和尚;而俗家弟子,便是那些虽慕佛理、暂时却未能决心出家为僧的人。   少林弟子虽分为两家,但因双方皆向往佛法无分彼此,故一直皆和平共处、同心协力。大家的理想,不独宏扬佛法,更希望少林众多无上武学能够发扬光大。   而在众多后弟子中,当时有一武功相当出色的俗家弟子,那就是一一一孔慈的先祖“释空”!   释空十岁时已被其父送上少林习武,因其天赋聪敏,骨格亦清奇,故不出五年,便已尽得不少少林武学真传。再者他天性纯良。   忠厚可靠,更深得当年的少林掌门——一空大师信任,更替他起取法名“释空”,对其青眼有加,无私相授。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在十八岁的时候,释空的武艺,更已在少林僧众当中名列前茅,再这样下去,只是掌门大师“一空”,亦未必是其对手!   问题终于来了!   以“释空”的武功才智,甚而人品,完全是下一任掌门的最佳人选;如果他肯出家,以一空大师对其如斯青眼有加,必会任其为继承人无疑。   亦因如此,本来无争的少林,终于惹起了纷争,惹起了妒忌……   一空大师的师弟“一目”,比一空年轻不少,本一直在观窥师兄的掌门之位,心想,若其师兄圆寂,那掌门之位势必落在他的手中。   不料,释空在少林的崛起,明显对其继承权有一定威胁。   本来释空乃俗家弟子,应没有资格可当掌门.但出家与俗家,分别只是在于有否三千烦恼发丝而已;若释空立志剃发为僧,主持之位,非其莫属!   少林是佛门一大正宗,数百年前在江湖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谁不垂涎这个位尊权重的掌门之位?一眉虽是出家人,但有些时候,人的劣根性一贪念,便有这等可怕;佛教的哲理是好的,但佛教之中的僧侣,也有不少害群之马,因为僧侣们也是人,并不是完美的智者“释迄牟尼”。   他们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有犯错的时候,这,原是人性!   一眉冷眼看着释空在少林愈来愈受弟子欢迎,更觉不是味儿,而且其师兄一空已日渐老迈,据说,还预备于不久之后,择人传位。   这一次,一眉终于急起来了。终观少林内的大势所趋,其师兄一空必会劝释空剃度出家,再把主持之位传他无疑,但,他又可干些什么,以阻止此事发生?   终于,一眉干了一件事情,以阻止此事发生。   那件事就是……   出卖少林!   斯时,有一外族观窥神州,一直想找一个占尽天险的根据地,以期能在此地搜集中原线报,他日密谋倾覆中原,而这群外族,铀选了声名显赫的少林!   皆因少林位处嵩山,占尽地利,且其德高望重,若操探少林,更是容易煽动武林群雄合谋倾覆,故此少林,是他们志在必得之地。   一眉遂与这群外族勾结,既然他认为主持之位非释空莫属,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不要释空得到;他与外族约法三章 ,只要他顺利助他们入侵少林,他们将来指定的傀儡掌门,必须是他!   这个条件,外族当然欣然接受,事实上,既然一眉为争一口气而甘愿当傀儡掌门,他们也省得再另觅人选。   于是,双方的计划更准备得如火如茶,计划便是,在掌门一空将要宣布下任掌门属谁之日,一眉会在寺内所有饭菜中下“软骨散”,而外族亦会在寺外聚集他们早已潜进中原的一万精英,要在少林一千憎众中毒乏力之时,大不惊动中原皇朝之下,把少林据为己有!   这个计划里应外合,可说万无一失;果然!不出一眉所料,群僧不虞有诈,是日全部吃下他早已下了“软骨散”的饭菜,包括他一直无比妨忌的释空在内。   一眉感到满意极了,虽然众人还未毒发,但因只要中了软骨散一个时辰,即使强如一空及释空,亦无法可再用内力,届时便是外族大举入侵的时候,他,将会再不用妒忌释空。   因为释空可能已经不再存在。   惟是,世事往往出乎世人意料之外。   当其师兄一空大师朗声宣布下一任的掌门时,一眉当场色变!   他色变,全因为一空所宣布的名字,是他造梦也设想过自己会听见的名字!   那个将可成为下任掌门的名字竟然是……   一眉!   一眉大师!   竟然是一眉自己!   一眉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下追问其师兄一空,何以会选他为了任掌门?   一空大师却是慈和的笑:   “一眉!你是我的师弟,论辈份,你顺理成章!论武艺,你亦不弱!且论年幻你比师兄更是年轻数十载,以你的年纪,少林在你领导之下,应还大有可为!师兄提拔你当掌门,你觉得不好么?”   当然不好!一眉心里暗叫,因为他已出卖了少林,出卖了中原,他此时已势成骑虎;谁知一空大师一瞥正站于其畔的释空,复再续说下去:   “一眉,其实今次你能当上主持,释空也有一份功劳啊!”   一眉在震惊、焦急之余更是纳罕,他愕然一瞥正向其微笑的释空,又回望师兄一空,追问:   “师兄,你此话……何解?”   一空温然笑答:   “一眉,坦白说,师兄在决定认是下任掌门之时,也曾费煞思量,踌躇于你与释空二人之间,后来,师兄对释空提及此事,释空道:‘师父,不用再想了!掌门之位,恕弟子不能胜任!其实,论到辈份,一眉师叔在寺内信高望重,论武艺,一眉师叔更是胜任有作;论年纪,一眉比我年长,经验与智慧更是弟子无法可比;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一眉大师平紊皆乐于济世为怀,胸怀磊落,毫不吝司扶掖后辈,情操伟大:主持若以弟子与一眉相比,来决定谁是下任掌门,未免有辱一眉师叔了……’”一空大师说至此,不由又眉开眼笑地看着释空与一眉二人,道:   “呵呵!师弟,释空与师兄适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十分类似?   哈哈……”   一空大师虽是老怀大慰地笑,皆因他出了一品武兼优的好弟子——释空,然而,听毕一切的一眉,已一死灰。   事实上,一眉一直挂着慈颜,假意干尽好事,都是为争取在其师兄心中留下良好印象,希望他能把掌门之位传给他,仅为了一己私心而已。   没料到,他的虚假慈悲,居然会在他的对手释空眼中,是一个如此伟大的优点。   此时一直微笑的释空终于亦对一眉道:   “一眉师叔,你怎么还在犹豫?还不行接任之礼?老实说,弟子那有统领少林万千僧众之魄力?而且弟子凡心未尽,尘缘未断,弟子已立志于日后下山,把在少林所学的武功用作扶危解困,望能把少林的佛学与武学精神发扬光大,而少林,便只有拜托师叔你了。一眉师叔,请别再谦逊礼让,你,实在是比弟于更合适的人选:   无论你的武功人品皆是首选,弟子实在自忱不如……”   他竟然还如斯没有机心,还在说自惭不如呢!还这样称赞、敬佩一个想把他害死的敌人?   一眉看着这个微笑着的释空,他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自愧不如!   面对如斯为他设想的对手,他羞傀得无以复加,羞愧得流下眼泪,他这地跪在释空与一空跟前,重重叩了三个晌头。叩得头破血流;释空与一空大师为之一惊,当下阻止他再叩下去,并愣愣问道:   “一眉……大师,你……你这是干什么?”   一眉大师堂堂一个少林大师,此时已泪流满面,不顾尊严,哑然低首哭道:   “是……我错了!”   “师兄,释……空。我一眉罪该万死,我……我……”   “我出卖了……”   “少林!”   一空与释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当下再追问下去,一眉终于惭愧地和盘托出事情始未。   众人闻言固然震惊不已,唯既成事实,且一眉亦觉悟前非,此时亦非责难他的时候:   当前急务,是如何能解决此凶险的重重的难关?   少林武僧逾千,若然尽数未有中毒,想必一个武憎,亦勉强大可抵十名外族;要全部人杀出重围绝不可能,唯若坚守少林不失,相信还可以勉强辨到:   问题是,如今所有人已然中毒,且将会在一个时辰内毒发,到时候,试问谁可抵抗外敌?   怎么办?怎么办?   眼前只有一个人知道怎么办?   就在众人想破脑袋之际,掌门一空大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突然向寺内的“达摩”圣像重重下跪,愧然泣道:   “达摩祖师,弟子不才,不单在任之时未能光大少林,宏扬我佛,如今少林更要灭在弟子手上;弟子一死并不要紧,然而少林若成为外族图谋神州的根据地,此后必战祸连连,苍生涂炭……”   “达摩祖师,看来,今日为救少林,为免陷苍生于水火,弟子不得不揭开达摩先祖的最大秘密了!”   此语一出,一空大师猝地劲掌一送,竟然重掌向达摩的圣像劈去!一众少林弟子,包括一眉及释空,差点给吓得心也跳了出来。   一空大师,他居然敢劈“达摩”?   他……疯了?   不!一空大师并没有疯!   当高与人齐的达摩铜像,给其雄浑掌力破为两截之时,一众少林弟子随即瞥见,原来达摩圣像之内,藏着一轴纸卷!   一轴尽着一些机关设计的纸卷!   众弟子尽皆不朗所以,就连孔慈的先祖释空,与及一眉亦不解一空何以这样;一空却随即解释,那些机关的设计图,其实是少林内一直严禁擅闯的神秘巷道……   木人巷的机关地图。   不单木人巷内的机关地图,那轴纸卷还记载着“安全”进行木人巷而不用触动巷内机关的方法。   众弟子终于明白其中因由,然而仍不明白,何以一空大师要取出这卷戍在达摩圣像内的木人巷内的设计图?难道他要人木人巷?他为何要人木人巷?   他们早已听闻,少林本人巷巷内藏着一些神奇物事,然而一直不知道这等物事是些什么;只知道每一任的车门代代以口相传,只有掌门方知木人巷内的是啥。   至此,掌门?一空大师亦不再隐瞒下去,他当场对所有少林门下直言,在少林木人巷内,确是藏着三种少林最重要的物事,这三种物事分属于武、武器之秘、与及——   一颗水晶!   木人巷内所藏的武功,据说是一种足可令人天下无敌的武功,名为一一一元极摩诃!   至于木人巷内所藏的武器秘密,却是几乎一件可以翻转世间的惊天武器,而暗藏这件武器秘的事物,唤作——   达摩之心。   还有,第三种藏在木人巷内的神奇物事,却是一滴如同眼泪的水晶,唤作——   达摩之泪!   这回达摩之泪,其实是一种……   而这种三种神奇物事,尽皆源自一个人!   便是源自少林一代禅师一一一达!   摩!   却原来,达摩在世之时,除了在少林创下万世流芳的禅学,更在少林创下了他毕生的最高武学成就,也许亦是当时武林人的最高武学成就,也许更将会是旷古烁今的最高武学成就——   “元极摩诃”!   而达摩创此最高武学境界,本是揉合了他毕生禅学,与及取天地之间“风无相,云无常”的无相无常之态,千锤百炼,苦思而成!   觎当年达摩创出此最高武学“元极摩诃”之时,天上风云骤然变色,狂风大作,云走如万马奔腾,访佛,上天也在震惊,三界万物中的风云力量……   已被达摩看破,而化为此元极达摩的最强力量!   足以叫鬼哭神号、呼风唤雨的最强力量!   此外,除了这因风云而悟的无上武学,达摩在面壁九年期间,还以“天眼通”看见这世上原来存在着一件与天地同生、足可回转世间的可怕武器,后来达摩得意弟子便铸成极为复杂难解的“达摩之心”以隐其秘。   至于那颗看来像是一颗眼泪的水晶“达摩之泪”,其实是达摩禅师于原寂之后,所化的——   舍利子!   而且更是一颗可以拥有神奇妙用的——   舍利子!   传说,佛教中的得道高憎,若然圆寂,都必会余下一颗舍利子,只是,大部份的舍利子,除了给信众供奉之外,世人暂时还想不出有何实际用途!   然而达摩这颗舍利子却截然不同。   达摩圆寂之后,他所成的舍利子,与一般舍利子的形状不同,它反而像一颗晶莹通透的泪形水晶,就像是达摩为众生之苦所流的一滴慈悲之泪,故而,达摩弟子“慧可”,便把这颗水晶般的含利子,定名为一一达摩之泪。   不独如此,慧可还逐渐发觉,不知是否因达摩生前道行高深,这颗“达摩之泪”,似乎蕴含一种很强很强的磁力,若一个中了毒的人把它拿在掌中……   那不出半盏奈的时间,大论那人听中的毒有多深,无论那人所中的毒如何奇不可解。   这颗达摩之泪的强大磁力,就慢慢把那人所中的毒逼出来。   而这逼出来的剧毒,都会逐渐凝结为一些血红的透明硬块,就象水晶……   想不到一颗小小的舍利子,居然有如此解毒的神效!   这颗“达摩之泪”.可能已不单是达摩舍利子如斯简单。   而是达摩刻意在自己死后,留给世人的一点祝福与慈悲。   本来有一颗能解万毒的达摩之泪,就应是人间一大福气;可惜,慧可还未及以达摩之心救千万受苦中毒的人,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偷窥此达摩之泪,唐门、毒宗。更不会让达摩之泪破他们的独门奇毒,他们不约而同赶上少林,且还在途中不断互相残杀,以求能减少和自己争夺达摩之泪的对手,结果……   他们合共数千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命抵达少林,只因他们已在途中互相残杀至一一一一个不留!   达摩弟子慧可得悉此事后固然震惊不已!惟就在震惊之余,他亦随即下了一个决定!   达摩之泪本为救人圣物,如今竟然未救一人,已先夺数以千记江湖人的命:那并不是达摩之泪的错,而是人心的错!   既然物本无错,人心自误,为了避免再起纷争,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把它埋掉!   与“元极摩诃”及“达摩之心”一起埋掉!   当其时,达摩在圆寂前,也曾传给慧可那套他最强武学“元极摩诃”的秘籍,可惜慧可虽是机关奇材,却并非习武奇才,他竟然完全看不懂“元极摩诃”的习练窍门!惟是,他又不敢把这套达摩毕生最高武功大成的无上武学,拿给其他同门观看,只伯会给一些心术不正的同门习了此无敌武学,人间从此便会永无宁日!   既然经他设计、隐藏那件可怕武器秘密的“达摩之心”需要收藏,那颗本可救人、最终却误人的“达摩之泪”亦要好好埋掉,还有,他习不成的“元极摩诃”亦不能随便传给别人,种种问题缠绕,慧可终于——把心一横!   他终于大兴土木,设计了少林木人巷,把这三种重要物事藏于其中!   而在木人巷内,除了一般惊险重重的机关外,他还依着其师达摩“元极摩诃”秘复内的图文,设计了二十二个会依着秘籍动作而动的“木人”,他自己虽练不成元极摩诃,但著那甘二本人的机关一经触动,便会舞出“元极摩诃”的招式,发挥元极摩诃上天下地唯我无敌的——至尊气势!   慧可,不单要“元极摩诃”保护着达摩之心与达摩之泪,他还要“元极摩诃”,自己保护自己的绝世招式,不致外流!   因为,若然有人胆敢擅闯木人巷,要取圣门内的达摩之心及达摩之泪,便必须以“经中之经”触动机关,让二十二木人把“元极摩诃”挥舞一大周天,圣门才会上升,然而,若二十二木人一经运舞元极摩诃,试问天下群雄,又有认可支持至“元极摩诃”   运舞至一大周天,而不被其无敌气势逼至身心俱裂而亡?   所以,即使有人能进人木人巷,得见二十二木人所舞的“元极摩诃”.那些人,也不会再有命步出木人巷了,更逞论进入圣门拿出“达摩之心”与“达摩之泪”!   然而慧可虽然设计了如斯精密的木人巷保护三件圣物,但最后还留有一个余地,便是把木人巷的机关设计藏在达摩圣像之内,代代择品行上佳的弟子作掌门,井告之设计图之所在;但,这些被选为继承人的掌门,都要先发一个重誓——   若非几乎生死或少林寺的存亡,每一代的掌门,都不得擅自取出达摩圣像内的设计图,扭自按图闯入木人巷!   因为着得设计日,进入木人巷内的人,便完全不用触动“元极摩诃”的木人,已可开启圣门拿取达摩之心与达摩之泪!   而慧可之后的每代掌门,运气似乎都不错,每次所选的接任人亦言而有信,每皆在有生之年,绝口不提设计图的秘密,也绝不向弟子提及本人巷内藏着的到底是些什么,他们就像一群少林历史的幽灵,默默守护着“少林无敌传奇木人巷”,默默继承保护神的宿命……   可惜,经过了无数代以后,直至孔慈先祖释空之师“一空”这一代,终于也无法把这个无敌的少林传奇再守下去了……   不错!兵临寺外,且逾千僧众亦中了“软骨奇毒”,即使下毒的一眉早配有此毒的解药,也没有足够份量可把逾千憎众的毒即时解除,要即时解除边千僧众的毒,再令他们回复功力与寺外边逾万外族顽抗,唯一的方法,便是把木人巷内、可解世上任何一种奇毒的达摩之泪取出来!   而为了挽救少林,更为免少林日后成为外族的根据地,成为中原苍生受动的涡首,一空大师终于也破音犯诫,选了孔慈先祖释空,与他一起按图进入少林木人巷!   果然!得到设什图之助,一空与释空终顺利进入木人巷内的圣门.更顺利取得晶莹通亮的达摩之泪。   甫执达摩之泪,一空与释空首先受惠,体内的“软骨散”逐渐被此水晶逼出体外,化为血红晶瑰,然而,当释空正要把达摩之泪拿出木人巷,为寺肉逾千僧众逼毒之际,一空大师猝地叫住了他,且还抛给他一件沉重物事!   释空一接,一看,当场变色,一空给他的,赫然便是那件藏着元敌武器秘密的一一达摩之心!   这还不止!其师父一空大师,突然已跪在他的眼前!   释空大惊;普天之下,那有师父跪拜弟子之理?实不知一空在卖什么药!欲要扶起一空,不料一空已老泪纵横,哽咽道:   “好徒儿!为师今日要你先答应一件事,否则……为师今生都……   绝不起来!”   “师……父,你到底要弟子……答应你什么事?”   一空忍着满腔老泪,说出一个令释空极度咋舌的答案:   “释空!我要你一一一”“把达摩之心带出少林!”   “永远不要回来!”   原来一空眼见少林兵临寺外,即使逾千僧众全复功力,亦仅堪能挡逾万外族,未必敢言胜券;若然少林甫一沦陷,外族除了占据少林;亦必会以人海战术攻进木人巷。   无论二十二木人所运舞的“元极摩诃”如何利害,但一时能挫百人千人,却难挫万人,甚至十万人;总有一日,这群外族会成功进占木人巷。   少林内的“元极摩诃”,即使给他们得着,也未必得物有所用,因为这无敌神功,即使连当年达摩得意弟子慧可亦无法练成,更不论那些对中土武学一窍不通的外族了。   而可以解万毒的达摩之泪,纵使彼他们得到,也顶多惹起争夺、残杀,未致贻误苍生,椎是,那瞩铁铸的达摩之心……   它内里藏着那件可以反转天地的武器之秘,若落在外族手上的话……   虽则说只有一空才从上代掌门口得悉开启达摩之心的法,但若全寺憎众被,难保外族不会以千僧之命威协一空,逼他说出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   故此,目下最安全的方法,还是找一个武功与德行并重;可以绝对依赖的弟子,在混乱间把达摩之心运出少林,以策万全!   而这个足佳的人选,当然是孔慈的先祖——   释空!   释空本不欲肩此使命,唯见两眉斑白的一空为免苍生受难,不惜纤尊向弟子乞求,且还泪眼连连,私下也觉不忍,且亦明白眼前以大局为重,并非婆妈推卸的时候,遂也义不容辞,坚决点头答应:   “师父,你放心!”   “我释空答应您!即使豁尽我释空一条匹命,我亦誓要把达摩之心带出少林,这不让它落在外族手上!”   一空间言,当下如放下心头大石,然而他复再恳求释空,若他把达摩之心带出少林之后,千万别要回来,就让他与他的后代子孙,生生世世把达摩之心暗暗留传下去,只因为一一一空已不再信任少林的僧侣!   一空本以为出家人与世无争,孰料一眉已令他大失所望,明白出家人也是人,他们当中也有挂着菩萨面具的败类,亦喜欢争权弄势,这,原是人性常犯的错误,出家人若不时常警惕自己,亦难免会犯!正是“披上袈裟事更多”!   既然和尚寺与民间的争斗都是一样,那达摩之心藏在那里都是一样!倒不如给眼前最信任的释空带出少林,让他的后代留传下去。一空对释空的品行有信心!他亦对释空在日后将会调教而出的后人有信心……   当一空与释空拿着达摩之泪步出木人巷后,一空的功力已然全复,他便以真气传进达摩之泪之内,再把达摩之泪内藏的磁力暴放十倍,使在达摩之泪方圆五丈的少林弟子,亦可在不用摸它的情况下回复功力,终于,不出半个时辰,所有少林憎侣都已回复功力,而外族亦开始攻进来了,双方于是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决战……   然而这一役,外族纵人多势众,还是敌不过众僧们誓保少林之心,终于被少林弟子重挫而退,惟是,少林许多弟子亦不好过,非死即伤……   掌门一空,在以达摩之泪救回逾千少林弟子时,早已虚耗甚深,且还要力战外族,更是油尽灯枯,终于黯然圆寂。   至于曾出卖少林的一眉,出奇地,却是战得最勇最猛的一个,他不但采用不要命的打法,还依师兄一空之命,誓死掩护释空在混乱中把达摩之心运出少林,最后,他终于死在百根乱枪狂刺之下,不过,他是含笑而死的……   只因为,他已为自己所犯的过错,得到彻底解脱,他在死前寻回了他的自心,人生而为人应有的自心……   而孔慈的先祖释空,最后亦成功地把达摩之心运出少林;他为守对一空大师所下的重誓及承诺,便先把达摩之心藏在家中隐秘暗格,然后更对达摩之心的事绝口不提半字,恐防会泄露风声。   然而。为了不让开启达摩之心的心法失传,他遂想出一个办法!   他依着达摩之心的形状,再另铸造一个外型一样的铁骰,当然,内里所藏的精密机其实并不一样;他把这个仿造的达摩之心,给自己数岁大的儿子把玩,就像是一种孩提时代所玩的古怪玩物!   然后,他每日均悉心不们地教导自己的儿子一套如何去按动,扭动这颗铁骰的独特方法,这套按动、扭动铁骰的独特方法,正是开启达摩之心的心法!   可是,释空并没告诉他的儿子及家人,那套正是开启达摩之心的心法,更没对他们提及任何关于达摩之心的事,他只是要自己每代后人立誓,必须每代相传这套心法!   释空这样做,其实是出于一片苦心;一空对他恩重如山,他既不能让开启达摩之心的心法失传,更不想日后任何一代的子孙因不肖而误事,毁了他对一空死守达摩之心的誓言,毁了一眉誓死掩护他逃出少林的苦心!   为了掩人耳目,释空甚至舍弃释空之名,更不用回自己俗家之原姓,却胡乱地起了另一个新的姓氏——“孔”!他把自己的过去家族全部抹掉,变为“孔家”!   如是这样,孔家一族便诞生了,他们这一族的每代后人,在孩童时代,都被父亲传以一套按动、扭动一历奇形矫骰的方法,他们每一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方法,只知道是先祖要他们这样做而已,而这套方法,亦不准外传他人,只准一代传一代地,生生世世地……   把他们祖先“释空”对其师“一空”大师的誓言,与及对师叔“一眉”改邪归正的敬重……   坚守下去!   留传下去!   前尘往事,恍如风中的云烟,甫一道来,便似被寒风吹散,只余下释空不异世世代代死守对其师一空所作承诺的执着与信义……   步惊云听至这里,总算明白孔慈一族的复杂过去,他虽依旧一片沉默,惟在沉默中也不禁心中激荡难平,没料到孔慈的先祖释空,居然会是一个如此重视承诺、宁愿舍弃列祖列宗的姓氏、也要世代遵守诺言的人!他,是一个好汉!人间好汉!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间好汉,到了最后最后,他的最后一代子孙孔慈却沦为天下会一名身份低下的婢女……   这就是好人应得的下场?报应?天意何以总爱将凡人作弄?   步惊云眼里闪过一丝不忿,访佛为孔慈一族而不忿,不过很快便被他的沉冷掩盖下来,他又冷冷的问黑瞳的主人:   “你似乎……”   “还没说正……”   “要处!”   “孔慈一一一”“为何失忆?”   不错!孔慈既是释空后人,那她从小便应被授于那套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问以会失去记忆?她遇上什么事?   黑雾内的黑瞳主人闻言,却又是幽幽的长叹一声,叹息中竟似有无穷悔意,答道:   “我早说过,孔慈的失忆,是那个秃驴一手造成,不过,坦白说,其实本座亦难辞其咎!只因为,孔慈的诞生,其实是……”   “一个阴谋!”   “我的阴谋!”   “恶魔的阴谋!”   什么?步惊云不虞,黑瞳主人竟会说孔慈的出生,是他的阴谋谋?他忽然升起一个想法,随即徐徐同:   “你,这样说,”“难道一一”“孔慈的出生……”   “是你——”   “一手策划?”   黑瞳主人怅然的答:   “不错!步惊云你猜得一点不错!孔慈的出生,确是本座一手策划:她的出生,也是本座这百多二百年的不灭生涯中,唯一最令我遗憾的一一一”“大错!”   想不到,孔慈的出生,竟会是恶魔一手策划的阴谋?   恶魔一生最大的错?   恶魔一生虽大的遗憾?   孔慈既然在小时候已懂得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为何却因那个所谓禽兽不如的神秘和尚,与及恶魔也遗憾的大错,弄至失忆?   既然可解万毒的达摩之泪能令孔慈回复记忆,那是否说,孔慈其实是因为中某种连恶魔也无法可解的毒,才会失去记忆?   木人巷内那个充满怨气的和尚骸骨,与及眼前这身份不明的魔,到底曾对孔慈干过什么事?   种种的疑问,虽然仍在步惊云心头无法得到解释,令死神冰冷的目光亦抹上一层淡淡的疑惑,惟这所有的问题,都不及另一件事更令步谅云疑惑……   缘于当黑瞳主人说出“孔慈是其百多二年来的不灭生涯中。唯一最令他遗憾的大错”   时,他,赫然可能因为一时情绪跌宕;一不小心,他的声音……   竟然变了!   他竟然变了另一个的声音!   步惊云向来都隐约感到,这头魔那独特而低沉的男性嗓子,总象是从某些地方听过,他曾推测,他在那自己已记不起的过去,五年内,一定曾遇过他,或是遇过一个与他声音相若的男人……   “可是,眼前这头恶魔他的声音却突然变了,还变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声音,一个也是步惊云似曾相识的声音。他的声音,出奇地变了一个……   女!   人!   怎么可能?纵横于世、甚至已可天下无敌的“恶魔”.怎么可能会同时拥有一个女声?且还是一个步惊云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   黑雾内的他、到底一一是男是女?   黑瞳主人似乎也察自己的一时失言,他的声音,很快已回复原来的男人声音,但听他吃吃笑道:   “怎么样?步惊云,你,看来已从适才本座的声音,听出了一些什么似的?”   步谅云木然盯着他处身的黑雾,瞪眸不转,他没有回答,然而他那炯炯目光所流露的迷惑,已经代替死神回答。   黑瞳主人复道:   “很好!想不列你虽然记不起五年过去,却还依稀留有一些印象;对适才本座的语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步惊云盯着他,又沉沉问:   “你,”“到底是谁?”   黑瞳主人笑:   “好!既然如今魔渡众生的计划已事成在即,本座也不怕给你一看我的真面目;步惊云,本座问你,神的对比是“魔”,长生不死对永存不灭,男人的对比是女人,那,你认为,一个天下无敌的男人,他的对比应是什么?”   步惊云一想便知,天下无敌的男人对比,便是——   天下无敌的女人!   那,难道……与神对比的魔,竟会真的是——   一个天下无敌的女人?   步惊云仍没回答,黑瞳主人已先自豪情笑道:   “步惊云!就让本座在未继续说孔慈的悲惨故事前先告诉你……”   “不错!本座这头人间恶魔,确是——”   “一个女人!”   承认了!竟然连他自己也承认了,他,原来真的是一个女人!   那,他为何一直把自己的声音伪装为一个男声?   然而步惊云犹未有任何反应,这头魔中之魔,已继续说下去:   “但,我这头魔虽然是一个女人,却不是那种依附男人、要看男人面色的女人!已百多二百年了,经过漫长而寂寞的不死不灭,相信,我,已经变成了整个浩瀚神州——”   “最强的女人!”   “我,甚至是一个比那个长生不死的神更强的——”   “人!间!强!者!”   “步惊云!你这就看个清楚,本座这个可能已是神州二百年来最强的女人……”   “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一语至此,黑瞳主人的话声,斗地又回复女声,且同时沉喝一声,围绕着他身上的浓浓黑雾,顿时被其无涛喝声冲冲个四散,他的真正面目,终于毫无遮掩、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步惊云的眼前!   一看之下,步惊云充满疑惑的双目,更趋疑惑,眼前这头恶魔的真正面目,竟然是……   顷刻之间,即使是死神的脸,也要阵紫阵青,他虽然记不起五年前的过去,但目前恶魔的真面目,他一看但觉相当熟,而且还相当亲切,相当地亲切……   就像是重见一个风雨故人一样!   更惊人的还是,他的咀里,竟像比他的脑海更快记得这个人似的,在极度震憾当中,不知何故,他竟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你……”   “你是一一一”“阿铁的……”   “雪?”   “缘?”   隆!步惊云突然叫出这个名字,对他亦如晴天霹雳!   雪缘?雪缘?雪缘?阿铁的……雪缘?   天!不可能!   雪缘,早为救神州而老了朱颜,眼前这个深谋远虑的魔,怎么可能会是……雪缘?   他,到底是谁?   风雨少林。   不知何时,寂寞长夜猛然洒下一场倾盆大雨,整个少林,都笼罩在如剑的雨丝之下,访佛,少林也要为今夜将发生的那场强者血战,悲付而哭泣流泪。   在少林庭园一个破旧角落,那群逾千有家难归的鬼,都彼这场暴雨打得浑身涅透,无援地、狼猾地瑟缩一旁。   不过,他们的目光却充满了希望,因为他们深信,壁画上的那个神,以及黑瞳使者,今夜必能从木人巷内找出可以救他们的方法,他们是这样的深信,那个自号为魔的黑瞳,即使她真的是魔,他们也愿意不顾世俗人的白眼,以魔为友!   然而,突如其来甩,他们的信念很快便被打破,就在充斥狂风暴雨的天地间,他们冒地看见,一条魁梧无比的身影,傲然从漫天的风雨中降下少林庭园!   仿佛,血腥,已经降下少林!   不错!那人是血腥的化身!只因他的过去染满血腥,他半个时辰前的过去亦同样染满血腥!   他更要他自己的现在与未来,染满血腥!   血色经王,一个普天之下最狂最尽最恶的无敌强者!一个汇聚无经无道第十三层与及回元血手五十多年邪功、可能已与黑瞳主人势均力敌的强者……   他,终于来了!   来了!他双足甫一着地,方圆十丈内的所有砂石,尽被逼开。   雨点亦无法侵近其身十丈,倾盆大雨之下,他的衣衫竟然仍是于的!   单是他身上的浓烈杀气,已足可把方圆十丈的雨逼开?可怕!   而这股叫大地万物室息、旁惶、无助的无敌杀气,更令在场已看得目定口呆的逾千之鬼大汗淋漓,他们知道,只要这个人一出手,他们不消片刻,便会如猪狗般被杀个精光!   幸而,经王血红的眼睛只是朝他们一扫,便没再看他们一眼。   不知是因为他们丑得令他提不起杀的兴趣,还是他要暂留他们千鬼之命,另有企图?   他的目光,只是瞪眸不转地盯着庭院中那面神之壁画,瞪着壁画中的其中一人,咬牙切齿的道:   “你的计划,将要在今夜徒劳无功,便要完结!”   “你所谓忠心不二的仆人——黑瞳,亦要在今夜完结!”   “而你不灭不死的生命,更要在今夜完结!”   “我,无敌经王,将会把一切曾经令我不快的人,不快的记忆……”   “统统完结!”   “你给我走着瞧吧!曾经是我主人的你,你在世时的人间名字——-”“白!”   “素!”   “贞!”   “隆”然一声破天巨响!白素贞三字,竟像字字如雷,挟看经王声音中的元比气劲轰出,赫然把壁画上的其中一人整个轰穿,在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缺洞!   而那一个人,正正使是蹲在神畔的——   白!   素!   贞!   天!已经出神人化的人间恶魔,竟然会是白素贞?   他,到底是那一个……   白素贞?   -----------------      04 020 第二十章 百年惊情     他看尽了一切。   他更一步一步知道一切。   可是,他亦愈来愈不明白一切。   步惊云真的不明白,眼前这头可能会是整个人间最强、最可怕的魔,何以是一个女人?   且还是一个他可以唤了其名字的女人。   他竟然在冲口而出之下,唤她雪缘!   阿铁的雪缘!   阿铁?   雪缘?   他俩是谁?   顷刻间,步惊云的心如同给这个名字紧紧缠绕,千头万绪而上心头。   阿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好像非常熟悉,熟悉得简直如他自己,可是,无论怎样想破脑袋,他还是记不起阿铁是谁。   雪缘二字,亦骤然在步惊云的心内,掀起一阵温柔的涟倚,他不明白何以自己会有这阵刻骨铭心似的温柔触动,他的脑海内的白衣倩形,步惊云相信她的名字,应该便是他刚才冲口唤出的一一雪缘!   “你,”“是一一一”“阿铁的一一一”“雪缘?”   步惊云又不由自主地、神色凝重的向黑瞳主人再问一次,横冷的一字眉几已连为一线,皆因为黑瞳主人所揭示的恶魔真面目.居然令他感到如斯熟悉。   可惜,他所能记起的也仅此而已,他适才蓦然冲口而出“雪缘”二字,或许仅是一种自然反应所致。   一种埋在他脑中心中深处,早已遗忘却又很想再叫千次万次的自然反应。   事实上,亦难怪步惊云会叫出雪缘的名字,缘于黑瞳主人的真面目,赫然真的与步惊云脑海内那条唤作雪缘的白衣清影——   一模一样!   是的!真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分别仅是,黑瞳主人并没像步惊云脑海内的倩影般一身白衣,“它”反而是黑色的!   赫见此际已把身上黑雾驱散的“黑瞳主人”,此际一身黑纱罗裙曳地,一头黑得发亮的发丝长这一丈,且无风自动,俨如一条从最黑的地狱里伸上人间摄魄魂的黑练。   她整个人看来,居然比黑瞳更!更侵入!   如果说,黑瞳是从地狱来的魔女,步惊云是从地狱来的死神。   那未,黑瞳主人,便是如假包换的——地狱!   但最瞩目的还不是她浑身折黑暗,而“她”的脸!   她的脸不独令步惊云感到似曾相识,且还是一张——   艳绝尘寰,足可叫天下女人炉忌,群雄迷乱,她,原来是一头武艺无敌、气度无敌、兼一美得“盖世大敌”的魔!   完美的魔!   而这头美艳不可方物的魔,乍闻步惊云唤她“雪缘”,却仅是摇首一笑,继而又凝眸瞧着双眉己连成一线的步惊云,道:   “呵呵,步惊云,你终于看清楚本座的真面目了,真想不到.你甫睹本座庐山,居然可叫出‘雪缘’的名字,看来,‘神’那老家伙所谓的奇药‘忘情’,即使能令你忘情,还心不动如死神,只是脸色一沉道:   “你,”“真的唤作——”   “雪缘?”   