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天上,没有星,也没有月,黑沉沉的,像是要塌了下来。   地下,更是漆黑一片,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窒息气氛,像是打足了气的皮球,就要炸裂开来。   一条懒龙似的山谷,自西北而东南,不宁静地躺在梵净山一角,山风掠过,遍地松涛,整个的山谷都似翻腾起来了。   蓦地,一声怒啸从山谷深处冲霄而起。   刹那间,转归于可怕的沉寂,沉寂!……   甚至,那凛冽的山风也倏然之间消失了威力。   窒息而寂静的压力,像是维持了半个世纪之久,才被一阵喘息之声冲开了一丝缝隙。   两条黑色的人影,相互依偎着,高一脚,低一脚,重一步,轻一步地从深谷之内,慢慢蠕动着移了出来。   忽然,一个跄踉,两个人脚下一虚,身子向前猛然一栽,收势不住,冲出丈远之外,“轰!”的一声,滚作一团。   “唉哟!”两声,摔得实在不轻。   半天半天之后一声苦笑,其中一人道:“二弟!我实在不行了!”   另一个,仰天发出一阵惨笑,恨声道:“天呀!想不到你我北剑南刀会在这梵净山内,阴沟里翻船,中了七煞神君诡计,死于此地,恨呀!恨呀!大哥,我好恨呀!……”   话声未了,忽然单掌一举,向身侧一棵碗大的松树击去。   掌力落到树上,那仅只碗口粗细的松树只微微地动了一动,竟毫无损伤。   南刀史烈惊天动地的功力,这时连一株小小的松树也伤不了,岂不成了天大的大笑话。   南刀史烈脸上一阵痉挛,颓然叹了一口气,道:“完了!我们北剑南刀真的完了!”   说起北剑程中和与南刀少烈二人,称得起是当代武林中二位盖世奇快,年纪轻轻,已一南一北领袖群伦。   北剑程中和不过三十六岁。   南刀史烈更年轻,只有三十左右。   二人英雄重英越,在一月之前,断然放弃南北霸主之争,化戾气为祥和,结了兄弟之盟,奠定了南北武林团结的基石。   这次为查探一件武林公案,双双结伴来到梵净山。   不料,竟在这梵净山内,中奸徒预先布置的奇毒,落得有力难施,狼狈而逃。   这时,二人毒性已发,看来只有葬身于此了。   南刀史烈怨气冲天,恼恨不已。   北剑程中和却是非常宁静的,淡淡一笑,道:“二弟,事已至此,恼怒何益,我看我们也不用挣扎了,还是利用这剩余的有限时光,兄弟俩好好地作一次畅谈,聊慰残生吧。”   南刀史烈惨然一笑,道:“大哥胸襟如海,视死如归,小弟真是不如你远甚了。”   话声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大哥,你歇歇,侍小弟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配得上我们北剑南刀春秋双义的葬身之地。”   北剑程中和笑道:“二弟,到这时候你还讲究这个。”   南刀史烈似是受了北剑程中和慨然的感染,念度一变,也轻松地一笑,道:“北剑南刀,生为武林之雄,总不能死得太窝囊吧广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愚兄实在走不动,那么多劳二弟了。“   南刀史烈晃了晃头,提起最后一口真力,双目陡的一亮,踏着重浊的步子,向左边一株华盖大树走去。   北剑程中和忽然又叫了声:“二弟……”   南刀史烈止步回头道:“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说?”   北剑程中和道:“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一顿,正色道:“说功力北剑不如南刀!”   南刀史烈哈哈一笑道:“说人缘南刀哪及北剑!”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南刀史烈举步走近那棵大树,惊咦一声,道:“大哥,下面有一户人家!”   说着,人又走了回来,扶起北剑程中和道:“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我们都有救了。”   北剑程中和倚在南刀胸头上,两人一步一拖地向那户人家的一幢茅屋走去。   屋内射出一道灯光,照到他们脸上,他们已是到了那户人家门首。   两人想也不想,山居人家在这三更半夜,怎会犹未入睡的道理,举手便向门上叩去。   屋内无人应声,但门扉却是“呀!”的一声,被他们推开了。   这茅屋并排三间,开门就是正厅。   厅中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火苗大得窜起二尺,桌旁赫然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发出一声阴笑道:“二位果然名不虚传,功力高绝,中了老夫的‘绝命九毒’,居然还能支持到现在,可敬可佩!”   二人先是一怔,接着对视了一眼,同时一昂头,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大步进入屋内,在那老人对面墙边坐下。   南刀史烈冷笑一声,道:“老鬼,你等在这里,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磔磔狂笑道:“我七煞神君尤厉,敬你们是一双人物,特为你们送解药来!”   “啪!”的一声,把一粒黑色药丸,甩在桌上,又冷笑道:“但是,只有一颗。”   斜目瞧着二人,一脸阴狠,道尽了他一肚子坏水。   北剑南刀各自眉头一皱,瞧也不瞧那颗药丸一眼。   七煞神君尤厉“哼!哼!”二声,道:“二位放心,老夫这粒解药绝无任何附带条件,谁先抢到手,便是谁的。”   南刀史烈一张嘴,答上了话,冷笑道:“你说的话算数么?”   七煞神君尤厉阴森森地道:“南刀北剑携手合作,老大颇有二分顾忌,单打独斗,你们谁也不是老夫的敌手,留下你们任何一个,都威胁不到老夫,老夫犯不着失信于你们。”   南刀史烈道了一声:“好!”一个箭步,射到桌前,伸手抓起那粒解药,投入口中,道:“我姓史的总有一天要替我程大哥报仇!”   七煞神君尤厉哈哈大笑道:“要是你,这仇只怕永远也报不了了!”   推座而起,带着一阵大笑,飞射出屋,笑声渐走渐远,终至消失不闻。   北剑程中和怡然而笑道:“二弟胆识兼具,那老魔竟无从施其伎俩了。”   南刀史烈走近北剑程中和身旁,笑道:“大哥,你不笑我太自私吧!”   北剑程中和道:“你天赋比我高,正是老魔将来的克星,理应当仁不让,才是大英雄的本色。”   南刀史烈惨然一笑,道:“多谢大哥谬赞!小……”   一语未了,忽然翻手一指,点了北剑程中和软麻穴。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二弟!……”南刀史烈哪让他说话,一抬腕又压开了北剑程中和的牙关。   北剑程中和双目一闭,他心痛到了极点,想不到这位盟弟,在这时候还会对他下起辣手来。   正当他自悲自哀之际,忽然觉得喉中被南刀史烈送入一物,一股辣椒之气滚喉而下,落入肚内。   同时,耳旁响起南刀史烈的声音道:“大哥,请你原谅小弟不得不用这种手法对付你,要不这样做,我知道你绝不会服用这颗解药的。”   敢情,南刀史烈并未将那颗解药吞入腹中,只压在舌根之下,他早就存心拚着自己一死,来保全自己这位盟兄了。   话说完,南刀史烈仍未将北剑程中和的下颔托回,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红色药丸,托在掌中,向着双目圆睁,泪珠滚滚,作声不得的北剑程中和又道:“大哥,这是你弟妹送给我的一粒‘玉稣丸’,有固本培元,增强功力的奇效,小弟所中奇毒未解,服之无益,一并送给大哥了。”   单指一弹,那粒“玉稣丸”化作一道红光,射入北剑程中和口内。   这时,北剑程中和已是激动得全身抖颤不止。   南刀史烈这才出手托回北剑程中和下颔,又解了他的穴道。   北剑程中和大号一声,抱往南刀史烈,哭道:“二弟,你……你……这叫愚兄如何消受得了呀!”   南刀史烈功力虽然比北剑程中和深厚几分,由于已存必死之心,一鼓作气,消耗体力甚多,现在再也支持不住,身中一软,倒在北剑程中和臂中,笑道:“我不行了!”   北剑程中和急叫道:“二弟,振作起来,我抱你求医去。”   南刀史烈苦笑道:“大哥你别忘了,你的功力还得等半个时辰才能恢复,而我,再也支持不过半个时辰了。”   这是事实,北剑程中和一经说明,哪有不知道之理,这还是因为南刀史烈功力比他深厚,才能再换半个时辰,如果是他北剑自己,只怕再难支持过一盏热茶时光。   当然,北剑程中和现在服了解药,只要在功力未恢复之前,不发生其他变故,他是死不了的了。   唯其如此,以北剑程中和的淳厚心性,眼看着义绝千秋的义弟,行将毒发而死,竟是束手无策,怎不伤心欲绝?不由抱住南刀史烈感愧地大哭起来。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北剑程中和一面伤心放声痛哭,一面不住地哀呼道:“二弟,二弟,你的功力比我高,原该留下你来对付七煞神君才是啊!”   南刀史烈仰脸瞧着北剑程中和赤红的双目,一叹道:“大哥,你错了,我有自知之明,对付不了七煞神君!”   北剑程中和不由止住悲声,愕然道:“二弟,你要是不成,我岂不更没希望。”   南刀史烈含笑道:“大哥,你成!七煞神君怕的只是你,如果这解药是你先吃了,七煞神君便不是这样轻易地放过你,结果,是我们双双毙命于此,我们也就没有除邪报仇的机会了。”   接着,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喘息着道:“小弟看穿了老魔的心机,总算死得无憾了。”   北剑程中和摇头苦脸道:“二弟,愚兄永远忘不了你的好意,可是,你用这些空洞的话,安慰不了我破碎的心。”   南刀史烈脸色一正道:“大哥,我说的全是真话和实情!”   北剑程中和剑眉双蹙道:“二弟,你…”   南力史烈截口道:“大哥,别的不说,我先问你两句话。”   北剑程中和道:“二弟,你有话尽量说吧!”   南刀史烈道:“大哥,我问你,我死之后,你能不能号召南北英豪为我们报仇?”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二弟你的那些朋友深明大义,当不会轻易背盟。”   南刀史烈一笑道:“如果大哥死了,小弟却无法维系北方好汉的团结。”   北剑程中和黯然道:“小兄甚是惭愧,未能好好开导北地同道。”   南刀史烈道:“说一句过虑的话,如果小弟个人活着回去,大哥那些朋友很可能会认为是小弟杀死了大哥。”接着,话声一扬道:“这也就是七煞神君故意留下一粒解药的原因,他希望小弟活下去,好乘机挑拨离间,造成南北武林的再次对立,以遂其独尊天下的私欲,说不定他这时已在外面大肆宣传着小弟的人面兽心…”   他话说得过急,气力难继,倏的一顿。   北剑程中和叫了一声:“二弟…… ”   南刀史烈缓了一口气,摇手打断北剑程中和的话,接道:“大哥,你不要阻止我,我这时精神很好,你让我说下去。”又复一顿。   他哪里是精神很好,分明是回光返照的现象。   北剑程中和心痛欲绝,却不忍再打扰他了。   南刀史烈吸了口气,义道:“大哥死了,南北英雄马上又是分裂局面,而小弟死了,却与大局无碍,说不定更能激起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一鼓消灭七煞神君,替小弟报了仇,也消弥了一场武林浩劫,大哥,你说小弟死得有没有价值!你该为我高兴才对,为什么还在流泪?”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陡的弱了下去,“唉”声一叹,低缓地道:“大哥,小弟一死百了,大哥活着的责任,却是无比的艰巨,你要勇敢地活下去啊!”   说了半天,南刀史烈原来是怕比剑程中和义不独生,故而苦口婆心,提醒北剑程中和千万死不得。   北剑程中和的心事正被看中了,同时也被他一语点破了迷津,不觉豪气如云,朗目精光电射,昂首扬声道:“二弟,大哥答应你,我会坚强地活下去,为你,也为天下全武林!”   南刀史烈脸上绽开一团笑容,探手向怀中摸去,道了一声:“这…”   一口气接不上来,头一垂,就这样死在北剑程中和臂弯中。   三年之后,北剑程中和发奋图强,结合南北武林群豪之力,消灭了不可一世的大魔头“七煞神君”。   五年之后,北剑程中和举家从北地迁来梵净山,在南刀史烈殉难之处,盖了一座梵净山庄。   可是,如今十五年了,北剑程中和找遍了天下,却始终没有找到南刀史烈的妻子“彩虹女”许萍。   她真像飘萍一样,带着大肚子,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此心耿耿,北剑程中和脸上,也再未出现过开心的朗笑。   第 一 章 投桃报李   北剑程中和率领南北群雄扫灭“七煞神君”后,实至名归,成了江湖上首屈一指头号人物。   他自迁居梵净山以来,风移水转,这偏僻的梵净山——梵净山庄——严然成了天下武林重心。   平日排难解纷,一言九鼎,无论黑白两道,各大门派,对他莫不尊崇倍至,礼敬有加。   于是,请他帮忙的人更多了,他本人乐于出头理事,在各方请命之下,使他马不停蹄,东奔西走,一年之小,真难有几天消闲地留在家。   他在家日子虽然不多,但梵净山庄总是热热闹闹的。   因为他人缘极好,朋友太多,人来人往,长年穿流不息,同时又有些知交朋友,简直就以他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住在梵净山庄了。   这些朋友,也替他处理着梵净山庄对外的大小事务,而其中又由九头太岁钟竞年总揽全责。   九头太岁钟竞年确也忠心耿耿,不负所托,替他分劳不少。   家务则由二夫人闪电娘娘蓝纫秋主理,因为大娘子玉美人白倩如生性柔和,不善理家,乐得清闲自在,一心礼神拜佛。   大娘子玉美人白倩如生了三男一女:老大程管、老三程雅慧、老五程明、老七程叔。   二夫人闪电娘娘蓝纫秋生了一女二男:老二程宁、老四程雅珍、老六程胥。   五男二女之中,最大的程管也只不过二十左右,最小的老七程叔还只有十二岁。   这些孩子,从小就在一般伯伯叔叔群中长大,五花八门的功夫学得又博又杂,样样都懂,样样稀松,没有一个及得上他们的老子北剑程中和十之一二。   他们功夫虽不高,但是却从没有遇到过敌手,这理由很简单,大家都给他们老子北剑程中和面子之故也。   于是,这些孩子,出于后天环境关系,多多少少养成了一些骄气。   北剑程中和不是糊涂人,当然也看出了自己的孩子难继父业,不可能保持家声,有心亲自管教,又苦于事务太多,抽不出身。   同时,他还不死心,总想找到彩虹女许萍,以慰盟弟南刀史烈在天之灵。   如果找不到彩虹女许萍,把她接到梵净山庄来善加赡养,这是他死也不能瞑目的恨事。   所以,他虽看出自己的孩子一个个不成器,需要他的教导,却也无法退隐江湖,居家课子。   这次他出外,差不多又有半年了。   再有半个月,就是南刀史烈成仁全义的十五周年忌日。   这个日子,照例是梵净山庄的一件大事,北剑程中和每逢这个日子,不论在天南地北,也必在一个月之前赶了回来,亲自安排奠祭,绝不假手任何人。   可是,这一次离开大祭的日子不过十天左右了,他竟然还没有赶回来。   大家在谈论着:不知北剑程中和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因此全庄,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情绪。   就是他那几位少爷千金,也出奇地安静了不少!   近几日来,甚至连天气都变了,细雨连绵,下个不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是使人心烦得很。   低垂的云层,把夜幕早拉下了半个时辰,才只是黄昏时光,山谷里已是阴阴暗暗,黑沉沉的了。   偌大的梵净山庄,也显得过分的清静。   突然,一声希聿聿的马嘶声,划过长空,传入了梵净山庄。   沉闷的梵净山庄,顿被那声马嘶声,引起了极大的骚动。   那是北剑程中和座下宝马“乌云盖雪”的特有嘶声!   庄主回来了!   梵净山庄大门口挑起了八盏比人还要大的风灯,全都在突然之间大放光明,也照亮了半片天。   一匹骏马疾驰似箭一般向梵净山庄冲来,马上是一个劲服疾装的汉子。   看那身打扮,来人怎会是北剑程中和!   “小子!你是谁?敢做我们庄主的马”一声暴喝,闪出一条人影,伸手一抓,扣住急冲而来的骏马辔头。   这人好大的臂力,那么快的奔马,竟被他单臂之力一扣而上,四腿一齐定在当地。   马上的人,一个收势不住,从马头上倒翻下来。   他,也不含糊,双臂一抖,使了一式“飘风落叶”,身手矫捷地落到地上,急口道:   “钱大哥,是我李顺!”   敢情,他也是焚净山庄的人。   “李顺!庄主出了什么事?”   一条高大的身影,一步跨到李顺身边。   李顺在梵净山庄算不上什么人物,凭他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使用庄主北剑程中和的坐骑,这时,全庄正为庄主误期不归的事担心着,自然冲口而出的,也是庄主的安危。   李顺抬眼一见来人,竟是全庄权势最大的九头太岁钟竞年,神态一肃,忙答道:“庄主很好,没有什么事……”   一语未了,屋内一连纵出数条人影,有人娇喝一声,道:“李顺,你捣什么鬼,可是要讨打!”   说打就打,一条娇小的人影,脱群而出,玉手一挥便向李顺脸上掴去。   李顺一见惊动了少爷小姐们,眉头一紧,看来只有白挨一下再说,尤其这位四小姐,是出了名的小雌老虎,弄不好只有更倒霉。   李顺仰起脸,是准备实挨一下的了。   不料,九头太岁钟竞年确是一位深明事理的人,明知道李顺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要没有原因,天大的胆也不敢胡来,大袖一挥,喝声:“雅珍,不可随便打人。”挡住了四小姐程雅珍。   四小姐程雅珍真还有些怕这位粗壮的钟二叔,小嘴一撇,气得一张秀脸煞白,退到一边去了。   但,还是瞪了李顺几眼,哼了几声。   李顺暗中叫了一声:“侥幸!”不等九头太岁钟竞年再问,先赶着一口气说道:“庄主在后面就到,特命小的先回报钟爷,请钟爷集合全庄老幼,在庄前准备迎接贵宾。”   九头太岁钟竞年浓眉一皱道:“来人是什么身份?”   李顺道:“小的不知。”话声一顿,又自动补充道:“小的仅见是一位中年夫人和一位年轻公子,另外还有四位七八十岁的老翁。”   九头大岁钟竞年方自沉吟,大公子程管接口道:“两位老人家是不是也得随众在庄前相迎?”他口中的两位老人家,当然说的是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与二娘闪电娘子蓝纫秋。   李顺“啊”了一声,道:“是的,庄主特别交代二位夫人也须出迎!”   五公子程胥冷笑一声,道:“什么东西,也要惊动二位老人一家。”   九头太岁钟竞年看了五公子程胥一眼,本想斥责他两句,忽然又改变主意,叹了一声,吩咐大公子程管道:“管侄,你去报与二位夫人知道,请她们准备出迎庄主与客人。”   大公子程管剑眉一蹩道:“大娘一心礼佛,早就不问俗事,只怕她老人家……”   九头大岁钟竞年道:“你只要说来的是位中年夫人,你大娘不会不破例。”看他威猛如虎,原来乃是粗中有细之人,他已猜想到来人可能是谁了。   梵净山庄大门外高挑的风灯,由八盏增加到一百零八盏,整齐地排插在道路两旁,延伸出一里多长。   闪烁的灯光底下,站满了梵净山庄高高矮矮、男男女女的各色人等。   大夫人玉美人和二夫人闪电娘子并肩站在路右边的最前头。   二位将近四十左右的夫人,仍是玉貌如花,看似不过二十许人。   路左边的最前头,是黑塔般的九头太岁钟竞年,翘首望着前向上空不时冲天而起的火花,计算着步步接近的贵宾位置。   冲天火花越来越近,一阵杂乱的蹄声传来,暗影中现出一大群人影。   两位夫人和九头太岁钟竞年飞步迎上去,如捧凤凰似地捧着一位美貌不下于两位夫人的妇人和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穿过夹道的欢呼声中,走向梵净山庄。   北剑程中和笑声不绝地陪着四个皓首老人,走在女眷之后。   他的笑声,是十五年来最开朗的了。   当他们两拨人穿过欢迎的人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轻轻地“咦”一声。   “咦”声小得像蚊子叫一般,可是并没能逃过这名震天下的北剑程和的耳目,他神目一闪,便看出那“咦”声是发自一个中年妇人之口。   他不由地眉头一皱,当下没有说什么,心中却记下了,准备有空的时候,再行查究。   因这声“咦”声太不寻常了,惊讶之中,更包含了无尽的懊恨。   最使北剑程中和心绪难宁的,不仅是那声轻“咦”的奇突费解,尤其是那发声的中年妇人其人。   那妇人,他太熟悉了一一她就是他四女儿雅珍的奶娘何妈。   她在十四年前,带着一个初生的婴儿,饿倒在他老家附近,被好心的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碰上,而收容了她母子。   那时正好四丫头雅珍出生不久,闪电娘娘蓝纫秋奶水不足;于是她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四丫头雅珍的奶妈。   一晃就是十四年下来,她的儿子何小莒,也就成了几位公子小姐的小听差。   “奇怪,莫非她认识史家弟妹?可是她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苦苦地折磨了十四年。”这念头从北剑程中和脑中一掠而过。   他这时不便惊动她,故作不察,拥着盟弟史烈的夫人和独子史威走过人潮,进入庄内。   够身份的亲朋一个一个,随后跟了进去,那不够身份马上与史夫人相见的,也各自分散,去做份内的工作了。   霎时间,梵净山庄庄门外,人潮云散,只剩下那奶妈一人兀自站在一盏风灯之下发呆。   一阵山风刮来,吹得她打了一个冷噤,宛如梦中惊醒似地轻“呵”了一声,急步向庄内走去。   蓦地,庄内射出一条人影,向她迎面冲来,人到她面前,身子一顿,现出一个精壮结实的大孩子,吁了一口气,道:“妈!   果真是您!“   那中年妇人神思不属地道:“可是有人找我?”   那大孩子道:“是孩儿不见您老人家回去,放心不下。”   说着,向那中年妇人偎去,不尽孺慕之情。   那中年妇人落漠道:“你出来,向公子小姐们说过了?”   那大孩子摇摇头道:“他们这时正围着史夫人谈得起劲,大约无须孩儿侍候了,所以,我偷偷溜了出来找娘。”   抬眼看到中年妇人脸上凝结着从未有的寒霜,话声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妈,我今晚不进去了,陪你散散心可好?”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叹气,可见他内心中是多么的抑郁。   中年妇人见爱子小小年纪,就有了成年人的感情,心头一惨,逼出一丝苦笑,道:   “好!娘也不愿再让你侍奉别人了!”   那大孩子一怔,道:“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人落下两串泪水,道:“妈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那大孩子愕然道:“妈,你为什么哭了,您不是说一个人不应该哭的么!”   中年妇人哽咽地道:“其实妈也足有能力,使你的生活过得不下于程家的孩子们。”   “妈!你……你的话儿孩儿实在不懂!”   中妇人揩去泪痕,忍住伤感,道:“孩子,你可曾想过你自已的身世?”   那大孩子突然双膝跪下,道:“妈,孩儿自成人以来,对于自已的身世,就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不愿引起你老人家的不悦,不敢启齿,妈,您现在可以告诉孩儿么?”   中年妇人玉容一凛道:“是的,妈今天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第 二 章 疑古疑今   梵净山庄后院西北角,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大小三间,另成天地。   这个小天地,就是那中年妇人母子二人工余居歇之处。   凭她一个奶妈身份的人,竟有自己的小天地、虽说是带大四小姐有功,深得二夫人闪电娘娘蓝纫秋的欢心,但由此也可见北剑程中和对人宽厚的一面。   他之所以人缘好,就因为处处顾到别人的方便和别人的需要。   屋内一盏孤幻,闪动的火苗,照在相对而坐的母子二人脸上,母子二人的面貌非常清楚地现了出来。   那中年母亲风度不差,坐在椅了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大门大户的气派,只是她那张尊容却显得非常粗俗,这粗俗,并不是说她脸上轮廓长得不好,而是她过分表现自己的尊容,又不懂化妆的要领,把一张脸弄得红红白白极不相称,使人看来,觉得她是一个无知的妇人。   那十五岁左右的大孩子,身体的发育,超过了他这般年纪应有的标准,如果他不是在半岁时就来到北剑程中和家中,大家亲眼看着他长得这样壮实,谁也不会相信他只有十五岁,而准会认为他足有十七八岁了。   他脸上稚气未除,英俊的脸型使人一见之下,好感油然而生,一双眸子,精光闪闪,武功底子不坏——在北剑家中,这算不了希奇。   母子二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母亲粗眉不住地跳动,大有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之概。   儿了满脸情急渴望之色,双睛定在娘的脸上,老以为娘的话上就要出口,偏偏老等老不见她开口。   他实在急了,忍不住道:“妈,你可是又不想告诉孩儿了?”   母亲粗眉一皱道:“话太长,我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儿子道:“孩儿先想知道爸爸是谁?妈您又到底是谁?”   母亲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妈今夜还有别的打算,要说的话太多,一时也说不清,这样也好。你要知道什么便问什么,我简单地告诉你,留下时间,我们办要紧的事。”   儿子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忖道:“看妈今天情形不对,不知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要发生?”心中想着,口中却道:“妈说得是。就请妈开始告诉孩儿刚才所问的吧。”   母亲神色一肃,沉声道:“   “你爸爸姓史名烈!”   儿子身形一震,愕住了。   只听母亲接着又道:“妈我,就是彩虹女许萍!你就是你爸留下来的唯一骨肉!”他被唤作莒儿,名字当然就是史莒了。   史莒双目发直,全身起了轻微的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消息太突然了,显然他有点承受不住,不知该怎样面对当前的事实。   许久许久,史莒才转动了一下眼珠,神情激动地道:“那……那……今晚庄主接回的史夫人是谁?”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说的话,而是直觉地想到北剑程中和接回来的史夫人身上。   彩虹女许萍不加思索地道:“她是你表姨,十五年前的霓霞仙子黄妙妙。”   史莒眉头一蹙道:“什么样的表姨?”   彩虹女许萍道:“她是你外婆的侄女儿,和妈是表姐妹,后来,你外婆收她为徒,于是又成了我的师妹。”   史莒这时脑中昏昏乱乱,毫不深思,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道:“表姨是不是爸爸的大夫人?”   他觉得北剑程中和有两位夫人,自己父亲甫刀与北剑齐名,再有一位夫人应是很平常的事,同时,看看自己的母亲,实在比起那新来的表姨丑了一倍不止,是以产生了这种无中生有的想法。   彩虹女许萍听了先是粗眉一扬,继而冷笑了一声,道:“她倒是很想嫁给你爸做二夫人,可是你爸没有要她。”   史莒一脸迷惑地瞧着母亲那张丑脸,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妈……”忽然头一低,心中一阵愧疚,真的,儿子哪有嫌母亲不美的道理!   虽然,这仅只是外形的比较,史莒也甚是自咎。   彩虹女许萍知子甚捻,史莒难于出口的话,她完全懂,忽然一笑道:“孩子,你觉得妈比表姨丑,你爸怎会爱上我是不是?”   史莒俊脸涨得通红,呐呐地说不出一个字。   彩虹女许萍含笑道:“孩子,你懂不懂‘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的意思!”   史莒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取妇取德’,古有名训,爸乃是舍生取义的大英雄,所行所为,自非常人能及,由此可见妈必有过人之德,亦非寻常之人。”自咎之心更甚。   彩虹女许萍注目道:“孩子,你不会以妈不美引为羞耻吧?”   史莒神情一震,惶悚地道:“妈,孩儿只觉得妈是孩儿最亲的娘,在这人世间,谁也取代不了。”   彩虹女许萍笑了,道:“其实,当年的妈,并不一定赶不上你表姨,唉!……”脸上的笑容倏的一敛,似有无限辛酸,一言难尽。   史莒贬了一眨眼睛,在母亲脸上凝注了半天,道:“妈,孩儿觉得你的脸型轮廓,好像与表姨很是相似。”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你外婆和你表姨的妈,原是一胎双胞的姐妹,她们人长得就极力相像,她们生下的女儿,自然也会相像的了。”   史莒忽然剑眉一飞,道:“妈,你为什么要这样自苦,不把实情告诉程伯伯,任他在外面把表姨当作你接了回了?”   彩虹女许萍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全消失了,变得冷森森地道:“你以为程中和他真会把她接错?”   史莒道:“程伯伯从来没有见过妈,这不能怪他。”   彩虹女许萍冷笑道:“你程伯伯瞎了眼,难道你表姨也哑了嗓子不成,有什么话说不清的,哼!你倒替他们想得好,他们要不是彼此串通好了,才怪呢!”接着话声一哽,充满了悲凄意味,戚容道:“十四年的隐姓埋名,苦守在‘焚净山庄’,今天总算被我看出那伪君子的一点可疑痕迹来了。”   史莒年纪虽然不大,脑筋的反应却是天生的锐敏,当时心念一动,忖道:“妈的话说得不错,程伯伯纵是认错了人,也要表姨承认呀,其中一定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同时,妈也没有理由不向程伯伯表明自己的身份,再则……”一念未了,已听母亲恨声又道:“妈在得到你爸遭难讯息时,就怀疑程中和的话不尽不实,所以才苦心孤诣,混到他们程家来查明真相,可是,十四年了他都表现得天衣无缝,满口仁义道德,整天念着可怜的烈弟长,烈弟短,使我自己几乎推翻自己的想法了,哈!哈!哈哈……”忽然发出一阵冷笑,又道:“想不到天网恢恢,到底给我找到了他的破绽了。”   不要看她说话恨声连连,其实从她十四年来不动声色的苦等,不轻举妄动的行事看来,可见她是一个非常正真的人,就是杀夫之仇,也能忍耐,非查明属实,不妄下断语。   史莒全身一颤,大惊道:“妈,你是说程伯伯有杀死爸的嫌疑?”   彩虹女许萍道:“如今看来,只怕不仅是嫌疑,而是真的事实了。”   史莒双眉紧锁道:“孩儿看那程伯伯平日为人很是不错,似乎…”   彩虹女许萍正色截口道:“就因他表现好,从外表上看去很是不坏,所以我过去才没有采取激烈的行动。”顿了顿又道:“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爸是怎样死的?”   史莒一怔道:“妈,你问这话做什么?爸的死,早已遍传江湖,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彩虹女许萍道:“我要听听你自己叙述一遍。”   史莒不敢拂逆,简要地道:“据程伯伯说:当年爸与他两人为了查探一件武林公案,双双结伴来到梵净山内,不料中了‘七煞神君’暗布的‘绝命九毒’,二人相扶着逃到现在这座庄院坐落的地方,在一栋茅屋之内遇见了‘七煞神君’,‘七煞神君’取出一粒解药放在桌上,只准备救活他们当中一个人的生命,当时爸抢着假装把那解药吞服了,待‘七煞神君’去后,爸又出其不意地制住程伯伯,强把那解药转给程伯伯服下,同时,还把妈的一粒‘玉酥丸’也给程伯伯服了,爸于是就这样舍生取义地死了。”接着黯然地一叹后,星眸一朗道:“爸此举义烈千秋,确是人间大丈夫典型,孩儿深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妈……”   话声未了,彩虹女许萍冷笑截口道:“多美丽的谎言!多恶毒的心肠!他杀了你父亲,竟连我们报仇的口实也被他巧妙的说词堵死了,你看他厉害不厉害!”   史莒摇了摇头,沉吟不语。   彩虹女许萍长长一叹,道:“孩子,你年纪轻,不知人世间的险恶,想当年王莽谦恭下土时,谁又看得出他是心怀叵测的大奸人呵!”   史莒眉一轩,轻轻“咦”了声,道:“妈,你当初独持疑议,可是有何发现?”   彩虹女许萍道:“孩子,你为什么不想想程中和编造的这些话,本身就有不少破绽?”   史莒沉吟了一下,道:“孩儿想不出来。”   彩虹女许萍道:“我们替‘七煞神君’想想,他明知你父和程中和都是不好惹的人物,既已暗算得手,为什么还要送一粒解药给他们,给自己留下一个后患?”   史莒一愕,道:“这……孩儿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彩虹女许萍又道:“据说中毒而死之人,纵是血肉化尽,在那遗骸之上,也必仍有毒质存在,可是,你父死了之后,程中和起先是不说出把你父亲葬在何处,后来又把你父的遗骸藏在本庄那间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的密室之内,这不是明明他心中有鬼,怕人发现他的秘密么?”   史莒心头一震道:“妈可是认为父亲根本就不是中毒?”   彩虹女许萍道:“我确实疑心你父亲不是中毒而死,而是死在程中和暗算之下。所以他才藏起你父亲的遗骸,怕人查验出来。”   史莒沉默无话,突然皱眉道:“假使程伯伯顾虑周详一点,他很可以找一副中毒而死之人的骸骨,来伪冒父亲的遗骸,这样岂不是就不怕人发现了。”   彩虹女许萍冷笑一声道:“死人骸骨可以随便找来冒充,但是‘绝命九毒’可是假不成的!”话声微顿,又道:“纵使他找到了‘七煞神君’的‘绝命九毒’害死一人,用以冒充你父遗骸,可是还有你这亲骨肉在,仍可验出真伪。”   史莒愕然道:“孩儿未学过这种本事,哪有辨别真伪之能。”   彩虹女许萍忍悲一绽笑容,道:“傻孩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滴血认亲的法子?”   史莒摇头道:“孩儿从未听人说过。”   彩虹女许萍道:“如果采用滴血认亲的法子,只须取出你父亲的骸骨,然后用你的鲜血滴上去进行试验,那骸骨如果是你父亲的,所滴的鲜血,就会被它吸收,别人的鲜血,你父亲的骸骨不会吸收的。反之,不吸收你鲜血的骸骨,自然就不是你父的了。”史莒道:“这样说来,那是一点也不假的了,所以程…中和要把父亲的骸骨藏起来。”   彩虹女许萍又补充道:“程中和这些年来找寻你我母子,只怕就含着斩草除根之意,所以我不敢向他泄露身份。”   史莒聪明透顶,也能触类旁通,道:“程中和找两个假冒之人来,一则可以彰己之德,再则更可借以压制我们对他采取不利举动,至于表姨,那是因为她眼看有利可图,故而明知对不起妈,也昧起了良知,与他串通作弊起来。”接着,又咬牙恨声道:“妈!孩儿饶不了那老贼!走,我们找他们算帐去!”   晃肩便向屋外冲去。   第 三 章 志在千里   彩虹女许萍轻叱一声,道:“莒儿,站住!”   史莒事母至孝,虽在骤闻乃父死难真情,激动不已之下,闻得呼喝,仍然毫不拂逆地折腰倒射回来,惶惊地道:“妈,孩儿错了么?”   彩虹女许萍见爱子小小年纪,就能忍人之不能忍,懂得顺从亲意,不由心中一惨,暗忖道:“人家的孩子,像他这点年纪,正是赁事不懂,只知使性欢乐之时,而莒儿他,却承据着人间的悲痛与委屈,唉!上天对人,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一阵嗟叹,道:“孩子,我问你,这个帐你准备如何算法?”   史莒轩眉昂首道:“孩儿先找那程老贼当着大家问他个一清二白,然后要他血债血还!”   彩虹女许萍苦笑道:“孩子,你别忘了,程中和刚刚接回了冒名顶替之人,在表面上,他们才是你父亲的遗族,你凭什么身份去找他算帐?他只要随便给你安一个罪名,你就有口说不清了。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史莒凛然道:“妈说得是,孩儿一时冲动,以后自知抑制,伺机而动。只不知妈如今有何打算?”   彩虹女许萍道:“现在,我要带你离开‘梵净山庄’!”   史宫讶然道:“离开‘梵净山庄’?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梵净山庄’?隐伏在这里,不是比较方便行藏么?”   彩虹女许萍歉愧地道:“是妈不慎,不合一时控制不住情感,把行迹落到了程中和老贼眼中,如果不早早抽身离去,迟了只怕要发生变化。”长长一叹,又道:“同时,妈也想利用程贼今天自以为得计的高兴头上,冒险探他那间密室,先查清实情,今后才好放开手去做,我们要报仇,也不能给你父亲丢人,我们要报得光明正大,有证有据,好叫天下武林同道,知道史烈的儿子,不是不讲理的人。”   史莒决然道:“是!孩儿记下了。”   彩虹女许萍瞧着英气勃勃的儿子,心胸为之一开,道:“孩子,对于你今后报仇的事,为娘还有一个构想,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史莒肃容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孩儿此生唯有此志,不达目的誓不休。”胸脯一挺,朗声又道:“妈,你有什么话,孩儿静聆训际。”   彩虹女许萍展颜一笑道:“孩子,你有这种志气,也不枉为娘茹苦忍辱了十四年了。”   略为一顿,接道:“以我们与程中和的私仇来说,纵是千刀万剐地杀死他,也难消你我母子心头之恨。”   “唉”忽然长叹一声,接道:“程中和虽有取死之理,可是,我们也不能忘了,他在武林之中,确也曾做了一份令人称颂的大事。”   史莒剑眉一蹩道:“妈!……”   彩女许萍摇手打断史莒的话头,道:“孩子,我问你,当年首倡统一南北武林,为天下武林带来十几年平静岁月。这件功劳算不算得是程中和的?”   史莒点头道:“就事论事,我们不能否认这一点。”   彩虹女许萍道:“孩子,妈很高兴你能如此是非分明,态度公正。”   史莒道:“这都是妈平日的教导!”   彩虹女许萍道:“因此,为娘再三思考,为了激励武林正气的缘故,姑可免他一死。”   史莒迷惘地道:“妈,那么我们的仇——?”   彩虹女许萍凛然道:“我们的仇自然要报!”   史莒道:“这…”   彩虹女许萍正色道:“我们要报仇,但无须固守那种血债血还的世俗报仇观念,我们报仇不能危害公众,所以我要你在你将来的一切,无论武功或声望,都胜过程贼,足以取代他维系武林安定的地位,不会因你报仇,而招致不良的后果时,才提出证据,把程贼的劣迹公告天下,妈只要看一眼那老贼身败名后的羞愧神情,也就心满意足了。”   史宫道:“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了。”   彩虹女许萍深深地一叹,道:“这样足够了,对你的负荷来说,也已比杀了他更困难千百倍了。”   史宫毅然道:“孩儿不怕困难,只是…”   彩虹女许萍双目精光陡射道:“你既不怕困难,还有什么顾虑的?”   史莒呐呐地道:“孩儿只怕老贼天不假年,等不……”   彩虹女许萍面孔一扳道:“程老贼现在才四十多岁,五十不到,再过十几年,也不过六十左右,你该知道,你父亲在二十四岁时候,已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要是到三十岁仍无所成,你还立的什么报仇大志。”   语重心长,彩虹女许萍意在激励,所以说话神情极为严厉。   其实她的热泪,已将夺眶而出,扭过头去,挥袖偷偷揩拭。   史莒体会出慈母一片深心,双眉一坚,道:“妈,孩儿遵命,一定做到!”   彩虹女许萍仰手摸着史莒的面颊,慈爱地道:“孩子,妈苦了你了。”   史莒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原该如此,妈的要求并不过份。”   彩虹女许萍凄然笑道:“你真是妈的好孩子!”举目向四周打量一眼,摇手一叹道:   “这里的东西都是程贼所有,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又拍了拍全身,一摊双手,苦笑道:“为了避人耳目,甚至连兵刃也没一件,我们先去探一探老贼的密室,然后离开‘梵净山庄’吧!”   史官双眉一扬道:“孩儿此时,已是片刻难留,越快越好。”   于是两人相偕走出木屋。   北剑程中和那间任何人不得进入的密室,位于全庄中心;不论从哪一个方向进入,都得穿过不少厅堂,才能接近。   武林太平已久,“梵净山庄”也难免疏于戒备,那密室在北剑程中和心目中,虽是重要无比,却无看守之人,由于庄中谁都知道密室附近乃是禁地,是以各各自爱,从未有人擅自接近一步,事实上,这些年来,“梵净山庄”也确未出过什么事故,所以大家更是粗心大意了。   彩虹女许萍和史莒母子二人,在“梵净山庄”的身份,一个是四小姐的奶妈,一个是公子们的书童,都有理由穿堂入室,所以一路上,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山庄中心。   当他们经过一座厅堂时,只听北剑程中和洪亮的朗笑,透户而出。   母子二人,不由被那笑声吸弓!得走了过去,站在厅外向里张望。   这座花厅,是“梵净山庄”专为接待特殊贵宾用的。   这时只见在厅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筵,四位皓首老翁分坐了首席,其次就是那冒牌母子,北剑程中和与二位夫人,则在下首   相陪。   七位公子小姐,都没有席次,站在四周,负责上菜送酒。   至于一干丫环们,都退在花厅外厢,听候呼唤。   这种摒弃丫环下人不用,而以儿女们侍候之责的大礼,自“梵净山庄”立庄以来,这还是第一遭。   由此可见北剑程中和夫妇对那四位皓首老翁和那冒牌母子是多么的敬重了。   彩虹女许萍母子杂在外厢丫环群中,见此情形,不由相视一笑,满脸尽是鄙夷之色,都暗骂北剑程中和真会做作。   北剑程中和朗朗笑声中,离座而起,双手捧着一杯酒,向上座的四位皓首老人恭敬地一照道:“四位老前辈为了琢育晚辈史贤弟遗孤,不惜纤尊降贵,放弃清修,前来舍下,高谊隆情,至为可感,晚辈谨以十二万分诚意,敬各位一杯,聊表寸心。”   北剑程中和先干为敬,脖子一仰,干了杯中美酒。   史宫剑眉一皱,轻声道:“妈,他还请了四个师父来培植那冒牌的人哩!”   彩虹女许萍瞧了爱子一眼,恨恨声中,传音道:“不争气的人,有好师父又能怎样,业精于勤,你只要自己知道努力,把我给你的那本秘籍学好,不会没有出头的日子。”   史莒忽然心中一动道:“那本秘籍是不是爸的??”   彩虹女许萍点了点头,道:“妈过去怕你沉不住气,所以没有告诉你……”   厅中四位皓首老人,已是接受了北剑程中和的敬意,各人干了杯中之酒,居中一位摆手示意北剑程中和坐下,道:“程大侠,老朽兄弟为人一生,敬的是义烈汉子,史大侠当今武林楷模,我们黄山四个老不死。能替你尽点心力,乃是义不容辞之事,哈!   哈!老弟,你也不要把这些话老放在嘴上,兔叫老夫兄弟四人,过意不去。“一声哈哈,正好打断了彩虹女许萍的话头,可也惊得彩虹女许萍为之一震,扯了史宫一下,疾步而走。   史莒念念于怀地道:“妈,黄山四老是什么人物?”   彩虹女许萍忧心仲忡地道:“黄山四老乃是隐世已久的四位绝世高人,其功力到底有多高,简直无人得知,想不到竟被程贼请了出来,孩子,你要好好努力呵!”   黄山四老乃是五十年前武林中的风云人物,他们原是两对亲兄弟结成的异姓手足,甘明是老大,李昆次之,甘亮第三,李和最小,最小李和,也足足有九十多岁,其他三人,年纪自然更高了。   他们盟兄弟四人各有一身莫测的功力不说,而且各有专精,刀,剑,拳,掌,一时无两,在近世武林中,已是可望不可及的仙侠一流人物。   真是天公不平,倒造化了冒名顶替的人,平空拜得了四位奇绝的师父。   彩虹女许萍母子几个转折,来到一间其大无比的大厅之内。   在这大厅中间,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坟墓。   不,只能说是坟墓形的密室,因为正南方,还有两扇石门,门楣上更有北剑程中和用大力金钢指题书的四个大字:“灵明无间”   写得龙飞风舞,人石三分,不仅写得好,所显功力也深厚得令人咋舌。   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自隐伏“梵净山庄”以来,这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大厅,这大厅空空荡荡的,自然使人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二人相扶着,鼓起勇气,走到石门之前。   只见那石门关得紧紧的,彩虹女许萍跨前一步,双掌向门上一贴,暗中运劲一吐,那石门竟是纹丝不动,莫想推动分毫。   史莒剑眉一轩,晃身退了五步,道:“妈,我们全力施为,硬劈它几掌看看。”   彩虹女许萍皱眉沉声道:“不行,那会惊动他们!”   史莒道:“难道我们就空手而退不成?”   彩虹女许萍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空手而退,有何不可?”   史莒道:“孩儿实在心有不甘。”   彩虹女许萍似是也不太甘心,锁眉沉吟了片刻,道:“孩子你过来,我们再向左右推推看,但愿这次不要再失败。”   史莒依言走回来,贴上双掌,两人合力先向左边推了一下,石门毫无动象,接着又转向右边推去。   动了!那石门向右边移开了一寸。   史莒大喜道:“妈,这次对了,我们用力。”接着大喝一声:“开!”   母子二人一齐用力,向右边一推。   门是推开了五寸,可是那石室之内,也同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敢情门上有机关,事先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事机泄露了。   彩虹女许萍长叹一声,一把抓住史莒的手臂,一声:“退!”   点足飞身,出了大厅。   他们的身子刚刚飞出大厅,便听一阵“砰!砰!砰!   之声,那座大厅所有的门户,都自动地关上了。   母子二人,不由暗叫了一声:“好险”只要稍一犹豫,便莫想脱出厅来了。   史莒沉不住气,道:“妈,我们快走!”   彩虹女许萍却摇头道:“现在不能走,闻警而来的人,马上就会到,要沉着,假装我们是闻声先赶来的,先蒙混片刻,再伺机脱身不迟。   话声才落,已见无数人影,从四方八面,扑了过来。   一条高大的人影,首先落到他们身前,厉声道:“是谁擅入禁地?”   来人赫然竟是“梵净山庄”总揽大权的钟二爷九头太岁钟竞年。   第 四 章 一错再错   史莒这些年来,在七位极难侍奉的公子小姐折腾下,为了适者生存,人已训练得机警绝伦,凡事能随机应变,见话答话,口齿伶俐到了极点,当下,他神色泰然地,毫不犹豫地迅即答道:“启禀钟爷,小的也是闻警而来!”   九头太岁钟竞年打量了彩虹女许萍一眼,许萍顺着他的眼光,一福道:“唉!也不知什么事,这样晚了,四小姐还叫莒儿来传小妇人。”   九头太岁钟竞年浓眉微皱一挥手,道:“这里没有你们母子的事,四丫头既然找你,你就快去吧!”   彩虹女许萍应了声:“是”带着史莒,在嚣乱的人声中,向后园走去。   母子二人慌慌忙忙来到后国,史莒道:“妈,你等一下,我去弄两匹马来。”身形一晃,扑向马房。   密室的警讯,也惊动了马房的马夫,他们没有资格过问庄中大事,由于好奇心的驱使,都站在马房外面,伸颈而望。   一见史莒出现,大家一窝蜂地围上来,七言八语地道:“史爷,出了什么事?”   “史哥儿,是哪里来的狂人,吃了熊心豹胆,敢来‘梵净山庄’生事?”   史莒在公子小姐们面前,只不过是一个跑腿听差的小书童,可是在这批人眼中,身份就完全不同了,他是公子小姐的亲信,随便一句话,就可以砸了他们的饭碗,他虽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害人的事,但谁又不巴结他三分,那些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就涎着脸称起他爷来了;那些年纪比他大得多的,也少不了称他一声“哥儿”。   平时,史莒总是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成一片,可是这时,他没有时间,也没那种心情,寒着脸“哼!”了声:“快牵两匹上好脚力的‘待命马’给我!”   以他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不必多作解释,才有分量,才有气派。   当然,大家心里也有数,他的话还不就等于公子小姐们的话,谁敢多问一句,同时,大家也知道他的脾气,要不是事情紧急,他也不会拉下脸来。   真是一呼百诺,史宫的话刚出口,马房里便有人接口道:“来了!来了!大家让开!”   一阵蹄声得得,两个马夫,牵来了两匹骏马。   要知,“梵净山庄”领袖武林,为了应付突发事故,经常有十匹骏马,鞍不离体,随时待命。   史哥儿出口要,马夫们不敢马虎,牵来了两匹脚程最好的。   史宫笑了笑,道了声:“多谢!”翻身骑上一匹马,又道:“你们谁去传一声,四小姐要出去,叫他们先把右园侧门开好!”   话说完,不待回答,双脚一夹,催动坐骑,冲出马场,来到彩虹女许萍藏身处,招呼彩虹女许萍上了马,就在园中放开马步,向右侧门冲去。   四小姐的脾气,谁不知道,招惹不得,兴之所致,还不是高兴怎样就怎样,早就有人道知守门的把右侧门打开了。   由于“梵净山东”没有发生过事故,大家的警惕性久已松懈,虽说这时有了警讯,大家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何况,这是四小姐的吩咐,谁敢不遵。   来到右侧门,史莒母子一声长啸,冲出了“梵净山庄”。   等到那守门的人,看出另一位不是四小姐而觉不对时,已是拦阻不及,不仅拦阻不及,就是问话的机会都没有,转眼便不见了史莒母子二人的身影。   警铃响起前不久。   冒牌南刀史烈孤子史威,正喜心翻倒地行过了拜师大礼。   北剑程中和宿愿得偿,其内心的快畅,更是胜过任何人,只听全厅之中,他的笑声最是洪亮!   “哈!哈!哈哈!”   “叮!叮!叮!”铃声传来,惊得他全身一露,他的笑声,陡的一收,几乎沉不住气,就要长身而起,赶去察看。   密室之内,放的是什么东西,只有他心里有数,他焉得不急?   就在这时候,坐在他右边的大夫人玉美人白倩如,忽然把一只手压到他的腿上,要他镇静,不可失礼,莫叫四位不世奇人看轻了“梵净山庄”。   北剑程中和对这位大夫人平日最是敬服,当时只好捺住一颗跳动的心。   可是,过不了片刻,他还是沉不住气,皱着眉梢,起身向黄山四老拱手道:“晚辈为四位准备了一点东西的,意欲告罪暂退,取来请四位老前辈过目。”匆匆出了花厅,向密室赶去。   这时,九头太岁钟竞年已经按扭开好了大厅正门,吩咐其他之人守在厅外,自己正瞧着密室石门上那两双手印发怔。   石门推开了五寸有奇,室内的铃声仍是响个不停。   敢情,他也不便进入密室,又不知停止铃声之法,一时无所适从。   北剑程中和身形在九头太岁身边一落,道:“钟贤弟,你发现是谁没有?”   随声,双门如炬,投向石门上两双掌印,脸色陡的一凝,过前一步,伸手门内,摸了一摸,警铃之声顿止。   接着,双掌贴在石门上,向右推过二尺,也不等九头太岁钟竞年答话,一斜身入了密室,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只锦盒,脸色也平静了下来。   他一面拉拢石门,一面庆幸地道:“还好,来人并未进入室内。”   九头太岁钟竞年吁了一口气,道:“小弟觉得史宫母子二人,嫌疑非常重大。”   北剑程中和脑中电闪般掠过彩虹女许萍在迎宾时那种不服的神情与那声难解的“咦”,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们母子二人。”   九头太岁钟竞年听他如此语气,不禁讶然道:“庄主早就知道了?”   北剑程中和摇头苦笑道:“我还是比她慢了一步。”一顿,道:“不知她逃走了没有?”   九头太岁钟竟年“哦!”一声,道:“武林中平静太久,小弟的脑子一点也不灵光了。”   敢情是想到刚才被骗过之事。   北剑程中和朗朗一笑道:“贤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厅外有人大声禀道:“史宫母子,假传四小姐之命,骑了两匹快马,冲出右侧门,逃出庄去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大吼出声道:“好小子,我要让你们逃出手去,便算不得九头大岁!”   身形倒翻而起,向大厅之外射去。   北剑程中和急急嘱咐道:“贤弟,我要活口!”   “梵净山庄”飞骑四出,同时,也发出了北剑程中和的信行“英雄令”,务必缉捕许氏母子回庄问话。   这件盗窃未遂案,在北剑程中和眼中看得非常严重,什么事情,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唯独可能牵涉到他盟弟史烈的任何大小事故,他不能丝毫放松。   他有保护盟弟史烈遗孤的重托,他知道史烈人缘不好,仇家很多,万一保护他的独子不周,出了差池,他将如何和他的盟弟在泉下相见?   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遇事留心。   北剑程中和把遣缉这事作过适当安排之后,回到花厅外面,整了一下衣冠,换了几口气,将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恢复了宁静平和的气度,笑哈哈地步入厅内,捧着那只锦盒,送到黄山四老面前,道:“这是晚辈替威侄准备的一本千年参王,请四位老前辈过目之后,就在今天成全了威侄可好?”   