骤闻此语,黑瞳主人的美脸之上竟尔泛起一丝苦笑,略带遗憾的道:   “坦白说,步惊云,本座也极希望自己会是那个‘雪缘’,可惜,我并没有她那佯的福气,可以得到一个真心爱的男人,我、并不是那雪缘……”   说至“真心爱她的男人”这句话时,黑瞳主人又目光闪烁地瞥着步惊云,偏偏她口中所说的真心男人,便是他!然而,步惊云向来冰冷,在此与魔对峙的紧张时刻,心神绝对不容松懈,更是不解风情.他似乎并没即时领会,黑瞳主人所说的男人是他。   黑瞳主人又再续说下去:   “本座于这百多年来,虽一直蛰伏于此嵩山上的迷宫地狱之内.不过亦时会外游,而且黑瞳,雪达魔甚至魔娘,亦不断为我注意神州变化,关于那个‘雪缘’的事,我们亦略知一二……   黑瞳主人语音稍顿,复道:   “她。是一个很难得的女子,她为了神州不单牺牲了自己,也放弃了一段本可开花结果的珍贵感情,她放弃了一个她不应离开、而且亦相当难得的痴情男人,宁可自身以后天边寂寞地活下去,本座,亦很敬佩她……”   步惊云听至这里,这地冷冷的道:   “痴……”   “情?”   “世上——”“还有——”“痴情的人?”   黑瞳主人格格一笑,满含深意的瞟了步惊云一眼,答:   “呵呵,我不信世上还有痴情的男人存在?不错!本座当初到实也不怎样相信,后来当我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唤作‘阿铁’的男人,尽管他的恋人变得如何衰老,如何丑陋,他亦绝不变心,誓要与其恋入长相厮守的时侯,本座才开始后悔,为何自己百多二百年的生命,大部分岁月都耽在此迷宫地狱内连筹帷口,为何不早早点出关,比那个“雪缘”更早邂逅那个绝顶痴情的男人?”   黑瞳主人这回话,也许仅仅是说笑而已。以“她”这样一个拥有宏伟计划与及大抱负的人间魔者,或许早已看破世情,看破男女私情。   然而讽刺的是,步惊云的前身“阿铁”那样痴情,此刻的步惊云却竟然不大相信痴情……   步惊云愈听,一张脸愈是铁青,隐隐然感到有点不安,缀缓道:   “谁一一”“是那个一一”黑瞳主人又是一笑,笑中叹息:   “唉,步惊云,你连雪缘是谁也不知道,又何苦要知道谁是阿铁呢,就让本座告诉你吧,这个阿铁,已经死了!至少,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已不再是那个雪缘的阿铁……”   黑瞳主人话中有话,却又欲说还休,看来,她也极为尊重,‘雪缘’曾作的决定,虽然她已探知雪缘及步惊云的一切,亦意不会把真相告诉步惊云。   死了?步惊云听罢只是一阵冷笑,似乎,他并不会轻信黑瞳主人的放只早上下也无暇再探究关于那个雪缘及阿铁的事,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是……   他猝地又沉沉的问:   “既然一一”“你并非什么雪缘,”“那,”“你一一”“是谁?”   对了!这一条,才是眼前最需要找出答案的问题!眼前这头美艳绝伦的魔,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瞳主人闻言后吃吃娇笑,答:   “很好!你我终于也步入正题了!步惊云,虽然本座容貌与那个雪缘异常相像,但,我俩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的……”   “正如本座先前所说,那个雪缘尽管半生受人操控,到头来,亦终可找着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一一阿铁,然而,本座纵与她拥有相同的面日,际遇却有天渊之别,我,一生也没有遇上一个肯为我死心塌地的男人,真的!情爱二字,整整作弄了本座六十多年,我方才从梦中惊醒过来,捏了一把冷汗……”   “我如今虽已超脱物外,但我在世时曾有一个名字,相信会令你十分吃惊,本座这个在世时的名字,唤作……”   说了!这头神秘莫测的女魔,终于要揭露她真正的身份,步惊云亦不由屏息簿气,凝神以待她这个自诩为会令死神十分吃惊的名字。   但见她巧笑凝眸,如雾中之花的眼睛一面盯着步惊云,一面一字字地吐出她的秘密,一个三个字的秘密:   “我其实唤作一一一”“白!”   “素!”   “贞!”   隆!隆!隆!   白素贞三个字,简直如雷贯耳!   她竟然是白素贞!她竟然是白素贞!   步惊云浑身霎时如遭雷,此时此刻,他心里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   她在说笑!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便波他自己推翻了!当他半信半疑的目光,与黑瞳主人的目光再次接触时,她目光中的肯定,已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她适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   她也没必要再骗他!   天!   想不到一代魔女黑瞳的主人——魔,不但与长生不死的神同样身怀盖世无敌的气势,她竟然还是白素贞!只是,白素贞不是神的女儿吗?即使是雪缘,也窜、曾当上“神姬白素贞”的身份,成为神的养女……   目前的魔,到底为何也是白素贞?   她又是那一个——白素贞?   昏暗的圣门之内,倏地因“白素贞”这个名字而变得一片死寂,只有仍站于一旁、处于“六感七识”迷糊难辨的孔慈,在徐徐轻按“达摩之心”表面那些小骰之时,所发出的“拍拍”声音。   步惊云依旧冷冷的、一声不作的盯着黑瞳主人,一动不动,事实上,他仍未熬过冲破任督二脉所带来的“瞑眩”之关,也难动分毫。   只有黑瞳主人,她看着步惊云眼内那狐疑的目光,终于首先打破缄默,悠悠道:   “是不是有点出乎意外,步惊云,我知道本座是‘白素贞’的事实很难令人相情,白素贞本来只应是‘白蛇传说’内的蛇妖,何解又会是一头黑色的魔,不过,假若你知道,这世上不单本座唤作白素贞,还有两个女人唤作白素贞时,你也许便会逐渐明白,本座其实是那一个白素贞了……”   步惊云仍是不语,他自小已极少说话,纵使到后来遇上孔慈这个忠心跟他的侍婢,也仅是较少时多说一两句话,平素更绝不会主动张口。今日,为要知道真相,他已破例问得大多,故如非必要,他也不想再搭腔下去。   黑瞳主人似乎也相当了解步惊云这种德性,亦不以为意,只是自行继续道:   “这世上,曾有三个女人唤作‘自素贞’,其中这一,便是‘白蛇传说’之内,那个痴恋许仙的白素贞,她其实并不是什么蛇妖,而是那个长生不死之神的亲生女儿,更是一个绝世高手。”   “第二个,却是一个本来不姓白,反唤作‘雪缘’的女孩,她因为长得与痴恋许仙的白素贞一模一样,故白素贞死后,神便纳她为养女,并赐名‘白素贞’,以填补他为失去亲生女儿所生的空虚……”   “而第三个……”   “第三个白素贞便是本座!不过本座却并不是‘最后’的一个白素贞,而是‘最早’的一个白素贞,白素贞这个名字,本来便是属于我的……”   “我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一一”“痴恋许仙的那个白素贞的——”   “亲生娘亲!”   “亦即是‘神’一生唯一的结发妻子一一”“步!白!素!贞!”   步……白素贞?   万料不到,这个绝艳发女魔居然自称是神的结发妻子,且还有一个夫姓——步!   然而话说回来,雪缘当初曾向仍是阿铁的步惊云提及,神的女儿“白素贞”的名字,本来是因神神悼念其亡妻所取,甚至不用其女儿跟随他姓“步”,所以,最早唤作“自素贞”的人,亦应是一神的亡妻!   正因这个缘故,所以眼前这个自称是白素贞之母的步白素贞,容貌才会与雪缘相像,一切都只因雪缘极像神的女儿白素贞,而白素贞,亦像她的娘——步白素贞……   饶是如此,神的妻子本应死了,却怎会是眼前的“黑瞳主人”?   更是与长生不死的神相对的——   无敌之魔?水存不灭之魔?   步惊云原是一直异常冷静他们听着,惟一连串白素贞的名字,也把他的思绪陷于一个片紊乱,尤其是当黑瞳主人自称是“步白素贞”的时候,当中的“步”字,明显是她的夫姓,亦即是那个长生不死之神的真正姓氏!   他不虞那个做坐于少林庭园那问壁画中的“神”,不独面貌才与自己相你,就连姓氏,居然亦瞩出一家一”步”。步惊云纳罕,难道……他与那个长生的神有非常及密的渊源”而且在他失去记忆的五年过去,他与这个神之间亦曾发生一些重要的事,致令他如今体内潜藏那股他不明了的无敌力量一一摩诃无量?   疑点似乎愈来重多,幸而自称是步白素贞的黑瞳主人,此时已蓦然幽幽叹道:   “红尘来去,到头来只余春梦一场!步惊云,你可知道,身为神妻的我,本应可以永远长伴神的左右,受千人敬万人拜,何以今时今日,反会沦为黑暗地狱里不见天日的一一魔中之魔?”   步惊云重并没回答,只因他知道,她一定会自行回答。   果然!黑瞳主人“唉”的长叹一声,继续沉吟下去:   “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何以本座会是魔中之魔,告诉你!本座自甘为魔。全因为四个字!这四个字,也是本座这百多二百年的不灭生涯始终追求的东西,亦是我‘魔渡众生’计划内的最终目标!   这四个字更关系着本座一生所求、毕生所追……”   哦?那未,若然知道这四个字,岂不可以知道“魔渡众生”计划究竟是为了什么?   黑瞳主人说到这里,忽尔语音稍顿,神情更突然变得有点兴奋,像是亦为自己将要提及这四个字而身心一振,但听她终于一字一字地向步惊云道:   “坦白说,本座一直不借任何代价,都要实行‘魔渡众生’的原因,便是因为‘魔渡众生’的最终目标,是这四个字一一”“公平民主!”   公平民主?   步惊云闻言陡地一楞。   终于揭开了!想不到他一直无法看穿黑瞳主人那个“魔渡众生”的计划,惟这个计划一经揭开,竟会仅是为了“公平民主”这四个字如斯简单!   “公平”二字非常显浅,步惊云一听便全然明白,这是指“公平平等”之意。   惟是,何谓一一“民主?”   这是两个好像已超越了这个时代应有的字,步惊云,从没听过这两个字!   黑瞳主人似乎亦瞧出步惊云心中疑团,浅浅一笑:   “步惊云,我知道你心中一定不会明白,公平民主中的‘民主’二字是何含意?不过这亦难怪,因为截至目下为止,在神州的历史上、用辞上,亦比没出现‘民主’这两个字,你知道为什么吗?嘿嘿……”   “这全因为‘民主’二字根本便是本座所创,也只有本座,才敢逆天逆地、逆皇逆国,自创这两个真真正正离经叛道的——字!”   哦?步惊云听罢不由双眉一蹙,“民主”二字听来虽令人不明所以,量为何创下这两个字,竞会逆天逆地逆皇逆国、离经叛道如斯严重?   就在步惊云思忖之间,黑瞳主人已开始徐徐解释:   “所谓‘民主’其实便是以‘民’为‘主’.是本座因感神州历朝历代,代代皆以皇帝为人中之龙,至高无上,草民支贱如缕蚁而创!   试问龙与蚁,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简直使是云泥之别……”   不错!步惊云脸上虽无反应,心底却深深表认同!   神州苍生,每每皆以皇帝为尊,就连抬首看皇帝一眼也不配不敢,唯恐自己目光会沾污龙躯,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升斗平民百姓?   天下万民,生杀这权尽皆操一人之手,然而无论是天子抑是贱民,脱光了衣服,卸下了身份,还不是“凡人”一字?又有何分别?   为什么偏偏要以一人掌管亿万人?步惊云纵然对这世间的事爱理不理,亦觉极不公平!   黑瞳主人道:   “不仅皇帝与百姓有天渊之别,就连官商宫贾,亦与一般低下草民划清界限,他们永远众这些草民的劳力中窄取他们的血汗。以求能脑满面肥,步惊云,你可知道,神州每天,有多少黎民百姓熬不过苛捐杂槐,而卖身为奴为婢为妓,任人劳役?即使没有卖身的百姓,每天也在贫贱之中过活,只因为统治他们的人,做踞深宫,坐拥后宫三千,全不解徐民疾若,神州百姓,给外号是‘龙’内里是‘虫’的九五之尊统治,实在非常可怜……”   步惊云纵然亦认同黑瞳主人的话,惟此时终不禁道:   “那也一一一”“未必。”   “神州,”“也曾出现一一一”“贤君。”   黑瞳主人闻言只是冷笑一笑,答:   “是吗?可惜纵有一朝贤君,难补十代庸主!归根究底,问题都邮于将众生的一切问题,交给一个管治,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   她说着一瞥步惊云,似想从眼神中得到他的认同,再道:   “就是把所有的田地归给天下万民,把所有皇、臣、官、商的统治权力瓦解,就让一切都没有最终主宰,并由万民自己去决定自己的路,以民为主,不用再受地位崇高的人所支配。身不由已……”   “再者,每人在庄稼手作所得的,亦要拿出来均分,共同分享产业,而世上亦再没有任何特权存在,人人都一样平等,这,就是本座自创以民为主的真正意思!”   “本座亦深主即使今朝今代,我并不能真的推行以民为主,而使四字在历史中失传,但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些有心人,会像本座一样,悟出以民为主这个绝对完美的国度,令以民为主这四字会在人间历史上出现……”   原来,黑瞳主人所谓公平民主,便是人人平等,无分高低,共同决策之意,步惊云心忖,难怪她说这四个字会逆天逆地、逆皇逆国了,因为以民为主这个观念,完全是推日了自天地初开,元斤刀帘一直流传下来的固有观念,而且要达致以民为主,想必也需先逆皇逆国,推翻帝制,方能今天下亿万草民自由……   想不到眼前这个自诩为魔的白素贞,竟有如斯宏远的理想,以民为主,不啻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理想,步惊云虽然对于一切君的统治把戏并无兴趣,一双冷冷的眼睛,亦不由隐隐流露一丝赞赏之色,是为了眼前这女中英雄杰而衷心赞赏。   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在当世大多数凡夫俗子都甘心屈服于皇帝无上霸权的统治之时,她反已勘破一切位高权重者的虚伪,不惜密谋:‘众生平等’,希望以后能够再元君蔬人民之分,如果她此刻对步惊云所提及的计划及心愿是千真万确的话,那她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众生谋取自由”的精神,实在值得敬重!   即使,她口中所说的以民为主,可能只是难以实现的完美理想,甚至是仍未能分清是对是错的理想……   也只有她这样一个超然的绝世恶魔,才可在群从屈摄于皇权这下同时,悟出这样一个可能已超越此世代的理想社会……   然而,黑瞳主人所言的公平与及以民为主,听来纵是异常完美,惟正因为完美,步惊云反而感到在此世此代,有点不大可能只因为以民为主可能在她的心中相当完美,可是,世上并没有真正。‘完美’的人,人有许多弱点,贪婪及野心是其中之一,当完美的观念在不完美的群众当中推行这时,也许,一切果都会——始料不及……   世上真的可以民为主?也许,当草民得到权力后,他们又会以他们大部分人的权力,去左右少部分人的自由、思想……   可是,步惊云并没与黑瞳主人争辨下去,他太明白事情永恒有正反两面,故从不争辨,他只是暮然记起一件事。   倘若“魔渡众生”的计划真的只为求“众生平等,以民为主”,那何以黑瞳主人为要实行这个计划,不惜深谋远虑多年,要人木人巷令孔慈回复记忆,打开那颗达摩之心,再找出那件所谓可以反转天地的无敌武器?   这件无敌武器据闻可以反转世间,但反转世间,真的可达至人人平等?   步惊云虽是满腹疑团,始终不动声息,他只是突然又张口问黑瞳主人一个问题:   “你,”“既有远大理想,”“为何却因一”“以民为主一一一”“沦为一一一”   “魔中之魔?”   问得好!一个抱有远大理想的人何以会甘愿于黑暗地狱中不见天日?其中定有不足为外人值的隐衷!黑瞳主人骤闻此问,适才为提及以民为主所流露的振奋,亦不期然一扫而空,转为一片惆然,但听她落寞地答:   “许多时候、抱有远大理想的人,同时都会相当精明……”   “而我最大的优点,便是太精明,可惜,也同时是我的缺点……”   黑瞳主人说至这里,如梦的眸子内仿佛蕴含一丝侮意:   “正因为我太精明,所以,我终于看清楚一个我最爱的男人的——   “真正面目!”   “到了最后,我宁愿不被他所爱,也要永永远远的离开他,宁愿成为永远没沦的魔中之魔……”   “哎……”   如烟憾事,恍似在刹那间都一一而上黑瞳主人心头,只不知,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憾事了?   会否,已是二百年前的事?   步惊云并不用多加猜想,黑瞳主人此际已把她遗憾的前尘故事。   一一道来……   而就在仍处于“瞑眩”之关的步惊云,正要逐步知道黑瞳主人前尘之际,有一个人,却比步惊云更早知道这头魔的身世。   这个人正是聂风!   聂风本被黑瞳主人及魔娘国在那个迷宫地狱之内,纵然他穴道被解,可以再度行动自如,惟是……   黑瞳主人曾向聂风展示其真正面目,聂风已知道她的容貌竟与“雪缘”一模一样,尽管从黑瞳主人的神色看来,聂风亦推测她绝非雪级,极其量,她只会是与雪缘相你的“白素贞”而已,无论是那一个白素贞……   但,向来处变不惊的聂风,不审情不自禁地大大震惊,待得他情绪平息下来之时,已耗了不少时候。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先走出眼前这个人间地狱外的迷宫再说!   只是要走出这个数以百计通道纵赁交错的迷官,真是谈何容易?   无计可施之下,聂风惟有先把中了“失心度”的断浪,安置在一个安全角落,然后,便边自在黑瞳主人这个热如地狱的楼身这地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出一些可以指示走出外面那个地狱迷宫的蛛丝马迹。   只借,找了半天,还是都找不出什么,惟在聂风一番搜索之后,竟给他发现了其中一条巷道尽头,有一问石门深锁的密室,唤作——   魔居!   “魔……居?顾名思义,这是黑瞳主人平素所居之处了?”聂风心忖:   “这里即是其重地,想必有些迷宫的地图……”   一念及此,聂风更是刻不容缓,随即察祝度居外的石壁,有否开启魔居石门的枢纽,幸而,他很快便在奎上找着魔届门的枢纽。   “轧”的一声,魔居这门终于向旁滑开。   聂风小心奕奕的步进魔居之内,只见内里一片漆黑,唯有先取出火招子燃亮壁上一惧残烛,当烛光一亮刹那,聂风的面色陡地一变!   满以为恶魔的居停,也大都像外面那个人的的地狱一样诡奇阴森,谁料,展现于聂风眼前的魔居,却是一间布置得相当简朴清雅的小室。   小室之内,也另无什么奢花俗艳的装饰,只有一床一桌两椅,俱是木造,看来,这头魔中之魔,所需要的也仅止这些,生活绝不穷奢极侈。   聂风见状不由打从心底赞叹:   “好!这间魔居虽小,然而比诸那个长生不死的神所皤踞的‘搜神官’实在好上不知多少倍!搜神宫内每一砖一壁一石,皆是巨大的透明水晶精雕细琢而成,虽然美仑美矣,令人眩目,但支洞、冰冷、无情,这间小小魔居,在简朴之中却反而显得有情……”   不错!由所居之处推而及人,“无情的殿”居住“无情的神”,有情魔居,内里所楼的魔,会滞反而是——多情的魔?   聂风并不抹煞这个可能!   不过并非深究这个的时候,聂风稍一定神,便开始在魔居之内搜索,希望能尽快找出迷宫地图。   魔居内除了数件简朴家具,还有满墙满壁的画与字卷,骤眼看来,少说也有万多,可知黑瞳主人实是一个博学之人,聂风就在那万卷画中寻找着。   约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聂风依然役发现半张地图的踪影,只是却给他找着一轴字卷,上画黑白分明四个字——   “恶魔手札”!   恶魔手札?那岂不是恶魔自己所记关于自己的事情?或许。   手札内会有迷官的地图亦未可料……   想到这里,聂风连忙翻开这卷手札,他随即发现,这卷手札内亦没画下什么地图,不过却记载着一些事情……   一些恶魔的前尘故事!   想不到这头对众生有深远计划的魔,居然会在闲时记下自己的过去,只怕……也是一个有心人吧?   聂风一直翻阅这卷手札,一面看,他的心也在一面吃惊“啊!想不到……她,竟然是……”   “步?白?素?贞?”   “她与白素贞既是母女,难怪,她的真面目会与雪缘那么相像了……”   是的!手札内所记的,不但有这头魔身为步白素贞的真正身份,与及她和神的恩怨纠缠,还记下了“魔渡众生”计划的最终目标一一一“以民为主!”   再者,甚至连孔慈的身世,还有她幼年所发生的悲惨遭遇,亦一一被提及,无一遣漏。   聂风愈看下去,愈为自己所看见的真相骇异,他万料不到,一个本是女儿身的“魔中之魔”,竟会有一个如斯深远、庞大、艰矩的计划——以民为主,尽管他仍不知道,究竟以民为主,与那件据闻可以反转天地的武器有何关系,因手札内并无提及。   还有,孔慈在童年的悲惨遭遇,更令他相当震惊!   然而以上种种,还不及他回至这卷手札最后一部分时,那样令人震惊!   这卷手札的最末,赫然记载着黑瞳主人所习的绝世魔世魔功详情……   黑瞳主人所习的魔功名为“六大魔渡”,当中细分为六大类死渡。   雪渡。   经渡。   失心渡。   他生渡。   与及最后的一一无量渡!   其中的“死渡”“雪渡”、“经渡”,都分别被黑瞳主人传于“黑瞳”、“雪达魔”   及“经王”.后来黑瞳把死渡另创为“死神之手”,雪达魔则把雪渡演变为“达魔雪手”,还有,经王把经渡改为“无经无道”!   而聂风一度信任的魔娘,也噌习练其主人的“失心渡!”   依黑瞳主人手札上所写,任何人只要习练六大魔渡的其中一渡,在内力方面除了高得惊人外更可化内力而成一种火热劲力,能把金属溶化,亦可随意凝聚劲力,把哗了的金属凝结而成溶化前的相若形状……   即使是以冰冷内劲为主的“雪达魔”,亦可把冰冷的真气化归元,再由丹囹贯气而成火劲,煮铁瘠金……   如果这手札内所记的是事实的话,聂风至此便总算恍然而大悟,何以乔装,‘香雪’的魔娘,可以挟着他冲过那面“界门之镜”?   那全因为,所习的“失心渡”,也能令她生出一股可随意“溶金聚铁”的无上火劲,而“界门之镜”亦是一面铜制的金属巨镜……   故当冲近“界门之镜”时,身上所散发的火劲,已把界门之镜的表面烧得一焉通红,无论多么坚硬的铜,亦难烧至变为一道如“流水”般易于冲人的帘,而当她冲过界门之镜后,纵是未及以巧劲把水帘般的界门之镜凝回原状,界门之镜亦会逐渐自行冷却,凝回原状。   好神妙的内家修为!聂风亦为黑瞳主人能创出此六大魔渡而叹为观止,然而,当他看至六大魔渡最后两渡——他生渡与无量渡时,更令他目定口呆。   魔诃无量,六大渡中的无量渡,竟然唤作“地极摩柯”,还有,还有,还有……   匪夷所思的他生渡!   “他生渡”才是令聂风目定口呆的真正原因!   缘于香雪曾对聂风及步惊云提及,其主人所创的“他生渡”,可以令亡者的灵魂寄藏于孔慈体内,静俟良机而出,然而,聂风如今所看见的“他生渡”,即完全不是那回事,看来魔娘为了守秘至最后一刻,又对他及步惊云再多说一次谎话了。   恶魔手札内的“他生渡”,原来并不是一种可以令死人寄生他人躯体的方法,苦世上真的有这种转生方法,那已经不是一种武功,而是法术!   “他生渡”原来只是一种……   天!聂风在知悉真相后当场面如死灰,他霍地发党,这个才是真相中的真相!   最有用的真相!   “原来……如此!原来真正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简单?”   “原来,所谓永存不灭的人形化身,根本·……便是假的,根本便是早已……”   “不再存在!”   不再存在?   聂风到底在说些什么?黑瞳早于五十多年前已经伤重致死,她的肉身早已不再存在,这一点确是事实!但她一缕芳魂,不是仍不断转生于活人体内的吗?为何聂风偏要说她及雪达魔等人形化身是假的,更早已不再存在?   那,如今仍寄生于孔慈体内的黑瞳芳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聂风知道“黑瞳”等人转生的真正真相同时,遂地,魔居门的那方,陡地传来了一个男人声音,徐徐的道:   “你,终于也彻底明白……”   “藏在孔慈体内的黑瞳灵魂,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了吧?”   声音低沉而忧郁,略带伤感,惟何以声音的主人己步至门边,若他从不张口说话,身怀“冰心诀”的聂风也毫不察觉?   只有一个原因,除非……   来人身怀比聂风更“轻”的“轻”功!   不错!聂风此时也知道身后的汉子是谁!他已认出他的声音,亦认出他那种独有的冰雪一般的优郁,他连随回身一瞄来人,问:   “是你?”   “雪达魔?”   对了,来人正是在经王口中,轻功可能已可一掠百丈而不需着地的一一一白衣雪达魔!   惟是,这个在步惊云眼中极具信念、众不见真面目的白衣人形化身,他何以又会于此时此刻出现?   但听雪达魔悠悠的道:   “聂风,如今你总算知道,若你要对付黑瞳及我主人,根本便不可能对付得了,因为——……   “黑瞳、我、甚至主人,虽然说是永存不灭,但我们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真正的毁灭了,根本已再没有‘形神俱灭’这回事,所以由始至终,孔慈仍是孔慈,她根本从不曾是——”   “黑瞳!”   什么?孔慈由始至终仍是孔慈,从不曾是黑瞳?   那,为何黑瞳灵魂竟可与孔慈的心说话?为何孔慈会随时随地性情大变,变身而成邪恶的黑瞳?   事情经雪达魔如此一说,更趋曲折离奇,惟聂风乍听下却面无惑色,似乎,在阅结那卷手札之后,他真的已彻底清楚一切了,但听他点头答道:   “是的!我已经明白一切!本来,我一直在担忧此事过后,如何可把黑瞳的灵魂驱出孔慈体外,令孔慈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然而,如今已经全都不用了,因为,黑瞳、你、经王,甚至你们的主人,原来全都是不存在的……”   “不过,我有一点仍不明白,雪达魔,你不是早说过不会助你主人达成其计划的?   那,你为何又在此时此地出现,你是前来助他?   还是前来助——我?”   雪达魔淡然的答:   “你错了。”   “聂风,我雪达魔此来,并非助我主人,亦非助你……”   “我此行是要你——”   “助……”   “我!”   助他?聂风当场纳罕!   真是峰回路转!雪达魔竟然反过来向聂风求助?然而就在雪达魔此语方歇之际,聂风终于明白,何以他会向他求助了!   原是一直卓立着的雪达魔,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仆:一个踉跄,赫然已经不支倒地!   变生时腋,聂风赶快上前扶他,因雪达魔也曾救过他与步惊云,聂风这才瞥见,雪达魔虽然蒙着白纱,唯一张咀已在咯血,血已透纱而出。   他,受了伤?   聂风想揭开雪达魔的蒙头白纱,察看他的伤势如何,谁料已伤重倒地的雪达魔却慌忙叫住了他:   “不!别要……揭开……我的面纱,聂风,我……不想任何人……   看见……我的脸……”   聂风却道:   “雪达魔,我如今已知悉一切真相,即使你的真正项目给我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看来受到创非轻,还是身体要紧,请让我揭开你的面纱!”   聂风的说话亦言之成理,然而雪达魔似有在犹豫,聂风见再不能耽误下去,唯有乘他此时气虚血弱,自作主张,一把扯下他蒙首的白纱,椎料雪达魔的面纱甫一揭下,聂风陡地脸色发青!   他赫然看见了……   一个人,如非必要,都不曾挂着面具过活。   纵是黑瞳,她每次藉孔慈的身躯出动之时,所挂的黑铁面具。   也仅为掩饰孔慈与她的紧密关系。   然而,雪达魔既蒙上白纱,他的目的,却是要掩饰什么?   此刻的聂风终于恍然,何以雪达魔会蒙上白纱?何以他不愿任何人看见人他的一一一真正面目?   他的真正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竟然是一张一一一冰雕的脸!   不!不是冰雕!聂风定神再看清楚,便知道雪达魔的脸其实并非冰雕,不过也距此不远。   只见雪达魔的真正面目,不!应该说是他以“他生渡”所寄生的这具人形化身,面貌虽然并不丑陋,长相虽只是一般,不过倒令人看得颇为舒服,然而最奇怪的是,他的脸,竟然盖着一层厚达半寸的冰雪,把他的脸紧紧覆盖着,甚至乎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亦是盖在冰雪之下,只有他的咀巴国有一线空隙,供他呼气或饮食之用。   聂风万料不到,雪达魔果真人如其名,连在白纱下的脸也蒙上厚厚的冰雪,难怪他不愿让人看见这张面目了,想必,有一张名副其实冷面的人,心中一定不会好过……   聂风看着雪达魔的的冷面,目光之中,不由隐隐泛起一丝怜借之色。   雪达魔纵然伤重,惟一瞥聂风目光中的伶惜之色,却道:   “聂风,我早……说过,别要揭开我的面纱,如今你终于发现了我这个秘密,也不用可怜我……”   可怜有时候是一种侮辱,尤其对男人!聂风连忙解释:   “不!我……并不是可怜你,雪达魔,我只是感到有点可惜……”   是的!雪达魔这张覆满冰雪的脸,与当年鬼虎叔叔的丑脸一样,同样令聂感到非常可惜。   只因为,鬼虎叔叔是一个对主人忠心不二、对爱侣矢忘不渝、对义弟处处迟好人,没料到他会有一张如鬼丑脸痴缠一生,而眼前的雪达魔,聂风亦与步惊云有同一想法,认为他是一个极具们们的汉子,然而,他,竟有一张覆着冰雪的脸……   最可叹的是,世上某些样貌绢好的男女,他们的脸,却与他们的心完全两样……   聂风但言并非可怜雪达魔,而是为他感到可惜,雪达魔闻言似乎感到好过一点,他在冰雪之下的一双眼睛,亦暗暗流露一丝感激之色,道:   “聂风,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但你也用不着为我惋惜,坦白说,这五十多年来我不断借体轮回生,这张覆满冰雪的脸,亦已跟随我五十多年,我早已习惯了……”   “什么?五十多……年?”聂风为之惑然:   “你这张脸已跟随你五十多年?你的脸为问会这样的?”   雪达魔唯然叹道:   “那只因为我所习的“达魔雪手”,它冰雪一般的功力,必须在习者身上某个部位凝冰成雪,方能发挥‘达魔雪手’的威力,而当我在习练达魔雪手初期,我已发现它结冰的部位在我的脸部,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即使当年我的主人豁尽功力,为我阻止冰劲上移,亦徒劳无功,这之后,我终于成为一个冰面的人,即使我另换“躯体转生,那股冰劲还是侵袭我新的躯体,这张脸,一直令我与世人隔绝,也一直令我蒙上那层白纱,永恒的……”   聂风奇道:   “但,你主人的收执上说,你的‘达魔雪手’衍生自其六大魔渡的‘雪渡’,若你的脸盖满冰雪,那你主人的脸,岂非也是一样?”   雪达魔摇首:   “不!主人和我完全不同!一来,他的功力己登峰造极,他可以随时以体内其余魔渡的功力来平衡内劲,二来,主人所创的只是雪渡,达魔雪手却是我自雪渡中衍生而出的一套走‘雪’入魔的武功,我的脸变成这样,也是疚由自取……”   聂风道:   “然而,你看来并不像经王那样嗜武成痴,你为何偏要求上,习成达魔雪手”“为何”雪达魔的声音似是苦笑之声,惟他雪下的咀角却是僵硬的,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乎,他在说话时也无法张动咀巴,他只是以气化声身丹田贯出,难怪他的声音如此低沉,低沉得如同一头白色的幽灵,痴心的幽灵。   “我急于要自创达魔雪手,只因为一个人。”   “谁?”   雪达魔满含啼嘘的答:   “我这样做,全因为——”   “黑瞳!”   “我最爱的黑瞳!”   聂风微微错愕,因为上次雪达魔在救他与步惊云之时,早已暗暗流露一股对黑幢的特殊感情,这一回,他更毫不讳言地在聂风跟前道出心声,可知他对黑瞳的感情,已是……   情难自制。   聂风有点不知所措的道:   “纵使……你喜欢黑瞳,也不用这样傻,创这套什么达魔雪手,令自己的脸变成……   如此……”   雪达魔苦苦发出笑声,嗟道:   “可惜,当初的我,又怎会顾及后果?聂风,我现下呈示在你面前的脸,并不是我当初第一次生而为人的脸,你可知道,在五十多年之前,在真正的我仍未死去的时候:   那时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聂风并不想猜,不过既然雪达魔这样问,他相信真正的他,样子也好不到哪里!惟一个人雪达魔的答案真如聂风所料,但听他徐徐的道:   “那个时候,我的样子,甚至比此盖在冰雪之下的脸更糟上千倍万倍,那时候的我,其实是一个丑男子!”   “而且还是一个暗恋仍未被灭门的黑瞳的——”   “丑男子!”   此语一出,聂风当场为这一怔!   想不到,在黑瞳仍未灭门之时,雪达魔已在暗恋她?他,已认识当时未变为魔女的她?正因这样,所以雪达魔无论如问,亦会站在黑瞳身边?支持她直至永远?   原来,五十多年前的雪达魔,在他还未成为人形化身之前,他本来唤作“雪休”,是一个小和尚,居于天聆小村内的一间寺院——   佛仁寺。   雪达魔自小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皆因他是一名长得当丑弃婴,也许正因他丑,所以才会被父母遗弃。   后来,多亏佛仁寺的老主持把他捡回来,抚养成人,然而因为他丑,佛仁寺上下大多数和虽然没对他怎样,一些年青的弟子,却对他诸多戏弄,不但经常取笑他,还不时乘老主持不在时,对他拳打脚踢。   后来老主持圆寂,新上任的主持对一切琐事又不大理会,于是,那些年青弟子对雪达魔的肆虐,便更变本加厉了。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长大的!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苦难中熬过,惟一可以安慰他的,只是那些对他那个年纪来说、“似是似非”的佛理!   有好几口,雪达魔都想一走了之,惟天大地大,他了然一身,又不知该楼身何处?   更何况他很自卑,以他那张丑脸,还可找到什么好的生计?只怕也会饿死街头!在寺内虽受尽凌辱,总较无处容身为佳!   