黄山四老之首甘明,伸手接过锦盒。   北剑程中以解释的口吻又道:“夜长梦多,这本千年参王给威侄服下了,便不怕外人垂涎生心了。”口气中,已点出了刚才警讯的缘由。   二夫人闪电娘娘蓝纫秋双目棱芒似电,从北剑程中和脸上一掠而过,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实是责怪北剑程中和只知替人家作嫁,从不为自己儿女筹谋。   更气是的,有这样好的东西存在家中,竟把他们母子母女瞒得死死的。   北剑程中和故意避开闪电娘娘射来的目色,俯首凑向黄山四老之首甘明打开了锦盒,道:“老前辈,这只参王的年份够了么?”   要知千年参王培元固本,脱筋换骨之功,平常人服了,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武林人物服了,如果同时有人为之道经活调理得宜,则有陡增一甲子功力的宏效。   北剑程中和如此对南刀史烈的后人尽心尽意,真是难能可贵。   甘明伸出二指,抬起那只千年参王,翻来复去地查验了半晌,哺哺自语道:“不错,不错,确是千年以上的珍品,倒是造化了威儿了。”随手传到二弟李昆手中,李昆品详了一会,又传给其他二老过目。   千年参王再回到黄山四老之首甘明手中时,甘明作了明确的决定道:“程大侠说得是,夜长梦多,这种千年珍品,如果被人谋算了去,实在太可惜,就这样办,我们马上给威儿服下。”   面色一正,吩咐史威道:“威儿,谢过程伯伯宏恩大德,你要知道,你服下这千年参王之后,明天一觉醒来,一身功力便不下于你程伯伯了。”   史威举首向霓霞仙子黄妙妙望去,黄妙妙正色阻止他,道:“孩子,这份恩情太重了,我们不能领受,快谢过程伯伯的好心。”   北剑程中和急得摇着双手道:“弟妹,你这样见外,不是骂我这做伯伯的不够心意么,想当年烈弟……”声音一哑,再也说不下去了。   黄妙妙偷眼向闪电娘娘蓝纫秋窥去,口中却是仍在坚持道:“程伯伯,你给我们的太多了,你如果要坚持的话,我只有带着威儿回老家去了。”   北剑程中和忽然凌空一指向黄妙炒点去,道:“弟妹,当年烈弟就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小兄的,对不起,我也只有依样学步了。”   也不知黄妙妙是躲不过?还是不躲?指风落处,她的穴道给点个正着。   甘明一抬手道:“威儿过来,快把这千年参王吞下去!”   第 五 章 各有苗头   阴沉的月影,在梵净山区里显得那样的黯淡无光。   两匹急驰如飞的怒马激起阵阵狂飚,打破了山中的宁寂,吓得那胆小的玉免儿一埋头,躲得不见了踪影。   顿时,整个大地变得一片漆黑。   该是天亮的时候了!   衔尾疾奔的两匹马背上,俯伏着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子前母后,那是因为儿子经常外出,地形特别熟悉,作了开路先锋。   两匹狂奔的骏马,一口气下来,便是二个时辰,尽管山地难行,也离开了“梵净山庄”   百里之外了。   马,已是精疲力竭,再也经不起急驰了。   人,也是气喘吁吁,困乏不堪。   初升的金芒朝阳,迎面射来。   他们是向东而驰,奔向三湘。   彩虹女许萍招呼了前面的爱子史莒一声,道:“孩子,这两匹马看来已是不行了。”   史莒催马如故,就马背上回头,道:“这两匹可怜的马儿,大约还勉强可以支持十来里地。”   彩虹女许萍道:“松桃离这里有多远?”   史宫一愣道:“妈,你问松桃做什么?”   彩虹女许萍道:“我在松桃有一点布置,可以暂时匿身缓一口气。”   史莒一勒缰绳,把急奔的骏骑缓了下来,倏地彩虹女许萍的坐马不及收缓,从斜刺里窜到前面,奔行如故。   史莒只好又一松缰绳赶了上去,口中急呼道:“妈!妈!松桃早过啦!再向前去就是干城了。”   彩虹女许萍道:“知道了”反手一鞭,打在马臀上,马儿哑嘶一声,奔得更快了。   史宫道:“妈,你不是要到松桃么?为什么还要向前驰?”   彩虹女许萍道:“当然要到松桃去,但用不着这两匹牲口。”   史宫迷惑地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头?”   彩虹女许萍道:“当这两匹牲口力尽倒毙之时,我们再绕道赶回松桃去。”   史莒仍是不大了然地道:“妈,我们现在绕道回去。岂不更好么?”   彩虹女许萍一笑,道:“孩子,你不懂这叫疑兵之计,当‘梵净山庄’追兵发现倒毙的马匹时,只道我们逃入三湘去了,怎会料到我们又回了松桃?”   史宫一点就透,由衷地佩服到:“妈!你真有—手。”   彩虹女许萍叹了一口气,道:“梵净山庄’不是乌合之众,程贼手下更有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凭你我母子二人,要不有力使力,有智用智,这个仇将来怎样报呵?何况,我们这次逃出‘梵净山庄’也不宜轻易多事杀戮,先失了人心,还是先避避他们的风头好。”   史莒一凛道:“妈说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孩儿不会忘记,遇事多动脑筋。”   说话之间,史莒坐下骏马,忽然前蹄一失,向前裁了下去。   史莒双腿一夹,右手一提缓绳,没能提起马头,他知道这匹马已是完了,当即一式‘惊鸿展体’跳离马背,落到地上。   彩虹女许萍闻声勒缰,也下了坐骑,朝着那倒毙的马儿,挥泪一福道:“马儿,今天我们母子多谢你了。”   史莒也向那马儿行了一个礼,母子二人转身拐入路边草丛之内,消失不见。   另外那匹尚略有余力、未曾倒毙的马儿,挨到那死马的身边,低嘶哀鸣不已。   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离开才不过半盏热茶的时间,一路上头卷起,八匹骏骑风驰电掣般疾冲而到,领头一人,赫然竟是那九头太岁钟竞年。   九头大岁钟竞年发现路旁一死一伤两匹坐骑,哈哈一笑,道:“看来他们逃不远了。”   当时,便吩咐四位骑士,继续循着大路追了下去,自己则带了另外三个骑士,在附近搜索起来。   不久,又是一阵蹄声大作,四匹骏驹,带着一片喧笑之声奔至。   怪不得这拨人马追起人来像是游春一般,嘻嘻哈哈,一点也没有追敌观念。   原来,这拨人马最大的不过十六岁,为首带头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北剑程中和的四千金程雅珍和比她更小的三个弟弟程明、程前、程叔。   他们虽然在天亮之后才从庄中出发,由于途中换过一次马,是以神速非凡,来得并不太慢。   四小姐程雅珍以姐姐的身份,走在最前面,一眼瞧见路旁一死一伤的两匹马,一勒缰绳,止住奔马,就在马背上,一脸正经地道:“老五、老六、老七,现在我要考考你们的江湖经验了。”   五公子程明哈哈笑道:“四姐,你别不怕害羞了,你凭什么考问我们,你也不想想,你真比我们知道得多么?”   小姐程雅珍叱声道:“老五,你要看不起我这姐姐,你就滚回去,谁要你来的!”   五公子程明攒转马头,道:“回去就回去,追了半天,人影都没有见到,谁高兴看你的脸色。”   四小姐程雅珍冷笑道:“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怕没有那样容易。”   五公子程明昂着头道:“你讲不讲理?”   小姐程雅珍拨马挡着程明道:“我怎样不讲理?”   五公子程明道:“刚才不是你叫我滚么?”   四小姐程雅珍给五公子程明抓住话柄,恼羞成怒道:“我不讲理又怎样,哼!来的时候大家都讲好了,都得听我的话,你第一个就唱反调,还说我不讲理,要走容易,掌下见功夫!”   五公子一见四姐生气了,他可不敢真的惹她,要说打不过她,回到家里也说不过她,马上挨揍不说,回去再挨妈的骂,那就太不划算了,好在大家受惯了她的挟制,也不算是丢人,当时语气就软了,道:“你明知我打不过你,你这不是欺侮人么?”   四小姐程雅珍挑着眉儿道:“欺负你又怎样?”   五公子程明的气已泄,苦脸一笑,道:“口服心不服!”   四小姐程雅珍“噗味!”一笑道:“恶狗只服粗棍,第一个我先就要考你。”   五公子程明没奈何地道:“你考就考吧!”   四小姐程雅珍一指路旁一死一伤的两匹马,道:“这就是何妈和小莒骑来的马……”   一语未了,五公子程明截口道:“谁不认识这两匹马,你……”   四小姐怒目一横道:“你就爱抢口,你知道我下面要说什么?”   五公子程明道:“”马不能用了,他们只有靠自己的一双腿了,嗯!嗯!哎!哎!……   “下面的话,实在不好接了。   四小姐程雅珍冷笑一声,道:“还有呢?”   五公子程明讪讪地道:“四姐,还是你说吧!”   四小姐租雅珍“哼”了声,道:“自作聪明!”一顿,睥睨地道:“我问你,他们弃马步行之后,可能奔向哪一个方向?”   五公子程明不加思索地道:“自然是一口气赶了下去了。”   四小姐嗤鼻道:“没有脑筋的人,凭一双腿快得过我们的快马穷追么?何况,爸已传出了英雄令,前途早有不少的朋友在等着他们了。”   五公子程明犹自强嘴道:“何妈并不知道爸传出了英雄今呀!”   四小姐程雅珍道:“她该想到的!”   五公子程明道:“你凭什么认定她会想到?”   四小姐程雅珍道:“何妈在我们家中不止一天了,她该知道爸的脾气,爸什么话都好说,就是不容任何入侵犯他那间密室,何妈既敢胆大妄为,能不想到许多后果么?”   五公子程明点头道:“四姐,你说的这一点我算是心服了。”   四小姐程雅珍道:“怕你不服,你江湖经验太差,道不过考试。”一扭头,转向六公子程背道:“老六,你的看法呢?”   “可能就藏在附近。”   四小姐程雅珍一点头道:“有此可能!”接着又一接头道:“这不是最聪明的办法。”   一指七公子程叔道:“老七,现在看你的了。”   七公子程叔笑道:“进也不是,停也不是,当然是走了回头路了!”   四小姐程雅珍一竖大拇指道:“对,老七最有头脑,比你们都强!”   老六道。“他是拣的现成,我们都不对,自然只有他对了。”   四小姐程雅珍秀眉一耸道:“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们,他们可能暂时藏往什么地方?”   老六程胥道:“最好潜回梵净山庄附近,容易给人忽略。”   五公子程明道:“梵净山庄附近不好,周围数十里之内,只有我们一家,不容易找到吃的东西。要是我,就会选在松桃附近。”   七公子程叔道:“我通过考试了,这一题留给四小姐你自己吧!”   四小姐程雅珍一笑道:“好!你们看我的!”一声娇喝,催动坐骑,带领三兄弟,拆向来路奔回。   松桃是湘贵交界处的一个山城小县,城不大,过去也不热闹,自从梵净山庄建庄以来,由于这家武林豪门,一战成名,众望所归,伊然成了天下武林的首府,人来人往,不绝于途,连带这座山城也沾光繁荣起来了。不说别的,单只酒馆旅店,就由仅有的一家,增加到了九家之多。其中,以名叫“怀远楼”的一家开设得最早,最大,生意也最好,它的年龄差不多与“梵净山庄”相同,也就是说,“梵净山”有了“梵净山庄”,松桃也同时有了这家“怀远楼”。   “怀远楼”的生意,自然也以“梵净山庄”来往客人为主要对象。   店主人姓胡,不是男子汉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出生在松桃,但嫁了一位外乡人,在外面混了不少日子,据说是因为死了丈夫,无儿无女可靠,才带着丈夫遗留下来的财产,回到本乡本土开了这家店。   她为人既和气,又精明,能赚钱,也能花钱,就像北剑程中和一样,人缘相当不坏,在松桃很逗得转。   “梵净山庄’终于接回了史夫人和史公子的消息,在松桃她是第一个得知的人,当时她干笑了三声,脸上没有一点兴奋之色。   天一亮,听说“梵净山庄”逃走了何妈母子,她却反而暗中吃了一惊,立即传出伤风的话,将店务交待给她的帐房一位念过书的侄子看管。   她自己则回到城边住家的老屋,关起门来睡大觉。   奇怪的是,她在睡觉之前,先在门外晒出了一件白衣服。   一整天,松桃城在沸沸腾腾之中过去了,可是装病的“怀远楼”主人,却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地转了一天把一双腿都转痛了。   有什么事,她这样烦燥不安?   初更过后,她的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九下。   胡姥姥一阵激动,双目精光陡射,吁了一口长气,又恢复了龙钟老态,拖着衰弱的声音,道:“谁呀?”   “砰!砰!砰!”又叩了三下,代替了回话。   胡姥姥开门迎着叫了一声:“小…”双睛一直,怔住了。   来了两个人,她只认识一个小莒儿,另外一人,似乎不是她心目中的小姐。   彩虹女许萍微微一笑,道:“你先看看这个,你认不认识?”   伸手亮出一支碧玉钗。   胡姥姥老眼连闪,“呵!呵!”两声道:“您!您!真是老奴的小姐了?”   是不是?可要我在脸上剥层皮下来给你看看?“史官听得双目一亮,不由得向乃母脸上多打量了几眼,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胡姥姥却是肃容道:“小姐,你当年有话,认物不认人,现在老奴也想道其中道理了。”   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道:“真难为你了,十四年不道音讯,你怎会想到‘梵净山庄’的何妈就是我?”   原来,彩虹女许萍夫妻情深,在获悉南刀史烈死讯之当时,便对北剑程中和有所怀疑,于是当机立断,散发家财,遣走了所有的家人,同时,灵机一动,又特别对四位心腹老人,暗中赋与密令,作了一番布置。   胡姥姥是松桃土生土长的人,正好回到本乡,暗中准备策应。   本来胡姥姥只知彩虹女许萍要寄身隐伏到北剑程中和家中去,至于彩虹女许萍将耍以什么身份进入程家,事先并没有说定。   再则,彩虹女许萍到了程家之后,由于要尽量减少人家的猜疑,怕露出马脚,“梵净山庄”与松桃相距不远,她却始终没有和胡姥姥联络过一次。   是以,她有理由知道姥姥的一切,而胡姥姥却并不确切知道她的假身份就是何妈,这一点有关她十四年来的苦心保密问题所以她不得不提高警觉,非问清楚之后,不敢作进一步的交谈。   胡姥姥忠心耿耿,毫不以彩虹女许萍的差别话为忏,反而暗中甚是称赞她谨慎得有理,咧开大嘴,呵呵笑道:“小姐,不要说‘梵净山庄’里面的人了,就是经常到山庄去的客人,老妈也打听得清清楚楚,试想,‘梵净山庄’有些什么人是十四年前进去的,又有谁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哥儿,算来算去,两个条件相对具备的,只有所谓何妈一个,何况,小公子莒儿又没有改名,加上他的长相非常像娘,知道底细的有心人,自然会心里有数了。”   彩虹女许萍一惊道:“真是当局者迷,我竟没有想到这些可能泄底的明显事实,万幸万幸!总算离开了梵净山庄。看来,如今我们只有挑明了和程贼一拚了。”   胡姥姥宽慰彩虹女许萍道:“小姐千万不要想左了,真能知道你底细的人,除了我们事先知情的人外,还会有谁,别的人一无所知,自然猜不出你的身份来。”   彩虹女许萍想了一想胡姥姥的话,也觉有理,吁了一日气,打消了破釜沉舟一拚的念头。   史莒一直没有描嘴,这时忽然一笑道:“妈,我知道了,妈,你易过了容。”   彩虹女许萍一笑道:“总算孩你想到了。”   史莒又转向胡姥姥一礼,道:“姥姥,怪不得你过去对我那么好,我吃了你的东西,你老是不收我的钱,原来你和我妈是熟人。”   胡姥姥闪身一让,惊声摇手道:“小少爷,你这一礼可折杀老奴了,你可知道,我是你妈家里的什么人?”   彩虹女许萍正色道:“胡妈,在我面前自谦倒也罢了,在孩子面前可不准你宠得他不知礼数。”接着吩咐史莒道:“胡妈早年是你外婆身前的四大女将之一,我又是胡妈一手带大的,她对你有视姥姥之情,你代为娘叩谢她对我家的一片忠心。”   史莒一声:“遵命!”人已拜了下去。   胡姥姥要闪身躲让,又给彩虹女许萍抓住,动弹不得只急得乱跺脚,道:“折杀老奴了!折杀老奴了!”   彩虹女许萍愠声道:“胡妈,你要不叫他一声莒儿,我们母子只有掉头而去。”   胡姥姥无奈,只好先谢了彩虹女许萍,乐得双泪直流地扶起史宫,道:“莒儿,姥姥生受你的了!……”   一语未了,彩虹女许萍突然轻喝道:“有人来了!”   胡姥姥一指里间,彩虹女许萍母子闪身躲了进去。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及门而止,门外有人叩门道:“胡姥姥开门。”   第 六 章 合浦珠还   胡姥姥呼呼叨叨应道:“是谁啊!要酒要案尽可到店中去,这里可是我老婆子住家的地方,对不起,今天我人不舒服,要睡了。”   门上继续轻叩道:“是我,我是梵净山庄的李二拐子,请您快开门。”   胡姥姥冷笑道:“梵净山庄怎样,梵净山庄难道敢在这有王法的地方胡来不成?”   李二拐子急了,道:“胡姥姥不要生气,请你开门,我有句私话要对您说。”   胡姥姥道:“不行,这是我的住宅,你要进来除非是打了进来,我不接你,否则,你有什么话在外面说好了。”   她料想“梵净山庄”不会不顾声誉地胡来,所以一点儿也不买帐。   门外李二拐子看出要胡姥姥开门无望,长声一叹,道:“好就这样吧,我在门外轻轻地说,你可不要嚷,一嚷我可就吃不消了。”   胡姥姥到门边,对着门缝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二拐子道:“姥姥,小莒儿来投过你没有?……”   胡姥姥大怒道:“是你见着了,谁说他来投我了?”   李二拐了急得哀告道:“姥姥小声些,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胡姥姥见李二拐子似是怕极了,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心气一和,道:“你是什么意思?”   李二拐子道:“只因姥姥平日对小莒儿非常好,小莒儿在这附近又没有别的亲人,我所以特地偷来问一声,他来找过你没有?”   胡姥姥暗忖道:“我平日一点私心,想不道竟给人家看出了行迹,这可如何是好?”念动间,口中已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他没有来找过我,如果他来了,我再派人通知你们‘梵净山庄’吧!”   门外李二拐子急声道:“不,不要通知‘梵净山庄’,只要你告诉他一声,庄主已经发出了‘英雄今’,对他们母子要活的,不要死的,你告诉他,凡是拦截他的人,都不敢下毒手,他如果想逃出去,便要针对这个弱点下手。”   胡姥姥怕李二拐子使的是反间之计,不敢过份相信他,只信口答道:“对不起,我可没有胆子把这话告诉他,我犯不着得罪你们庄主。”   门外李二拐子一凛道:“你莫非有意要出卖他?”   胡姥姥道:“我只知做我自己的生意,什么事也不管。”   门外的二拐子半天半天没有响动,显然一时失了主意。   胡姥姥不耐烦地冷笑道:“你可是要和老身耗上了,好吧,老身倒要看看你能守到什么时候。”言罢,伸手拖过一把椅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放,篷地坐了下来。   胡姥姥真是横了心,脸上再没有了逢人先笑的表情。   久久,门外李二拐子,废然一叹,道:“姥姥,你要记着,你如果出卖了小莒和我,自然有人找你算帐,明的奈何不你,暗地里也得宰了你!”   恨恨地顿了一脚,快步而去。   胡姥姥“嘿!嘿!”干笑二声,自言自语道:“好小子,竟敢在老身面前耍起花枪来,简直是瞎了……”   话声未了,忽听远处有人喝声,道:“谁?”   胡姥姥一下咽住了未说完的话,倾耳听去。   只听数丈之外,李二拐子的声音答道:“是我,李二拐子,二公子。”   敢情,他碰上了“梵净山庄”二公子程宁。   胡姥姥冷笑一声,暗忖道:“老身是什么人物,总有一天要你好看的。”   接着,又听二公子程宁道:“你可是打到胡姥姥家了?”   李二拐子似是愣住了,没有回答。   二公子程宁又沉声道:“我问你,是不是到过胡姥姥家了。”   李二拐子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我刚才到过了。”   胡姥姥听了,大怒恨声道:“好小子,果然不是东西。”   又闻二公子程宁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也看出那小莒儿很可能投奔胡姥姥不成!”   李二拐子道:“胡姥姥,很喜欢小莒儿,我想小莒儿如果找胡姥姥请求掩护,胡姥姥不会不帮他的忙。”   二公子程宁大声赞道:“真看不出,你的脑子倒是灵活得很,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好了。”   李二拐子道:“全仗二公子栽培、”   听到这里,胡姥姥差不多要气昏了,只恨刚才为什么不开门,开脸把李二拐子收拾了了事。   看来二拐子要是烧一把野火了,真是不堪设想。   可不是,只听李二拐子又道:“那胡姥姥可把小的恨透了,也骂惨了。”   胡姥姥恨声暗骂道:“骂你?姥姥等会动手,第一个就先宰你!”   二公子程宁冷笑出声,道:“她可是不买梵净山庄的帐,没让你进门?”   李二拐子道:“这倒不是,她先让我进屋搜半天,搜不出人来,她气了,才骂我的。”   二公子程宁哈哈一笑,道:“这倒情有可原,你也未免大冒失了,你先该在暗中看清了事实才对。”   李二拐子恭声道:“是的,多谢公子指教,小的算是学了一回乖。”   二公子程宁响亮的话声,蕴含着自得地高兴,道:“没有关系,只要你用心学习,包你不出三年,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胡姥姥听了二公子程宁的大话,一肚子的火气顿时都熄了,忍不住扑噗一笑,暗道:   “不管如何,北剑程中和倒还算得是个人物,这种自夸自大的儿子,也就够他兴叹的了。”   同时又听二公子程宁道:“李二拐子既然查过了胡姥姥家,我们也用不着再白跑一趟了,大家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听李二拐子说道:“城酉的周吉元和小莒儿私交不错,很可能…。”   二公子程宁截口道:“对,本公子正想起了周吉元,走!我们到城西去。”这叫后见之明。   胡姥姥的家住在城东,城西正是相对的方向,松桃城因为是由东至西成长条形,东西相对方向,在全城来说,是最远的距离。   这……这李二拐子到底在捣什么鬼?   胡姥姥迷惑了。   “姥姥,李二哥是莒儿的好朋友,他倒是一片诚心。”   史莒的话声,蓦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胡姥姥一回头,只见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正站在她身后二尺不到之处,事先她竟一点儿也未发觉。   以彩虹女许萍的功力来说,家传绝学,欺身过来,不给察觉,毫不为奇,可是小富儿不过刚满十五岁,能有多少火候?怎不使她大惊之后,高兴得老泪纵横,抖声道:“好莒儿,姥姥对你都看走眼了。”   彩虹女许萍笑道:“胡妈,你是第二个知道莒儿稍有成就的人,平时在梵净山庄,我总是告诫他不准卖弄,这孩子也真好,他虽不知其然,却是听话得很。”   胡姥姥擦着惊喜的老眼道:“这么一点年纪,也不知你……”   彩虹女许萍接道:“你难道忘了我妈的‘玉稣丸’了?自他生下的那一天起,一年一粒,从未间断过,要连这一点点成就都没有,‘玉稣丸’也不算稀奇了!”   敢情,这“玉稣丸”还是她母亲双莲圣母何萱萱留给她的。   胡姥姥瞪目张嘴道:“小姐,你已经给莒儿服用十五颗了?”   彩虹女许萍微微一叹,道:“可惜我再也没有了!”   言下之意,还嫌十五颗太少了。   胡姥姥点头道:“这就难怪了!”脸上止不住仍有惋惜之色。   双莲圣母何萱萱的“玉稣丸”,功效不下于少林寺的“大檀丸”,武当的“天一散”乃当世有名的三大续命圣药之一,固本培元,增强功力,犹在其次,最给人重视的,还是那生死人活白骨的续命奇效。   有一颗“玉稣丸”等于多了一条生命,如此浪费,未兔太可惜了。   彩虹女许萍观点不同,她功力高了,自然也减少了受伤的危险,何况,史莒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功力,有什么可惜的?   胡姥姥嗟叹了一阵,笑问史莒道:“你爸的刀法,你可曾练成了?”   史莒自谦地道:“勉强能够上手,只可惜我妈过去瞒着我,不知是爸名震天下的刀法,否则,莒儿更会加倍用功。”   胡姥姥笑道:“不要客气,有你妈这么大的行家调教,一差不了。”   话声一顿,似是记起了什么事,啊了声,道:“姥姥给你准备一把怪刀,现在就送给你,说不定马上就用得上呢。”言罢,晃身进入内室,取出一把黑沙鱼皮为鞘的怪刀,长长的像根棍子,一面拔刀出鞘,一面笑道:“莒儿,你看这把刀如何?”   一道寒光陡然四射,胡姥姥手中已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刀,其长度三尺有零,宽不过三指,刀刃其薄如纸,刀背却厚达五分,银鳞粼粼,反卷而下,头部平秃,看去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由于没有刃尖,只单面开刃,胡姥姥所以把它称之为怪刀了。   史莒正要伸手去接,忽听彩虹女许萍一声欢呼道:“孩子这是你爸的成名兵刃一一银鳞夺魄刀”   “呵!”   史宫和胡姥姥二人闻言都愣住了。   敢情,胡姥姥竟没见过南刀史烈的银鳞夺魄刀。   原来,彩虹女许萍早年丧父,由乃母双莲圣母何萱萱一手带大,她和南刀史烈的婚事,经母亲完全同意,可是在行礼时,双莲圣母因不愿再染凡尘,并未下山为他们主婚,她母亲未到,母亲身边的四大女将胡妈等人,当然也不在场。直到萍婚后一年,双莲圣母见爱女婚姻美满,决心完全摆脱俗事,才把身前四大女将也遣到史府去辅助爱女。   那时,正好史烈为着南北武林大团结之事早一个月离开了家,接着不久,就传出了南史烈成仁的恶耗。   换一句话说,胡姥姥连史烈的人都没有见过,又何况是他的银鳞夺魄刀哩!   彩虹女许萍娇躯闪动,走到胡姥姥身边,无限黯然地抚着刀身道:“胡妈,你是怎样得到这把刀的?”   胡姥姥道:“从一个樵夫处买来的。”   彩虹女许萍秀眉一皱道:“多久了?”   胡姥姥道:“十四年了,那时我刚回到松桃来。”忽然转向史莒—笑,接着道:“那樵夫不识货,把这刀当着柴刀用,我当时心中一动,觉得能给你留下多好,于是,只用了一两银子就得到了它。哈!哈!想不到物归原主了。”   彩虹女许萍瞧了瞧那刀鞘道:“这不是原来的刀鞘!”   胡姥姥道:“那樵夫只拾到一把光刀,刀鞘是我后来配上去的。”   彩虹女许萍一叹道:“但愿那刀鞘也能回到莒儿的手中才好!”欲言又止的,忽然脸色一正,道:“莒儿,行礼领刀,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了。”   史莒应了声:“是!”扑地向胡姥姥手中银鳞夺魄刀拜了三拜,胡姥姥双手一捧刀,交给史莒,肃容道:“莒儿,见刀如见令尊,希望你更能发扬此刀的光荣历史。”   史莒谢了胡姥姥嘉言,一块布包在银鳞夺魄刀外面,以免打眼,这才向乃母道:“妈,我们这就走了!”   彩虹女许萍道:“既然已经有人疑及胡妈,我们当然不能再留。”   胡姥姥双目一瞪道:“程中和难道敢不顾王法,在自家门聚众杀人不成!我胡妈偏要以地方上的绅士力量斗一斗他!”   彩虹女许萍摇手道:“程中和当然不会做这种傻事,但难保他没有别的手段,同时,我也还有我的打算,目前我们不是和他赌狠的时候。”   胡姥姥喟然一叹,道:“小姐远见,老奴又犯了小不忍的毛病了。”   第 七 章 义无反顾   彩虹女许萍道:“所以,从大处着眼,我不仅不愿你就此出面,破坏了你十四年来在这里打下的基础,更希望你尽可能保持现在的身份,替找们在这‘梵净山’的心腹之地,插一把利刃,这个任务关系我们母子的将来至大,想你能体会到我的深意。”   胡姥姥沉声一叹道:“小姐说的是,老奴一定忍辱负重,尽力以赴,不过老奴有一句话要问小姐,如果有地方可供躲藏,不知小姐愿不愿意委屈一时,避过风头后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我已隐忍了十四年,为了替莒儿争取时间,再隐忍一段时期,当然不在乎,我这次来找你的用意,还不就是在此,只不知你说的地方隐密程度如何?”   胡姥姥道:“地点在山中,错不了,请小姐跟我来。”轻轻地打开大门侧身欲出。   彩虹女许伸手拦住胡姥姥道:“不必你带路,你只要说出地点方位就好了。”   胡姥姥道:“地点隐密得很,只怕你们找不到。”   史莒插嘴道:“梵净山庄周围百里之内,莒儿了如指掌,姥姥尽可放心。”   胡姥姥心想自己隐伏责任重大,不容泄露身份,如果路上碰到了“梵净山庄”的人,反而不美,于是就说出那地方所在。但她刚说出一个大概时,史莒已一笑接口道:“姥姥,那地方我知道,确是一个非常隐密的地方。”   胡姥姥一怔道:“你怎样知道的?”   史莒道:“那是在六年前,我为了追赶一只山羊发现的,以后妈暗中教我的武功,我也多半是躲在那里练的。”   胡姥姥深思熟虑地道:“还有没有别人知道?”史莒低头沉思有顷道:“我想不会有别人知道。”   彩虹女许萍道:“你这话怎么讲有人知道就有人知道,没人知道就没人知道!”   史莒道:“那地方孩儿原以为无人知道,不料姥姥却知道了,因此,我也不能肯定不会有第三者知道呢?”   彩虹女许萍道:“你说的虽有道理,目前不能考虑得太多,去了再说,见机而行就是。”   史莒应声道:“是,孩儿前面探路!”晃身闪出门外,四下一打量,见无窥探之人,遂知会乃母,双双展开身形,向梵净山内扑去。   他们利用山峦阴影地势作掩护,一路上没有给“梵净山庄”   的人发现。   当然数百里范围的“梵净山庄”,也不可能处处设有伏桩,加以史莒又是“梵净山庄”   出来的人,对“梵净山庄”的许多习用手法也极为熟悉。   是以,很轻易地便安然进入了梵净山。   他们循着一条山溪,走了十几里地,又翻过了四条山脊,来到一处平坦的盆地,盆地之中,长满芦苇。   看地形,这是最开阔的地方,最不宜躲藏的地方,因为四面都高,站在任何一座山头上,都可把这盆地内一切尽收眼底,令人无所遁形。   可是史莒却带着乃母进入芦苇之内,直奔一座较小的石峰之下。   这是万绿丛中的一座小石山,看去光溜溜的,哪会有藏人之处。   史莒停身在那石峰前面,俯身推开一块青石,现出一条石缝,二人挤身进入石缝,经过很久的摸索。突然,眼睛一亮,内面射出一道火光。   史莒一伏身,道:“妈,不好,有人先我们而到了。”   彩虹女许萍一叹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只怕要想安然退走,已是不可能之事,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制住对方!”   史它犹豫道:“孩儿不能先翻脸,把昔日的朋友,当作仇人对付…”   彩虹女许萍柳盾一扬,看了爱子一眼,欲待斥责,转念一想,莒儿不忍心对故人下手,乃是正常的人性,教子以方,自己也不宜在这方面勉强于他,当下忍了一思,点头道:“孩子你说的是,我们再是给逼,也不能没有风度,坏了史家的名声,为娘这就现身出去,看看他们的态度如何。”   史莒一笑,道:“孩儿的意思也只是先礼后兵,并非任人欺凌,还是由我先出面的好。”向前迈出五步,朗声一笑,道:“哪位叔叔,在等我小莒儿…。”话声一顿,没有了下文。   同时,洞内传出一声尖叫道:“莒儿,快逃,回去叫人来救我们。”   彩女许萍一愣,闪身跟进道:“是五公子…”   目光投处,只见石隙至此陡宽,形成一块四五万丈方圆的空地,中央烧着一堆柴火,火上烤着一只鹿腿,旁边坐着一个瘦骨棱棱的老人,这老人不仅瘦,而且生得很黑,正伸着一只干姜似的手翻动着鹿腿,正眼也不看彩虹女许萍他们母子一眼。   靠石壁一边的地上,并排放着四小姐程雅珍,五公子程明,六公子程胥,七公子程叔。   只见他们的眼珠转来转去,一脸渴望救助之色。   显然,他们给那瘦老人制住了穴道。   彩虹女许萍一皱眉头,道:“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四小姐满脸委屈之色,但却强横说道:“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等你们二人。”   彩虹女许萍声音一冷道:“等我们干什么?”   那黑瘦老人充耳不闻,只顾烤他的鹿腿,他明明是当事人之一,这时倒表现得如旁观人一般,任由他们对答。   四小姐程雅珍眉儿一扬,赌气地道:“抓你们回去!”   彩虹女许萍冷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七公子程叔忽然抢着道:“何妈,不要听四姐的,我们是……”   四小姐程雅珍一声娇叱道:“老七,你敢说?”   五公子程明道:“我就敢说。”   彩虹女许萍面色一缓道:“五公子,要是不能说的,你就莫说好了。”   五公子程明大声道:“我们想跟你一起离开梵净山庄!”   彩虹女许萍讶然道:“你们以为我们是好玩么?”   四小姐程雅珍开口了,道:“谁不知道你们闯了祸。”   彩虹女许萍道:“你们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走?”   四小姐程雅珍秀眸一红道:“爸偏心!   五公子程明抢着道:“爸的眼睛里,只有别人的儿子。”   七公子程叔道:“爸把一支千年参王都给那姓史的小杂种吃了。”   彩虹女有感地一皱眉头,只听六公子程胥道:“爸还给他请了黄山四皓做他的师父!   哼!我们的武功,爸就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   彩虹女许萍道:“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没有?”   五公子程明道:“有这些理由,难道还不够了?”   彩虹女许萍道:“你们怎知我们一定会带你们走?”   七公子程叔道:“四姐说的,她有办法。”   彩虹女许萍转向四小姐程雅珍道:“你真有把握么?”   四小姐程雅珍昂首道:“我当然有把握!”   彩虹女许萍道:“你说来我听听。”   四小姐程雅珍道:“简单得很,你们如果不允许我们同行,我们就闹开来,那样你们也就不要想走得脱了。”   这丫头真刁钻得很,这简单的法子,实在不太好对付;无论怎样,彩虹女母子二人,对他们大有轻重不得之感。   史莒迈前一步道:“你们怎会找到这里来的?”在松桃时,他就担心别人会知道这个所在,谁知,果如其虑,他不能不问个明白。   四小程雅珍秀眉一扬,叱道:“莒儿,你好大的胆,问话有礼貌没有,你呀,你呀的,你是问谁?”   史宫俊脸一红,忖道:“我又不是你家卖身投靠的奴才,难道要我一辈子对你低首下气不成!”转念间,“哼”了一声道:“本公子莒儿难道又是你叫的!”   四小姐程雅珍冷笑道:“你母子在我们程家只不过是个佣人的身份,神气什么,充什么公子?”这丫头简直给闪电娘娘蓝纫秋宠坏了,只知利嘴利舌,全不顾这话使人多么起反感,尤其史莒年少之人,更是按捺不住,怒声道:“丫头,你这是讨打!”   闪身向程雅珍奔去。   那小老头子嘴角微微一动,但终于冷静得和没有见到一样。   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唤住史莒道:“孩子,不可对没有反抗力之人无礼,唉,谁叫我们母子吃了他们程家十四年饭哩!”   史莒闻声退了回来,双目圆睁,气呼呼地道:“妈,我们没有白吃程家的,十四年的工作,还抵不过么?”   彩虹女许萍沉声道:“你难道也要像他们一样?……”   史莒惊然一凛道:“孩儿不敢!”   彩虹女许萍又是一叹道:“冤有头,债有主,记住!我们要找的只有一个人,岂把气出在他们身上。”   史莒道:“孩儿知道了。”   彩虹女许萍转目看了那位低头烤肉的瘦老人一眼,道:“过去向那位老前辈说说情,把他们四人放了!”   史莒举步向那烤肉老人走去,抱拳为礼道:“老前辈请了!”   那烤肉老人翻着一只眼睛,冷冷说道:“你们现在可看到我了!”似乎怪他们早没有和他打招呼。   史莒又是一躬道:“晚辈失礼,请老前辈包涵一二。”   那烤肉老人回过头去,烤肉如故,道:“北剑程中和要找的人就是你们么?”他倒不是毫无所闻的人。   史莒一挺胸道:“正是晚辈母子二人。”   那烤肉老人一挥手道:“老夫不惯趋炎附势,不难为你们,你们去吧!”   史莒道:“老前辈隆情,晚辈母子感激不尽,但不知程家这四位小姐公子有什么地方冒犯了老前辈,还请老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并把他们四人放了。”   那烤肉老人气呼呼地把鹿腿一摔道:“你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管别人的闲事,也未免太不量力了。”   史莒微笑道:“他们四人与晚辈有共处十四年之谊,晚辈在情在礼都不能坐视。”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别望了,他们的老子要抓你们哩!”   史莒道:“北剑程中和可以对我们不仁,我们不愿对他的子女不义,此事原就桥归娇,路归路,请老前辈不要混为一谈。”   那老人双目精光一闪,站起身子道:“如果老夫不答应呢?”   史莒歉然地道:“晚辈只怕要得罪老前辈了!”   那烤肉的老人忽然声音一低,道:“你坦白地说,可是要挟持他们四人,作掩护脱身?”   史宫一皱剑眉,朗声道:“老前辈把晚辈看成了什么人?”   那烤肉老人摇头晃脑地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呀!你们要是没有想到,现在老夫提醒你们,你们何妨试一试,为了助人之乐,老夫倒愿成全你们一下。”   史莒忍受不了这种有侮辱性的话语,笑声中已是有了怒意道:“老前辈未免太看轻天下之士了。”   那烤肉老人“呸”了一声,道:“老夫最恨的是伪君子,这时说得好听,人交给了你们,你还不是爱怎样便怎样。”   史莒气得全身皆颤道:“老前辈不相信晚辈,尽可先放了他们,他们走过之后,晚辈母子再走,以明心迹如何?”   那老人一指四小姐程雅珍道:“这丫头刁蛮得紧,你们不怕她所愿不遂,翻脸成仇?让他们先走,给他们机会,招来梵净山庄的人,岂不为你们自己找来麻烦?”   史莒一怔道:“这……那就请老前辈改用定时点穴法,点住他们的穴道,陪我们先行离开好了。”   那老人冷笑一声,道:“这样一来,老夫岂不成了你们的保镖,同时,你这也似含有不相信老夫人格的意味,要嘛,你们现在就走,老夫勉强给你们一个面子,两个时辰之后放人,你不知道,这四个小东酉仗着老子的威风,目中无人惯了,老夫非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史莒摇头道:“晚辈希望看着他们安全离去。”   那老人气得跳起来,道:“老夫说的话,你一句不听,可真的要和老夫比比狠。”   史莒道:“晚辈礼敬在先,老前辈要这样说,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那老人双目一鼓,道:“你……你……学了几天功夫,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史莒道:“事逼如此,晚辈不是畏惧退缩之人。”   那老人道:“你不考虑打不打得过老夫。”   史莒道:“家母不会袖手旁观!”   那老人又道:“你们不怕落下以多胜少之讥。”   史莒道:“事有从权,志在救人,岂可因噎废食。”   那老人双目一翻,一阵怪笑道:“好一个‘事有从权,岂可因噎废食’!难道你们就不怕因此惊动了梵净山庄的人么?”   史莒义形于色,道:“义之所在,不容反顾。”   那瘦老人声音一朗,穿金裂石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凭你这一句话,老夫倒是得管管你们的事了。”声如洪钟,震耳欲聋,其内劲之强,令人咋舌。   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齐齐一震,立即晃肩站成了倚角之势,凝功而待。   第 八 章 古道热肠   那瘦小老人笑声一敛,正色摇手道:“贤母子请勿误会,老夫的意思是说,想替贤母子略效微劳,调解你们与程家之间的纠纷。”   彩虹女许萍“呵!”了一声,讪讪地道:“老丈,你……”   是疑讶,是迷惑,也是歉疚的谢意,这个转变太快了,她有点不相信,更也无法接受。   那瘦老人抑色一肃道:“令郎气度非凡,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持正不阿,有节有度,老夫甚是欣赏,前言相戏耳,请夫人不要放在心。”   彩虹女许萍欠身一福道:“多谢老丈美意,只是……”   那瘦老人不让彩虹女许萍有说“不”字的机会,截口道:“夫人,请怨老夫说一句活,就是天下的事情,老夫在北剑程中程面前,也能担待一二,请夫人相信老夫不是自不量力之人。”   这人与北剑程中和既有这好的交情,为什么还要折磨北剑的子女呢?史莒迷惑地瞧了瞧程家四小姐一眼,忍不住道:“老前辈,他们……”   那瘦小老人芜尔一笑道:“老夫索闻北剑程中和对子女疏于教养,这不过是替故人教训教训他们罢了,其实没有什么,请少侠不要误会。”   言罢,凌空弹指解开了程雅珍等四人的穴道。   程雅珍向三位兄弟一呶嘴,立即急射而起,向外掠去。竟连招呼也不打一个。那瘦小老人暴喝一声,道:“站住!”   程雅珍姐弟四人,这时可真听话,乖乖地停住了身形。   总算四小姐程雅珍还能鼓起勇气,颤声道:“老前辈,您……您……不是说与家父很有交情么?”   那瘦小老人沉声道:“你知道就好,对人的起码礼貌难道你爸也没有教过你们么?”   程雅珍敢情受过那瘦小老人的不少教训了,这时大气都不敢哼一声,向三个兄弟打了一个眼色,齐齐向那瘦小老人万般无奈的一礼,道:“晚辈们多谢老前辈教诲。”   礼毕转身又要走,那瘦小老人又喝住道:“还有这位夫人。”   四小姐程雅珍一怔,道:“她,她……”她想说彩虹女许萍只是她家中的奶妈,却见那瘦小老人脸色不对,不敢说出来。   那瘦小老人冷哼了一声,瞪眼瞧着她。   她心头一颤,只好又委委屈屈地向彩虹女许萍一点头,也算是行礼地道:“我们回去了。”   彩虹女许萍微笑一福道:“小姐请替难妇向令堂致歉。”   那瘦小老人见程雅珍心不诚意不恳,摇头一叹,道:“丫头,回去告诉你们老子,这位夫人母子二人的事,不要小题大作了,一切有老夫陪同他们回庄说话。”   四小姐程雅珍应了一声:“是!”秀眉一瘦又道:“老前辈,你是……”   那瘦小老人扳着面孔道:“你说起老夫的相貌,你爸会知道的,去吧!”   瘦小老人话声刚落,四小姐程雅珍身形待动之际,彩虹女许萍适时说道:“老丈,盛情心领,我们母子决不再回梵净山庄去了。”   程雅珍姐弟四人待动的身子一停,一齐投目向瘦小老人望去,等待他最后明确的吩咐。   那瘦小老人一怔,道:“夫人是不相信老夫的诚意?抑是认为老夫言出夸大?”彩虹女许萍强颜为笑道:“难妇决无此意。”   那瘦小老人追问道:“那为什么要这样固执?”   彩虹女许萍深深一叹道:“难妇母子有难言之隐。”   真的,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人微言轻,哪能和一言九鼎的北剑程中和分庭抗辩,不要说事情弄不清楚,只怕把话说出来,人家相不相信他们就是南刀史烈的遗属都很难说,如此徒然无益的争议,倒不如免了的好。   那瘦小老人失望地一叹道:“据老夫所知北剑程中和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什么话最好三人对六面,说了开来,也就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为无事了。”   此老倒也是一个颇知分寸的人,一听彩虹女许萍有难言之隐,遂不加追问只用好言劝说。   彩虹女许萍暗中一咬银牙,道:“人各有志,我们母子甚是愧歉,有负老丈一片仁心。”   转脸向史莒一颔首道:“官儿,我们也该走了!”   史莒闻言向那瘦小老人一抱拳道:“老前辈盛情可感,晚辈永志不忘。”转身扶持乃母彩虹女许萍大步向外走去。   那瘦小老人晃身挡住出口,正色道:“老朽仍拟请夫人三思。”   彩虹女许萍微皱眉头道:“难妇已经想了十四年了!”   那瘦小老人一震之后,摇头一叹道:“夫人现欲何往?”   彩虹女许萍见这老人如此热心对人,不便虚言搪塞,实话实说道:“难妇母子,原本打算在此藏些日子再走,想不到我们自认为隐密之处,竟是最不隐密的地方,看来只好不顾一切地向外闯了。”忍不住又转向四小姐程雅珍道:“小姐,你是怎样知道我们会来此处的。”   四小姐程雅珍在一听了半天,已听出何妈的事情不太简单,知道目前不是她耍习任性的时候,当下老老实实地道:“我过去经常发现莒儿一个人偷偷跑来此处,所以猜想他会躲到这里来。”   彩虹女许萍瞧了史莒一眼,喃喃地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孩子,天下没有瞒得住别人的事物,要能心安,只有坦荡心正。”   史莒肃容道:“孩儿领会得妈的深意。”   那瘦小老人越看越喜欢史莒,也越想帮他们母子的忙,仍不灰心地道:“夫人,有自信能闯得出去么?”   彩虹女许萍皱了一皱眉头,道:“这个么……”   史莒双目精光陡盛,接口道:“老前辈尽可放心,只要北剑程中和不亲自出手,谅他‘梵净山庄’还无人阻得住晚辈母子!”   那瘦小老人一震,双目暴射芒,落在史莒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四小姐程雅珍不由大为不服,小性儿一发,柳眉双挑中,哼声道:“少吹牛,你们要是有本事逃走,还退回来做什么?”   史莒郎声一笑道:“自然另有道理!”   四小姐程雅珍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还会有什么道理,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她对他真是清楚得很,他几时在她手下走满过二十招了?史莒剑眉一扬,就要说出一番话来,却给彩虹女许萍喝声止住道:“莒儿,不得与四小姐顶嘴。”   史莒忍气一低头,道:“孩儿几乎又忍不住了。”   那瘦小老人笑道:“少侠的话老夫完全相信,同时我也推想得出母子何以不硬闯的理由。”   史莒一愣道:“老前辈你……”   那瘦小老人微微含笑道:“少侠英华内蕴,如非你刚才一时失检,露出了本相,老夫也几乎走眼了。”   史莒一凛,暗忖道:“这老人好厉害的眼光,我在梵净山庄这多年,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真正功力。”   一念未了,只听那瘦小老人又道:“至于,贤母子不愿力拚硬闯的用意,想必是贤母子一片仁心,不愿多事杀伤,故旧而宁愿自己委屈一时之故吧?”   史莒看了乃母一眼,对老人倍增敬服之心。   那瘦小老人见史莒默不作声,情知已给他猜个正着,如此心胸的贤母贤子,使他既感动又悚然地忖道:“程中和是怎么搞的,有目如盲,怎会树立了这种仇家,唉!我纵不能化解此事,也总得替双方略尽心意,预留一条进言的退步。”念动至此,于是又道:“贤母子生天侠骨,既然心存仁善,何不多忍一口气,化戾气为祥和,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彩虹女许萍唉声一叹,道:“老丈的话说得甚是,只是难妇母子势逼如此,再也没有退步了。”这话说得相当沉重,已不容人再有进言的余地。   那瘦小老人眉头一皱,沉思了半天,道:“贤母子志坚如铁,老朽只好言尽于此……”   话声一顿,伸手怀中取出一块枯黄的竹片,托在手中,道:“这是老夫早年行道江湖时的一件信物,请贤母子收下,万一出山之时,有人出面阻拦,贤母子可出示此物,或能助成贤母子不愿杀伤的心愿。”   彩虹女许萍母子举目望去,只见那块竹片,长不过三寸,宽仅二指,上面火烙着一个“西”字,不过那个“西”字写得龙飞风舞,颇见神韵。   史宫不知这竹片来历,也不敢擅作取舍的主张,闪退一边,叫了一声:“妈!”意在请示。   彩虹女许萍却是见多识广,轻“咦”了一声,道:“西今!”   那瘦小老人微笑道:“夫人识得这块东西?”   彩虹女许萍又道:“老支可是西令之主?”   那瘦小老人微微颔首道:“老夫正是罗骥。”   彩虹女许萍脸色微变,沉思有顷,深深一福,道:“难妇失敬了!”   要知,南刀史烈与北剑程中和固然是江湖上不可一世的风云人物,而西令罗骥与东幡陈锷也是江湖上东西两方之霸。尤其这位西令罗骥与南刀史烈及北剑程中和都有过命的交情。   当年南北武林团结对付“七煞神君”之议,此老倡之最力。   是以,彩虹女许萍虽未见过他,但对他为人的古道热肠,却是耳熟能详,因此不免又检讨了一下自己原先的决定。   可是,杀夫之恨,非比等闲,同时对方又太过厉害,一横心,仍决意不露口风,只尽了应有的礼貌。   西令罗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只道彩虹女许萍会大吃一惊,称仰倍至,哪知她只以平辈之礼相见,而口中的称呼“老丈”二字,也照旧未变。   此老何等江湖阅历,已看出当面这其貌不扬的妇人,必定大有来头。   只是,他挖空脑子,也想不出丝毫结果,只好苦笑还了一礼道:“夫人少礼!”一仰手将令符递给史莒道:“这个请少侠赏脸收下”   史莒仍待婉拒,刚道得一声:“这”   彩虹女许萍已是开口道:“莒儿,我们不可幸负了罗今主的一片盛意。”   史莒道谢声中,双手接过了令符,放人怀中,笑道:“北剑程中和人称武林君子,晚辈与之为敌,老前辈能不深虑么?”   西令罗驻哈哈一笑道:“老朽老眼不花,自诩颇有识人之明,凭少侠贤母子的气度胸襟,老朽相信得过,你们不会无理生事。”   史莒见他一见之下,便如此信托,一种知己之感油然而生,心诚意诚一礼道:“晚辈不会让老前辈失望。”   西令罗骥更是高兴地道:“想当年南刀北剑结盟之事,有许多人都警告老夫不要高兴过份,认为可能会替北剑程中和招来无尽的麻烦,但后来的事实却证明老朽独具慧眼,没有看错南刀老弟那铁铮铮的汉子。”   史莒见西令称赞他父亲,忍不住一阵激动,“哈!哈”笑了两声,笑声中,心头倏地掠过一道阴影,笑声顿止,道:“可是北…”   几乎脱口说出了心中的隐密,幸好发觉得早,只说了一个“北”字。   他要说而未说的是:北剑那狠心狗肺之人,老前辈不是看走眼了么?西令罗骥见他欲言忽隐。一皱眉头说:“少侠还有什么话,尽可直言无忌。”   史莒平了平激动的情绪,缓缓地道:“没有什么了,将来时间会说出晚辈的未尽之言。”转身帮着彩虹女许萍道:“妈,我们走吧!”   又向西令罗骥行了一个礼和程家四小打了招呼,扶着乃母大步走了出去。   西令罗骥怔怔地瞧着史莒母子消失了半天,长声一叹,指着四小姐程雅珍道:“你爸到底是怎么搞的,你看人家可恨死他了。”   四小姐程雅珍突然之间似是懂事多了,一低头道:“我不知道。”   西令罗骥道:“那孩子在你们家中多久了?”他明明已听说过十四年,可是没有理由地,仍要问上这样一句。   四小姐程雅珍直觉地道:“他比我大不了几个月,在我们家中已是十四年了。”西令罗骥有气道:“十四年了,你爸真瞎了眼睛,有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在面前,不知造就他倒也罢了,还和他结上了仇,真是天知道!”   四小姐程雅珍恨恨地道:“我爸一天到晚只知有姓史的,自己的儿女都不问,哪还能顾到别人的?”   西令罗骥见她也发起牢骚来,一瞪目,厉声道:“这话也是你们孩子们说的,岂有此理!”   四小姐程雅珍原是顺着西今的口气说的话,想不到又挨了骂,心中恨煞,可是不敢还嘴,眼睛一红,委屈极了。   西令罗骥满腔烦恼,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小事情,仍然厉声道:“你们快回去,对你们老子说,就说老夫说的,要他下令撤销拦阻,那小子心雄志大,要是逼急了他,只怕你们梵净山庄也没有好处。”   四小姐程雅珍悻悻地道:“你不到寒舍去了?”   又是“你”,但这时西令罗骥已顾不得教训她,“哼!”了一声。道:“老夫没空。”   身形一晃,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子。   第 九 章 雏凤声清   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展开身形,越过那片芦苇之地,史莒脚下略缓道:“妈,我们从哪一个方向出山”。   彩虹女许萍微一沉思,道:“还是奔往三湘!”史莒剑眉一扬,道:“是!孩儿开道!”伏腰垫步,箭射而起。   彩虹女许萍身形飘飘,紧随在史宫身后。   母子二人久处“梵净山庄”,深知“梵净山庄”实力强大,想要逃脱追捕,势必经过一番奋战不可。   彩虹女许萍身负奇学,功力深厚,史官乃母苦心孤诣刻意培养之下,年纪轻轻已有了不可轻侮的成就。   双方硬挤的结果,难免杀伤许多无辜之人,所以,彩虹女许萍在一念生仁之下,便想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潜回梵净山,欲待‘梵净山庄“追捕风头过去之后,再衡量情势,徐图脱身之策。   不料事与愿违,光是胡姥姥家中有人生了疑,继之来到这自认为隐密之处,又丧失了隐密之可恃。   迫不得已,彩虹女许萍母子,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硬起心肠不计后果地硬闯了。   一路之上,史莒不住地暗中盘算着,如何对付那些“梵净山庄”与他久有交情的老朋友们。   一口气,在山腹之地,奔行了十来里路,都未遇见“梵净山庄”拦阻之人,走得十分顺利。   史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但愿我们走的这条小路,他们疏于防范就好。”一语顺落,只听一声哈哈大笑,道:“小莒儿,对不起,我们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从一个山角之后,转出四个手握青钢长剑的劲装大汉。一字排开,挡住了史莒母子的去路。   史莒回头向乃母瞧了一眼,彩虹女许萍微微一颔首,授命由他出面答话。   史莒脸上绽着笑容,抱拳一礼道:“四位大叔,平日对莒儿无不爱护倍至,这次尚望高抬贵手,放我们母子过去,莒儿有生之年,永不忘记四位大德。”   那四个劲装大汉,过去与莒儿相处,确实不恶,闻言之下,不由对望了一眼,又同声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道:“莒儿,你是明理的人,我们不能欺瞒庄主,即使我们放过了你们,后面还有三道关卡,你们也是走不过去的。”   另一个道:“莒儿,你放心跟我们回去,我们大伙儿早就商量好了,不论你有何不是之处,我们也必替你向庄主面前求情,庄主为人的宽厚你是知道的,加上你平时又很安份,料想庄主也不会对你们过份为难。”   这些充满了情感的话,真使史莒为难极了,他哪能向他们出得了手呀。   他这时最希望的,倒是他们毫不讲理,一上来就是刀剑并举,向他攻击,一而他能放手突围,他为难之下,不由向乃母瞧了一眼。   彩虹女许萍也是皱了一下头,拉不下脸来,过了片刻,她叹一口气,道:“孩子,看来我们是不动用罗老的东西不行了。”   敢情,她当时命史官收下“西今”罗骥的令符只是不便使他难堪,并未准备使用。   史莒百般无余,只好从怀中取出“西令”,托在手掌中,向前一送,道:“四位大叔,可认得此物?”   四位劲装汉子目光陡的一亮,神情一舒,同时笑道:“莒儿,我们为你庆贺,但愿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闪身过一边,齐向彩虹女许萍一抱拳,道:“大嫂好好带着宫儿上路吧。”   彩虹女许萍一福还礼,道:“多谢四位!”   柳腰微拧,拉起史莒,腾身而起,衣袂飘飘中,捷如海燕,一掠丈余。   那四人见了彩虹女许萍这般身手,不由全是一怔,暗付道:“真人不露相,这么多年来,我们还当她不会武功哩?”   彩虹女许萍母子身形一落再起……突然又有三条人影迎面急射而来,一去一来,几乎冲到一起,各悬空一个翻身,倒退一丈,脚落实地。   彩虹女许萍母子,看清来人,不由同时皱起眉锋。   原来,竟是二公子程宁带着李二拐子与王鹏赶到。   二公子程宁看出是彩虹女许萍母子后,只乐得哈哈大笑道:“如何?我的推测一点不错吧?”接着双目棱芒一射,落到原先那四个劲装大汉身前,笑容一敛,道:“四位可是忘了自己的职守和身份!”   四人急急同声道:“二公子不要误会,我们天大的胆也不敢询私放人。”   二公子程宁“哼!”了一声,道:“那是本人眼睛花了!”   其中那位年纪最大的抢前一步,道:“二公子,莒儿身怀有罗老的西今…”   二公子程宁冷笑一声,道:“什么西令?呈上给本公子看看!”目光一转,落到了史官身上。   史莒知道这位二公子的脾气,拂逆不得,忙从怀中取出“西令”,双手送到二公子面前,忍着一肚子气,像往常一样,低声下气地道:“请二公子过目。”   二公子程宁一翻眼,道:“这就是西令么?”一回头吩咐李二拐子与王鹏道:“替我收下西令!”   他大而化之,没有明白指定是要哪一个人出手。   李二拐子与莒儿交情极厚,自然不愿出手,假装一时迟钝,慢了一慢。   王鹏却正想邀功讨好,当即纵身扑出,向史莒手中“西今”   抓去,道:“拿来!”   史莒一挫腰退了一步,让开王鹏一抓,道:“长者所赐,不敢轻弃,请二公子见谅,并赏脸放行。”   王鹏一抓失手,不待二公子程宁再吩咐,已是大喝一声,道:“宫儿,你敢抗命不服!”双掌一搓,这次他不再抢夺“西今”;却分抓史莒的左右肩头。   同时,二公子程宁更冷然道:“西令又怎样,本公子就看不惯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人。”   史莒一晃身,又让开王鹏扑势,王鹏欲待再补,却给那四位大汉晃身挡在中间,一面劝王鹏暂且停手,那年长的一面向二公子程宁道:“二公子,西令罗老与庄主交情极厚,以江湖道义来说,这个面子不能不卖的。”   二公子程宁嗤笑一声,道:“西令他要看重江湖道义,不帮我们的忙倒也罢了,如何还要插手,管闲事管到梵净山庄的头上来,那是他看不起人,你们怎么还替他说话?”   接着,厉声向彩虹女许萍道:“何妈,我们梵净山庄待你母子不薄,你们就是要走,也该明明白白地走,话说开了,谁还希罕强留你们不成。”   彩虹女许萍知道这位二公子程宁最是自命不凡,顺着他的口气,道:“二公子说得对,我们母子一塌糊涂,尚清二公子担待一二。”   二公子冷笑一声,道:“本公子倒是想替你们担持一二,放你们一走了之,可是,你们干不该万不该把西令找出来压制本庄,本公子要是放走了你们,岂不显得本公子是怕了他西令,所以,现在是不行不行一万个不行!”   彩虹女许萍摇首道:“我们不能回去!”   二公子程宁哈哈一笑道:“不回去,由得你的么?”话声一沉,挥手喝道:“带他们走!”   史莒剑眉一轩,道:“二公子。你难道真不念我妈从小侍奉你们长大的故旧之情么?”   二公子程宁扳着面孔道:“国有国法,庄有庄规。你们要有故旧之情,也就不会不顾梵净山中的声誉乱本了。”   史莒实在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我们母子好话说绝,仁至义尽,二公子再不放行。我们只有得罪硬闯了!”   二公子程宁眼睛望着天上道:“谁叫你们不闯!”   史莒向乃母彩虹女许萍请示道:“妈,时间宝贵,孩儿要出手了。”   彩虹女许萍一叹,点头道:“拿准分寸,不可过甚。”   史莒道:“知道了!”接着双目神光陡射,道:“各位小心,我要得罪了!”王鹏“嘿!嘿”冷笑,道:“你小子是什么变的,有多少斤两,我们还不清楚么?”突然欺身向史官身前冲来,一式“力劈华山”,单掌一挥,向史莒迎面劈到。   史莒平日就看不起王鹏这种狗仗人势之人,这时见他只知讨好二公子,毫无十数年来相处之情,更是厌恶,心想你既绝情于先,我也就乐得先拿他做个榜样,当时,轻喝一声:   “来得好!”   不退不让,摇肩晃臂,右手向上一抄,五指微开半合,使出一招“金丝缠腕”。这种平凡招式,王鹏哪会放在眼中,认为凭史莒那点点火候,不要说扣不上自己的腕脉,就是扣了,又岂能奈得他何。   “嘿!嘿!”二声,内力又加注了二成,猛砸而下。   史莒嘴角技起一丝微笑,五指一搭,当真把王鹏的腕脉扣了个正着。   王鹏心中还存想着:“你这叫做自不……”一念未了,忽觉腕脉一麻,劲力尽泄,接着腰眼一酸,只听见史宫朗喝一声:“去你的!”   遂又觉史莒单臂一抖,自己便再也立脚不住,一个身子给带得冲出一丈多远,一跤摔在地上,欲待翻身而起,却发现四肢软弱无力,敢情穴道已给制住了。   一招,仅只一招,史莒就把一位“梵净山庄”的年轻好手,摔得爬不起来。   大家不由全是一怔,几乎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了。   李二拐子大喝一声:“好呀!你原来深藏不露,且接我一招看看。”踏洪门,闯中宫,呼的一声,捣出一拳。   史莒比李二拐子小了五六岁,李二拐子总是像兄长一般爱护他,正狠不下心肠之际,忽见李二拐子向他打了一个眼色,同时偷偷细语道:“给我五招的时间,我有话对你说。”   史莒心中会意,晃身向左一侧,让过来拳。   李二拐子展开身手,瞬息间续攻出五招。   史莒迎拒之间,只听李二拐子利用拳风作掩护,窃窃向他道:“想不到你有这样好的武功,我二拐子算是放心,制住在场所有的人,以免发出信号,速奔洪羊洞,过落星坪,出五丈崖,便可出山,那一路无人看守,现在,点倒我。”   史莒泪水盈盈地轻声道:“二拐哥,多谢!”接着大喝一声:“你还不照样不行!”忽然悬空一个转身,身如游龙,转到李二拐子背后,单掌向前一拍一送,李二拐借势冲出二丈多远,仆地不起。   史官打倒李二拐子,身形一晃奔向二公子,道:“二公子,今天只有得罪你了。”口中说着,手下更是快似电光石火,一片掌影,已向二公子罩去。   二公子程宁见史莒出手不过片刻之间,便连败了王鹏与李二拐子,正奇怪史莒哪来这高的功力,史莒人影一晃已向他扑了过来。   尽管史莒的身手出乎意料之外的高强,但是在二公子眼中,并不认为是多大威胁,因为,他不相信在年轻一辈的好手中,还有谁能超得过他的成就。   连大哥程管都得让他一筹,凭一个史宫再强又能如何。   二公子程宁冷笑一声:“莒儿,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挺身迎了上来。   二人这一搭上手,人影缠绞,竟是猛烈异常。   那四个劲装大汉,当然不好意思以多为胜,加入战团,同时,也不好意思向彩虹女许萍出手。   不料彩虹女许萍却飘身来到他们面前。道,“四位大叔,我何妈也要得罪你们了。”   那四人哈哈一笑,道:“何妈,看你不出,你能暗中教出莒儿这般身手,必是当世高人之流,我们竟都看走眼了,愚兄弟虽是奉命行事,如此也可问心无愧了。”   话声中,有三人退了开去去,分站三方。年长的那一位抱拳道:“请!”   彩虹女许萍为了要争取时间,不愿多说,一笑道:“四位一齐上吧!”   那年长的一怔,道:“何妈,你……”接着,心念一转,怔道:“何妈在庄中十四年之久,我们有多大的功力,她自是早已了然于心,而我们对她却是一无所知,这时她说出这种话,谅非夸大之言,看来,还是识相的好。”   此念一生,乃向退出去的三人,打了一个招呼,道:“兄弟们,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大家就一起上吧!”   四人向中间合围上来,由于彩虹女许萍空着双手,他们遂亦未动用肩头长剑,只由那年长的领先,各出双掌攻击。   彩虹女许萍身形闪功,分迎四人,展开了身手。   那边,二公子与史官的打斗,已至二十招开外,只见二公子程宁一张俊脸涨得道红,顶门之上汗水如珠,滚滚而下,虽未马上落败,却已是勉力支持之局。   又是五招过去,忽闻史莒一声朗道:“二公子,你夜郎自大地自我陶醉该醒醒了。”一式“日月争辉”,左掌迅疾无伦地拍了出去,击在二公子程宁“肩井穴”   上,同时右手戳指一戳,点了二公子的“章门穴”。   一声问哼,二公子程宁踉跄退了五步,栽停在地。   彩虹女许萍见爱子已然得手,手下便不再客气,只听她道了声:“情非得已,尚请四位见谅。”   娇躯疾转,落指如风,“嗖!嗖!嗖!嗖!”四人躺下了两对。   史莒一笑,道:“妈,我们快走!”折向北面山峰,当先驰去。   山道险阻,洪羊洞,落星坪,五丈崖这条路,更是险中之险,极难攀越。   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费了极大的气力,已道过了洪羊洞和落星坪,停在一座光滑如镜的崖石之下。   这里,就是五丈崖,两边峭壁高耸入云,把五丈崖夹在中间,等于绝壁之间缺了一个大口。   不过这五丈崖,说是万丈,其实不止五丈,真要丈量起来,总在八九丈以上。   母子二人,倒没把这五丈崖放在心上,微一提气长身,便纵上了六七丈,将身形向崖壁一贴,用壁虎游墙功,登上了崖顶。   登上五丈崖,是一条二十多丈长的山峡,道过山峡,再跃下十来丈的悬崖,便在“梵净山庄”之外了。   他们过了山峡,也跳下了悬崖,刚吁得了一口气,忽听有人沉声道:“莒儿,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母子二人同时一震,循声望去……   第 十 章 助人之助   只见“梵净山庄”总管九头太岁钟竞年从一片丛林之内现身出来。   史莒不由地一叹,回顾乃母彩虹女许萍道:“妈,孩儿现在相信‘人心叵测’这句话了,不该相信那……”   他非常难过,没料到李二拐子伪装一片友情义气,原来竟是使的奸谋诡计,目的在把他们送入虎口。   彩虹女许萍轻咳一声,道:“孩子,不要随便提名道姓!”打断了史莒的话头。   她多一层顾虑,万一其错不在李二拐子身上,如此岂不将要把他害惨了,姜到底是老的辣,她想得一点不错。因为,九头大岁钟竞年已接上了话,道:“老夫知道你娃娃一向人缘很好,难免有人暗中帮助你,故才略露口风,借他们之口,把你们母子赚来,你可不要错怪了他人。”   史莒一怔,道:“钟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又为什么不利用我心存怪疑,套出那暗中透露口风之人?”   九头太岁钟竞年哈哈一笑,道:“这个其中大有道理,慢慢你就明白了。”话声一顿,转向彩虹女许萍道:“何妈,我想以我私人身份,和你们谈谈。”   彩虹女许萍大大方方的一笑,道:“钟爷有话请说,我们母子洗耳恭听。”   彩虹女许萍在“梵净山庄”做奶妈时,畏畏缩缩,根本不像见过世面的女人,哪知这时的情形完全变了,她不仅言语清晰,而且,也自然流露出一种令人起敬的气质,只看得九头大岁钟竞年浓眉一皱,暗惊于心,忖道:“我们真是有眼无珠,给她在内宅隐伏了十四年,竟是一无所觉,看来此女,只怕不容易对付。”   念动间,不敢再存丝毫轻视之心,同时,态度也立时隐含尊敬,道:“夫人好说,我九头太岁钟竞年先为过去的疏忽失敬致歉。”   彩虹女许萍淡淡一笑,道:“钟爷太言重了!”   话说得很客气,脸上却毫无不安之状,对那“夫人”二字之称呼,坦然受之。   九头大岁钟竞年惊心动魄,怔了一怔,加倍的小心,道:“老夫过去对令郎非常喜爱,久有将一身所学相授之意。”   彩虹女许萍道:“多谢钟爷垂爱,只是小儿资质愚劣,不敢克当。”   九头大岁钟竞年一叹,道:“唉,过去的这点心意,不说也罢,不过表示老夫对令郎将来的前途非常关心而已。”话声一顿,见彩虹女许萍没有接话,又道:“不知夫人怠欲携带令郎何往?   可有适当的去处?”   彩虹女许萍道:“这个我们如今还没有考虑到。”   九头太岁钟竞年眉峰一蹙,道:“夫人未谋而动,可是受了谁的委屈?”   彩虹女许萍微微一震,道:“梵净山庄大家对我母子都好,哪会受甚委屈。”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那么夫人为什么急于离去?”   彩虹女许萍星眸一睁,指着史莒道:“完全是为了他!”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为了莒儿!”   彩虹女许萍截口道:“是的,我不能让他当一辈子的下人!”   九头太岁钟竞年若有所悟,微微动容,道:“夫人是有感于史夫人的境遇了?”   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道:“我哪敢跟她相比,不过是欲略尽父母之心罢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如果我们给莒儿改变一下环境,不知夫人可愿留下不走?”   彩虹女许萍摇头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愿以这种方式作成我的儿子。”   九头太岁钟竞年想了想,觉得非提出重要的问题不可了,于是又道:“老夫还有一事请教夫人?”   彩虹女许萍道:“钟爷有话尽管问!”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夫人暗探庄主密室的用意何在?尚请坦诚见告。”   彩虹女许萍神情一肃,道:“钟爷,我母子胸怀坦荡,不愿虚言搪塞,欺骗于你,无非现在尚不是告诉你实话的时候,这一点务请钟爷见谅才好。”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叹道:“夫人,你如不告诉我实情,这个忙教我如何帮法?”   彩虹女许萍道:“只要钟爷今天放过我母子,我母子便感激不尽。”   九头太岁钟竞年低头不语,沉吟难决。   史莒向前一揖,道:“钟爷,请你相信我们母子,绝非为非作恶之人。”   九头大岁钟竞年久久才道:“莒儿,我看着你长大,自然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庄主那方面叫我如何交待?”   史莒道:“只要钟爷有成全之心,莒儿自然有办法。”说着,掏出那面“西令”,又道:“凭罗老的面子如何?”   九头太岁钟竞年虎目异采一闪,道:“好!你们去吧!”   彩虹女许萍母子双双一礼,道:“多谢钟爷隆情!”转身飘出数丈。   九头太岁钟竞年忽然眉头一轩,喝声道:“莒儿,老夫还有一句话。”   史莒倒纵而回肃然道:“莒儿恭聆指教!”   九头太岁钟竞年忽又一挥手道:“我不想说了,你们去吧!”   史莒愕然站了半晌,无言地一揖,追上乃母而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瞧着史莒母子身形消失在远方之后,摇头一叹,自言自语,道:“你们是对庄主有所成见,瞒不过我的,但愿留下这线香火之情,将来……”   一语未了,忽听有人哈哈大笑道:“冯暖市义,千古美谈。   ‘梵净山庄’有了你这九头大岁钟竞年,何异孟尝君之有冯暖,总算‘梵净山庄’还有明眼之人。”   九头大岁钟竞年一震,循声望去,只见是西令罗骥从一个山角之后,转了出来。   他们原是旧识,九头太岁钟竞年不由讪讪地一笑,迎了上去,道:“一切还不都是看在罗老哥金面之上。”   西令罗骥翻起小眼睛干笑道:“金面,金面,钟老弟,我老罗的金面,早给你们‘梵净山庄’抹了灰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浓眉一皱道:“老哥哥,你饶了我们‘梵净山庄’吧!”言下之意,是说,请你不要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西令罗骥冷笑一声,道:“钟老弟可是说我西令罗骥无事生非?”   西令罗骥为人古道热肠,但也有不好说话的地方,九头太岁钟竞年自是知道得非常清楚,不免微微一震,道:“老哥哥,不相信有谁敢胆大妄为,不遵您的命谕?”,西令罗骥“哼!哼!”两声,道:“梵净山庄要都像你钟老弟给我面子就好了!”   九头大岁钟竞年一愣道:“梵净山庄’真有人得罪了老哥哥?小弟第一个先饶不了他!”   西令罗骥道:“对你说有什么用,我得找程中和说话去!”言罢,举步向梵净山庄方向行去。   事情似乎很严重,九头太岁钟竟年更不能不先有个了解,急得一把抓住西令罗骥苦笑道:“老哥哥,你不先给小弟透一句口风,莫非要看小弟的笑话?”   九头太岁钟竞年身为“梵净山庄”总管。“梵净山庄”出了对不起朋友的事情,他能没有责任么?   尤其北剑程中和本人外务太多,差不多所有“梵净山庄”的内务事,都是由九头太岁钟竞年全权处理。   西令罗骥这一告御玉状,有责任都是他的,他哪能不急得要向百令罗骥问明究竞。   西令罗骥装模做样,说得凶霸霸的,到底是血性之人,经不住苦求,只好止住身形,一叹道:“说来我自己都丢人,跑了一辈子江湖,自己还以为是个人物了,谁知这次来到你们‘梵净山庄’,竟给你们那位二少庄主打了一记耳光。”   九头太岁钟竞年紧张得失惊而呼道:“有这样的事!”   西令罗骥见九头太岁钟竟年如此惊急,足证自己的份量并未给“梵净山庄”看轻,不由一肚子不愉快齐化乌有,“扑哧”一笑,道:“不,钟老弟,我是说,我的西令行令以来,第一次在贵庄二少庄主面前碰了钉子,等于给他在我脸上掴了一个耳光。”   这虽也严重,但到底好办多了,九头太岁钟竞年这才放下心头上一块石头,但马上又有了另外的悬心,忍不住道:“老哥哥,你把程二侄怎样了?”   西令罗骥一笑道:“我能把他怎样了,凭我这把年纪,还能和他动手么?”顿了顿,又道:“不过那小子也受到应得的教训了,唉,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我也只有自认倒霉了,哈!哈!   这是我西令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有气也发不出的第一遭。”   九头太岁钟竞年又为二公子程宁担心道:“是谁教训了程二侄?”   西令罗骥笑道:“是莒儿,你相信不相信!”   九头太岁钟竞年讶然道:“莒儿有多大一点本事?岂是程二侄的敌手?”   西令罗骥探头晃脑地道:“多大一点本事?只怕你比他强不了多少。”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怔道:“有这等事?”   似乎仍不相信。   西令罗骥“嘿!嘿!”二声,道:“以老夫的观察,说功力,宫儿足可在十招之内,制住北剑程中和那不长进的儿子,但他手下留情,和他敷衍了十五招,才制住他。”   九头太岁钟竞年眉锋一轩道:“其他的人难道尽都袖手旁观?”   西令罗骥哈哈大笑道:“其他的人更不行,一个小子只在他手中走了一招,另一个也只走了五招,还有四个壮实小子,在那位夫人手中,等于稻草人,差劲透了。”   九头太岁钟竟年一叹,道:“小弟真是有眼如盲,太看轻他们了,如此说来小弟纵是不为他们安排这条出路,他们也有突围之力。”   西令罗骥也是将感地一叹,道:“老夫何尝不是看走了眼,老弟,不是我故意要这么说,你刚才不是识相得早,只怕你就要大丢其人。”   九头太岁钟竞年双目精光一闪,道:“老哥哥,你这样看不起小弟!”   西令罗骥不直接回答九头大岁,只把自己作比方道:“老夫有自知之明,敌不过他们母子十招联手合击。”意思是说:你比老夫差一筹,自然更不用说了。   西令罗骥算得上是目前江湖上的大行家,行家的眼光自有其独到的地方,九头太岁钟竞年没有理由再不相信他的话。   只见他神色一震,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事,道:“快,老哥哥请与小弟同回‘梵净山庄’。”   西令罗骥弄得莫名其妙地道:“你不怕老夫告状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老哥哥,不要开玩笑了,你要维护莒儿,便非去‘梵净山庄’走一趟不可。”   西令罗驻倒给说得一怔道:“此话怎讲?”。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老哥哥,你不是说莒儿打了程二侄么?”   西令罗骥道:“该打,北剑程中和难道连这点风度都没有?”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程庄主忍得下,可是二夫人忍不下,老哥哥你不是不知道二夫人的脾气,性如闪电,又最护短,难免她不另生枝节。”   西令罗骥双眉一皱道:“这个……”   九头太岁钟竞年又截口道:“同时,程庄主对莒儿母子的出走,也非常生气,早就传出了‘英雄令’,决心要把他们抓回来,这也得老哥哥设法劝说,促他收回成命,否则,宫儿他们纵是脱出了‘梵净山庄’,在江湖上也无容身之地。”   西令罗骥一想九头太岁钟竞年的话不错,一顿脚道:“程中和他要是变得这样糊涂,老夫就翻脸和他划地绝交算了!”身形一起,先自扑下山岗,向“梵净山庄”方向飞奔。   九头太岁钟竞年朗朗一笑,紧随在西令罗骥之后而去。   顷刻之间,这五丈崖又恢复了一向的冷寂。   第十一章 弄巧反拙   西令罗骥深夜造访“梵净山庄”,没有要北剑程中和惊动内眷,只在西厢书房之内,摆上一桌酒席,宾主之外,仅有九头太岁钟竞年一人打横相陪。   北剑程中和先敬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西令罗骥三杯,欢欣无比地朗声一笑,道:“罗老哥,你来得真巧,可知小弟终于找到史家弟妹的事么?”   十四年的心愿,一旦得偿,内心的高兴,自非笔墨所能形容。   西令罗骥道:“老弟为友义重,令人可敬可佩。”   北剑程中和笑道:“罗老哥过奖了。”话声一顿,黯然道:“说到为友义重,不由小弟想到我那史贤弟,他才是这天地间盖古绝今的义烈汉子。”接着,话声又一扬,道:“罗老哥,小弟得交史老弟那种奇男子,都是你老哥一手作成,饮水思源,小弟再敬罗老三杯。”   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又干了三大杯。   西令罗骥大笑道:“老夫别无所长,这双眼睛倒是足以自豪!”   他也是洋洋自得,爽爽快快地喝了三杯。三杯酒一干,西令罗骥的笑容更盛了,双手一举酒杯又道:“老夫今天又发现了一位将来重写武林史的孩子,程老弟和钟老弟,请再为老夫同庆一杯!”   九头太岁钟竞年暗中一笑,忖道:“话儿来了!”举起酒杯。   北剑程和双目之中,登时射出两道闪电似的精光,朗声大笑,道:“好呀!小弟也发现了一颗武林新星了,我们就彼此互庆一杯。”   三只酒杯一碰,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杯中的酒都干了。   西令罗骥定睛向北剑程中和脸上一凝,道:“程老弟,你发现的是哪家好儿郎,老夫是否先闻为快!”   北剑程中和哈哈笑道:“小弟所说的不是别人,就是我那史老弟的遗腹孤子威儿,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天分之高,世所罕见;将来大放异彩,领袖武林,非他莫属。”   西令罗骥与南刀史烈交非泛泛,欣闻故人有后,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但,当他一想起自己所看中的莒儿时,心中不出产生了一种连自己也认为不应该有的,并对不起老友南刀史烈的争强念头,忖道:“我就不相信,他能比得上那名叫它儿的孩子。”动念间,脸上出现了一丝内愧之色,附和道:“那真是再好没有了,虎父无犬子,程老弟你的眼力一定错不了。”   北剑程中和一点也没有留心西令罗骥的神情有欠正常,礼貌地道:“罗老,你发现的又是怎样的一个奇才?”   西令罗骥干咳了一声,清理了一下嗓子,道:“人杰地灵,天下灵气都给你们‘梵净山庄’占尽了…”   北剑程中和断然截口道:“罗老哥,你发现的,难道是敝庄之人?”。   西令罗骥一颔首道:“不错!正是你们‘梵净山庄’的人!”   北剑程中和大喜道:“罗老哥快说此人是谁,小弟一定要好好培植他,以便将来作为史家侄儿的副手,这真是太好了。”   一片真情,显示他心目之中,只有史家的人,这虽可见出对史烈的情义深重,令人可敬可佩,但仔细想来,不无偏袒之嫌。   难道别人就只够资格做史家孩子的副手么?   西令罗骥心中更有些不服气了,眉头一轩,北剑程中和请他快快说,他却偏偏慢慢不开口。   北剑程中和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完全漠视西令罗骥的反应,心中一动,暗忖道:“原来触犯了此老的好胜之心!”   语气一转,道:“当然,将来如何,还得看他们各人的成就,现在我替他们预作安排,实在未免言之过早。”   西令罗骥神色稍愉地道:“以私人感情说,老夫也非常高兴故人之后,能出人头地,不过,为整个武林作想,我觉得谁最好,谁就是最好!”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罗老哥说得是,史家侄儿好不好,你明天见过之后,再请你评断一下,至于你看中的那人是谁。请先说出来,看看小弟是否埋没了他的天才。”   西令罗骥道:“说起此人,老哥哥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老弟,你确实是有些疏忽了!”   北剑程中和名动天下,除了西令罗骥可以倚老卖老,在他面前这般说话之外,普天之下,只怕谁也不能毫无顾忌。   他闻言一震道:“谁?他是谁?唉!小弟长年在外,难得有几天在家,可能真的疏忽了。”   言罢,转头向九头太岁钟竞年望去,口中没说话,但一双眼神却道尽了他心中想说的:   “钟贤弟,我这‘梵净山庄’可是完全重托了你呵!”   九头太岁钟竞年老脸一红道:“小弟看是看出来了,只是我试了他几次口风,他都无心上进,本来这次准备在大哥安定之后,就要向你请示一个主意的,想不到竟迟了一步。”   北剑程中和全身微微一颤,瞪目道:“你们说的可是那何妈的儿子——莒儿!”   九头太岁钟竟年点了点头。   西令罗骥却是一扬首,道:“你觉得老夫的眼光如何?”   北剑程中和喟然一叹,道:“罗老哥,请你不要再提他了,可好?”   西令罗骥冷笑一声,道:“他们母子与你有仇?”   北剑程中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西令罗骥一怔,道:“那是你得罪过他们了?”   北剑程中和又摇了摇头道:“也没有!”   西令罗骥仰天大笑道:“奇了,奇了,那是他们母子有了神经病了!”   北剑程中和沉声一叹,道:“其实昨天晚上我已发现何妈行迹有异,想不到她机警如狐,当晚就仓促逃走了。”   西令罗骥笑声一敛,道:“这样说来,你并不是完全已知到底为了什么事了?”   北剑程中和讪讪地一笑道:“可能是为了史家弟妹来到‘梵净山庄’之事,但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其中道理。   接着,便把何妈在见到他接回的史夫人时,神情激动,失声惊叹,以及何妈擅探密室之事说出。   西令罗骥微微动容,道:“你可曾向史家弟妹提过此事?”   北剑程中和道:“提过,可是史弟妹一时也想不出一个究竞。”   西令罗骥紫锁着眉头,沉思了半天道:“怪事,怪事,老夫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了。”   据他和彩虹女许萍母子的谈话,无可置疑的,他们母子的不满,全是针对北剑程中和个人而发,这时北剑程中和一扯,又把事情扯到史夫人身上,且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因为,假使彩虹女许萍母子,真与北剑程中和有甚嫌怨,他们根本用不着等到今天有十四年的时间,早该有所举动了。   但,如说他们与北剑程中和没有仇恨,为甚么要隐伏到他庄中来,他们的态度,又为何如此激烈。   北剑程中和微微一笑,道:“罗老哥,你不要白费脑筋了,只要追回他们母子,岂不一切真相立可大白。”   西令罗骥双眉一轩,道:“追回他们?你那四丫头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件事老夫要向你讨个面子?”   北剑程中和一愣,道:“什么?罗老哥有什么吩咐?小弟一点也不知道。”   西令罗骥双眉挑了一挑,冷笑一声,道:“北剑名动天下,如今眼中哪还有我这过了时的老哥哥。”   西令罗骥年纪要比北剑程中和大了二三十年,成名也比北剑早了二三十年,平日口头兄弟相称,那是忘年论交之故。   否则,论起辈份来,西令罗骥确有资格,当得起北剑程中和的前辈。   北剑程中和自率领南北群雄,歼灭“七煞神君”之后,声威大盛,名望已经后来居上,凌驾于西令罗骥之上。西令罗骥对此多少不无黯然自叹之感,因之,也十分重视北剑程中和对待故人的态度,这时一听北剑程中和说不知,他出头讨情面之事,当时便有点受不了,多心地生出一种被冷落的意味,而要恼火发作了。   北剑程中和对于这些地方,原是非常注意和检点的,事实上是他确未得到四小姐的报告,眼见西令罗骥脸色不愉,惶惑地道:“罗老哥,小弟实是一无所知。”   接着,一顿脚道:“一定是四丫头误事!唉,这些孩子今后我真要好好地管一管了。”   他总算不糊涂,知道自己对孩子们疏于管教。   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技巧,不但作了合理的解释,而且,也表示了歉意。   西令罗骥要再生气,倒显得小气了。   因此酉令罗骥也只好一笑,道:“你那宝贝女儿,老夫已经给她吃过一些苦头了,你也不必再难为她了。”   北剑程中和摇头一叹道:“孩子们给他们母亲宠坏了。能得罗老哥哥的训教,足已关爱情重,小弟万分感激。   西令罗骥说了句“哪里”道:“你家那位二少爷回来了没有?”   北剑程中和歉然一笑,道:“小弟因为难得在家,孩子们有什么事,多半找他们的娘,老二是不是回来了,小弟一时也…”话声一顿,又道:“老哥哥可是要见他?小弟马上派人去找他来。”说罢,站起身子,就要派人去找二公子程宁。   其实,他这时心中真有点嘀咕,不知道这位难惹的老哥哥又有什么麻烦要找。   西令罗骥一笑拦住北剑程中和道:“不用了,他们即然没有回来,你大概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么我就干脆亲口告诉你好了!”   北剑程中和微现紧张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西令罗骥道:“你要追缉的那母子二人已逃出‘梵净山庄’了。”   北剑程中和一皱剑眉道:“那怎么可能?意思是说,我这‘梵净山庄’这样不中用么?”   说着,脸已转向了九头太岁钟竞年。   九头太岁钟竞年敢作敢当,抱拳朗声道:“是小弟我……”   一言未了,西令罗骥截口道:“那是钟老弟赏脸,他还看得起老夫的西令,故把何妈母子放走了。”   北剑程中和一怔,勉强绽出一丝笑容,道:“有罗老哥的西今,理当如此,钟老弟做得对!”   西令罗骥一笑道:“老哥哥我多承你看得起。”   九头太岁钟竞年是热血坦诚汉子,原就有意放走何妈母子,在他来说,凭西令放人,是一回事,他自己的居心立意另是一回事,北剑程中和对他信任专一,他也不能对北剑程中和有所不尽不实,所以他坦诚地又自己表白道:“事实上纵使没有罗老哥的西令,小弟也会替大哥作主,把他们母子放走。”   北剑程中和眼中掠过一道讶色道:“钟贤弟必有所见?”   九头太岁钟竟年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在最初发现何妈母子擅闯大哥密室,逃离‘梵净山庄’之时,小弟心中的确忿怒已极,恨不得把他们母子抓回来,狠狠责罚一顿。”   酉令罗骥微笑道:“他们母子真是胆大妄为,眼中哪有‘梵净山庄’!”   九头太岁钟竟年讪讪一笑,道:“小弟当时确有这种心情,不过,这并不是小弟怒恨的主要原因。”   北剑程中和专心一意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   西令罗骥道:“还有什么事情使你更难忍受?”   九头太岁钟竟年道:“小弟平时最是看重莒儿那孩子,他也对小弟极为敬重,此事一发生,使小弟顿有一种被欺骗的侮辱之感,这一点,小弟最是忍受不了。”   北剑程中和轻声一叹道:“钟贤弟一向以诚待人,骤遇此事,那是必然难免的反应。”   西令罗骥道:“后来,你又怎会改变了心意的呢?”   九头太岁钟竞年诚挚地道:“后来,我渐渐冷静下来,把他们过去的为人,重新分析了一下,觉得他们母子都不是心地险恶的人。”   西令罗骥一声冷笑道:“他们当然不是坏人,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叹,道:“他们既不是心怀叵测之人,其中当然必有苦衷,如果把他们追回来,他们能剖诚相见,我们倒还好衡量轻重,当了即了,万一他们坚不吐实。以大哥的身份,与‘梵净山庄’的声誉,却有无法善后的尴尬。”   西令罗骥点头道:“捉虎容易,放虎难。以你们‘梵净山庄’今天的地位,一言一行,自应有此谨慎顾虑。”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同时程大哥一向为人,总是不为己甚,与其善后为难,倒不如索性留下一份日后见面之情,所以,小弟后来也有意擅自作主,将他们母子放走。”   酉令罗骥拍案而叹道:“程老弟真有你的,你德威服人,连钟老弟在你熏陶之下,也都能够善体你的心意了。”   北剑程中和苦笑一声,道:“罗老哥,请你不要往我脸上贴金了,其实我的本心的确是要把何妈母子追回来!”   西令罗骥一怔,道:“你要小题大做?”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低头,道:“大哥为人一向不是这样!”   北剑程中和沉声一叹,道:“追回他们母子之后,或许很难善后,可是,我却不能顾虑得太多。”   西令罗骥眉头一扬,道:“你是说我不该多事?”   九头太岁钟竞年也惶恐地道:“小弟可是把人放错了?”   北剑程中和连连摇头道:“不,罗老哥的面子不能不卖,钟贤弟也没有放错人。”   西令罗骥一坚大拇指,道:“好!老弟答得爽快,老哥哥承你的情。”话声一顿,口气一转,又道:“不是老夫得寸进尺,还想请你再给一个面子。”   北剑程中和剑眉微蹙,道:“老哥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看他神情这显然是一种礼貌词令,他已经给了面子,自然不希望西令罗骥在何妈母子身上,再有所希求。   西令罗骥哪有看不出他心意之理,可是,他不能中途退缩,唯一的办法,就是故作不知,老起面皮道:“听说老北你,另外还发出了‘英雄今’对付他们母子?”   北剑程中和点了点头,但没有开腔,显然有意逃避。   西令罗骥笑了笑,道:“老哥哥,我要说情就说到底,请你把‘英雄今’一并撤回来,好让他们母子有个容身之地。”   北剑程中和见这位西令罗骥老哥哥委实道得太紧,心中实在为难,可是,又不他硬碰回去,只好吞吞吐吐地道:“这个……   这个…“   西令罗骥双眼皮一翻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要这个那个的!”   北剑程中和的修养确有相当的火候,只笑了一笑,道:“老哥哥,请给我一段时间考虑考虑,如何?”   西令罗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怕你逃走了,以你的身份地位,还好意思做那赶尽杀绝之事么?”   北剑程中和一昂头,双目神光暴射,看似要发威了,谁知一现即隐,苦着脸道:“老哥,请你不要逼我可好?”   西令罗骥朗声道:“我逼你?哈哈!你不想想,我何尝不是为了你好。”   北剑程中和注目道:“为了我好?”   西令罗骥正色道:“当然是为了你好。”接着,“唉!”声一叹,道:“你真要把他们母子逼急,你的一生荣誉,将来可能就要毁在他们手里,你为什么不知惜福自珍,为自己留一点退路。”   北剑程中和一震,道:“罗老哥,你也是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了,为什么把这事看得这般严重。”   西令罗骥嗤鼻笑道:“老夫更可大胆地说一句话,你的‘英雄令’未必就能难为得了他们,相反的,只有激起他们母子更深的怨恨而已。”   北剑程中和眼中泛起一道不相信的神色,敞声大笑,道:“老哥哥,区区何妈母子,难道真的能逃得过小弟‘英雄令’的搜索么!你未免太长他人的威风了。”话声一顿,接着一叹道:“不过老哥哥那句‘惜福自珍’的话倒是说得不错,小弟答应老哥哥,找到他们问明事实真情之后,不为己甚就是了。”   西令罗骥冷笑一声,道:“梵净山庄范围之内,你都困不住他们母子,如今成了入海之龙,你那‘英雄今’的威风,只怕更不可靠了。”   北剑程中和听出西令罗骥话中有话,讶然道:“因不住他母子?他母子不明明是你与钟贤弟放走的么?”   西令罗级纵声大笑,道:“老弟,你不要自我陶醉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次贵庄就是不卖老夫的面子,谁又能留下他们母子呢?”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此话怎讲?”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何妈母子深藏不露,其实功力奇高,宁侄带领的王鹏与李二拐子,以及本庄的四小金刚李霸等,未及二十招,就给他们母子制住,闯过了第一关。”   四小金刚在“梵净山庄”虽算不得第一流人物,但在第二流好手中却是极为突出,大有稍加努力,即有挤入第一流高手的希望。   如果他们四人联手合力,却远非一般一流高手所能击败。   这次出动追截彩虹女许萍母子的人,除了九头太岁钟竞年是主持人,程家那些公子小姐不计外,说功力,就以四小金刚为最高。   当然,这是因为最初把彩虹女许萍母子估计太低,没有小题大做,没有出动一流人物之故。   尽管如此,彩虹女许萍母子的实力,已可概见,其能突围而出,应是可信的事实。   北剑程中和忖度之下,不由深沉的一叹,道:“这么说,小弟更是放不下心了,看来我只有再亲自下山去看看了。”   深沉中蕴含着极大的决心,显然他对彩虹女许萍母子这件事,更加不敢放松。   西令罗骥一震,暗叫一声:“糟了!”   第十二章 先着祖鞭   西令罗骥费尽了口舌,原想帮史莒一个忙,不想弄来弄去,反帮了个倒心,他这时内心的懊丧,是可想而知的。   他想了想,这个台实在塌不起,老脸一寒,哼了声,道:“老弟,这就是你对我费了半天口舌的交代?”   北剑程中和一揖到地道:“请老哥哥原谅,小弟对何妈母子这件事实在非常重视。”   西令罗骥怒目相视,道:“你是说此事份量,超过了我们数十年道义之交?”   北剑程中和避开他的目光,以彼之降攻彼之盾,道:“罗老哥,这又何必呢,以你我数十年的交情,你该帮我这个忙才对,难道小弟连何妈母子都比不上么?”   西令罗骥嗔目一瞪,道:“事有先后本末,如果今天是你先开口,我姓罗的如果说了半个‘不’字,便没有半点人味,可是此事是我先提出来,你不买帐,叫我姓罗的好寒心!”   北剑程中和道:“老哥哥,依小弟的看法,应以事情的轻重为依归,此事与小弟实有生死荣辱的关系,老哥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只凭一时的好恶,便不顾念数十年的过命交情,这话又叫小弟如何说呵!”   显然,北剑程中和已是容忍到了最后。   西令罗骥暴喝一声,道:“姓程的,你可是要给老夫‘硬的’碰,好,老夫接着你的!”虎地站了起来已是恼羞成怒,真的发了脾气。   北剑程中和威态一敛,长揖赔笑,道:“小弟不敢!小弟不敢!”   九头太岁钟竞年也不住地从中转圆道:“罗老,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大家平心静气地从长计议一个两全之道如何?”   西令罗骥瞧了北剑程中和一眼道:“钟老弟,老夫……”   一语未了,门外传来一阵碎步之声,三人全是一皱眉头,西令罗骥也自动住了嘴,转头向门外瞧去。   他火气再大,有人来了,也不能不暂时按捺下去。   以他们的身份,这种斗气之事,自是不宜落入晚辈眼中。   脚步声中,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冷言冷语!道:“唉哟!是哪位大英雄,挑起梵净山庄的眼来了?萍姊姊,我们倒不可错过了这见识见识的机会哩。”   北剑程中和摇头轻轻一叹,向九头太岁钟竞年使了一个眼色。   九头太岁钟竞年莫可奈何地一摊手,苦笑了笑。早就头痛了。   西今罗骥神色瞬变,一双手没了安放之处。   随着一阵香风,走进了两位中年美妇人。   其中一位,西令罗骥已认出是那难缠难惹的二夫人闪电娘娘蓝纫秋,另外一位,他虽然不认识,但从闪电姬娘蓝纫秋的称呼中,不难猜出她就是南刀史烈的未亡人彩虹女许萍。   尽管南刀史烈的朋友见过彩虹女许萍本人的人不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南刀史烈的夫人的姓名。   史烈少年得志,结婚成家为时虽短,也从没有把夫人带在一起,由于他声名大大,他的夫人自然也成了江湖上耳熟能详的人物。   一位闪电娘娘已使西令罗骥心底生寒,再加上一位未见过面的好朋友的未亡人,西令罗骥不要说发脾气,只要人家不找他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闪电娘娘能放过他么?在门外的话,已听来令人头皮发麻了。   别看西令罗骥威名震天下,双脚一顿,江湖变色,老脸一绷天下低头,他这时却唯恐笑得不自然,咧了大嘴巴。   闪电娘娘进得书房,星眸一亮,柳腰闪动间,带着惊喜的笑容,用惊喜的语声,走到西令罗驻面前,深深一福,道:“小妹没想到罗老哥哥虎驾在座,言语失敬之处,尚祈勿怪小户人家不懂礼数。”话像刀一样,递了过来。   显然,她是有意替四小姐找碴来的。   西令罗骥讪地赔笑道:“弟妹……弟妹……我……我…”   嘴巴不争气,竟是未语先打颤,一肚子话,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闪电娘娘柳眉儿一挑,眼看第二招又将出手了。   北剑程中和忙哈哈一笑,接上了话道:“秋妹,你可不能只顾自己说话,忘了替史弟妹引见罗老哥哥。”   闪电娘娘横了北剑程中和一眼,这才回头招呼假彩虹女许萍道:“萍姐姐,这位就是南刀北剑,东幡西令中,年纪最大。成名最早的老大哥,西令罗老哥哥罗骥。”   加了一大堆形容词,只差没有骂他老而不死,老不长进。   西令罗骥气在肚里,脸上还得装出笑容,迎向假彩虹女许萍。   只见个彩虹女许萍一副凄凄楚楚之状,未语先流泪,一声长叹:“罗老哥哥,未亡人许萍这厢有礼了……”声音一哑,人已拜了下去。   西令罗骥慌地侧身回拜,道:“弟妹请起,弟妹请起,折杀老哥哥了。”   两人行礼过后,假彩虹女许萍便把西令罗骥当作亲人一般,像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地,呜咽着道:“烈哥哥在世之时,就常常对小妹提起老哥哥,说老哥哥待他情如父兄,爱护备至,今后还望老哥哥,对我们的威儿多多关照。”   西令罗骥真情实意的满口连声,道:“弟妹,请你放心,有我老头子一口气在,谁敢动威侄一根毫毛。”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笑一声,从旁插嘴道:“萍姊,如今年头不同了!唉!人在人情在,有几个人还记得你那烈哥哥呵!唉!   …“又是一冷鞭抽了过来。   西令罗驻全身一颤,双目精光暴射,一声长叹,男子汉大丈夫,英雄没有用武之地,闪电娘娘不是北剑程中和,他又能发什么脾气呢?   北剑程中和双眉紧皱,轻声叫了一声:“秋妹!”自是暗含喝阻之意。   闪电娘娘蓝纫秋不但不理会,反而柳眉儿一扬道:“我说的本是实话哩!”   酉令罗骥给冷言冷语弄得啼笑皆非,暗中生气,脸上还不敢带出丝毫怒容,呵呵笑道:   “弟妹,你饶了老哥哥吧,我向你赔礼了。”   言罢。红着一张老脸,当真打躬作揖起来。   闪电娘娘蓝纫秋娇躯一闪,装得真像,“唉哟!”一声道:“罗老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老哥哥,是尊长,就是十年八年不到‘梵净山庄’来,也没有赔礼的道理,说来倒是我们失礼了,尊老敬贤,原该先去向你问候的才对。”避过西令罗骥一礼,另外又向他深深一福。   西令罗骥心里有数,这位从小就使他头痛,刁蛮,难缠的,任性的蓝小妹,明明是为了四丫头的事护短来找他麻烦,偏偏掩饰得天衣无缝,叫他莫可如何,看来不见机行识相,抽身大吉,只有更糟,还有得受的。   他如今可说是碰到了克星,给小卒子将了军,自身难保,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歉疚地默默道:“莒儿,老夫无能为力了!”   凭他的身份,他实在不能对这位弟妹怎样?不消说发脾气,就是笑得稍为不自然,都惹来麻烦。   耍说西令罗骥在武林之中有所畏惧之人,大约就是这位程二夫人了。   因为,在她的面前,就是想拚命都不行。   西令罗骥不愿再讨没趣,借着一声哈哈大笑,遮住全身的不自在,抱拳为礼道:“老夫酒醉饭饱,五更时分,另有一个约会,今夜到此为止,就此告辞,明日定当再来打扰。”   话声出口,人已晃肩而起。   “老哥哥,你是真的有事,还是……只怕是对我们有什么不痛快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仍然不放过他。   听了这话,他哪能再走,折身飘回,苦笑道:“弟妹,老哥哥确实有事,要不,你想想我怎会来得这么巧。”   闪电娘娘蓝纫秋瑶鼻儿一耸道:“再有事情也还早呀!现在才四更不到呢!”话声一顿,冷笑道:“老哥哥,大家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妨说开来,千万不可心底用事呵!”   任你西令罗骥天大的英雄,也莫想一走了之了。   事到如今,西令罗骥只好长声一叹,硬起头皮道:“弟妹,你到底有什么话说,老哥哥洗耳恭听。”   闪电娘娘蓝纫秋神情突然一肃,道:“不敢,小妹失礼了,小妹只是想请老哥哥知道一件事实真相,不要意气用事。”   逼人而不过甚,见好就收,使人不得不听她摆布。   西令罗骥暗中吁了一口气,道:“弟妹……”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截口道:“小妹不是批评老哥哥你的用心不对!”   西令罗骥一怔注目道:“你听到我与中和的谈话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点头道:“你们的话声说得很大,小妹既知是老哥哥莅临,敢不前来问安,何况,萍姊姊也正好猜出了那何妈的身份,能不来向老哥哥陈明么!”   “谁?”   “她是谁?”   三个惊天动地的武林奇客,都沉不住气地急声追问。   闪电娘娘蓝纫秋故作神秘的一笑,道:“这个,还是由萍姊姊自己告诉你们吧!”   三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射出六道渴望的神光,一齐投向了假彩虹女许萍。   假彩虹女许萍深沉地一叹,道:“我想了一天一晚,直到现在,才思出她是谁了。”接着,一脸凄容道:“真想不到我们夫妻这样不得人心,连我们的亲人都不可靠了。”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何妈是谁。   西令罗骥已是不耐,道:“史弟妹,你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我们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眼角一挑道:“罗老哥,你急什么,话要不从头说起,单说她的名字,你准能知道她是谁么?”   西令罗骥成名极早,见多识广,近百年来,江湖中事,和江湖稍有名气的人,他虽不能说全知,至少可说出十之八九,如果是别人这样问他,他要不倚老卖老,一拍胸膛,说两句狂言才怪。   可是,在这位弟妹面前,他却不敢丝毫大意,触犯了她,不管说得是否正确,都讨不了好。   西令罗骥只好忍住性子,笑道:“弟妹说得是,我们大家静心地听吧!”   假彩虹女许萍秀目在众人脸上一掠,缓缓地道:“各位大哥想必都知道小妹的出身了?”   西令罗骥笑道:“令堂双莲圣母,一代巾帼奇英,五十年前名动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假彩虹女许萍点头道:“各位大概不知家慈有几位传人?”   大家一愣,都不敢作肯定的答复了。   只因,双莲圣母退出江湖甚早,人不在是江湖中走动,她到底有多少徒弟,谁也不大清楚。   何况,双莲圣母自己厌倦江湖生涯,同时也不准自己的门人在江湖上乱出风头,就以彩虹女许萍来说,在她与南刀史烈结合之前,谁又知道她的母亲便是名动江湖的双莲圣母何萱萱?   闪电娘娘蓝纫秋四顾一笑,道:“天下万事万物,谁能说全都知道。”   假彩虹女许萍接着说道:“家母一生之中,除小妹之外,只为小妹收了一位师姊,姓黄,名妙妙。”西令罗骥双睛一亮,道:“可是外号霓霞仙子的黄妙妙?”   假彩虹女许萍含笑点头道:“老哥哥见闻广博,小妹好不佩服。”   西令罗骥一笑道:“老夫还是差了一着,竟不知黄仙子就是弟妹的师姊。”   假彩虹女许萍道:“敝师姊感情一向不睦,后来为了烈哥哥的事,她更是恨绝了小妹,一怒离开了家母。”   闪电娘娘蓝纫秋笑着打趣道:“这也怪你太小气了。”   假彩虹女许萍低声一叹,道:“烈哥哥的性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谁能左右得了他呵!”   此女心机深沉,聪明绝顶,半真半假地先为自己调好了牢固的基础,如此,将来纵有闲言闲语传出来,别人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就不会怀疑她的真伪了。   同时也给了别人一个暗示:何妈的第一个动机,是为了一个“情”字。   假彩虹女许萍暗中得计,脸上却更现出非常惋惜的神情,又是一叹,道:“敝师姊离开家母之后,听说不久也结了婚,她的夫婿好像是姓陈名奕云,不过,这仅是听说,是不是这样,小妹却无从确知。”   三位江湖奇人,一听陈奕云之名,不由相视愕然,勾起了不少往事,而心情也倏地沉重起来。   第十三章 入主出奴   原来,那陈奕云不是别人,乃是“七煞神君”的第九弟子,此人在当年大破“七煞神君”时,是给北剑程中和腰斩而亡。   怪不得他们母子如此愤恨北剑程中和了。   这是假彩虹女许萍给诸人的第二个暗示:何妈母子的另一动机——是仇。   这些话,无需假彩虹女许萍多说,就这样点到为止,诸人已是深受了她的影响。   假彩虹女许萍心中冷笑着,脸上却更显得百感交集地,沉声一叹道:“她竟是这样不肯见谅小妹,把小妹当作了仇人,避之唯恐不及,这叫小妹多么难过啊!”   九头太岁钟竟年一顿脚,道:“唉,知人知而不知心,想不到他们母子这般可恶,把我们瞒得好苦,大嫂要不是你们来,使他们存身不住的话,等到他们那羽毛长丰之后,那还了得。”既庆幸发觉得早,又后悔不该一时心软,放走了史莒母子。   西令罗骥翻了一翻小眼睛,道:“史弟妹,你何以会想到他们身上去的呢?”   对呀,史老弟仇家不少,你不猜想是别人,为什么一想就想到了他们身上,此事不能不问,以示慎重。   假彩虹女许萍回头瞧了闪电娘娘一眼道:“说来我们这该谢谢秋嫂了。”   北剑程中和一怔,向蓝纫秋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电闪电娘娘蓝纫秋笑道:“谁说我早知道了?”   北剑程中和摇头一笑道:“秋妹,你不要专挑语病,好不好?”   假彩虹女许萍嗟叹一声,道:“要不是秋嫂无意之中,提到小妹的面部轮廓,看起来和我那师姊极为相似的话,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她可能就是我那师姊。”   大家不由得齐把目光转到假彩虹女许萍脸上,仔细一看,细加详察,都止不住点头慨叹起来。   谁说不是,一经比较,她与她确实相像得很哩!   皆因,彩虹女许萍虽经过一番易容化装,由于不是用的人皮面具,仅在脸上抹些脂粉之类,掩住容光焕发的冰肌雪肤,并把眉眼勾画得俗气丑陋一些,至于原有的轮廓却是不会,也无法改变的。   接着,假彩虹女许萍不等大家发问,又自动加了一番说明,说明她们相貌相似的原因。   这些话都是说的真话,只不过把自己说成许萍,把许萍说成了自己黄妙妙而已。   大家一阵错愕之后,西令罗骥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心中忽忽如有所失。   九头太岁钟竞年更是环日猛瞪,拍桌大叫道:“错不了,错不了,她一定是黄妙妙无疑了。”   北剑程中和道:“钟贤弟,你莫非也有什么发现?”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他们母子飞上五丈崖的身法,似与传言中的‘步步高升’完全一样。”   假彩虹女许萍点头道:“‘步步高升’乃家母传自外祖父的绝学,家母毫不藏私,也把它传给了黄师姊,如此更证实我的猜想完全不错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眼光落到了默然不语的西令罗骥睑上,注视着道:“罗老,你觉得该怎样采取对策才好?”   西令罗骥失神下猛然一惊,不知所云地道:“什么?什么对策?”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道:“老哥,你在想什么心事了?”   