然而。这样一个没有明天、没有希望的丑孩子,有一天忽然在心中诞生了希望。   全因为那一天,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一天,他又如常被同门毒打,打至口肿鼻歪,满脸伤痕,还给他们撵出寺去,一直的滚呀滚,滚到寺附近的小河边,就像他的一生,也将要到中,俺敝、完结!   然而老天爷并没厚待他,让他如斯轻易死去,他并没有滚到河中,只是在河畔昏死过去。   直至他逐渐醒过来后,他方才发觉,有一双温柔的手,正为他抹着冷汗。   他睁眼一看,发觉这双手的主人,居然是一个神温柔无限,长得很漂亮无比的十八岁女孩,亦即是当时仍未被灭门——黑瞳!   原来是黑瞳刚好路地,才会救了他!   斯时雪达魔已年约十九,被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悉心照料,不禁满面通红,一张早已给揍至口种鼻不歪的丑脸更丑上几分,惟是,当时的黑瞳却一点也没畏惧,也没有厌恶之色,她只是柔声问他:   “你没事了?”   “小和尚,你为何会弄至这样的?”   雪达魔其时根本不会说谎,在一个如美丽的恩人面前,更是不懂说谎,他唯有们呐地告诉黑瞳,关于他被同门虐打之事,黑瞳听罢,不由柳眉倒竖,道:   “哼!想不到佛门之内,也有此等败类,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当年的黑瞳虽然温柔,唯隐隐然已有一种”女中豪杰”的气质。   不地当年的雪达魔却真是窝囊透顶,他居然自怨自艾的道:   “不!也……不能全怪他们!我……自己确是……长得很……丑,他们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他真的十分自卑,或应该说,他已习惯自卑。   黑瞳却有另一种不同的看法,她斜斜一瞥雪达魔那张已肿得异常难看的脸,道:   “是吗?”   “我倒不那样认为。”她说着忽地拉着雪达魔,道。   “你且看看河中的自己。”   雪达魔不明所以,便依照她的指示,看着河中自己的倒映,他的倒映依然十分丑陋,一点也没有改变,毕竟鸦终是鸦……   黑瞳蓦然问他:   “你,看不看见水中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雪达魔闻言一愣,水中所倒映的不是他自己吗,为何她会问他看不看见自己?   就在他疑惑之间,黑瞳开始解释:   “傻子!你真是蠢得很呀!我问你看不看见水中的自己,其实是问你能不能在水中看见自已的心?”   “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心?这……怎么可以?”雪达魔诧异。   “这就是了!”黑瞳温柔地笑:   “无论是照河水还是照镜子,我们都只能看见一个人的外表,而看不见一个人的心,这个世上实在有太多虚有其表的人,他们的心到底丑陋与否,我们根本无法看见,就像你,我并不认为你很丑啊!至少我还役发现你的心很丑……”   “你只是过于自卑而已!我相信,只要你能振作起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耐看的男人,无论男女,也不应用外表来决定一生。”   想不到当年年仅十八的黑瞳,已有此香意黠,雪达魔闻言,募是如见观音菩萨一般,拜服得五体投地。   二人亦因如此,便开始互相认识,行多时候,当黑瞳经过“佛仁寺”时,都会顺道到寺后的小河边,见一见总会在河边打水的“雪达魔”一雪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二人亦逐渐熟念起来,雪达魔虽已知道,原来黑瞳是天怜小村一户富户之女的他亦自知配她不起,而且自己亦是个小和尚,可是当和尚并非其小时心愿,只是为势所逼,而且每次看不见她,他都感到患得患失似的,其实,他每天前往河边打水,并非职责所需,只是他自告奋勇代同门前去,这是他唯一可以到寺外,唯一可看见黑瞳路过的机会,为了见她,他乐于不辞劳苦,干尽任何事。   如是这样,雪达魔每天都是如常地在河边苦苦的等,希望可以看见这个认为他不丑陋的女孩,痴痴地……   而黑瞳在每月之中,总是有十多天有意无意地在河边路过,也不知是有意?抑是无心?   或许,她对雪达魔也……   只是,这段默默的感情亦好景不常,事情终于在那天发生了……   那一天,雪达魔又如常到河边,名为打水,实为等她,幸运地,黑瞳终于出现了,然而不幸地,就在她和他有说有笑之间,平索欺负人的一群同门斗地出现,其中一人且还向他冷嘲热讽:   “嘿嘿!窟蛤蟀想吃天鹅肉!也不睁睁双眼照照镜于,活脱脱是一头秃顶的蛤馍,呵呵,好不要脸……”   众同门一起哄笑,旁若无人,雪达魔本给黑瞳在这段日子重捡回来的自信,一下子已随着众人的耻笑而荡然无存,他登时非常自卑的低下头,不敢造声。   然而,黑瞳虽被众人喻为天鹅,本应万分高兴,但,更令她不高兴的,是她的好朋友,被取笑为“蛤镆”!他是她的好朋友呀!她登时还以颜色:   “哼!他若是疙蛤螟,你们也好不到哪里?统统都是没有头的王八,经蛤蟀更贱!   更不如!”   好一个黑瞳!其时骂人的技巧已相当狠辣,但先撩者贱。“骂死”无怨!   那四、五名同门当场被触怒了,她骂他们是王八已是相当不敬,还骂他们比雪达魔更贱更不如,才是怒火中烧处!所有人登时便要一挪而上,向她动粗。   谁科黑瞳那时尽管不懂武功,却居然比他们更勇更狠,一把执起雪达魔用以挑水的竹稿,作势便要向那群和尚抽打。   这样和也尚也是不会武艺,更几曾见一个女儿家会如此勇猛,气热亦为之一摄,心想事情若弄大了必被主持怪责好男不与女斗,于是便一起悻然离开。   “哼!贱货!你走着瞧!”   众人走后,雪在魔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察看黑瞳,异常关心的问:   “你……没事吧?”   椎知黑瞳一把便甩开他的手,神色异常失望的道:   “不要碰我!”   “我今天实在很失望!满以为你是一个男人,谁知……谁知……”   “你竟然这样窝羹!你竟然要一个女流为你说话!”   她盯着他,满目满脸屈怨难平,恨恨的道:   “我恨铁不成钢,玉不成器!你若不能振作起来,堂堂正正的当一个男人,我以后也不要见你!”   一语至此,黑瞳随即拂袖而去,就连头也不回!看来真的相当失望,然而,为何她会在乎?为何她会在乎他是否能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许只因为……   她在乎他!   可惜当年的雪达摩完全无法明白,黑瞳何以离他而去,他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满以为从此与黑瞳再无缘相见,谁料,当他回到寺内,经过主持房外这时,他赫然听见一件令他也忘了心灰意冷的事……   却原来那个新上任的主持正在房内与一群男人密谈,他们所谈的事,实在令雪达摩相当震惊。   他们原来在谈着“黑瞳”一家的事!   便听房内其中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这样道:   “嘿嘿!主持,你真的肯定,村内那家姓‘黑’的,是魔教余孽?”   “当然是了!嘻嘻!我几曾骗过你们‘追魔七雄’呀?上任主持真是老顽固,一直不肯与你们合作,幸亏到我走马,我便立即令弟子四出调查,终于给我发现了原来那家姓‘黑’的,是魔教余孽!   难怪他们隐姓埋名改而姓黑,中国人那有姓黑的?”   “那,他们一家在哪?”   “就在村口第二条大街的第一户,嘻嘻!他们也算是有点钱的富户,平时也乐善好施,不过,他们捐给我们佛仁寺的香油实在太少太慢了,我希望能更快得到多一些他们的银两,你们追魔七雄在解决他们一家之后,千万别忘了给我分一份啊!”   “这个当然了!这个年代,即使正义如我们‘追魔七雄’又那会干赔本这事,我们也要挣钱嫖赔吃喝的呵,嘿嘿……”   想不到,向来无争的佛门,竟有此等败类!名为正义,实欲敛财!雪达魔听毕一切后当然诧异不已,惟更令他担心的,是将要被灭门的所谓魔教余孽,竟是——   黑瞳一家!   他最爱的人一家!   不!即使黑瞳是魔教余孽又如何?他也绝不会嫌齐她,只因她也从没嫌弃他!   一念及此,雪达魔不知哪来勇气,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斯勇敢,他一定要赶往通知黑瞳,希望他们能及时逃过大难!   然而,正当他欲举步离开之时,他却意外地碰跌了主诗门前的一分阑花!   该死的阑花!不知何故,人们在发现什么秘密后总会碰跌一些东西,总会给人发现!   “碰”的一阵刺耳的碎裂声!阑花坠地即四分五裂,雪达魔的心亦随之四分一裂!   他被发现了,当下非常着急,却不是为自己的性命安危而急,而是唯恐自己未能赶去通知黑瞳,他为她的生死着急!   可是,那时候的他对武艺根本一窍不通,尽管他被发现后己立即奔逃,却依然被追魔七雄,老大,亦即是那个紫衣老大追上,被他十指擒个正着!   “呵呵!小和尚,你这样急着逃跑,到底要去通知谁呀?”   雪达魔的双臂结紫衣老大双爪抓得痛楚欲裂,但出奇地,他这次竟没有丝毫害怕,相反更鼓起勇气驳斥道:   “呸!你们……密谋要灭人一家,名为残魔,实为欲财,我一定会通知他们!”   紫衣老大又狞笑一声,双目精光暴射,问:   “是吗?你以为你还可以告诉他们吗?”   说着,猝地一掌重重拍向雪达魔的背门,雪达魔的背门登时如遭火的,浑身更即时瘫软在地。   紫衣老大概有力残忍的看了倒在地上的雪达魔一眼,又斜斜一瞥已追出来的主持,冷血地道:   “对不起,主持!你这个小和尚的眼神狠凶,也很固执呀!老夫实在很喜欢看见这些人受挫的样子!既然他要去通知那个家人,你我就由他去吧!不过,他如今中了老夫的火煞邪掌,若然毫不动气,相信躺一日一夜便会没事,但若他坚持要去通传的话,恐怕……哈哈!他未抵达村口,已经气尽而死了……   “小和尚!你就走着瞧!看看老夫等人先到且是你先到吧!”   “哈哈哈哈……”   语声方歇,紫衣老大已率领其余六雄,扬长而去!   好阴险恶毒的心!雪达魔在心中咒骂着!这名紫衣老大并不即时杀他,却要自行决定要耗尽元气而死,还是懦弱的地出卖黑瞳,保命要紧!   但,他怎能再这样懦弱下去?   他一定要赶去通知他最爱的人一一“黑瞳!”   一念及此,雪达魔益发想豁尽全身气力站起来,可是中了火煞邪掌的他,根本己浑身乏力,他仅能勉强地在地上一寸一寸一一一爬行!他甚至不能像蛤蟀般跳!   啊!他苦笑,原来他比冗蛤螟更差?   但“爬”,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亦不打紧,有些男人虽然道貌岸然,挺起胸膛满怀神气,内里可能仅是一双缩头乌龟,真正的大丈夫,都是能屈能伸能爬的!   他要当一个勇敢的男人!一个可以匹配黑瞳的男人!   无论能否真的爬至黑瞳的家,雪达魔还是鼓尽毕生气力地爬。   即使他早知道当他力尽之时,他便会死……   “黑瞳,你……要等……我,我现在……来见……你……了……”   “你……一定要……等……”   “我!”   可惜,无论雪达魔如何努力,黑瞳此刻仍槽然不知,也许她在归家的途中,还在生他的气,然后,到得她回到家时,她便又要面对一个惨绝人寰的一一一灭门悲剧!   她将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男人正为她一家的安危,而无限勇敢地在生死边缘挣扎,将永远不会知道,她已矩过了一个为救她、可以不顾自己生死的好男人!   勇敢的男人!她希望他会成为的男人!   因为,无论此刻的雪达魔变得多么勇敢,他也仅是一具血肉之躯,他还没有爬出那个寺的后园,便已完全力尽,将要气绝身亡……   他尽管已变得勇敢,可是,他仍然没有能力可救他最爱的女人。   这就是真正的现实!英雄,也需要真正的实力……   他终于要昏死过去,惟就在他昏死之际,他还依稀瞥见他的主持,拿着屠刀向他劈过来,当然了!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主持还未成佛,又何妨执起屠刀杀人?   真是讽刺!   然而,就在他快将身首异处之际,奇事发生了!   要杀他的主持,遂地惨叫一起,簿然已全身爆开而死,跟着,他便在迷们中感到被一股黑暗浓雾笼罩,他虽然看不见是谁在浓雾内救了他,但一股天下无敌的感觉似在把他环抱,他感到自己非常安全。   可是,尽管他己安全,他亦自知在弥留边缘,非死不可,他唯一的心.只是黑瞳,他最爱的黑瞳……   他于是在迷迷糊们之间,仍不断对那团黑雾嚷道:   “请你……去……救……黑……瞳……”   “请你……不要……理……我,去……教……黑……瞳……”   正因为他在弥留之际仍不同自己生死,只在记挂黑喧,这份诚、心意,已经深深打动了一个多情的人,不!一个多情的魔……   就在雪达魔完全昏死过去之前,他终于听见那团黑雾豪情无限的道:   “好!小和尚小小年纪,也不愧是条好汉子!你虽然在地上爬,却比某些用两条腿走路的人更勇敢!”   “你放心!只要本座插手,你和那个黑瞳都不用死!”   “即使你俩真的死了,本座已无所不能,我也会有方法令你们像我一样一一一”   “永!存!不!灭!”   就是这样,当年的黑瞳主人,使把雪达魔先行救起,后来当“它”赶至黑瞳的家,黑瞳一家已然遇害,不过最后它亦杀掉追魔七雄中的六雄,并救走黑瞳!   可惜其时的雪达魔与黑瞳已奄奄一息,返魂乏术,黑瞳主人最后唯有以其六大魔渡中的“他生渡”,令二人永存不灭,并各自传于“雪渡”与“死渡”两在魔功!   重新获得新身躯的雪达魔,实力虽已变强,且一张新身躯的脸孔亦没有自己在生时那么丑,可是,他一直皆在为自己当日未能及时通知黑瞳一家,致令他们全家灭门而内疚,他感到无颜再与黑瞳相认,横竖自己所拥有的新身躯与新面孔已面目全非,黑瞳亦已不认得他,他索性央求其主人,别向黑瞳透露他是当年小和尚“雪休”的秘密,黑瞳主人亦深明他的苦哀,一直为其守口如瓶。   如是这样,雪达匣便一直以一个全新的面目、全新的身份,默默的站在亦已面目全非的黑瞳身边,毫无所求地守护着她一一一他最爱的女人……   他看着本来不懂武功的她,日渐变得更像一个魔女,日渐变得愈强,甚至比他更强,本来无心向武的他,亦不得不穷思苦研,希望能突破”雪渡”的界限,更上一层,因为,无论他最终会否与黑瞳相认,他也要当一个黑瞳曾想他成为的一一一男人!一个有实力且有勇气的男人!   他一定要增强实力,好侍下次黑瞳再遇上危难之时,他不会再象自己前生那样没用,他这一回一定要真正的救她!帮她!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创出了“达魔雪手”,然而这套“达魔雪手”虽令他的实力可以追近资质优秀的黑瞳,也带给他一张冰雕一般的脸。   正因为他这张脸,他又再次变得自卑,他固然不想黑瞳看见他这张永远盖看厚厚冰雪的怪样子。即使她始终没有认出,他就是当年她曾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钢成器的雪休……   雪达魔终于在自己的雪脸之上,再蒙上一层白纱,他的真正身份,更变成一个谜中之谜,只有黑瞳主人真正知道,这个汉子对黑瞳的一颗苦心……   静默中的痴心……   “原来,黑瞳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当年她曾寄予厚望的——   雪休?”   聂风听罢一切,不期然感到唏嘘,人本已有许多烦恼,连魔,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   “不错。”雪达魔怅然的答:   “我想,她一直都不知道!不过地不知道也好,我只要这样永远的伴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的一切,即使我俩其实早已不再存在,我亦已非常心满意足……”   “但——”聂风又问:   “你既然是当年暗恋她的雪休,纵使你无颜与她相认,他眼见黑瞳日渐张狂,日渐成魔,你若喜欢她,何以不好好劝她回归正道?”   “有这个需要吗?”雪达魔不答反问:   “从前我也有你这个想法,喜欢一个人本该领她再走回正途,但后来发觉,正道邪途,其实只在一念之间,纵使是魔,也许也并不比某些人更差劣,而且……”   “虽然旁人看见我们在魔道中泥足深陷,我们自己却是快乐的.即使它邪恶……”   说到这里,雪达魔不禁一顿,深深叹息:   “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希望尽快赶往木人巷,那管如今黑瞳,身躯只是孔慈,我也要站到她的身边,助她一把,我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至死也帮不了她!”   “你,为何认为黑瞳如今需要援助?”   “你不会明白的!聂风,我在前来这里之前,沿路已见有三数条被吸干了功力的少年尸体,而且,更有一条村子的村民全部被杀,楼室尽毁,看来,经王已练成了他‘无经无道’的第十三层,且还不知从哪里习得另一种可迅速吸人功力的邪门功夫——‘回无血手’,这种功夫已失传了五百多年,就连我们主人亦捉摸不透,所以任主人‘魔渡众生’的计划已接近大成,任主人的造诣已深不可测,我亦恐怕会有万一!我必须尽快赶去支援她们,纵然我并不想她们推行那个计划,也自知自己帮不了什么……”   聂风道:   “但,你为何又会受了内伤?你适才说要我助你,更是要我为你疗伤?”   “摁!”雪达魔点头答:   “为了再更进一步增强实力帮助黑瞳,我这数天以来,已急习成‘达魔雪手’最后顶峰——‘形冰神劲’,可惜由于过于仓急逼成事。我反而严重自伤已身,如今尽管我已心成了形冰神劲,在内伤未愈之前,亦未能聚气出手,要动用形冰神劲,眼前只有一个方法“什么方法?”   “就是需以外来的真气为我们左右两臂的气门,便能解燃眉之急,可以暂时勉强使出形冰神劲。”   “可是,你纵能解燃眉之急,能够勉强使用形冰神劲,你所受的严重内伤依然未愈,这样勉强自己使劲,岂非如同自寻死路?死得——更快?”   雪达魔斩钉截铁的道:   “可惜目下已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的重伤痊愈了!经王想必已抵达少林!聂风,眼前只有你最接近少林,你亦是带仅余可以用真气为我打通臂上气门的唯一人选!就当是我雪达魔求你一次,希望你念在我曾救你及步惊云,帮我达成这个心愿吧!”   聂风怔怔的看着雪达魔,看着他那张被盖在冰雪下的痴情的脸,这个汉子,虽然人面亦异,惟爱火未灭,他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是回到他最爱的人身旁,与她一起作战,纵使她已认不出他是当年的他,纵使她不知道他在此五十多年来曾为她暗中所干的一切,纵使一直都不知道她并不寂寞……   良久良久,聂风终于仰天长长叹了口气,猝地一把坐下,双掌已紧贴雪达魔的背门。   雪达魔登时喜出望外,相当感激的道:   “多谢!聂风,多谢你念在我曾救你及步惊云,助我一把……”   聂风却道:   “你误会了,雪达魔!”   “我并不是因你曾救我们而助你,而是因为一一一”“你很像我曾认识的一位叔叔——鬼虎!他和你一样,都是忠于主人、忠于感情却又不敢面对感情的人,最后只得暗暗守护在自己最爱的人身旁……”   “你和他……”   “都是好汉!”   “我成全你!”   说着,聂风已源源不绝把体内真气贯进雪达魔的体内。   骤闻聂风称自己为好汉,雪达魔更是无比感激,可惜他此时正牙于纳气这宰,并不能随意回首让聂风看他目光中的感激之情,他惟有叹道:   “聂风啊聂风……”   “你能这样说,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条好汉?”   聂风不语,然而不消片刻,这问本来一片沉默的“魔居”,忽地响起了两把笑声!   两条好汉惺惺相惜的笑声……   神对魔!   长生不死对永存不灭;   最爱,对最恨!   某些时候,自己最爱的人,可能亦是自己最恨的人。   永存不灭的魔,她且爱的,会否亦是她身为魔者应该最恨的神?   神与魔的故事,原来关乎一段情。   一段百年惊情……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一段情了!据说在那个时候,人间不单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也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她!   姓白,名素贞!   这第一个的白素贞,本生于一个官宦的显贵之家,自幼已长得标致可人,机智出群。   据闻,白素贞出生后一个月已懂得呀呀学语,五岁时更已饱读诗书,八岁阅蛋万卷,琴棋书尽样样皆精,任何人所出的对联,她均能一一成对,反而她所出的对联,均已巧深涩,却从没有人可以成对,故而她父亲为她所聘的十二塾师,在她九岁之年,均已一一自愧不如,纷纷请辞。   最难得的是,白素贞不旬才情过人,文思出众,她自幼亦极爱习武,据说十多岁时,更早已精通中原各户各有精髓,更专择难而练,以求能突破自身的境界。   这样的一个博学万家、文武全才的女于,是否和一个人很相像呢?不错!正是那个也是绝顶聪明的——神!   所不同的是,她是女子!   是的!正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她比长生不死的神,看到人间更多的不快乐。   第一件不快乐的事,便是她虽然是整个家族中最聪明的人,甚至也可能是全神州最聪明的女人,可是,父亲虽视她如掌上明珠,惟每次家中出现问题时,那管她才高八斗十斗,也绝不准提出任何意见,她被逼三缄其口,乖乖坐在椅上听她的父兄弟辈大发谬论,只因她是——女人!   神州百百千千万万年,男人向来都彼迷信是整个社会国家的栋梁,女人,对许多男人来说,只是附属的装饰,甚或是他们喜欢的话便可随意抚弄的——宠物!   这根本便不公平!在白素贞的眼中,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人!   人,本应便是生而平等的。   聪明人往往就是有这点不好!只因他们聪明,所以往往比寻常人更早、更快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缺点,所以许多时候不快乐。   有智慧的人,往往只错在具有智慧。   白素贞的不快乐,日趋严重,她愈是长大,便愈聪明,便看到愈多不公平的事,而当她十八岁的时候,影响她一生际遇的事,终于发生……   那一年,她的爹瞩咐她到村里向村民微收田地杂税,旨因村内大部分的田地雪其家族管治,白素贞尽管老大不愿于这份差事,然而最后还是去了!   谁知不去犹可,乍抵那些村的的家,她方才惊觉,那些村民竟然已穷得家徒四壁,小孩们都已饿得不似人形,大部分村民的屋内,也仅余下少量米粮,处境堪虞。   原来,这一年天气炎热,神州遍地旱灾,收成更难言好,农民每日皆在穷困中度日,若不堪言。   白素贞目睹此情此景,真是浓深震惊。任她绝项聪明,遗读佛、道、儒诸子百家之学,兼且文武圭材,但向来被养在深闰,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至此方才知道,自己所走的路竟是那么的少。   眼见众小孩已饿得形同骷髅,大人人亦有气无力,白素贞当下想也不想,立即回家,吩咐管粮的与她一起驱车到村内大派米粮。   管粮的当然大吃一惊,但适逢老爷与所有少爷都到外征税,此刻无人能够作主,只好唯命是从。   于是白素贞便顺利地在村内大派粮食,那些穷人们无不大欢喜,那些饿得已有气无力的小孩兴高采烈地争着拥抱她,小小的圆眼睛带着无限感激,看着那些小孩及穷人那么来心,白素贞登时亦不禁流下感动之泪。   她深信,自己这次绝对没错!   可是,却有一些人认为,她大错特错!   “你在于啥?”   原来,白素贞的爹及一众兄弟,已经闻风而至,紧捉着她手的人:正是她的爹!   白索贞心知老父前来阻止,惟仍不畏惧,只是理直气壮的答:   “爹,女儿并没有疯,女儿只是尽自己能力能帮那些有需要的穷人吧!也可为爹广积福德。”   她虽巧言辞令,惟其父听罢仍是一脸怒容,骂:   “呸!我不用你为我积这些福德!素贞,你可知道神州满国满地穷人。你帮得了多少?而且,这些穷人与我们地位悬殊,你亦不应与他们这样亲热,有损你大官之后的身化!”   她的爹说神州满目满地都是穷人,她根本帮不了什么,白素贞也深表赞同,但,他竟然认为她与穷人一起,会有损身份?   这句说话,对那些小孩及穷人来说,简直便是侮辱!白素贞当下义辞严地驳斥,为在场所有穷人的尊严而驳斥:   “爹!人这样说便不对了!你看!这些穷人也是人,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需要别人尊重!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有爹有娘!女儿与他们一起,不见得便有会和失身份,因为女儿发觉可以帮他们渡过难关,才是我们身而为人的‘身份’,最应该做的事!”   这番说话本来甚有道理,然而听在她的爹与兄弟耳内,益发令他们怒不可遏,她居然反过来教他们做人?她是老几,白素贞的爹又怒吼道:   “哼!不管是什么年代,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永远不及男人!你是一介女流,晓个屁!”   白素贞见其父愈说愈是蛮不讲理,私下也觉心痛,惟然坚持自己信念,凛然答:   “我不晓得?”   “不!爹,女儿什么都晓得!反而女儿最不明白的,是为何男人总是歧视女人?大富岐神大穷”天子践踏万民?神人命如草芥?   神州千千万万以来,当政者从没体谅民生疾苦,不是苛捐杂税,便是为满足一已野心引发战祸连连,生灵涂炭,最受害的,永远是那些压在皇帝、官宦、富户脚下的草民,我们这些官宦之家,可知道他们有多痛苦?为什么从不让万民自己作主,以万民的意思为主,不再只看皇帝一个人的面色,重建这个不完美的国家?”   好大义凛然的一番话!场中所有穷人见有人为他们站出来说这番公道话,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竟也如此勇敢,皆不由得在激节拍掌,哄动起来!   眼见群众都在拥护自己女儿,白素贞的爹及兄弟更是怒火中烧,其父终于忍无可忍,突然暴喝一声:   “畜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唉?”   “你竟然敢说这番欺君犯上的话!你再不悔改,为父便与你“脱离父女关系!”   暴喝声中,霍地“拍”的一声!其父已狠狠拍了她一记耳光,拍得很重很重,在白素贞美丽的脸上,赫然留下五条深深的指痕,她的一众兄弟,见这却似在幸灾乐祸,似乎,他们也不不认为她的说话是对的!也不认为女人的说话是对的!毕竟只是女人!   以白素贞此时的武功,在本县可说已难逢敌手。若她真的要避,其父根本便没可能拍着她,她是刻意认他,想不到,他真的会拍她!   事情愈弄愈僵,惟白素贞似乎并役放弃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之意,她只是抚着自己颊上的五道指痕,痛心的答:   “爹!你何苦……要以断绝父女关系逼女儿?,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不赞同我的想法,女儿除了希望能向你解释清楚外,又怎会强逼你接受我的想法?但,你又……何苦一定要逼女儿……改变想法?”这就是极权的问题了!有些人,是绝对不容许有异已存在!   也绝不容许人有不同的意见,他们,甚至连思想上也不想给人自由白素贞之父已怒得失去理智,他再不能忍受这个思想独特的女儿,他又道:   “好!既然你一意为这些低贱的穷人说话,你也是贱!”   “为父再不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从今日起,我们两父女就恩断情绝吧!”   恩断情绝?白素贞闻言,两片泪光不禁在眼眶内打滚,可是她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要在藐神苍生的他们面前示弱!她万料下到,她只想说出自己心里认为正确的话也不可以,竟亦弄至决绝收场。   在场的村民眼见她为了他们,居然弄至父女分离,私下也觉歉疚,遂温言劝道:   “白……姑娘,你……一心帮助我们、为我们说话的好意,我们……实在十分感激,但,若因我们……弄至你们父女……骨肉分离,我们……又于心何忍?你……不要再理我们了!你就向你爹认句错,回家去吧村民们虽然于心不安,但他们万料不到,白素贞居然仍坚持已见地答:   “认错?”   “我根本没有错!根本无错可认!”   “错的,只是这个不完善国家!不完美的人间!”   众村民也感愕然,不过最愕然的还是她的爹及兄弟,白素贞的爹又十分鄙夷的道:   “哼!冥顽不灵!我真很悔,竟然养大这样一个欺君犯上、大逆不道的女儿!幸好我已与你再无半点关系,快给我滚!以后也不准你这种贱人再踏进我们白家一步!”   白素贞凄然一笑,答:   “我放心!爹,虽然你已不认我作女儿,但在女儿心中,你始终是我的爹!总有一日,你会庆幸,今生今世,曾经有我这个女儿,这个将会力争取天下万民平等……”   “而把自己毕生心血、生命付出的女儿!”   自素贞说罢自己这番凌霄壮志之后,从此便在这条她所出生的村子消失,从此再没有人看见她的芳踪。   独特的人总是寂寞的。   不过白素贞并不气妥,她深信自己争取平等、反抗帝制、反抗歧视的想法一点没错!   她还是孤行地走自己这条寂寞的路!既然这个世界并不完美,那……   不如重新开始!   更何况,她仅是寂寞了一阵子,很快很快,她的路便不再寂寞了。   只因为,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在风雨中赶路。   那个人就是一一一与她同样聪明绝顶的神!   她终于遇上了他!   她终于上了她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只可惜……   她当初千算万算,不是无法预知,神,是她最坏的一个——转折点!   她艳绝尘寰,他丰神俊朗。   她气度雍容,还是她和他都是同一种人一一绝顶聪明的人!   她和他亦均有宏远抱负,白索贞的抱负是众生平等,神的抱负在她面前,他也说是——众生平等!   尽管他真正的抱负是……   然而,白素由虽然绝顶前聪明,她竟对神假言的抱负深信不疑,只因为,她真的爱上了他!她毫不考虑便嫁了给他!   无论是如何绝世的智者,当一旦为情所迷,都会目迷五色,看不身清楚身边的人,情,有时候说法有这些可怕!   她太信任他了!故当他说,为一实行众生平等的计划,他夫妇俩必须广招神一般的奇人异士成立“搜神官”,她亦与他一起去办!   当他的“搜神宫”被中原群雄联手转剿之时,她亦拼命与他一起抗敌!神能一人力敌五十派掌门实是误传,真相是,当年也有一个非常利害的女人互守在神的身边,与他一起抗敌!   然后,就在搜神宫的元气大伤,他夫妇俩在休养生息之时,神又说,恐怕穷他夫妇俩的一生一世,也未能推行众生平等、以万民为主的理想,他亦唯恐他俩死后,他们的传人愿肩负这个伟大使命,最安全的方法,使是他夫妇俩能够一一不死,然后可永生永世的追寻理想下去,直至人间变为公平乐土为止!   对于爱郎存有追寻不死的思想,白素贞当初闻言,固然深深震惊,然而既为了众生,白素贞亦深信以她与他的绝顶聪明、博学多材,必能悟出生之法!   于是他夫妇俩便即日闭关,共同把毕生对于佛、道、儒、武以及万家精华,穷思苦研,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神和她,终分别出了悟了可以令人长生不死的一一移天神诀!   灭世魔身!   神决,顾名思义便是神所悟得的,魔身,却原来是白素贞所悟,只不过白素贞因爱神太深,已毫无私心地把自己所悟的“灭世魔身”倾囊相告爱郎!   二人虽然悟出了移天神诀与灭世魔身,惟仍未能肯定是否已能长生不死,于是又在搜神宫的帷帐之内等待了漫长岁月,最后,在他们八十多岁的时侯,神与白素贞终能完全肯定,他们已可长生不死!   只困他们在八十多岁之年,她和神的容貌,居然还没有太快变老的迹象,极其量,有三十多岁而已。   这已经非常难得,本应八十多岁的人,看来只有三十多岁,当然老得很馒,也当然己可长生不死。谁又会料到,纵使能慢慢衰老,能长生不死,神到二百多岁时候使已……   老丑不堪?   更令人雀跃的是,她与神一直无暇无心会有子女,这个时候,她竟然为神诞下了一个女儿。   为了做一个好戏感激白素贞,神于是索性不用其女儿跟从其姓,还把她也取名“白素贞”,目的?当然是为了讨白素贞的欢心。   也许,当时神纵然野心勃勃,居心叵测,更一度以爱情利用“白素贞”与他一起进退,惟是在他那不可告人的内心深处,或许亦曾真正的爱过这个风华绝代的妇人,这个真正立志要救众生于水火的妻子……   然而,二人自二十岁成亲,活至如今八十多岁,六十多年的夫妇生涯,未免已经太长了。他还要对她一生一世?不!正因他俩都矣长生,他将永生永世的对着这个与他一样绝顶聪明的女人,永生永世感到一个人与他这个不死的神一样无故,当爱情逐渐变为感情,而感情又逐渐变为无情的时候,千年万年的对着同一个女人,对神来说,将会是一件苦事……   更何况,这六十多年的共同生活之中,白素贞虽然从不好大喜功,所有搜神宫的威风都由神一人独揽,她从不在门下面前表现自己的武功,致令一众门下皆不知她原来与神一样无敌,然而,她不求什么,神却开始顾忌她与自己一样的武功才智,既然他此刻已能长生不死,攻占神州、攻占人间的霸业已是指日可待,他亦逐渐不爱这个女人,他于是——把心一横!   多么可惜!这个步白素贞,也和她的女儿“白素贞”一样,始终都没有平凡女子们的幸运,她们两母女,始终也得不到一个愿意死心塌地爱她们的男人……   白素贞这个名字,似乎总是失的象征……   拥有“白素贞”这个名字的人,都无法得到渴望有爱情……   包括也曾一度被赐名“白素贞”的雪缘……   神既有心除掉这个与他同等利害的一妻子,当下更是不动声息,就在他们女儿弥月之夜,神为其妻子白素贞敬了一杯水酒,以贺女儿弥月”自素贞一直不虞有诈,事实上,她与神同样完美,也许她唯一的致命缺点,便是比神多了一个一“情”字,命运既安排她为“魔”,她始终走不脱!   