西令罗骥苦笑道:“我很为自已难过。”   闪电娘娘蓝纫秋挑起柳眉儿道:“你还逼不逼我们收回‘英雄今’?”   西令罗骥一叹道:“老夫还有什么好说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过:“老哥哥没话说,小妹却想说两句话了。”   西令罗骥一震,头皮发麻地道:“弟妹,你放过老哥哥一步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杏眼圆睁道:“今天不把话说明白,将来黄妙妙母子放得过萍姊母子么?放得过我们‘梵净山庄’么?哼f只伯连你也放不过,你别忘了,当年大破‘七煞神君’,你也是主要的人物哩。”   气势汹汹,咄咄逼儿西令罗骥讷讷一笑,道:“弟妹,你要老哥哥做什么?你就说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盛气一敛,道:“老哥哥,小妹为人,就是直来直往,请你不要生气。”   西令罗骥打了一个哈哈道:“生气?老哥哥敢么?”闪电娘娘蓝纫秋脸色一正,道:   “现在我们大家平心静气来想一想,到底应该采取何种手段,来消弥这场可能发生的劫运。”   北剑程中和一笑道:“你未免说得太严重了吧,劫运!凭他们母子能有多大的气候,起先真象未明之前,我倒是颇为担心。   现在,我们大可不必小题大做,让他们去算了,好在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东西。“闪电娘娘蓝纫秋秀国双飞,扬声道:“奇怪,你也存心和我唱起反调来了!”   北剑程中和似是也有几分怕了这位夫人,立即赔笑道:“黄妙妙母子恶迹未彰,凭我们的身份,岂能做那赶尽杀绝之事,徒贻江湖朋友笑话?”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笑一声,道:“你不替威侄作想作想么?”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秋妹,老实告诉你一句话,不出三年,放眼武林之中,只怕也没有几人够资格找威侄的麻烦了!   至于黄妙妙他们母子么,那便更不用谈了。“千年参王加上四位绝世高人的琢育,三年之期,那是很保留的估计,绝不算是夸大其词。   闪电娘娘蓝纫秋却带着挪榆的意味,脸上一笑,道:“老爷,我说你呀,犯了夜郎自大的大错!”   闪电娘娘蓝纫秋为人虽是刚愎任性,但却有过人的聪明,此话必有所见。   北剑程中和自是知道这位夫人的长处、微微动容道:“秋妹,你还保留了什么话?”   闪电娘娘蓝纫秋颇有得色地道:“总算你还不失糊涂,不是全无头脑之人。”话声一顿,又遭:“我问你,你是服过‘玉稣丸’的人,不会不知道它的神效吧!”   北剑程中和当年服了南刀史烈所送的一粒“玉稣丸”,不仅功力立复,而且精进不少,得益甚大,至尽犹赞不绝口。   闻言之下,心念一动,道:“黄妙妙乃是何老前辈的传人,想必也怀有‘玉稣丸’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何止有!”   假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接道:“唉!家母一生精炼的一瓶‘玉稣丸’,除了给了我二粒之外,听说都给她取走了。”说取而不说偷,这是表示自已的风度,争取这三位当世高人对她的尊敬。   其实,她这话反过来看,确也是事实,双莲圣母的一瓶“玉稣丸”,大半给了爱女,作为陪嫁之物,就她黄妙妙也确曾荣双莲圣母踢了三粒。   她为人原富心机,又极善观言察色,伺人旨意,一到“梵净山庄”,就看出这位“闪电娘娘”秋二嫂子大权在握,隐为全庄之主一一这是因为北剑程中和外务太多,大娘王美人白倩如又性好清闲,无心过问家事,种种缘故,造成了她在“梵净山庄”的地位;同时也看出这位二嫂,非常嫉妒北剑程中和对她母子的过于厚待,如此长久下去,阻碍委实太多。   于是,这位假彩虹女许萍便展开公共关系,向这位秋二嫂大献殷勤,忍痛送了一颗“玉稣丸”,给在外面受了挫折而回的四小姐程雅珍。   四小姐程雅珍正是闪电娘娘蓝纫秋所生的宝贝女儿,假彩虹女许萍这一着,不但妙不可言,也为自己开僻了一条康庄大道。   至于,闪电娘娘蓝纫秋现在的种种论调,倒非假彩虹女许萍幕后所操纵。仔细分析起来,那完全由于西令罗骥教训了她的四丫头,犯了小心眼之故也。   反正,你说是的,她就要说非的,你说非的,她就非说成是不可,你西令罗骥倚老卖老。她就不买你的帐。   事情的演变,她越说越有理,也就真的发生了极大的影响力,而她的气焰也就更把西令罗级压得抬不起头来。   何妈母子的事,从严重的一方面看起来,也似乎确实不应该等闲视之。   尤其,大家想想何妈在“梵净山庄”,以一身不可轻视的功力,深藏不露地隐伏了十四年之久,不论其居心如何,这份无比的毅力,也够人惊凛难安的了。   再一听说,他们身藏举世闻名的“玉稣丸”一瓶之多,岂不如虎添翼,何难造就出一个足以威胁整个武林的小魔头来。   大家的心情,不由全是一沉。   九头太岁钟竞年喟然一叹,道:“怪不得莒儿小小年纪,就有那样深厚的功力,敢情都得力于‘玉稣丸’之助!”   闪电娘娘蓝纫秋沉缅缅地道:“我想一瓶‘玉稣丸’的功效,大致不会比千年参王差到哪里去吧!”   北剑程中和剑眉紧挤在一起,似乎心事重重。   西令罗骥也显得非常不安,在室中踱起方步。   书房内顿时沉寂下来。   假彩虹女许萍掠目四顾,嘴角一撇,正想着替史莒母子说几句看似开脱,但又不会真的影响全局的漂亮话。   突然,外面一阵脚步之声传来……   大家一凝神,向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眉梢眼角之中,微透喜色地禀道:“启禀庄主,据报:何妈母子已经突过本庄最后一道阻击,直奔三湘而去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一挑道:“伤了我们庄中多少人?”   由于已知道何妈母子深藏不露,功力奇高,而“梵净山庄”   起初对之估计过低,派出阻击之人只是二流人物,其阻不住何妈母子,早在意料之中,所以,闪电娘娘蓝纫秋这时只担心受伤人数之多寡。   那汉子脸带笑容道:“本庄没有人受伤……”   闪电娘娘蓝纫秋轻哼一声,道:“大家可是徇情放水了?”   那汉子脸上笑容一隐,凛然道:“莒儿没让大家出手,就出示了罗老前辈的西令。”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笑一声,道:“纵有罗老的西令,也该拦住他们母子,请示定夺,如何可以任意放人?”抓住机会,还是放不过西令罗驻。   只听得西令罗骥双眉直跳,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够自宽自解的,就是:“好男不与女斗,谁叫自己是个自称英雄的男子汉哩!”   真的,要是北剑程中和这样给他难看,他不把“梵净山庄”   闹得天翻地覆,才怪哩!   北剑程中和见爱妻口舌不饶人,殊非待友之道,忙向汉子一挥手,道:“我们知道了,你去吧!”   那汉子行了一礼,欣然转身而退。   北剑程中和瞧着那汉子的神态,摇了一摇头,道:“看情形,本庄的人,似乎都对莒儿非常同情……”   九头太岁钟竞年过去就是同情莒儿的人,这时虽然改变了看法,也不由一红脸,干笑了二声。   北剑程中和一笑,未尽所言。   假彩虹女许萍却称赞地道:“大哥仁义君子,自具潜移默化之功,是以贵庄人人都有一种仁德之风。”   闪电娘娘蓝纫秋皱眉沉重地道:“莒儿如此深沉,善于笼络人心,实在叫人心底生寒。”   大家想到这一层,更觉问题之严重了。   北剑程中和的成功,就在于此,如果莒儿存心不善,他这种做法的可怕程度,又远非一瓶“玉稣丸”所增强的功力可以比拟的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又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姑息之念足以养奸,蔓草难除,图未早也。我们纵不为‘梵净山庄’着想,也该为萍姊母子筹谋,即使不为萍姊,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一场武林浩劫的滋生,我觉得大家应该有一个断然的决心。”   北剑程中和目中精光陡盛,一叹道:“为了威侄的将来,我也顾不得不忍心一干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原就是南刀史烈的心腹兄弟,只要是为了史烈的后人,莒儿再可爱,他也会毫不考虑地把他抓回来,杀以除患。   西令罗骥默默无言,他是顾忌这位弟妹,不敢自找难看。   闪电娘娘蓝纫秋星眸一闪,道:“我看大哥最好再传‘英雄令’,就地处置了他们。”   假彩虹女许萍一盛额,不是不忍,而是喜弯了眉梢。   西令罗骥忍不住摇头道:“此法不妥!”   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一横,刚“哼!”得一声,西令罗骥已是连连摇手道:“弟妹,且慢挑眼,我这完全是为了你们‘梵苍山庄’的声誉说话。”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道:“罗老哥哥,我可没准备说你呀;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倒显得小妹没大没小,不知礼数了。”   虽然没有挑眼,但说出来的话,却凌厉逼人。   西令罗骥哪敢招惹她,吁了一口气道:“程老弟一生令誉。   万人景仰,我们不能为了黄妙妙母子之故,在江湖中,留下让人谈论的话柄。“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事关武林安危,谁敢说我们做得不对?”   西令罗骥一笑,道:“这话得看怎样说,在我们知悉内情的人来说,处置黄妙妙母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如换一个角度,在不知悉内情的人来看,那就各有各的说法了,不说远,就贵庄之中,也一定会有人心中不以为然。”   这是事实,因为他们母子一向人缘很好,这次逃离“梵净山庄”,又没带走什么东西,该算不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要是处置过份了,岂非自损声誉,于人一种反感。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道:“老哥哥,这是你第一句有道理的话。”话声一顿,双眸直射罗骥脸上,接道:“依你之见呢?”   显然,她是不让他得意下去。   西令罗骥很识相,摇头道:“老哥哥我,没有高见!”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依小弟之见,我们还是把他们擒回庄中,囚禁起来,如此也就暗个消弥了一场浩劫。同时,好好宽待他们,他们纵是恶行未著,我们也可问心无愧。”面面兼顾,颇具仁侠之心。   假彩虹女许萍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如真把他们弄了回来,夜长梦多,我的身份只怕难以永远保密下去。”心念一动,装出一副关心的神色道:“这不是要把他们关一辈子么?”   九头大岁钟竞年点头道:“衣食不缺,肉食供应,只是关一辈子,在穷苦的人来说,这可算是享福,对他们母子来说,更不算过分。”   假彩虹女许萍悲声一叹,道:“一辈子没有自由,要是我宁可死了,她是我的师姊,我不能看着他们受苦,请大家饶了他们吧,有什么苦难,我母子宁可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   北剑程中和道:“弟妹,这不仅是为你们母子着想,其实也是为了他们母子,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他们善终。”   假彩虹女许萍一阵抖颤道:“不,我不愿想得太远,我更不能伤害我的师姊,请你们饶了他们吧,看在我的面上,烧了他们吧。”   假彩虹女许萍母子在“梵净山庄”有着特殊的地位,北剑程中和义重古今,他能拂逆这位弟妹的请求么,何况,这种同情乃是人性光辉的发露,当下一叹,道:“弟妹,你不要急,我答应你,不把他们母子关起来就是了。”   假彩虹女许萍歉疚地一礼道:“大哥,小妹大难为你们了,古人能有大义灭亲的义举,我……我……真是惭极……”   话声未了,嗓音一哑,已是悲泣中来,转过身子,同时双眉一阵耸动,举袖作揩泪状。   大仁大义,当真值得这等尊敬与同情,而如此一来,大家更不能让他们母子再受委屈,而非另想办法对付史莒母子不可了。   杀人不见血,表演得真好。   当然,她也看清了这一点,知道北剑程中和感怀南刀史烈的全义之德,她表现得越软弱越善良,越能使他尽力维护。   北剑程中和满脸恻然地向闪电娘娘蓝纫秋微一示意,闪电娘娘篮纫秋立即心领神会地拉起假彩虹女许萍一只手道:“许姐姐,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我们回去看看威儿行功的情形如何吧!”   假彩虹女许萍幽幽地,无限愧疚地,向大家一福,随即同闪电娘娘退去。   假彩虹女许萍与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形甫失,书房之内,先扬起了北剑程中和的叹声道:   “史弟妹天性仁慈,自史贤弟成仁之后,便不愿威侄肖入江湖,隐世不出,我为了找她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查出她的住所,见面之后又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把她母子请回庄来,如此良善之人,不说史贤弟对我换命之恩,就是站在做人的立场,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母子受到任何伤害,唉……”   “叹什么气?我已经把人送走了,你们到底想出了办法没有?”   闪电娘娘蓝纫秋哪肯放弃这种讨论大事的机会,又匆匆赶了回来。   第十四章 作茧自缚   闪电娘娘蓝纫秋声到人到,秀目一掠,又道:“萍姊姊要小妹郑重转请各位,千万不要过分难为了莒儿母子。”   西令罗驻一笑道:“这就难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星眸精光一寒道:“难道我们真能听她的妇人之仁么?”   西令罗骥朗朗一笑道:“好一个‘妇人之仁’,弟妹……”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声轻叱道:“老哥哥,可是要找小妹的语病,那就莫怪小妹……”   西令罗骥脸色大变,连连拱手道:“小兄知罪,小兄知罪。   请弟妹……“   闪电娘娘蓝纫秋怒目一横道:“罚你想出一个办法来!”   西令罗骥没口地答应道:“遵命!遵命!”眉一蹙,果然凝神沉思起来……   过了半盏茶时间之久,只见他一拍大腿道:“有了!有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老哥哥,不要高兴得太早,大家同意不同意,还有问题哩!”   酉令罗骥扬眉道:“弟妹,只要你不安心找我的麻烦,老哥哥我颇有自信心。”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笑道:“话说得这样难听,到底不知谁不顾谁的面子。”念念不忘四丫头受了他一番教训之事。   有了这样一位母亲,程家的少爷小姐谁还能惹得起,也该西令罗骥倒霉,谁叫他热心过度老是爱管闲事。   闪电娘娘找他的麻烦,又找得特别高明,绝口不提四丫头的事,却专借莒儿母子的题口发挥,竟使得北剑程中和这位一家之主,除了直皱眉头之外,也毫无转弯的余地。   皆因,这种事是不能点明的,一经点明,闪电娘娘蓝纫秋便有了慢客之过,而他北剑程中和先就对不住朋友。   如果心照不宜地,把她当成小妹妹撒娇,百令受之无损颜面,至多头痛而已,绝不会小气得把这种够交情的胡闹记在心上。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谁还能真的记恨谁么?   西令罗骥瞧着北剑程中和一耸眉头,道:“老弟,想出个办法实在不容易,这一下你可不能再拉后腿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又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真金不怕火炼,只要你的办法真好,何必先拿言语相扣。”   西令罗骥一挺胸,道:“好,你们听着,看看老夫是不是确有一手。”接着,神色一正道:“现在,老夫要说的办法简单得很,既不违背史弟妹一片仁慈之心,又可绝了江湖之患,更无损少你们‘梵净山庄’的声名令誉。”话声一顿,双目朗朗如星,扫视了凝神而听的四人一眼,接道:“我们只要派一个人,下手点断宫儿的大阴脾经之‘腹结’穴,使官儿将来的武功永无进境,至多保持现状而已,如此一来,他纵有万丈雄心,还不徒唤奈何。”   九头太岁钟竞年大声赞道:“好办法,小弟衷心佩服。”   北剑程中和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道:“办法确实很好,只是下手之时不无困难,一发失败,使不易再行得手,同时,下手之人,内五行功力,非达十成以上,绝不能做得恰到好处,放眼今日江湖之上,能臻此境界之人,为数极少,不要说不容易找到,就是找到了,只怕也无法说服他们来做这件对付后生小辈之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道:“在座二位的功力如何?”   北剑程中和道:“我们三人除了钟贤弟稍逊一筹外,罗老哥哥和我都勉强能够做到,而在大义之前,我也可以不计毁誉地向莒儿出手,只是莒儿对我戒心太大,只怕没有机会,至于,罗老哥哥,自然也有不……”   他倒是一片好心,准备替西令罗骥开脱。   西令罗骥神情一松,嘴角刚刚绽出一丝微笑,却猛听闪电娘娘蓝纫秋截口道:“大哥,你准知道罗老哥哥没有侠义之心么?”   西令罗骥心头一震,笑容立敛,双手齐摇道:“不成,弟妹你不要拿大帽子压我,我和他们已经有了见面交情,不便如此相向。”   闪电娘娘蓝纫秋正色道:“莒儿母子在我家住了十四年,这交情只怕比你一面之缘要深厚得多,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母子,我们心里好过么,大义所在,不得不然耳,我大哥要不是顾虑无法接近首儿的话,岂会麻烦你老哥哥,江湖临危,浩劫将兴,人人有责,你既然碰上了这件事,你好意思推辞偷懒么!”   西令罗骥无以自辩地作难了半天,仍然不愿接受这件任务。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他仍不颔首,冷笑一声,又道:“要是史兄弟泉下有知,见了老哥哥这分关顾之情,不知有多么的难过了!”接着一叹,又道:“你要知道,莒儿将来第一个要找的目标,就是威儿,你今天不对他下手,万一养虎为患,将来威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这位老哥哥百年之后,还有何面目与史兄弟在泉下相见?”   一提起南刀史烈,一条活生生,天不伯,地不怕的汉子的影子,立即在罗骥脑中强烈地显现出来……   西令罗骥目中精光陡地一盛,纵声大笑道:“弟妹,老哥哥服了你了!”   笑声未落,人已顿足长身,穿窗而出。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彩虹女许萍带着莒儿通过“梵净山庄”最后一批阻拦之人后,已是远离‘梵净山庄“百里之外。   龙归大海,鸟脱樊笼,眼看前面山峦起伏,白云飘飘,史莒心胸之中,出现一片开阔天地,不曲印颈长啸,一腔郁怀尽去。   彩虹女许萍也脸绽微笑,瞧着豪气千云的爱子,不住地点头暗许。   史莒经过一阵长啸发泄之后,一低头又想起了现实问题,目露茫然之色,道:“妈,四海茫茫,我们到哪里去?”   彩虹女许萍含笑道:“你说呢?”   史莒想了想道:“孩儿想回到我们的老家去看看。”   彩虹女许萍秀眉一蹙,道:“我们没有家了。”   史莒一怔,道:“妈!……”   彩虹女许萍歉然地道:“家已经给妈自己烧了。”   史莒一叹道:“孩儿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练几年武功,充实之后,再与程贼一较长短。”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孩子,你有这种不轻举、不妄功的想法,为娘听了很是安慰。”   微顿,长叹一声,又道:“只是为娘有自知之明,凭你我母子二人闭门造车,再下十年工夫,只怕仍敌不过‘黄山四皓’琢育出来的那位假冒之人。”   史官剑眉怒轩道:“孩儿立志,痛下苦功,我就不相信赶不上他。”   彩虹女许萍幽幽地一叹,道:“要是能找到你爸这柄‘银鳞夺魄刀’原来的刀鞘就好了。”   史莒双眼一亮道:“妈,你此话必有深意。”,彩虹女许萍点头注目道:“你倒很会注意体察人言了……”   史莒俊脸一红道:“环境使然,适者生存,孩儿不能粗心大意。”   彩虹女许萍听了这活,突然鼻头一酸,缓然一叹,道:“孩子,是妈无能,苦了你了!”一串晶莹泪珠,夺眶而出,想起已死的南刀史烈,如果他仍然健在,自己爱子还不一样是人前人后,捧来捧去的宝贝凤凰,哪会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处处用心。   史莒急叫了一声,道:“妈,何苦哩!你又哭了!”   扯起一角衣襟,就想向乃母脸上揩去。   彩虹女许萍爱子一片纯孝,破涕一笑,道:“你也不看看。   你那衣角满足泥灰!“   史莒低头一看,缩手不及。   彩虹女许萍举袖轻轻地印去脸上泪痕,目光中突然充满着坚毅之色,道:“如今第一步,我们非先找回你爸这柄刀的刀鞘不可!”   史莒应了一声:“是!”道:“妈,这刀鞘很重要么?”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重要得很!我们要找不回那柄刀鞘,这复仇之事,恐怕只有抱恨终生了。”   史莒一震,道:“妈,孩子不懂!”   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道:“你爸以一把银鳞夺魄刀,七十二招金风刀法,威震江湖,其实真要说起来,这金风刀法在绝世高手眼中,仍有若干破绽,算不得旷世之学。”   史莒怅然若失地一叹,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沉重。   他原以为只要痛下苦功,把乃父这套武功秘籍练至大成之境,便不难重振家声,出面与北剑程中和及那冒名顶替自己的史威,一争长短。   现在,如此说来,乃父这本武功秘籍岂非已不足为恃了,这叫他怎么不颓然而叹。   彩虹女许萍一阵恻然,摸着史莒宽阔的肩膀,慰勉地道:“孩子,不要气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史莒忽地双目炯炯,朗朗而言,道:“妈,孩儿不会气馁,事在人为,爸的这套金风刀法,还不是历经前贤相继增益而成。   孩儿不甘后人,孩儿难道就不知用功研创,加以改进么!“言来豪气如虹,刚才颓丧之色一扫而空。   彩虹女许萍目中闪动着激动的喜悦光芒,透过蒙蒙的泪水,闪漾着,喃喃地道:“孩子,你壮志可嘉,为娘真是高兴极了。   可是,我们如能找回那失去的刀鞘,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用不着浪费许多宝贵的时间了……“话声忽顿,柔和的目光在史莒脸上停了一停。   史宫听出乃母言未尽意,报以微微一笑,未敢出言干扰。   彩虹女许萍长长吁声一叹,接道:“你爸那刀鞘之内,原藏有三招绝世刀法,名曰‘三才刀’,暗合天、地、人三才之至道,与金风刀法脉络一贯,互为体用,只要找到刀鞘,悟澈那三招‘三才刀法’,不仅可凭以无敌于天下,且可净化‘金风刀法’达完美之境,如此,那北剑程中和与史威纵有黄山四皓之助,也就不足言畏了。”   史莒心胸之间,怦怦而跳,恨不得马上就把那刀鞘找回来,以遂所愿,正高兴头上,心念忽的一动,忖道:“爸那刀鞘之内既有三招绝世刀法,他为什么不把它练好,以致……”   此念一生,明朗清澈的星目,似是蒙上了一层轻雾,隐泛迷惑之色,道:“妈,爸可曾悟澈了那三招‘三才刀法?”   彩虹女许萍摇了摇头,道:“没有。”   史莒双眉一皱道:“怪了?”   彩虹女许萍道:“既称绝世刀法,自然不是一目了然的肤浅之学,何况你爸发现那三招‘三才刀法’在刀鞘之内为时甚晚,那时南北武林携手合作之议正热,你爸也没有时间专心参悟,谁知……唉!”一阵伤感,忍不住又流下了热泪。   史莒疑怀难释地道:“爸是何时得到这银鳞夺魄刀的?”   彩虹女许萍抹去泪痕,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爸何以早未发现那三招‘三才刀法’,是也不是?”   史莒点了一点头,道:“孩儿正是这么想。”   彩虹女许萍道:“据你爸说,他在十岁左右就在一座古洞之内,获得了这把‘银鳞夺魄刀’和这本刀法秘籍了,可是从未想到刀鞘之内另有三招‘三才刀法’,是以后来十几年间,只知在一本秘籍上下功夫,唉!等到机缘来临,他却无福消受了。”   史官听得入了神,道:“后来爸又是怎样发现那三招三才刀一法的呢?”   彩虹女许萍见爱子提到此事,一幕闺房情趣的往事,映现脑际,嫣然一笑,道:“这该全是妈的功劳了。”   史莒奇道:“妈,怎会是你……”   彩虹女许萍羞涩地,但却乐陶陶地轻责道:“你为什么老爱打破沙锅问到底,你难道敢不信妈的话?”   史莒从小为人书童,历经磨练,成熟虽早,但是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却尚了然无知,是以一时体会不出来,只道妈真的对他生气了,吓得连忙认错,道:“妈,孩儿错了。”   彩虹女许萍见爱子这样屈从,又怕委屈了他,不由又吞吞吐吐地道:“那时,我生你爸这把刀的气,使连刀带鞘把它抢到水池之内…”   史莒笑道:“这刀是无知之物,怎会惹得你老生气?”   彩虹女许萍脉脉含笑地道:“你爸整天地练它呀!”   史莒讶然道:“爸是武林人物,难道不该在武功上下功夫么?”   彩虹女许萍莲足一顿道:“那时我刚嫁给你爸呀!”   史莒仍是莫明其妙地道:“这又有什么不同?”   彩虹女许萍“扑哧”一笑,道:“你不懂,那就不要多问了,你将来总有懂的一天。   唉!现在听我说吧,总之,我把这把刀丢入水池之内后,你爸急得连鞋袜都不脱,便跳入池中捞了起来,用身上衣服去揩,揩干了外面的水,却揩不到刀鞘内的水,于是,只好例提刀鞘用力一甩,想必是那刀鞘之内的那三招‘三才刀法’秘籍给水打湿了,甩不几下,便被你爸甩出来了。呵!那天你爸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没口地赞我是旺夫星,陪着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话声渐渐低下去,双眸之中,闪射着幸福的光芒,她整个是沉酒对往事的回忆里了。   史莒瞧着失神丧魄的妈,拍了一拍自己的脑袋,算是明白了自己父亲何以得到了“三才刀法”又没练成的原因。   但,另一种新的迷惘又困惑了他,他不明白:妈为什么一下子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第十五章 以真作假   彩虹女许萍脸上绽着微笑,身形飘飘地打了一个旋转,手舞足蹈地婆裟起来。   “妈,莫非是心急得发了疯么?”一个不祥的念头,倏地在史莒脑中兴起,他不由惊得手足无助地连声轻唤道:“妈!妈!妈妈……”   爱子惶急的呼声,像春雷。样,击在彩虹女许萍心弦之上,“当!”的一声,惊醒了她美妙的幻觉。   一震,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无限依恋的,无限惆怅的直着目光,苦笑道:“孩子,什么事?”   史莒长吁了一口气道。‘妈,你真把孩儿吓坏了!“彩虹女许萍一怔,道:“我怎样了?”   史宫遂这样那样,把彩虹女许萍刚才失魂落魄的情形说了一遍。   彩虹女许萍轻轻地叹息一声,仰面望着一块飘过头顶的白云默默无言。   史莒一旁静候了半天仍不见乃母说话,忍不住又唤了声:“妈!”道:“我们何去何从,妈有了定见没有?”   彩虹女许萍收回茫然的目光,陡的双目精光猛盛,一昂螓首,道:“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我们得冒冒险了!”   史莒道:“妈可是对寻找刀鞘之事有了成算?”   彩虹女许萍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得冒险找一个相助之人。”   史莒剑盾一蹙,道:“信不过的人,我们何必找他?”   彩虹女许萍道:“此人如果肯帮忙,不仅我们报仇之事可得许多便利,面且也可有个暂时避难容身之地,如果不肯帮忙,我们去找他,便有送羊入虎口之险。”   史莒一愣道:“他到底可不可以信赖呢?”   彩虹女许萍耸肩一笑,道:“现在我也说不上来,除非见了面……”接着,长长一叹,道:“说来此人,与你爸交情之厚,可说如手如足,是你爸当年领导南七省好汉的得力助手,妈与你爸结合时,他是你爸好朋友中唯一在场之人。”   史莒笑道:“爸的手足兄弟,妈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唉,妈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彩虹女许萍摇头道:“不是妈胆小,而是此人自你爸被害之后,即一直归北剑程中和领导,且深受器重,妈不知道他还念不念你爸的故旧之情。”   史莒轻声一叹道:“人在人情在,这实在也很难说。”   彩虹女许萍道:“话虽是这样说,如果此人肯帮我们的忙,我们报仇的希望就大大的增加了。”   史莒道:“孩儿宁可自力更生。”   彩虹女许萍秀眉一皱道:“自力更生,不是说不要朋友,所谓:”得道多助’,‘得人者昌’,便是对‘独夫思想’的警语,何况,此人见识多广,交游遍天下,有他相助,找回你爸那只失落了的刀鞘,也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史莒年纪虽然不大,由于在“梵净山庄”接触甚广,胸襟开阔,深知“牡丹虽好,尚须缘叶挟持”之理,微一沉吟,便道:“妈说的是,但不知妈说的这人是谁?”   彩虹女许萍道:“此人去年还到‘梵净山庄’去过,他就是铁胆金钩闻一凡。”   史莒一震,道:“是他?北剑程中和手下四大金刚之一?”   彩虹女许萍正色道:“不错,就是他,带领川湘云贵一干武林朋友的铁胆金钩闻一凡!”   史莒剑眉一扬,道:“好,这个险值得一冒!”   彩虹女许萍毅然道:“就这样办!”   母子二人心意一决,遂举步如飞,取道沪溪,直向衡山之阳的闻庄奔去。   当他们到得沙溪之时,暗中已经有人蹑上了他们。   北剑程中和“英雄令”所到之处江湖震动,何况在三湘铁胆金钩闻一凡眼皮底下,哪有他们母子潜踪遁形之可能。   但,沿途都无人惊动他们母子,只随时把他们母子的行踪报了上去。   西令罗骥跟踪而来,也已经一步一步接近他们了。   彩虹女许萍母子不是不知道北剑程中和手眼通天,潜势力遍及江湖,但总以为自己母子身份并未泄露,凭他北剑程中和的名头,和沽名钓誉的作风,只要逃出了“梵净山庄”的范围,谅他也不好意思小题大做地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而且,他们手中还握有一面西令罗骥的“西令”,凭他西令罗骥的面子,这该又是一层有力的保障。   所以彩虹女许萍有相当的自信,只要自己母子一天不以真姓名出现,北剑程中和便不会再注意他们,而故示大方地一笑了之。_再则,他们这次的逃离“梵净山庄”,主要的还是怕霓霞仙子黄妙妙识破他们的身份,现在既没有和黄妙妙正式朝面,料想别人做梦也不会知道他们是何许人物。   当然这只是彩虹女许萍方面的想法,他们又哪知道人家对他们的计算哩!   他们母子前进的方向,正合了暗中监视他们的人的愿望,故尔一路之上,不但没有人向他们出手,反而,得到了暗中的保   护。   当他们披里戴月地到了衡山闻庆附近的一个小市镇上,正踌躇于如何能避过众人耳目又能单独见到铁胆金钩闻一见时,忽然有人找到他们投宿的那家小客店来。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明汉子,指名要见他们母子,见了他们母子之后,直截了当地道:“在下姓李名振湘,奉了闻庄主之命,前来迎接二位前往敝庄一叙。”   彩虹女许萍微微一愣道:“贵庄主对于我们的事,一切都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包括自己的隐密身份问题。   李振湘道:“不瞒贤母子说,你们一路来此,沿途都有人暗中护送。”护送比监视好听得多,李振湘倒是颇善词令。   彩虹女许萍颦眉勉强一笑道:“这样看来,贵庄主倒是诚心来请我们母子的了?”   李振湘含笑道:“敝庄与梵净山庄如同一家,理当略尽地主之谊。”   彩虹女许萍道:“多承抬爱,小妇人母子敢不遵命。”   于是,李振湘把他们母子迎到了闻庄。并送到一座精巧的独院门外,只见门内迎出四个青衣少女,把他们母子拥了进去。   独院之内,除了那四位青衣少女之外,别无他人。   院内陈设精雅,是四房二厅的格局。   那四位青衣少女不由分说地,极其殷勤地招待他们母子更衣沐浴,涤洗征尘。   可是,当他们母子有所询问时,她们却是众口一词地表示:“无可奉告,一切俟庄主回庄之后,自见分晓。”   彩虹女许萍母子的目的就是要见闻庄主铁胆金钩闻一凡,至于其它的事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也就懒得再间。   当晚,闻庄主没有回庄,彩虹女许萍母子就在那别院之内安息了一晚。   第二天中午时分,独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朗笑,道:“老夫失礼,慢待贤母子,特来当面谢罪,尚请贤母子赐见。”   彩虹女许萍母子闻声迎到门口,只见迎门并肩站着两人,一个伟岸的红面老人脸上笑容未褪,另外一人,竟是那矮小干枯的西令罗骥。   彩虹女许萍自是认得那长相威猛的伟岸红面老人就是他们前来投奔的铁胆金钩闻一凡。   但却做梦也想不到,西令罗骥也赶来了。   母子二人微微一怔,向二人见了礼。   肃客入内,请两位老人坐了上座。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路哈哈大笑之后,开口道:“夫人心中想必有什么疑念吧?”雄风依旧,坦荡过人,倒还完全是当年的性格。   彩虹女许萍一笑道:“庄主快人快语,小妇人正想请教。”   铁胆金钩闻一凡朗朗而言道:“夫人,你有什么话,最好请教我们这位罗老哥哥,老夫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有罗老哥哥不仅知其所以然,而且更曾是鼎力维护之人。”   彩虹女许萍欠身向西令罗骥一福道:“罗老对我们母子如此维护,大仁大德。难妇母子感慨无涯。”   西令罗骥勉强一笑,道:“夫人快不要这样说,老大不过是片言之劳而已,如今值得一提的,倒是北剑程老儿的为人,希望夫人能有一个新的认识才好。”此老心中有鬼,那勉强的笑,已是费尽了他不少气力,才笑了出来。   这也难怪,他一生坦荡无欺,这次要他对一个可爱的孩子算计下手,叫他怎不耿耿于怀,为之不安呢?   彩虹女许萍柳眉微微一挑道:“罗老可是替程中和来作说客的?”   西令罗骥哈哈一笑,道:“老夫原是替夫人向程中和作说客,现在不过是要向夫人回报事情经过而已。”   彩虹女许萍歉然道:“呵!原来罗老为了我们母子的事,真的去找过程中和有所关照了。”   西令罗骥点头道:“总算北剑程老儿还看老夫的面子,答应对夫人离开‘梵净山庄’之事,一切作罢,不再追究,同时,还伯夫人一时无处落脚,特请间老弟替他略赎疏忽之罪,专为夫人在此准备了一个住所,以供夫人母子暂时栖身。”   西令罗骥话声一落,铁胆金钩闻一凡接着便道:“夫人如果不嫌弃这座小院,今后不妨在此长住。”   彩虹女许萍暗付道:“这程贼的手段确实高妙,做得大仁大义,令人没有半句话好说。   嘿!你道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么,不过是叫闻叔叔监视我们而已,总算上天见怜,叫你鬼蒙了头,这倒促成了我们的心愿。”念动间,微微一笑,致谢道:“多谢应主,小女人极是喜爱这里!”   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大喜过望,同声道:“夫人如此看得起我们,我们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彩虹女许萍唤眉微微一蹙,突然道:“二位这样就满足了?”   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相对一愕,真还弄不清彩虹女许萍这话是什么意思。   彩虹女许萍一叹,又道:“二位想不想多知道一点我们母子?”   西令罗骥脱口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彩虹女许萍笑了笑,又向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闻庄主,对于小妇人的前来贵地,不觉得奇怪么?”   不错,一个人再笨也不致笨到自投虎口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怔了一怔,道:“老夫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以为夫人是由此路过而已。”   彩虹女许萍面色一正道:“不瞒闻庄主说,小妇人乃是专程来拜访庄主的!”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呆,道:“夫人,老夫与你……”   彩虹女许萍道:“我们乃是素识!”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目精光陡盛,直射彩虹女许萍脸上。凝注了半天,终又摇头一叹,道:“怨老夫眼拙!”   西令罗骥微微一笑,道:“夫人,何不直说。”   彩虹女许萍道:“小妇人当然会说,不过在此之前,对罗老你有一个不礼貌的请求。”   西令罗骥心中暗惊,道:“对我一个人?为什么对铁胆金钩例外?”   彩虹女许萍道:“请罗老原谅!”   西令罗骥道:“好,夫人有什么吩咐?”   彩虹女许萍正容道:“请罗老对小妇人将要说的话,非经小妇人许可,不得泄漏只字片语。”   西令罗骥微一沉吟,道:“老夫如有碍难之处呢?”   彩虹女许萍道:“那么小妇人只有无礼,请罗老回避片刻。”   西令罗骥敞声哈哈大笑道:“承夫人看得起老夫,老夫岂自今夫人失望,好,老夫答应夫人了。”话锋顿了顿,接着又道“夫人可要老夫立字为凭?”   彩虹女许萍歉疚的一笑道:“罗老当代大侠,一诺千金,有这一句话,小妇人相信得过。”   他们说话之间,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面持须微笑,一面也不断的对彩虹女许萍对西令罗骥的所谓要求作了各种推测,当彩虹女许萍与西令罗骥的谈话告一段落时,他的话便接着出口道:“在夫人未表明身份之前,老夫也要加一个声明,请夫人先行考虑。”   彩虹女许萍道:“庄主不用客气,小妇人洗耳恭听。”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老夫与梵净山庄程大侠道义相交,关系非浅,请夫人考虑老夫的身份,不要令老夫过分作难了。”   对,这态度够光明,够磊落,你对我没有要求,我却不能不把话声明在先,保留与“梵净山庄”互道消息之权。   彩虹女许萍微微一笑,道:“小妇人已经考虑过了,庄主待会尽可权衡处理。”   铁胆金钩闻一凡讶然道:“夫人,老夫这就不懂了。”   确实令人难懂,你怕西令罗骥泄漏你们的身份,为什么独不怕我,你明知老夫与北剑的特殊关系,说起来应该更怕我才对。   彩虹女许萍含笑而起,向铁胆金钩闻一凡点了一点头,算是对他的困惑作个高深莫测的答覆,接着道:“请庄主摒退屋内所有的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满腹疑怀地,依言斥退了屋中负责侍候之人。   屋内闲人退出之后,彩虹女许萍又吩咐史莒道:“莒儿搜查一遍,可有抗命之人。”   史莒匆匆把全屋搜查了一遍,回禀道:“屋内再无其他之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脸色微微一变,纵声大笑道:“夫人应该相信老夫待人的诚意!”言下之意,对彩虹女许萍的这一措施,大为不满。   一旁的西令罗骥这时无由的老脸一红,显出一副尴尬不安的神情。   彩虹女许萍以微笑对铁胆金钩闻一凡表示过歉意后,又吩咐史莒道:“守在屋外,不准任何人接近,如好言劝阻无效,为娘准你放手施为。”   史莒应声道:“孩儿知道了。”大步走出屋外。   铁胆金钩闻一凡见彩虹女许萍戒备如此严慎,更感困惑,方待有顷,只见彩虹女许萍已是欠身一福,道:“请二位稍待,小妇人片刻即回。”言罢,闪身入了内室。   接着,室内传出阵阵水响之声。   铁胆金钩闻一凡回头向西令罗骥瞧去,只见他神思不属地正在发愣。   铁胆金钩闻一凡正想和他交换一下意见,彩虹女许萍凄楚的话声突然传入耳中,道:   “闻叔叔!你看!我是谁!”她已洗去脸上的伪装,恢复了本来面目走出厅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全身一震,愕住了。   西令罗骥猛抬头。脸上布满了苦笑,因为他早就知道她是霓霞仙子黄妙妙,却又不愿马上点破,他要看看她有些什么花样使出来。   第十六章 哑口无言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之后,接着虎目之内泪如泉涌,沿颊而下,同时推金山倒玉柱,扑地拜倒,疾呼道:“呵!嫂夫人原来是你,这些年来真苦了你了,也愧煞了我们这班做兄弟的!”   他与南刀史烈情如手足,常以未能照顾史烈这位未亡人为平生一大憾事,如今突然见她现身,哪能不又惊、又喜、又感、又愧。   彩虹女许萍一腔凄苦怨愤,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也拜了下去道:“愚嫂女流之辈,莒儿年幼无知,今后我们母子的生命,就全仗叔叔的维护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激动,道:“嫂夫人请起,待小弟问问这位姓罗的,为何相逼于你。”   霍地跳身而起,双目尽亦,戟指西令罗骥吼道:“姓罗的你们到底在捣什么鬼?希望你给我一个明白,否则,你就不要想再走出我庄半步了。”   彩虹女许萍急忙相阻道:“闻叔叔,你不要错怪了罗老,罗老一定是不放心愚嫂母子的安全,一路暗中护送而来的。”   以君子之心度人,她哪里想到这时的西令罗骥对他们母子纵有同情心,却已是身不由己的有心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呼号道:“嫂夫人,你不知道,程中和有信传来,要小弟留住你,一切听罗老鬼的吩咐,你道罗老鬼会是一片好心肠么?”   彩虹女许萍一怔,目注西令罗驻,颤声道:“罗老,这叫小妇人如何相信呀?”   西令罗骥敞声大笑道:“夫人,你表演得真精彩,老夫佩服;得很。”   笑声接着一敛,正色问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闻老弟,老夫。   希望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夫人真是彩虹女许萍么?“。   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与他心目中的黄妙妙虚与委蛇了,索性把这黄妙妙的假面具揭穿再说,至于对付史莒的事,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   铁胆金钩闻一凡江湖老手,激动一时有之,但不是不容人分辩之人,闻言之下一怔,道:“姓罗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令罗骥沉声道:“老夫要你仔细认认这位夫人之后再说!”   铁胆金钩闻一凡转向彩虹女许萍仔细打量起来。   彩虹女许萍心中一动,已经推测到北剑程中和必定对西令罗骥有了一套说词,甚至已经晓得了她的身份,心中悲愤不已,惨然一笑,道:“闻叔叔,你就仔细看看,愚嫂可是冒名顶替之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头道:“小弟老眼未花,热血未冷,就是与程中和翻脸为仇,小弟也不能不承认你是史大哥的夫人。”   他的话刚说完——西令罗罗骥头一叹,道:“闻老弟,你真看清了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毫不犹豫地道:“一点不错,她正是我史大哥的夫人!”   西令罗骥道:“据老夫所知,史老弟的夫人,另有其人,似乎不是这位哩!”   铁胆金钩问一凡冷笑道:“小弟早已听得传言,程中和找回了我史大哥的遗儒遗孤,我还准备不日之内,前往‘梵净山庄’一行,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使的一种手法,小弟真不知他居心何在?”   西令罗骥双眉一蹙道:“闻老弟,老夫希望你能冷静地想想,不要疑心生暗鬼。”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声道:“小弟不想倒也罢了,一想起来,使小弟对程中和更是寒心。”   西令罗骥一震,道:“什么,你早就对北剑不满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原先我不知道他信中所称的何妈,就是史大哥的夫人,自然不会对他生心,如今既然史大嫂在他家中憋了十四年之久,最后竟又都被他逼得存身不住,这再要使人对他无疑,天下哪有这般称心如意之事。”   西令罗骥吁了一气,道:“要你过去没有成见就好。”   铁胆金钩闻一凡嘿!嘿!二声,道:“我史大哥夫人,在他庄上,住了十四年,凭他能会真的全然不知么?只怕这一点,他就无法自圆其说。”   西令罗骥暗笑一声,忖道:“你哪知道此女的深沉可怕,要不是看她历害,我们也不会担心她将来为祸武林了。”   当然,这个“内情”,西令罗骥不能当着彩虹女许萍的面说出来,他也不便替北剑程中和解释什么,只好苦笑一声,道:“老弟,有许多事你见了你们程大哥自然会知道的。”   铁胆金钩闻一凡不屑地道:“何需见他,凭我嫂夫人在他庄中受了十四年委屈最后并不为他所容的事,已足以戳穿他一生虚假的为人了。”   此老真是一位重义性烈的人,他对以彩虹女许萍在“梵净山庄”当了十四年奶妈的用心何在,想也不想,就怪上北剑程中和了。   西令罗骥见这位闻老弟说话已动了义气,不由扬声道:“闻铁胆金钩闻一凡眉头一颤,紧张地注视着彩虹女许萍。   西令罗骥直坦地道:“夫人,她指出你就是她的师姊黄妙妙”   彩虹女许萍气得玉面铁青,连声恨恨,道:“好好!这种颠倒是非的手法,委实高明,小妇人几无自辩的余地了。”   接着,双眉怒扬道:“她还说了我一些什么?”   西令罗骥双目含威,道:“她们虽未约束老夫的言行,老夫也不能出卖朋友。”   彩虹女许萍凄然一笑,道:“罗老。你可是亲眼见过了那什么史夫人?这一点你总可据实相告吧?”   西令罗骥道:“当然亲眼见到了她。”   彩虹女许萍接口道:“你认为她真和小妇人长得一模一样么?”   西令罗骥微微一回思,道:“岁月催人,境遇各别,纵是一模一样之人,也不能永远完全相像。”   彩虹女许萍点点头,道:“罗老,你可是承认我们并不完全相像了?”   西令罗骥道:“老夫刚才的话有修正的必要,仔细看来,你们确有些小不同之处。”   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转向闻一凡,道:“闻叔叔,如果我们两人站在一起,我相信你是目前江湖上唯一可以分辨真伪的人。”   多硬的嘴!这些话在成见已深的西令罗骥听来有这种感觉,他心中大起反感,不由嘴角之间泛起了一抹冷笑。   铁胆金钩闻一凡昂首道:“三头对六面,小弟自信不会认错人。”   彩虹女许萍又是一叹,道:“只可惜,现在天各一方,这些都成了空话。”   西令罗骥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夫人如果不离开梵净山庄,岂不真相立可大白。”   彩虹女许萍道:“小妇人如果不离开梵净山庄,罗老准能保证北剑程中和会让小妇人有自辩的机会么?“西令罗骥道:“夫人在梵净山庄住了十四年,应该知道北剑程中和的为人。”   彩虹女许萍秀眉一挑,道:“我当然了解他专会沽名钓誉的为人。要不,我会逃走么?”   西令罗骥摇头一叹,道:“夫人,这话说不清了。”   彩虹女许萍面色一正,道:“这且不说,小妇人现在就要闻叔叔认定我就是真金不换的史家未亡人!”   西令罗骥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却是迟疑的道:“这…这……小弟不敢贸然认定。”   彩虹女许萍道:“闻叔叔,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在想定之后,再答复我。”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什么事?”   彩虹女许萍道:“在我未与你大哥结合之前,找过你一次麻烦,你可还记得?”   铁胆金钩闻一凡凝思了半天,道:“是不是说你恨我老把大哥叫走,打了我一‘飞虹针’之事?”   彩虹女许萍想起当年之事、由不得玉面一红,赧然道:“你的记性倒是很好。”   铁胆金钩闻一凡笑道:“这是小弟有生以来唯一吃了亏不敢找场的事,哪有忘记之理?”   彩虹女许萍道:“此事你可曾对其他人说起过?”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只对你弟妹提起过此事,此外,当无其他人知道了。”   彩虹女许萍道:“你可是说此事只有你死去的史大哥,你、我和婶婶四人知道此事了?”复问一句,目的在提醒西令罗骥要他消除心中之疑。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头道:“我想是这样。”   话说得很保留,因为他不知道彩虹女许萍有否将此事告诉男人。   彩虹女许萍道:“我如能说出当日打伤你的边位或穴道名称,总可以证明我就是你的烈嫂子了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睛闪电般亮了起来,道:“当然可以,此事除了真的烈嫂子外,我不相信会有别的人知道。”   彩虹女许萍一笑,始问西令罗骥道:“罗老,你同意不同意?”   我这种自我澄清身份的法子。“   西令罗骥犹豫了一下,道:“老夫不作肯定的表示,现在只是旁观之人。”他心中却暗忖道:“谁知你不是从夫人口中听来,你们原来就是师姊妹和表姊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彩虹女许萍秀眉微微一皱,道:“我知道罗老一向是一位非常公正的人。”   接着,指着铁胆金钩闻一凡的“腰眼穴”道:“入穴三分,伤皮不着肉,没错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欢呼一声,道:“是的!是的,你真是我的烈嫂子了。”   西令罗骥脑子不用,只知感情用事,气得冷笑了一声。   彩虹女许萍冷然瞧了西令罗骥一眼,暗中兴叹,不露形色地又道:“我伤了你之后,不久你大哥知道了,足足生了我半个月的气,后来还是我向你陪了不少小心,你才劝得他消了对我的怒气,与我言归于好。”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叹,道:“大哥就是这样的重人轻已,一点儿也不肯委屈自己手下兄弟,唉,他这种脾气在好的方面说,当他手下兄弟的人可是有幸极,往坏的方面说,却落了一个护短之讥,得罪了许多江湖朋友,要不这样,这武林之中会有程中和那小子的今天么?”   他确信了彩虹女许萍的话,难免又骂起了北剑程中和来。   西令罗骥淡淡一笑,似乎听了这些话,根本无动于衷。   彩虹女许萍摇了摇头,犹作影响西令罗骥的最后努力,道:“闻叔叔,你记不记得,为了那次事,你还敲了我一次竹杠?”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嫂夫人,你何必要揭小弟的丑呢?”   西令罗骥突然插嘴道:“我也知道敲的是什么竹杠!”   彩虹女许萍一震,讶然道:“什么!你也知道?”心中一印,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   西令罗骥冷笑了两声,道:“闻老弟敲了你一颗‘玉稣丸’,是也不是?”   彩虹女许萍道:“不错。闻叔叔敲了我一颗‘玉稣丸’,只不知你老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给他的?”   西令罗骥微微一愕,道:“十五六年的事了,老夫就不相信你自己还能记得确切的时间。”   彩虹女许萍暗吁一口气,知道西令罗骥并不是真的知道,只是凭想象,凭经验,猜测得到的结果而已。当时忍不住满脸欢愉地道:“不瞒罗老说,小妇人后来撒了赖,并没有兑现哩!”   西令罗骥一怔,呆住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不,不是嫂夫人赖帐,是小弟自觉难为情,不敢提出来真的向你付取罢了。”   西令罗骥眉峰一展,道:“这就不对了,你们的话有了出入。”   铁胆金钩闻一凡怒目一瞪,道:“这有什么不对,反正有敲竹杠这件事就是了,难道事后各人的想法也该一样不成么?姓罗的,你可是存心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西令罗骥老脸一红,给顶得哑口无言。   