她终于喝下了神为她准备了十日十夜,混合千种奇毒的——   毒酒。   白素贞喝下这杯由其丈夫所提炼的“毒酒”,当场毒发,肝肠寸断,是真正的肝肠寸断!并非说笑!   她造尽千梦万梦也从没想过,自己竟也有这样的一天,枉在她昔日与他说尽山盟海誓,枉她聪明绝顶,枉她费尽千般心思去讨好这个男人,这个她最爱的男人,为了他,她甚至把自己希望众生平等的大志暂时搁下,与他废寝忘餐地研练不死神功,到头来,他竟然要杀她!他竟然要杀她!   可是,神的狰笑脸却又“铁案如山”般展示在垂死的她眼前,她己不能不信!   她没挣扎多久,终一地死了,任她曾那么艳绝尘寰,任她曾那么具有智慧,任她本可长生不死,她也不得不死在剧毒之下!死因并非杯混合千种奇毒的毒酒,而是比那杯毒酒更毒的——神!   她终于一一死不瞑目!   而神,在达到目的之后,还是非常冷静,可是他确实已对她不存半点感情。   他更传令下去,说他的妻子因产后气虚血弱而死,并把白素贞秘密葬于“搜神宫”   以外的海螺沟附近,亦即是后来成为十殿阎罗第十殿的地方附近,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海螺沟,遂成为神妻的墓,埋葬着一个心大志的却又壮志未酬的痴情女人然而,白素贞真的死了?   或许,正如神也万料不到,后来他会因长生不死而变得又老又丑,他亦难预料,他与其妻一起悟得的“移天神诀”与“灭世魔身”。   还有另一些他们意料不到的后果……   时光在冉,一过便是二十年,神的女儿白素贞长大了,也反叛了,最后亦被神为建立威信而处死了,前后两个“白素贞”,一切浓愁绮恨,亦本应化为乌有……   可是这个身力女儿的“白素贞”刚死,她的生母“白素贞”,却在雪中……   重生!   也许,神实在太疏忽了,他应把其妻“白素贞”碎尸万段,方能彻底肯定她是否真的死了,因为他和她都是长生不死的人,他俩还不知道移天神诀与灭世的潜能有多大……   却原来,当日白素贞虽身中剧毒,但她有灭世魔身的不死神功护体,只是处于心脉停顿人假死境界,神把她埋在雪地,更令她这二+多年来不被骚扰,所中的剧毒随着时日,被其体内的灭世魔身化为去了,当所有的毒化去之后,便再次从雪中复活!   一切恍如隔世!然而,秘密复活的她,处境亦不好过,由于体内的灭世魔身真气,已悉数用以化解那股剧毒,灭世魔身亦早已一同化去,她身上已无灭世魔身护体,在复活后的第二天,她赫然已亦得鸡皮鹤发,衰老不堪。   缘于纵然不把她在雪下假死的二十年岁月计算在内,她亦已经八十多岁了,骤然没有灭世魔身,她的衰老便更呈加快!   她细意端详的自己体内的衰老状况,还发现一个可怕一事实,好此刻纵可重生,也将在一个月内再次衰老死去!这次,她将会真真正正的死至少!   可是,如今的她,又可于些什么来延续生命,甚至,当她听到自己的女儿“白素贞”,已被神狠心处死之后,她除了伤痛欲绝之外,也无力再找神算帐!   面对茫茫天地,霎时间只余她又老又丑的了然一身,难道,她就如此于人间苍老湮没?合恨而终了不!尽管没有了可以令她不死的灭世魔身,她犹没忘记,她是一个与神同样绝顶聪明的人!她还有一——聪明!   而且,即使爱情没有了,即使不想再给恩怨纠缠,即使未必会再找神算帐,她还有一个仍未完未了的心愿——-争取众生平等!   她还没为众生干一些事,又怎能死?还是那句老话——不如重新开始……   是的!她不能死!所以她便用尽她所余下的一月生命,潜心苦思,终于,纵使她没了灭世魔身,却给她悟得了一套绝世神功地极摩诃无量!   原来,神有鲜为人知的秘密,他在年青之时,曾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更曾学尽少林所有武学,所谓“天下武学源出少林”,真是不无道理,连神的武功也学自少林,可见少林武学渊源之深远。   神在艺成之后,武功已比当年的少林主持高出何止灵敏倍,他年纪轻轻己有此卓越武学成就,确实骄人,但他犹不满足,他听闻少林木人巷藏着一惊世物事,心想必是更高武学之类,竟私闯木人巷!   木人巷向来都诡异莫侧,从来都没有弟子在擅闯了可以活着出来,但神艺高人胆大,他,最后竟能从木人巷再次步了出来。   神虽然于木人巷内找不出什么,惟以其盖世智慧,亦以“经中之经”启动了那二十二木人,二十二木人遂即时运舞“元极摩诃无量”,以期把擅闯者拦杀。若是换了普通绝世高手,相信支持不了一句话的时间,便会被元极摩诃的招势逼至脑爆而死,可是,神,并不是一般世高手!   他是神!全神州最无敌之神!   年青时的神,竟以其已经可以无敌的功力,在“元极摩诃”之下,支持了半个周天,方才再无法支持下去,也不再追究那列圣门内的到底是些什么,便已掠出木人巷去!   但这已经非常可怕!须知道达摩所创的“元极摩诃”,乃是天地间最强的武功,深、妙、绝、霸、强,均不可测,当时的神能够支持那样久,已不愧是人中之神,相当难得。   再者,神的记心与悟性还非常利害,人在“元极摩柯”之下支持了半个周天,早已瞧清楚其招势招意,离开少林之后,他更为自己未有看见的“元极摩诃”下半周天,自己揣度,希望能从那半套的“元极摩诃”之中蜕变出一些绝世神功。   后来,他邂逅了白素贞,亦把自己所见的上半套“元极摩诃”相告,希望得她之助,能够更快悟出更上乘的武学,可惜随后二人忙于修练可令他们长生不死的移天神诀及灭世魔身,早已逐渐把“元极摩何”搁置。   如今,白素贞在假死后既然已没有了灭世魔身,她反而更能专心一意地去思“元极摩诃”,在穷思十日十夜之后,终给她于绝境中悟出“元极摩柯”的真髓。   惟是,神在下毒杀她之前,亦曾对她提及,他会开始再研习“元极摩诃”,若真是可以从“元极摩诃”里蜕变什么盖世神功,他会把它命名为“天极摩诃无量”!   白素贞回心一想,既然自己地专心一意,也能在十日夜内悟出“元极摩诃”真髓,神在假死的二十年内百无聊籁,想必亦已悟出同样真髓,而创下了“天极摩诃无量”!   世上既已有天极,便不应再有第二道天极!因为若她盲目地跟随元极摩诃的真髓而习练天极,反而会远逊于神,因为神至少比复活后的她,多了百多年功力。   若要克制神的武功,唯有反其道而行,创出了专与“元极摩诃”,甚至“天极摩诃”   完全相反的——地极!   如果元极属“阴”,那天极亦会属“阴,因神一定顺元极而刨,元极与天极便同可能已习杨的“天极摩诃!”   正如,她为何以身怀“天极摩诃”的步惊云或聂风夫破二十二木人的“元极摩诃”,便是因为天极与元极俱属阴道,步惊云或聂风愈近元极,因同气相生,他俩体内的天极仅会被牵引,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而因他俩身怀与元极同性质的天极,故亦可支持二十二本人运舞”元极”至一大周大,直至圣门上升为止!   然而,若身怀“地极摩诃”的白素贞接近“元极摩诃”,结果便会截然不同了!属地极也属阴元极愈是接近,双主的功力便愈是减弱!若然碰在一道,只怕白素贞身怀的地极摩诃,亦会全部被废。   消失无形。   这亦正是何以她愈近少林木人巷,愈近那二十二木人所摆的“元极摩诃”招势,便会咳嗽起来,只因“元极摩诃”在消弭着的无敌功力!   当年,复活后的白素贞,在悟得“地极摩诃无量”之后,本已可稍为安心,然,地极摩诃虽能令她的神功再复,唯毕竟无法令她长生,要再习灭世魔身真气亦来不及,眼看在十多日内自己已必死无疑,寻想令众平等的心愿,亦将会随着她的真死而长埋黄土……   可是她怎能甘心?就在最后的七天,忽地灵机一触……   她竟然想出一个必死,但却可永存于世的方法!   这个方法就是……   此惊云终于默默把眼前这头恶魔的前尘旧事听至这里,死神的脸虽恒常地木无半点表情,他的内心可也会为眼前魔中之魔的坎阿前生,深深叹息?   世上竟有如斯冷血的神,居然下毒手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更杀掉与他一起风雨同路的发妻!这个神却竟与他的样子一模一样,简直侮辱了死神!   再者,步惊云亦想不到,眼前的魔为救众生于水火,在年轻时竟已如此勇敢地走自己认为对的路,即使要与亲父恩断情绝!   然而,步惊云虽已明白大多数的一切,甚至已明白何以一定要他或聂风人木人巷,他却犹不明白一些事情,他终于又再一张尊口,问:   “你,本应已死。”   “如今却仍在,”“那时,你,是否已——”   “悟出‘他生渡’,”“用以续命?”   眼前的白素贞虽然在重提旧事时一片惆怅,唯乍闻步惊云这个问题,亦迅即收复惆怅心情,作:   “猜对了。”   “步惊云,当年仅余七日寿元的我,最后终悟出‘他生渡’,可以令本座永存不灭……”   “亦即是说,如今在你眼前的本区,已非百多年前真正的本座真身,而是后来我找了一个与本座长相酷肖的濒死女孩,施以‘他生渡’来变成本座,其实也仅是一具——   人形化身!”   啊?就连眼前这个黑瞳的主人白素贞,也仅是人形化身?并不是多年前真正的她?   步惊云略一皱眉,又沉沉问:   “但——-”“我始终不信……”   “你真的一一一”“可把灵魂……”   “寄生人体!”   不错!人死后是否真的有灵魂存在?已经大有疑问!更何况,还把灵魂像借尸还魂般寄生人体?更难令人置信!   黑瞳主人白素贞只是苦苦一笑,答:   “你怀疑亦属理所当然!事实上,我们一直假言人形化身是以‘他生渡’把灵魂寄生人体,只是以策万全的掩饰吧了,但如今已不用再瞒你们……”   “但白说,纵是绝顶聪明如本座,亦仍不敢肯定此世上有否轮回,人有否灵魂这回事;其实真相是,除了魔娘、兽心鬼与及假独孤一方跟随我的日子只有数十载,时日尚浅而无成为人形化身外,我、黑瞳、雪达魔与及经王这四具人形化身,根本便从没真正存在,孔慈,亦从没曾是——真正的黑瞳。”   什么?步惊云闻言陡地一愣,不禁又朝仍在缓缓按动达摩之心的孔瞥了一眼。   宜至此时此刻,黑瞳主人竟又说他们根本从不存在?孔慈亦从未曾是真正的黑瞳?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就在步惊云疑惑之间,黑瞳主人已开始解释:   “其实,他生渡并不能真的把灵魂寄生人体,你们一直看见黑瞳的灵魂在孔慈体内作崇;只因为……”   “他生渡本是一种‘迷魂’大法!”   “孔慈一直被‘他生渡’迷惑,以为自己是黑瞳而已……”   “她的脑内体内,根本便没有——”   “黑瞳的灵魂!”   “天!这便是……真相”这便是真相?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黑瞳灵魂,根本从没在孔慈体内存在!   步惊云简直无法明白,无法相信黑瞳主人的话,当黑瞳认人继续解释下去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他生渡”?这迷惑他与聂风已久的——“他生渡”……   原来,当年黑瞳主人白素贞即使悟出了“地极摩诃”,亦自知于九一必死无疑,生死乃是大限,她自知避可避,唯一可的是,她那想令众生平等的心愿,已无法达成,她不甘心……   但,她相信,即使她的肉身己死,即使她死后亦没有灵魂,她深信,她为救众生的精神,一定会——永存不灭……   精神?   对了!是精神!她忽地灵机一触!   她曾阅遍医书万卷,知道人在濒死之时,脑海会陷于一片迷糊境界,跟着便会真的死去,即使某些濒死的人有时候会奇迹地翻生,醒来之后,亦会有部分人成为痴呆,甚至会不记得自己是谁,如果……   她能以其地极摩诃的功力,救活一个濒死却其实有救的女孩,而就有那个濒死的妇孩脑海一片空白之际,她不断以一种蕴含内功的“迷支持大法”,在其耳边不断细诉,她复生之后会变成白素贞,将要永生永世为众生平等而奋斗,与及她的武功、口诀,她的前尘往事:她的一切一切,那未,当这个女孩从濒死中醒过来后,尽管她本来可能会变成痴呆,甚或会不记得从前一切记忆,但,在她将醒未醒之际,却被黑瞳主人赋予她身为白素贞的一切应有记忆,这个妇孩在醒过来后便可能会以为己是——白苏贞。(作者按:这其实与现代的催眠类似,只不过是神化了的催眠。)   这个女孩,虽然并不是白素贞,体内也没有白素贞的灵魂寄生,但,她被赋予白素贞的一切记忆,她将会毕生也以为自己是白素贞,将会秉承白素贞的遗愿——渡生众生而继续生存下去,直至她亦已缓缓衰老,要找另一具濒死躯体,再续白素贞的精神为止!   想不到,白素贞想渡尽众生的精神,才是真正的——永存不灭!   但自己,其实早已归于尘上,甚至可能连灵魂亦不再存在!   只有精神不灭!万世不灭!   黑瞳主人已是如此,甚至推而及其次——黑瞳,当年黑瞳主人救走黑瞳之后,真正的黑瞳,无论黑瞳主人功力如何盖世无敌亦返魂乏术,黑瞳主人唯有另找一个濒死却仍又可以救活的女孩躯体——灵瑛,以迷魂之法把黑瞳矢志复仇的精神,与及黑瞳的灭门惨变,以功力贯进其脑海之内,黑瞳的精神才可重生!   如此类推,雪达魔及经王的情形也是一样!   而自从白素贞以“他生渡”,令自己的精神另一人的身体中继续下去之后,并没有即时找神算帐,因为纵使与神再拼下去,亦只会弄至两败俱伤,她已曾失去一次生命,错失一次渡尽众生的机会,她不能再有失。   唯有忍辱负重,以“魔”之名匿于距神遥遥千里的嵩山,及模仿的男人声音以成为人间的统治者,她却誓言有朝一日会成为人间的救世者!   如此的一直于黑暗蛰伏,她的功力亦再与时井进,她亦不时留意神的动向,与及江湖趋势,假独孤一方,便是置在江湖收取情报的棋子,可惜最他还是叛她。   可是,这样的蛰伏下去,到底何时何日,方能推翻帝制,以万民为主?   尽管她聪明绝顶,也无法知道!然而,推翻帝制的机会……   终于来了!   她在无意中探知,少林于许多年前,曾给外族围剿,当时的主持一空大师,曾把一件惊人之秘“达摩之心”给一个俗家弟子释空带出少林,而这件达摩之心,据说内藏一个可以翻转人间武器之秘。   本来此事应不会有人知道,惟当日一空把达摩之心交给释空带出少林之时,许多少林弟子亦誓死掩护,有些在围剿中仍能幸存,既然有人知道,便不会再是秘密,一定会流传开去。   知道这个消息后,白素贞对这件武器固然深感兴趣,因为这件武器既可反转人间,亦即可破坏人间应有的秩序,社会秩序既乱,帝制便容易崩溃,而她便可乘着帝制崩溃之时,发动草民重整社会,以民力主。   于是她便四出寻访这个释空的后人,以过二十多年的访寻,终给她查知,释空已易姓为“孔”。其时达摩之心更已传至他的第九代传人——孔夷,亦即孔慈之父。   以当时折素贞天下无敌的武功,要从“孔夷”手上得到达摩之心简直易如反掌,但,据开开启达摩之心的法门,只传予孔家的后人,绝不传给外人,这是孔家传人必须遵守的誓言。   既然绝不传给外人,白素贞忽地心生一计,好!她就不让他们传给人!   她遂遣派自己当年其中一个部下“紫桐”结识“孔夷”,最后更与孔夷结为连理,二人并诞下一女——“孔慈”,而孔慈的诞生,正是恶魔的——阴谋!   依照祖先遗训,孔夷一定会把达摩之心的开启方法传给孔慈,果然!孔慈自五岁起便已开始要学习怎样被动和扭动一颗仿造的达摩之心,直至她八岁那年,她已完全熟习那套开启的方法……   而这个时侯,便是恶魔白素贞要和知道达摩之心所载那件武器秘密的时候……   白素贞遂吩咐紫桐,偷取孔家那颗真正的达摩之心.再给其女孔慈开启,这原是紫桐嫁给孔夷的真正目的——恶魔的阴谋!   紫桐当然照办如仪!因为她亦十分赞同其主人魔渡众生、令众生平等的计划,然而,当她看着其女孔慈把交给她的那颗达摩之心开至一半这时,赫然大吃一惊,缘于达摩之心原分为两重,开了第一重,便可看见那件无敌武器到底是些什么惊世奇物,再继续开和二重,便可看见这件武器藏于神州何处!   孔慈那时少不更事,依其娘亲所言,开了第一重,而紫桐的震惊,也因为第一重所记载的无敌武器,赫然是……   她简直当场看得目定口呆,成色阵紫阵青,那件武器何止可以反转世问,破坏人间秩序,那,简直已是——恶魔的武器!   惊魂甫定,紫桐立即阻止孔慈再开第二重,因为她亦感到,这件武器绝不应现于人间。   她更前往告诉其主人白索贞。   “主……人,我……已知道那件……无敌武器是些……什么,介……   请恕属下不能告诉你,那件武器……虽然真的可反转世间,真的……可令你推翻帝制,但,那实在……太可怕了,如果给那武器……现世,一定会……天翻地覆……”   当时的白紊贞实在十分好奇,然而紫桐宁死不说,她亦不想强其所难,惟,她想得到那件武器的心依然未灭。   紫桐回到家后,看着可以开启达摩之心的女儿孔慈,仍是犹有余悸,她蓦然发觉,纵使今日她主人不逼她说出那件武器的秘密。   难保他日有另一些人会逼其女儿助他们开启达摩之心,届时人间便会……   思前想后,紫桐愈想愈是心寒,最后,她决定……   大义灭亲!   她绝不想因自己的女儿而遗害人间她绝不要自己女儿背负千古恶魔的罪名!   她宁愿她死!然后她这个满峰罪孽的娘亲,也陪她最爱的女儿一起死!   一念至此,紫桐终把心一横,决定亲手了结自己女儿;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在她正要下手杀孔慈之际,孔夷及时回来了,再夫妇发生纠缠,跟着便……   孔慈最终并没有死,因为她亲眼看着她的娘,被她的爹割破咽喉……   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妇孩来说,先是其亲娘欲下手杀她,继而再眼睁睁看着娘亲被其父所杀,简直就是一个惨绝人寰的悲剧。   此事以后,孔夷为了离开伤心地,便带着八岁的孔慈远行投效雄霸天下会,谁料,虽然黑瞳主人白素贞因紫桐的惨死内疚,一时间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但孔慈的厄运还没完结,只因她与其父远赴天下途中,竟路经——   嵩山……   当时,嵩山少林出了一个狂憎一一不戒和尚!   不戒思想极度偏激,认为人犯过错便必须得到报应,据说他更时常作梦,梦见佛如来对他说,他是替天行道的圣者,所有和尚都不能杀人,只有他可以不须守戒,若有人犯任何过错,他都可以出手杀之而后快,故名——不戒。   这种所谓神佛所报的梦,世间不少修行的人亦时会梦见,早已见怪不怪,除非是那些神棍存心招摇撞骗,才会把自己梦见神佛的事绘影绘色,标榜自己是什么神的使者,但不戒却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他认为,他自己真的是替天行道的圣者!   这种自大的心态,令他在少林日益骄横放纵,佛理本是好的,可惜他却走离佛道,但由于他习武资质极高,武功甚至比主持还要高,最后更威逼主持让位,登上少林主持宝座!   不戒成为主持之后,气炎日盛,许多少林弟于亦难再忍受下去,纷纷离去,终于,少林在不戒领导之下,终致空无一人,庭园破落,沦落式微。   惟是,不戒仍是冥顽不改,他仍深信,自己是替天行道的圣者。   而当孔慈与其父在远赴天下答案中而路过嵩山时,不或因是主持,早已查知少林有一达摩之心外流,他亦已查知有一个八岁孩子可以解开达魔之心,他深信,自己若能杀掉这孩子,与及这孩子的父亲,便能替天行道,阻止了一场大祸发生。   然而,其时黑瞳主人已得到消息,知道不戒欲狙杀孔慈,她当然不会给她宰杀孔慈,一来孔慈是其下属紫桐之女,二来,也是解开达摩之心的关键,因为若要孔夷为他解达摩之心,相信更为困难。   为了掩护孔慈,黑瞳认人遂放出烟幕,讹传孔家后人虽会路经嵩山,却会乔装为别家小孩以策万全,不戒不虞有诈,竟然信以为真,到终也找不出孔慈踪影。   一怒之下,他决定不找了!既然若经那件无敌武器现于人间,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他一时疯狂起来,决定要杀光所有此时在嵩山附近的八岁小孩,若他真的杀光那小孩,便肯定亦把孔家之后一并杀了,干净利落,杜绝后患!   他真的掳了五千个嵩山一带的八岁小孩,往其时已空无一僧的少林,展开他自以为是替天行道的屠杀使命,后来杀得倦了,更以“一千来世之咒”氢那些小孩大量屠杀,出手异常冷血!即使是魔,相信也难向数千无辜小孩下此毒手!   他这样做,只是自以为替天行道有时候,无论僧侣或常人犯错,也因为那日渐膨胀的自大心,以为自己的决定,自己的一切可以影响整个人间。   更以为自己一人可以操控百人千人万人!忘记了佛祖所说的众生平等……   这之后的故事,便如那逾千之鬼所说,黑瞳终于赶至,先驱走了不戒,更救回数千鬼,反而少了许多许多,一千来世之不咒并没有令的肌骨枯干如鬼,却令她醒来后失去了记忆,甚至失去了她开启达摩之心的记忆。   而唯一能够解救一千来世之咒这种奇毒的方法,便是取出传闻藏在少林木巷内、可逼出万毒的达摩之泪……   可惜,木人巷内里的元极摩诃,可以与白素贞的地极摩诃相肖相克,她根本无法可入圣门人取出达摩之泪……   最可恨的还是,她还发觉不戒那自以为是、天杀的冷血畜生,竟然利用惠可留下的那张木人巷地图,以圣门为避难的龟壳,龟缩于圣门内的苟且求存!   真是最没用的畜生!   白素贞对这个自以为是、假仁假义、替天行道的和尚固然恨之入骨,于是遂以惨死的小孩鲜血,在少林门外书下“芸芸众生,罪行滔滔,佛天不渡,唯我魔渡”那十六个血字,以儆世人!   再者,既然孔慈已无复记得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黑瞳主人因利成便,吩咐黑瞳把她的精神以“他生渡”转往孔慈脑海之内,一来是希望籍着孔慈能身怀黑瞳的力量,可以自保,不用再受到伤害,二来,若黑瞳的精神在孔慈脑内,发以因此接近孔慈之父孔夷,也许即使了最后孔慈不能回复记忆,他们或亦可从孔夷身上得到开启达摩之心的方法,可惜的是……   到了后来,孔夷亦因替雄霸远行办事而失踪,于是他们ㄒ坏?寄望,便只余下孔慈。   而黑瞳把自己的精神注进孔慈脑内,也是他生渡的第一遭,因为在此之前,他们都是把精神贯进濒死之人脑中,那些濒死之人回来后,便会完全是黑瞳的思想,但孔慈由于在接受黑瞳的精神时井非濒死,所以她与黑瞳精神合二为一之后,她在平素仍存在着她孔慈自己的思想,在必要时才会成为黑瞳……   而孔慈一直失忆了整整十一年,今天,才是将要回复记忆的大日子……   也是达摩之心这个隐藏了数百年的秘密,将要揭盅的大日子一切恩怨爱恨,一切浓愁琦恨,一切曲折离奇,如今都一一揭开了!步惊云听罢一切之后,面上竟然已没有半分表情,甚至连冰冷的表情也没有!   是因为震怒,才会令他失去表情。   谁又料到,一个少林主持竟会是一个戮害数以千计小孩的冷血凶手,他虽然在圣门内龟缩至死,但他所害的逾千之鬼,还在少林寺庭园之内活活受罪十一年,有家难归,有冤难诉,他虽然已困死在圣门之内,但他一死也抵不了所有无辜的受害人!   又有谁料到,仅为一件无敌武器的秘密,孔慈之母紫桐,会忍心亲手杀女?最后杀女不成?反而被杀?   那件未曾为人知道却又已害了无数生灵的无敌武器,到底如何可怕?无敌?   想到这里,步惊云又不由朝一直站于一旁的孔慈一瞄,谁知一瞄之下,死神随即神色大变!   原来,神情迷惘的孔慈,在黑瞳主人对步惊云细说重之际,赫然早已按毕那九九八一颗小骰,如今己在把达摩之心纵横地扭动!   而就在步惊云瞄她同时,孔慈手中正给扭动的达摩之心,内里已嘎地传出“卡”的一声……   啊?难道达摩之心已经……?   “好得很!”黑瞳主人倏地脱口豪笑:   “步惊云!达摩之心已被开启第一重了!本座这五十多年来想一睹的惊世的秘密,终于要揭盅了,哈哈……”   黑瞳主人狂笑着!不错!第一重的达摩之心真的已被开启,那件无笔武器的秘密,终于要见天日了!   到底当年孔慈之母紫桐,在第一重开启之时,看见什么惊世秘密?为何她会形容那是一件恶魔的武器?为河她宁愿亲手杀女,也不要让这件恶魔武器流入人间?   为何达摩祖师以“天眼通”看见这件无敌武器之时,竟会惊呼天地不妙?   一一都将会全部解开了!   步惊云与黑瞳主人不约而同再朝孔慈手中的达摩之心瞥去,步惊云的脸上赫然一片死灰,掌心也在冒汗,而黑瞳主人……   即使经历了二百年风霜岁月、早已见怪的她,看见此时已开启了第一重的达摩之心,亦不禁——   目定!   口呆!   怎么可能?   死神怎可能冷汗直冒?   实力足可睥视苍生、一直谈笑风生的魔又怎可能目定口呆?   他俩,到底看见一些什么?   到底发现一些什么?   天下武器何止千万?   形形色色,林林总总,长长短短,就像红尘众生,色相纷陈,令人目不暇给。   人有人的色相。   武器,也有武器的色相。   然而,遍阅人间各种千奇百怪的武器,怎样的武器,方可配称为——   绝对无敌?   更足可翻转大地?   逆乱人间秩序?   传言目下已不在无双城的“无双神剑”,能否配称为绝对无敌?   不能!   无双剑虽具圣者之尊,虽具开山劈石之霸,含剑中至灵之气,唯剑既名为无“双”,便非无“敌”,可见铸剑者早有先见之明,预知此剑命运。   步惊云于小时窥见黑衣叔叔珍藏的那柄“英雄剑”,又参否称为绝对无敌?   同是不能!   有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英雄每多被情所弄;英雄之剑,从长存天地一点浩然气,纵能一“剑”当关,万夫莫敌;可惜剑锋边缘,总是不免留下半分余地,一分余情。   剑本用以杀敌挫敌,绝不容情;留有余地之剑,其仁者胸襟虽能得世人景仰,虽能盖世称雄,但若论可怕、无敌,还是不如。   那未,被雪缘及神母放回雷峰塔下的“神石”,又能否称是?   还是不能!   神石即命名能不碎不灭,且能把用者的气力、功力,化为强大二十倍的力量,甚至神州若没有神石把西湖下那两道水火天险隔开。   部分地方便会发生灭难,然而……   神石之妙之奇,仍未足以翻转大地。   逆乱人间秩序。   既然圣如无双,正如英雄,强如神石,也未能配称“绝对无敌”;滚滚人界,还有什么武器,可以匹配绝对无敌此四字?   还是有的。   “达摩之心”内里所记载的那件武器,据说例能翻转天地、逆乱人间秩序,甚至当年不惊如“达摩”祖师,于九年的面壁生涯过后,也要为这件武器的无敌与及可怕,惊呼一声——“天地不妙!”   还有,当年孔慈之母“紫桐”,在知道这件武器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亦认为黑瞳主人若能得到“它”,其推行“以民为主,反抗帝制”的计划更是指日可侍;遗憾的是,她最后为了不让这可怕武器面世,被逼大义灭亲欲亲手手刃女儿而被夫所杀。   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件如斯可怕、无敌的武器?   它不但令达摩惊呼,令慈母失常杀女,更能逆乱人间秩序,达致以民为主?   任一件武器的威力如何可怕,也只能屠杀生灵,甚至带来灭绝性的灭难,它却竟对整个补州的秩序有极可怕的冲击……   那这件绝对无故的武器,究竟仍否算是一件——   武器?   -----------------      04 021 第二十一章 恶魔的武器     它是一个惊世秘密。   每个人都想知道,但每个人也无法知道。   它,便是一直辗转流传了数百年的——达摩之心!   这颗达摩之心,一直代代相传,落在不同的人手上,多次“冷眼旁观地”,“毫无偏私”地试探着得物者的信义及贪婪。   尽管许多人都想寻出内里所藏的无敌武器之秘,惟到头来,大多数曾获得达摩之心的人都已死了,它,还是完整无缺,如同一个守口如瓶的君子,绝对不泄漏自己内里的惊人秘密。   然而今夜,达摩之心已无法再“守身如玉”下去。   因为步惊去与黑瞳主人“白素贞”如今已看见了……   记载于达摩之心内里的,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秘密!   “达摩之心”的第一重已被陷于六感七识难办的孔慈解开,步惊云与黑瞳主人齐齐眺见,达摩之心被孔慈扭动十回之后,本来呈现于这面巨型铁骰六面的“叩”形标记,消失得一干二净。   反而,达摩之心的其中一面,却刻着一行小字。   而这行小字,正揭示着那件无敌武器的秘密!   黑瞳主人乍睹这行小字,已超越二百年修为的她,亦当场目定口呆,甚至步惊云,掌心亦陡地冷汗直冒。   因为,他与黑瞳主人,都同时发现了一个与天地同生……   却又绝不应破任何众生窥见的奥秘!   天地间最利害的奥秘!   “可……怕/黑膻主人纵已目定口呆,犹不期然冲口而出高呼:   “那件……无敌武器,原来竟是……如斯简单?但……同时又如斯……   可怕?”   是的!脸上虽仍镇定,惟掌心正在冒汗的步惊云,亦暗暗麻同黑瞳主人的想法。   那件所绝对无敌的武器,原来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奇物,相反,它的真相,原来只是简单不过的事物。   然而最简单的东西:有时候亦是最可怕、杀伤力最强的东西!   到底达摩之心表面刻着一些什么字?   触目所见,达摩之心其中一面所刻的那行小字,为首二字,赫然是两个关乎数目的字一一一“万”!“亩”!   万亩?众所周知,“亩”是一个神州百姓用以稀量土地大小的下,最是寻常不过,本来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何以一直被喻灾记载着惊世无敌武器的达摩之心,内里居然会刻下这两个字?   难道,那件无敌武器,竞有“万亩”之巨?之大?   如果,世间真的有一件武器巨达万亩,那未,究竟要怎样的人,才可命名动这件巨大无比的武器”也许,若一件武器已巨大至此,已经不能算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件……   步惊云与黑瞳主人所见的那行小字,当然不会仅得万亩二字。   事实上,在万亩二字之后,还有四个小字,也是关乎那件武器最重要的四个字!最令人身心惊震的四个字!   那四个字便是……一黄金之海!   天!   万亩黄金之海!   难怪静如步惊云,淡然自如黑瞳主人,亦为他俩所目睹的真象而深深咋舌!   直至此刻,步惊云终于明白,何以数百年前的达摩,会形容这黄金之海为一件足可叫天地不妙的——无敌武器!   只因千古以来,一众绝世高手,无数铸造兵刃的名师,都瞩求于有生之年,能铸造一件锋利无匹、杀伤力大恃的无敌武器,但这世上,真正无敌的武器,其实亦非可以杀伤“人身”的武器,而是可以攻陷“人心”.侵占茫茫众生灵魂的——   黄金!   真是讽刺!就连步惊云亦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力量强弱与否,大致可用两种事物介定:   “自身实力,与及一一一财富!   自身实力,固然便是求一个人的智慧、武功甚至潜质,但凡此种种,有时候是天赋的,不可强求!可是财富便不同了!   纵使一个人天赋不高,内力不足,惟若他坐拥庞大的财富,那纵使他面对一个绝世高手的攻击,他也可以财聘用高手保护自己;纵然一万高手不足以抵挡一个惊世高手,十万也总可以吧?   只要他有财!   例如同拥有一件操控众生、保护自己的武器!   对于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以黄金操控爪牙为己卖命,以财雄势大欺压百姓,以闪闪生辉的黄金勾结官绅,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纵是当年创立天下会的一代枭雄“雄霸”.尽管其身身确拥有超卓不凡的功力,唯亦免不了以大量的黄金雇用蝙蝠等一从冷血杀手,替其铲除异已,甚至吞帮灭派!   这个世上,即使具备功力、实力,要干一番大事,还是不了令人见之垂涎欲橱、双目放光的财力——黄金!   拥有大量的黄金,便是拥有胜利!   甚至可以金买兵,倾覆朝廷!只须有足够的黄金!   一钱逼死英雄汉!钱太重要了!连自由也可买得……   故此,若这苑茫人间,有一个人,真的能够寻出那个广阔“万亩”的“黄金之海”   的话,那么:便如同拥有一件——恶魔的武器!   后果简直无法想像!   万亩!步惊云心中在推洋着,万亩黄金,确实浩瀚如汪洋大海;若以“两”作衡量,整个也不知该有多少万忆两的黄金,人间,真的有一个如此巨大的黄金宝藏?   黑瞳主人更是于呆然之中,蓦地深深太息一声,叹道:   “好……家伙!想不到……人间世外,竟有一个隐秘之地,深藏着一个黄金之海!”   “难怪,当年紫桐获悉这件无敌武器的真相后,会对本座说,若本座得到这件无敌武器,便可呼风唤雨,更必定能实行鹰度众生‘以民为主’的千秋大计,唉……”   是的!自古以来,黄金对任何人的影响都非常深远,甚至是人们衡量财富权势的一大准绳,只要黑瞳主人能够得到这个广达万亩的黄金之海,再把当中数量无法估计的黄金流入神州,甚至人间各国各地,那个时候一一恐怕纵使这世间的诸式人等多如恒河沙数,惟每人至少也得到很丰厚的黄金,尤其是那些低下平民:由于连草民们都突然拥有大量的黄金及家财,那未,整个神州,以及整个人间的所有人,都会于一夜之间同样“富有”起来。   既然草民们都与官绅富贾们同样“富有”,他们便不需再惧们强权压逼;甚至兵卒也再不用因“军晌”而为朝廷里的“皇帝”卖命。   整个神州那种拘泥迂腐的陈旧思想,与及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的奄制秩序,都将会被一下一一撤底推翻!   万里神州,甚而这茫茫人间,一切秩序都将会被无法估量的黄金攻势,弄得一一一天翻地覆!混乱不堪!   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而黑瞳主人,便可乘人间天翻地覆、帝制动摇之时,以其个人的雄厚实力、魄力,重新为众生订立更新的国制一一一以民为主!   此后,平民们例可自我决定自己的命运,再不用受皇帝权贵纪操控,身不由己,死不由己!   甚至也不用受黑瞳主人操控,因为那时她将会悄然咐退;她的心愿,本来例是只为众生争取他们生而为人应有的自由,她并不起像“神”那样一一、渴求能永生永世管治苍生!为生灵编织噩梦!   惟是,步惊云此刻所想的却截然不同;他在想,要达到“人人财富均等,以民为主”   这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例必须以黄金今天下本乱,那时候,只怕计划未说,人间便已臼起无数腥风血浪,斗争无处不在,生灵必先涂炭……   正所谓“置诸死地而后生”,人间也必须先经过天翻地覆与腥风血雨,才能达至众生平等,这,又是否值得?   也难怪当年孔慈之母“紫桐”,得悉这个所谓与天地同生的无敌宝藏之时,会一时失控,欲杀孔慈,只因维紧苍生安危的关键既在小孔慈身上,若因孔慈泄诵了天机,那时人间所有的劫数便因其女而起,她,不想自己女儿成为遗臭万年的——恶魔!   黄金,可以为善!   也可为恶!   然而,当年的紫桐虽认为即使能达成“以民为主”,却先令“天下大乱,血祸连连”   并不值得,推是……   黑瞳主人又会否认为值得?   偌大的圣门之内幕地充满一片死静的沉默,周遭恍如凝固下来,也许是因为步惊云与黑瞳主人在得悉这大地间最无敌的武器——万亩黄金之海的真相后,震惊至完全沉默。   良久,黑瞳主人方才徐徐朝步惊云一瞟,诡橘一笑,问:   “步惊云,本座知道,你如今在想些什么?”   是的!以其绝世智慧,许多时候不需对方张口,她仅需一眼。   例能看透对方的心,步惊云只是冷冷回她一眼,没有作声。   黑瞳主人又续道:   “我知道你的心一定在想,本座会否也会像当年孔慈之母‘紫桐’一样,认为要先令天翻地覆才能达致‘以民为主’,极不值得?”   猜对了!步惊云也暗暗由衷赞赏,她,确是料事如神,不!她甚至比“神”更聪明!   黑瞳主人又笑了笑,道:   “你不用再左思右想下去了!步惊云,就让本座亲自告诉你我的看法吧……”   她笑容蓦地收敛,面色极为凝重,就像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本座的看法,绝对与紫桐……”   “不!”   “一!”   “样!”   不一样?那岂非是说,无论这批黄金流入人间后会带来何种无法想象的灭害,她都一定会坚持己见,贯撤始终,实行她“以民为主”的计划?   步惊云闻言不禁定定的瞪着黑瞳主人。   黑瞳主人解释:   “其实,当年紫桐也确是太傻了!当然!本座若得到那个黄金之海,确实可以把它一举流入神州,令致天下大乱,再乘乱推翻帝制,重建以民为主之邦;但,令致天下大乱,苍生受劫,亦非本座所愿!别忘记,本座终生追求万民平等,原意只为想万民能得到安宁幸福,倘若黄金之海会令人间动荡不安,那,又何言幸福之有?”   “既然如此,本座宁愿退而求其次,并不将这黄金之海流入人间,就用这个黄金之海的部分黄金,先接济有需要及陷于困境的穷人,只有这样,才能尽量避免草民的生活受到天翻地覆般的困扰;惟是,步惊云听罢仅是眉头一皱,一双冷目直视着黑瞳主人,缓缀的道:   “世上有句老话,”“唤作一一一”“知易行难,”“谁能保证,”“你得到黄金之海后,”“会真的循序……”   “改变人间?”   说得也是!世人的心瞬息万变,纵然黑瞳主人为渡众生之心已不变百多二百年,旧,并不表示会永恒不变;”永远”这两个字,永远是“人”的最艰苦考验:   黑瞳主人闻得步惊云语气之中,有不信她真的会逐步改变帝制之意,当丁冷冷回他一句:   “是吗?不过,步惊云,本座亦不希冀任何人会信任本座,坦白说,自从本座甘号为‘魔’以后,也早已预了会受尽世人鄙视!本座的心,本座想为众生干的千秋大事,亦不希冀任何人的半声多谢,只要本座自己知道,我所选择的路,是绝对正确!是绝对无愧于天地便行!总较地些披着人皮的伪君子为佳!”   她说着又斜目一伯步惊云,目光之中充满无限坚定的信念,很难想像一个如花女流,竟会具备比男人更坚定的信念,钢铁信念!   但听她斩钉戳扶的道:   “其实,本座今在已向你解释太多,我的苦心,我的痛苦,根本不须向任何人表白!   反正如今,这件无敌武器一一黄金之海,已经在本座掌握之内了!”   “步谅云!你瞧!”   黑瞳主人说着朝孔慈所立之处一指,步惊云立时顺着其所指望去、只见孔慈此刻竟已复把手中的达摩之心扭动了不下数十回,与此同时,达摩之心内里亦遂地发出“铮”   的一声!   接着,达摩之心其中五面的黑白小骰片多然出五个……   “心”字!   五面皆心?   步惊云见状陡地一愣!一难道……达摩之心的第二重,已经被孔慈开启了?   步惊云的猜想一点不错!   眼前本在一直不停扭动达摩之心的孔慈,此时也遂地停了下来,也既表示,如今五面都是心的达摩之心,便是已开启第二重的——   最后形态!   可是,既然达摩之心已五面皆心,那黄金之海所在之地的记载……   在哪?   答案非常简单!   如今五面都是“心”字,惟独有一面未必会有心字!   就是正面向孔慈、背向步惊云及黑瞳主人的那一面!   这一面,也正是步惊云及黑瞳主人此际无法一眼看清楚的一面!   然而,这一面也仅是步惊云无法看见而已;他仍处于“摩诃无量”功成前的瞑眩之关,固然无法掠过孔慈那方看个清楚,但,黑瞳主人却并没处于瞑眩之关……   她大可毫无阻挠地掠至孔慈身衅,看个清楚明白!   故而此刻的她,笑得倍为兴奋,但听她豪情笑道:   “步惊云!你知否达摩之心若被扭出五个心字,便表示第二重已经完全开启,而黄金之海所在地的记载,更是刻于没有心字的——最后一面?”   “如今达摩之心已五面皆心,那面对孔慈的一面,敢情已记下黄金之海的秘密无疑!   步惊云,无论你认为本座得到黄金之海后会否循序改变这个人间,今夜,任你是资质如何上乘的死神,你也绝对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便是……”   “那万亩黄金之侮,将要真的落在本座这头人间恶魔手上!”   “上”字乍出,黑瞳主人那黑色的衣袂速地一幌,步惊云还未及眨眼,她的人,赫已不知如何掠至孔慈身前半丈之内,她的手,亦已闪电往孔慈手中的达摩之心抓去!   她要取过孔慈手中的达摩之心!   只消看一眼,黄金之海这个所谓绝对无敌的武器之秘,这个流传了数百年而从未为人知道的惊世秘密,便会彼她知道!   由这一刻开始,天地将不会有任何更重要、更可怕的秘密了!   此时此刻,步惊云亦只有于睁着眼的份儿,除此以外,他还能干些什么去阻止她?   更何况,纵使他如今已冲破瞑眩之关,已经能行动自如,他也未必真的会出手阻止……   毕竟,无论这头魔中之魔的做法是错是对,她的原意,也是出于对众生的一番苦心;既然佛天不渡众生,她唯有自己来……   如箭在弦的手已朝孔慈手中的达摩之心抓去,好奇心加上苦心,黑瞳主人这一抓,已是志在必得,然而许多时候……   未曾到手的东西,始终还是未曾到手的东西!   就在她还距半尺便抓着达摩之心的刹那,出奇不意地,圣门之外夏地传来“吼”的一声惨叫!   接着,一条人影已快如疾风一般,自圣门外朝黑瞳主人直扑过来!   来人身快如风,黑瞳主人不虞有此一着,为防有诈,力防有诈,登时急抽正要拿下达摩之心的爪,回爪一格,飞快便把来人的身行格住!   谁料定睛一看,来人竟不是要袭击她的敌人,而是……   一直替她于圣门外守卫的魔娘!   一旁的步惊云赫见此刻飞进来的魔娘,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冒血,就连一张脸,也差点变成一张血脸,看来已严重受伤,但刚才她仅是发出一声惨叫,之前也听不见圣门外有任何打斗之声,是谁有此本领,可以一声不响的击伤武功不低的魔娘?   这一伤实在是非同小可!黑瞳主人不愧绝顶高手之材,眼见魔娘身受奇伤,居然并未动容,椎眼神中却隐现怜情之色,她反手一旋,便把魔娘安然送到地上安躺,接着异常冷静的问:   “是他来了?”   已经负伤累累的魔娘,不期然苦笑点头,有气无力的答:   “是……的,主人,他……已经来了!请……恕魔娘……办事……不力,他……他实在……变得……太……强……了……”   一语至此,魔娘又压地“哗啦”吐出一大蓬鲜血,可见受伤之深,惟她仍竭尽气力回答她主人的问题,其忠可嘉,黑瞳主人骤闯此语,面上却泛起一丝鄙夷之色,似乎在鄙夷魔娘话中的“他”,她冷哼一声,道:   “哼!无论他变得多强,他也无法可以比本座更强!叛徒!别要再藏头藏尾了!你杀人如麻,屡劝不改,本座早已想把你除掉!   你快给我——”   “滚出来!”   滚出来这三字一出,圣门边缘左右两边的石壁,霎时被轰个片碎,却原来黑瞳主人最后这三字已贯注她的部分真气,字字如电如雷,足可开山劈石!   圣门两壁进碎,顿时飞砂走石,洞口蒙一片,惟是,不消片刻。   飞扬的沙石突然飞快向地面下沉,恍如有一道举世无匹的力量将所有砂石埂生生压将下来!   居然可把砂石隔空压下,好恐怖的力量!力量已如斯恐怖,力量的主人,是否更为恐怖?   正当满洞砂石沉下之际,圣门之内,已徐徐踏进一条人影!   他,一身红衣如血,手执的拌杖更永恒地染满无法清洗的血质,他整个人,仿佛是为血而生,为武而战,为战而杀!   他,正是魔娘口中的“他!”   也是黑瞳主人口中的叛徒——   无!   敌!   经!   王!   他终于一一一来了!   经王乍现,步惊云亦神为之夺!缘于经玉此刻的双目.竞较上回步惊云与其交手时,益发神元气足,炯炯放光,且杀意极盛,显而易见,他的功力比诸上回,何止倍增?   更何况,经王每向前踏出一步,他方圆数丈内的地面竟悉拉蔽作响,俨如经千百重追轰打,真是一步一惊雷!   饶是如此,黑痛主人却依旧好整以暇似的,面对经王令人喘不过气的压逼力,她犹然视若无睹,就像在看着一个三岁小孩,于他眼前耍着花拳绣腿一样!   她气定神闲的道:   “小乖乖,别再在主人面前斑门弄斧了!”   “亏你这个叛徒还有面目前来见我!你手中有经,心中无经,试问又有啥用?本座早便应把你好好除掉,免得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个性迫害人间,也省得你今日前来阻碍本座的大事!”   经王闻言,只是冷知,极冰极冷的笑,极沉极重的答:   “自以为是的人……”   “是你!”   “我,已经练成了第十三层的——”   “无经无道!”   说话间,经王语气所含的杀意更浓,浓得连站于一旁的步惊云,亦逐渐感到窒息。   再者,他还感到,经王这次的声音,比上回的声音听来更怪,是因更强的内力催逼所致?   黑瞳主人却面无惧色,更没丝毫防范经王会随时出手的意思,仅轻描淡写的道:   “你习成第十三层的无经无道,这有如何,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对本座来说,你也仅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吧了,根本不足为惧!”   什么?步惊云一脸惑然,已经如斯恐怖的经王,也仅是一个学会走路的婴儿?黑瞳主人身怀的“地极摩诃”,真的如此深不可测;?   步惊云遂地记起,若他能冲破此“瞑眩之关”,掌握体内那股‘天极摩诃’的力量,那么,是否便能像黑瞳主人般一一盖世无敌   -----------------      04 022 第二十二章 再生紫衣     曾经,红尘世外,有一个长生不死的神!   他不仅习成了移天神诀与灭世魔身两大奇功,还习成了空前绝后、可能会是人间最强的——“摩诃无量!”   无论如何,神在生时,武功境界之高,当世无人能及。   他甚至以摩诃无量练成隔空杀人的眼劲!   只要他双目一横,如蚊苍生便要死在他的眼神之下,葬身于他的目光顾盼之间。   如今,这个也习成“地极摩诃无量”的神妻白素贞,她的境界又将会是何等惊人境界?   也许,就是这种境界……   “面对烈焰火鞭,黑瞳主人亦如“神”一样,并没动手,她只是徐徐张她鲜红欲滴的朱唇,接着……”   她竟然朝那根势如破竹的火鞭……   轻轻一吹!   天啊!   看业足可教玉石俱焚的火鞭,赫然被她吹灭,消失无形!   这……有可以吗?   不但如此,她所吹出的气在火鞭乍灭之际,还席卷经王手中的血红禅杖,登时把经王的禅杖震为寸碎,而经王,更愤禅杖迸碎之力,反震向两丈外的一面洞壁,“隆”然一声巨响,此整个人顿然直入洞壁盈丈,深不见人!   恐怖!这种威力,根本已足可逆尽众生!足可呼风唤雨!   这……真的是人应有的力量?   她,真的是还是人吗?   抑或,她真的是已超越凡人极限的——恶魔?   于一旁动弹不得的步惊云,简直看得呆住了!   他也曾在自己体内的天极摩诃正要冲破任督二脉之时,误以自身的暴喝声轰碎方圆丈内的山石,但眼前黑瞳主人神不动,气不提,仅是轻吹口气,便蕴合毁天灭地的无匹神力,怎不教人吃惊?   何况,她如今的对手,并非老是立于原地、毫无功力的山石,而是早已习成无经无道第十三层、可能亦会无敌的经王?   黑瞳主人所露的这一手真是惊天地位鬼神,这种登峰造极、出神人化的武功,例是摩诃无量?便是步惊云体内亦藏有的——摩诃无量?   步惊云蓦然发觉,若他今次能够真的冲破“瞑眩之关”而不死,那么,这回他回到天下会之后,他已不用再忌惮雄霸有何惊世奇功会比他强,雄霸的死期已到!   霍家的滔天血债,必定可以如愿算清!   步惊云虽是如此盘算着,惟他无意间朝黑瞳主人一瞥,但见甫一出手已轻易重挫经王的她,此际却脸露极不耐烦之色,沉吟道:   “好狡猾的家伙!居然借深入山壁而遁,叛徒,你以为这样,例可逃过本座的掌心吗?”   原来,被黑瞳主人的气打进山壁盈丈的经王,并没有从山壁里再踏出来;步惊云远远一眺经王陷身而进的山壁,发觉内里漆黑一片,似乎深不见底,何止一丈?看来经王饱尝了黑瞳主人的一手摩诃无量后,早已知难而退,以自身功力继续轰碎更深入的山壁深处遁去!   饶是经王已踪影杳杳,惟黑瞳主人似乎仍相当小心,但见她侧耳一听,咀角不由一翘,笑道:   “呵呵,看来,本座也实在太小觑你这叛徒了,你的无经无道第十三层,竟然可容你在山壁之内破石前进,也是相当不错的神功,可惜,你始终还是无法逃出本座的法眼……”   “给我出来!”   此语一出,只见黑瞳主人又朝圣门内其中一面洞壁猛地吹一口气,当场又在那面洞壁之上轰出一个数丈深的大洞,惟仍不见经王踪影,只是……   洞内有血!   黑瞳主人乍睹这些血渍,随即娇笑:   “嘿嘿!你已经受伤了?很好!我看你还可躲藏多久?叛徒!   今日本座就要你清楚明白,世上众生一律平等,男女亦无分彼此。   天下的女人亦和男人一样一一一”“绝对不是烦恼祸端!”   “绝不可欺!哈哈哈哈……”   是的!确是有一句话开罪了她!女人,绝对不是令人烦恼的弱者!众生一律平等!   笑声未罢,黑瞳主人复再展开她的隔空攻势,然而这次,她并非重施故技,吹气碎石,她反而……   张咀一吸!   啊!她居然反过来向洞内其中一面石壁使劲一吸!   这一吸,赫然不比她的吐气有丝毫逊色;她赫地把整块丈高山壁吸摄而出,甚至躲在山壁之后的经王亦难幸免,连人带壁一起被吸摄出来!她,居然可……气吞天下?   黑瞳主人的目标并非山壁,而是山壁后的经王,故当山壁被她吸至其眼前丈内之时,她又提气一吐,当场气破山壁,把山石轰成灰灭;正欲回气吸纳,把再无山壁掩护的经王吸将过来,讵料……   总算经王反应不弱,仍可藉山壁爆碎之力,双腿一蹬,血红的身影例如疾矢一般弹开,而且,更以雷霆万钧之势……   直扑向步惊云!   这一变完全出乎意料,因为经王最痛恨的是黑瞳,其次便是其主人,却反向动弹不得的步惊云袭击,何解?   或许全因为,此刻的经王,已撤底明白自己的功力无论多强,已绝对无法与其主人匹敌,他,必须于短时问内增强功力!   而员简易快脾方法,便是以“回元血于”……   吸取步惊云身上隐藏的——   天极摩诃无量!   经王炙热无比的血爪闪电袭至步惊云眼前数寸,这一爪,看来己贯满回元血手的邪异功力,即使不能顺利把步惊云的功力悉数吸取,恐怕也会将其脑门当场砸碎!   然而,步惊云依旧像一头无法破笼而出的猛兽,纵有排山倒海的潜力及爆炸力,也苦于无法动手,难道,他真的就如此丧命于经王爪下,成为一具被吸于功力的干尸?   当然——   不!   这个人界虽曾有一个“无情”的神,想把他的躯体据为已有,雀巢鸠占,但,世上除神以外,还有一个“有情”的——   魔!   一个想渡尽众生的魔!   也许,步惊云,也是她想渡的——   众生之一!   生死存亡只在一息间!   救与不救,也在一息之间!   惟是,她终于决定——   救!   “彭”的一声!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一双纤纤玉手,斗地已格住了经王攻向步惊云脑门的“禄山之爪”!   这双手,正是黑瞳主人的——手!   她终于真的出手相救!   以她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绝顶高手,一口气于吞吐之间,可以轰碎天下,也可吞尽天下,她为何不吐气为步惊云解围?而要真的“亲自”出手?   她本来不必为步惊云而出手!   却原来,黑瞳主人本疑隔空吐气,阻截经王对步惊云所下的毒手,惟适才她迭连三次吞吐,真气于收放之间已然灭缓下来,若要再吐气堵截,恐怕一时间未能及时救得步惊云,但若她亲自出手,倒绝对比她隔空吐气——更快!   故为要肯定一“救”得手,黑瞳主人终于——真正出手!   可是,她这次出手,虽能一击救得步惊云,她自己却……   难以自救!   就在黑瞳主人的手刚刚格着经王血爪之际,她遂地感到一股神秘的吸力,自经王的血爪,一直透达她的掌心1那是一种严如无底深潭、甚至连她也不大大熟悉的吸力!   一种已失传了五百年、超了她二百年生命所能认识的恐怖吸力——   回元血手!   是回元血手举世至邪的吸力!   “回元……血手?”向来谈笑风声的黑瞳主人陡地一惊,因为她不但不太熟悉回元血手这种阴阴而古老的邪功,而就在她的手与经王的爪触碰之时,那种邪异吸力,更令她抽手不得,而她体内部分的地极摩诃无量,赫然已开始被经王的回元血手吸摄过去!   “经王……怎会懂回元血手?难道……你已不是经王?你到底是谁?”   此刻的经王,却像是感到无比的舒服受用,似乎被他吸摄过去的部分摩诃无量,已贯进他的丹田,但见他花斑斑的脸上泛起一丝险恶笑意,他狞笑着答:   “呵呵!你猜对了!我的确已经不再是经王如斯简单,但我是谁,也用不着你管!   我本来只想吸尽步惊云体内的功力,并没妄想可以接近你而把你的功力吸过来,想不到,你居然因一念之仁,妄自出手救步惊云而自行把你的功力送上门来,嘿嘿!毕竟女人使终都是女人,怎样也避不了一个‘情’字,而这个‘情’,便是你今日败给老子的最大……”   “致命伤!”   狞笑声中,经王回元血手的吸力益发转急,说也奇怪,倘若使用回元血手,平素只需一眨眼间例能把一个高手的功力尽数吸掉且把被吸功力的人变为一具干尸,然而这次,经王的回元血手已经动用了整整一句话的光景,黑瞳的主人仍未变成一具干尸,只是与他相碰的左手,在经王的不断吸功之下,渐呈枯干而已。   经王也不期然脱口一赞:   “好!不愧是与神同样无敌的魔!你的摩诃无量,果然旷古烁今,浩瀚如汪洋大海,连回元血手这种比吸星大法更上乘快捷的武功,也无法一下于把你的摩诃元量吸尽,但你的摩诃元量已被我吸去四成,你被我吸干功力,也只是早晚问题而已!哈哈哈哈……”   经王狂笑着,因为形势就在黑瞳主人的一念之仁之间,开始——逆转了!   不错!黑瞳主人的地极摩诃无量浩瀚无边,纵使被吸,也不能一下子便吸光,然而,被吸去四成摩诃元量的她已然大汗淋漓,一脸苍白,且一条大臣手亦已完全枯干,更逐渐向身上蔓延,可是,任她如何盖世无敌,她犹不能摆脱回元血手的无边吸力……   这样下去真是不堪设想,步惊云冷静看着黑瞳主人为救她而身陷险境,看着她已完全枯左手,陡地灵机一触,嚷道:   “斩!”   斩?   黑瞳主人纵是绝顶聪明,惟身陷险境,当局者迷,一时间竟想不出破解回元血手之法,如今步惊云遂吐出一个“斩”字,对她直如——当头棒喝!   对!只要斩掉与经王血爪相连的左手,便能脱险!   一念至此,黑膻主人当下毫不伶惜,右掌提气,例朝自己的左手劈去!   横竖那末左臂已经枯萎不甚,倒不如壮士断臂,废掉这“腐骨之蛆”,免得牵一发,“误”全身!   “拍勒”一下骨肉断裂声!黑瞳主人当机立断,终于即时斩断了自己的左手,炽热无比的鲜血登时如泉喷出,经王只觉腥风扑面,想不到连她喷溅出来的血竟也蕴合一道热劲,一惊之下借身一闪,接着,他赫然双足一蹬,复向仍处于呆然状态的孔慈抓去!   她的下一个目标竟是——孔慈!   黑瞳主人当然不会给他这样轻易伤害孔慈,也顾不了自己左肩断裂处不断迸出的鲜血,身形一幌,已如鬼魅般掠至孔慈身畔。   再度挺掌迎抗经王的爪!   殊不知黑瞳主人在失去四成摩诃无量、兼且断去一臂之痛,心慌意乱下,居然一时无法瞧出经王此爪只属虚招,他霍地抽瓜,个回身……   赫然已把孔慈手中已被开启第二重的达摩之心……   抢夺过来!   不!   可以翻转世间的达摩之心……   到头来居然落在极度邪恶的经王手上!   天啊!   “畜生!快放下达摩之心!”   黑瞳主人柳眉倒竖,第一次如此此声色俱厉,放声怒喝,且还想怒喝声中,欲一把夺回达摩之心;可惜,经王乍得她的四成摩诃无量,比前更神元气足,身手矫健不少;反之,她自身乍失四成摩诃无量,且还在不断淌血,身手已窒滞下来;这一出手,竟未能触及经王衣袂,经王更北势后跃,高举手听达摩之心,张狂地道:   “怎么样?老虔婆!你适才的威风去了哪?你已经奈何我了!若你真的想得回达摩之心,便带黑瞳跟着来吧!”   “我会在少林庭园等你!哈哈哈哈……”   笑声暴起,经王的人亦随声暴起,竟然就以血肉之躯撞破洞顶,腾身而上,转瞬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余他狂笑声的回音!   这个圣门地洞,位于少林木人巷的尽头,而木人巷,却是一向嵩山深处延伸,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之深;经王能破开二、三十丈的洞顶而直上地面,任其元经元道第十三层何等不可思议,亦绝不可能!然而此刻吸摄了四成地极摩诃的他,便不难办到.可见他的功力己在刹那之间大增!   想不到形势在黑瞳主人为救步惊云的一念之仁间,完全逆转,真是始料不及!   经王骤去,迄今被黑膻主人放在地上的魔娘,立时忍着重伤之痛,关切的问:   “主……人,你怎么……样了?你的左肩,仍在……淌血……”   黑瞳主人却若无其事的答:   “我……并没有什么。”说着,已戟指点向左肩要穴,制止鲜血从断臂之处溢出,隔不多久,血终于止住,停了下来。   步惊云静静看着这盖世魔者负伤的背影,看着地上她那条因救他而斩下来的断臂,遂地张口道。   “你——”   “本不需要救我。”   “本不需要如此。”   黑瞳主人并没回首看他,只是茫然眺着前方,答:   “是吗?不过,本座却认为有此必要!”   步惊云的瞳孔在收缩,他似乎不知道黑瞳主人将会说些什么。   黑瞳主人道:   “步惊云,其实,本座最讨厌看见你这张本来长得不俗的脸,因为你的脸,总令我记起一个曾令我异常痛苦、一个极度无情无义的男人……”   步惊云明白,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当然便是那个“神”了,他原与他一模一样!   “不过,你的脸,却与你的心并不一样!”黑瞳主人复再续说下“你虽然拥有一张看似无情无义的不哭冷脸,然而你曾经所干的一切,本座全都晓得!”   黑瞳主人说至这里,不由“唉”的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回首,凝眸看着步惊云,仿佛已看穿他那颗铁包着烈火的心,她道:   “你为你娘玉浓所干的,甚至你为你继父霍步天所干的一切,本座亦曾有所闻!你为了报霍步天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的知遇之恩,不惜忍辱负重,沦为仇人雄霸的弟子,在他的身边静候时机复仇,这颗有养育之恩非报不可,宁可被千夫所指的心,便足以证明你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你和黑瞳一样,都是为复仇不惜牺牲自己一生幸福的孩子!   若然连你们这些人有难,我也见死不救,那,本座苦练百多年的摩诃无量要来干啥,本座又有何颜面要——渡尽众生?”   是的!亦因如此,她也不惜牺牲一条左臂,与及四成摩诃无量去救一个人,她认为绝对值得!   只因为她救的,真的是一个人,一个有心有血有肉有情的人!   只要她认为值得的、应该对的事情,她绝不言悔!这就是她宁愿为魔、不愿为人的原因!做人,往往都有大多的拘束、制肘,身不由已,不能干自己认为应做的事!   步惊云遂地也道:   “你——”   “也绝对有资格——   渡尽众生!”   黑瞳主人闻言斜斜膘他一眼,微应:   “哦?”   步惊云破例解释:   “因为——”   “你与黑瞳一样——”   “都是一个——”   “比男人更坚强的——”   “女人!”   不错!当大部分江湖好汉,与及自命不凡的男人们在武林浑稀忘我地争名逐利的时候,却有两个女人一一黑瞳及其主人,一个为救那逾千之鬼而险些牺牲性命,一个却为众生争取平等而不惜百年二百年的努力,甚至背弃爱情,她们的辛酸、凄苦又有谁知?   怎不教天下男儿蒙羞?   也许,死神、黑瞳、与及黑瞳主人,甚至已伤倒在地的魔娘,都不是为了自己而生存的人;他们这些人能坚强地、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只为了别人,只为了一个永存在心而又未达成的心愿……   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同一类为了心中认为对的事,而不计较世人如何鄙视自己、甚至千夫万夫所指的人!   乍闻步惊云这个从不喜说话的死神,也为自己说了一句鼓励的话,黑瞳主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只因为,如今并非是她可以开怀大笑的时候……   而是她实在需要担忧的时侯!   她斗地岔开话题,不知是因为担忧,抑是不想面对步惊云的鼓励:   “步惊云,本座实在很高兴你力本座所说的这番话,可惜,目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高兴下去了……”   “眼前形势已经大大逆转,经王不但吸摄了我四成摩诃无量,功力大增,且还乘乱夺走了达摩之心。”   “最令人担心的还是达摩之心!若达摩之心落在本座手上,也还罢了!但如今达摩之心落在经王这疯子手上,恐怕,人间将有大劫发生……”   是的!更何况经王抢去的是已被开启第二重的达摩之心,极有可能,他如今已阅毕那段关乎黄金之海所在他的记载……   “所以——”黑瞳主人又道:   “如今我们的问题,已不是本座得到黄金之海,会否循序改变人间的问题!而是必须从经王手中夺回达摩之心,不!即使现在能夺回达摩之心,亦已迟了,经王敢情已阅毕黄金之海的所在地因此最撤底的解决方法,例是把经王——”   “干掉!”   说到这里,黑瞳主人语音稍顿,一双柳眉己皱成一线:   “步惊云,你可知道,何以吸摄了我四成摩诃无量的经王,为何不留下来与本座交手?而要先夺取达摩之心溜走?”   步惊云眉头一皱,答:   “因为……”   “他只吸摄了四成,”“仍是不敌你的——”   “六成?”   黑瞳主人苦苦一笑答:   “错了,经王所吸的四成地极摩诃,虽较我的六成少,但他自身有无经无道第十三层,刚才我与他爪掌相碰之时,还感到他体内有另外一道积累了七十多年的功力,再加上我仍不太熟悉的回元血手,他如今的实力,甚至可能与本座相距不远。他刚才溜走,或许缘于他需要时间,把吸摄我的四成摩诃无量,完全融于自己体内,据为己用……”   说得对!步惊云亦深表认同!   摩诃无量并非等闲内功,纵是身负摩诃无量多时的步惊云,也需经“瞑眩之关”,方能把它化为己用;纵使经王的回元血手可以比步惊云的“瞑眩之关”更快化摩诃无量为自身功力,也不能立即使用,恐怕,经王此时正在忙于融合那四成摩诃无量……   黑瞳主人道:   “因此,唯今之策,例是必须尽快追上经王,在他犹未能完全融合摩诃无量的惊世力量之前……”   “杀掉他!”   一语至此,黑瞳主人又看了看步惊云身上因“瞑眩之关”而弄致的斑斑血渍,复一瞄仍然呆立的孔慈,与及倒在地上的魔娘,叹道:   “我本想把你们三个留在这里!但你尚处于瞑眩之关而未能自破;黑瞳的精神亦因孔慈仍处于六感七识难办的境界而犹未能完全复苏,魔娘更是身负重伤;而这个圣门秘洞却因刚才我与经王的初度交手,已经开始摇摇欲堕……”   是的!步惊云触目所见,整个圣门地洞的所有洞奎已在作响,沙石逐渐落下,在刚才两大高手的互相轰击下,如今,整个圣门晒儿洞似将快要倒塌……   黑瞳主人道:   “看来,本座己不能把你们三个留在这里!既然如此,唯有与你门……起去追……   经王吧!”   “一起追经王?可以吗?黑瞳主人目下仅余右臂,怎能挟着三个不良于行的人追踪经王,难道她有三头六臂不成,黑瞳主人当然并无三头六臂,但,她仍有……”   六成摩诃无量!   六成仍然可以呼风唤雨、叫风云变色的摩诃无量!   就在她语声方歇之际,她霍地复再仰天高呼一声:   “起!”   拉着右臂一扫!   一道无形的力量猝地把步惊云、孔慈及魔娘三人一卷,他们三人赫然随着跃身而起的黑隍主人,一起向上飞窜!   直至四人的身完全没进适才经王破开的洞顶为止!   快!   快得肉眼已无法辨清周遭的景物!   步惊云与孔慈、魔娘三人,被黑瞳主人的无形劲力卷进破开的圣门洞顶之后,步惊云居然至今亦无法看清楚洞顶内周遭的事物只因黑瞳主人迳运摩诃无量,领着他们三人一起向上飞掠的身法实在太快!   甚至较已可与声音比快的聂风,更快!   这种身法,简直已是人的极限,可能亦已超越人的极限!黑瞳主人悟出地极摩诃至今,也仅是百年岁月而已;若她能继续修练此神功再多百年,恐怕,她的功力,绝对有可能会超越物外!   由黑瞳主人推而及经王,他已摄取四成地极摩诃无量,若今真的不能残灭他,而给他继续修练下去的话,只怕百年之后,万里河山,势心给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他今日已非除不可!   黑瞳主人一直沿着经王在洞顶上所破开的路追踪,惟以她人的身手,确实不用追踪多久,不消片刻,就在步惊云还未及,思另一些问题的时候,“蓬”的一声!她,已卷着他们三人……   冲出地面!   冲出地面之后,步惊云只觉扑面而来的都是雨,原来,在他和孔慈进入木人巷后,天已下起雨来。   而当黑瞳主人以巧劲把他和孔慈、魔娘三人安然送到地上后,步惊云更飞抉扫视四周,赫然发觉,他们目下所处之地,正是那个破落的少林庭园!   木人巷圣门在少林隐秘深处,黑瞳主人与步惊云等追踪经王破顶而上,而追至少林庭园,原亦不足为奇;而眼前的少林庭园,还是依旧一片颓垣败瓦,与他及孔慈离开时没有两样,唯一令人奇怪的是,那苦候着他和孔慈回来的逾千之鬼,居然不惧风雨,任雨点把他们浑身衣衫打至湿透,他们却犹苦立于风雨之下,并没争相走向破旧的屋詹下避雨。   难道,他们真的如斯渴望可解除“一千来世之咒”,而尽快回家与家人共叙天伦?   他们已想家念家,想得痴了?   当然不!   卓立于风雨之中,却又出奇地滴雨不沾的黑瞳主人“白素贞”。   当下斜斜朝那逾千之鬼扫视,一扫之下,她不期然警觉:   “嘿嘿,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悉数被封了全身大穴,动叫不得?   哼!经王那厮在吸去我四成地极摩诃之后,看来已能逐渐融会贯通,否则,又怎可能于短短时间内,连环封锁千人穴道?”   以黑瞳主人之力,要于短时间内封尽千人穴道,固然可能;惟以经王的无经无道,便未必能辨到;既然如今他已辨到,亦即是说,经王,至少已把刚才吸摄回来的四成摩何元量,融会了十之六八!   但,这逾千之鬼对经王并不碍事,他为何要尽对他们穴道,叫他们动叫不得?他既有言在先,声言会在少林庭园等待黑瞳主人。   目下大雨滂沱,他又在哪?   己被雨点打至浑身湿透的步惊云朝黑瞳主人一瞄,只见她依旧脸无忧色,似乎一点也没为经王如今藏在那儿而忧虑,她仅是又对那逾千之鬼道:   “你们也大可怜了,迄今都被人摆布、逼害,不过毋庸害怕,今夜,黑瞳己从木人巷内找出达摩之泪,人们快将可回复本来面目如今——”   “就让本座先替你们解穴吧!”   一言既出,黑瞳主人登时运气一吸,接着再张嘴吐劲,一声!落在她跟前的无数雨点,居然便该她这轻轻一吹,顿时千丝万缕般的雨箭,直向站在较前方的数百之鬼打去!   雨箭所打之处,正是众鬼的百汇穴,为首数百完众登时穴解,齐齐发出“呀”然之声,纷纷仆跌地上歇息;黑瞳主人再接再励复再提气再吐,第二轮雨箭又把余下的鬼众穴道一一解开,然而当逾千之鬼已悉数被解开穴道之后,黑瞳主人却仍提气再吐!   一次所吐的气劲,甚至较适才救那逾千之鬼的气劲还要重;气劲重,已不是把雨化为雨箭如斯简单,而是粑雨点凝聚为一柄长的一一两剑!   既已尽救这千之鬼,她为何仍要这样?   只有一个原因!   例是那雨剑的目标,并不是已仆跌在地上歇息的逾千之鬼,而是一直站于逾千之鬼身后的一条人影一一一经王!   血衣经王!   原来,黑瞳主人甫见尽封穴道的逾千之鬼,早觉享有蹊跷,其盖世智慧,立想出经王可能会藏身于逾千之鬼身后,以他们作为保护,给自己有足够时间融会摩诃无量,故才会毅然出手!   而此一出手,亦是惊天动地,缘于黑瞳主人所打出的雨剑射向经工之际。仅是射出三丈,雨剑己抵受不了当中贯满的摩诃无量气劲,于半途被发,变为一柄灼热无论的—   —   丈长剑气!   由内气化为雨剑,再由雨剑蒸发而成热气蒸腾的丈长剑气,所有变化都仅在弹指之间,都仅在三丈的距离之内,一旁在观看着的步惊云固然吃惊,就连剑气目下直指的经王,也不禁深深咋舌!   然而,他的咋舌也仅是于一念之间,很快,咋舌已经不再,随之换在他脸上的,却是一险邪笑!   他赫然举掌便挡!   经工胆敢举掌挡格早瞳主人随意轰出的雨化剑气,只因他蓦地发觉,既然自己也于极短时间内尽封逾这千之鬼大穴,他应该已把十之七八的摩诃无量融于自身功力,若然这是真的话,那他也不用过于惧怕黑瞳主人,而且这一招,也是他一试自己体内摩诃无量有多利害的时候了……   他决定硬拼!   “隆”然一声天崩地裂似的震耳雷晌!经王贯满摩诃无量的掌,当场与黑瞳主人的灼热剑气霹雳硬碰,果然不出经王所料!   他居然并没被当场轰个五痨七伤!   他仅是被剑气轰碎部分衣衫,与及被轰上半空而已!   被轰上半空的经王,当下暗暗大喜,缘于他纵然被轰退,也只因四成摩词大量始终不及六成摩诃无量,而他更只是融会十之七八,只要他能有多一些的时间,不难把摩诃无量融会贯通,再加上他自身的无经无道与及回元血手,定可与黑瞳主人打个平手!   然而,黑瞳主人似乎并不会给他任何歇息的机会,一击得手,第二招已乘腾追击,但见她双腿一点,正欲展身扑向经王,她这一次,已不想再隔空发劲,她要亲自扑至经王身前,切切实实的给这叛徒——   迎头重重一击!   她要亲手废了他!杀了他!干掉这可能会遗害人间的孽!   惟是,这一次经王更为狡猾,当被轰上半空的他落在庭院的一根巨柱顶上时,他已同时瞥见黑瞳主人向他疾扑过来,在生死存亡的一刻,他突然想出了一个自救,甚至可反败为胜的方法。   