第十七章 祸福无形   铁胆金钩闻一凡又冷笑一声,道:“信不信在你,但小弟心里有数,这位烈嫂子决对假不了。”   西令罗骥微微一叹,道:“老夫也给弄得糊涂。”   铁胆金钩闻一凡非常不友善地说:“人在人情在,我们烈大哥不在了,你眼睛里除了程中和外,还有是非之念么?”   西令罗骥皱眉摇头道:“闻老弟,话不能这样说啊,老哥哥我几时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声道:“现在你就对不起朋友!”   西令罗骥戚容道:“闻老弟,你不能这样指责我。”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你既然自认不是对不起朋友的人,何不把程中和逼害烈嫂子的用心说出来听一听。”   西令罗骥道:“这个……老夫不便拨弄是非,如果……”转身向彩虹女许萍一拱手,道:“如果夫人能不见外,略未与程老弟发生误会的因果,老夫愿尽一切力量从中化解。”   铁胆金钩闻一凡顺着西令罗骥的目光,将视线投到彩虹女许萍脸上,目色之中尽是期待之色。   彩虹女许萍秀眉轻蹙道:“罗老对小妇人疑心未退,小女人纵是一片诚心,只怕也难使罗老深信,唉!既然如此,何必空费唇舌,徒乱人意,方命之处,尚请见谅。”   兹事体大,彩虹女许萍不得不谨慎从事,多方面顾虑,以免自陷于更恶劣的环境之中,招来更多的困扰。   西令罗骥仰天长叹了一声,他实在是一片好心,岂料竟给彩虹女误会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振声道:“嫂夫人,有什么可顾虑的!与程中和闹翻了又有何妨?小弟不相信史大哥的朋友,都是锦上添花的人。”   冷言冷语,其是恼恨西令罗骥不够朋友。   西令罗骥在夹缝之中,他真为难极了。   彩虹女许萍幽幽一叹,道:“闻叔叔,愚嫂自有道理。”转脸向西令罗骥一福道:“不知罗老还有什么吩咐?小妇人要告退了。”   哪里是告退,分明含意逐客。   西令罗骥一肚子别扭气,化作震天狂笑,道:“夫人,老夫今天还有什么话好说!……”   话声未了,忽断外面传入史莒的声音,道:“有一位身受重伤之人,要见闻庄主,妈……”   彩虹女许萍一震,道:“是什么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出去看看。”晃肩闪身而出。   西令罗骥讪讪地笑一笑,打消了告辞之意。   霎时,只见铁胆金钩闻一凡扶进一位五旬左右,中等身材,颔下万绺长须的清瘦老者。   彩虹女许萍见了这位老者,惊声迎了上去道:“张叔叔,是你!”   西令罗骥一直都未放松对彩虹女许萍的注意,这时见她一眼就能认出南刀史烈昔日手下的大将,青衫剑客张文波来,不由一怔,转念忖道:“莫非她真是史老弟的妻子彩虹女许萍?”动念间,人也迎了上去。   青衫剑客张文波见了彩虹女许萍,更是一愕,道:“嫂……   嫂……夫人……,你…怎的也……来了?“   他伤势甚重,气喘吁吁,言来非常吃力。   彩虹女许萍蛾眉双扬道:“张叔叔,是谁伤害了你?”   青衫剑客张文波头一垂,道:“不……不知……道。”心气一泄,人便昏了过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连忙托起青衫剑客张文波,急步走入客厅,彩虹女许萍随手拉过一张椅子。   铁胆金钩闻一凡把青衫剑客张文波放在椅子上,向彩虹女许萍惨然道:“嫂夫人,张贤弟伤势甚重,你那‘玉稣丸’还有没有?”   彩虹女许萍摇头一叹,道:“用完了,我都给莒儿逐年服下一了!”   西令罗骥一掌贴在青衫剑客背心穴上,运聚神功,缓缓导入一股热流,催动青衫剑客体内维生潜力。   片刻之后,青衫剑容张文彼渐渐醒转过来,望着他们三人惨然—笑,道:“小弟被人在背后偷袭一掌,心脉已断十之七八,强提真气,急行赶来,伤上加伤,看来已是不行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张贤弟,你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青衫剑客张文波喘息了半天,断断续续地道:“小弟发现陈四弟……被……人……害死……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全身皆颤,道:“什么?陈四弟被人害死了,是谁害死了他?”   青衫剑客张文波费了半天劲,摇头道:“不……知道……,他……他身受……重伤…来找……我…要我…们……言……言未……尽……”头一垂,他自己也言未尽意,就死去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揪住青衫剑客张文波肩头,摇曳着大声哀叫道:“老三!老三!你……   你不能死!烈嫂子正需要我们帮忙啊!”   西令罗骥敛功收掌,道:“闻老弟,人已死了,你让他安安静静的去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目尽赤,吼声道:“我们三弟难道就这样死了不成!”’言罢,左手一托,扶起青衫剑客张文波上身,右手扣住他的衣领,提劲向下一带,“嘶!”的一声,把青接剑客张文波的衣服,从背上扯了开来。   赫然一只黑色掌印,呈现在青衫剑客张文波背心穴上。   四人八道精光一齐落在那黑色掌印之上,各人脸上反映着不同的表情。   史莒年轻识浅,所知有限,脸上表情,一片茫然。   彩虹女许萍对北剑程中和成见甚深,其对事的看法,思维的途径,总是把北剑程中和作为首要对象。   所以动念之间,她便猜想这可能是北剑程中和杀人灭口的手法,因为这刚死的青衫剑客张文波和他口中所说的陈四弟一一金标银梭陈发云,以及眼前这位铁胆金钩闻一凡,都是的南刀史烈众友之中熟知她的人,也只有他们三人才够身份地位,指证她就是史夫人。   这三人因为经常都在南刀史烈身边,故有接近她的底细,知悉南刀史烈家务事的机会。   如今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人一下就死了二位,她能不作这种推测么?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黑色掌印上时,她却不由失望地一怔。   铁胆金钩闻一凡对于彩虹女许萍与北剑程中和之间的纠葛到底是什么内情,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其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般的传说而已。   因为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机会和彩虹女许萍详谈。   好在他是重义的血性朋友,既然证实了彩虹女许萍的真正的身份,便毫不犹豫地真心诚意的站在彩虹女许萍一边,处处为彩虹女许萍母子着想。   他目前脑中并无定见,他想先知道彩虹女许萍的看法,转脸向彩虹女许萍投以征询意见的目色。   同时,西令罗骥却放心地吁了一口大气,道:“张老三是伤于黑煞掌力之下,二位该知道北剑程中和不会有善使这种阴毒掌力的朋友!”   显然他也怕彩虹女许萍把这笔帐扣到北剑程中和的头上,所以先出言提醒。   铁胆金钩闻一凡虽明知他的用意,却是无话可驳,只冷笑了一声,表示他立场的坚定。   彩虹女许萍星眸一闪,道:“罗老,我想莒儿的爸要是在世的话,你大概不会不替我们母子的处境想一想吧?”这话把西令罗骥骂得相当历害,等于是说他对不起死人。   西令罗骥怒目一扬,忍了又忍,突发一阵朗笑,道:“夫人,老夫绝不是那种人,说良心话,我对你的身份,仍不能无疑,在这种情形之下,夫人你该替我想想,我岂能轻率从事。”   彩虹女许萍道:“罗老,小妇人并不要你马上承认我的身份,我只觉得你处处只知为程中和开脱,倒显得我们毫无理性似的,是以心有未服。”   西令罗骥歉疚地道:“夫人也认为陈老三之死不能与这件事混为一谈?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甚觉汗颜。”   彩虹女许萍秀眉轻轻一扬,道:“小人并未说与程中和毫无关系,只是尚须存疑而已。”   西令罗骥一怔,道:“夫人此话怎说?”   彩虹女许萍道:“一切论断,现在都未免言之过早,希望罗者能与小妇人一样等待时间的证明。”   西令罗骥一指张文波背上黑色掌印道:“夫人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彩虹女许萍戚然道:“如以眼前的事实来说,小妇人真可一口咬定幕后的主使人,就是在中和那老贼了。”。   西令罗骥注目道:“夫人,老夫迷惑了。”   彩虹女许萍深深一叹,道:“小妇人请问罗老一句话?”   西令罗骥道:“什么话?”   彩虹女许萍指着青衫剑客的尸体道:“如果张三叔不死,他也认为小妇人就是许萍的话,不知罗老信也不信?”   西令罗骥道:“一人言轻,二人言重,老夫虽不敢说全信,至少可以相信十之七八。”   彩虹女许萍道:“这就是了,又如果陈四叔不死,他与闻、张二位叔叔同时指认小妇人就是许萍,不如罗老将作如何取决?”   西令罗骥一愕道:“夫人可是说他们都能证明你是史弟妹?”   彩虹女许萍道:“这个小妇人不便作答,请罗老一问闻叔叔便知。”   西令罗骥转眼向铁胆金钩闻一凡望去,未及发话,铁胆金钩闻一凡已是板起面孔,冷冷地道:“在史大哥好友之中,就小弟所细,大约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曾有幸得睹烈嫂一面或数面。”   西令罗骥双目一鼓道:“你是说,你与张老三陈老四是目前仅有能辩认史弟妹之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目前只能说仅小弟一人了!”   彩虹女许萍道:“江湖之上能辨认小妇人的,当然不只他们三位,但要武林身份,地位俱尊,出语如金的证人,却舍他们三人之外,再难有适当之人了。”接着话声一沉道:“如今三人之中,死了二人,死得这样巧,罗老,你说,程中和他有没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西令罗骥一震道:“此事务请夫人三思而行,再下定论。”   彩虹女许萍一笑,道:“我刚才说过,这只是存疑,罗老不必紧张,不过我想请问罗老一声,不知你老对小妇人事准备如何处理?”   西令罗骥微一沉吟道:“老人乃是亲目所见之人,少不得要向程中和问个明白。”   彩虹女许萍道:“罗老相信他会对你说实话么?”   西令罗骥道:“老人料那程中和还不致敷衍于我。”   彩虹女许萍冷冷地道:“罗老对程中和倒深信得很!”   西令罗骥老脸一红道:“我们数十年的交情,这点互信心,该不为过吧!”   彩虹女许萍道:“可是先夫也与罗老交情不错呀!”言下之意,大有责备他,对人有轻有重。   西令罗骥只好苦笑,道:“程老弟的话,老夫不能不信,闻老弟的话,老夫也不能不信,你们两位夫人的话,老夫更不能不信,看来老夫只好谁的话都不信了。”摇了摇头,接着又道:“老夫少不得只有对你们双方,从头作一番调查,以定是非。”   彩虹女许萍深深一福道:“小妇人多谢罗老态度公正。”   铁胆金钩闻一凡接话道:“那你也不打算照程中和的话,来对付我烈嫂母子了?”   西令罗骥张目否认道:“闻老弟,你不要胡猜,程老弟并未要我对她母子怎么样。”接着一摇头,道:“现在,那更用不着谈了。”他原来就不想对史莒下手,如今事情越来越复杂,当然更不会做那有亏良心的事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冷一笑,道:“那你追踪我烈嫂而来,是做什么的?”   他有维护史莒母子的义务,自然要知道西令罗骥的真正来意。   西令罗骥为人一生,急功好义,对朋友也极是血性,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既不能再向史莒下手,同时也不会出卖北剑程中和,急得脸色一变,正待一笑而走了之。   忽然,屋外有人急步奔来,止于门首道:“北剑程大侠派人前来下贴,请庄主接见。”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眉一竖,沉声道:“什么北剑!吩咐下去从今天起,衡山闻庄与梵净山庄再无交往,来人不见,赏他一百两纹银,打发他回去复命。”   西令罗骥听得直皱眉头,可是这时他处境尴尬,不敢招惹铁胆金钩闻一凡,一脸无可奈何之色。   门外前来请示之人,这时已应了一声:“是!”就待出去执行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命令,室内听得到他转身起步的声音。   彩虹女许萍适时说了话:“闻叔叔,这样不妥当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愣了愣,向室外喝了一声:“闻贵且慢!”然后低声道:“嫂夫人有何见教?”   彩虹女许萍微笑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何况目前还不到与程中和正面冲突的时候,我们怎能不忍耐一时?”   铁胆金钩闻一凡肃然道:“嫂夫人说的是,小弟几乎气昏了头。”   西令罗骥长长吁一口气,向彩虹女许萍抱拳拱手道:“老夫深喜夫人遇事能够冷静,实乃武林之福,老夫拚了这条老命,也得澄清夫人程老弟之间的误会,至时,尚请给老夫一个面子。”   彩虹女许萍盈盈一福,还礼道:“小妇人全仗罗老多多主持公道。”   西令罗骥瞧了史莒一眼,微微一叹,道:“史少侠,老夫有一言相赠,不知少快可愿接受?”   史莒恭声道:“晚辈敬领教诲!”   西令罗骥仰手搭到史莒肩头上,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少侠凡事能留人一步退路。”   史莒朗声一笑,道:“老前辈放心,晚辈不是不讲理的人。”   西令罗骥搭在史莒肩上的手掌,颤颤地压了一压,终于没有发出真力,又是一叹,道:   “但愿少侠能言行如一,老夫就无愧于心了。”   话声一落,急急收回手掌,再也不敢瞧彩虹女许萍母子一眼,一拉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闻老弟,老哥哥陪你一道出去接见梵净山庄的来人。”   言罢,大步走了出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又向彩虹女许萍道:“嫂夫人要不要在暗中一看来人言行?”   彩虹女许萍摇头笑道:“不用了,闻叔叔只要记住‘虚与委蛇’四字就是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头道:“这个小弟省得,请嫂夫人放心。”   出屋追上西令罗骥,向前厅而去。   第十八章 寻虚蹈隙   铁胆金钩闻一凡离开彩虹女许萍母子所住的别院后,立即吩咐庄中理事之人,移去青衫剑客张文波尸体,另设灵堂,准备依礼办理善后丧事。这才会前厅会“梵净山庄”传书之人。   当他再临彩虹女许萍母子所居别院时,不仅手中多了一张泥金大红请帖,而且,把他的夫人干手飞星苏玉凤和独子闻非之带来与彩虹女许萍母子相见。   一时,别院小厅之内欢声盈耳:“烈嫂!”   “凤姊姊!”   “之兄。”   “宫弟!”   洋溢着一片融洽友爱之情。   铁胆金钩闻一凡静静地瞧着内眷们寒喧问候,回想起生死之交的南刀史烈大哥的昔日雄风,心胸之间,不由起了一种不堪回首的悲戚之感,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彩虹女许萍“哦!”了一声,道:“凤姊,闻叔叔有话要说了,大家请坐!请坐!”   顿时,小花厅之内空气为之一变,愉快的笑容,霎时在他们脸上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沉重的肃穆。   铁胆金钩闻一凡跨步将手中大红泥金请帖,送到彩虹女许萍手中道:“烈嫂,你看程中和敢情是瞎了眼了!”。   彩虹女许萍接过那大红泥金请帖,展目望去,只见请帖上这样写着:“九月十七日为义弟史大侠史夫人许萍女侠四十华诞谨定是日在‘梵净山庄’设筵宴客志庆恭请光临弟程中和胡大招王明谨订”   李仲元钟竞年,万松青具名的人,都是南刀史烈生前的知交好友。   彩虹女许萍看罢哑然失笑道:“这一来可好了,以假当真,铁案如山,我们母子永无翻身之日了!”接着又惨然笑了两声,陡的柳眉一扬,双目棱棱地恨声道:“程中和你好毒辣的手段,可是你也太把我母子看轻了!”   彩虹女许萍一阵恼怒过后,又渐渐平息下来,长声一叹,问道:“闻叔叔,来人是否走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来人快马加鞭,赶到别处下帖去了,嫂夫人可是有话要问他?小弟可以传出信号,截他回来。”   彩虹女许萍摇头道:“不用了,来人另外说了什么别的话没有?”   铁胆金钩问一凡道:“来人说:程中和这次大宴天下的主要目的,是为……”话到边,眉头一皱,觉得照事直说下去,称呼上有诸多不要,于是犹豫了一下,略为改变了一下语句,才继续遭:“是为那名叫史威的孩子引见各路江湖好汉,以为他将来行道之时铺路,凡是程史两家的至交好友,务必到场,而尽扶掖之义。”   彩虹女许萍道:“闻叔叔你答应了什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原想与烈嫂商酌后再决定的。   被西令罗骥那老鬼擅自作主答应了。“   彩虹女许萍道:“依你现在的主张呢?”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岂会怕那程中和,正好借此机会去闹他一个脸上无光,不欢而散,也让嫂子先吐一口怒气。”   彩虹女许萍蹩眉一叹,道:“闹,不能解决问题!”话题转,道:“西令罗骥想必也走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他不走,好意思再留在我这闻庄么?   彩虹女许萍道:“他有没有再说什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此人变得阴阳怪气,临走之时,还特别嘱咐小弟见了程中和之后,不可表明已与嫂嫂相认之事,只说已好好款待嫂嫂在闻庄就够了。”   话毕,一脸迷惑之色。   彩虹女许萍掠目回顾,收回目光,落到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精光闪闪地道:“闻叔叔,你不怀疑愚嫂对程中和的态度?”   铁胆金钩闻一凡瞪目直视,敞声道:“史大哥在世之时,私下里对嫂嫂赞誉倍至,小弟相信嫂嫂不会无缘无故地和程中和过不去。”话声一顿,双目布满了怒火,道:“不谈别的,就以程中和委屈嫂嫂替他当了十四年仆役之事,这种粗心疏忽之罪,小弟便放不过他。”   言来怒气冲冲,恨不得马上把程中和抓来,向彩虹女许萍O头谢罪,方泄心头之恼恨。   彩虹女许萍感动得滚下一串晶莹珠泪,颤声道:“闻叔叔,你这份为友义气,你史大哥如果泉下有知,他不知要多么的感激”   铁胆金钩闻一凡声音一哑,悲声说道:“小弟未能早日照顾嫂嫂,教导莒侄,愧对良深,哪有面目与史大哥泉下相见。”   彩虹女许萍秀目合威道:“将来无面目与你史大哥相见的,只有程中和一人。”   铁胆金钩问一凡道:“是,程中和他不该胡乱把霓露仙子当作嫂嫂接到‘梵净山庄’去,使史大哥泉下蒙羞。”   彩虹女许萍道:“闻叔叔,程中和为人的阴狠,岂仅止此。”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道:“程中和还做了一些什么更对不起史大哥的事?”   彩虹女许萍黯然流泪道:“愚嫂猜想你史大哥是死在程中和手中。”   铁胆金钩闻一凡全身猛颤,双目一呆,倏然之间,热泪滚滚而下,半天半天,一跺脚,吼声道:“好贼子,老夫非和你拚了,替史大哥报仇不可。”   虎的起身,形同疯狂,向屋外扑去。   闻夫人与闻公子齐声惊呼道:“一凡,你又沉不住气了!”   “爸!你去不得呵!”   呼声中,同时向铁胆金钩闻一凡截去。   可是,他们身形刚动,铁胆金钩闻一凡高大的身子,已忽然从门口倒退了回来,正好退到他们母子二人之间。   他们母子二人,一人抓住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条手臂,举目向门口瞧去。   但见史莒当门而立,敢情是他把铁胆金钩闻一凡挡回来的。   闻氏母子两人,微微一怔,暗忖道:“好快的身法和功力,真是烈大伯有后了。”念动失神之际,只听彩虹女许萍的话声,又在耳边响起:“凤姊,把扶闻叔叔坐下,他急得失去心智了。”   闻氏母子慌忙把铁胆金钩闻一凡扶到椅子上靠好,彩虹女许萍又吩咐史莒道:“莒儿,快用内力助你闻叔叔调气。”   史莒一晃身,手掌已贴在铁胆金钩闻一凡“丹田穴”上。   彩虹女许萍的临事镇静,史莒的反应快速,在闻氏母子眼中,更有了改观的看法,不仅是走投无路的投靠之人了。   史莒一股内力透入铁胆金钩闻一凡体内,导气归源,引经入脉,片刻之间,铁胆金钩问一凡脸色使渐归平静,闭上了双目。   史莒也就收回了手掌。   又过了片刻,铁胆金钩闻一凡缓缓睁开眼来,讪讪一笑道:“多谢嫂夫人与莒侄。”   彩虹女许萍微微一笑道:“闻叔叔,你的脾气和当年差不了多少,这使愚嫂不敢畅所欲言。”   铁胆金钩闻一凡沉默了半天,眼中还流动着热泪,道:“小弟懂得抑制的重要了,嫂嫂有话尽可直言相告,我不再鲁莽就是。”   彩虹女许萍点头歉然道:“闻叔叔,难为你了。”   于是,话说从头,把她最初的怀疑,与帮佣“梵净山庄”十四年来的所见所闻,以及最近连续发生的事情,甚至暗中传授史莒武功,得回“银鳞夺魄刀”和准备找回原刀鞘之事,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人亲一层,理强三分”,以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史烈的交情莫说彩虹女许萍的推想说得入情入理,就是她满口胡说八直,铁胆金钩闻一凡也会相信于她,现在,自然是毫无保留地深信南刀史烈乃是死于北剑程中和手中了。   甚至,有些彩虹女许萍自己都认为不能确定的猜想,铁胆金钩闻一凡还替她想出许多理由,强调其可靠性。   铁眼金钩闻一凡走南闯北,威震一方,他的江湖阅历,自然又胜过彩虹女许萍多多,彼此这一互相参详,更认定北剑程中和不是好东西了。   同时也更认为北剑程中和替霓霞仙子黄妙妙做寿的事,不过是一连串阴谋之中,欲图造成既成事实,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的卑鄙手法。   事情的看法一致了,该研究当前对策了。   霎时之间,这小花厅之内,又被落针可闻的沉寂笼罩了。   大家都在各运智慧,凝思起来。   忽然,铁胆金钩闻一凡虎目一闪,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道:“是了,我想起来了。”   彩虹女许萍抬头注目道:“闻叔叔,你想起什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以为当前急务,确如嫂夫人之见,非找到大哥的刀鞘,取得‘三才刀法’秘籍,成就莒儿不可,否则将来莒儿万难与‘黄山四皓’琢育出来的史威一争长短。”   彩虹女许萍玉容一黯,道:“海阔天空,这渺小之物,如非机缘巧遇,我们又到哪里去找。”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目精光灼灼地道:“梵净山庄!”   彩虹女许萍一震,道:“在梵净山庄?”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头道:“小弟想起大哥遭难之际,那刀鞘便为程中和所得,自然应该仍在‘梵净山庄’!”   彩虹女许萍双蛾一攒,道:“愚嫂以有心之人,隐伏‘梵净山庄’,暗察了十四年,何以没有发现你大哥丝毫遗物?”   史莒接口道:“妈,你怎的一下子就忘了那间密室了。”   彩虹女许萍讪讪一笑,道:“真的,我心急有失,把那密室都给忘记了,我们离开‘梵净山庄’之时,不就曾试闯过一次么!”微顿,幽幽长叹,道:“要是程中和把那刀鞘藏在密室之内,要取回它,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事在人为,未必无法可想。”   彩虹女许萍星眸一亮道:“闻叔叔可是已经心有成算?”,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想是想了一个办法,不知否妥当?”   彩虹女许萍道:“闻叔叔,不要客气了,请快快说出来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嫂夫人不是说已得了大哥的‘银鳞夺魄刀’么?”   彩虹女许萍道:“那是上天可怜官儿,被我一位故人巧中得了回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意欲乘这次为妖女祝寿之便,把大哥的‘银鳞夺魄刀’带去送给那假子史威……”   一话未了,闻夫人已是插嘴轻叱道:“凡哥,你怎会想出这种笨法子来,敢情是疯了,万一把大哥的‘银鳞夺魄刀’也弄丢了,你对得起人么!”   彩虹女许萍柳眉一挑,笑道:“凤姊,闻叔叔想的这法子不错,值得一试。”   闻夫人一愣道:“嫂子,你也赞成他这法子?”   彩虹女许萍道:“程贼一向沽名钓誉,伪善欺人,久有找回‘银鳞夺魄刀’之心,如果闻叔叔把此刀送去,程贼少不得马上就会转交那假子史威用以装点门面,自然,也会把藏在密室之内‘的刀鞘取出来。”   闻夫人道:“万一那刀鞘不在程中和手中,岂不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夫人,你未免太多心了,据我的记忆,那刀鞘一定在‘梵净山庄’。”   闻夫人道:“就算在‘梵净山庄’,你又有什么法子把它弄回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我准备把非儿也带去,由他与那假子史威打交道,从那假子史威身上打主意。”   闻夫人道:“万一事败了呢?”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要没有史大哥的提携,哪会有今天的我们。饮水思源,其它的事何需多虑!”隐隐若若的话意,大有以死相报的决心。   闻夫人一声浩叹,低头不语,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立身行事应有的义烈表现,她还能说什么呢?   彩虹女许萍秀目转功,颦眉沉思了片刻,缓缓道:“闻叔叔,愚嫂很感激你这分心意,可是你这样一来,却把我们母子置身何地?我们岂不成了依人成事的自私之徒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惶惊地道:“小弟不敢!”   彩虹女许萍道:“闻叔叔,你这计划很好,愚嫂对它寄望至切,但,我希望闻叔叔不要忘了,这是我母子的事,我母子可以承朋友之情帮助,却绝不能置身事外,以致将来宫儿在人前站不起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嫂夫人之意是……”   彩虹女许萍道:“依我之见,我不反对你高义以身涉险,但再拉上一位非侄,却值得从长计议。”话声一顿,又道:“除非让它几代替非侄前往,否则此议免谈。”   第十九章 就事论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摇手急声道:“不行,莒侄不能去!”   彩虹女许萍道:“他应该去,得回他父亲的‘三才刀法’,那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君子爱人以德,我希望你能替莒儿想一想,和愚嫂不拒绝你冒险前往的理由是一样的,因为你是你大哥好朋友,我要不领你的情,就是瞧不起你。”   铁阳金闻一凡急得满脸道红,道:“不,我的意思是就事论事。”   彩虹女许萍道:“愿闻高论。”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莒儿好容易逃出龙潭虎穴,岂可再投罗网,万一事败落到程中和手中,程中和为了斩草除根,它几万无幸免,如果是非儿,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彩虹女许萍道:“程中和会好心的放过你们父子?”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他能不放过我们父子么?”一顿,接道:“事情顺利得手,那自是不用说了,纵使失着事败,我们以父子也尽可以开玩笑的态度出之,以他那向来沽名钓誉的为人。谅必拉不着脸来为难我们,而只有一笑了之,有苦说不出,恨在心头,莫可奈何。”   彩虹女许萍道:“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大败,一败之后,使他们有了警觉之心,我们今后便再也莫想得回你大哥的‘三才刀法’了,你的设想固然有理,但是成功之望只有一半。”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难道莒侄代替了非儿会有什么不同?”   彩虹女许萍笑了笑,道:“愚嫂说句不见外的话,如由莒儿前往,成功的希望将比非侄大了一倍不止。”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嫂夫人这话小弟不明?”   彩虹女许萍道:“莒儿从小在‘梵净山庄’长大,对于‘梵净山庄’周围百里之内的地形路径,了如指掌,先占了地利之便,同时,他过去在‘梵净山庄’人缘尚称不恶,事到临头,或许能得到一点帮助,有此二点,闻叔叔是否以为让莒儿前去要比非侄胜算较多。”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头道:“小弟不否认,这是莒儿前去的优点,可是反过来说,这也是缺点所在,一般易容之术,只怕瞒不过与他相处了十四年‘梵净山庄’中人。”   彩虹女许萍道:“一般易容之术不成,闻叔叔不会想想别的办法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微微一震,吞吞吐吐道:“这…小弟……”   彩虹女许萍含笑道:“我不但希望莒儿经过易容之后别人认他不出,更希望能使他看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位非侄,以确保你这计划完全成功。”   铁胆金钩闻一凡硬着头皮,摇首道:“这个……更难了!”   彩虹女许萍朗声一笑,道:“闻叔叔,真难么?请你去把幻影神龙徐叔叔请来,愚嫂只好亲自求他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身怀易容绝学,原是南刀史烈好友之一,一生游戏风尘,不治产业,却把闻庄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别人找他不易,铁胆金钩闻一凡对他却有随请随到的面子。   铁胆金钩闻一凡又复一震,道:“嫂夫人,你……”   彩虹女许萍笑容一敛,戚然道:“愚嫂原不是善用心机的人,只因为了你大哥的大仇,这十五年来,我从未放过任何一件值得留心的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长叹一声,道:“小弟等无能,竟不知大哥含冤而死,认贼为友,使嫂夫人如此操心劳力,说来真有负六尺之躯了。”   彩虹女许萍见引起了铁胆金钩闻一凡的感慨,忙自抑制,道:“闻叔叔你对莒儿的爱护,愚嫂终生铭感,现在话已说明,莒儿前往‘梵净山庄’之事,势在必行,请你去把徐叔叔请来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苦笑道:“嫂夫人明察秋毫,小弟一切无所遁形,实不瞒嫂夫人说,如今我们也不用去找徐不留了。”   彩虹女许萍双眉一皱,道:“闻叔叔,你又想出了什么花样?”   铁胆金钩闻一凡手指自己的儿子闻非之道:“小儿非之承徐老弟看得起,传授了他易容之学。现在正该考验考验他了。”   彩虹女许萍母子二人惊喜得同时“啊!”了一声。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几乎当面错过了这位后起之秀。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梵净山庄”之内,一片喜气洋洋,大家似乎完全忘记了何妈母子出起之事。   北剑程中和费了十四年的苦心,终于找到了盟弟史烈的遗孀,在他个人来说,算是了了一半心事,只待他日史威光耀武林,他便可以无愧我心,不怕无面目往九泉之下相见了。   他这分难能可贵的友义行为,赢得了江湖同道的普遍喝彩。   谁不翘起大指拇,叫一声:“要得!”   “要交朋友,就得交北剑程中和这种朋友!”   尤其南七省的武林朋友,更对他感佩得不得了。   南刀史烈是南七省的首脑人物,他有眼光交得北剑程中和这种生死朋友,说来还不就是大家的荣耀。   所以,当程中和为南刀未亡人彩虹女许萍做寿的请帖发出之后,被请之人,莫不有一种被重视的荣宠,打点重礼,准备赴宴。   就是那些身份不够,名头不响,接不到北剑程中和请帖的人,也都四处张罗,挖空心思,备一份出奇的礼物,前来锦上添花一番,以为后世儿孙得以夺耀人前作打算。   因此,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各路英雄,确实来得不少。   在这时候,“梵净山庄”的气派和处事能力,就显出来了。   尽管,各路英雄,来如潮涌,三教九流,五方杂处,但,都被“梵净山庄”接待得各如其分,丝毫不乱,皆大欢喜。   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史莒化装的闻非之,来到“梵净山庄”   时,已是九月十六,只比假彩虹女许萍的华诞正日九月十七早了一天。   南刀史烈的密友中,他们是到得最迟的。   他们刚到达“梵净山庄”庄门前,北剑程中和与九头太岁钟竞年便带一干老朋友在门首含笑相迎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快步而前,抱拳为礼,连声说道:“不敢当!   不敢当!小弟来迟,罪甚!罪甚!“   史莒也跟在铁胆金钩问一凡身后,参见了各位伯伯叔叔。   他这时是闻非之的身份,这些武林大豪,都是铁胆金钩闻一凡的老朋友,差不多都识得闻非之,所以无须铁胆金钩闻一凡一一引见。   北剑程中和热情地紧握着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双手,摇曳着笑宣:“快快进去,先见了史弟妹,我们大家再为你们洗尘接风。”   先见寿星,这是一种祝寿常礼。至于能否亲自见到寿星,那就得看来人的身份与关系而定了。   一般都是先到寿堂行个拜寿礼。   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南刀史烈的关系特别,自然,他有马上被接见的殊荣。   铁胆金钩闻一凡别过一干老友,在北剑程中和和九头太岁钟竞年陪同之下,带着史莒穿堂入室,来到后院一花厅之内。   这时,那所花厅之内,早已相待着三位美貌妇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识得左边那一位,乃是北剑程中和的大夫人玉美人白倩如,闪电娘娘蓝纫秋则陪站在右边,不用说,居中那位自然是假彩虹女许萍了。   他久闻此假女与他的真烈嫂子极为相似,少不得向她仔细打量了一下。   当然,这所谓仔细打量,也只是掠目一瞥,就这一瞥,在他利目之下,已是真伪立辩,不值一笑。   尽管此女长得和彩虹女许萍极为相似,也尽管这时她脸上装出一副故友重逢的悲喜神情,可是,她那双眸子却是对他那样的陌生,毫无故识之感。   这种心底的感觉,使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的笑容显得非常勉强,愣了一愣,才行礼下去,道:“烈嫂子,你还认得小弟么?”   假彩虹女许萍挤了一挤眼睛,总算孩她挤出了两颗眼泪,挂花眼帘边人,做作了一番,悲声道:“啊!啊!闻叔叔!……”   声音一哑,把那两颗泪水挤出了眼眶,借着回礼的动作,打住了话声。   此女果真精明得很,她早查清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关系出身,原来是南刀史烈最亲近的人,熟知南刀史烈的家中情形,是以她不敢过了炫弄,唯恐露出马脚,引起铁胆金钩闻一凡的疑窦。   加之,化装易容的真彩虹女许萍现已落在他家中,他们是否已然相认?殊为可虑。   为此,她对他更不能不有所顾虑。   当然,她这种含蓄的态度,也是暗含相试之意。   铁胆金钩闻一凡要非已与真彩虹女许萍相认在先,对这位假夫人早有所见,处处都留上了心,也万难发现她这种内心的不安,和有意的掩饰。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笑了一声,忖道:“任你狡诸如狐,我只抱定委屈求全的心理,看你能使何伎俩。   他乃是铁铮铮的汉子,假彩虹女许萍既然有意逃避他,他倒想不出虚情假意的话去敷衍她了,同时,为了要消除她的不安,礼毕朗朗一笑,道:“大嫂,你如今是否极泰来,过去的事不要去多想了……这里小弟给你带来了一件祝寿礼物,请你先行过目,略舒郁怀吧!”   说出,回头招呼史莒道:“非儿,快快叩见史伯母,把我们那份礼物呈现给史伯母看看。”   史莒剑眉微轩,一咬钢牙,暗恨道:“拜就拜吧!”大步跨到假彩虹女许萍面前,扑地拜下,道:“小侄非之,见三位伯母!”   顺水人情,一礼当作二用。   假彩虹女许萍和玉美人白情如都实受了他一礼。   闪电娘娘蓝纫秋却笑着扶起他道:“非侄,四五年不见,你已是大人了,兔礼!免礼!”   史莒礼到即止,借着她一扶之势,少拜了两拜,道谢声中,伸手解下背上斜插的“银鳞夺魄刀”,褪去外面一层布套,双手横托着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忍着悲愤道:“不靓之礼,恭请史伯母笑纳。”   此刀刀鞘已非原物,由外表唯一能辩认它的,只有一个刀柄。   铁胆金钩闻一凡偷眼向假彩虹女许萍望去,只见她眼中掠过一抹犹豫之色,不敢作冒然的表演。   怕的是,万一铁胆金钩闻一凡使坏,故意弄来一件是似而非的东西来试探她,而她分别不出,岂非太不成话,同时,也有被拆穿秘密的可能。   她是南刀史烈未亡人的身份,能说识不得这把“银鳞夺魄刀”么?   事实上,她真没有鉴别的能力。   所以,她作难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看在眼内,内心之中兴起一种泄愤后的自得。   玉美人白清如与闪电娘娘蓝纫秋也同是一怔,不敢冒充内行。   北剑程中和见了那刀柄,双目精光陡射地一直,轻喝一声,道:“且慢!闻兄,这可是史贤弟的‘银鳞夺魄刀’?”他这一发问,立即解除了假彩虹女的窘境。   铁胆金钩闻一凡含笑道:“程大哥,小弟这份礼物,算不算得出奇制胜?”话中承识了所问不算,还不着痕迹地表露了心中的自得之情。   北剑程中和大喜道:“闻兄,你这份礼不仅盖压群雄而且意义重大,可见你对友热情,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小弟真是佩服你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掌拍在铁胆金钩闻一凡肩头上,大声道:“闻老二,真有你一手,你得到了史大哥这柄‘银鳞夺魄刀’;竟能声色不动地留到今天拿出来大出风头,哈!哈!   哈哈!小弟以南七省兄弟的身份,也感到光荣无比哩。”   假彩虹女许萍总算吁了一口气,心底踏实了,这时向铁胆金钩闻一凡盈盈一福,道:   “闻叔叔,你史大哥何幸交得你们这多血性朋友!”   伸手去接史莒托在手中的银鳞夺魄刀。   闪电娘娘蓝纫秋哈哈一笑,道:“萍妹,先让我说句好话可好?”   假彩虹女许萍缩手一笑,道:“秋姊姊锦心绣口,小妹正想讨你一句古利话儿。”   她们姊姊相称,如此热络,想必彼此之间的情谊,又有了新的发展。   闪电娘娘蓝纫秋螓首轻摇道:“我的吉庆话儿,留到明天再说吧,今天我想先提一个大家可得光彩的意见,不知妹妹可愿听听?”   北剑程中和笑着插嘴道:“秋妹,你大约又心血来潮,想起了什么新花样了,我警告你一句,你可不要无事生非。”   闪电娘娘蓝纫秋笑道:“大哥,你好像非常不相信我似的,我今天提的这个意见,却非叫你大大地赞佩一番不可。”   北剑程中和道:“你还是先发表你的高见,再吹牛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斑黛眉一挑道:“你听着……这把‘银鳞夺魄刀’的失而复得,正象征着威儿将来鹏程远大,为史叔叔重振雄风,光耀武林有日,似乎不宜如此草草收授,有屈闻伯伯一片心,依小妹之见,最好仍请闻伯伯暂且再保管一晚,待明门寿宴上郑重为威儿授刀,如此岂不更具激励之深意,也叫威儿今后仗刀行道之时,知所奋勉。”   此话正投中了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心意,省了他不少心机,只乐得敞声大笑道:“高见!   高见!秋嫂子,真亏你想得出来!”   忽然话声一顿,似是有所感触地一皱长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惜史大哥那原有的刀鞘不见了,未免美中不足。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闻兄,你是健忘?还是真的不如道?史贤弟那支刀鞘不是在小弟这儿保管着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拍着自己的头道:“该死!该死!小弟忘记了”“北剑程中和微微一笑道:”小弟就去把刀鞘取来,一并有劳闻兄,授威侄如何?“铁胆金钩闻一凡微微一怔,真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暗中吁了一气,深为感叹地忖道:“程中和在这些小地方,确有一套笼络人心的高明手法,我要不是有识在光,能不对他竭诚相向么?”   念动间,闻一凡礼貌地谦逊道:“君子不掠人之美,这叫小弟如何敢当!”   北剑程中和哈哈一笑,道:“我们大家为的都是威儿,何分彼此,闻兄,你不用客气了。”   二话不说,闪身出了小花厅。   铁胆金钩闻一凡这时再向假彩虹女许萍望去,只见她舒眉含笑,再无一点不安之情。   原来,假彩虹女许萍一听这把“银鳞夺魄刀”竟是真的,不由放心地对铁胆金钩闻一凡暂时放松了戒意。   因为,凭这一点,至少可以证明他与彩虹女许萍之间,还没有连成一气,虽然一时想不出彩虹女许萍不向他表露身份的理由,但这不是重要的问题,重要的问题是他对自己有没有起了疑心,而如果他对自己起了疑心,就不会把这柄影响江湖视听的“银鳞夺魄刀”献出来了。   疑虑一去,假彩虹女许萍然心安神定了。   片刻间,北剑程中和已是笑哈哈取来了“银鳞夺魄刀”原有刀鞘。   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史莒竟是欢喜得不成自制,全身微微有点抖颤。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道:“闻老弟,你比老夫早到了一步。”   西令罗骥在七公子程叔陪同之下走了进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史莒不由眉头一皱,忧心忡仲。   第二十章 虎尾春冰   北剑程中和一见西令罗骥也赶来了,大喜之下,顺手将“银鳞夺魄刀”刀鞘交给了史莒,转身迎向西令罗骥笑道:“老哥哥;辛苦!辛苦!请坐!请上坐!”   史莒刀鞘到手,暗中吁了一口大气,趁着他们应答之机,飞快褪下“银鳞夺魄刀”现有刀鞘,把原有刀鞘套上。   西令罗骥一眼看到史莒手中的“银鳞夺魄刀”,双目一直,抛开北剑程中和,大步走过来,指着史莒道:“你……”   史莒心虚之下,反应奇速,未待西令罗骥把话说明,便反手握住刀把,神情紧张地张目,道:“老前辈,你……?”他以为西令罗骥看出他的破绽。   西令罗骥伸手向“银鳞夺陇刀”抓来,道:“这是不是史烈的‘银鳞夺魄刀’?”   这时,铁胆金钩闻一凡也轻喝道:“非儿,这是西令罗骥大伯,你难道不认识了么?”   其实,无须铁胆金钩闻一凡出声提醒,史莒一听出西令罗骥的目标是刀而并非认出他的本来面目,已是大大地放了心,神情一弛,改为双手托刀,向西令罗骥,恭声道:“日前老伯伯莅临敝庄,小侄适巧因事外出,未克聆训,十年不见,非儿真是几乎不识得老伯伯了。”话声微微一顿,接道:“不错,这正是史伯伯的‘银鳞夺魄刀’,请老伯伯过目。”   西令罗骥接过“银鳞夺魄刀”,双目在史宫脸上一凝,道:“呵,你就是闻非之,非儿么?”   史莒躬身道:“不是么?老伯伯也不识得小侄了。”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西令罗骥哈哈一笑,道:“老了!老了!看可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我们是真的老了!”   言罢,目光落回手中的“银鳞夺魄刀”上,瞧了一瞧。一按卡簧,只见银光一闪,“银鳞夺魄刀”已是脱鞘而出,举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圈,接着,摇头吁声一叹,道:“程老弟,老夫真佩服你手眼通天,竟把这失踪了十五年的‘银鳞夺魄刀’也找了回来。”   说话间,反手插刀入鞘,送还史莒手中。   北剑程中和扬后笑道:“罗老哥,小弟不敢掠美,这全是闻兄之功。”   西令罗骥一怔,迷惘的目光。转到了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停了半天,摇着头,以耐人寻昧的语气,道:“闻老弟,你真使老哥哥我莫测高深了。”   西令罗骥是唯一知道铁胆金钩闻一凡如今已与“梵净山庄”   站在敌对立场之人,他也因自己听了彩虹女许萍的一番中说,摇动了对北剑程中和接回来的这位假夫人的信心,故才打消了暗害史莒之心,准备在暗中查证,弄清楚谁是谁非之后,再谋求补救之策。   他离开“闻庄”后,直到今天才赶到“梵净山庄”来,正是为了侦察青衫剑客张文波金镖银梭陈登云被害的内情而耽搁了行程。   如今,他做梦也想不到铁胆金钩闻一凡变得这样快,一下子就又倒向北剑程中和这边来了。   因为这柄“银鳞夺魄刀”乃是南刀史烈威震天下的成名兵刃,隐隐含有道统承继的重大意义,非比等闲之物,可以随使送人。   他若非承认了北剑程中和的选择没错,纵有别的图谋,也不致少将这柄“银鳞夺魄刀”   送来讨好。   换句话来说,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定是进一步发现了那何妈的虚伪。   这些念头,在西令罗骥脑中如电掠过,他能不对这位铁胆金钩闻一凡的作为,大感惊讶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自西令罗骥一现身,头皮就发了麻,虽然,他与彩虹女许萍曾以言语扣着他,不得泄漏在“梵净山庄”所知之事,同时,也相信得过他的为人,不会食言,可是他不能不担心他在无心之中,言语上有所失误。   果然,现在这句话便听得他铁胆金钩闻一凡心惊肉跳,怔了一怔,才收摄起惶惊之心,陪着笑脸,道:“老哥哥,小弟原是错了,你难道不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迫不得已,铁胆金钩闻一凡只将就现实,干脆自己先认错。   江湖人物,讲究的响当当,互相尊重,这一来你西令罗骥还好意思不给我留面子么?   西令罗骥果然哈哈一笑,道:“好!好!这倒省得老夫两边不是人地去无中生有了。”   接着,又一叹道:“可是,我却有点对不起程老弟了!”   北剑程中和听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这时,总算有了接口的机会,道:“老哥哥,什么事,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西令罗骥道:“你忘了你要我到‘闻庄’去的目的了?”   北剑程中和道:“老哥哥,敢情有了更好的办法?”   西令罗骥油讪地一笑,道:“我哪有更好的办法,只是一时狠不起心肠,下不了那孩子的手罢了。”   由于铁胆金钩闻一凡已表明不再与北剑程中和敌对,所以他也不再对他有所避忌,而胆敢直言了。   史莒听了这话,立即明白他曾要下手之人,乃是自己,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噤,向北剑程中和投以愤怒的一瞥。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眉一蹙,道:“老哥哥,你可是把我当外人看了?”   心中暗哼:好呀,你到“闻庄”去,原来果有图谋!   西令罗骥歉疚地一笑,道:“当时,因为,因为……不便向你明言,所以……所以……”他真表现了江湖人物的气节,到了口边的话,终又忍住,没有泄漏在“闻庄”所见所闻之事。   北剑程中和微感奇怪道:“老哥,你难道没将把我们的计划告诉间兄?”   他以诚待人,根本就没打算瞒着铁胆金钩闻一凡行事,倒觉得西令罗骥的过分小心,有些多余。   西令罗骥为了对彩虹女许萍守信,只得圆谎道:“我自己都改变了心意,哪还有对闻老弟说明的必要。”   北剑程中和见铁胆金钩闻一凡一脸不愉快的神色,哈哈一笑道:“我想还是说开来的好!”   西令罗骥干笑一声,道:“悉听尊便!”   北剑程中和于是把“梵净山庄”对何妈身份的看法,以及当日如何定计,请西令罗骥下手对付史莒的事,统统告诉了铁胆金为闻一凡。   只听得铁胆金钩闻一凡全身冷汗直冒,暗中连呼“幸运!幸运!”不已,当他掠目向史莒望去时,只见他双目之中怒芒灼灼,已到了不可抑制的关头。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凛之下,忙干咳了一声,道:“非儿,还好,我们总算没有贻误武林大事!”   史莒一震,惊忖道:“我这样沉不住气,真要贻误大事了。”   当下心气一平,点了点头,算是领悟于心。   西令罗骥道:“闻老弟,你现在把他们母子怎么样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既已知己知彼,成竹在胸地道:“小弟也发现了他们许多可疑之处,可却没有程大哥你这般心胸,早把他们关起来了,只等程大哥示下。”   北剑程中和摇头一叹,道:“闻兄,人算不如天算,我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手段对付他们才好。”   以他成名的大侠的身份,他能对一个恶迹未彰之人,断然辣手相加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忍不住了,插嘴道:“既知人算不如天算,提虎容易放虎难,事通如此,便该知道我们不能再存妇人之仁了。”   她还是主张采取激烈手段,她与假彩虹女许萍感情深厚,倒是全心全意为她们母子着想。   玉美人白倩如过去原没预闻何妈母子之事,她对何妈母子印象极好,见闪电娘娘蓝纫秋言词激烈,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柳眉微微一蹩,笑道:“明天就是弟妹华诞吉庆之日,这些煞风景的话,过几天再讨论好不好!我看闻伯伯远道而来,也该饿了,秋妹!吩咐摆酒吧!”   她一片仁心,准备先缓和下激烈的空气,将来再作进一步的化解。   西令罗骥笑道:“还是白弟妹想得周到,我真是又渴又饿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妙目一还,道:“老哥哥,你跑了一趟,一事无成好意思嚷食嚷喝么?”   西令罗骥一缩脖子,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夫只好到外面倚老卖老去了。”闪身逃了开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笑,向三位嫂夫人拱手为礼,道:“许多老朋友都在等与小弟见面,小弟暂且告退。”   也带着史莒告辞出来,心事重重地与许多老朋友会了半天,回到北剑程中和替他“父子”准备的宾馆时,已是将近一更左右了。   回到宾馆,遣开侍奉小童,铁胆金钩间坐到门边,为史莒权充守护之神。   史莒迫不及待退下“银鳞夺魄刀”刀鞘,用一根准备好了的竹片,从刀鞘之内拨出了一张污迹斑斑的纸片。   纸片只是单单的一张纸片!似乎与乃母所说不尽相符,这哪里像是三招‘三才刀法’的武功秘籍?   史莒的呼吸急促起来了,三把两把的打开那张纸片,双目一直,在那张纸片上定住了,接着便见他眼泪直流地挂满了双颊。   久久,才听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铁胆金钩闻一凡闻声猛回头,道:“怎样了?”   他听出史莒的叹声中,交织着悲凄与失望的成份,不由为之气馁了。   史莒道:“刀鞘之内,不是爸的‘三才刀法’,只是他老人家的一封遗书。”   铁胆金钩闻一凡走到史莒的身边,接过纸片,只见上面写着:“萍妹:别后道心之事,接连而来,不及回家一探吾妹六甲待产之,又将进入梵净山,一探七煞神君老巢,由于此魔阴狠恶毒,实非易与之辈,故此行凶吉祸福,殊难逆料,正懊悔一时失策,未曾早将‘三才刀法’留存妹处,恐将与人俱亡之际,忽途中遇一前辈异人,为慎重计,已将该刀法秘籍托为代管,异日必当自行送返也,匆此留告,以备万一,烈”   未注年月日,但从文中,可看出是前往“梵净山”途中所书。   铁胆金钩闻一凡默默无言久之,才深长一叹,道:“大哥生平行事,一向率性无虑,这一小心,反倒阴差阳错,生出麻烦,唉!孩子!”话声一扬,接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挺起胸膛来干吧!”   史莒朗眉一舒,扬臂道:“英雄造时势,小侄还不是自暴自弃之人!”   一挺胸,星目精光灼灼,好一副豪气凌云,气壮山河的气慨。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贤侄……”   “哼!老夫几乎被你们瞒过了!”   