他霍地探手人怀,取出一颗物事,这颗物事正是——   已开启第二重的达摩之心!   他更同时向黑瞳主人暴喝:   “白素贞!你看!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百年的达摩之心!”   我如今便把它——   “还!”   “给!”   “你!”   “吧!”   还给黑瞳主人?   经王怎会如此安着好心?怎会如此便宜?   当然不会!   就在经王的暴喝声中,他已乘势把达摩之心闪电掷出!   已扑上半空的黑瞳主人,与及依然站在雨中的步惊云,在地上的魔娘及那逾千之鬼,齐齐朝达摩之心一瞥,众人脸上不约而同大惊失色!   全因为经王赫然把达摩之心……   他赫然豁尽全力,使劲把达摩之心掷向地上!   他要毁灭——达摩之心!   变生肘腑!所有人尽皆变色!缘于达摩之心虽是精钢所铸,坚硬无比,即使从百丈高处堕下,也未必会有半分毁损,惟是经王尽管仅融会摩诃无量的十之七人功力,已是极度不同凡响!   更间况他这一手,已贯满十成功力把达摩之心掷向地上,只要达摩之心甫触地面,势必会撞至灰飞烟灭!   黑瞳主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也许,亦是她这百多年来最震惊的一次!这颗达摩之心,耗尽了她多少个春秋,多少个朝露,更害得孔慈之母紫桐为它殒命,也误了逾千之鬼这十多年来饱受折磨;黑瞳主人一直于黑暗中等,便是等待达摩之心揭秘的一天,如今只要黄金之海的藏宝地图一到手,魔渡众生的计划便事成有望;这关紧一切的达摩之心,绝对不能如此毁掉!绝对不能——功亏一簧!   可是达摩之心此刻已距地面不及半尺,只要它再飞前数寸,一切心血将毁于一旦!   但,纵然尚距数寸,如果黑瞳主人要及时救回达摩之心,这数寸的距离,对她来说,仍是——游刃有余!   “嗖”的一声!黑瞳主人已如风火雷电霹雳一般身形急翻,放过经王,接着掉头回追达摩之心!   总算她神功盖世,只见她墨黑衣袂一幌,信手一抄,已及时把达摩之心接在手上。   这一次,黑瞳主人已学乖了!连忙朝手中达摩之心没有“心”字的那面一扫,因为只要她阅毕那段黄金之海所在地的记载,她便不用再顾虑达摩之心!   可是话虽如此,当她的目光甫落在达摩之心的那一面上之时,她的面色,不由阵紫阵青,继而一片火红,因愤怒而火红!   “他妈的……”   “畜生!”   黑瞳主人霍地使劲一捏,五指一合,手中的达摩之心赫然捏作一团铁屑,如飞沙般飘散于空中;这颗流传了数百年的达摩之心,这颗江湖人曾梦寐以求的达摩之心,就在瞬息之间,在她这个绝代魔者的手中,灰飞烟灭,点滴无存……   她为何如斯愤怒?她到底看见一些什么?   不单达之心令黑瞳主人愤怒莫名,与此同时,还有另情,令平素悠然自若的她无比震怒!   “原来就在她分身及时接着达摩之心的同时,经王已乘她在接达摩之心之际,竟然一个箭步抢前,攫着——仍然六感七识难辨的孔慈!”   天!   -----------------      04 023 第二十三章 碎 心     达摩之心终于毁了,毁在一个最想得到它的人的手里……   被毁的原因,是因为它的最后一面终被揭开。   奇怪的是,记载在达摩之心最后一面的,究竟是些什么,会导致它甫一面世……   例被毁灭?   形势又再次扭转,且还每况愈下。   目下,就连黑瞳的寄生体孔慈,亦己落在经王手上;亦即表示,黑瞳的精神,亦已落在她的宿敌——经王手上!   而眼前的经王,更是意气风发,但见他不可一世地对黑瞳主人邪笑道:   “怎么样?妖妇!你现下的面色真是精彩极了!相信你造梦也没想过,老子掷给你的达摩之心竟会是那个样子!更从设想过,我会乘着你分身不暇之际,擒下你这五十多年来最忠心的仆人吧!”   一旁的步惊云,尽管并不知道黑瞳主人为何会在看毕达摩之心后勃然大怒,惟他自己看着经王把孔慈的咽喉紧紧抓着,死神的心,却暗暗在动怒!   他怒,是因为经王向来给他的印象纵然狠辣、残忍,毕竟仍是一个武痴,仍有值得同情之处。   惟是,如今他居然以弱女人的性命为协,根本例非武者所为正当步惊云思导之间,又听黑瞳主人恨恨道:   “不错!枉我自负绝顶聪明,算尽千般机关,也势难料到,你这个天杀的畜生,居然……”   黑瞳主人说到这里,已恨得牙根迸血,她霍地杏目圆睁,瞪着经王吆喝:   “居然把达摩之心最后一面的秘密……”   “刮!”   “掉!”   什么?步惊云闻言陡地一楞,负伤倒在地上的魔娘也是一惊。   经王居然已把达摩之心最后一面的秘密刮掉,无怪乎他可以如此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便欲把达摩之心毁诸一旦!   经王直视着黑瞳主人阵紫阵青阵红阵白的怒容,感到满意了,他索性无也许的道:   “呵呵,是又怎样?老虔婆!你现下又如何可奈何我?达摩之心的秘密,早已被我以指劲悉数刮掉,不过老子可以告诉你,那黄金之海所在地的秘密亦不会因而失传,因为,老子已在刮掉秘密之前,把那个藏金之地……”   “好好记在心上了!哇哈哈哈……”   经玉肆无忌弹地狞笑着!他是应该笑的,他正在占尽上风。   只听他又道:   “如今,或许只有老子一人知道那个藏金之地所在,老子随时随地都可以那万亩黄金之海倾覆人间,成为这世上最利害的强者,以永存不灭的方法,生生世世统治这个满是弱者的人世,呵呵!”   黑瞳主人面色一沉,冷冷道:   “你,不怕我立即杀了你?”   经王邪邪向她一笑,反问:   “你,会吗?”   “嘿,只要你敢杀老子,达摩之心的秘密将会真的撤底烟没人间,那时候,你苦待百多年的计划例会告吹,我神武无敌千秋不灭菩萨心肠的主人,你真的忍心出手杀我这个仆人吗?”   真是厚颜无耻!饶是步惊云向来对那些浊世尘事无甚反应,惟此刻仍未冲破瞑眩之关的他,胸膛也不由自主一起一伏起来。   要冲破瞑眩之关,必须秉持坚强不屈的意志。   有时候,莫名的怒,也是一种坚强意志,突破人类潜能的一种意志……   黑瞳主人早已被经王气得五内翻腾,惟她不愧是一代魔中之魔,很快很快,她的面色已回复镇定,惟经王似乎并不大满意她的表情,他索性变本加厉:   “更何况,即使你已不想得到那万亩黄金之海,你也不会冒然杀我,你不是向来十分重视主仆之情的吗?如今黑瞳寄生的孔慈已在我手上,你若稍有妄动,我便要黑瞳的精神永远于人世消灭,永远不能再生,而且,你还会连累了孔慈这个无辜的女孩……”   经王说至这里,不由无限阴险地瞄着黑瞳主人,续说下去: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为了揭开达摩之心的秘密,已经害死了孔慈之毋紫桐;如今,若你连她唯一的爱女也害了,你又再有何颜面,向九泉之下的紫桐交待?”   经王每说一句话都咄咄逼人,且还句句说中黑瞳主人的痛处;黑瞳主人虽已竭力保持镇定,惟一张粉靥,仍不免再次铁青起来。   她瞪着经王,一双眸子,仿佛也能像神那样射出杀人眼劲,咬牙切齿的道:   “你,似乎并不是经王!”   “经王那厮尽管残忍,嗜武成痴,但他只是矢志要打败我与黑瞳,并不会耍此卑污不堪的手段;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经王目光闪烁,忽地张口徐徐道:   “问得好!事已至此,”“我也毋需再隐瞒什么了……”   此语一出,在场的步惊云及魔娘倏地一怔,黑瞳主人亦微微一愕,缘于经王的声音突然变了,变了一个无限苍老的汉子声音。   同一时间,经王腾出的左手猝地聚劲一震,他的衣袖登时被个寸碎,还露出他左肩之上……   一道仍然血淋淋的疤痕!   一道以线硬生生把千臂缝上左肩的疤痕!   乍睹这条疤痕,黑瞳主人不由面色大变,失声惊呼:   “是他生渡?”   “是他渡的——”   “驳骨之法?”   驳骨之法?什么是驳骨之法?   却原来,黑瞳主人当时所创的“他生渡”,除了包含一种把死者的精神贯进垂死者的内家摄魂大法外,还包含另一套外家的疗伤功夫;只要不是断废超逾半个时辰的骨工皮肉,都可以他生渡的特殊内力驳回,目的当然是望能把垂死者的躯体保持完整无缺,以让贯进的死人精神,能公更灵活运用这具驱体。   既然眼前的经王刚经历驳骨之法,而把一条血淋淋的臂膀接驳,岂非是说,此刻其精神所占用的躯体,已经不再是之前他所有的躯体,而是一具新的躯体?   经王瞧见黑瞳主人如斯骇异,不由乐上心头,继续以那苍老汉子的声音狡笑:   “猜对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会请到,便是我如今这具驱体到底属谁?”   是了!这具躯体的声音既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只怕这具躯体的真面目,也是一个老人;黑瞳主人与步惊云齐齐纳闷,经王何以千挑万选,偏要换上一个老人的躯体?   纵命名身负盖世神功,却用在一个老人的躯体之上,一定会大打折扣,经王如此选择,一定有特别因由!   果然!经王也不待黑瞳主人出言相问,已逞自道:   “你俩也不用猜了!就让老子大方一些,给你们看个一清二楚,老子这具新的躯体到底是谁吧!”   一语至此,经王登时以那条驳上去的左臂,使劲往其脸上揩抹,一抹之下,他脸上的油彩登时给其劲力溶化,纷纷甩脱下来;就在经王脸上的油彩悉被去掉刹那,黑瞳主人陡地高呼一声,步惊云及魔娘却不明白黑瞳主人何以惊呼,因为经王这具新躯体的脸,对他俩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而已。   然而,这个面孔对黑瞳主人来说,却一点都不陌生;这个面孔。   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因为这个面孔,正是她最忠的仆人黑瞳。   五十多年来一直苦苦在迷茫人海寻找的——   仇人!   紫衣老人!   “是……你?”   “黑瞳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着你,想不到踏破铁鞋,你,居然会与经王的精神——   融为一道?”   这个身披经王衣衫的紫衣老人,不!应该说,既是经王又是紫衣老人的紫衣老大邪恶一笑,答:   “不错!我也势难料到,老夫尾随风云、孔慈来至嵩山之后,居然会有此奇运!经王那厮当初知道我是黑瞳的仇人后,他为要令黑瞳痛苦,故不惜以他生渡把其精神及功力贯进我体内,且还把他的左臂割下,驳在我的断臂之处上,企图以他功力保护我免遭黑瞳杀害,他要她饱尝眼见仇人在前,而始终无法可以报仇的撤骨之痛。”   “可惜,经王也太小觑老夫的回元血手了!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完全驾驭我这具躯体,谁知,老夫回元血手的功力并非他所熟悉,初时,他还可以把我的心志操控,然而宜至他吸掉你四成摩诃无量而逸走之时,他的体内豁然多添了一股如斯澎湃的力量,一时之间再难自控,我的心志,便乘机在体内再度复苏,硬生生把经王精神压下去,如今,他的精神已在老夫体内一蹶不振,老夫,已完全依自己的主意而行事!”   原来,适才一直与黑瞳主人对峙的,已经是变回自己的紫衣老大,然而步惊云听至这里,一直极度沉默的他遂地道:   “你说——”   “你尾随我们前来,”“你,何以——”   “要尾随我们。”   装衣老人嘿嘿奸笑,答:   “步小子!你也实在太不济了!如今竟弄至动弹不得的地步。   好吧!就让老夫告诉你,我尾随你们的原因吧!”   紫衣老大说罢瞅着步惊云,又一瞄黑瞳主人,似有一件极度骇人听闻的事要宣布,他道:   “其实,老夫尾随你们,是受一个人的委托。”   “谁?”步惊云冷冷的问。   紫衣老大诡橘一笑,一字一字的答:   “一个你也相当熟悉的人……”   “雄霸!”   “我的……”   “亲生儿子!”   隆!   亲生儿子四字,简直就像是一道雷霆重击,听者“披靡”!   黑瞳主人呆住了!魔娘也呆住了!然而最目定口呆的,还是步惊云!   眼前这个曾灭绝黑瞳一家的紫衣老大,没料到会是雄霸的亲生父亲!他和其于雄霸,为何总是喜欢灭人家门,结下无数仇家?   想不到步惊云与黑瞳这一对男女死神,他俩的仇人,竟然又会是一对父子!世事居然会如此巧合!   黑瞳主人至此方才恍然大悟,道:   “本座总算明白了!难怪黑瞳这些年来寻你不获,原来,你一直躲在天下会?”   紫衣老大面露得意之色,答:   “猜对了!自从当年你断我一臂,与及杀掉我们‘追魔七雄’的其中六雄后,我心忖你实大利害;为避锋头,便刻意觅地匿藏起来。   直至我子雄霸要在江湖立足打天下,成立威震武林的天下会,我亦一直在天下第一楼的暗室之内,与他一起运筹帷幄,吞帮灭派于千里之外!”   “我这样匿藏起来,一来是不想再遇上你,免得你会为黑瞳一家与我算账;二来,是因为我子雄霸成立天下会时,也曾杀戳大多名门正派;我们‘追魔七雄’的英名于今时今日虽已淹没,惟亦不想被以江湖人鲜血建成的天下会,有亏我们七雄英名,故此我一直蛰伏幕后,暗助我子雄霸,于江湖扬名立万……”   原来前因后果都在江湖里,天下会里!步惊云心中忽地升起一个想法;既然紫衣老大是雄霸的爹,雄霸既是他的师父,那,紫衣老大岂非是步惊云的——师公?   然而无论师父、师公与否,这些称呼对步惊云来说,都无多大意义!若经王是元经元道,那步惊云便是——离经叛道!   他绝对会弑师!   更何况仅是一个师公!   紫衣老大凝目瞄着步惊云,似亦察觉步惊云眼中的厉意,但听:   他凝重的道:   “你,似乎并不尊敬我;你,眼中有杀意!”   步惊云冷冷一扫紫衣老大,以冰雪一般的语气道:   “我——”   “从不尊敬任何狗双!”   这句话说得相当严重!紫衣老大当场变色,由红变青,他已铁青着脸,但还是奸狡地笑:   “好得很!原来我儿的第二弟于——步惊云,已站到魔的一边去了?呵呵!也好!   反正我儿雄霸曾对我说,你和聂风虽然是人材中的人材,但毕竟资质太高,终究也会成为我两父子的心腹大患,既然你并不尊重我这个师公,今日就干脆把你——一并干掉!”   步惊云心中暗暗中楞,他没料到,雄霸原来已在防范他,看来,这次他若有幸能再回到天下会,一定需格外小心了。   乍闻紫衣老大“一并于掉”四字,黑瞳主人此时却速地冷笑道:   “哼哼,一并干掉?紫衣畜生!你只是吸摄了本座的四成摩诃无量,即使你己拥有经王元经元道与及你自身的回元血手,但你认为,你有必胜的把握对付本座?”   紫衣老大间言只是阴笑,答:   “本来没有!不过,如今已经有了。”   “必胜的把握,如今就在老夫手上!”   语毕,他抓着孔慈咽喉的手霍地收紧,他所说的必胜把握,原来便是——   孔慈!   黑瞳主人和步谅云俱是一惊,负伤的魔娘更是“啊”的高呼一声;只见黑瞳主人面色于一沉,徐徐问:   “畜生!你想怎样?”   紫衣老大的目光闪过一丝浓烈杀意,答:   “当今之世,道消魔长,老夫虽是过去的‘追魔七雄’;但对于你们这些鄙贱的‘魔’类,还是不得不动手清除不可!”   黑瞳主人讪笑:   “多么冠冕堂煌的藉口!别忘记,当年你参与追魔,甚至灭人一家,也仅是为了闪闪生辉的银两!”   紫衣老大狡辩道:   “我承认当年我确是为贪财而杀人,但谁叫黑瞳等人是魔教余孽?老夫灭他全家,正道各派还巴不得夸奖我呢!可是,你们这些魔便不同了……”   “坦白说,老夫也很欣赏你区区一个女流,甘愿力求众生平等而牺牲自己的心,只是,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人间所行的人间道,是谁有财富、实力,谁便可受千人敬万人拜!即使是我子雄霸和我,也一直在追求统一江湖、独揽众生生杀大权的梦想;   这个世上根本例没有公理;所谓公理,都是正道之人作出来哄骗人心的甜言蜜语;公理……”   “永远站在最强者的一边!”   是吗?世上真的已无公理?步惊云听罢却不以为然。   尽管他也不大赞同部分自以为正人君子的人所订下的公理,惟他深信,人的心坎深处,必然仍存在一点不能解释、自我反省的公理!   黑瞳主人间言却道:   “公理永远站在最强者的一边?然则……”   “你认为自己是——最强者?”   “本来不是!不过即将会是了!老夫如今已可感到,适才吸掉你的四成摩诃元量,已在我们言谈之间完全融合我体内的力量,我已经可以随意使用你的地极摩诃无量了,嘿嘿……”   黑瞳主人道:   “你认为,你的四成真的可胜我的六成?”   紫衣老大答:   “本来也不能!只是,你认为自己还可拥有六成摩诃无量么?”   说着,他紧抓孔慈咽喉的爪更呈收紧,孔慈的咽喉已给抓至渗血,紫衣老大冷血地续道:   “只要人五指一紧,这个可怜兮兮的孔慈便立即气绝丧命,黑瞳寄存于其体内的精神亦会烟消云散,永不翻身,还有,她口中如今所含的那颗可解‘一千来世之咒’的达摩之泪,亦会给老夫的指劲轰碎,你若不想孔慈、黑瞳从此消失,屯及那逾千之鬼有家难归的话,便立即给老夫——”   “自废武功!”   自废武功?   步惊云与魔娘当场一愕!想不到紫衣老大如此卑鄙,不错!   只要黑瞳主人自废武,那紫衣老大身负那四成摩诃无量,想怕已可真正天下元敌,成为最强皇者;然而,黑瞳主人赞练毕生的百年道行,又怎可以……丧于一朝?   惟是,看黑瞳主人此刻的表情,她,似乎真的在慎重考虑:   “主……人,不要!你若……自废武功,这世上……便没有人能克制……这畜生了,你……千……万……不要……”   黑瞳主人却打断她的话,摇首轻叹,仿佛已经过深思熟虑:   “魔娘,主人知道你关心我,但,你已毋庸多说了。”   “黑瞳这五十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地为我卖命,甘排愿与本座一起沉向魔道,矢志不移,若本座对她的存亡置诸不,也在称是她的主人……”   “孔慈与那逾干之鬼更是无辜,若不是当年本座很想得到达摩之心,他们便不会变成如此,本座对他们,更绝对不能坐视不理。”黑瞳主人说至这里,不由向那些被解穴后瘫软在地的逾千之鬼一瞄,目光中充满无限歉咎。   步惊云却依然在默默聆听,整个过程,他迄今犹动弹不得,恍如置身事外,然而他深知,他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因为若黑瞳主人的神功一旦被废,那紫衣老大便会一并将他干掉,他绝下会留任何活口泄漏苍今日的恶行,他还要保存“魔七雄”那种虚有其名的“荣衔!”   就在整个少林庭园因黑瞳主人的考虑而陷于一片苍凉肃杀之际,步惊云蓦地听见一些异声,一些从他心底深处传至他耳内的异声!   他暗暗一愣,声音向来皆由耳传人,怎会由心传人?他不由静心一听,随即发觉,那,赫然是……   黑瞳主人的话声!   步惊云连随朝黑瞳主人一瞄,只见她仍然看着那群逾千之鬼,满目伶惜,目光并没落在步惊云这方,惟她的声音,已在步惊云的心内响起,若有若元的道:   “别要露出马脚!步惊云,这是本座修练多年以心传心的传闻之木……”   “以心传心?”   “不错!如今我俩的对话,紫衣畜生并不会发觉。”   “你,为何要以心与我说话?”   “因为,为救黑瞳、孔慈与及那逾千之鬼,本座目下已非如言自废武功不可,而你,与及聂风,便是本座自废武功之后,唯一可以克制紫衣畜生那四成摩诃无量的最佳人选。”   “我?”   “们?”   “你们二人,身怀‘神’那老家伙的‘天极摩诃’,纵使你们井没得到他的全部功力,椎合你二人之力,想必也该有‘五成’,这已经十分足够对付紫衣畜生的四成地极摩诃了”“但,我和聂风——”   “并不懂运用——”   “天极摩诃!”   “不打紧!要你熬过瞑眩之关,天极摩诃的真气便会随心而发,那时,即使聂风从没经过瞑关,你也可用自身体内的天极摩诃,引动深藏于聂风体内的天极摩诃,风云合壁……”   “摧手挫敌!”   这不啻是一个办法!惟是,先不说聂风,就连步惊云自己,此刻亦仍未能冲破瞑眩之关……   黑瞳主人似乎也猜知步惊云的心思,她又以心传话进他的心里,道:   “我知你还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冲破瞑眩之关、但本座可以告诉你;适才我早已看出,你距离冲破此关之时已经不远,只要再有一些外力相助,你,一定能够破关……”   “成为天下元敌!”   “外?力?”步惊云愕然。   “是的!你将会猜得外力,本区给你的一一外力!”   “不明白?是不是?其实,紫衣畜生如今已将四成地极摩诃融会其体内的元经元道,与及回元血手,故即使本座不自废武功,以我六成地极摩诃,与了硬拼,也未必有必胜把握,因为地松摩诃对地极摩诃,阴阴相碰,且他还有我不熟悉的回元血手,可能会对我更不利:若你与聂风联手,那时天极对地极,阳克阴,便可能有更高胜望……”   “所以,与其要打一场没把握的仗,倒不如,我在自废武功时向你施加外力,助你破关;你以为本区真的不知道即使我自废武功。   紫衣畜生今夜也不会放过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吗?我愿自为武功,只为拖延时间,与及——成全你!”   “步惊云,你可知道?本座若要废掉自身的地极摩诃,并不像寻常江湖人般浑身瘫软,本座自废武功之时,会有一番你意料不到的景象,你,可要好好的看着了……”   黑瞳主人一语至此,步惊云还想问她一些什么,可是她的心语已在步惊云的心内倏然消失,接着,步惊云更听见黑瞳主人,张口对紫衣老大道:   “倘若本座自废武功,你,真的会放过这理所有人?”   紫衣老大巧妙的答:   “至少,我会放过那逾千之鬼!”   他这句话,也不一定是假话,因为他感到真正对他有威胁的,只是黑瞳主人、黑瞳、步惊云与魔娘等人;至于会否杀那逾千之鬼,例要看他那时候的心情了。   “很好!”黑瞳主人爽快的道:   “既然今日运达摩之心的秘密也落在我的手上,那本座武功再好,筹谋毕生的计划,也势针功亏一簧,我纵身负盖世神功又有何用?今日,就让本座——”   “成全所有人吧!”   豪情无限的暴喝声中,黑瞳主人霍地已一掌回劈,掌势直指之处,正是她的——   前额!   “不!”魔娘尖叫,步惊云虽已事先预知,惟亦不虞黑瞳主人说干便干,行事如斯爽快直接,至于紫衣老大,则霎时喜上眉梢,因为只要黑瞳主人神功一废,他便可天下无敌!   然,紫衣老大未免高兴得大早了!他虽然已身怀四成摩诃无量,惟他犹不明白摩诃无量被硬生生废掉之时,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惊世无敌的力量在废掉之时,也许……   亦会发生——   绝对惊世的事!   “嘭”一声巨响!黑瞳主人的掌,已切切实实的轰中她的前额,登时轰得她的前额血花四溅,可是同一时间,奇事遂地发生了!   只见黑瞳主人的一长秀发,每根发丝霍地笔直挺立,恍如贯满澎湃无比的内家真气,啊!原来要废掉地极摩诃之时,全身真气从顶上散出。所以发丝才会给散出的凛冽真气轰得笔直?   不单如此,地极摩诃的真气还继续散发开去,步惊云就站在黑瞳六人身后不远,当其冲,当场线给凌厉无比的地极摩诃真气正面冲激!   而站于黑瞳主人前方较远之处的紫衣老大与及孔慈,亦给扩散至前方的地极摩诃真气扫个正着,紫衣老大不虞黑瞳主人在散功之时,破坏力也会惊人至此,毫无防备之下,竟连人带着孔慈给轰飞上半空,二人在给轰飞上半空时亦同时给重重轰开,孔慈终于脱险,跌在远处的地上!   势难料到,地极摩诃的威力不但惊世,就连在废功之时亦如斯石破天惊!   地面裂了!   周遭的建筑纷纷倒塌!   飞砂走石,乱药铺天盖地翻飞,风云色变,好不吓人!   然而,首当其冲被散发而出的地极摩诃真气冲击的步惊云,此刻的他,又将如何?   出奇地,极摩诃冲击后的步惊云,居然仍可——傲然挺立!   不独如此,步惊云还同时感到,当地极摩诃的真气向他冲击之时,他浑身上下,俨如给一个绝世高手替他以雄浑指劲打通全身经脉,他一直无法冲破的瞑眩之关,此刻竟像已经……   紫衣老大不虞黑瞳主人在废功之时,居然会掀起如此摄人异变,且自身已相当无敌的他,亦给轰上半空,心忖地极摩诃当真不同凡响,惟是,眼见黑瞳主人在自废武功后己颓然倒在地上,紫衣老大心知机不可失,此时不杀这绝世女魔更待何时?于是也不再理会被轰飞地上的孔慈,立时也像黑瞳主人般张咀一吐,赫然吐出一道凛冽气劲,划破满天凄迷的雨,直向黑瞳主人脸上轰去!   即使她已自废武功,为策万全,他也要亲眼看着她——   死!   没料到仅得四成地极的紫衣老大,也能以口发劲,黑瞳主人已气若游丝,根本再无还手之力,眼看必死无疑,惟是,她仍鼓尽气力,抬首迎向紫衣老大的夺命气劲!   是的!一代魔者始终是一代魔者,尽管受千万正道唾骂万年,尽管要死在她最痛恨的这些虚伪正道手上,她也不能低首而死,她要抬起头,让杀她的人知道,即使到死,她也为自己的一生而无愧!   她对自己曾踏上那条为众生注璋等的不归路,永不言悔!   “主人……”魔娘呼天抢地惊呼,而经过地极摩诃真气冲击的步惊云,一时之间似亦仍未能动,难道,一代魔中之魔,就此例死在一头假仁假义、十恶不赦的畜生手上?   不!在少林庭园之内还有一个人,还有一双手,可以阻止此事发生!   那双手,正是死神之手!   女死神之手!   “嘭”的一声霹雳雷鸣!一双黑色的手在于钧一发之间,赫然及时挡住了紫衣老大所发的无敌劲道!   这双黑色的手,正是黑瞳的——死神之手!   “黑……瞳??”黑瞳主人喜形于色:   “你,终于在孔慈体内……复苏了?”   黑瞳凝眸看着她的主人,看着主要为她自废武功后的颓唐模样,目光中泛起一丝感激,但她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目光中的暖意,继而转脸盯着紫衣老大,笑:   “是的!孔慈被达摩之泪陷于六感七识难辨的境界已经过去,她的身躯己回复常态,所以,我的精神亦及时可在她体内复苏,赶及这场热闹……”   她说着忽地从咀内吐出那颗达摩之泪,手腕连劲一送,例把它送至其中一个鬼众之手,嘱咐:   “这颗达摩之泪,是我在十多年前应承你们,一定会为你们拿到的!如今达摩之泪已经到手,你们将可解去一千来世之咒,重返家园!你们如今快走!”   那逾千之鬼眼见黑瞳并没食言,终于为他们找来达摩之泪,当场不禁感激流涕;可是,他门却仍没有起来离去的意思。   黑瞳道。   “你们为什么还不赶快离去?”   那逾千之鬼其中几个道:   “黑瞳,你不要再逞强了!我们不走!我们要留在这里帮助你们,你看,你的左手己在流血……”   众鬼如此一说,众人的目光当场落在黑瞳左手之上,果然!只见她虎口处处,已在不停滴血!   黑膻主人一惊,有气无力的问:   “黑……脸,你……受了伤?”   不错!紫衣老大此刻的四成地极摩诃,已可盖世无敌,黑瞳刚才虽能及时以其“死神之手”为其主人一招,然而此刻她的功力与紫衣老大相距甚远,硬碰之下,左手而当场重伤!   惟是她仍旧强忍痛楚,不哼一声,故作毫不动容,因为,她也像她的主人一样,绝不要在敌人面前屈膝,即使要残死,也要抬起起头来,要死得轰轰烈烈!誓不低头!   紫衣老大斜斜脱着黑瞳血淋淋的左手,阴阴地笑道:   “呵呵!黑瞳魔女,你还是像五十多年前一样,倔强得惊人!   只是你可知道,如果倔强可以自救,那五十多年前,你便不用死在老夫手上了!”   “正如今日,无论你多么倔强不屈,你们那方已经重伤累累,甚至连你主人亦已毫不济事,你认为已经势孤力弱的你,还可与老夫一较高下么?”   黑瞳仍是拼命的盯着自己这个痛恨了五十多年的仇人,咬牙切齿,咬得牙根也在迸血,她狠辣的道:   “错!即使只余下我孤单一个在应战,我还是会战下去;为了延续生命找你报仇,这些年来我不借同沦魔道,早已不再计较任何生死荣辱,今日即使豁出性命,我黑瞳,也要把你一起拉下——地狱!”   紫衣老大愈听愈下耐烦,道:   “哼!败军之将,何足言勇?黑瞳!你这贱货!!你以为单靠自己一人,单靠自己不灭的复仇信念例可杀败老夫?好!就让老夫给你这大言不惭的魔女,重演当年的悲剧!”   紫衣老大说罢,正想再次提气吐劲,然而就在此时,从少林庭园入口不远之处,蓦地传来一个声音,一个沉默无限的声音,道:   “她,并不孤单!”   “因为——”   “她还有——”   “我!”   “我”字乍出,两条人影霍地自少林庭园人口闪电掠了进来!   触目所见,这两条人影,赫然便是适才说这句话的——   雪达摩!   还有……   聂风!   啊!他们终于也赶来了!   援兵骤至,紫衣老大陡地脸色一变,不过很快便已回复冷静,但见他迷眼一笑:   “呵呵!又多来两个送死的人?雪达魔,你前来送死也份属应该,毕竟你曾与这魔女一道,可是,聂风啊聂风!你为何也赶来凑热闹?   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聂风坚毅的瞪着紫衣老大,道: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当年灭绝黑瞳全家的紫衣老大!”   事实上,聂风与雪达魔只是及时赶至,乍见这个情景才会立马现身,他犹不知紫衣老大就是其师雄霸生父之事!   紫衣老大斜斜瞄着他,嘿嘿而道:   “好!既然你不知老夫是谁,却前来多管闲事,老夫也没必要为你重述一遍,反正,你敢站在他们那边,也是反我,今日,所有逆老夫者,都要——”   “死得很惨!”   此语方出,紫衣老大这回已不再提气吐劲,只见他五指箕张,五道指国已挟着漫天雨点,排出倒海一般向黑瞳、黑瞳主人、雪达摩及聂风四人轰去!   五道指劲未至,其无敌气势已在两丈之外轰得黑瞳等人衣袂横飞,若然结其空中,必定非死即伤;雪达魔轻功最快,一把已带着黑瞳侧身闪过;而聂风的反应亦不弱,即时掀起软倒地上的黑瞳主人翻身一跃,已然避过此致命一击!!惟是……   甫一着地,黑瞳主人却道:   “聂风,不要……理会本座!快往步惊云那边!”   聂风一奇,问:   “哦?”   黑瞳主人虽已有气无力,然而亦勉强支持说下去:   “因为……此刻只有你与步惊云,才可风云合壁;合使……天极摩诃对付那紫衣畜生……”   骤闻此语,聂风不由朝仍呆立不动的步惊云一瞄,只见向来冰冷苍白的步惊云,此刻正满面通红,似是陷于紧张关头,当下恍然大悟,惟仍不禁再问:   “但……我要怎样才可与去师兄合命名天极摩诃无量?”   黑瞳主人答:   “我适才在自废武功之时,己用地极摩诃的真气,为他……打通了瞑眩之关,如今……   他的天极摩诃已连遍全身,即使那紫衣畜生如今要向他下毒手,他的天极摩诃也会自然连遍全身护体,但,适才我的地极摩诃从正面向他冲击,还欠一个大穴未能顾及,那就是他脑后的……”   “玉枕穴!”   “只要你连劲朝步惊云脑后的玉枕穴一点,便能替他冲破瞑眩之关,那时……他体内的天极摩诃,将会引领你体内的天极摩诃……”   “台壁!”   原来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打败已愈来愈强的紫衣老大?聂风连续追问:   “但……若我撇你不顾,你……将会非常危险……”   黑瞳主人轻斥:   “聂小子!别……再婆妈了!你知否达摩之心内所记载的无敌武器,是一个广达成的黄金之海?如今只有那紫衣畜生知道藏金之地!本座图谋多年以求众生平等的计划,目下亦已必和弃,因为我们今日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去寻那黄金之海,否则万里河山将会大祸临头;既然连比本座生命更力重要的计划,本座也可放弃,你以为,我还会求可保存这条已活二百多年、活得不耐烦的老命吗?”   说得也是!若非为了众生设想,她早已活得不耐烦了!聂风看着她那张仿佛已把生死尽豁出去的脸,目光不由泛起一丝敬佩之色,道:   “好!既然……我与云师兄合壁已事在必行,那,请恕聂风……”   “对不起了!”   一言说毕,聂风立时把软弱无力的黑瞳主人一送,例送至负伤在地的魔娘身旁,接着便欲纵身跃向步惊云,谁知,紫衣老大老早把黑瞳主人吩咐风云合壁的事听在耳内,他当然不去如此轻易让二人合壁,登时暴喝:   “聂风!你想与步惊云联手对付老夫?”   “妄想!”   暴喝声中,紫衣老大猛地重重向地上一踢,他蕴含摩诃无量的腿劲,赫然踢裂地面,更把地面裂开的一块两长的巨形石柱、翻江倒海一般踢向正飞驰中的聂风!   来势汹汹,劲不可挡,且巨石之快,甚至比聂风的身法更快,聂风避无可避,唯有挺腿便挡!   然而以其风神腿的功力,要阻遏蕴含地极摩诃劲道的万斤巨石之澎湃来势,真是谈何容易?他不能阻遏它,例被巨石一直平地压向距他身后不远的山壁,眼看在瞬间便要把聂风压成肉酱!   好无懈可击的地极摩诃!这道力量之强简直挡者披靡无坚不摧!试问谁能匹敌?   惟是,这个人间,还是有人……   明知说不可挡,但偏要挡!   就在巨石已把聂风压得退无可退之际,斗地,一根丈长棒子闪电划空射至,及时横架于巨石与山壁之间,当场把巨石稍为阻退,聂风定睛一看,这根棒子,竟是一根粗长的冰棒!   是雪这魔以“形冰神劲”凝聚而成的冰棒!   椎是,即使冰棒稍为把巨石阻遏,还是无法一下子止住巨石压下之势,故在同一时间,两条人影已如两道奔雷至,四掌齐出,各自发挥毕生最大的力量,联合聂风的风神腿劲,三人方才把巨石止住!   这两条人影,正是——   黑瞳!   与雪达魔!   骤然合力把巨石止住,雪达魔与黑瞳的咀角已然喷出大蓬鲜血,可知二人为替聂风挡此万斤巨石地耗尽毕生功力;雪达魔的情况,则比黑瞳更糟,缘于他为急于习成“形冰神劲”,早已自伤己身,如今更是伤上加伤!   黑瞳瞥见他所喷出的连绵鲜血也觉心惊,向来总喜与他斗咀的她亦不由异常关心的问:   “雪……达,你怎样了?”   雪达魔还是拼命强忍内伤,答:   “我……没事!老拍档,能够……再与你一起……并肩作……,我……很开心……”   话未说毕,已猛地转脸对聂风道:   “聂……风!别要理会……我们!时间……已经无赶快去!”   是的!时间真的无多了!因为就在他们二人一顿之间,紫衣老大已双臂一振,大鹏展翅一般向他们三人扑近!   他的爪,更已于闪电之间,攻至聂风面前咫尺!   他要聂风这一生再没时间去完成任何事!   紫衣老大这次再不以摩诃无量隔空发劲攻击三人,缘于三人的身手也不弱,迭连两次重击,不是被他们闪过,便被他们挡着,故这一次他决定亲自上前动手,近身拼搏,他相信更易手到拿来!   果然!他这一爪未至,无敌的摩诃无量爪劲已轰得聂风头昏脑胀,两耳嗡响,甚至视野亦有点模糊,霎时间更不知该如何闪避挡格,而一旁的黑瞳及雪达魔,在刚才硬挡巨石之后己然不及回气再替聂风挡此一招,聂风这次真的陷于一个他这生空前危险的绝境然而,若聂风此刻一旦死掉,便没有另一个身负摩诃无量的人,为步惊云点那玉枕穴,今日所有人都会随之陷入绝境,甚至以后整个人间,也会因为紫衣老大的肆虐而陷于漫无止境的绝境,浑无半点希望的光……   所以,为了保存聂风这点尚存的光,有一个人,于这个时候终于豁尽毕生的心、毕身的功力,以其毕生最快最尽的速度,掠上前为聂风——   受此一爪!   “噗”一声,紫衣老大的无敌五指并没抓中聂风脸门,却竟然插进一个人的——   身体内!   天!那是魔娘的身体!   “是……你?蓉婆,你……为何要这样?”聂风眼见魔娘拼了老命为自己挡了此一爪,更眼见紫衣老大的爪已深深插进魔娘体内,再由的胸门而出,血淋淋的不堪入目,他,陡地极度震惊,为魔娘顾为自己舍命而震惊!   魔娘此重创,当场已奄奄一息,惟仍鼓尽最后一口气道:   “小……马,不!聂……风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对我……那样好,但……   当初我为了促成……主人以……民为……主的计划,才不得……不欺……骗……你,我……   其实有……我……的苦衷……”   “我……希望……认能推……行以民为……主,是……因为许久……以前,在我……   还没……成为魔娘之……前,我本是一……名寻常的……寡妇,后来……我唯一的……   遗腹子,却因……交不出田税……而被一户富……户……活生生……打死了,从……那时……开始,我……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人间……”   “聂……风,你……可知道,我……其实与你……很有缘……份?因为……   我的……儿子,也是……唤作……”   “小……”   “马!”   一语至此,魔娘忽地拼尽垂死前的最后一口真气,一掌把聂风推开两丈之遥,一直至推至步惊云的身边,接着凄厉的叫道:   “聂……风!不,我……的……小马……”   “永……别……了!”   了字刚歇,魔娘突又惨叫一声,她的整个身躯,赫然“彭”的一声爆为寸碎,骨肉横飞!   “魔娘!蓉婆!”被魔娘垂死推至步惊云身边的聂风见状当场失声惊呼,黑瞳、黑瞳主人与及雪达魔亦尽皆变色,因为,魔娘向来是他们之中最善解人意、也最致力为其主人筹谋渡众生的一个,如今壮志未酬,她还没看见这个不完美的人间变为以民为主般的完美,便已含恨死了,她甚至没有机会再唤聂风作……小马……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   眼前的紫衣畜生!   由五十多年前黑瞳的灭门之夜开始,这个焚烧一切的罪魁祸首!   “畜生!”黑瞳猝地哮咆起来,双目似要喷出熊熊烈火、她整个人如同一团熊熊黑人,狂叫:   “你杀了魔娘!”   “我黑瞳今日拼死也要把你——”   “碎尸万段!”   紫衣老大不屑地一笑,道:   “贱货,你以为你可以吗?”   “而今,你连占及老夫的衣角也不配!”   “今夜要碎尸万段的,是你!”   “但我如今无暇与你这贱货纠缠,就让你多活一刻,多痛恨一刻吧!横竖你己痛苦了五十多年!哈哈……”   对了!紫衣老大确是无暇再与黑瞳等人纠缠,他必须阻止聂风与步惊云合壁,虽然他不认为风云合壁可以胜过自己,但亦需以策万全。   距料未及转身,却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划过漫天风雨传至,这个声音,普通声音,冷得就像是张催命的符:   “一切——”   “都将要结局了。”   “紫衣畜生!”   “就看看今日是你的结局?”   “还是我们的结避?”   紫衣老大微微一惊,因为他认出说这番话的人的声音,正是聂风!   然而向来温纯的聂风,语气为何会如斯冰冷,仿佛,他才是真正的步惊云……   也许是因为怒,一种带着公理的怒!   紫衣老大先于五十多年前高举正义旗号灭绝黑瞳一家,如今五十多年后还想以黄金之海控制人间,鱼肉苍生,更想把这里所有的人赶尽杀绝,以掩饰自己的暴行,难道,人间真的没有公理。真的没有神佛所秉持的公理?   不!绝不!   纵然神佛懒看世情,认为一切恩怨爱恨,一切纷争都会于天地的运转中眨眼过去,一切都微不足道,但,聂风,还是会秉持他认为绝对正确的——公理!   而此时秉持公理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   杀!   杀!   杀!   正在洋洋得意的紫衣老大连忙回音一望,已经自以为无敌的他不禁面色陡为。   因为,聂风己在他与黑瞳纠缠之间……   乘隙向步惊云脑后的玉枕穴——   一点!   啊!   一切都讲求机缘巧合。   当日,聂风与步惊云在机缘巧合之下,曾吸纳了“神”一半的摩河元量。   这一半的摩诃元量,合共五成,二人又各负五成之一半,虽然二者所占不多,惟每每于危急关头意外地使出,各自各精彩!   可是,纵使二人能于某些危机中意外地使出摩诃元量,却始终仍不能擅用摩诃无量;如今,当步惊云完全熬过瞑眩之关后,当他可以灵活运用体内的摩词无量,带动聂风的摩诃元量与他合壁之后,风云合壁所引发的摩诃无量……   又会达至何种境界?   会否,也是当初一一“神”的境界?   答案已历历在目!   步惊云被黑瞳主人所散的地极摩诃真气打通全身大穴之后,却唯独还有一个宛穴必需身负天极摩诃的聂风才能破夫而出,故此,虽然摩诃无量的无敌力量已在他体内不断运行,弄得他一脸赤红如火,他还是无法动弹!   甚至当他看见众人在全力抵抗紫衣老大,与及魔娘惨被活活轰至肢离破碎的时候,他亦爱莫能助,惟是……   当聂风一指点向其玉枕穴的时候,他,翟地感到,浑身骤起奇变!   步惊云骤觉一股足可吞食大地,吞噬苍生的元敌力量,果然如黑瞳主人所料,聂风指内向自己体内猛然引进,聂风也是一怔,为他也感到,他和步惊云体内的摩诃元量,于瞬息之间,浑然已融为一道去,终于——   首度合壁了!   “波”的一声!紫衣老大骤见本已满脸通红的步惊云,脸上的赤红亮地流转,竟闪电也似的分散于体内四肢八脉,当下心积压不妙,喝道:   “哼!你们的摩何无量已经合壁了?很好!不过你们如今还刚刚打通经脉,羽翼未丰,老子偏不信不能杀你!”   叱喝同时,紫衣老大已迂连全身仅有四成的地极摩诃,还没出招,只见他方圆十丈内的所有地面,已被他的地极摩柯霸气逼至四分五裂,无数裂开的巨石更被他的力且硬生生扯上半空,绕着他身躯游走,接着,紫衣老大复再仰天狂嚎一声:   “步惊云!聂风!”   “死——-”“吧!”   狂嚎声中,紫衣老大已运人带着无数巨石,飞身挺拳,向刚刚合壁的步惊云及聂风出倒侮杀去,气势之磅矿,简直已超越了凡尘所有神人魔妖鬼的极限!   他的人,更加同一头恐怖的血红蝙蝠,这一举,暂要把风云二人轰成血酱,再以他的蝙蝠牙吸尽他们的鲜血!   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可是,步惊云及聂风仍是沉静如故,把如山攻势视若无睹,然而,就在紫衣老大的拳已攻至二人跟前两丈之际,一直久久没作有声的步惊云霍地双目怒睁,沉沉吐出一勾话:   “你的动作,实在太慢了,”“慢得我要打哈欠,”“你,已经败了!”   败?   还未硬碰,紫衣老大又怎会未战先败?   惟是,当紫衣老大再攻前一丈之时,他终于明白步惊云的意思!   当他愈来位接近步惊云的时候,他但地感到,步惊云仿们已判若两人!   他浑身赫然充满一股气势,一股可以撒底吞掉紫衣老人这双血红蝙蝠之一一一狼的气势!   这股狼的气势,不独冷静、狠辣,甚至乎具有可吞天灭地的无敌力量!   生于大地,源于天地,却又可在天灭天,在地灭地!   这就是在步惊云与聂风体内重生的——天极摩诃无量!   神的盖世无敌力量!   紫衣老大虽是神功盖世,惟于此瞩息之间,亦竟然神为之夺;就像一双血红蝙蝠,正被狼吞噬一样!   不错!黑瞳主人的地极摩诃固然利害,但毕竟习练日子较神为短,更何况紫衣老大仅吸摄了其四成力量,此诸步惊云及聂风所拥有的五成力量,还是不如!难怪黑瞳主人说只要二人合壁,可能会有胜望!   尽管紫衣老大未战先败,惟这一拳已发,如箭在弦,他已不能及时抽拳避免战败;既然抽身不得,他唯有眼巴巴看着步惊云轰出一掌!   惊天惊地泣鬼泣神的一掌!   掌拳相碰,当场爆发一阵叫地动山摇的巨响!在一旁观看的黑瞳、黑瞳主人及雪达魔,亦给这次硬碰的反震力,轰至口吐鲜血!   而场中那逾千之鬼……   亦纷纷被震至七窍流血!   首当其冲的紫衣老大更惨,除了七窍喷血外,一头华发,更当场被步惊云的摩何无量轰个向四方八面飞射,登时个清光,他,这次是真的一一败了!   然而,败,并不代表紫衣老大会死,就在他亦认定自己已败的同时,他斗地灵机一动,反手一扭,立即化拳为爪,五指厉张,已然紧攫着步惊云的右掌,接着猛然聚劲纳,赫然已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一一一回元血手!   啊!他竟然也想把风云的天极摩诃无量一一一一并吸纳?   变生不恻,一直贴掌在步惊云背门、与步惊云二气合呈的聂风见状陡地一惊,不由低呼:   “啊?这是……什么邪功?云师兄,快抽掌!”   步惊云早已知道这是回元血手,连黑瞳主人亦栽在这邪功之下,立时想抽掌收劲,诅料竟觉紫衣老大的爪恍似有一股无法可挡的吸力,把他右掌牢牢吸着,抽手不得;与此同时,更觉体内与聂风合二为一的摩何无量,已源源不绝朝紫衣老大峰上输去!   紫衣老大眼见自己举手投足间又把败象扭转,当下大喜过望。   眉开眼笑地涎脸道:   “呵呵!如今才想抽身而退?未免已经太迟了!步惊云,聂风!连白素贞那贱女魔头也要栽在老夫回元血手之下,你们两个臭小子纵是百年难得的习武奇材,又如何可以幸免啊!”   “今日你俩死在老大手上,也只怪你们站在那些贱人一边,你们,也是和他们一样,都是贱!贱!贱!嘿嘿嘿嘿……”   聂风与步惊云也是满额汗珠,想不到一时疏忽,居然给此无耻之徒反败为胜,惟正当二人亦认为必败之际,摹听倒在远处的黑瞳主人,胸有成竹的道:   “聂风,步……惊云,既然……这槽老头……喜欢吸你们的……摩诃无量,就尽管由他……吸吧!反正,他也……快将死了……”   此言一出,步惊云与聂风当场一愕,黑瞳与雪达魔亦满脸疑惑,正在努力吸功的紫衣老大亦立即回首,冷冷对黑随主人道:   “嘿!贱妇!濒死还在妖言惑众,你以为这样说,便可扰乱老夫?呸!”   黑瞳主人道:   “我并不是……在危言从听!你……可知道,地极摩诃属阴,天极……属阳,一个人的……体内,绝不可能……有阴阳两道摩何,否则……阴阳相碰……”   “两道不同的……摩何夫在你体内互相不断冲击,你的躯体……会速地膨胀起来,俨如一个……充满气的球,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   绝世高手往你的天灵穴再行……贯功给你,你的身躯例再也容纳不下多余的……功力,势将会一一一”“全身爆为寸碎而死!”   那份破力,相信在方圆一里之内的所有人和物。都会无一幸免!   这番话实在非同小可!紫衣老大一听之下亦心头一悸!黑瞳主人又道:   “你若想证实……本座说话虚实,何妨……试试收回元血手的……邪功?只怕,如今你想收劲,你体内的……地极也由不得你;它已在招引风去的……天极,你想收劲……   也估收无从,每一成地极会招引……一成天极摩诃,直至你体内的两道摩诃……同等为止……”   那岂非是说,步惊云与聂风的体内,将会被吸去四成天极而仅余一成?   紫衣老大愈听愈蝗是心寒,慌忙如言收劲,诅料……   他真的无法收回元血手,相反,他的身体更已开始逐渐膨胀起来,看来,他真的被黑瞳主人言中!   黑瞳主人见状叹道:   “嘿嘿!好得……很!想不到本座逆天半生,到头来竟发觉,原来冥冥部真有天意!”   “天纲……恢恢,今日始作涌者……竟作茧自缚!”   “真是天意!”   紫衣老大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从步惊云及聂风手上收爪;同样地,步惊云与聂同亦抽手不得,很快很快,他们只觉二人合共五成的摩诃无量,已被紫衣老人吸纳四成,他们每人体内,如今也仅余半成摩柯无量,而此刻的紫衣老大……   天!他此刻的体形鼓然已暴胀一倍,看来,他体内的阴两极摩河元量已经达至饱和,且还在不断互相冲击!   紫衣老大看来相当辛苦似的,紫气与红气在他脸上时隐时现,惟他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又呵呵笑了起来,笑声亦令人难于人耳。   “呵呵,原来……如此!老夫……然也想通了!阴阳……两极摩何元量本就是互相克制,即使它们如今在老夫体内不断冲击,把老夫的体形……弄胀一们,也仅是……一时三刻之事,只要老夫能熬至两股回何消磨殆尽,虽然……我体内的摩诃元量亦会散去,但,我将会回复原状,至少,还有经王的无经元道,与及……回元血手,单靠这些,今日……已经足够把仅余一成摩诃无量的……风云,与及你们这班魔种……统统干掉,除非……”   “除非你们此刻还有一个绝世高手……把功力贯进我体内吧!   哈哈……”   是的!眼前风云已无法把体内的一成摩诃再贯进紫衣老大体内,令他爆裂而死!而黑瞳主人亦已武功尽废,黑瞳与雪达魔本亦与经王一样,同属绝世高手,然而此刻二人已身受重创,功力大为减弱,难言绝世……   难道,五人就于睁着眼,看着这人面兽心的魔头,耗尽了体内的两股摩诃无量后?   施然向他们再下毒手?   正当众人百筹莫展之际,黑瞳与雪达魔遂地互望一眼,二人突然似有默契,支撑着已伤疲交煎的身躯,向仍是与风云爪掌相连、无法动弹的紫衣老大,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去!   紫衣老大面色陡变,喝:   “混账!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黑瞳瞪着紫衣老大,杀意大盛,狠狠的道:   “他妈的……畜生!你说得……对!我俩如今已伤疲交煎,功力已难言绝世!但,别要……忘记.风云可以合壁,我俩的功力虽仅余一半,也可合二为……一道一一绝世功力!”   步惊云与聂风闻言,亦认为黑瞳说得一点不错!只要她与雪达魔二气合一,一定可以把功力贯进紫衣老大体内,令其爆破而死!   只要他一死,那个黄金之海的秘密便会随他消失,人间,亦会暂时避过一场浩劫!   紫衣老大听二人如此说,更是心中大怯,当下忙道:   “妈的!你们……疯了吗?你们……知否老夫体内的两道摩诃无量若然爆破,除了仍身怀一成摩诃元量的……步惊云及聂风能幸免外,方圆一里内的所有人,包括你俩、你俩的主人,与及那逾千之鬼,也要全部给爆至四散的摩诃元量,轰个死无全尸!”   不错!纵使,黑瞳与雪达魔己不吝啬自身性命,但还有他问的主人,及那逾千之鬼……   一念及此,黑瞳与雪达魔不由虚弱的朝身后的主人及逾千之鬼一望,赫然发觉,那逾千之鬼己全部跪在地上!   为首的鬼众已齐声道:   “黑瞳……使者,达魔使者,我们的命,是你们……于十多年前舍身救回来的!如今虽已找得达摩之泪,但……若因为顾虑我们这群人不像人的鬼,而放过这天杀的紫衣言生那即使……我们能因达魔之泪……而变回原状归家,这紫衣畜生……一日不死,我们的家人亦必有日会死在他的……手上,既然如此,我们愿意……和你们……”。   “一起死!”   难得众鬼深明大义,聂负闻言只觉鼻子一酸,步惊云把这一口看在眼里,目光也不期然汹起一种特殊感觉……   原来,这种世上虽有不少贪图君子,也还有一些人不像人的:   鬼,怀着古道势肠……   这个人间虽然并不完美,但还未令人一一完全失望。   黑瞳主人此刻的想法,似乎亦和步惊云相距无几,但听她虽然乏有气无力,仍豪情无限地道:   “好!想不到……本座抱怨人间……不再完美……已有半生,到头来……方始发觉,人间还有其美好的人,美好的……一面;而……”   “我虽然一生都得不到渴望的……爱情,且至死也无法实现以民为主的人间,但在本座这漫长而……枯燥的一和,能够得到你们这数名……忠心仆人,亦已经……”   “不枉此生!”   “黑瞳!雪达摩!你们不用理会主人!你们就依自己的心意……”   “去干吧!”   “好!主人,那……”   “来生再见了!”   紫衣老大一见,忙叫道:   “你们……不要这样!来来来!让老夫把那个黄金之海的所在地……告诉你们,你们……知道吗?只要……你们得到黄金之海,你们将会……成为这世上最有权有势的强者!不要……这样!”   黑瞳冷冷道:   “强者?”   “哼!可惜……我黑瞳一直想成为强者,只为……找你报仇,黄金、权力,对我根本毫无意义!我……只要一件事!”   紫衣老大无法动弹,只有战战兢兢的问──   “什……么事?”   黑瞳凄厉的瞪着他,一字一字地吐出她这五十多扯为想对他说的一句话,每字也和着她负伤所淌的血吐出:   “我只为我……彼放在汤内的二弟,与及……被你碎尸的双亲,还有……和我情同姊妹的阿楚,与及我全家所有无辜的婢仆,要你“血!”   “债!”   “血!”   “偿!”   血债血偿四字一出,黑瞳与雪达魔,立即四掌齐出,向紫衣老大的脑门使劲一拍,那股二气合一的功力,登时源源贯进紫衣老大体内,接着,紫衣老大惨叫一声,身躯顿时更急剧膨胀,他身上的每寸有岂肤,亦开始崭现元数裂痕,啊……   他,将要爆破了?   就在这未日将要降临的一刻,步惊云与聂风突见雪达魔斗地腾出一手,紧紧搭着黑瞳的另一双手,飞快道:   “黑……瞳!”   “保重!”   黑瞳一怔,就连步惊云与聂风也是一楞,雪达魔为何到此时此刻还要说声保重?   只有黑瞳随即知道,因为雪达摩搭着她的手,竟源源有另一股寒劲渗进她的体内!   “形冰……神劲?”黑瞳惊叫.因为她的身体已在结冰,万料不到,原来雪达魔在把功力贯进紫衣老大之后,仍有一些残余的功力“雪达魔,纵使你有剩余的……形冰神劲,也……不用给我,你大可……以之自保!否则,你将会……碎为飞灰……”   雪达魔一望黑瞳,苦苦的道:   “但……我不介意!黑瞳,即使……巨爆后你的精神已经烟消魂做,但能保全你曾寄身的……孔慈,也是好的!”   “雪达魔,你……为何要……这样?”   “我为何要……这样?”雪达魔又无限苦涩一笑:   “只因为,我要当……一个勇敢的男人,一个能成钢成器的……   勇敢男人!”   乍闻“成钢成器”四字,黑瞳翟地一呆,面色也迅即煞白起来,她忽然记起,自己于许久许久许多生以前,曾经对一个男孩说过这四个字,她曾希望铁能成钢,玉能成器;那个男孩,是一个她暗暗喜欢却又仍未告诉他的男孩……   “是……”   “你?”   “雪?休?”黑瞳震惊的问。   雪达匣深情的答:   “不错!黑瞳,谢谢你……还记得当年的……小和尚雪休,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活下去!黑瞳,步惊云,聂风,主人!我雪达魔来到这世上一回,很高兴能遇上你们一场,特别是……黑瞳……”   雪达魔说至这里,握着黑瞳押握得更紧,像是万般不舍,道:   “黑瞳,以冰……保住你的肉身,已经是我唯一可为你于的……   最后一件事!巨爆已经……来临了!黑瞳……”   “为了……我,如果你有……一线生机——”   “你……一定要坚强……生存下去!”   “再……见……”   “吾……爱……”   再见吾爱四字一出,紫衣老大的身躯己当场爆开,他体内的两道惊世力量一摩词无量,亦终于破笼而出,“隆,,的一声……   整个少林庭园,登时暴绽两道一白一红的万丈豪光!   接着,方圆一里的世界,已经被两道夺命豪光笼罩……   光,汹尽了世问。   也淘尽了魔与道。   一切神人魔妖,一切恩怨爱恨,一切不甘不平,一切深谋大计,一切眼泪,一切痛苦,一切仇恨,都随着摩诃无量的巨爆而灰飞烟灭···然而在摩诃无量的巨爆当中,在步惊云及聂风还没有彼巨爆轰昏以前,他和他,犹听见黑瞳主人于巨爆当中的豪情笑声!那种今生得到三个忠心仆人而不枉此生的笑声……   还有黑瞳,呼喊着雪达魔的痴情声音……   还好象听见,她多谢步惊云及聂风仗义成全她这段血海深仇的声音……   可惜,一切一切,到头来,都胡着巨爆……撤底消失!   那,是巨爆后的第三天……   步惊云与聂风终如所料,他俩体内仅余的一成摩诃无量,终于为他俩于摩何无量的巨爆中暂保性命,可是因为爆炸之力祸延一里,可说极为利害,他俩亦不得不彼这道足可灭天约地的力量轰个遍体鳞伤,昏迷数日。   而就在第三日的午时,他和他,终于苏醒过来了。   谁知甫一苏醒,二人随即发觉,他们原来已身在一间破落的茸庐之内。   不但如此,二人床畔,更坐着一双年纪老迈、白发苍苍的夫妇。   瞧这夫妇俩相加起来,少说也接近二百岁,二老见步惊云及聂风乍然苏醒,不禁喜形于色,眉开眼笑的道:   “啊!好哪好哪!他们已经醒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哪!”   两老咦叨不休,不过也无非出于一片好心,故步惊云尽管尖啼与人相处,也没表现不耐烦的神色,聂风却问:   “公公,婆婆,是你们……救我们回来的?我们已……昏了多久了?”   那老婆婆道:   “你们昏了三天哪!年轻人,你知道吗?幸亏我们前数天路过少林,才发现你俩和一个女孩在瓦砾里,否则,你们一会给活埋掉呀!”   “女孩?”聂风心头怦然一动,心想难道会是孔慈连忙追问:   “公公婆婆,那女孩可能是我们两兄弟的妹子,她……如今在哪?”   为要掩饰江湖身份,聂风把惊云称为兄弟,又把孔慈称为妹子,步惊云似并不大介意。   那老公公指着屋内彼端一张给帷帐盖着的床道:   “那个女孩就在哪儿,她还没有醒啊!”   聂风与步惊云随即支撑起来,走往彼端,掀开帷帐一看,果然!   床上的果然便是孔慈!她虽然仍昏迷,椎看来已无大碍,聂风不禁喜上眉梢,只不知,如今的孔慈体内,还有否……   黑瞳的精神?   聂风刚想转身向那双公公婆婆道谢,还想劝步惊云与他一起道谢,诅料二人甫一转身,随即发觉,那双夫妇已然不见了踪影寻常人家,怎能如此快便消失无踪?除非……   那两夫妇身负比声音更快的身法!   聂风不由一怔,愣愣道:   “云师兄,那对老夫妇……怎会突然不见了?难道……他俩是步惊云似乎已明白聂风的意思,他,饶有深意的答:   “不是。”   “不是他们。”   他语中所指的他们,到底是谁,聂风乍听下亦立即心领神会。   点头道。   “是的,不是他们,黑瞳与雪达魔,早便应该死了。”   “那场主巨爆,他们又没摩何无量护体;以雪达魔的形冰神劲。   也顶多可以保黑瞳与他其中一人的命,除非……”   “他们在巨爆前,黑瞳还是不忍心离开他,遂以闪电的速度,用‘他生渡’把雪达魔的精神,也一起摄进孔慈的体内,然后……”   “待孔慈在巨爆逃生之后,他们再把两者的精神,分别贯进两个老得快要死的公公婆婆身上吧……”   “不过,即使黑瞳及雪达魔还活着,我相信,他们也不想再涉江湖了,他们一定会在这里,真真正正的厮守——”   “一生一世!”   聂风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仿佛在说给步惊云听,又仿佛在说给两个可能早已不再存在的人听;他似乎想他们明白,他和步惊司都不会泄潜心一二人未死的消息,他希望他俩能够从此无风无浪地……天长!   地久!   二人纵是刚刚苏醒,且孔慈还陷于昏迷阶段,但为着赶回天下以黑瞳主人给步惊云的解药抢救幽若,聂风不得不再回去迷宫地狱之内,带出仍然呆若木鸡的断浪,幸而雪达魔曾领聂风走出一次地狱迷宫,聂风又过目不忘,方才不致于把断浪迫留在那迷宫地狱。   他们,终于在翌日雇了一辆马车起行,聂风与步惊云在前驭马;而断浪及孔慈则睡于马车之内。   他们,终于也离开嵩山,离开这个曾经发生一切,又结束一间情仇的地方,继续他俩的一一一不归江湖路,黑瞳与雪达魔是否真的死了呢?   谁都无法证实!谁都没有再见他俩的踪影!   然而,就在步惊云于聂风等人离开的当晚,在他们被救的草房不远的深处,不知何时,不知何人,竟然在哪儿竖起一块墓碑。   这块墓碑并无特别之处,不过墓碑之上却刻着一行字——-“一个最勇敢最值得尊敬的女人——”   “主人之墓!”   不单如此,在那墓碑之下,并没有世人惯用的清香,似乎供奉者始终也不屑命名用世人惯用的东西,在那墓碑之下供奉着的,竟然是一具——   黑色的铁铸面具!   与及一束……   黑色的花!   啊?   是她?   是她?   是他?   是他?   她和他,真的还没有……   他俩真的如生平所愿,在解决一切恩怨之后,有情人到终能如愿以偿,生死相随?   那张铁铸面具,虽是祭礼之物,却又仿佛在笑。   似在笑尽这红尘世问人们的恩恩怨怨,营营役役……   又仿佛在笑说一个曾经以众生平等为理想、大公无私的无敌传奇一一他们的主人……   尽管他们主人以民为主的心愿到终都无法达成。   但,他们仍深情。   总有一天,可能是很久很久之后。   中国的历史上,亦总有一些人,可能是很少很少的有尽人。   仍然会在神州大地之上苦心推行反抗帝制,以民为主的宏远理想。   一定会有这些有心人。   也一定会有……   众生平等的一天……   一定……天下会,仿佛是一切精愁恨怨的“终站”。   惊云聂风,孔慈断浪,一千人等经过无数兜兜转转、曲曲折折、寻寻觅觅、凶凶险险,到了最后最后,还不是要回来这个考地方?   天下会,又仿佛是一个一一辜。   所有痴情儿女的墓。   因为天下会是一个只许斗争、不容有情的地方。   无论是男是女,于天下会内生情,例如同自掘坟墓。   如今,便有四名男女,正一步一步再次接近这个痴憎坟墓。   这四名男女是一一一断浪。   孔慈。   聂风。   与及自身原是坟墓、已不用再畏惧任何坟墓的——   死伸。   步惊云!   是的!步惊云确像是一座坟墓!   这是聂风与他一同赶路数天后的感觉!   日夜兼程,已经赶了五日五夜,距离天下会还有三天的路程,聂风用心一算,纵使三日后回到天下会,还有充裕呵间以俘药救回幽若,总算暂时放下心头大石。   一直昏迷的孔慈,却仍没在马车内苏醒过来,而中了蓉婆“失心渡,,的断浪,还是呆若木鸡,然而聂风并没为二人担忧。   他曾仔细探视孔慈经脉,知道她并无大疑,她迄今犹不醒人事,或许全在她的脑海多年来皆惯于与黑瞳的精神并存,目下黑区复仇的精神已离她而去,她需要一段日子休养生息,所以苏醒是迟早的事。   至于断浪,更是不用操心;蓉婆曾对聂风提及,失心渡只会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后,断浪例会安然无恙。   反而,聂风最担忧的……   是步惊云!   步惊云已经五天没有张口与他说话了。   骤眼看去,他真的己成为一座令人无限畏俱、不敢接近的——   坟墓!   从前,聂风也曾尝过与步惊云一起上路的滋味;步惊云尽管冰冷,惟在聂风三番四次、“苦心经营”地逗他说话之下,他亦问会爱理不理地、微微作出一些简单回应。   毕竟,死神虽然看来冷酷,但对聂风,总像暗暗流露着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步惊云对他惺惺相惜,可能只聂风身上,有一些他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一一一那种令人看上去感到无限温暖的笑容。   和聂风的眼泪。   可是,在这五天日以继夜的赶路途中,步惊云却一反常态;无论聂风如何千方百计、出尽“九牛二虎之力”逗他说话,他居然连平素最简单的回答也欠奉!   他仅是直视着前方,直视着回天下会的茫茫前路,神情如同铁铸,五日来也没有变换表情。   是甚么令本已沉默的他更趋沉默?   是甚么令本已像死人的他更变本加厉,进而像一个坟墓,心的坟墓?   聂风暗暗推详,发觉自从黑瞳终于得偿生平夙愿、雪尽如山血债之后,步惊云便已开始如此,难道……   眼前这个他从不知道其身世、从不知道其出处、从不知道他为何成为难霸弟子的云师兄,他如迷般的背后,也有一段不为人知像黑瞳那样悲冯有修烈的——血仇?   故此他这数天才会吃暗有所感的,把自己葬在自己心里的坟墓?   再不想再与任何人说半句话,那管是聂风……   聂风自想,便愈是不敢再想下去;他其实早已感到怀疑,在西湖那一次步惊云由阿铁回复死神的身后,雄霸本认为他已死去多时:步惊云其实不用回去受雄霸的劳役,他为何毫不考虑,便再次踏上回天下会的漫漫征途?   更何况,似步惊云一个如此桀骜难驯,冰冷不屈的死神,亦绝不应会驯服于雄霸之下,甘心当雄霸的二弟子,为其效命;步惊云总是忙着赶回天下,那在天下会内,是否……   有一些他很想得到的东西,例如……   仇人的头颅?   想到这里,聂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徐徐回望正于他身畔策马的步惊云。   如果步惊云真如聂风假设,是为了一段深仇,才会回到天下的话,那未,步惊云这个男死神,便较黑瞳那个女死神,倍为可怕……   黑瞳纵然仇深似海,她的人却其实早已死了,不死的,只有她永不熄的复仇火焰,然而,步惊云还没有死,他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任他拥有不哭死神那个令人惧怕外号,任他曾拥有摩诃无量的益世无敌,始终……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   人有人的弱点,人有人的痛昔,人的心时会有内伤;如果他真的背负血仇,却又能不向任何人泄瞩,默默背负其复仇使命,那未,他的心所承受的悲痛,肯定比黑瞳更甚!   至少,黑瞳还有她的主人、雪达魔与及魔娘,会明白她的痛苦能够默默承担所有人留给他的痛苦,到头来仍是械府极深、不动声息、不哼一声的,那这个人,必需具备钢铁一般坚定的心、不能不报的仇,这个人确实相当可怕……   可敬!   与可怜!   甚至比老父失踪、娘亲弃他而去的聂风,更可怜!   聂风已不忍再想下去!也不想再忖恻步惊云的过去与及将来的莫恻动机!   步惊云至今既然不想说话,聂风也不想再骚扰他!二人就这样默默的驱策着马车前行,一路之上亦再没任何交谈。   直至……   直至黄昏,当二人的马车飞驰至一条情澈的小河边时,步晾云突然勒马!   聂风一怔,不明白步惊云何以速地勒马,唯有也一同幼马!   他愣愣问:   “云……师兄,我们还要走一段不短路程才能投栈,你为何不走了?”   步惊云并没作声,只是静静盯着清澈的河水,眉头深皱,似是有所发现。   聂风不期然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却见河面并无异样,不禁又问:   “云师兄,你在看些什么?”   这一次,一直不但说话的步惊云终于张口,吐出一句令聂风极度莫名其妙的活,但听他缓缓道:   “我,在看一一”“水的感觉!”   水的感觉?   连水,也会有感觉?   聂风闻言当场失笑,心想他这个云师兄定是闷得发慌了,居然说水有感觉;惟不消刹那,聂风再也笑不出来,缘于此时……   就连他也感到,河水之中,有一股特别的感觉幽幽传来!   那是一股很特殊的感觉,一股似有似无、疑幻疑真的高手感觉!   神话感觉!   神有神的感觉,魔有魔的感觉;在聂风与步惊云所遇的神魔之:   中,都结人一种霸道无匹,唯我独尊的盖世感觉。   然而,此刻从水里散发而出的感觉,却恍如一个神话传奇一般,虽绝顶而不霸,虽豪情而不烈,一切恰如其分,不温不火,淡然,完美,一如神话。   神话,本就不是真正的存在。   神话,本就因世人的渴望与景仰而生……   但,河水原是请澈见底,一眼便能际出河下并无任何人或别物,甚至亦无鱼虾,感觉何来?   惟聂风不愧是聂风!他很快便明白过来,河内虽空无一人一物,那股神话般的感觉却是真的存在,因为那是一股一一残留下来的气息!   习武的人大都明白,不同的人,身上都蕴含不同的“气”、不同的感觉;尤其是内力深湛的高手,他们的“气”更是无法掩藏。   不过,亦有一些鲜为人知的事,便是不仅人有人“气”,就连世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一水一潭,亦有它们独特的“气”。   故此,若一个拥有“神话”级气势的人路经这条小河,更曾于河边洗脸的话,那么,河水的气,便会拥有神话的气,甚至在此人离去之后,仍历久不散。   可见此人气势之无雨,功力何深不可测!   当然!寻常人家,又怎会瞧出河水留有特殊感觉!纵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亦未必能一眼看出留在河水内的气息,但,超级高手使不同了!   步惊云与聂风已能看出残留在河内的神话感觉,是否表示,他俩,已是赶级高手?   神魔一般的超级高手?   也许是的!尽管步惊云与聂风在对付紫衣老大时耗元气,如今仅各余半成的摩诃元量,惟半成摩诃无毕竟仍是魔河无量,毕竟仍是只应神魔拥有的超级力量!   故此,步惊云与聂风能发觉那股似有似无的神话感觉,原亦不足为奇,最奇的是,正当二人思忖之间,平静的河面……   骤起奇变!   著听”蓬”的一声!平静的河面霍地暴起一道尺粗水柱,如剑朝天激射,直射上三丈高的半空,方才复再“碰”的一声,如烟花一般爆开、飞散、淹灭,一时力奇观!   好精彩!如果那个人只是于河边洗脸,即又能把自己的气息留于河水之内,待上若干时候,河水内的气息竟会化为实质的力量,宛如山洪暴发,这个可能曾在河边洗脸的人,想必是一个——   神话一般精彩的绝世高手然而,这个神话般的高手,何以故意在河内留下会突然爆发的力量?此人究竟有何目的?是否……   他故意以此惊人气势,警告所有已注意或想找他的人,快快收手,绕道而行,别再近他半步,别再阻他归隐,否则……?刚才留在河内的神话感觉,其实只是一种——   温柔警告?   聂风看着逐渐回归平静的河水,不由惊叹道:   “云师兄,虽然我们还有三天路程便会回到天下,但,如我们不绕路而行的话,相信在这三天的路程之中,一定还会遇上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三天的路途,一定不会寂寞了……”   步惊云闻言,依旧木无反应,倏地,他手中马鞭一拍,便已再次策马起行!   聂风唯有也挥动马鞭起行,椎其上,却不期然泛起一丝会心微笑。   只因为,步惊云此刻策马所行的路,并没有绕道!   是他害怕路途寂寞?故才会刻意不改道?们要赴上一场热闹?   还是因为,他从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自己的路?   纵使明明知道是错,他还是会一意孤行的走自己决定的路?   一直的错下去……   聂风当然不会了解,步惊云此刻的心究竟在般算甚么!   只有步惊云自己知道,他不绕道而行,全因为他很想再见一个人,一个他已没见多年的人,一个他很想再见的人——   黑衣叔叔!   