一声冷笑,接着闪进一条人影。   铁胆金钩闻一凡闻声住口,先晃身守住前口,才冷然瞧着来人道:“姓罗的,你这般鬼鬼祟祟,不怕有失身份么?”   已没有了“老哥哥”的称呼,显然,已决心不再敷衍客气了。   同时,史莒也暗提劲力,左手一挥,闪电般向罗骥前胸百去,虽在此时,口中不忘招呼道:“事非得已,晚辈只有得罪名前罪了。”人家既不承认他的身份,所以他也不便称对方为伯父了。   西令罗骥何等人物,既无行无息掩来,偷听他们的谈话,自然早已有戒备,身子一侧,避开前胸要害,右手一甩,反向史莒左手扣来,同时,点足飘身而退。   史莒左手一沉,骄指如朝,又指向西令罗骥丹田大穴。   西令罗骥万未料到史莒手脚如此快速,虽有一肚子话要说,急切间却被逼得手忙脚乱,好容易一连退了三步,才缓过一口气来,轻声喝道:“住手!你们难道真要惊动所有的人么?”   史莒出手的目的,原想乘他措手不及防的情形之下,以猛烈的攻势,三招两式,把他制住了再说。   这时既未能达到目的,也甚是担心惊动旁人,闻声收手,飘退一步,虎视耽耽地轻声道:“请老前辈勿要逼人太甚!”   言下之意,为了自保,将不顾任何后果。   西令罗骥定了一定神,缓缓说道:“老夫实因满腹疑怀,才特地找来与你们恳切一谈,你们尽可放心,不论我们谈话结果如何,只要你们不闹事,老夫都绝不向北剑程中和提起半言只字,任由你们自由离开‘梵净山庄’。”   史莒心中暗道:此老为人不恶,他在“闻庄”已对我手下留情,未加暗算,由此可知他虽末完全相信我们的话,至少也受了不少影响,应该不会有多大恶意,目下也只有与他一谈了。   转念及此,歉然一笑道:“晚辈年幼无知,冒犯虎驾,千祈海涵勿罪。”   西令罗骥摇头代笑道:“窃听别人隐私,原招江湖大忌,这怪不得你们,老夫不会放在心上。”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老夫要声明一句,老夫此来,原是准备明访,并非有意存心?”   铁胆金钩闻一凡人在门口,接话道:“小弟相信老哥哥的话,就此一并告状。”拱手一揖,但人却仍在门口,寸步未离。刚才一时疏忽,还好来的是西令罗骥,现在当然不能再大意了。   史莒道:“老前辈来了很久?”   西令罗骥道:“不久,老夫只听出你们原非父子关系。”   史莒道:“老前辈可想知道晚辈到底是谁?”   西令罗骥道:“老夫以诚相见,少侠如能赏脸自是最好不过”   史莒转向铁胆金钩闻一凡,叫了一声。   “闻叔叔…”   铁胆金钩闻一凡略一沉吟道:“罗老哥哥侠骨义胆,我们不用瞒他了。”   西令罗骥敞声一笑,道:“闻老弟,凭你这句话,老哥哥我也必助你们安全离开‘梵净山庄’!”   铁胆金钩闻一凡遥遥一揖,道:“小弟先向老哥哥致谢了!”   史莒伸手揭下脸上人皮面具,道:“老前辈仁义齐天,晚羞愧极了。”躬身一礼,拜了下去。   西令罗骥一悟,朝指史莒失惊地道:“你!史莒!你好大的胆子!”   第二十一章 慎始慎终   史莒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西令罗骥眉头一皱,冷哼出声道:“哼!年轻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怒目微睁,转向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闻老弟,你该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了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老脸一红道:“老哥哥临行之际,不是鼓励小弟前来‘梵净山庄’一行的么!”   西令罗骥粗声道:“老夫可没有要你带这娃儿前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笑道:“老哥哥别忘了,这娃娃在别人眼中,乃是小弟犬子非之。”   西令罗骥一怔,长吁了一口气。   史莒含笑道:“多谢老前辈关怀!”顺手戴回了人皮面具。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现在人是来了,老哥哥要我来,可有什么打算?”   西令罗骥道:“你们见过史弟妹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笑道:“当时老哥哥不也是在场么!”   酉令罗骥道:“你觉得她的人怎样?”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阳货貌似仲尼,但非仲尼。”   西令罗骥一震,道:“你看清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凭小弟与史大哥的关系,小弟哪敢大意。”   西令罗骥惊慌失色地道:“她真不是老夫的史弟妹?”   话已说得非常明白,但,事关重大,他不能不郑重地再问一遍。   铁胆金钩闻一凡沉声道:“老哥哥可是暗示小弟,要小弟把她以假当真?”语气之中,充满了火药味。   西令罗骥呆了半天,自言自语,道:“不可信!不可信!程中和怎会这样糊涂,接回一位冒名顶替之人?”接着,又喃喃自地心口相商了半天,满脸迷惑地道:“但,闻老弟你与史老弟生死论交,情分比任何人都深厚,我更相信你绝不会胡言乱语,这……  这……真叫老夫为难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冷地道:“如果程中和不是糊涂,而是故意呢?”   西令罗骥心神猛震,轻喝道:“闻老弟,你不要胡说,老夫与程中和相交了数十年难道会不知道他的为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嗤!”的一声,道:“王莽谦恭下士时,谁又看得出他是神奸巨蠹!”   西令罗骥厉声道:“闻一凡,你可知道,你这样胡说八道的严重后果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哼!”二声道:“小弟有事实根据,岂是无中生有。”   西令罗骥神色一变,声音微颤道:“你……你…”扬手一指史莒,接道:“你信了他们母子的话?”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什么信了不信了,烈嫂子的话难道还会假么!”   西令罗骥急口问道:“她……她向你说了些什么话?”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西令罗骥道:“你可是不相信我?”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不相信你?不如说是你不相信我们烈嫂子!”   西令罗骥道:“我不相信烈弟妹?”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你要是相信我们烈嫂子,不会等到今天,在我庄上时你就该相信了。”   西令罗骥双目闪闪地道:“说来说去,你可是问我相不相信,你庄上的那位夫人就是我那史弟妹?”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为了避免空费唇舌,这是整个问题的重点。”   酉令罗骥神情一肃,正色道:“你当真认为你庄上的那位夫人,才是南刀史烈的夫人彩虹女许萍?”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问了第三遍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肯定地道:“绝对错不了!”   西令罗骥双眉一蹩,但却出语如金地道:“闻老弟,老夫相信你的话!”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愣,道:“老哥哥,你真的相信了?”   反过来,他有些迷惑了。   西令罗骥深深一叹,道:“闻老弟,我要你到梵净山庄来,就是要你见了这里的那位之后,给我一个明确的指证,因为那天我怕你未经比较,错认了人。”   史莒欢呼一声,拜了下去,道:“老伯伯,小侄现在可以与你相认了!”   西令罗骥但觉两眼一热,滚落满襟老泪,伸手扶起史莒,颤声道:“孩子!老伯伯愧对你们母子了!”   史莒道:“罗伯伯,您未见过家慈,理应慎始慎终,小侄感佩无已。”   西令罗骥如释重负,心神皆畅地道:“孩子,老伯伯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你,你真是一个明辩是非的孩子。”   西令罗骥拖过一张椅子,自己坐了,也叫史莒坐在他身分却转首向铁胆金钩闻一凡道:   “闻老弟,只有委屈你继续守望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见西令罗骥承认了史莒母子,喜心翻倒,心花怒放地道:“没关系,小弟就是替你们守一辈子门也心甘情愿。”   西令罗骥伸手搭在史莒肩头上,道:“孩子,老伯伯现在来听听你们母子所受的委屈。”   言罢,神色一凛,正襟危坐,不怒而威,令人不敢轻率出言。   史莒瞧了瞧西令罗骥那威风凛凛的神态一眼,从心底升起一种无比的祟敬,要言不繁地说明了一切推断与一些事实。   西令罗骥的眉峰锁得更紧了,只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后闭上了双目,陷入了深思。   久久,一声长叹长吐而出,双目一睁,落在史莒的脸上道:“孩子,你可愿意听老伯伯一句话?”   史莒恭声道:“小侄自幼孤苦,少不更事,有什么不是的老伯伯尽可教训。”’听他言语谈吐,谦恭有礼,背地里却不知是多么的力争上游,埋头苦学,与程中和那些恃仗父兄余荫的膏粱子弟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西令罗骥见了,心中感慨丛生,吁声轻叹之后,凛然道:“孩子,你们母子的身份,老夫算是完全相信了,但老夫希望Q们不要轻举妄功,徒然做事。”   史莒俊目一凝道:“为什么?”   西令罗骥又是一叹,道:“老夫与程中和相交数十年。不能不向你们托取三年时间,以便略尽朋友之义。”   史莒朗目棱芒一闪,道:“老伯伯,你还是不完全相信我们的话?”   西令罗骥道:“我还怀疑程中和别有隐情,孩子,你要晓得,如果冤屈了他,也不是武林之福啊!”语重心长,四面兼顾。   史莒暗想道:“目前我武功未成,德业未立,原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即使没有此老的话,我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当然,这是因为彩虹女许萍有言告诫在先,否则他如此轻轻的年纪,哪有这种过人的自制力。   就这样,也可见此子确有过人之处。   念动之间,他朗声迅答道:“老伯伯高义薄云,小侄遵命了。”   西令罗骥大喜过望,仰天长啸的起来,他真是太高兴了,同时也对史莒更是喜爱了。   长啸之声,久久方竭,但代之而起的又是老泪纵横。悲不可抑。   史莒一愣道:“老伯伯,你怎样了?”   西令罗骥触景生情,见了这不世英才,不由想起了他的父亲南刀史烈,难免悲从中来,感慨丛生。   这是他心中的感觉,哪能向史宫说出,有损自己身份,举袖拭去泪痕,讪讪一笑,道:   “没有什么。老伯伯见你这样明达事理,高兴得过分了。”话声一落,忽然,双目向铁胆金钩闻一凡一瞪道:“闻老弟,莒儿的话你都听到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道:“老哥哥,你……你……”他觉得西令罗骥语气大是不同,不免惶惑起来。   西令罗骥一冷道:“莒儿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深识大体,你是老江湖了,不觉得惭愧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有什么不对了?”   西令罗骥道:“我问你,你把史老弟的‘银鳞夺魄刀’献给了程中和,到底是捣什么鬼?”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笑道:“老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这是我烈嫂子的意思。”   西令罗骥气焰一敛,碟碟道:“她……”他却不好说她什么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又笑道:“莒儿,你把我们此行的目的告诉了罗伯伯吧?”   史莒于是又说出定计献刀的图谋,接着颓然一叹,道:“希望成空,侄儿们只有败兴而退了。”   西令罗骥道:“你爸的这把刀呢?”   史莒剑眉一皱,未及答话,铁胆金钩闻一凡接口道:“自然不能再送给那假小子了。”   史莒朗目一睁,道:“不,闻叔叔,小侄宁可再从他们手中夺了回来,不愿叫他们说我们言而无信。”   西令罗骥一拍大腿道:“对!孩子,做人就要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语声一顿,接道:“但话又说回来,你要是无能收回令尊这把‘银鳞夺魄刀’,你也就不用奢言与程中和寻仇作对了。”   史莒朗声昂首道:“小侄正有借此砥砺自己之意。”   西令罗骥从心底夸赞他道:“虎父无犬子,贤母有佳儿,老夫相信你必能如愿。”   言罢离座而起,又道:“不过,老夫希望你们明日献刀之后,即行离去,以免横生枝节。”一面已举步向外走去,道:“你们好好养神,我也该走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且慢,小弟还有一句话要说。”   西令罗骥道:“什么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我只是要向老哥哥声明一句,献刀之后,小弟意欲多留三天再走。”   酉令罗骥一怔,道:“你还有什么打算?”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没有别的打算,只是想和当年史大哥属下的手足朋友谈一谈。”   西令罗骥一震,道:“你忘了莒儿对我的承诺!”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没有!”   西令罗骥道:“你可曾想到多言的后果?”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小弟想过了!”一顿,接着解释道:“我不能眼看着史大哥的昔年老友,捧着来历不明之人,反过来和莒儿作对。”   西令罗骥蹩眉道:“你是存心要破坏南北武林的团结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一声,道:“什么团结!我们南七省的朋友,还不都上了程中和的当,我们也该醒醒了。”说到此处,他似乎自觉言词过于激烈,深深一叹,缓和了语气道:   “我利用这个难得相见的机会,把话说明之后,要他们各守秘密,莫动声色,待机会而动,有何不可。”   西令罗骥摇头道:“防人之口,胜于防川,这个秘密如何叫人守得住,何况江湖人物,多半血气胜于理智,一旦爆发起来,便会立即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酿成弥天大劫!”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了一声,道:“老哥哥大可不必危言耸听,以‘弥天大劫’四字来唬人?”显然他不以西令罗骥的话为然。   西令罗骥摇头而叹,道:“闻老弟,老哥哥我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有所发现。”   史莒剑眉一轩,张起了耳朵。   铁胆金钩问一凡微微一震,道:“程中…”   “和”字未出口,便被西令罗暖摇手止住,道:“此事与程中和无关,不要扯到他身上。”顿了一顿,接道:“老夫离开‘闻庄’之后,为了张文波与陈登云之死,我跑了一趟湘潭和雪峰山”   铁胆金钩闻一凡动容道:“老哥哥查出了杀害他们的凶手?”   西令罗骥道:“没有!但我发现一股隐密的势力,与张陈二位之死极有关系,可是当我进一步探查时,老哥哥我栽了一个大筋斗。”   西令罗骥何等功力阅历之人,连他都栽了筋斗,对手之厉害可想而知。   铁胆金钩闻一凡不由大惊道:“对方是什么人?”’西令罗骥摇头苦笑,道:“不知道!”   铁胆金钩闻一凡愕道:“有这种事?”   第二十二章 鞘里春秋   西令罗骥赧然道:“那批人物并无出奇的功力,但却神山鬼没,引得老夫兜了不少圈子,结果一个一个像轻烟一样,从地上消失了,以老夫西令之名,连几个小毛贼都打不住,这个跟头栽得轻么?”   接着又深深吸了口气,道:“老哥哥我有一种预感,那批东西后面决不简单,说不定就是可能的劫祸之源,所以我不希望南北之间这时发生裂痕,与人以可乘之机。”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一笑,道:“老哥哥不是疑心生暗鬼吧!”   西令罗骥双目一瞪,道:“你敢不相信老夫!”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不慎防万一。”   史莒冒叫了一声,道:“闻叔叔,我们不可图一己之私,罔顾大局,小侄宁可独自一人与程中和算帐,也不能破坏先父致力的南北团结。”   “唉……”一声轻叹,飘入室内。   三人同是一惊,西令罗骥皱眉暴喝道:“谁?”   话落人走,已是循声退出室外。   史莒与铁胆金钩闻一凡慢得一步,追出室外只见明月在天,风吹枝摇,已不见西令罗骥踪影。   二人提心吊胆地回到内室,当晚也未见西令罗骥再来。   心中有事,一宿难过,好不容易天色大明,才见西令罗骥倦容满面而归。   铁胆金钧闻一凡悬心难释地道:“老哥哥,追上了?”   西令罗骥一脸忧容道:“没有!”   铁胆金钩闻一凡为之骇然,道:“老哥哥你都没有追上那人!”   凭你西令罗骥,还会有追不上的人。   西令罗骥慨叹一声,道:“老哥哥这次丢人得更惨了,那人有意现身引我追出庄外,只是不快不慢和我保持着二丈距离,使我弃之不甘,追又追不上,被他戏弄个够,他才一声长啸,绝尘而去,那份快疾的身法,也不用说了,就老夫这大的年纪,也从来没有见过。”   史莒道:“不会是‘梵净山庄’中人吧!”   西令罗骥摇首道:“就老夫所知,‘黄山四皓’功力也不及那人深厚,余外更不必说,自然不是‘梵净山庄’的人了。”   言罢,瞑目而坐,不再说话,运功调息起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为彩虹女许萍祝寿的寿堂,设在“梵净山庄”那座可容五百人的大厅之内,雅索而严肃,够气派而不奢华。   彩虹女许萍年仅四十,虽说北剑程中和一片好意,为她请来许多名重一时的江湖大豪,在她个人来说,她应有愧不敢当的谦虚。   所以,华诞之日一到,传出了彩虹女许萍避寿的消息,她由闪电娘娘蓝纫秋陪着离开了“梵净山庄”,不知所往。   史威自到“梵净山庄”以后,由于服食了“千年参王”,“黄山四皓”为助他发挥药力,打牢基础,不仅合四人之力。把他全身重浊之气逼出体外,还一鼓作气之下为他打道了任督二脉,接着,便是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苦修。   今天也正是他奠基大功告成之日,彩虹女避寿他去,他却出现在礼堂之上,为慈母向各方来贺贵宾答谢。   一切繁文褥礼过去,盛宴也开过了,北剑程中和在主位之上,缓缓站起来,朗目闪电般从右至左扫视了一遍。   全厅顿时一肃,静寂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北剑程中和先为假彩虹女许萍谢谢各方来宾的盛情,接着,特别为史威作了一番介绍并表示了重重相托之意,请各方英雄豪杰多多照顾他这位不久即将出道的盟侄。   黄山四皓之徒,南刀史烈之子,北剑程中和是大靠山,凭这种赫赫声势,大家巴结还巴结不上,更不用说北剑程中和当面重托了。   众客无不人人振奋,光彩已极。   史威的声名,足不出户,便已名动天下了。   一阵震天撼地的热烈掌声,把史威捧上了一张临时抬来的锦墩之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史威人立锦墩之上,意气昂扬,剑盾双飞,朗目如星,开合闪动之间,精光炯炯,寒意凛凛,令人心神齐震,谁不暗赞一声:“好一位少年英雄!单只看他那H道眼神,他一身功力就非目前一班江湖好手,可以望其项背的了!”   史莒跟着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是第二席上的佳宾。   和黄山四皓的第一席比邻相接。   史威立在锦墩上的身子,这时在史莒眼中,形成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和身罩下。   他看出以现在的自己来和史威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判若云泥,简直莫想在对方手中走上三招。   一时百感交集,不由得俊目一垂,脸上一片苍白。   他似乎有些泄气了!   酉令罗骥目赌之下,暗中喟然一叹,一只手搭上了史莒肩头,无言地按了一按,一翻眼,一仰头,做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强不息”的暗示。   史莒惊然一震,轻声道:“多谢老伯关爱,小侄知道了。”   言举之间,精神陡涨,抬头挺胸,双目之中,射出了无畏光芒,迎向史威双目视去,一瞬也不瞬。   史威微有所觉,转向他点头一笑。’史宫借着他目光一引,离席而起,朗朗一笑,道:   “史大哥……”   史威一揖截口道:“闻兄,小弟年轻,大哥之称,愧不敢当有事见示,请直呼贱名如何?”   这孩子一副谦恭笑面,不知他心性到底如何?   史莒暗中皱了一皱眉头,笑道:“史大哥你这话错了,武林之中,明达者为先,大哥年纪虽比小弟轻了四五岁,但大哥今日一身成就,怕不任督皆道,已达三花聚顶,五岳朝元之上乘境界,足为我们同此一辈的群龙之首,想史大伯与家父当日义结生死,还不也是以长长幼,共尊最年轻的史大伯为兄,大哥如有提携之意,便请……”   “哈哈!哈哈!各位以为非侄之见如何?”   北剑程中和有意助长史威的江湖地位,为了报答南刀史烈的舍生之义,用心良苦,说穿了,为彩虹女许萍做寿,还不如说是为史威在江湖上称雄开道。   史莒这一倡导热诚拥护,只乐得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左顾右盼。乐观其成。   在座群雄,南北武林道,约莫占了总数来宾十之五六,他们都是与北剑程中和一个鼻子出气的人,都有着同一的愿望,希望把史威捧出来。   其他的来宾,亦莫不是够交情的朋友。   北剑程中和这一左右征询公意,还不马上获得一个满堂红,大家齐声附和道:“武林之内,达者为尊,史少侠足为后起群英之首,闻少侠之议,允当之至!允当之至!”   “允当之至!”   一片赞成之声。   北剑程中和笑了!   史威也暗中笑了!   史莒苦在心头,笑在脸上,又抱拳一揖道:“小弟以首倡此议为荣,敬以至宝一件,献请大哥笑纳。”   一般送礼,只有自谦“菲敬”的,如今闻非之竟以“至宝”   自称,其口气之大引得大家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口,都要见识见识他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言不忌。   就是史威也微微心动,凝目瞧着史莒。   史官微微一笑,轻喝一声:,“献上本庄至宝!”   “喏!”   应声传出一对锦衣小童,手中抬着一只狭长锦盒,直向史莒走来。   敢情,这经过一番安排,那柄“银鳞夺魄刀”已放在锦盒之内了。   史莒从小童手中接过锦盒,双手捧着,上前交给史威,道:“请大哥赐收!”   史威接过锦盒,打开来,见是一把狭长的单刀,不由微微一怔。   原来,他出关稍迟,假彩虹女许萍未及把送刀之事告诉他,便和闪电娘娘蓝纫秋高庄而去,是以他毫无准备,竟不识得此刀来历。   取刀在手,看了一眼,不经意地顺手一按卡簧,向外一抽,只见一片银芒冲霄而起,耀得双目一眩。   “啊!银鳞夺魄刀!银鳞夺魄刀!”   “史大侠的银鳞夺魄刀!”   史威一震,暗叫了一声:“惭愧!”   挽了一个刀花,刀交左手,右手横掌当胸,行了一个抱刀之礼,向史莒谢道:“多谢!   多谢!”   史莒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笑容,退回坐下。   北剑程中和见了史威那种抱刀的手法,不由皱了一下剑眉。   敢情,史威完全做错了,他做的只是一般的江湖人抱刀行礼之式,那不是“银鳞夺魄刀”的敬礼之法。   原来,南刀敬礼之法乃是右手抱刀,一只左手一按刀背而已。   不过北剑程中和马上又有一种原谅他的想法:“这也难怪这孩子,烈弟离家之时他尚未出生,史弟妹又悲伤过度,原已准备隐世不出,自是无心教导他了。”   只有铁胆金钩闻一凡脸上掠过一抹冷笑,碰了西令罗骥一下。   西令罗骥轻声一叹,道:“但愿程老弟不是有心之失!”   这时,各人的反应不同,也有看出史威误失之人,只因心无成见,差不多都像北剑程中和一样,原谅了他的年轻了。   总之,欢呼之声,盖过了一切。   史威一领手中“银鳞夺魄刀”,便要还刀入鞘,忽听人群之中有人轻轻喝了一声:“且慢!”   喝声虽轻,却毫不为嘈杂喧哗的闹声所掩,传入人们耳中仍是清晰无比,有如附耳而谈。   史威微感意外地一缩手,抱刀如旧,一双棱芒星眸,却电闪般向人群之中搜去。   在大厅进门处尽头,也就是最最不足道的席次位置之后,这时挤出一人。   远远望去,只见那人长得身材矮小,和西令罗骥差不多,但是他的一颗头却比西令罗骥的头大了一倍不止。颔下白髯飘飘,长过腰际,看年纪,怕不有七八十岁了。   长相显然不算太坏,偏又穿着一件比他身材长了四五寸的儒衫,拖拖拉拉,不仅没有半点斯文气,反而更见俗不可耐。   史威眉头刚自皱得一皱,不觉眼前一花,那俗不可耐之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法,瞧得北剑程中和都不禁暗暗吃一惊,不知来人用心何在,暗中摆了一摆手,便已有人传话下去,提防警戒。   史威见这人身法快疾无伦,刚换上一副笑脸,已见对方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哼哼哈哈地道:“你的父亲是谁?”   谁不知他是南刀史烈的儿子,他的父亲当然就是南刀史烈,何用问得?   史威忍住了,呵着腰道:“晚生姓史名威,先父单名一个‘烈’字。”   那老人颠三倒四地又问道:“你娃姓就是史烈的儿子?”   史威不错,仍然没有牌气,只是语气略为提高了一点,道:“晚辈正是!”   那白胡子老人伸手指着那刀鞘道:“拿来老夫看看!”   史威微一犹豫,只听耳边响起北剑程中和的话声,道:“给他,没有关系。”   史威应了声:“是!”双手把那刀鞘送了过去。   那白胡子子老人在腰中摸了半天,摸出一把匕首,在刀鞘之内拨弄了两三下,挑出一层薄薄的的内鞘。   这内鞘一出,史宫心中一动,一双眼睛睁得比谁都大了。   果然,那老人倒转刀鞘,甩了几甩,甩出一束绢卷,仰手抓到手。   这时,史莒已是全身皆软,双手紧紧地按在桌面上,便欲奋身而起,不顾一切地去夺取那束绢卷。   一条手臂轻轻落到史莒肩上,史莒回头望去,只见西令罗骥一脸肃穆的站在他身边。向他传音道:“孩子,不可鲁莽,有‘黄山四皓’在座,不要说你,就是我也不成。”   史莒颤声道:“我的希望完……”   西令罗骥手掌一按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除了‘忍’字外,只有误事。”   这时,那白胡子老人已迅快地检视了那绢卷一眼,忽然,向史威道:“娃娃,你猜不猜得出老夫手中这卷绢是什么东西?”   史威聪明地道:“自然是武功秘籍了。”   白胡子老人含笑道:“你想不想要这武功秘籍?”   史威朗朗大笑,道:“这句话该晚辈问老前辈才是!”   白胡子老人一怔,道:“此话怎讲?”   史威道:“老前辈别忘了,这原是晚辈的东西啊!”话声一顿,双手抱拳,高高一揖道:“多谢老前辈费神代为取出先父遗赠,晚辈感激不尽。”   飘身落下锦墩,双手去接取白胡子老人手中的绢卷。   白胡子老人似是想不到史威如此机伶,拿话扣住了自己。微一愕愣之下,史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而双手也接近那束绢卷了。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退了二步,道:“这东西当然是你的,不过不要忙,老夫受托于今尊,你必须先回答老夫两个问题,老夫才能将此秘籍交你收用。”   史威踌躇地道:“老前辈有何见教,晚辈知无不言。”话虽是这样说,其实心中却是担心得很,因为他对于自己父亲之事,一向都没有听母亲说过,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一代义侠的南刀史烈,只怕有些问题答不出来。   敢情,史威他真还不知道的身世,是以能当之无愧,毫无内咎之感。   白胡子老人含笑道:“第一,老夫先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秘籍的名称?”   史威愣了一愣,心想道:“我爸以九九八十一招‘金风刀法’,名震天下,这秘籍自然是‘金风刀法’了。”当下,微笑道:“自然是先父的‘金风刀法’了!”   白胡子老人一愕,真想不到他会不知道,双目中泛起一层迷惘之色,道:“你会不知道?”   史威一怔道:“不是金风刀法?”   白胡子老人道:“令堂没有向你提过刀鞘中秘籍之事?”   史威道:“家母伤心人,平日从不多说先父之事。”   白胡子老人苍眉微蹙,道:“也罢!你去问明令堂之后,再来回答老夫的话。”顺手把那绢卷收入怀中。   第二十三章 三九散人   史威眉梢一挑,有了三分火气,道:“家慈避寿外出,二三日内不会回来。”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等了十四五年了,再等一些日子又有何妨。”   史威微愠道:“这个问题这样要紧?”   白胡子老人道:“这个是令尊的意思,老夫不过遵托行事。”   史威棱芒暴涨道:“如果家母不愿回答老前辈这个问题哩?”   白胡子老人道:“这本秘籍就只有暂时由老夫保管了。”   史威眉峰杀风陡盛,看看就要发作了,忽然,耳边传来北剑程中和细小的声音道:“威儿,此老既是受令尊之托而来,乃是长辈身份,不得无礼。”   史威威态一敛,叹了一声,对老人道:“家母绝口不愿再谈先父之事,纵是问她,只怕她也不愿说出,万一家母真的坚持不肯说出,难道老前辈竟忍心携走遗物,致今晚辈抱恨终身么?”   白胡子老人微微动怒道:“这是为了你,难道令堂会不为你着想么?”   史威道:“家母不愿晚辈再涉身江湖,她的看法有异老前辈的想像。”   白胡子老人道:“那么你呢?”   史威扬声道:“晚辈不甘自暴自弃,有负恩师与程伯父的厚望!”   白胡子老人忽然沉声一叹,道:“或许令尊过分小心了也不一定,老夫倒不可过于拘泥了。”接着,正目瞧着史威的眸子,道:“老夫擅作主张,为你担待了。”   史威见白胡子老人已被自己说动,不禁暗暗心喜,道:“多谢老前辈允于赐还先父遗物。”   白胡子老人突然长眉微蹙,暗忖道:“这孩子说话,抢尽先机,聪明有余,淳厚不足,和他老子一样,易遭聪明之误,我倒不可过分让他顺心如意,看轻了天下之事,反非成全之道。”于是念头一转,又摇手道:“不忙,老夫只是说免去你回答第一个问题。”   史威怅然道:“老前辈何不格外施仁,成全到底。”   白胡子老人瞧着史威笑了笑,避开他的话意,道:“现在,你可以演一趟‘金风刀法’给老夫看了。”   史威俊面一红道:“家母尚未传给晚辈金风刀法。”   白胡子老人双目一瞪,道:“你母亲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连金风刀法都不传给你。”   史威黯然道:“家母怕了江湖了。”   怕,倒是不见得,只因她不会金风刀法,不得不找一个借口。   白胡子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要是有了绝世身手,在江湖上,谁人不敬,谁人不尊,怕从何来。”   史威道:“老前辈说的是,晚辈的看法完全和前辈一样,可是家母却认为一个江湖人物,如果武功平凡,既不能出人头地,又不能光耀门庭,及至养家活口都成问题,要是幸而列于高手之林,每当武林多事之秋,又处处得挺身以赴,站在最危险的前锋,刀头喋血,生死须臾。一辈子真不知要担多少心!”   白胡子老人愤然狂笑道:“说倒是说得好,可是她现在为什么又让你拜了四位师父?”   史威讪讪地道:“这……这都是程伯伯劝说之功。”   北剑程中和抢步面前,拱手道:“老前辈,可容在下稍作说明。”   北剑程中和是谦恭有礼之人,从不以武林大豪身份自高自大,见这白胡子老人年近百岁,又是盟弟信托之人,丝毫不敢失礼。   白胡子老人也十分给他的面子,脸上秋霜尽去,含笑道:“程大快好说,老夫正想请教。”   北剑程中和欠身道:“请老前辈就座,好说话。”   白胡子老人瞧了瞧端坐上席的“黄山四皓”一眼,摇首道:“不用客气,老夫不惯坐着说话。”   “黄山四皓”的八目齐张,集中向白胡子老人脸上,凝神投注,似是想看出这老人是谁,结果四人茫然地一对眼,又闭目如故。   以他们的身份,哪能管这小小的事情。   北剑程中和剑眉紧皱道:“史夫人自敝盟弟尽义殉身之后,原不欲威贤侄再入武林,是以隐姓埋名,避不与武林人物交往,在下费尽心机,说得唇干舌燥,才幸得她首肯,同来敝庄。”   白胡子老人忽然发出一阵震天大笑,音浪激扬,划破长空,震得全厅之人,无不面色大变,骇然相睹。   白胡子老人笑了一阵,道:“史少侠既未习练金风刀法,看来这本秘籍对他已是毫无用处了。”接着,解释道:“此秘籍与金风刀法脉络一贯,是金风刀法之大成极致之学,非精擅金风刀法之人,对之却有不得其门而入之难。”   北剑程中和道:“威侄乃是南刀史贤弟一脉遗孤,岂不能学金风刀法,在下一定劝说史夫人把金风刀法教给他就是。”   当然,他这意思是要请白胡子老人把秘籍留下了。   白胡子老人沉吟片刻道:“按令盟弟史大侠之原意,曾授权老夫,如发现史夫人所生是女,或生男而不克尽传金风刀法时,由老夫另赠有缘之人。”   北剑程中和道:“金风刀法就在下所知,除敝弟一脉擅长之外,目前武林之中,尚未闻有谁练得此种刀法,这有缘之人,只伯很难找了。”   史莒听到这里,暗暗吁了一口气,泄了按在桌面上的劲力。   白胡子老人颔首道:“程大侠说得是,好!就这样办吧!等他练好金风刀法之后,再来向老夫领受他父亲的秘籍如何?”   史莒心中一畅,忖道:“他们根本不知金风刀法,叫他如何练啊!”想到得意之处,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引得白胡子老人和北剑程中和一齐移目向他看来。   白胡子老人望着史官的眼睛,微微一怔。   北剑程和见了笑声乃是闻非之所发,剑眉微皱,摇了摇头,不好说什么。   白胡子老人又道:“老夫等你们一年,你们一年不来,这刀法便与你们无缘了。”言罢,大摇大摆地回身向厅外走去。   北剑程中和移形换位,一闪身,挡住白胡子老人笑道:“老前辈,请慢走一步。”   白胡子老人不乐地道:“你是不相信老夫?还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强留老夫?”   北剑程中和真能忍人之所不能忍,陪笑道:“老前辈忘了见示尊讳与仙修之处,这叫敝盟侄一年之后往何处就教?”   白胡子老人一呆,敞声大笑了一阵,扯下那丛长垂及腹的白美髯,露出一个平如刀截的怪下鄂,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凭老夫这支下鄂,骗不了你们的秘籍吧!”   北剑程中和一愣,骇然变色,恭声道:“你……你……原来是你老人家!”他这高身份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唯唯闪身,让路躬身相送。   那老人也未路步作势,就像是一隐一显似的,一眨眼便到了门口,却忽然听他嘿嘿一笑,道:“四位敢情是不放心么?”   大家闻言之下,才看出大门口一字排开,站着“黄山四皓”   四位当世高人,挡住了那老人去路。   “黄山四皓”何时离座?如何到了门口?似乎无人知道。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缓缓道:“老朋友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老二李昆道:“你今天可露脸了!”   “不敢,哪比得上四位为人师表,高高在上。”   老二甘亮道:“真想不到,江湖怪杰三九散人文尚义老来无行,学会了唬人!”   那老人呵呵笑道:“这也不容易呀,还不是像四位一样,打把式混饭吃。”   老四李和面色一寒道:“只是你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那老人一缩头道:“运气不好么?那么对不起,老人可不敢在此触露头了。”   畏畏缩缩地,侧身向四人中间挤去。   老四李和冷笑出声,道:“就这样走了?”   错身又挡住了三九散人文尚义。   三九散人文尚义呵呵笑道:“不必客气,免送!免送!”   倏的身形一矮,快逾飘风闪电,寻虚蹈隙,直向门外射去。   老大甘明哈哈大笑道:“好朋友,当真不给面子么!”   “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哈!”。   “哼!哼!”   “嘿!嘿!”   只见陵地卷起一股旋风,五人身形同时不见。   而在那旋风之内,似有五条淡淡的人影,像穿花蝴蝶般,交织飞舞,看得大家眼花乱,张口结舌。   史莒心弦紧张,深怕“黄山四皓”阻住了那三九散人文尚义,夺下秘籍,绝了自己的希望,不禁抓住西令罗骥的手臂,惶急地道:“罗老伯伯,他逃得了么?”   西令罗骥正看得双目皆直,简要地答道:“三九散人文尚义前辈异人,声誉之隆,尤高过‘黄山四皓’,一身功力,海阔天空,深不可测,但四比一之下,这就难说了。”   史莒剑眉一轩,长啸而起,奋不顾身,人如急矢离弦,投向那团急转的旋风而去。   西令罗骥大惊喝道:“去不得!”一手抓出,只听“嘶!”的一声,手中仅只抓下一片衣襟,而未能阻遏史莒的冲动。   北剑程中和一震,也是一声大喝:“非贤侄鲁莽不得!”闪身横掠过来。   史莒钢牙猛咬,合掌当胸,向外一翻道:“让开!”以十二成的真力,向北剑程中和击出一拳。   一股凌厉掌劲,呼啸一声,卷向北剑程中和。   北剑程中和何等大行家,听那呼啸之声,便判出来掌刚劲勇猛,急切间不敢还掌回击,一式千斤坠地,由半空之小,直线落回地上。   敢情,史莒这一掌劲力之大,大出北剑程中和意外,回击过猛,又怕伤了史莒,而力道不足又不足以阻遏史莒。   为免两误,只有避开一途了。   同时,他料想此连番阻遏,必已引起五位绝世高人的注意,不致误伤了他。   史莒身形,从北剑程中和头顶之上,一掠而过,迅疾投入旋风之内。   只听,一路阵“呵!呵!”大笑与怒叱,倏地风柱一止,人影两分。   “黄山四皓”人在门里,背内面外,仍是一字并肩而立。   三九散人文尚义却是人已立于门外,面里背外,脸上笑容未褪,口中仍在“呵!呵!”   不绝。   再看史莒,只见他身处“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文尚义之间,就像一支旋转的陀螺,兀自旋转个不停。   三九散人文尚义遥遥向史莒一按,史莒那旋转的身子动得向后跄出三步,这才停住旋转之势。   可是,全身犹在颤抖不已。   三九散人文尚义瞧着史莒欲言又止地一声道:“失陪!”身子反射而起,“失”字出口,人已远在十丈之外,当“陪”字进入众人耳中时,早已不见了他的人影,那声音就像是遗落下来的一样。   “黄山四皓”默默地站在门口,一种说不出的神情,在他们脸上流动着。   史宫旋转的身子止住后,刚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见三九散人离去,疾呼一声:“老前辈,请听晚辈一言!”   顿足腾身,朝三九散人文尚义所行的方向,追了下去。   “黄山四皓”一言不发,缓步走出大门。   北剑程中和随后跟出。   铁胆金钩闻一凡叫住北剑程中和道:“程兄,在下打扰了!”   程兄代替了程大哥,在下代替了小弟。   北剑和中和一怔,叫了声:“闻兄……”   铁胆金钩问一凡已头也不回,快步如飞走得不见了人影。   第二十四章 云里金刚   “三才刀法”是史莒希望之所寄,三九散人文尚义这一携走“三才刀法”,等于把他的希望也携走了。   这叫他如何不急,如何沉得住气?   是你,你能不飞身赶了下去么?   何况史莒自认身怀“金风刀法”绝艺,已具备取得“三才刀法”条件。   史莒自小在“梵净山庄”长大,熟悉附近地形,他虽未看清三九散人文尚义所行方向,但三九散人文尚义遥遥传来的话声,却被他测出了一个大概,可是一阵急赶,却未能见到三九散人文尚义一丝踪迹。   追到后来,前面不觉又到了松桃。   东西一贯的大街,张着口,冷清清地迎接着他。   今天是“梵净山庄”大宴盛开的日子,江湖人物,自然都赶到“梵净山庄”道贺去了,就是松桃的居民,虽非江湖人物,由于交往日久的关系,多半也被“梵净山庄”的朋友请去看热闹了。   所以,今天的松桃镇上,呈现出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冷落。   史莒莫名其妙的,对这座熟得不能再熟悉的松桃镇,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入得镇来,史莒脸突然绽出了一丝微笑,掏出二个铜子,向着路边一个炸油饼的摊子走去。   史莒刚吃过大酒大肉,肚中并不饿,只是习惯性的,每次到松桃,他都非向这位七八十岁的老摊主,做一笔小交易不可。   摊子,堆着成堆成堆的油饼,显然,从早到现在,还没有开过市。   那老人也在摊子旁边打起瞌睡来了。   史莒心想:高老丈真是一板一眼,不论天晴下雨,寒冬酷暑,总是不多不少一百块油饼,早卖早收摊,卖不了,到了天黑时,好了附近的小朋友,今天他可真惨了。   侧隐之心,油然而生,回手囊内,换了一小锭银子,握在手中,习惯性地走到摊子旁边,站在经常站的位置上,压着嗓子道:“来两块油饼!”   卖油饼的高老头动也没动,他睡得很甜。   史莒一时忘了改变嗓音,哈哈一笑,道:“高老丈,买两块油饼。”   高老丈一惊,眼睛还没有睁开,脸上己笑容一绽,叫道:“史小哥,好久不见啦!”   史莒一震,暗叫一声:“该死,怎会忘了改变口音。”   一念未了,耳中响起高老丈更吃惊的声音,道:“你……你是……谁”’史莒别着嗓子,道:“老丈,你敢情是认错人了,买两块油饼。”   高老丈拍着自己的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小老儿真是糊涂了,错把少侠当做了一位老主顾。”抖颤着手,包了两块油饼,交给史宫,又道:“少侠可是要到‘梵净山庄’去?”   史莒接过油饼,不敢多说话,摇了摇头,丢下手中小银锭,回身就走。   高老丈低头一看,见是一小锭银子,抬头待要叫住史莒时,却已失去了史莒的人影。   高老丈眉头一皱,大声道:“来呀!今天不做生意了。”   “啊!大家快来啊!高老丈不做生意了!”一个小孩子,闻声跑来,取了一个油饼,谢着走了,同时,一面大声嚷着招呼其他的孩子快来。   霎时之间,一百个油饼,送得干干净净。   高老丈收拾了家伙,挑起小担子,正要离去,忽然在他背后出现了一个半截下鄂,长袍曳地的小老头子。   高老丈一无所觉,回到城外自己的小茅屋内,放下担子,回头一乐,道:“文老兄,你还没有死呀!”   敢情,他不是不知道,而且不愿在街上和三九散人文尚义交谈。   三九散人文尚义露齿一笑道:“你姓高的不死,谁替老夫在阴间里跑腿呀!”   高老丈哈哈大笑,道:“几十年没有这种荣幸了,文老兄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三九教人文尚义道:“说来话长,高老丈你不请老夫坐坐么?”   高老丈双眉一皱,道:“话既然长,等一等再谈可好?”双脚向门外移动不止,显然有事待办,急着要出去。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什么事?使你连老朋友也顾不得招待了?”   高老丈讪讪一笑,道:“十年来一片心血所寄,我不能让这机会再飞走了。”   三九敬人文尚义一愕道:“你身存这松桃有什么图谋?”   高老丈摇头道:“不能告诉你!”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有什么事?这么神秘?”接着,“哼!   哼!“二声道:”高老丈,你要不说,就莫怪我要捣鬼了。“高老丈显然害怕三九散人这句话,没奈何地道:“好,说就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朗笑道:“数十年来,敢与老夫谈斤两的,只有你云里金刚高老七一人。”   高老丈也是神情一松道:“武林之中,能三言两语逼得我高天云原形毕现,大约也只有你三九散人文老兄一位。”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什么条件?”   高天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遇事你不得强宾压主。”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那人对你这样重要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不重要我会在这小小的松桃为他耽误十年光阴!”   三九散人文尚义微讶道:“十年你都不能得手?什么人物?   老夫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怔,敞声笑道:“文老兄,多谢你的美意,这个人可经不起你三九散人一个指头啊”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翻眼角,道:“那是你存心不良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口不绝,道:“我高天云一辈子没有做过丧良心的事,死都快死了,你说我犯得着吗?”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几时学得婆婆妈妈,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收起笑容,肃然道:“小弟看中了一个孩子,准备替师门留下一线香火之缘……”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笑道:“这是好事呀!恭喜恭喜”接着,笑容一敛,长眉一挑道:   “收徒弟今天不收,明天也是一样,急不在一时,你先替老夫参详参详一件事再说。”   云里金刚高天云摇首顿足道:“老哥哥,我实在不能耽搁,耽搁又会找不到他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见他着急可怜,一叹道:“其实我的事也急得很,那就先办了你的再说吧!”   金刚高天云欲行又止,道:“文老哥,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呢?”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是怕我抢你的徒弟么?哼!简直是笑话,老夫这次在‘梵净山庄’也看上了一个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吁了一口长气,讪讪地道:“小弟十年苦守,难免多心了。”举步出了茅屋。   三九散人文尚义赶上一步,并肩而行,边走边问道:“高老弟,你在松桃隐居了十年,对‘梵净山庄’中的情形一定是很清楚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文老哥,你要打听什么事?”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我要知道南刀史烈家小的事?”   云里金刚脚步一停道:“文老哥,可是有所发现?”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我是身受南刀史烈生前之托而来,能不对他的妻儿有所了解。”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文老哥古道热肠,史烈那小子能遇上老哥哥,真是走了运了。”   一顿,又道:“不知那小子有什么事烦了老哥哥?”   三九散人文尚义轻轻一叹,道:“他殉义之前,途中曾与老夫相遇,托老夫替他保管一本武功秘籍。”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那么今天老哥哥是为他儿子送武功秘籍来的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其实,那武功秘籍史烈并未交给老夫”。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小弟这就不懂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史烈原要将武功秘籍交老夫带走,是老夫认为北剑南刀联剑之下,纵然不一定胜得过尤厉那东西,至少也不会有多大的凶险,为免耽误他度过难关之后的修习,替他想了一个办法,要他依旧将武功秘籍藏在他刀鞘之内,没事便算了,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故。老夫再如托照办…”顿了一顿,长叹一声,接道:“唉,我一时大意,看轻了尤厉那东西,当时没有管他们那件事,否则,史烈他也不会惨死丧生了。”言罢一阵呼吁。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什么事你都要管,你管得了么?我想你当时一定有更要紧的事吧?”   三九散人文尚义点头道:“你文嫂子就是那时弃我而去的,结果我还是耽误了半天,没有和她见上最后一面。”又是深深一叹,满脸黯然。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你这次来。找到了那刀鞘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这次倒好,毫不费吹灰之力地便碰到了那刀鞘,而且,当着史烈的儿子史威的面将秘籍取了出来。”   云里金刚高天云微微一震,不安地道:“文老哥子是把那武功秘籍交给了史威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摇头道:“没有。”云里金刚脸色一松,道:“为什么?”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他没学成‘金风刀法’,怎样练这‘三才刀法’呀”   云里金刚高天云双目一亮道:“你说那秘籍所载是‘三才刀法’?”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当世之中能知‘三才刀法’厉害的人,也只我们这几个不知死的老家伙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轻快地道:“文老哥,你找错了人哩!那小子哪会‘金风刀法’?”。   三九散人文尚义听他话中有话,一怔,道:“史烈的儿子不会金风刀法,难道你会?”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小弟虽然不会,但我那将来的徒弟却练‘金风刀法’至少有了八成火候。”   三九散人文尚义瞪目道:“天下哪有这种说不道的事?”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文老哥,小弟有一独得之秘,不妨说与老哥一听。”接着,又轻声道:“同时,还望文老哥多多成全。”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三才刀法’是史家的,我们已有当年之约,你不要想替你那未进门的宝贝徒弟打我的主意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如果那史威不是史烈的儿子,你也会将‘三才刀法’给他?”   三九散人文尚义长眉高耸,道:“老弟,有话开门见山地说,在老夫面前,似乎用不着施展试探的手段。”   云里金刚高天云脸色一整,道:“好,小弟要直说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凝神注目,瞧着云里金刚高天云的眼神,再搭腔,只等着云里金刚高天云的下文。   云里金刚高天云微微激动地道:“老哥,只有小弟那心目中的徒儿,他才是史烈的骨血。”   三九散人文尚义闻言一呆,但依然没有搭腔。   云里金刚高天云接着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云里金刚高天云十年之前,路过松桃,无意之间,发现五岁左右的史莒,当时惊为不世美质良材。   于是,决然在松桃落籍,等待机缘。   要知武林之中,一个上进的人,找师父固然困难,而明师之觅佳徒,更是难上加难,因为徒觅师,尚可慕名相投,一旦被看中,便不难如愿以偿,至于师父要找徒弟,那可能的徒弟原寂寂无名,如沧海之粟,无从着手。   有时,偶然发现一个可造之才,又有先来后到,被人捷足先得的情形……   所以,云里金刚高天云一发现史莒之后,竟不惜十年苦守,等候机缘来临。   当然,这十年来,史莒的一言一行,无不在云里金刚高天云的考察并护卫之下。史莒的背景自然也完全落到了这位数十年前名震天下的老辈奇侠眼中。   “梵净山庄”虽说是威名赫赫,高手如云,在这位老前辈奇侠眼下,还不等于瓦鸡上狗,出入随意。   在北剑程中和接回假彩虹女许萍时,他就作了壁上旁观之人。   史莒母子的脱走,他一直在暗中保护。   甚至,史莒母子前往闻庄期间,这位老辈奇侠,也借口生病;好久没有做生意。   云里金刚高天云要言不繁地向三九散人文尚义说了个大概,三九散人文尚义听完,深深长叹,道:“原来此中还有这样多曲折,老夫几乎阴沟里翻船,临死还栽一个大筋斗。”语毕,忽然一皱眉头,驻足道:“老弟,你现在要到哪里去?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到闻庄去。”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指着一家酒楼道:“我想他这时一定找这家酒楼的女掌柜去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他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暗中又潜回来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老哥是到过‘梵净山庄’,可曾见到闻一凡的那个儿子。”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逐颜开,道:“老夫看中的就是他”   云里金刚嗓子里,似是突然涌上了一口痰,呼噜响了一响,一张脸变得煞白。   云里金刚高天云目空四海,奇绝一时,就只对这位三九散人文尚义自认不如,由衷钦佩。   好苦的命,苦守了十年的一个徒儿,又落到了这家伙眼中,真叫他有苦说不出,啼笑皆非。   三九散人文尚义原是与云里金刚高天云并肩齐行,抬目前望,并没有注意他的脸色,这时听他喉中呼噜一响,便不见答话了。   猛回头一看,不由一愣道:“高老弟,你怎样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无精打彩的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我们到了。”   第二十五章 当面错过   史莒一时忘情,疏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打扮已是“闻庄”少庄主问非之,根本就不是松桃附近之人,怎会认得那卖油条的老人,甚至还热情地叫了他一声“高老丈”,为此几乎露出马脚,他不愿横生枝节,当即留下一锭表示怜恤之意的小银块,转身便走。   热闹的松桃,今天显得非常冷清,竟使他想找一个可以打听是否见到三九散人文尚义的人,都不得其使。   信步奔行间,不觉走到了胡姥姥的酒楼门口,更巧的是胡姥姥正搓着双手站在门首,脸上布满了不愤的怒色。   史莒看得出,她一定是为自己母子不愤,生着“梵净山庄”   的气。   史莒到了她身边,她瞧了史莒一眼。   史莒暂时不想与她相认,眼睛望着她,人却由她身边走了过去。   胡姥姥重又瞧了他一眼,冷冷道:“尊驾怎不去赶‘梵净山庄’的热闹?”   史莒憋着嗓子道:“在下不是趋炎附势之人,没那种兴趣。”   胡姥姥脸上绽出一丝笑容道:“尊驾可要吃些什么?本楼免费供应。”   史莒道:“贵楼也有喜庆之事?”   胡姥姥道:“没有喜庆之事就不能请客么?”   史莒心想:这位老人家爱恶之情可真强烈,在这些小地方更可见她对我母子之诚,当下一笑道:“在下觉得姥姥平日无故请客有点奇怪。”   胡姥姥双目一朗道:“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老身最爱交结不趋炎附势的朋友,也不限于尊驾一人,凡不去‘梵净山庄’赶热闹的朋友,都是老身座上高宾。”   史莒道:“姥姥如此破费,不知楼上有了多少有口福的人?”   胡姥姥沮然一叹,道:“不瞒你说,人家只顾去趋炎附势,尊驾是老身的第一位客人哩”   史莒道:“大概姥姥在这门首没站多久吧”   胡姥姥翻眼道:“谁说不久!清早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半步,有许多要到‘梵净山庄’去的人,想进来先喝两杯,全被老身挡了驾。”接着,笑脸又堆起了,道:“请,老身今天亲自陪你喝三杯。”   史莒道:“且慢,在下请问姥姥一事,不久之前姥姥可曾看见一位身材矮小长袍曳地的老先生从此经过?”   胡姥姥微一沉吟道:“没有见过这个人。”   史莒一抱拳道:“多谢了!”回头就走。   胡姥姥蓦地探手,抓向史宫肩头,冷笑道:“小子!你可是来找死,敢来奚落老身!”   史莒想不到胡姥姥心火如此之大,而出手又是这样的快,在猝不及避之下,一个肩头顿被抓个正着,但觉肩头一紧,痛澈入脾,满头大汗涔涔而下。   抓他肩头的要不是胡姥姥,换了别人,史莒大可用一招家传绝学“九曲回龙”,反袭胡姥姥“期门”大穴,她不死也得身受重伤。   可是现在抓他的是胡姥姥,他纵有历害的手法,也不能施展。   再看胡姥姥,双目被怒火烧得赤红,另一只手已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向他脸上掴来。   在被动挨打的形势下,史莒不能再吃硬亏了,于是苦笑一声道:“胡姥姥!打不得!是我!”   这声音对胡姥姥太熟悉了,她不由得一愣,连忙挫腕收住了横扫的掌式,同时也放开了抓在史宫肩头上的一只手,“啊”了一声:“你是……”   截然顿口,再次探掌,这次却是牵着史莒的手,向店内她的私室急步行去,同时,一路吩咐道:“打烊,今天大家早早休息。”   “膨!”的一声,房门在她背后关了。   胡姥姥惶急地楼住史莒的肩头,道:“孩子,姥姥可曾伤了你?”一面功行双掌,为史莒按摩起来。   史莒晃肩摆脱了胡姥姥的双掌,焦急地道:“姥姥这不碍事,莒儿要紧的是找那位老人。”   胡姥姥不知怎的,忽然心胸之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道:“孩子,你到了‘梵净山庄’,也不来和我打个照面,见了面你还想瞒着我,现在你又想急急摔开我,姥姥我!……”   史莒见胡姥姥闹起情绪来,急得摇手不止,道:“姥姥不要多心,莒儿的一切希望都在那老人身上,我们非马上找到他不可!”   胡姥姥一怔道:“那人是谁?为何对你这样重要?”   史莒道:“三九散人文尚义,他是三九散人文尚义,他手中有我爸的一册‘三才刀法’,我得找他,请他还给我。”   胡姥姥一跳道:“你要找的是三九散人呀,为什么不早说。”   史莒以为她见到了三九散人,听她的语气,甚至还知道三九散人的去处似的,不由欢吁一声道:“姥姥,快快带我去找他。”   胡姥姥愕然道:“带你去找他,我怎知道他在哪里?”   史首道:“你不是说……”   胡姥姥会意过来,一笑道:“你听错了话,我的意思是说三九散人乃是一代奇人,你该快快找他,有他帮忙,我们就不怕斗不过程中和了。”   话说明了,史莒也渐渐地冷静下来,道:“我一路追下来。   姥姥未见过他经过松桃,莫非他走的不是这条路?”   胡姥姥沉吟道:“据传说他老人家隐居在庐山五老峰下,此处乃是他往回庐山的必经之道,除非他不回庐山,否则。不会不从此经过。”   史莒也低头思索,忖道:“自我知事以来,江湖上即不再有他现身出游的传说,这次他再出江湖,还不是因为受了父亲他老人家之托,出来找我提示‘三才刀法’的存处,事情一时既无法办妥,以这种出世奇人来说,当然不会多惹凡尘,焉有不急于回山之理?”想到此处,他忽然心念一动,又忖道:“我是因地形熟悉抄近路而来,莫非我赶到了头前,万一他无巧不巧,正好在这时走过去呢?”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而且成份相当大。   史莒念动间,脸色微微一紧,道:“姥姥,我得再到街上去问问!…”   一语未了,外面传来高老丈的声音,道:“胡姥姥在店中么?”   史莒一震道:“姥姥,首儿刚才见过高老丈,怕他已经认出我了,请你去应付他,说我从后门出去了,如果有了消息,我就暂时不再回来了。”   也不管胡姥姥同不同意,推开后窗纵身而出。   胡姥挨延了半晌时光,这才走出房来,准备与高老丈相见。   高老丈已被店中伙计,安置在一副座头上,等着胡姥姥的出现。   这种默契,在胡姥姥店中行之已久,不必吩咐,店中伙计自有分寸。   当胡姥姥慢吞吞步出私室,来到前厅时,不由张大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不是,史莒找的三九散人文向义,正和高老丈在厅中等着她呢。   而史莒却因避与高老丈见面,竟当面错过了机缘。   胡姥姥这时只好叫过店中的伙计,指使他到外面去把史宫找回来。   然后,上前来与两老丈相见。   高老丈从店中伙计口中已知胡姥姥和史莒见过面了,这时见她一人走了出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待她打发那伙计离开后,立即笑向她道:“胡姥姥,小老儿有件事要和你谈谈。”   胡姥姥和云里金刚高天云,是街坊素识,但她却不如道他就是名震天下,江湖人物求之不得一见的前辈奇侠。   同时,也只认为高天云与文尚义之间的关系,仅止于领路带引而已。   不过由此可以想到,三九散人文尚义已经发觉了史莒追在他身后,甚或也愿意与史莒一见,这才反寻而来。   胡姥姥顾忌那云里金刚高天云,又急于叩见三九散人文尚义,她一面与高天云点头相见,一双眼睛却直瞪到三九散人文尚义身上,道:“高老夫,这位老人家是谁?小妇人怎的没有见过?”   云里金刚离天云有他的想法,他只怕史莒跑了,开门见山便道:“胡姥姥,你先把莒儿叫出来,老夫有话要和他说。”他根本就不理会胡姥姥的探问,不作无关的寒暄。   胡姥姥因不知高天云身份,暗“哼”一声,道:“高老夫,我这里没有莒儿呀,您老可不要给我惹祸。”   云里金刚高天云气恼地道:“那么刚才来的那位少年人是谁?”   胡姥姥哪能轻易泄漏史官面目,支吾道:“那是三湘闻庄的闻少庄主!”   三九散人文尚义瞧了瞧云里金刚高天云一眼,高兴地大笑道:“老夫找的就是他,麻烦你快去把他叫出来。”   胡姥姥望着云里金刚高天云眉头微微一皱,道:“他,他刚才出去了。”   这确实是实话,但听在云里金刚高天云耳中,成了有意搪塞,双目棱芒陡地一盛。   只瞧得胡姥姥暗中打了一个冷噤,暗付道:“敢情这高老丈还是一位隐士高人,十年街坊交往,真把他看走眼了。”   一念刚了,只听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老夫再问你一句,他是不是莒儿?”   胡姥姥一时首尾两端,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际,又见云里金刚高天云“哼!”地一声,道:“你和彩虹女许萍的关系,瞒得了‘梵净山庄’与松桃所有之人,难道也瞒得了老夫么?”   胡姥姥猛然一震,张惶失措地道:“你……你到底是谁?”   云里金刚高天云冷笑道:“你先答了老夫的话,自会告诉你。”   胡姥姥也是老江湖了,哪会被云里金刚高天云三言两语唬出真情,但,她却有了一个计较,当时,强自镇静,一笑道:“两位请移步内厅一谈如何?”   话毕,不等他们两人出表可否,又一声:“小妇人有潜,为二位引路。”   回身向一道侧门走去。   三人入得内厅,重新献过香茗,胡姥姥挥手遣退下人,正色道:“高老丈真人不露相,既然知道小妇人的身份,当知小妇人可以头断血流,尸横就地,也绝不会卖主。”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愕,道:“你要怎样?”   胡姥姥道:“小妇人要借用老丈一句话,你先答了小妇人的话,小妇人自会告诉你。”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代奇快,行道以来,几曾受过这种挟制,当时不由狂笑一声道:“你道老夫……”   一语未了,三九散人文尚义截口道:“老弟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人家的立场态度并不错呀!”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声未绝,但口中的话马上作了原意完全不同的修正,道:“你道老夫存心唬你来的么?”   胡姥姥从莒儿的口中识得了这位绝世高人三九散人,这时听这位奇人口称高老夫为老弟,高老夫的身份可想而知,她有了这种发现之后,神态语气间,也立即有了极大的改变,恭声道:“请你老赐谅,小妇人想知道你老到底知道我们多少。”   云里金刚高天云威态一敛,道:“莒儿近十年来事无巨细,老夫无一不知。”   胡姥姥一震道:“那你老知道他们母子的图谋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何止知道,老夫还暗中一路把他们送到’闻庄‘呢。”   胡姥姥道:“你老这样对他们母子,为了什么?”   云里金刚离天云朗笑道:“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收莒儿做一个传人。”   胡姥姥道:“请问你老,上下如何称呼?”   云里金刚高天云没奈何,只得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高天云,你听说过没有?”   胡姥姥一怔,道:“云里金刚高大侠!”   云里金刚高天云讪讪一笑道:“胡姑娘,你现在放心了吧!”   胡姥姥肃容一福为礼,道:“不知不罪,请高大快见谅失礼之处,”回身又向三九散人文尚义一礼,道:“你老人家是文老前辈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呵!呵!”笑道:“你早就认出了老夫,亏你能忍到现在,去!去!   把闻少庄主叫出来!”   云里金刚高天云摇手道:“老夫要见的是莒儿那孩子,你去把莒儿叫来。”   胡姥姥哪知他们一个要收莒儿做徒弟,一个要收闻非之做徒弟,大家虽知首儿与闻非之是二而一,一而二,但却都希望莒儿出现时,是自己所说的身份,那样便可取得先机,堵住对方的嘴巴了。   两位老朋友,这时竟然暗中斗上了。j胡姥姥先是一阵愕然,继之一窘道:“不瞒两位老前辈说,史莒先一步走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大叫一声,道:“什么?他走了!”   胡姥姥歉然道:“莒儿怕你老认出他,刚才听出是你的话声,就匆匆走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蹩眉道:“他到哪里去了?”   胡姥姥道:“他要找文老前辈,想不到竟当面错过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展颜一笑道:“老弟,听清楚了没有,他要找的是老夫啊!”   云里金刚高天云急得面红脖子粗,大声吼道:“不成,小单这次绝不相让!”   三九散人文尚义侧目而视道:“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也不顾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愤愤地道:“老兄,你要是讲交情的话,就不该多插一手,把莒儿抢走。”   三九散人文尚义不愠不火地说:“老夫是为了闻少庄主好呀!”   云里金刚高天云怒气冲冲的道:“你可是认为老夫不足以造就他?”   三九散人文尚义点点头道:“黄山四个老儿素以刀、剑、拳。   掌称绝一时,他们教出来的史威,自是身具四人之长,老弟就凭你那‘天绝神拳’和‘大力金刚掌’,至多能抵销他那‘拳’‘掌’两种绝艺而已,其他的么?你老弟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云里金刚高天云喟叹一声,道:“老哥哥,如果你把那‘三才刀法’给了宫儿,便只差剑法一门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眉头一挑道:“你准知我会把‘三才刀法’给他?”   云里金刚高天云丧然道:“老哥哥,真要与小弟作难?”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笑道:“不是老夫要和你作难,是你自己在和自己作难。”   云里金刚高天云先是一愕,继之,“哈!哈!”大笑道:“小弟想通了,小弟想通了!”   第二十六章 有目共赏   三九散人文尚义嘴角带起一丝微笑道:“你真的想通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揖到地道:“老哥哥给小弟留下半个徒儿可好?”   三九散人文尚义扬眉道:“你不怕我抢你的徒弟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汕笑道:“请老哥哥成全了他罢!”   三九散人文尚义摇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老夫不愿被人骂。”   他搭起架子来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阵惨然,发了半天呆,忽然一顿脚道:“好吧!这个徒弟小弟不要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是真的不要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苦笑道:“小弟如果强行收他,那是自不量力,爱之反足害之,他身负奇冤,小弟自是不能阻碍他的发展。”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云里金刚高天云毅然道:“小弟几时说过不算数的话。”   三九教人文尚义哈哈大笑道:“那么老夫可要收下这个徒儿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心中醋溜溜地道:“普天之下也只有老哥哥你堪为莒儿之师。”接着,抱拳为礼又道:“恭喜老哥哥!恭喜老哥哥收得了一位这样好的传人!”   一阵凄然,别过头去,暗中一叹。   “哈!哈!哈哈!”三九散人文尚义得意的笑声,在他耳边震荡着,他此刻真恨不得大骂三九散人文尚义一顿,但一想到史莒的前途,他那怨恨之气,却再也发不起来,谁叫自己技不如人,难为人师哩!   哪料这时三九散人文尚义笑声一敛,也拱手相向道:“老夫也恭喜老弟,绝技有传,收了一个好徒弟!”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怔道:“老哥哥,你不要开我的玩笑了,徒儿已是老哥哥的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史威能有四个师父,难道莒儿就不能有两个师父!何况莒儿也少不了老弟你的‘天绝神拳’与‘大力金刚掌’啊!”   云里金刚高天云精神陡振,一把抓住三九散人双手,摇曳着语不成声道:“老哥哥,你不独占莒儿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我抢了你半个徒弟,怕你心中难过,故而求五尺、先进丈地故意通你一下,好让你甘心服气,哪敢独霸独占,老弟难道忘了老哥哥的为人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直乐得一肚怨气齐化乌有,连连长拱道:“老哥哥,你真把小弟整惨了,我心中不服却又不敢不服,不得不服,哈哈!哈!我现在真是心口皆服了。”   一旁同时也乐坏了胡姥姥,这两个大奇人,得到一人为师,已是立了不败之地,兼传两家之学,莒儿那报仇雪耻之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以,她的笑声甚至更益过两位奇人。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止于门外。   三人笑声一沉,只听门外有人道:“姥姥,闻少庄主已出南门而去,小的追赶不及,特来回报。”   胡姥姥双眉齐锁道:“他怎会从南门出城?”   门外之人道:“据小三子说,闻少庄主曾向他打听刚才与高老丈同来这里的那位老人家,小三子只看到那位老人家奔向南门,就据实告诉了他,却没想到两位都来到我们店中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胡姑娘不用找他了,以后是我们自己的事。”   胡姥姥道:“莒儿不见老前辈,可能会真奔庐山五老峰而去。”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这样更好,我们也用不着四处找他了,高老弟,你也该搬搬家了。”   言落,人踪顿沓。   云金刚高天云却向胡姥姥加了一番吩咐道:“老夫也走了,这里有什么消息,你可直接送上五老峰。”出是一晃身,失去了人影。   胡姥姥像是做梦似的,半天半天,忽然大声喝道:“来人!”   人来了,她又道:“吩咐柜上,本店所有之人,每人赏银一百两!”   那人惊愕着道:“姥姥……”他真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胡姥姥笑道:“快去吩咐,有银子你们还不敢要么?”   没错,这次完全听清楚了。   那人大声地叫着跳着跑了出去。   “姥姥吩咐,今天大家每人赏银一百两!”   胡姥姥心想:莫说每人只赏一百两,就是每人赏银一千两也值得。   她开心得要发疯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史莒做梦也想不到,三九散人文尚义会和高老丈一同去酒楼找他,他躲避开了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偏偏上得街来。正好碰到的是三小子,而这位现在他不敢相认的小朋友,确也看到过三九散人文尚义,可是他只见三九散人文尚义蹑在高老丈身后出城之事,却没见他们一同又进了城。   同时还有一点,他始终没提到高老丈,否则,史莒也会从高老丈身上联想到三九散人文尚义的行踪,而少不得会偷回酒楼暗中一查。   当然,现在他是心无二意地从南门出城,一直往下追。   松桃是湘黔交界处的一座小城,湘黔官道由东至西直贯而过,出南门只是本县的穷乡僻野,人烟极为稀少。   史莒一口气追出十多里地,一共只遇见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都异口同声说,没有见过三九散人那种形貌之人。   史莒不死心,又一口气追出十几里,来到一处小村落,再次听之下,不由他不相信三九散人文尚义确未经由这条路下来。   史莒当时盘算一下,觉得一路直追都追不上这位当世奇人,现在失了追寻的线索,要想再找到他,将是难上加难了。   除非三九散人有心与自己相见,否则,如果一下子就被自己追上了,也就不足以当奇人之称了。   史莒咬了一咬嘴唇,暗忖道:“看来他老人家是有意躲避我了。”当下一顿脚,果断地作了一个决定,自言自语道:“好,你躲避我,我就到五老峰去等你,你总有回去的一天吧。”   决心一下,便不再作那盲目瞎追之举,改变路线,绕上入湘官道,准备横切三湘,直奔庐山五老峰。   进入三湘境内之后,他索性取下人皮面具,恢复了自己本来面目。   那因为,人皮面具制得再精巧,长久戴在面上,不仅不自然,实在也不太好受。   再则,离开“梵净山庄”,也没有非戴人皮面具的必要,纵使路上遇见了“梵净山庄”   的人,讲交情,大家还是好朋友,不讲交情,就凭自己这身所学,虽尚不足以出人头地,谅还不致怕了“梵净山庄”一班跑腿之人。   何况,男子汉大丈大敢作敢为,老顶着闻大哥的名字在外面闯,也不是味道。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恢复了本来面目,甚至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史莒就是史莒,没作藏头露尾的打算。   他的“银鳞夺魄刀”在“梵净山庄”落入史威手中了,身上没有别的兵刃,他是武林人物,身上没有别的兵力,心理上总觉缺少了一种气势似的。   于是,当他路过沪溪的时候,便动买一件兵刃以壮行色的念头。   沪溪这个地方比松挑大得多,不仅有兵器店,而且打造的兵器颇为不坏。   史莒在兵器店中,选了一把青铜剑,佩在腰间。   照说,他应该选一把刀才对,可是他这时是一身文生打扮,书生佩刀既不雅观,也惹人注意,这是他买剑的理由。   当然,他习惯使剑,也是理由之一。   要知,他在“梵净山庄”期间,整天与北剑程中和的儿女混在一起,不学剑法也不成,说实在的,他在北剑程中和的一元剑法上,除了四招只让程家儿女学习的外,其余六十四招的火候,绝非程中和那几个宝贝儿女可以相提并论。   钱付过了,剑佩好了,人也走出了店门。   忽然,那经手卖剑给他的伙计叫了一声:“公子,慢走一步。”   史莒回身道:“有什么事?”   那伙计道:“小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史莒眉头一皱道:“与我有关么?”   那伙计咧嘴一笑,道:“小的认为这把剑与公子不大相配?”   史莒剑眉一轩,道:“你可且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不配使这把剑?”   那伙计摇手笑道:“公子不要误会,小的是说公子一表人才,英气勃勃,应该用一把更好的剑才配得上公子。”   史莒一笑道:“掌柜的,你太高抬我了。”话声一顿,凝目瞧着那伙计道:“掌柜的,你这话不会无因而发吧!”   那伙计笑了笑,道:“公子明鉴,小的确有下情奉陈。”   史莒道:“莫非店中另有名剑持售?”   那伙计道:“公子只说对了一半,剑是有一把名剑,但不是敝店的。”   史莒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伙计笑道:“公子怪小的先推销了自已的剑,再说这话,有点不大光明,是不是?”   史莒双目精光徒盛,逼视在那伙计脸上,只觉得那伙计并无出奇之处,何以言谈之间,大是不凡,他怔了一怔,抱拳道:“岂敢!岂敢!”   他看不出那伙计深浅,更不敢失礼了。   那伙计点了点头,又道:“起先小的没有看出公子是使剑的名家,只当公子是买把剑来装点门面的。”   史答道:“兄台因何改变了想法?”   那伙计含笑道:“这个不谈,小的只问公子,想不想得到一柄好剑?”   史莒摇头一笑,道:“在下只怕有负兄台美意了。”   拍一拍自已的口袋,表示纵有好剑,也没有买剑的银两。   本来也是,他身上带的银子一向不多,不要说买不起真正的名剑,就算人家卖剑识主削价求售,自己也不能没有盘缠,向人伸手讨饭到五老峰去。   何况,行有行规,自已不是丐帮弟子,就是想伸手乞讨,只怕也不会为人所容。   那伙计朗声大笑道:“公子,不要把金钱之物看得太重了。”   史莒被说得俊脸一红,讪笑了两声,道:“人家不要钱,凭什么要卖剑?”   这话不能说没有理由,事实如此,那卖剑之人,要是甘愿把剑送人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那伙计道:“不能为了别的理由和别的目的么?”   史莒一时大为好奇,道:“兄台话出有因,可否明白见告?”   那伙计道:“卖剑的人,只托我找一位买主,言之不详,小的无可奉告,公子如果有意,好在那人住处离此不远,小的可为公子领路,公子见了卖剑之人,自有分晓。”   史莒一阵沉吟,犹豫难决。   那伙计又道:“公子只要不存患失患得之心,去看看又有何妨。”   史莒哈哈一笑道:“在下要再不去,可就成了不识抬举之人了。”   路上史莒问明了这伙计姓李名焕然,实是那家兵器店老板的徒弟,至于那老板是谁,李焕然却笑而不答。   两人穿过三条大街,转入一条小巷道之内,来到一排矮小的房屋前面。   不用说,这里不是有钱人的住处。   他们走到第五家的门口,李焕然上前在门上叩了一下。   门里传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问道:“谁呀?”   李焕然道:“是我!”   “我,‘我’是谁呀?”   李焕然笑骂道:“小丫头,你要是听不出我的声音鬼才信?”   小门呀然一声,打了开来,伸出一张秀美的小脸,脸上镶着一双灵活的眼睛,瞧着李焕然眨了眨眼,笑道:“我凭什么听得出你的口音,我呀!我呀的!你有名有姓没有?”   这小姑娘显然是一个又聪明又刁蛮的孩子。   李焕然扬手作势,笑道:“小珠儿,你可是要讨打了。”   那小姑娘一缩头,嚷道:“姊姊呀!你那讨厌鬼要打人哩!”   李焕然不由得涨红了脸,推开小门,请史莒弯腰入内。   第二十七章 星星之火   史莒在门外见这小姑娘年约八九岁,不但长得红是红,显出,可爱已极,一身红色穿着也讲究得,绝不像是住在这种穷苦人家集中之地的孩子。   进得屋来,眼前陡地一亮,屋内不仅收拾得纤尘不染,特别是家具的放置,也无不独具慧心,处处显出这家主人不是平凡之辈。   李焕然请史莒在小客厅之内稍待,告罪进入里面。   不久,只见李焕然与那位小姑娘扶着一位二十左右,病容满面的少女走出来。   李焕然请那少女坐下之后,才替史宫介绍道:“公子,这位是金瑛姑娘。”   史莒抱拳道:“小生不知姑娘玉体有恙,冒昧前来打扰,内心殊为不安。”   金瑛姑娘秀目在史莒脸上停了一停,点头答礼,道:“公子好说,辱蒙侠驾莅临,小女子无任铭感。”   史莒剑眉似皱非皱地跳了一下,忖道:“你倒感谢起我来了,岂不成了怪事,你那宝剑莫非是推不掉的东西?”   念动之间,脸上不由现出一种迷惘的神色。   金瑛姑娘回顾李焕然道:“大哥,你没有把小妹之事完全向公子说明么?”   李焕然讪讪地一笑,道:“有待瑛妹作最后决定!”   金瑛犹豫再三道:“大哥,我们把‘秋霜’送给史公子如何?”听她语气,就好像她有很多宝剑,因人相赠似的。   李焕然微感失望地道:“瑛妹,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金瑛轻声一叹,道:“我想过了,我们不能连累史公子。”   李焕然道:“瑛妹,你如果知道这位史公子是来自‘梵净山庄’的,就不会认为不妥了。”   金瑛姑娘讶然道:“史公子果是‘梵净山庄’之人?”   史莒暗吃一惊,道:“兄台好厉害的眼力!”   李焕然哈哈一笑道:“做兵刃生意的人,要是看不出当代名家独特的手法,这碗饭还能够吃么?”   史莒恍然而悟,原来是自己试剑,被他看出了痕迹,当下心神一定道:“兄台如此高明,佩服佩服!”接着剑眉微挑道:“兄台邀在下来此,到底是何目的,尚希明白见示。”   李焕然歉然一笑道:“实是有事奉告,想请公子仗义惠助一臂之力。”   史答道:“在下帮得上忙么?”   金瑛姑娘笑道:“有‘梵净山庄’的金面,南七北六十三省之内,哪会有行不道的事。”   史莒双眉紧皱,正感为难,苦于无法说出自己的境遇时,忽听金瑛姑娘长声一叹,又接道:“如果公子不是‘梵净山庄’之人,小女原已不准备劳动公子。”话中之意,一则是表示敬慕‘梵净山庄’声誉之隆,再则也在使刁,用上激将之法。   史莒星目之中,奇光一闪,触发了如云豪兴,暗忖道:“好,我从今天起,就要开始和你‘梵净山庄’互争一日之长。”   心念转动,口中朗声哈哈大笑道:“既承姑娘如此看重,小生岂敢不努力以赴,但不知有何吩咐?”   金瑛姑娘伸手抚着那小姑娘肩头,道:“事情就是为了我们这位小妹妹珠儿。”   史莒道:“为了这位小妹妹?”   金瑛姑娘点头道:“这位小妹妹是小女子三月之前结识的。”   史莒“啊!”了声,暗忖道:“这就难怪了,原来你们不是亲姊妹。”   金瑛忽然低头向那小姑娘珠儿道:“珠妹妹,姊姊可不可以提一提你妈的事?好请这位大哥送你回外公家去。”   小姑娘珠儿小鼻子一哼道:“他能送我到外公家去么?莫要反成了我的累赘!”   金瑛姑娘笑道:“这位大哥是‘梵净山庄’出来的,本事比姊姊大得多,有他一路护送,便不怕人找你的麻烦了。”   小姑娘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在史莒脸上溜来溜去的瞧了半天,道:“姊姊,你说的是真话么?”   金瑛姑娘笑道:“姊姊受令堂之托,要不是可靠的,怎敢贸然相托!”   小姑娘珠儿道:“我不相信他能强得过姊姊”   募地,小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红光,向史莒扑了过来。   这小姑娘念动即发,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史莒自是一怔。   那小姑娘的一只小手,已离开他肩头不足尺远了。   金瑛姑娘与李焕然相视而笑,竟不喝止,显然也暗存相试之心。   史莒眉梢轻轻一扬,暗道:“你们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当下,身不动,肩不摇,右手翻腕而起,仅此以拇指与食指轻轻向那小姑娘的小手提去。   哪知眼看已经捏上了那小姑娘珠儿的小手,却忽觉指隙间一空,她那小手一式“星移斗转”,袭向了史莒面颊。   史莒暗暗一震,精神陡涨,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手舞千重指影,护住了面门。   小姑娘也是笑哈哈的道:“看不出,你这位大哥,真还比瑛姊姊强。”话声中,手法一变,霎时之间,红光流功,就在史莒面前如灵蛇般绕来绕去,出没无常。   啸声与笑声夹杂着,史莒的上身,也不能保持不动了。   只见史莒如临风玉树,摇摇曳曳,一脸惊讶之色。   而小姑娘珠儿,更是人影翻飞,绕着史宫疾转。   金瑛姑娘李焕然的眼睛,都看得发了直。   突闻一声哈哈轻笑:“大哥!你不行哩!”   小姑娘珠儿人影一敛,退到了金瑛姑娘身边。   史莒俊脸如酡,苦笑道:“小妹妹,你真行……”两声一顿,长身而起,拱手道:“在下自不量力,就此告退。”   敢情,他是没有护住面门,给那小姑娘珠儿在他脸上拂了一下,只是小姑娘用力甚从微,没有发出响声而已。   史莒一腔豪气,竟被小姑娘珠儿轻轻一拂,拂得荡然无存。   史莒身形刚转,银铃般的笑声,又在他耳边响起了,眼前红影再现,小姑娘珠儿拦住了他的去路,仰着小脸笑道:“大哥,你合格啦!”   史莒强笑道:“小妹妹,你真会体恤人。”   小姑娘珠儿巧笑道:“真的,我爷爷都挡不住我最后一招看家本事,何况是你。”   史莒攒着眉头道:“你爷爷是谁?”心中却疑惑地忖道:“这就怪了,以你小小年纪,难道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成。”   小姑娘珠儿摇头道:“我妈不准我告诉人。”   史莒道:“那么你外公是谁?”   小姑娘珠儿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接着“扑哧”   一笑道:“你只要送我到了外公家,不就知道了么?”   史莒见这小姑娘实在可爱,又被她缠着不放,只好回身向金瑛姑娘讪笑道:“金姑娘,在下现在是信心毫无了。”   金瑛姑娘摇手道:“史公子快不要这样说,须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妹妹所有的能耐,也就只这一手怪手法,据她母亲说,她这手法,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可以躲得过的人。”   史莒心情稍安地道:“她母亲自己为什么不回娘家去?”   金瑛姑娘长声一叹,道:“她母亲就因为要带她回娘家,走到半路上,忽然身染急病……”   小姑娘珠儿突然截道:“不,我母亲不是生的急病,是有人暗中向她下了毒才死的。”   金瑛姑娘径自接下去道:“小女子正好适时遇见了他们母女,受她母亲临终之托,本想亲自送小妹妹到她外公家去,不料来到这沪溪附近,又被人暗中偷袭,受了不治之伤,虽然逃得一命,这身武功却再也施展不开了,幸好遇见了李焕然大哥,是他把我们匿藏在此处,小女子受人之托,而不能终人之事,此心耿耿,片刻难安,所以,才请焕然大哥物色相助之人。”   史莒心中想道:“你病了,这位姓李的可没有病,你为什么不要他替你将这位小妹妹送去,却要另外交忖一个不相识的人,这事想来未免多少有点不尽情理。”念动之间,不由向李焕然瞧了一瞧。   李焕然已看出史莒心事,含愧道:“小弟功力太低,颇有自知之明,不敢自告奋勇,误人误己,所以一直守候了两个月,才找到了公子,以公子‘梵净山庄’的威名,天下何处不是坦途,此中自然大有差别。公子不会讥笑小弟吧。”   李焕然话落,金瑛姑娘又接口道:“小珠小妹令堂之死与小女子的受伤,可知暗中一定有人图谋小珠小妹,要非公子‘梵净山庄’威名赫赫,无人敢惹,小女子也不敢替公子招惹麻烦。”   话声微顿,接着又道:“小女子再郑重地请教公子一声;公子可愿帮我们这一个忙么?”   史莒心中沸腾着与“梵净山庄”一争长短的雄心,当下敞声大笑道:“在下既承你们看得起,岂是畏首畏尾之人,自然是答应定了。”   金瑛姑娘向李焕然微一点头道:“大哥,请你去把那只‘紫镖囊’取来。”   李焕然从内取出一只小巧的紫色镖囊,交给了金瑛姑娘。   金瑛姑娘从紫色镖囊之内取出一个二寸大小的铁饼,托在掌中,一按饼心,只见一道紫蒙蒙的光华从铁饼一侧射了出来。   接着,一声轻鸣,跳出一柄紫色软剑。   金瑛姑娘一按剑柄,又把紫色软剑送回铁饼之内,递给身边的小妹妹珠儿,道:“珠妹,姊姊半途而废,不胜羞惭,这把‘紫晶皤龙剑’,请你代你母亲收回,转送给这位史大哥吧!”   小妹妹珠儿睁大眼睛道:“我母亲已经把它送给了姊姊,怎可收回。”   金瑛姑娘道:“你忘了你母亲送剑给姊姊时候的话了?”   小妹妹珠儿道:“我没有忘记。”   金瑛姑娘拍着她的肩头笑道:“你没忘记就好,你母亲不是说,这把剑是作为我送你到你外公家的酬劳么?”   小妹妹点了点头。   金瑛姑娘又道:“如今我不能送你了,自然不能无功受禄,责任转付给了你史大哥,这把剑当然也该送给你史大哥才对。”   小妹妹珠儿一脸正经地道:“这叫珠儿如何过意得去呀,听找母亲说,外公家中有的是天下名剑,我再向外公要一柄送给史大哥不就成了么?”   金瑛姑娘摇了摇螓首,话未出口,已被史莒拦着道:“金瑛姑娘你难道真把在下看作了逐利之徒,前来图谋你的宝剑,其实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你如真要这样送一把宝剑给在下,在下只有敬谢不敢,请你另请高明了。”同时返身欲行。   金瑛急得花容一变,急声道:“公子,且慢,小女子还有下情奉告。”   史莒止步正色道:“希望姑娘不要再谈此剑。”   金瑛长声一叹道:“公子要不接受此剑,珠儿又如何得与他外公相认啊!”   史莒一怔,道:“难道这是珠儿认亲的信物?”   金瑛姑娘道:“不错,这是珠妹认亲的信物之一,另外一件信物……”话声一顿,从“紫镖囊”内,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紫瓴蛇头的金缥,托在手中,接道:“这只‘紫领金镖’便是信物之二,这两件信物缺一不可,公子要是不接受这把‘紫晶皤龙剑’,珠儿怎能和她外公相认。”   小妹珠儿,眉儿一挑道:“真的,我母亲这样说过,我倒几乎忘了,瑛姊姊,我只好收回这把宝剑了。”伸手接过了“紫晶幡龙剑”,转向史莒道:“听我母亲说,我外公还有一个脾气,平生不愿受人点水之恩,你要不接受这把宝剑,我外公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我也不能耍你送了。”   史莒暗中作了一番计较,忖道:“事实如此,也只有先收下这把‘紫晶幡龙剑’再说了,待到得地头之后,再将此剑完壁归还也就是了。”   主意一定,当下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金姑娘了。”   同时,金瑛姑娘也把“紫镖囊”交给李焕然送了过来。   史莒一面收拾“紫镖囊”,一面握着小妹妹珠儿的小手道:“你外公住在哪里呢?”   小妹妹珠儿道:“听说在琼州岛,我可不知道确实所在。”   史莒在“梵净山庄”接触江湖人物至广,曾听说过琼州岛五指山中有一座紫府神宫,武功别出一格,与中原武林大相径庭,百年前曾大举进犯过中原一次,横扫九州,几无敌手,后来幸得一位隐名异人与紫府神君大战于洞庭君山,千招之后,仅以半招险胜而逐退了紫府之乱。   至今紫府神宫中人,虽再未踏入中原一步,可是中原武林对紫府神宫,却仍谈虎变色,余悸犹存。   史莒见了“紫晶幡龙剑”与“紫瓴金镖”都未想到紫府神宫之事上去,及听小妹妹珠儿说出她外公居住琼州岛,才不由大吃一惊,目中棱芒陡射,对金麻姑娘道:“金姑娘你真不知珠小妹的外公是谁么?”   金瑛姑娘的见识,哪能与“梵净山庄”出来的史莒相比,事先确是不知这些紫色兵器的来历,不免给问得一愕,道:“公子,小女子委实不知珠妹妹的外公是谁。”   忽然双目一亮,接道:“公子见多识广,可是从这些兵刃上看出了她外公的来历?”此女倒也心灵性巧,很快便发觉史莒语中有异。   史莒长声一叹道:“但愿珠妹妹的外公不是小生想象中的人,否则,他知道爱女被害之后,不知又要给中原武林带来多大的祸害。”   李焕然忽然全身一颤,脸色惨白地道:“史公子,在下有一句话,想和你单独一谈。”   举步向门外走了出去。   史莒追出门外道:“李兄也猜出了珠妹妹外公的身份。”   李焕然压低嗓子道:“公子想的可是琼州岛五指山的紫府神君?”   史莒点头道:“在下正是如此想的。”   李焕然忧心炽炽地道:“如果珠妹妹真是紫府神君的外孙女,公子可不可以放弃琼州岛之行?”   史莒剑眉一扬,注目道:“李兄此话怎讲?”   李焕然摇头道:“我觉得不宜再把珠小妹送到紫府神宫去,为了你史公子,也为了避免引起‘紫府神宫’借口入犯,对中原武林的寻仇。”   史莒星目炯炯,剑眉高挑,沉声道:“如果在下打消去意,李兄有何高见?”他话虽是这样说,但从他目色之中已可看出他的去意更是坚决了。   第二十八章 大我小我   李焕然讪笑一声,道:“为消除中原武林后患,预谋一劳永逸之计,依小弟之见,我们得想出一个从权之法,来安置珠妹妹,万万不可将她送到紫府神宫去,惹火自伤。”   史莒无由的一阵激动,剑后双挑,俊面一寒,道:“兄台可是准备替中原武林不屑之徒饰非,做那杀人灭口之事,哼……”   脸上现出了卑鄙之色。   李焕然羞愧地急声道:“史兄请不要误会,小弟哪有杀人之心!”话声一顿,又长长一叹,道:“小弟自知此话说出来有欠忠厚,但为整个中原武林着想,却有不得不言之责,尚望公子静心三思。”   史莒从李焕然羞愧的神色上看去,情知他实是一片由衷之言,不能说是全无道理,只是他的作法不合自已的心意而已,当时心中火气一息,另外有了计较,歉然道:“小弟一时计不及此,没想到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只知拘守小仁小义,倒叫李兄见笑了。”   李焕然只道史莒同意了他的看法,神情一畅:“但愿公子能和小弟一样,不计毁誉,为中原武林做一个无名英雄。”   史莒暗中有了计较,不动声色地道:“李兄准备如何安置这可爱的珠小妹?   李焕然道:“公子丰神玉貌,气宇轩昂,在‘梵净山庄’中必是大有身份之人,公子何不就在‘梵净山庄’之内设法安珠小妹?‘梵净山庄’人多热闹,想必珠小妹不会再念挂她从未见面的外公去了!”   史莒道:“如果珠小妹不能忘怀她外公呢?”   李焕然道:“这开导之责就得有劳公子多多担负了。”   史莒笑了笑,又道:“天长日久之后,万一仍被‘紫府神宫发现了我们的所行所为,岂不更惹他火上加油,恨上加恨,那p岂不更糟了?”   李焕然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怔呐呐道:“这……这…,。   只要你我守口如瓶,还会有谁知道?“   史莒仰头微笑道:“李兄,你不要忘了,还有珠小妹那当事之人。”   李焕然断然地道:“如果事情逼到了那一步,纵使把珠小妹囚禁起来,也应在所不惜。”   史莒剑眉一扬,暗忖道:“你们这些人怎样想的,竟想得和程中和对付我的手段如同一辙!”一时因已及人,大为珠小妹愤愤不已,冷笑二声,道:“难道这就再无后虑之忧了么?”   李焕然微微一震,脸上凝结住了。   史莒沉声又道:“你难道忘了,还有下手毒毙珠小妹她母亲的人,更还有暗中伤害金瑛姑娘的人,他们要不是有所图谋,会平白无故向她们下手?”话声一顿,语气更不客气地道:“他们既然有所图谋,目的不达,会中途罢手么?你这种用纸包火的办法,不发则已,一发起来,岂不更陷中原武林于情输理输,贻人口舌,百口莫辩之境。”   李焕然的脸色变得惨白了,双腿也轻微颤抖,惶惊难安地道:“这……这却如何是好?”显然,一时没了主意。   史莒长长一叹,道:“依小弟之见,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事情既然挤到这一步,成了不可避免之局,除了内外并进之外,只怕再无转圆之地。”   李焕然道:“何谓内外并进?请公子快快说来听听。”   史莒道:“所谓对外,自然是对‘紫府神宫’而言,我觉得我们对小珠小妹的事,不仅不能做那欺人自欺,忍心昧良之事,更要有承认过失的勇气,面对事实,将珠小妹送到‘紫府神宫’去,请求谅解,至于对内方面,就是如何缉凶,以行动表示我们的歉疚了。   李焕然喃喃道:“万一‘紫府神宫’不由分说呢?”   史莒慨然道:“仁至义尽之后,于心无愧,我中原武林何惜一战?”   李焕然如遭当头棒喝,肃然起敬道:“公子天人,振聋发喷,小的知过矣!”焕然改口,又把“小弟”二字改为“小的”,可见他此刻对史宫是如何的崇敬。   史莒谦逊地一笑,道:“在下不知天高地厚,狂言乱语,那里值得李兄如此谬赏。”   李焕然摇头赞口不绝道:“小的看公子贵庚不会超过二十岁吧!真是‘梵净山庄’出来的人不同凡响,人道有志不在年高,诚不我欺!诚不我欺!”   史莒到底年轻,受不住捧拍,面现得色地一笑,道:“实不瞒李兄,在下今年刚满十五岁,虚龄十六。”   李焕然惊讶得双日圆睁道:“这……这……怎么可能?”   史莒神色黯然道:“在下境遇非凡,所经所历,实不下了李兄三十春秋,说来满腹辛酸,哪有什么可钦佩的?”   话声一落,神情复朗,道:“言归正转,送珠小妹前往琼州岛五指‘紫府神宫’之事,已由在下负责前往,不必再提,至于内清查凶之事,却有劳李兄负担起一部分责任了。”   李焕然毅然道:“小的人微言轻,大的事不能做,如说跑腿送信之事,纵是把一双腿跑断,也义不容辞!”压低声音,又道:“公子如有什么信要送‘梵净山庄’,小的立可起程。”   史莒见他口口声声不离“梵净山庄”,眉头皱了一皱道:“在下不愿仰仗‘梵净山庄’之力,请李兄以后说话时把这‘梵净山庄’四字剔开。”   李焕然哪知史莒的用心,不免一愕,道:“公子…”   史莒不容他说下去,取出西令罗骥早先给他的那面“西令”,向他手中一塞,道:“李兄可认识此物?”   李焕然话声一顿,接着又呆了,自作聪明地道:“‘西令’,公子敢情是罗老前辈的高足。”   史莒不便多作解释,只简单地道:“请李兄执此‘西今’,往‘梵净山庄’求见罗老前辈,暗中请他设法追缉元凶,双管齐下”   李焕然迷惑地道:“暗中告诉罗老前辈?”   他倒是心细得很,听出话中有话,复问了一句。   史莒点头道:“是的,只可让罗老前辈一人知道,请李兄小心慎言。”   李焕然满腹狐疑,欲待再问,史莒已接着又道:“我们也进去了。”说罢,先回到了屋内。   珠小妹见史莒在外面耽误了半天才进来,眨着大眼睛笑道:“史大哥,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也是男子汉丈夫的行径么?”   史莒一红脸,道:“小妹妹,你想,我们能有什么话可呢?”   既不能承认,又不能否认,史莒施了一个以进为退的花招,掩饰了不安的心情。   珠小妹怔了任;笑道:“史大哥你真厉害,我想我就是再问你,你也不会说真话的,可是,你这一点却比不上我痛快,为什么不干脆说:”不告诉你!“’史莒开始觉得这珠小妹不大好对付,只得打了一个哈哈道:”小妹,你少使我头痛好不好!“珠小妹拍着小手大笑道:“你如果认输,我就饶了你。”   史莒皱着眉头陪着笑脸道:“好,我现在就认输,你让我们谈正事吧!”   珠小妹神色一黯,道:“你可是就准备上路了?”   史莒点头道:“小妹,你该如道,我自己还有自己事,不能多耽误哩!”   珠儿涎着脸道:“你让我和斑姊姊多聚一天好么?”忽然一头冲到金瑛姑娘怀中,哭了起来,看来她倒是一个非常重情感的孩子。   史莒见珠儿如此重情,脑个惊过一道灵光,忖道:“珠小妹这样重情感,我倒要好好和她接近接近了,说不定在她身上,就能发生一点‘釜底捆薪’的作用。”转念间,没口地笑着答应道:“可以!可以!你要怎样就怎样。”   珠小妹在金瑛怀中哭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改变了主意,道:“史大哥,我不要留下来了!”   史莒奇道:“又为了什么!”   珠小妹拭去脸上泪痕,道:“瑛姊姊受了重伤,一天要发作一次,痛苦得很,我要决议去找外公,好给被姊姊医伤。”   金瑛双眼一热,泪水像缺了堤防的洪水一般,滚滚而下,哑声叫了一声:“珠妹妹……”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史莒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向怀中摸了一摸,忽然双目顿忽毅然之色,一咬牙,掏出一只小瓷瓶,倒了半天,才倒出一颗“王稣丸”,送给金造姑娘道:“摸姑娘,我这里有一颗疗伤九药,说不定对你的伤势很有帮助。”   要知,彩虹女许萍为了造就史莒,把所有的“玉稣丸”都用光了,只剩下一颗,留作史莒保命之用。   现在,史莒为了一念同情,并获得珠小妹的友情,却大材小用地,用在不一定需要“玉稣丸”的金瑛身上。   他不敢说“玉稣九”的名字,怕惊扰金瑛与李焕然,含含糊糊的交给了金瑛。   他把“玉稣丸”交给了金瑛服用后,伸手携过珠小妹,安慰她道:“珠妹妹,如果我能治好金姊姊的伤,你还要不要留下来呢?”   珠小妹睁大眼睛,道:“你有这个本事么?”。   史莒笑道:“我的药已经给瑛姊姊服了,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要一个时辰,就可以知道了。”   珠小妹妹仰着小脸道:“我听瑛姊姊和李哥哥说,她的伤势很重,不是普道的药物医得好的,你那药丸一定是很名贵的了。”   史宫淡淡一笑道:“为了让你能和瑛姊姊多玩一天,再贵重的东西也值得。”珠小妹大哭一声,扑到史莒怀中道:“史大哥你真好,你真要医好了瑛姊姊的伤,我一辈子也感谢你,你要晓得,瑛姊姊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啊!”   史莒对珠小妹大起同病相怜的共鸣,当下也抱住她,轻言细语,道:“珠妹妹,我们大家都喜欢你,你将来不会忘了我们吧!”   珠小妹不住地点头道:“你们对我这样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   蓦地,小头一仰,恨恨地道:“我也忘不了我那表叔,我将来学好了本事,一定要杀了他。还有毒死我母亲的人和打伤瑛姊姊的人,我都饶不得他们。”   小脸上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充满了恨意和棱棱的凶光。   史莒心头一凛,觉得自己的责任更艰巨了。   金瑛的伤势在一个时辰之内完全痊愈了,四个人快快乐乐地欢聚了一天,给珠小妹留下了一个永远不可磨灭的记忆。   第二天,史莒把珠小妹打扮为一个男孩子,自己也恢复了“闻庄”闻公子闻非之的身份,大模大样地雇了一辆车,直达广东。   “闻庄”的声名,在三湘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闻庄的大公子,谁还敢惹,自然更没有人会对他稍存猜疑之心。   不要说一般人对他们不存戒意,就是暗中那股害死珠小妹母亲的恶势力,尽管不死心地在搜寻着珠小妹与金被,却做梦也不会想到史莒化装的闻非之身上去。   江湖上的人和事,原来就不可以常情常理来论,有时该平安无事的,却又偏会生出许多节来。   史莒本准备着在三湘境内出事的,结果连蚊虫都没有钉他们一口,就进入了广东境内。   入得广东境内,路程已去了一大半,史莒暗中吁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不少。   珠小妹也恢复了天真活泼的言笑,开始放刁拂野起来了。   珠小妹真懂事,知时识务,三湘境内她都忍住了性子。   到这时才放肆起来,使人又怜又爱,不忍拂逆于她。   他们在广东境内走了二三天,一件新的伤脑筋的事,困扰了他们,使他们大有行不得也哥哥之概。   敢情,他们一入广东境内,在言语上发生了极大的不便,起先在湘粤交界地区虽说困难,还勉强可以交换意见,入境越深,困难越大,最后,简直只有打手势说话了。   因此,珠小妹刚高兴起来的心情,突然被压制了下去。   真的,一个人语言不道,纵有天大的本事,又能玩得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珠小妹又不快乐了。   进一步,珠小妹脑中充满了恨意,恨毒了周围所有的人。只除了金被李焕然和史官三人。   史官的苦恼,那就更不要说了。   要知,史宫本有自已的切身之痈,艺业未成,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管别人闲事的资格。   他之所以搁下自己的大事,来帮助珠小妹,主要的原因不外有三点:其一,是推已及人,由于同情珠小妹而起,自己要是不管珠小妹这件事,可能珠小妹将被恶势力给整个地吞噬下去,以他侠义的心肠,焉能见死不救。   其二,是他看出了珠小妹这件事,背后隐伏着惊天动地的大危机,一个处理不好,便将引起一场惨烈无比的武林浩劫。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仁人之心,利在大我,而无私怨。   他体内流着南刀史烈杀生成仁,牺牲小我的热血,义利之分,朗然于怀,这种自然的品根,从小就在慈母循循善诱之下培养而成,根本不需经过内心激烈的交战,便能择善而行,暂时放开了自己个人的利害。   他原本安心尽一己之能,走一趟“紫府神宫”,凭着自己能言善辩的口才,消除“紫府神宫”的杀女之恨,以为中原武林消灾解祸。   自然,此行成败之机,有赖珠小妹的影响甚大。换一句话说,珠小妹对中原武林人物好坏之感,关系着中原武林今后的劫运。   因此,珠小妹心眼一不快乐,史莒能不为中原武林大起恐慌么!   为了环境所引起的苦恼,史莒在曲江一所旅社之内,足足停了一整天,没敢上路。   最后,他的苦恼被一个会说外省话的茶房发现了,这茶房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建议。建议他干脆改由水路,直放广州府,然后再乘海轮转琼州岛,便可减少一路投宿问路的麻烦。   珠小妹一听有海轮可乘,这下可乐了,便嚷着要走水路。   