黑衣叔叔,是当年仅得十岁的步惊云,毕生首次遇见最强的一个超级高手!   也是最令步惊云猜不透、也下知其过去的高手!   黑衣叔叔的超级风范,与及他的谜样功力,绝对与黑瞳主人那种过于“明目张胆”   的无敌功力背道而驰;他,永远含蓄、内剑、沧桑、沉默,永远像一个哀伤的神话,一个早已在江湖淹没、却又不死的神话……   适才,也是那股淹于河内的神话感觉,令对任何大小事默不关心的步惊云这然顿足,因为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为所惊所动的感觉,他实在太熟悉了,他肯定河内那股感觉,确是黑衣叔叔留下!   也只有他,才配称为神话!也只有他,才会在不哭死神的心内,留下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与步惊云复仇路上各持己见,到后来各走各路,相信今天,他已是步惊云最敬佩、最口服心服的一一恩师!   然而无论二人能否成为师徒,他,仍是步惊云今生今世……   最敬重的一个人!   他很想再见他,他很想告诉他,当年矢志要独自报仇的霍家最后一名幼子一一霍惊觉,还没有死!   他要黑衣叔叔知道他还没有死,并非要向他炫耀自己当年矢志复仇的信念绝对正确,而是……   他想他安心!   他知道以黑衣叔叔的性情,当年尽管让步惊云自行离去,也一定会为他将要面对的遭遇而耿耿不安。   所以,他只想尽快再见他,让黑衣叔叔看见当年冥顽不灵的步惊觉……   如今己平安长大成人。   可惜的是,黑衣叔叔的行踪,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步惊云与聂风尽管并没绕道而行,唯一路之上,却再无任何不可思议的发聂风但见步惊云横冷的一字眉几已皱为一团,神情虽仍冰冷如昔,惟目光之中,竟似有点焦躁,不禁奇道:   “云师兄,我总感到……一路之上,你像在寻找一些甚么对你异常重要的物事似的,你,到底在找寻甚么?”   步惊云并没即时回应,良久,方才缓缓答道:   “我,”“在找一个——”   “神话。”   “一个一一一”“传奇。”   神话?传奇?聂风一脸惑然!步惊云今日怎地总是神秘兮兮似的?总是话中有话?   令他也摸不着头脑?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此刻步惊云所说的话,却是聂风至今所听的“步惊云语录”当中,最接近人的一句“人”话。   皆因步惊云向来说话,语调都是冷冷的,惟此刻步惊云的语调,有生以来第一次听来并不冰冷,且还有点若有所失似的,可以说是有回“人”味,就像他已失去了一个他仅存在世、唯一一个至受亲人的踪影……   谁是连不哭死神步惊云也要念念不忘的亲人?   恩人?   聂风向来都不清楚步惊云在未加入天下会前的过去,此刻更是好生纳罕,正欲相问,惟就在此时……   步惊云蓦地斜眼一扫他俩所策马车左边的草业,吐出三个字:   “有一一一”“杀气!”   聂风也同时感觉到了!他连随一个鲤鱼翻身,便跃上马车之顶,反应之快,绝不让步惊云专美。   甫上车顶,聂风再朝步惊云目光扫射的左边草丛望去,由于居高临下,聂风的视野较坐于马上的步惊云远阔不少,可是极目眺去,聂风仍没发现左边草业内无任何可疑高手,而刚才那股杀气,亦已一纵即逝。   只是,穿过这个草丛不的百丈开儿却有一间简陋的茶室。   有人在卖茶。   也有人在喝茶。   如果步惊云与聂风适才所感到的杀气真的存在的话,那未,杀气的主人,如今可能已身在……   那个茶室亦未可料。   聂风忽地回望仍泰山般坐于马上的步惊云,温然笑问。   “云师兄,长路遥遥,你——”   “要不要喝碗茶?”   步惊云与聂风终于把马车停在那个茶室之外,一起喝茶。   那是一间极为简陋,不!应该说极为破旧的茶室!一眼看上去例知道茶室日久失修,再看茶室的老板及伙计们也是衣衫不整,便不能苛求这间茶室会给客人甚么“绝世好茶!”   还有,那些茶客,亦尽是风尘仆仆的商旅,显见也仅是藉喝茶稍作歇息,并不会讲究甚么极品好茶。   幸而是风与步惊云,也不是甚么嗜茶的人,二人甫一坐下,伙计们例自行为他俩端上两碗清茶,二人也毫不计较,一口一口的照喝。   然而喝罢茶后,二人仍没有立即离去的意思,只因二人斗地发现了一件事。   那股杀气!   刚才那股杀气复再涌现!   步惊云与玉风清楚辨出杀气来源的方向,二人不期然暗暗朝杀气来源一望,只见茶室内其中一桌,正坐着四名商旅!   不!应该说,四名作商旅打扮的——-江湖汉子!   杀气,正是来自此四人身上!   适才杀气稍瞩即逝,是因为此名年约四十的汉子,功力看来亦相当不弱,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已能把杀气收放自如,惟是,如今步惊云与聂风再次感到杀气汹现,却因四人似乎已在全神戒备,蓄势待发,所以杀气才会在四人如箭在弦之间,不自觉地表露无疑。   到底四人在戒备甚么人?   他们身上所被发的杀气既是杀气,那显见他们正想杀人,他们想杀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会否,也是一个……   神话?   聂风与步惊云见状,仍没造声,聂风随即以“冰心诀”凝神一听,竟给他听得四人的密话:   “二弟,你真的肯定,‘他’,一定会来?”   “错不了的!大哥,拒探子回抱,他每天都会前来这个茶室,风雨不改!”   “但,二哥,三弟实在很不明白,当年……‘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为何仍会未死,再者,以他当年一世英豪,怎会甘心蛰伏于这个穷乡僻壤?”   “三哥,这次四弟倒比你聪明了!像他这种神话一般的无敌高手,当年怎会,如此轻易便死,他定必为着一些特别原因,才会借机遁隐,至于他为何会躲于这种穷乡僻壤,嘿!可能大多数的绝世高手总是天生犯贱,有甚么不如意的憾事,总是找个没人到的地方折磨自己,顾影自怜……”   “嘿!四弟所言非虚!不过无论他如何借死遁隐,今日既结我们‘陇山四君子’找至这里,除非他不出现,只要他甫一现现身,便势难逃出我们的‘君子剑阵’!”   “是呀!大哥说得对!纵使当年他武功盖世,能以一人之力重挫我们十大门派的围攻,如今亦已时移世易,爹当年纵使不及他利害,却并不表示,我们四个不及他利害!   我们所创的‘子剑阵’较诸爹当年的‘君子剑’,威力何止倍增?简直已是天下间无懈可击的剑阵,势必把他手到拿来!爹的大仇,誓可昭雪!”   原来又是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聂风以冰心诀听罢,却有点不以为然。   依这四个自称为“陇山四君子”的兄弟所言,他们的爹当年亦曾参与甚么十大门派对那个的围攻,才会致死;既然不顾廉耻以十大派之力,以众凌寡,例是“打死无怨”,死也话该!   而那个能以一人之力重挫十大派的人,更是何等令人惊叹!   慢着!聂风想到这里,猝地记起当年在雪地之上、风月门“风清鹰”兄弟一直追适鬼虎步台湾省,例是要找出鬼虎叔叔主人的下落;他的主人,也曹以一人之力重创十大门派,令致武林一度萧条。   难道,眼前这陇山四君子话中的他,正是鬼虎叔叔已经死了的……   主人?   当年十大门派的余孽或后代,仍是对他穷追不舍,不放过任保一雪前耻的机会?   聂风不期然回望步惊云,只见他似亦陷于一片沉思,看来,他虽并没修习聂风独门的“冰心诀”.亦能从陇山四君子的咀已移动大概冶知他们在说些甚么鬼话。   此时,聂风又听四君子中的老三道:   “是了!二哥,那家伙每天前来这爿茶室,究竟于些什么?”   “他?嘿嘿,据探子给我的消息,他在这茶室所干的事,可真是报应呢!他呀,他其实前来这茶室内是为了……”   话未说完,就见那老二脸色一变,继而一阵振奋低呼:   “啊!一说曹操,曹操便到!”   “他……”   “来了!”   来了!陇山四君子的老二能够知道‘他’来了,缘于他已清楚听见远处传来一些声音。   身怀“冰心诀”的聂风当然也听见了,就连一直沉默的步惊云亦同时听见了!只日为那阵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并不难辨认,那是一阵一一一胡琴之音!   一阵非常苍凉寂寞的胡琴之音!   难以想恒,世上竟有能奏出如此苍凉、如此寂寞的胡琴之音卜那种苍凉,仿佛天大地大,却空余他一人在邀恨,宛如一个薄命一生的沧柔客在咏嘘遗恨。   琴音中的寂寞之意,更令闻者心碎,宛如,”寂寞”,已成为一体令人心碎欲死的武器……   然而,管琴音苍凉萧索,聂风与步惊云却并没心碎,他俩只是面色陡变!   全因为,他俩皆曾听过这胡琴之音!   还记得,聂风在十一岁之年,也曾在鬼虎叔叔所楼身的蛇穴之内,以冰心诀隐隐听见从漫天风雪中传来的一些胡琴之音,当其时,小小年纪的他,亦一度认为鬼虎叔叔的主人可能未死,可惜到后来,其主人始终没在小聂风的眼前出现。   不过令聂风始终印象犹新的,还是那些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胡琴之音,当年雪地上所传来的琴音,它的曲调,正好与现下从远处传来茶室的琴音——   —模一样!   怎么可能?聂风深深纳罕:那种胡琴的苍凉曲调,并不民间的一般乐曲,而是经人悉心编排;故如今奏此乐章的人,定是当年于雪地操琴的人无疑,难道……   鬼虎叔叔的主人真的未死?   这个曾叱宅一时、名动江湖的一代豪杰若然未死,那,已借死不间世事多年的他,如今又是何生模样?   一念至此,聂风的好奇心更是大起,益发想一睛这个曾令鬼虎叔叔忠心不二的主人,霎时之间,聂风的心头充满热切的期待。   惟聂风的期待,犹不及此际藏于步惊云目光内的期待之深,因为那首胡琴乐章对于步惊云来说,甚至比聂风倍为熟悉!   步惊云怎能忘记,多年之前,他曾在黑衣叔叔居处暂宿的那段日子?他怎能忘记,那柄拒他千里、令他这暴戾的死神咯血的英雄剑?他又怎能忘记,他偷学自黑衣叔叔的“悲痛莫名”?   还有最令他难以忘怀的是,黑衣叔叔每夜所奏的胡琴乐章那篇乐章,他一连数晚听了多遍,只要拉出首三个词子,他便会立时认出!   故而,如今他比聂风更快认出了这篇胡琴之音,也更肯定目下操琴奏曲的人,必是当年的黑衣叔叔无疑!   只有他,才会奏出那样沉雄悲痛的乐曲“唯有他,才会比“长天久地”更沧桑,……   骤然间,不独陇山四君子掌心全在冒汗,蓄势待发,就连聂风与步惊云,掌心亦在冒汗,他们想见多时的人,终于与他们愈来愈接近……   就连茶室内的其余商旅,瞩然不知就里,亦悉数被这苍凉无限的胡琴之音吸引.纷纷同琴音传来之处瞥去。   操琴的人影未现,琴音已然顿止,一个低沉无限的汉子声音却嘎地自远处隐约传来,徐徐轻叹道:   “说英雄,叹应雄。   人生命运巧相同;   只恨一个英雄,一个应雄,斗尽半生岁月,本欲黯然引退,静过此生,蓦然回首,方才惊觉……   命运从没在他俩自己手中!”   声音萧索无奈,步惊云一听便全然认出,那正是黑衣叔叔的声音!   来人真的是黑衣叔叔!   但,黑衣皮叔为何会前来这个茶室?他不是已不想再见任何人的吗?   步惊云井没思索多久,一条魁梧的汉子身影,已随着声声叹息,一步一步的自远处级级接近。   乍见这条汉子身影陇山四君子以在袍内握剑的手,握得更紧;聂风,亦是一脸期待,期待一赡这绝世英雄的风采!   而步惊云,却是一脸凝重,然而脸色凝重,并不表示他不想再见当年的黑衣叔叔;他是极为凝重地期待着!   来了!步惊云还依稀可辨正从远处步近的身影!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头下经意的散发,一身素色长衣,他的装束,还是与多年前二人相遇时没有两样!   还是一样的轩昂、伟岸。   辽是那样配给千人万人俯首崇拜!   这个于死神有恩、本可一世称雄却不想一世称雄的神话人物。   终于来了!   当神话与死神重逢之时,他,会否还认得步惊云这个当年极应倔强不屈、胆敢违逆其安排的一一霍惊觉?   他不认得!   当这个万人期待的人步进茶室内的时候,他与步惊云与聂风所坐的桌子已极为接近,可是,他居然没朝两人望上一限,就象他完全没有认出已长大成人的霍惊觉!   他没有即时认出他,非因步惊云的容貌变迁太大,而是因为他根本便不认识步惊云,步惊云也不认识他!   他根本便不是一一他!   步惊云期待再见的黑衣叔叔!   但见来人是一名已不再年青的汉子,可是也和黑衣叔叔一样。   总是难从他的脸上瞧出其实际年纪这名汉子,也如黑衣叔叔般一头散发,却是如雪般白的白发。   他也和黑衣叔叔一样一身长衣,然而他的衣衫却并不是黑素衣,而是一袭白衣!   正因衣白,所以更见侵尘,更觉他僚倒。   衣白渐侵尘……   惟是,这名汉子与黑衣叔叔也并非毫无相之处,他的脸,反与黑衣叔叔的容貌有五六分相似,是那种耐看而不令人讨厌的脸;还有,他的声音,正如步惊云先前所听见的叹息声,亦与黑衣叔叔几近一样。   最难得的是,他脸上所流露的沧桑、疲倦、竟与黑衣叔叔当年的沉默神情,没有两样,仿佛,他和黑衣叔叔,都曾拥有相同的命运,都曾可以成为举世瞩目的英雄,到后来却又不想成为英雄,悄然而退……   除了衣衫及发丝之色一黑一白,稍有分别外.这名汉子与当年的黑衣叔叔,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造出来似的;骤眼眺去,还以为是同一个人。   而最令步惊云感到惊异的,还是这名白衣沧桑客的身上,隐然流露的无上气势,可能寻常人家、甚至那陇山四君子也无法感觉。   但身负摩何无量的步惊云,却清楚感到,这汉子身上也同样散发着黑衣叔叔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神话气势!   他更可肯定,适才在河内所残留的无祷气息,也是此人刻意留下,他在暗暗劝告想找他的人,别要骚扰早已隐退的他,别再找生不如死的他……   这根本绝不可能!步惊云的心陡地凉了一截!势难料到,这个世上,除了黑衣叔叔拥有那种沉默一如神话的落难英雄气度,还有另一个与他相若的男人,可以流露相同的气度,相同的武功气势!   也许唯一最大的分别是,黑衣叔叔犹如一个“淹没”的沉默神话,眼前的汉子,却严如一个“穷途潦倒”的沉默神话。   是的!他真的十分潦倒!瞧他脸上满是胡渣,白色的衣衫不但侵尘,且还相当破烂,可见生活已是捉襟见时,难怪他手中拿着一个残旧胡琴,适才口里还在轻吟轻叹着那段甚么“英雄、应雄”故事的章目,显见十成也是前来此茶穷一边操琴,一边诉说江湖故事,他是来卖艺的。   但那胡琴……   他手中的胡琴虽然着似水流年前变得“年老色衰”、残旧非常,却并无半分破烂,可他这些年来何等珍惜这古旧的胡琴,忧如在珍惜一个曾与他患难与共、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好知己一样……   不错!茫茫人海漫无起点终点,又有谁愿与落泊人一起风雨赶路?又有甚么才是真正的永恒?   也许最重要的,也仅是亲情、爱情……   友情。   而那胡琴,却是一个他今生今柜最重视的知己,不!最重视的好兄弟所赠,故他才珍之重之。   尽管步惊云知悉来人纪非黑衣叔叔,微感失望;然而一旁在虎视眈眈的陇山四君子,却绝对并没失望。   他们从役亲眼见过那个曾一剑力敌十大门派的武林神话,只是从不少江湖前辈口中,得知那人一身散发,一身长衣,而且喜操胡琴,如今这名白衣汉子乍然出现,气度虽僚倒却奇特,更是今四君子无从置疑,十分肯定眼前人正是当年人,剑,已随时待发!   甚至聂风,亦绝对没有失望!眼前汉子,与当年他所想像的鬼虎叔叔主人之外貌,完全吻合,更何况,他还会操当年雪地上相同的胡琴曲调,他的身上,也隐隐然散发着一股神话色彩……   这名白衣汉子,既是前来卖艺,故似乎并役注意周邀有六双眼睛,在有意无意之间打量自己,他只是一直向掌柜步去,淡然招呼道:   “掌柜,你好。”   他的声音沉默,一如黑衣叔叔,想必,他虽非他,也准有黑衣叔叔类的前么他仿佛已不想再生于这个世上;他仍生存,只因有一个对他极为重要的兄弟尚在人间……   他仍死心不息,仍传记当年那分难得的情……   掌柜是一个大好人,并没嫌弃此人前来操琴卖艺,温然一笑。   道:   “啊!胡琴先生,你今日怎么这样退了?我们这爿茶室,没有你来说那个动听的英雄故事,商旅们可还真寂寞呢!”   胡琴先生?这肯定不是一个真名字!那有人以乐器为名?   这名白衣汉子答道:   “掌柜,我今日有点不适,所以才会迟了一点,莫要见怪。”   聂风闻言,随即看了步惊云一眼,难怪那陇山四君子说“他”正在受着报应了,若他真的是当年曾叱咤一时、以一敌万的豪气英雄,如今却沦至在茶室卖艺谋生,落泊江湖,不是不撩倒的。   惟话虽如此,这名白衣汉子尽管状似撩倒,却依旧敬业乐业,和掌柜寒暄两句之后,也施然找了个位于坐下,接着例要拉动胡琴,开腔献艺,谁知……   嗓门还没张开,已有一个冷冷的声音阻止他,迫:   “慢着!”   “说故事的,你真的唤作一一”“胡琴先生?   问这句话的人,正是四君子中的老大;白衣汉子虽被其出言相邀,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适才看似没注意茶室内的人,却其实早已瞧清楚茶室内有些甚么人,甚至步惊云与聂风,可能亦早被他扫视了不下数十遍,他只是不需表示他知道各人的存在而已。   但听他好整以暇,淡然回答四君子的老大:   “江湖卖艺,本就不需以真姓名示众!在下当然并非唤作胡琴,那只是同乱起取吧了。”   “然则,你一底姓甚名谁?”   “说真的,在下一介落泊男儿,也羞提父母所取的名字,这位大侠,又何苦强人所难?”   四君子中的老四见他三绒其口,已开始显得不耐烦,这地插咀耻笑:   “是的!你真的很落泊,很潦倒,不过这都是你话该的!你不用再佯装下去了!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我们就是当年你重挫的十大派之其中一派一陇山剑‘万城’的后人,今日,我们就以我们所创的‘子剑阵’,替爹手刃你这个罪魁祸首……”   那白衣汉子仍是懒洋洋的摇首回应:   “抱歉!在下真的只是个说故事的,并不知道什么十大门派,我已经很潦倒,望诸位大侠高抬贵手,别再落井下石,值在这里好奸谋生!”   四君子的老大谩骂道:   “呸!你还在装什么蒜!即使你已穷途潦倒,也太便宜你这种人了!是你令到当年十大派气势丢尽,颜面无存,更导致武林赏条,你以为自己就这样可惜死全身而退?哼!   没有那样容易!”   “今日,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无法逃出我们掌心!兄弟们……”   “君子……”   “剑阵!”   一声号令,四君子其余三人亦不打话,猛地已从内抽出隐藏的剑“伏伏”连声,四人已齐齐掠至白衣汉子周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把他围困在方圆两丈的剑阵当中!   那白衣汉子眼见四人动手,不禁又道:   “各位大侠且别意气用事!在下给各位赔个不是!在下一死又有何足惜,只是,若连字茶室老板茶具被毁,赔了老本,实在于心难安……”   可是,四君子的剑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那个老大复再暴喝:   “妈的!我们四看子剑出吞必见血,还顾虑他什么茅具木桌!”   “接!……招!吧!”   吧字甫出,四君子已同时动剑!   斗然间,一直在旁观的步惊云及聂风,但见剑花铺天,恍如仆张天罢地纲,富不遗风,泰山压顶一般向白衣汉子压去!   好一个君子剑阵!这个剑阵虽名”君子”,却一点没有君子的平和之风,反而异常狠毒凌厉,且四人合使,简直把困在剑阵中时人去路尽封,却脱无从!   步惊云与聂风乍见这个剑阵,二人皆不由自主心中暗思:真是江山代有人材出!这陇山四君子的剑阵真的严密诡奇无比;若他俩在阵中,无论身负的内力如何深厚,只怕也需费上一番功夫,方能破阵!   可是,何以白衣汉子仍不还手,难道他身负奇伤,抑或真的有不能动手的苦哀?正想以他比声音还要快的身手,扑进剑阵内救他之际,谁料……   步谅云却蓦地一把搭着他的肩,像叫他别要出手!   聂风很快便明白步惊云为伺阻止他出手,因为他根本不需出手!   只见于电光火石之间:仍于剑阵中端坐着的自衣汉子,脸上的无奈无助,遂地一扫而空,换上的,竟是一脸剑气!   一脸神话般的剑气!   不错!即使他与鬼虎的主人有所不同,但,鬼虎主人既是一个神话,这个与他气质相若的白衣男人,极有可能,也是一个神话!   一个被逼再出手的神话!   四柄子剑已否则至其方圆五尺之内,可是,他犹是那样气定神闲,只是悠悠转,对着四柄刺近的君于剑道:   “唉……”   “君子之剑,你们一铸为四,剑名‘君子’,本应铸给君子所用,如今,你们却落在四个满口污言秽语、剑不算温文君于的人手上,剑啊!你们四柄若真有知,可会感到怀才不遏?”   “人?”“剑?”“不?”“配!”   语声方歇,那白衣汉子的日光粹地泛起无限同情,这种伶惜眺更落在逼近的四柄君于剑之上,说也奇怪,奇事,迫地发生了!   赫听“波”的一声!四柄君子剑霍地不停自行抖动,恍如剑也无颜面对白衣汉子这剑中神话的声声反间,剑,也在深感自身落在不是君子的人手中而惭愧,惭愧得全身颤抖……   剑既然葛地抖动不息,陇山四君子的手竟再我法操往四柄君子剑,突闲“睁钵钵锑”   四声,四柄君子剑猛地脱手,一同插于白衣汉子跟前的地面上,插地后剑锋犹在抖动不休,俨如在向可能是剑中神话的白衣汉子认错,剑锋,亦登时黯然无光!   还有那玫山四君子,居然亦无法拍剑再上,缘于四柄君子剑抖动同时,他们发觉一股力但自四柄剑柄传至他们虎口,再由虎口!   透丹田,顶把他们四人体内的真气震得紊乱不堪,四人骤然双腿一较,登时“唉”   声迭起,本来应是深具气节的所谓君子,赫然己与四柄君子剑,纷纷跪于那白衣汉子之前,且因体内真气逆乱,一时间亦无法挺腰再站起来!   这一变实是相当惊人!聂风早觉此人应是鬼虎叔叔那个力敌十大门派的主人,亦不虞他身手未动,剑与人,已结他唬得屈膝跪拜。   步惊云更是神为之守!当年黑衣叔叔曾以目光折曲竹剑,已令十岁的他惊为神人,目下这汉子于言谈之间,竟可把四柄子剑羞辱得无地自容,人剑齐拜,实与黑衣叔叔以目曲剑,有异曲同功之妙!   如果他真的以言语令四剑惭愧,那,他便堪称为剑中神话!   即使他其实以内力隔空运劲令四剑抖动,这份功力,亦足以称为神话!   那白衣汉子叹道:   “哎……”   “无名,我答应你不再出手,想不到,今日还是破戒了……”   “只是,你可知道如果他们仅是向我侮辱,我会忍一时之气,姑且就吞了这口气,但……”   “他们每一声,每一句都在侮你,说你令武林萧条,说你活该穷途潦倒;你是我今生最好的一个……,试问,我又怎能……再忍下去?   唉……”   一语至此,那自衣汉子又长长叹息一声,像是无法达成对那个“无名”的诺言而深感内咎。   无名?步惊云与聂风听闻这个名字,方才如梦初醒,双双心忖:难道黑衣叔叔,或是鬼虎叔叔的主人,唤作——无名?   一个曾叱咤江湖、以一敌万鬼神辟易的武林神话何以会唤作“无名?”无名这二字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凄凉往事那白衣汉子叹息过后,又转脸回望茶室掌柜,满怀歉意的道:   “掌柜,实在很多谢你在这些日子以来,不厌其烦,让我这个落泊人在这里操琴维生,可惜……”   “今日我已泄露了自己的武功,此地已不宜再久留下去,恐怕我真的要离开此县;掌柜,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白衣汉子真的说走便走,“见”字刚歇,已然转身就走,诓料就在他与步惊云及聂风擦身而过时,他却不期然停下脚步,他……   望着聂风!   他,在干什么?   这亦正是我此刻心内泛起的疑问!然而白衣汉子的目光看来却没有半点恶意,相反还有一温暖笑意,但听他对聂风道:   “年轻人,谢谢你刚才想出手救我。这个年头,愿意路见不平的人,已愈来愈少了;英雄,他愈来愈少了,唉……”   又是一声长叹!这个白衣汉子,怎地把叹息变成习惯?   是否,他的前半生,有大多令他叹息的遗憎?致令他习以为“惯?”   然而,他适才身处令人眼花绕乱的剑阵之内,仍有瞧出聂风曾想出手相助,这份修为,恐怕连步惊云及聂风亦自叹不如!   那白衣汉于的目光又徐徐落在一直不语的步惊云身上,陡地,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精光,一丝像发现宝藏的精光,又像是发现了一旧令人瞩目的流星,但听他满含深意的对步惊云道:   “真奇怪!“我,竟然看不透你。”   他看不透他?原来,他一直也在留意步惊云?   坐在你身畴的这名长发小子,应该是你师弟吧?他习武的优厚潜质,我一眨便能看透,而且亦隐隐感到,他全身笼罩一股无形的刀气,想必,他所习的武功,有一半是用刀的!”   他请得一点不错!聂风虽以风神腿饮誉江湖,惟其实在这些年来,他亦时会习练当年窥自聂人王的傲寒六诀,身负刀气实不足为奇!   白衣汉子续对步惊云道:   “但你,我也可瞧出你浑身笼罩着一股剑气,只是,这股剑气却令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种如见故人般的感觉,可是,你这么年轻,绝不应会是我这个风雨故人,但,你为何拥有与他类似的……剑气?”   说至这里,白衣汉子忽地探出左手,道:   “年轻人,我可否试一试你?”   语声未歇,他的左手己闪电拾着步惊云的右肩,出手之快,步惊云要闪避也来不及,当场给他搭个正着,接着,他骤觉一股如汪洋大海般的剑气在其体内运行,刹那之间已运转了一大局天,同一时间白衣汉子已然抽手!   但见白衣汉子面露极为惊讶之色,道:   “不……可能!你怎可能身负与‘他’辕出一辙的剑气?难道……   你是‘他’的后人?你,是他的儿子?抑或徒儿?”   步惊体内的剑气,其实只有霍家剑气,与及黑衣叔叔“悲痛莫名”的剑气;瞧这白衣汉子如斯紧张,他口中的“他”,步惊云相信。   必是黑衣叔叔无疑,遂破例张口答道:   “我,”“已知道……”   “你在说谁。”   “可惜,我虽然……”   “很想当‘他’的传人,”“却始终无缘……”   “当他的传人。”   白衣汉子听罢步惊云这句一分为七的话,霎时不由有点失望,恫然沉吟:   “是……的,真的可惜!”   “你,是一柄悲痛的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中奇材;若你能成为‘他’的后人,他日在剑方面的成就,肯定不比我与他逊色,可惜,真是可惜……”   “以‘他’那样一个爱材的人,何以偏不纳你为徒?”   步惊云冰冷的目光竟然罕有地若有遗憾,答:   “他,当年不纳我为徒,”“其实是为我设想。”   “我很明白。”   “所以从不怪他。”   “我只怪我自己……”   “倔强!”   白衣汉子眼见步惊云即使不被纳为徒,亦为‘他’说公道说话。   眼神之中不期望流翼无限欣慰之色,温然道:   “不!你能为他说话,他当年不纳你为徒,便是他自己的损失!   年轻人,你可也别要气馁;以你的练剑资质,将来一定会自成一家!”   “他若是剑中神话,你将来便一定会是震惊武林的——剑中传奇!”   在旁的聂风一直听得莫名其妙,他从不知道以一双冷手命名动徘云掌的云师兄,居然曾经习剑,也居然差点成为“某人”的徒儿;而对于一二人话中的“他”.聂风更愈听愈是迷惑,不由问那白衣汉子:   “前辈,晚辈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请问……   “你,是否鬼虎叔叔的……   “主人?”   乍闻”主人”二字,这名白衣汉子陡地浑身一震,继而又是一阵深深叹息:   “对不起,年轻人,我虽然与你所说的那个鬼虎主人,拥有几乎相同的命运,但,我并没有那样的福气,可以成为别人的主人……”   聂风大奇,追问:   “前辈既不是鬼虎的主人,那前辈到底是……”   聂风本想问白衣汉子到底与鬼虎主人有何关系,谁知话未说完,突听身后仍然软跪地上的四君子中之老大,一脸狞笑道:   “嘿嘿!老子已经知道你这个白衣家伙……”   “到底是谁了!”   此言一出,茶室内的一于人等,皆朝四君子的老大回望,但见他一脸狰狞,你已记起一个极度震撼的江湖传闻一般,君子之风已荡然无存,只听他吃吃笑道:   “还记得,当年的武林前辈曾对我提及,那个武林神话,曾有一个与他同样利害、同样命途的所谓好兄弟,可惜此人甚不长进,武林神话的所谓好兄弟,居然……”   “卖!”“国!”“求!”“荣!”   “哈哈哈哈……”   卖国求荣?这是多么严重的罪状!纵是武林神话亦无法担戴得起!眼前这个也如同神话的白衣汉子,竟然曾是一个卖国贼?   所以……   为了逃避世人批判的鄙视目光,他才会在这穷乡僻坏隐姓埋名?   白衣汉子乍闻此,一时间竟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苦昔一笑,凄然的道:   “卖国?”   “你知道的内情又有多少?”   “我根本不用向你解释,根本不用为自己的声名解释……”   说着说着,他居然放弃为自己辩白折机会,已然转身被去,谁知就在他转身同时,四君子的老大又再絮絮不休,说他一句:   “嘿!有云‘物以类聚’,‘未观其人,先观其友’.武林神话的好兄弟尚且卖国求荣,那个武林神话又怎会是好人?想必,‘他’,也曾与你一起——”   “卖国!”   一起卖国四字,简直字字如雷,轰得那白衣汉于全身颤抖,他逐地转身,瞪着四君子的老大,义正词严、一字一字的为他的好兄弟辩白“不!”   “他!”   “经!对!没!有一一“”“卖!国!”   这名白衣汉子,本来一直不在乎四君子老大耻笑他如何卖国求荣,然而乍听见涉及他那位好兄弟的清名,他便不由分说,忙不送马上替他辨护,可见他如何在乎这个兄:   “如果你们硬要说当年有人卖国,你们就说我好了!‘他’,只是于最后关头放我一马,‘他’,绝对没有卖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千秋万世,若有人要唾骂卖国求荣者,就唾骂我吧!”   他竟然把全部罪名都独搅身上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为了何人?聂风与步惊云深感纳罕。   四君子的老大为了扭转自己软跪面前的鬼态,不由又邪笑道:   “呵呵!那你即是承认当年曾卖国了?哼!你这个十恶不摄的卖国贼!”   白衣汉子又是苦涩一笑,道:   “是!我当年确曾卖国又如何?中国全民皆苦,活在昏痈无运的皇帝手上,这个由无道皇帝管治下的中国,早例该给我这样的刻国贼卖掉!”   四君子的老大道:   “好啊!你终于也亲口承认了?嘿嘿,也好!反正我们仍未找出那武林神话是生是死,今日能羞辱他生前的所谓好兄弟,亦总算大快用心!”   说着朝茶室内的商旅道:   “各位!此人既直认是卖国贼,便应受尽千人万人唾骂!大家若是爱国的话,就向他吐一口吧!”   茶室掌柜及伙计们当然不以为然,惟众商旅却是面面相嘘,似在犹豫。想不到,这四君子的老大如此懂得挑拨人心,居然想煽动群众屈辱白衣汉子。   然而就在众商旅面面相闷之际,突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我,”“绝对相信一一”“他并没卖国!”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一直不大言语、其冰冷神情令众商旅感到心寒的——步惊云!   步惊云一语乍出,聂风也当场站了起来,道:   “不错!我相信,这位前辈,绝对没有卖国!”   四君子老大闻言冷笑:   “哼!你俩异口同声认为他没卖国,从何见得?”   聂风一瞥白衣汉子,气定神闲解释:   “这位前辈身负神话般的剑气,举手投足间已能令人剑屈服。   此等神而明之的修为,你以为是卖国能换来的吗?”   “习武的人若要练至一个超凡人圣的境界,第一件事便需摒弃一切杂念,摒弃一切私欲,他又怎会贪慕虚荣或金银时帛而卖国,这根本不合情理!”   是的!聂风说得一点没错!步惊云虽然并没解释,似亦与他持同一想法。   四君子老大道:   “呸!连他自己也承认了!你们两个,又何必枉作小人?”   步惊云与聂风不约而同朝白衣汉子一瞥,只见他本已苦涩的表情更苦,步惊云益发隐隐感到这个本可成为神话传奇、如今却又寂寞涤倒的白衣汉子,背后一定顺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哀,也许,更藏着一段令他五内吐血、有苦自知的哀伤故事……   果然!这名白衣汉子,眼见聂风仗义直言维护他,不动的心,似乎深深有所感动,他遂地叹息着道:   的我曾在这个茶室之内,说尽几许江湖故事,可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故事,从没有说出来。”   “本来,我预算终此一生,也不会再对任何人说及这个淹没了的故事,然而今天,竟然有人会怀疑我毕生最好的兄弟——‘他’,也是卖国之贼:他纵然已死,也不应受到如此怀疑,为澄清他的清誉,看来,今日我已不能不说出这个故事了……”   一语至此,白衣汉子又幽幽的看了看步惊云及聂风,看了看掌柜与伙什们,还有满屋商旅,与及那陇山四君子,苍凉而又萧素的道:   “这将会是我在这里所说的最后一个故事,这故事,其实是关于两个命运纠缠半生的男人,他们敌亦友亦兄亦弟的故事……”   白衣汉子至这里,不由有意无意地朝步惊云及聂风一望,仿佛,以具超凡修为亦已一眼礁出,聂风与步惊云,将来亦会象他和他的好兄弟一样,亦敌、亦友、亦兄、亦弟……   接着,他便再次提起他手中珍之重之的古旧胡琴,一下一下地拉动若令人碎心碎琴音,他的人,亦霎时回到了过去……   一连串的名字更霎时涌上他寂寞的心头,那是一连串与他曾有紧密关连的名字。   他的前半生,就在这一连串的名字中,转来转去,终于转致如今一败涂地!   潦倒收场!   那一连串的名字就是……   摹龙。   小愉。   僧皇。   剑圣。   还有他今生今世,将永不会忘记的一个名字——   无名!   无名,也曾唤作——   “英雄”、“英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