史莒为了讨好珠小妹,同时也觉得那茶房的建议相当有理,于是,便作了走水路的决定。   那茶房为人可真好,甚至抛下自己的工作,陪同史莒到码头上包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更特别嘱咐那船主,到了广州府之后,务必再帮史莒找一条可靠的海轮,把他们送到琼州岛去。   一切办妥之后,大家都有说不尽的高兴。   当晚,史莒请那茶房喝了不少,自己也醉熏熏地睡得非常舒畅。   睡梦中,史莒似乎听得珠小妹惊叫了一声,待他一震而醒之后,只见床头小床上已不见了珠小妹,再吓得他满头大汗,就床上一式“秋雁穿云”,射出窗外,点足上了屋脊。扫目一阵搜视,旋见他冷哼一声,身如惊鸿掠影,消失于夜空之中。   第二十九章 防不胜防   空谷跃上屋脊,居高临下,垫足旋身向四周扫视一遍,果然隐隐看到一条人影在二三十丈之外,飞奔而去。   他不想大声喝止,忽的心念一功,付道:“彼暗我明,防不胜防,纵是夺回了珠小妹,一路前往琼州岛日子还长,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总是一件惹烦之事,不如一路暗跟了下去,想法子把他们一网扫尽,以绝后患。”   所以,他临时变计,冷笑声中,隐藏起身形,暗蹑追去。   他的功力比那前行的人影,高明得太多,不过三三十个起落,就追得只离那人二丈左右了。   那人兀自毫无所觉,头也不回地奔行不已。   这时,史莒已看出珠小妹被那人挟在胁下,一动不动,想来定是被点住了穴道。   他暗中跟着那人过房越屋奔出南门,只见前面一片开阔稻田,伸展出去至少百数十丈,前面那人竟舍开大路,从稻田之中穿越而过。   方向,也改了偏西。   史莒到得城边,忽然停步藏身,凝目注定前面那人。   只见前面那人奔出十丈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夜暗之中虽看不出他停身不前的动作,史莒却了然于心,知道他一定是利用这开阔无道的地形,一察身后有无追踪之人。   如果稍一大意,就难免被他识破了。   史莒年纪不大,由于经常陪伴程中和的那几位公子小姐你追我躲地弄惯了,对于这些诀窍,早就习惯成了自然,根本不容易上这种当,所以,应付得恰到好处。   前面那人,回身不见有人蹑来,自得地发出了一声大笑,方向又一变,改投东南飞惊而去。   史莒又等了片刻,只见附近又一连现身出了三条人影,跟着那人驰去。   史莒暗笑道:“你们这些诡计,我十岁时候就学会了,岂会再上你们的当。”当下,再不犹豫,认定东南方向,疾掠追去。   哪知他身形消失不久,在他停身后面不远处,又暴起一条人影,跟着在他身后紧缓而去,江湖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一山更比一山高。   史莒一路追踪越过了田野,进入一片山陵地带,但见山岭重重,树木葱郁,倒是极为幽僻的地区。   深入山中走了里许光景,忽见一道灯光从密林之内透出,心知已经到了地头,这折身从斜刺里射了出去,绕了一个大圈子,转到房子的另一面,才转身屏息地向那房子接近。   这份机警多智,只看得那蹑在他身后之人,又是赞叹,又是心惊。   这是一栋颇为宽大的茅屋,他接近的方向,是后面柴房,邻接柴房就是厨房,厨房里灯光与灶中的柴火光连成一片,把一个厨房照得道明。   这时,正有两个人在调理酒菜。   听他们说话的口音,竟然都是外省人,谈的都是男女酒肉之事,没一句正经话,不值得一听。   史莒闪身没入柴房暗影之中,正好另一边就是一间厅堂。   珠小妹的话声,正从那厅堂之内响了起来,透过有缝隙的泥墙,传入史莒耳中。   史莒听见珠小妹的话,不由乐得暗中笑了。   他从墙隙缝瞧向内去,只见珠小妹不仅没有丝毫怕意,而且还绷着一张小脸,哼哼嘿嘿地对着五个汉子直发威。   五人之中,有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年人,高瘦个子,三角脸。   嘴上有几根山羊胡子,穿着一件闭花长袍,看样子,似是一位有钱一的人。   瘦脸堆起着海浪似的皱纹,眯着眼,说他是哭也好,笑也好,反正都非常像。   另外四人,也没有一个人打扮是相同的,有走方郎中,有算命的,有船夫,有茶房,四人四种身份,不,加上那老者,该说五人五个身份。   史莒一瞧清那茶房和船户,便不由心中有气,暗骂一声,道:“好东西,今天非向你们要点公道不可。”   敢情,那茶房就是帮他找船的热心人,而那船夫也正是包送他们到广州府的船主,你说这叫他见了,怎得不气?   这时,只听珠小妹哼声冷笑,道:“哼,你们的话我懒得听,反正你们把我抢来,就不是好人,你们要不把我送回闻大哥一起去,纵是帮我找到了外公,我也饶不了你们,非叫我外公杀了你们不可。”   史莒改用闻非之身份时,曾嘱咐珠小妹说在人前叫他闻大哥,所以珠小妹这时对他改了称呼。   从珠小妹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们好像对珠小妹说过了一段话了,史莒绕了一段路,来得稍迟,错过了时机。   这一下,可把史莒弄糊涂了,一时之间他竟无从判断这些人对珠小妹此举的动机和出发点是善还是恶。   那锦袍老人呵呵笑道:“小妹妹,你讲不讲理,我们好心好意地要送你去找你外公,你能这样对待我们么?”   珠小妹鼻子一哼,道:“活该,谁要你们多管闲事。”   五人同是一怔,不由愕然相对,这小丫头要是真那样来一手,不但白费了心血,简直就是惹火自焚。   忽然,那走方郎中张中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珠小妹莫名其妙,刚嗤了一声,只觉腰间一麻,人便昏睡了过去。   她被那走方郎中出手一指,点了睡穴。   那走方郎中点睡珠小妹之后,面色一正,道:“各位都听到这小丫头的话了?”   那茶房一脸馅笑,道:“是!是!是!这小丫头童言无忌,我们不可不虑。”   那走方郎中看也不看那茶房一眼,转向那锦袍老人道:“王九,这里是你的地面,你有什么意见?”   那锦袍老人哈腰道:“属下没有意见,但凭五爷指示行事。”   那走方郎中注视了那锦袍老人好一会,道:“你真能如此忠心耿耿,无怨无尤,本席将来一定替你在尊者面前请求嘉奖。”   那锦袍老人颜欢色笑道:“多谢五爷栽培!”   那走方郎中一摆手道:“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之赏。”顿了顿,声音变得冷冷的道:   “现在,你可把曹大个先杀了。”   那茶房惊得全身皆颤,慕地退了五步,人已到门口,结结巴巴地道:“五爷,小的没有出错啊!”   那走方郎中道:“这个本席知道!”   那锦袍老人躬身道:“那么五爷就饶了他罢!”   那走方郎中面孔一扳,道:“王九,你可是想说情?”   那锦袍老人一凛道:“属下不敢!”   那走方郎中忽然笑脸一开,转对那茶房道:“曹大个,这回你确实没有做错事,可是这小丫头很是恨你,你该知道这小丫头对本帮的重要,为了她,希望你能为本帮委屈一些。”   那茶房曹大个全身抖个不住,却是不敢妄生图逃之念,生怕死得更惨,哀告道:“小的家小尚望五爷放过。”   那走方郎中笑道:“这个你无需放在心上,须知你今日之死,乃是光荣殉职,得获恩恤,你安心地去吧!”话声一落,向锦袍老人微一示意。   那锦袍老人大步向曹大个逼去,道:“曹兄放值价些!”   曹大个凄然一声长叹,道:“当初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话中有着说不尽的悔恨。   可是为了自己的家小,却不敢用激烈的诺言与行动,以表示心中的愤撤。   锦袍老人“嘿’嘿!”两声冷笑,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要放明白些!”   右掌一扬,打在那茶房心口之上。   那茶房双眼一翻,倒地口吐鲜血而死,哼都没有哼得一声。   那锦袍老人拍了一拍双手,正待回身复命,只听那走方郎中又有了笑意,道:“还有朱涛,也有劳贵舵主了”   朱涛是那船夫,木然道:“五爷……”   那走方郎中笑道:“多言无益,本席的话也没有再说第二遍的必要。”   锦袍老人大喝一声,道:“朱涛你这就不聪明了!”   身子一闪,掌力已经递到了那船夫胸前。   那船夫晃身斜出一步,让开了当胸那一掌,右手也已经抬了起来。   蓦地,忽听那算命的冷哼了一声。   那船夫凶悍之色顿失,垂手闭目待毙。   锦袍老人心恨那船夫意图反抗,第一掌只落在那船夫肩胛骨上,只打得那船夫厉叫一声,倒在地上。   第二掌,锦袍老人才结果了他的性命。   锦袍人老人结果那船夫之后,脸上犹带愤愤之色,“呸”的吐了那船夫一口口水,一回头。却见那算命的不知何时挡住了门口。   他心中一阵猛跳,脸上颜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颤声道:“二位走方郎中哈哈笑道:”王九,你算得了是一舵之主了,我想你不会要我们兄弟动手的吧!“锦袍老人双目之中棱芒陡射,在走方郎中与那算命的二人脸上溜来溜去。   那走方郎中脸上的笑意是更浓更盛了。   那算命的却忽然流下了两行清泪,滚滚而下,要不知他心医之人,只道他心慈手软,不忍向那锦袍老人出手。   其实,他与走方郎中正是心狠手辣的哭笑双煞,走方郎中笑煞蔡假仁除非不笑,一笑便有了杀人之心,而这位算命的哭煞汪培恶正相反,要不流几滴眼泪,杀起人来便有未尽其兴之感。   锦袍老人忽然栗悍之色一敛,道:“属下绝无分功之想,尚望二位使者,饶过属下一命,今后属下自有一份心意,报答二位使者不杀之恩。”   走方郎中笑笑道:“王九,你看我们兄弟可是怕你分功之人?”   锦袍老人愕然道:“那么,二位何以容不得在下?”   走方郎中笑意更浓道:“你要不死,你不觉对不起你这两个手下么?”   算命的厉笑一声,道:“王九,你该知道本席的为人,要不是总算有点交情,你想会让你自己了结本席么!”   锦袍老人神情猛震,心知这哭煞的为人,一动起手来,非把对手折磨个够,绝不痛痛快快的取人之命。   他心里有数,他的工夫要能抗拒对方二人,也就不会在此当这起码小舵主了。   生命要紧,但死前的折磨更受不了,他凄厉的一阵惨笑,道:"二位真够交情,属下一辈子也忘不了。“   言罢回手一掌,向自己心口反拍而下,左手一翻,突向哭煞算命的打出一团黑雾。   锦袍老人左手暗器出手,右掌已落到了自己心口,惨笑未落,人已倒地死去。   哭煞算命的真还没有想到那锦袍老人临死反噬,向他打出了仗以成名的“五毒砂”,一时措手不及,只好使了一招有失身份的“懒驴打滚”危乎其危地堪堪逃由锦袍老人的杀手。   当他满怀恼怒扑问锦袍老人时,锦袍老人早已口角流红,一命归阴。   只恨得他抬脚向锦袍老人的头上跺了下去,锦袍老人的头被他一脚之力,顿时脑浆四射,溅满了他一身。   他的火气更大了,第二脚又踏下去了。   走方郎中笑声中喝止道:“老六,不要把一身搞脏了,等会不好应付这小丫头。”   算命的闻声缩脚,道:“这与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走方郎中道:“你把长袍脱了,把身上的污血揩了,戴上一张人皮面具,看我的就是了。”   说着,他自己也脱去了长袍,戴了一张年轻人的面具,待得算命的收拾好了,仰手向珠小妹身上拍去,手到半途,忽然一皱眉头。   收手道:“还有厨房里的两个几乎忘记了。”   算命的接口道:“是我的!”   晃身扑入厨房之内。   厨房里那两个做饭的,哪有听不到外厅打打闹闹之事的,早就溜之乎也,逃得不知去向了。   算命的杀人之瘾刚刚勾起,却失去了下手的对象,恼怒得一掌把灶都打坍了,才恨声连连回到外厅。   走方郎中拍开了珠小妹的穴道,以非常和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叫道:“小妹妹,小妹妹,醒醒!醒醒!那些恶人,都被我们兄弟杀的杀了,打跑了的打跑了你不用再怕。”   珠小妹大而圆的眼睛骨碌碌的一转,睁开来。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年纪比闻大哥大不了多少的和颜汉子。   再向四周望去,只见地上倒毙了三个人,那算命的和走方郎中都不见了。   珠小妹跳下椅子,行了一礼,道:“谢谢二位大叔!请二位送我回城里去吧!”   笑煞走方郎中蔡假仁携起珠小妹的小手道:“小妹妹,听你的口音不是这里人呀,怎会来到这里?’”   珠小妹道:“我是跟我闻大哥来的。”   笑煞汪培恶道:“哼,你那闻大哥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你,让你被恶人擒了来。我看你也不用去找他了,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好了,免得再被坏人欺负。”   珠小妹小眉毛一扬,急道:“我要找闻大哥!”   笑煞走方郎中蔡假仁笑着道:“小妹妹不要急,我们救了你,自然会把你送还给你闻大哥的。”   珠小妹道:“那我们快去呀!闻大哥不见了我,他不知要多么着急哩。”   哭煞算命的汪培恶道:“如果你闻大哥急着找你,已离开了原地方,叫我们倒哪里去找他?”   珠小妹一愣,道:“这……”   笑煞走方郎中蔡假仁笑道:“没有关系,我们尽量替你去找闻大哥,如果实在找不到他,我们再从长计议可好?”   珠小妹双眉一皱,低下了头,眼光落处,忽然瞧出哭煞所穿的鞋袜似乎非常眼熟,再向笑然走方郎中瞧去,突然间,一声娇笑从她口小飘起,接着她人影一闪,向哭煞算命的汪培恶射去。_哭煞算命的汪培恶只觉脸一凉,一张人皮而具,已被珠小妹揭了下来。   哭笑双煞几曾料到珠小妹还有一手看家本领,毫无防范之下,自是被珠小妹一招就得了手。   珠小妹一招得手,一面夺门而逃,一面“呸”的一声,骂道:“你们想骗姑娘,那还差得远哩!”   哭煞算命的汪培悲狞笑一声:“小丫头,你这是自讨苦吃。”   双脚一顿,形同恶狼,双手前伸,十指如勾,疾向珠小妹抓到。   珠小妹一矮身,就在门里消失了。   可是暗影中,有人接上了话道:“欺负一个小姑娘,算得是什么人物?”   接着一声朗笑,闪出一条人影,挡住了哭煞算命的汪培恶的进路。   来人一身斯文打份,腰中系着一把宝剑,剑眉双挑,目射寒光,人似玉树临风,但却薄怒生威。   哭煞算命的汪培恶倒身后退,看清来人是化装的史莒,狞笑一声,道:“姓闻的小子,你以为我们真的怕了你‘闻庄’么?那你是未免太不知自量。”   敢情他们在掳劫珠小妹时没有暗中向史莒下手,是因为目前还不想与闻庄正面为敌。   第三十章 陈堡遗珠   史莒跨步进入厅中,一按剑柄,道:“两位该后悔没有对在下下毒手了。”   笑煞走方郎中蔡假仁笑道:“闻公子你要想死还不容易么!”   一顿,喝道:“老六,顾不得上头的意思了。”摇手击出一条六尺软鞭。   哭煞算命的汪培恶呜呜地道:“要依我早就把他杀了,小子,拿命来!”摇肩取下一把单刀,右手一抖,便向史莒横扫过来。   史莒手中剑光一起,身子一侧,让过刀锋,直欺而进,幻起一片剑影,分取哭煞算命的前胸三处大穴。   哭煞算命的汪培恶刀势陡变,反挑而上,削向史莒腕脉。   同时,笑煞走方郎中蔡假仁的一条软鞭,经过内力贯注之后,有如一根六尺的铁棍直点过来。   史莒一声朗笑,展开北剑程中和的那套一元剑法,猛如狮虎,一出手就全力抢攻,迎刀,拒鞭,剑光霍霍,和哭笑双煞斗在一起。   哭笑双煞算得上是近年崛起的凶人,说功力已可列入一流,二人围攻史莒竟占不到半招先手。   史莒以一敌二,一时之间也莫想马上制胜。   何况,史莒还不想当场把对方二人杀死,他还准备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消息,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物?有些什么企图?   是以,更不能放手施为。   珠小妹逃入厨房之内,回头不见哭煞算命的汪培恶追来,却见史莒与那对凶人打在一起,回到门口,拉开嗓子,替史莒打气加油。   史莒与哭笑双煞激战之中,忽听珠小妹笑声突止,惊叫了一声:“闻大哥……”   叫声由近而远,显然,又出了什么纰漏。   史莒一惊之下,便再无心与哭笑双煞缠斗了,突然使了一招“雾起云生”,逼得笑煞走方郎中蔡假仁向后追了两步。   他一剑又逼追哭煞算命的汪培恶,翻身一跃,射人厨房之内,循声急追而出。   饶是他当机而断,应就奇速,当他从后门追出时,亦仅见一条人影向西北方向隐去。   史莒不稍迟疑,一伏腰,尽全力追了下去。   这时,天色更黑了,以史莒的功力,数十丈之外,也甚难辨物。   幸好那珠小妹不停地发出一二声呼叫,引导着史莒一路追了下去。   前面那抢珠小妹之人轻身功力极高,史宫用上了全力,也只能保持原有的距离,无法接近一步。   不过,后面哭笑双煞的喝骂声,却是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把他们甩脱了。   史莒赶一程,不由得剑眉斜飞而起,猛吸了一长气,咬牙道:“我就不相信追不上你。”   身形陡的疾如怒矢离弦,快了一倍不止。   史莒这一加快速度,不过片刻之问,就已察出前面有条人影,在离他不过七八丈左右之处,如飞疾驰。   史莒再不能不出声了,一声:“站住!”   提起全身的真力,又加快了不少,身子在空中一个盘旋,便到了前面那人身后上空。   前面的那人忽然停身“咦!”了一声:“非侄,真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待,你的功力精进得好快呀!”话声中,人也转过脸来。   史莒一路纳闷,飘落在那人身前不远之处,只见那人身着土色长衫,面容消瘦,向他含笑点头不止。   史莒心念一转,猜出十之七八,这人一定是闻大哥的熟人了。   进一步更不难想出,这人一定是来暗中来相助自己的。   可是,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不由得一阵作难,呆住了。   那人眉峰一蹙,道:“非侄,你在转什么念头?”话声一顿,又道:“随我来。”   回身向一处山崖走去。   史莒一面脑中筹思应付之策,一面跟着那人走去。   那人走到石壁前面,伏身进了一个石洞。   史莒走到洞口,看出洞道是斜向下边伸展,当下一顿脚,跟了进去。   这个洞道,并不很长,转了四五个弯,忽然,洞势一宽,现出了灯光。   里面已有三个人围着一盏灯先,盘坐在地上,正又吃又喝的谈笑生风。   前面那人脚步声,惊动动了那三个人,一齐回头张望,一齐开口道:“徐兄,为……”   他们瞧清了那人手中多了一个小姑娘,话声一顿,改口道:“真有你的!”   接着都站起身子,迎了上来。   史莒向那三人打量了一眼,只见:一个是五十出了头的癞头花子,脸色腊黄,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却亮得像朗星一般,棱芒逼人。   一个是庄家汉子,又粗又壮,站在那儿遮住了史莒半边视线。   另一个是武师打扮的人,短小精悍,极为打眼。   这时,那引史莒到来之人,把珠小妹放落地上,珠小妹一动也不动,敢情当史莒追上那人时,那人临时出手点了珠小妹的穴道。   怪不得,史莒后来未见她出声呼叫。   那人向史莒一招手道:“非侄,过来见过。”   一语未了,忽然双目一瞪,怒喝道:“你是谁?胆敢化装闻少庄主,招摇撞骗!”   那人话声出口,只见另外二人,未招呼便即身形前动,堵住了出路,不让史莒妄图脱逃。   史莒脸戴着闻非之送给他的人皮面具,就是在“梵净山庄”   都未被人发现他的真面目,此人何人?怎能如此利眼?再看另外三个人,闻声应变,快迅异常,暗中微微一震,觉得这四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不出提起全身功力,暗中戒备。   他暗中戒备,外表却是不露声色,镇静如恒,目中棱芒闪射,在那人脸上一定,从容不迫地朗声说道:“老前辈明察秋毫,晚辈敬佩无已。”话声一沉,接道:“不错,晚辈是戴了人皮面具,但并不如老前辈所说的有意蒙混,不知老前辈可愿听我一言?抑是不容晚辈分辩?”   不卑不亢,有软有硬,敬人不是怕人,只因那人曾口口声声叫他非侄,料与“闻庄”极有关系,他不得不先站稳脚步,以免失礼,被人看轻。   那人料不到史莒如此沉练,不由一怔,讪笑两声,目光自那三个同伴脸上掠过,惊讶之色,代替了脸上的盛怒。   他何等身份之人,想不到一开口就给人压住。   癞头花子迎着那人的目光,摇头大笑道:“这小子不简单,不留兄,今天可不能丢人呀!”   史莒一震,连忙躬身道:“原来是幻影神龙徐老前辈,这就怪不得晚辈无以通形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易容之学为当代一绝,不要说史莒这人皮面具是闻非之所制,而闻非之又是幻影神龙徐不留一手调教出来的,就是旁技别派,举凡易容之术,也莫想瞒得过此老法眼一照。   幻影神龙徐不留更是大吃一惊,愣然道:“台端到底是谁?   何不以真面日相见。“   史莒一抹脸,取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日,英朗之气更胜间非之,只是年纪轻得多了,眉宇之间犹未尽脱稚气。   幻影神龙徐不留等四人瞠目以对,久久才听幻影神龙徐不留强自压住惊震的心神,敞声一笑,道:“老夫等有眼无珠,不知少侠上下如何称呼?”   史莒左右一瞥道:“晚辈理应先行拜见各位前辈。”他不怕事,可是也不敢惹事,能避免的总是尽力避免,所以,他完全弄清对方四人身份,才能决定应付之策。   幻影神龙徐不留伸手先指着那癞头花子道:“这位是丐帮四象第二位,木丐林永森老弟。”   史莒抱拳道:“久仰林大侠枯木掌称绝一时,晚辈失敬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介绍那武师打扮的人道:“这位是黄山陈家堡顺风行者候奇候大侠。”   黄山陈家堡乃是东幡陈愕的根据地,东幡、西令、南刀、北剑为中原武林四大砥柱,黄山陈家的人,和“梵净山庄”程家的人一样,令人刮目相看。   史莒向顺风行者候奇道了景仰,幻影神龙徐不留接着替他引见那庄家汉子,道:“这位是翻天手卓不群卓大侠。”   个个都是江湖有名有姓响当当的大人物,不论他们的立场如何,至少,行事不会不顾虑自己的身份。   史莒放了一半的心,自报姓名道:“晚辈无名小卒,姓史名莒,得瞻各位前辈风采,幸何如之。”   确是无名小卒,四人歉然一笑,真还不知道江湖上有这样一位后起之秀。   忽然,那翻天手卓不群虎目一凝,盯在史莒脸上,人却向幻影神龙徐不留问道:“徐兄,前些日子小弟似听说‘梵净山庄’出了一件小事,那……”   史莒朗朗一笑,截口道:“不瞒各位前辈说,在下就是那当事人之一的史莒!”   那四位大豪同是一怔,幻影神龙缓缓的道:“原来是小兄弟你,老夫虽是略有耳闻,但所知不详,好像还有一位何妈……”   史莒肃容道:“那是家慈!”   四人啊了一声,了然于心。   敢情“梵净山庄”当初发出的“英雄今”,是以何妈为主的,史莒当时并未受到重视,及至史莒大显身手引起注意之后,又一直都在“梵净山庄”监视之下,后来他母子到了“闻庄”,事情也就告了一个段落,而这件事在“梵净山庄”说起来,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所以纵使内心紧张,在外表上却不得不淡然视之。   因此,不是“梵净山庄”直系势力以内的人,未敢普遍惊动。   幻影神龙徐不留因“闻庄”而及“梵净山庄”,不能算是外人,但他却正好当时因事跑了一趟八桂,故所知和外人一样,有限得很。   他还是因为路上遇见了陈家堡的顺风行者候奇。说是闻非之管了一件闲事,请他出面处理。   以他与闻非之的关系,那还有什么说的,而且是非出面不可。   所以他当即一拍胸脯,自告奋勇跑去找史莒化装的闻非之,只因去迟了一步,未能和史莒照面,直到来到这洞府之内,灯光下,才看出这闻非之有了问题。   现在问题之中,又有了问题,幻影神龙徐不留不禁感到踌躇了。   木丐林永森,顺风行者候奇,翻天手卓不群为的是珠小妹,倒不关心史莒与“梵净山庄”之间的纠葛。   只有幻影神龙徐不留,两件事都有道义上的责任,而他又亲眼看到了这位史莒的功夫,凭他个人,真还不一定能占得上风。   以他们这等有身份的人,岂能对一个年青后辈出手围攻。   就是他们能说得出口,只怕同行三位也不一定会出手。   何况他根本无法出口,自损名头。   史莒瞧着幻影徐不留那种作难神色,微微一笑,道:“徐老前辈可是有意把晚辈擒同‘梵净山庄’?”   幻影神龙徐不留瞧了史莒一眼,道:“这……”   史莒道:“晚辈可以告诉老前辈一件事实,闻非之大哥与晚辈已是兄弟相称,这副人皮面具,就是闻大哥特为晚辈专制的,老前辈只须拿去仔细一看,便不难从这面具上,证实晚辈之言。”   言罢,将人皮面具双手递给幻影神龙徐不留。   幻影神龙徐不留细察了一番史官的面目轮廓,又检查了一遍那人皮面具的里衬,确是经过精密设计的特制品,事实俱在,他不能不信。   当下眉梢一锁,叹道:“非之那孩子大胡闹了!”把人皮面具交还了史莒。   史莒道:“闻伯父并不与老前辈的想法一样哩。”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愣道:“闻一凡他知道你与非侄订交之事?”“史莒道:“闻伯父何止知道,闻大哥乃是奉命而替晚辈特制这付人皮面具的。”   幻影神龙徐不留瞧了林永森等三人一眼,道:“三位请恕小弟出言不加检点!”   林永森等三人一笑,同声道:“徐兄放心,这是你们‘南’‘北’二家之事,我们无意过问。”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了声:“”多谢!“接着声音一沉道:”史少侠,你是说闻一凡不借与程中和作对,暗中庇护你们母子?“   史莒道:“晚辈不敢这样说,但闻伯父极是同情晚辈母子。”   幻影神龙徐不留大声道:“为什么?”   史莒道:“这个么……晚辈有难言之隐。”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脸迷惑之色,沉吟不语。   史莒又道:“老前辈如不相信晚辈之言,晚辈纵是掬诚相见也是片面之辞,言多无益,老前辈如信得过晚辈的话,又何必多问?”话声一顿,肃然道:“不论前辈现在心中作何感想,难道前辈就不能看在非之大哥的份上,暂且高抬一次贵手么?”   幻影神龙徐不留霍然心动,忖道:“看来此子言谈举止,佼使出众,要非有过人之处,不要说逃不出‘梵净山庄’,就是三湖境内也寸步难行,其中定有莫测之机,我倒不可冒失从事,误了一凡大哥。”   此念一生,幻影神龙徐不留眉峰顿朗,哈哈大笑,道:“老夫不敏,多谢少侠开导,但愿我们再次相见时能是好朋友。”   史莒恭声道:“老前辈一定不会失望。”   幻影神龙徐不留笑了一笑,指着珠小妹接道:“史少侠带了这位小妹妹意欲何往。可否明白见示?”   史莒道:“这位小妹妹是老前辈何人?”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故人之后!”一顿,“咦”了一声,道:“少侠莫非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   史莒道:“晚辈只知道一半。”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皱眉头道:“少侠此话怎讲?”   史莒道:“晚辈但知珠小妹的外祖父来历,而不知其父系方面乃是何家。”   幻影神龙徐不留笑向顺风行者候者道:“老弟可否把话向史少侠说明?”   顺风行者候奇迈前一步道:“史少侠当真不知珠儿的父亲是谁?”   史莒道:“珠小妹唯独不告诉在下,有关她的家世出身。”   顺风行者候奇道:“她向你说了些什么?”   史宫道:“她只说她的离家是为了家庭问题。”   顺风行者候奇神色一震,接口道:“少侠可想知道珠儿的出身来历?”   他如此接话,显然是不愿史莒把话说得太明白。   史莒微笑道:“固所愿也,洗耳恭听。”   顺风行者侯奇长声一叹,道:“不瞒少侠说,珠儿实是敝堡陈堡主长公子陈少尘之独生爱女。自她母子出走之后,老堡主几乎急疯了,老夫便是奉命专为迎接珠儿母子回堡的。”   史莒摇头笑道:“只可惜老前辈迟来了一步…”   顺风行者侯奇双目精光一寒,道:“少侠莫非不相信老夫的话”’史莒道:“晚辈岂有不相信老前辈之理,只是据晚辈的了解珠小妹绝不愿再回陈家堡去。”   顺风行者候奇冷笑一声,道:“少侠难道也不愿他们祖孙团圆?”   史莒剑眉一轩,道:“晚辈确有此意!”   听了此话,对方四人无不勃然变色,眼中充满了怒火。   第三十一章 先兵后礼   史莒视若无睹,兀立如山,神态悠然,一种莫测高深的微笑,隐现在眉梢眼角之间,使人对他凭增了几许神秘之感。   顺风行者候奇怒不可遏,双肩一晃,倏进数尺,喝道:“清官也难断家务事,你这局外之人,凭的是什么,老夫偏不信邪,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右臂一抬,就待挥掌劈出。   史莒昂然不理,朗目精芒四射,向四人脸上一掠道:“各位准备用车轮战法抑或准备以多为胜,晚辈无不欢迎赐教!”   史莒自幼在“梵净山庄”长大,哪一种江湖人物没有见过,深知千百种个性的江湖人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爱名胜于惜命。   他自如一人绝非这四位当代高手之敌,而他为要达到目的,又不得不显露一手,以免对方真的把他当做后生晚辈,生出轻视之心,减弱了他说话的力量。   因此,他有先兵后礼的腹案,也有人单力薄的顾虑,于是以进为追,用言语相激,造成有利的情势。   史莒这一手,用在这批成名人物身上,真可说是百试百灵,以他们的身份,纵然看出史莒别有用心,也非拍着胸膛把这口苦水咽下去不可。   史莒话一出口,幻影神龙徐不留的眉头,先就皱了起来,尽管心中了然,也不得不发出一阵朗笑,不用言语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顺风行者候奇是东幡陈锷手下极力倚重的高手,有着九头太岁钟竞年在“梵净山庄”一样的地位,就是大门派掌门之人,对他也都有一份敬重,如何受得住史莒这种明激暗扣的话,只气得全身止不住颤抖,向三位同伴,作揖发话道:“多承各位仗义相助,陈家堡铭感于怀,小弟如再保不住珠儿,陈家堡也该在江湖上除名了,请各位退后数步,给小弟一份全脸。”   话说得很绝,谁耍插手,谁就不是陈家堡的朋友了。   只听得史莒心中一乐,舒眉暗笑。   在场三人,除了幻影神龙徐不留多少见过史莒一部份功夫外,另外三人,真还没有把史莒放在服中,当下同声哈哈一笑,道:“现在年轻人真本领没有,一股狂傲之气,倒是可吞河岳,实在令人兴悲慨叹,好!好!侯兄就指教他两手,算是给后生晚辈一个教训。”慢吞吞的各自退到洞壁旁边。   甚至,连洞口也让了开来。   这不能说是他们自大,实在他们在江湖上都有这种身份。   史莒内心之中,无由的兴起一点歉疚。   顺风行者候奇到底不愧是一位成名人物,就这片刻之间,心头的怒火,已被压下去,显出一副宁静的神态,道:“少侠,请!”   史莒星眸向顺风行者侯奇脸上一注道:“昨辈既承赐教,不胜光荣之至,但在未动手之前,还想向老前辈对一句话。”   顺风行者候奇暗暗忖道:“看这少年之人,气定神闲,似乎大有恃仗,倒真不可大意了。”   转念之下,神色微显凝重地道:“少快有话请讲。”   史各道:“请问老前辈,我们是一搏分生死?还是点到为止?”   顺风行者候奇敞声大笑道:“老夫痴长少快三四十岁,要不能在三十招内略占上风,何颜再战,当然自愿认输,珠儿之事,老夫也无颜过问了。”   史莒道:“只是老前辈不再过问了?”   顺风行者候奇陡地一翻眼,道:“老夫并非陈家堡当家人,岂能对少侠作那过分的承诺。”言下之意,是说不能担保陈家堡其他之人,不来找他要人。   史莒一笑拱手道:“老前辈出哀之言,就此晚辈已是感激不尽。”   礼貌中仅见棱角,好像已是胜算在握。   顺风行者候奇心头暗凛,忖道:“只怕今天要糟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方地一笑,又道了声:“少侠,请!”   史莒解下腰间宝剑,靠着洞壁放下,一错双掌道:“恭敬不如从命,你我无怨无仇,晚辈就以双掌,就教一二!”   解剑之举,不但显得他自己心地光明,同时也表示了他对在场之各人的尊敬,相信他们不会乘机对他出手。   没有动手的现在,他的气势已是在这几位成名人物的心理上发生了夺人的影响,令人又惊又佩。   史莒话声一落,欺身直上,一式“童子拜观音”,接着,走洪门踏中宫,向顺风行者候奇劈出一掌。   “童子拜观音”,尽的是晚辈之礼,走洪门踏中宫,显的是分庭之力。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史莒这分沉练有节,已是隐具了一大宗主风度。   顺风行者候奇倒抽了一口冷气,来而不往,非礼也,巧妙绝伦地避过史莒一掌,端的干净利落,不愧名家身手。   史莒朗声大笑,道:“得罪了!”   掌式一变,以攻为守,展开一轮凌厉的掌法,一招接着一招,一步紧逼一步把顺风行者候奇罩在掌风之内,又是一番气象。   顺风行者候奇因史莒以礼相敬,身为成名前辈,哪能出手就是煞着,一念之差,先机尽失。   史莒一轮急攻,掌法劲力,无一不可圈可点,逼得候奇非全力应付不可。   所谓应付,自非主动,既非主动,即难发挥所长,以短敌长,已是自绝于胜利之机。   何况,史莒纵是让他尽展所长,也不一定敌不住他的三十招。   而史莒不让他有尽展所长的机会,用了一点心机,无他,是使顺风行者侯奇事后自认败得冤枉,能有一份心理上的自我安慰而已。   片刻之间,二人越打越快,史莒奇招迭出,极尽抢先之能事,顺风行者候奇沉练稳重,守得毫无破绽,可是扳不回先手。   要知武林高手相搏,胜败之机系一发之微,先机一失,要想反败为胜,决不是二三十招可以办得到的事。   这种情况,只看得木丐林永森不是不住地抓自已的癞子头,便是不安地在原地顿脚不止。   翻天手卓不群横眉瞪目,双手互握,两手心内,竟是渗出了不少汗水。   幻影神龙徐不留他的思维这时却完全飞出了战场之外,猜不透,看不出这奇怪少年的招数,双目之中尽是惶惑之色。   这少年与“梵净山庄”,以及与“闻庄”倒底是怎样一回事,他不能不管,可是,如今他不知该怎么管?……   双方一阵急攻下来,转眼二十五招过去。   史莒不为己甚,掌势一缓,天衣无缝地让顺风行者候奇扳回失手。   顺风行者候奇虽非以掌法见长,到底是名家身份,眼看史莒年岁不大,掌上功夫却雄浑非凡,凌厉已极,简直不像出诸少年人之手,惊诧之余,全力应付至此,好容易抓住史莒一个破绽,大喝一声:“看掌”   曲臂沉肘,墓地一个旋身,一招“力劈华山”,闪电般向史宫当头劈下。   史莒胸有成竹,叫了一声:“来得好”晃肩摇身,一式“柳絮飘风”,借着顺风行者候奇的掌劲,斜出二步。   顺风行者候奇一着领先,后手翻滚而出,喝声震天,尽吐怨气,反把史莒罩在掌风之内。   史莒由优势转变为劣势,神色自若,沉着应战,守得严谨无比,顺风行者候奇空自出尽全力,可惜,时间已到,三十招满了。   木丐林永森口中报出:“三十!”不觉手上用力,抓下来一块头皮。   顾风行者候奇算得是一条汉子,闻声收掌,摹地倒翻而出,退了八尺,惨然一抱拳,道:“少侠,老夫认命!”   史莒气定神闲地一笑道:“晚辈落败在即,老前辈言而有信,令人可敬可佩!”   顺风行者候奇目光闪动,在史莒脸上一注,长声一叹,口齿欲动,忽又住口无言,转身向幻影神龙徐不留等三人一礼。神情木然,他们甚是不忿,可是无可奈何。   史莒晃身抢到洞口,阻住顺风行者候奇的去路,道:“老前辈就这样走了么?”   顺风行者候奇怒目一张,气得手足俱颤,吼声道:“你难道还要老夫死在你的眼前么?”   幻影神龙徐不留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接话道:“少侠人贵自知,你该晓得,你胜得并不光彩。”’顺风行者侯奇怒火一泄,长叹道:“徐兄,不必再说了!”   史莒神色自若地笑道:“不错,晚辈稍施心计,抢了先着。”   话声微顿。   幻影神龙徐不留鼻中“哼!”了一声,暗道:“好不要脸,亏你说得出口。”念动之间,只听见史莒正色接道:“因此,晚辈并不敢以此言胜。”   翻天手卓不群大姆指一翘道:“要得!真看不出你这娃娃你倒是一位人物。”   幻影神龙徐不留双睛睁得大大的,他不敢再对史莒作任何好坏的批评了,他枉自称雄半生,惯以隐幻无常,令人莫测高深傲视江湖,想不到当面这位少年人比他更是不可捉摸,与之相对,如在云里雾中。   木丐林永森哈哈一笑道:“少侠可是有意再比斗一场?”   史莒道:“晚辈认为无此必要。”   顺风行者侯奇瞪口道:“少侠改变了干涉陈家堡的主意?”   史莒道:“不,那也不是。”   顺风行者候奇冷笑道:“那你这些话不嫌说得多余么?”   史莒道:“一点也不多余,现在晚辈只希望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与老前辈等详细一谈珠小妹之事?”   顺风行者候奇讶然道:“你不惜与老夫动手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什么……什么‘平等的说话地位’?”   史莒微一躬身道:“晚辈自知人微言轻,非如此难激各位前辈另眼相加,行非得已,尚祈见老。”   江湖人物讲究的是身份功力,身份够了,一言九鼎,功力高人一筹,无理的话,也被人重视三分,否则,无名小卒一位。纵有天大的理由,先会被人忽视了一半,这是道病,在场的四位病人,心理有数,实在并未过分地重视这个少年人。   这时,四人对他能再不刮目相看。   顺行风行者侯奇一声长叹道:“少侠真是有心人,老夫失敬。”打消了去意。   大家走回洞中,史莒在他们心目中获得了应有的分量。   大家走回洞中,席地坐下。   由于不愿珠小妹打扰他们的谈话,所以仍没有解开她的穴道,顺风行者候奇只关心地把她抱到怀中。   史莒也不加止制,笑了一笑,道:“候老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   顺风行者候奇道:“少侠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尽可开诚相见。”   史莒一指珠小妹道:“老前辈可知珠小妹她慈亲的来历?”   顺风行者侯奇一怔,吞吞吐吐地道:“这…这……”这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翻天手卓不群不耐地道:“侯兄,少侠问起这话,必有原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顾忌的。”   顺风行者侯奇苦笑道:“只怕说出来大家不会相信。”   史莒含笑道:“老前辈可是说不出她娘的来历?”   顺风行者侯奇一怔,道:“少侠,你怎么知道?”   史莒道:“想当然耳。”顿一顿,接着解释道:“贵堡要是知道少夫人的来历,只怕陈老前辈不会如此疏忽大愿。”   顺风行者候奇心念一动道:“少侠一定是知道敝堡少夫人的来历了?”   史莒揭开衣襟,从“紫镖囊”之内,取出一支紫翎金镖托在手中道:“老前辈谅必认得此物?”   四人人只眼睛落在紫瓴金镖之上,无不惊容满面,失声道:“紫翎金镖!紫翎金镖!   ‘紫府神宫’的紫翎金镖!”   史莒收起“紫翎金镖”,道:“这紫翎金镖便是贵堡少夫有之物。”   顺风行者候奇一拍大腿道:“是了,敝堡少夫人想必是‘紫府神宫’出来的人,怪不得少夫人绝口不谈自己的身世,敢情是有所顾忌。”   史莒道:“据晚辈所知,贵堡少夫人不仅只是‘紫府神宫’出来的人,她的身份说起来,只怕要使侯老前辈更加吃惊呢。”   顺风行者侯奇骇然道:“难道敝堡少夫人会是‘紫府神宫’的宫主?”   史莒道:“大概错不了!”   顺风行者侯奇脸上神色数变,显得非常不安地沉吟不语,过了许久。只见他猛一抬头,直视史莒,道:“少侠可否见告敝堡少夫人现在何处?何以将珠儿托付少侠?”   “晚辈没有见过贵堡少夫人,珠小妹也不是贵堡少夫人亲自相托的。”接着叹道:“贵堡少夫人途中被人毒死了,珠小妹是一位朋友转托送往琼州岛五指山‘紫府神宫’的。”   顺风行者候奇脸没了人色道:“敝堡少夫人死了!这…”   这个责任,陈家堡负担得了么?谁不知道“紫府神宫’难惹?   翻天手卓不群沉声道:“少侠你与中原武林何恨?”   木丐林永森“嘿!嘿!”冷笑道:“为了避免‘紫府神宫’再入中原,我们四人纵是不顾身份,食言背信,也不能让你把陈娘送到‘紫府神宫’去引来祸端。”   史莒转头望向幻影神龙徐不留,道:“老前辈的看法如何?”   幻影神龙徐不留双眉紧锁,困惑地道:“老夫对少侠所行所为,不敢蠹测。”   史莒朗声大笑道:“晚辈当然不是罔顾大义之人,各位前辈但请放心,晚辈放下自己一身血海深仇,为的还不就是防患于未然么?”   话声甫落,忽然洞外有人接上了话道:“总算你还记得自身的血海大仇,老夫倒要听听你到底有些什么道理放下自己的正事不顾。”   一阵旋风涌入洞内,洞中多出一位高大的老人。   史莒挺腰站起,但却低下了头。   幻影神龙徐不留展颜惊呼道:“闻大哥,是你”   洞中另外三人,也无不一脸兴奋之色。   第三十二章 苦口婆心   如说“梵净山庄”北剑程中和是“南”北“武林群龙之首,那么”闻庄“今日的地位,应是南七省武林的首府。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有那种组织。   事实上,南方武林自南刀史烈全义殉身之后,铁胆金钩闻一凡已渐渐有了领导一方的声望。   但看他在“梵净山庄”作客时,所受那种倍极优握的接待,便是明证此点。   铁胆金钩闻一凡进得洞来,先没接幻影神龙徐不留的话,却向顺风行者候奇,木丐林永森,翻天手卓不群等三人一拱手道:“年纪人不懂事,倒叫三位老兄见笑了。”’算是替史莒向他们道了歉,也显出了他为人的风度。   然后,才笑向幻影神龙徐不留道:“老九,要是知道你也来了,我就放了心了。”   话一样听到幻影神龙徐不留与史莒耳中,幻影神龙徐不留的反应,是一种被信任的知己之感。   史莒倍觉这位盟叔对他的关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忍不住鼻头一酸,星眸之内热泪盈眶,只差没有流了下来。   幻影神龙徐不留瞧了瞧史莒道:“这位史少侠…”   铁胆金钩闻一凡截口道:“不错,他确是你非侄的至交好友。”   幻影神龙徐不留数度欲言又止,终于一叹道:“少侠,你可不要见怪,我心中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史莒怡然而笑,忖道:“看不出这位徐叔的性子,真也明快直率得很,心中有话,一点也保留不住。”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老九,你不说我也该对侯、林、卓三兄有个交待。”   话声一顿,接道:“老九,你是不是认为你非侄与史少侠订交,事先没有想想我们和‘梵净山庄’的关系,是不是?”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小弟认为应该有此顾虑。”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你认为你非侄那么糊徐么?”接着话声一扬,带笑地道:“话说穿了,半点不稀奇,其实史少侠与程大哥并无什么嫌怨,只不过一时小有误会而己,为了程大哥与史少侠,我想我们该尽这份心力。”   所谓尽力,当然是站在朋友立场,从中化解,以“闻庄”与“梵净山庄”的关系来说,这乃是应尽的义务。   顺风行者侯奇等三人释然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长吁了一口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转脸向史莒歉疚地一笑道:   “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请怨老夫失礼。”   史莒朗笑道:“徐老前辈皎洁胸怀,晚辈只有敬佩。”   铁胆金钩闻一凡扭头向顺风行者候奇杯中的珠小妹看了一眼,道:“这位小姑娘就是贵堡陈老哥的爱孙了?”   顺风行者候奇黯然道:“敝堡不幸,说来惭愧,尚望闻兄担待一二。”   由话中听出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史莒确有一分情谊,他的悬心放落了不少。   铁胆金钩闻一凡回过脸来,瞧着史莒,柔和的目光带着莫可奈何的神色,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对这位侄儿今天的行为,实在不敢苟同。   史莒嘴唇动了动,看似要说话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似是猜出史莒要说些什么话,摇手止住他道:“听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西令罗骥得到了你的消息,他不放心,我更不放心,所以我就追了下来,刚才你们的一番谈话,我都听到了,你只需把你非去琼州岛不可的理由说清楚就行了。”   史莒应了声:“遵命。”转脸向侯奇道:“老前辈可是认为我们最好是把贵堡少夫人出走之事,不,该说是不幸之事,不让传到紫府神宫中去,便可消灾远祸,是也不是?”   顺风行者候奇道:“‘紫府神宫’对中原武林怀有宿怨。此举不仅是为了敝堡,也可说是为了整个的中原武林着想,不为不妥吧?”   史莒道:“用心至善,只是老前辈相信这事瞒得住‘紫府神宫’么?”   顺风行者候奇笑了笑道:“少侠。你就位样低估东幡、西令、南刀、北剑集合起来的力量么?”   史莒敞笑道:“晚辈怎敢低估天下群雄结合之力,只是请老前辈不要忽视了一件铁一般的事实。”话锋至此忽顿,他是想看看顺风行者侯奇这位老辈人物的脑筋,转不转得过来。   顺风行者候向道:“少侠可是认为暗中向敝堡少夫人下手的凶手,心怀叵测,难了防范?”   史莒道:“还有刚才徐老前辈所见到的事,不论前者与后者是否同路之人,或各怀用心,老前辈似乎都应一并估计进去。”   话意一转,接道:“以中原武林目前切实之力,容或不难找出凶手,甚至一网打尽暗谋不轨之人,但在时间上,绝非一天半日可就,而彼辈在心存泄愤之下,送一个消息到琼州岛去,却是易如反掌。”   顺风行者候奇蹙眉有顷道:“少侠认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敝堡少夫人的来历?”他不好说得,因为他自己还是刚刚知道不久。   史莒道:“晚辈所言并非猜测之辞,而是事实上彼等乃是有计划的行为,关于这一点,晚辈想徐老前辈可以替晚辈证明,他们掳夺珠小妹的目的,就是想把她送到琼州岛去,作为搭线之资。”   幻影神龙徐不留点头接口道:“史少侠说得不错,小弟也听出他们口气之间,是要把珠小妹送到琼州岛去,至于他们最终的目的如何,小弟不敢妄断。”   顺风行者候奇微微一震,他可以不相信史莒的话,可没理由不相信幻影神龙徐不留的话,他得从头想一想,再表示自己的意见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心中一动,不出神色一变,虎目棱芒陡射,猛然大喝一声,道:“你,莫非……”   总算他话到口边,及时止住,但他脸上那副恼怒的神色,却表露出了只有史莒的意会得到的心意。   这也难怪他想入非非,以史莒之力去与北剑程中和抗衡,谈何容易,情急走险,要借外力为助,并非没有可能。   史莒坦荡胸怀,转也没有转过借助外力的念头,心无愧作,形之于外的自是气静神安,予人一种正气凛然的信赖,正色道:“闻伯父,晚辈此心可示天日。”   铁胆金钩闻一凡观颜察色,已知自己想错,后悔不迭,再经史莒这一指天明志,更增悔惭之心,当时,叫了一声:“孩子……”   猛觉此时此地怎可如此失态,话声一收,缓缓地道:“我信得过你。”   史莒肃容道:“多谢闻伯父。”   他们叔侄二人,问答之间,已是短兵相接,作了一场心灵的印证,在场之人,不悉内情,如坠云里雾中。   大家发了一阵呆,木丐林永森碰了翻天手卓不群一下,道:“老卓,俗语说:纸包不住火,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有很多事情的误会,是因时间累积而起的,这位小兄弟的用心,似乎是含着釜底抽薪的至意,小弟似是看出他的苗头了!”   翻天手卓不群点头道:“小弟也没了主意了。这时,只听史莒朗朗地道:”晚辈要把珠小妹送到琼州岛去,含有两种深意,其一正如林老前辈所说,既知其避无可避,我们便应有面对事实的勇气,坦白相对,认过在先,然后陈明历害,以尽在我之心。   其二、那就是为珠小妹着想了,珠小妹父死母亡,堡中对她实不相宜,而这疏导的方法,也该为她疾恨之心,预作合理的疏导,而这疏导的方法,莫过于助她完成母志,让她回到琼州岛去,使她小心眼之小有仇友之划分,此点,也就是说,万一得不到‘紫府神宫’的谅解时,希望能在珠小妹身上产生一点化解之力。”   话声一停,转向顺风行者候奇道:“此举对中原武林应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对贵堡陈老前辈来说,难免要使他骨肉暂时分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贵堡要能及早注意,少夫人也就不会忿然离家了。”   顺风行者侠奇忽然问了一句,道:“少侠对敝堡少夫人出走之事知道多少?”   史莒道:“珠小妹所能理解的,她都告诉了我,只有一点,她紧守贵堡少夫人留言,没有泄出她的身份。”   顺风行者侯奇讶然道:“敝堡珠姑娘聪慧绝顶,她能这样清赖少侠,倒出老夫意料之外。”。   史莒道:“晚辈待人以诚,与珠小妹建立了友情。”   顺风行者候奇深深吐了一口气,道:“便中还望少快在珠姑娘面前,多替敝堡化解一二。”   史莒绽颜一笑,道:“老前辈想开了。”顺风行者候奇脸色一正,道:“不,老夫志在夺回珠姑娘,不过今日乃是少侠手下败将,陈家堡向来言而有信,现在将珠姑娘交给你了。”忽然迈前一步,将珠小妹塞到史莒手中,扬声道:“但愿少侠一路平安,敝堡前途恭候侠驾。”   话落身动,一晃射出洞外。   翻天手卓不群蚕眉一轩,吼道:“侯兄,你……”欲待阻住顺风行者候奇。   木丐林永森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笑道:“这个你都不懂么?”   翻天手卓不群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敢情,他…不,他不能没有立场!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笑声中,忽然,铁胆金钩闻一凡笑声一敛,沉声道:“不行,史少侠你不能去。”   史莒一怔,道:“闻伯父,你又不相信我?”   幻影神龙徐不留也道:“闻大哥,有何不妥?”   铁胆金钩闻一凡忧容满面地道:“‘紫府神宫’对中原武林人物机视之心极重,史少侠的计划虽然可行,但不能由他前往。”   敢情,他是关爱史莒,不愿他只身涉险。   史莒胸膛一挺道:“闻伯父,你可是看不起小侄?”   他明知铁胆金钩闻一凡是一片爱护之心,偏偏和他别起来说,当着木丐林永森与翻天手卓不群两个外人在此,料想铁胆金钩闻一凡拿他无可奈何。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愣,未及开口,幻影神龙徐不留已先接口道:“大哥,史少侠的一身功力极为深厚,刚才候兄就几乎下不了台,由他前往,正好叫‘紫府神宫’知道中原武林人才鼎盛,给他一点警戒。”   铁胆金钩闻一凡气得一跺脚,厉声道:“这个我还不知道!”   幻影神龙徐不留自与铁胆金钩闻一凡结交至今,闻一凡对他,一向极为尊重,平日言谈说话,从未疾言厉色过一次,像今天这种跺脚发脾气的事,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尤其当着外人之前,这位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心中的难过,那就不用说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总算顾及数十年患难之交,没有当场反颜相向,忍了下来,可是脸上那副神色,却叫铁胆金钩闻一凡见了,至为不安。,史莒拍开了珠小妹的穴道,道:“同时,除了小侄,只怕珠小妹也不会要别人送她。”   话声一落,珠小妹一声冷笑道:“不!不!谁也不要,我只要闻大哥送我,哼,你们谁要送我去,我就叫我外公杀了他。”   珠小妹穴道突然被解开,尚在半昏迷状态中,只道仍在强人手中,听了史莒的话,大声抗议,同时,也没有看清抱着她的人就是史宫,拳打脚踏,一阵挣扎。   史莒笑声道:“小妹,小妹,你看看我是谁。”。   珠小妹哪用再看,听了他的声音,还能不知道他是谁么,反手一把抱往地,羞得一头冲到他的怀中:“闻大哥!”轻声哭了起来。   珠小妹不要别人相送,人选问题,由不得别人作决定,如果不相信她的话,硬行另派别人送她前往“紫府神宫”,说不定她真会唆使她外公杀了那相送之人。   事实如此,史莒瞧着铁胆金钩闻一凡笑了笑,没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铁胆金钩闻一凡恨恨地瞪了史莒一眼,只好一声长啸,将就一了事实。   史莒这才含着微笑,拍着珠小妹的肩头道:“小妹!小妹!   坏人早给我们打跑了,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的话,哪有更改之理?”   接着,史莒又特别替小妹介绍了铁胆金钩闻一凡等人。   珠小妹一听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大大有名望的人,尤其听说铁胆金钩闻一凡就是替史莒制人皮面具那位闻大哥的父亲,更有着早已潜在的好感,有说有笑的恢复了原有的欢态。   大家这才又重新商量起护送珠小妹前往琼州岛之事,木丐林永森自告奋勇,起用丐帮弟子担任沿途掩护诱敌之责。   翻天手卓不群在百粤地面有相当潜力,负起了好几处港湾准备船只之事,任由史莒他们因情况变化选择出海港口。   他们两人因须事先准备,话一说定之后,就先行告辞而退。   现在,洞中除了珠小妹外,没有了外人,她年纪既小,而且马上即特送往海外,当着她的面,没有多大的顾忌,于是,铁胆金钩闻一凡笑着向幻影神龙徐不留歉道:“老九,刚才我说话的态度不好,你生我的气了?”   江湖人物就是这种性格,话说开了,天大的事也烟消云散,何况两人乃是数十年生死之交,不要说幻影神龙徐不留只是当时难过,并未记恨在心。这时一经铁胆金钩闻一凡提起来,反有了自愧之心,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未免有欠修养,蹙眉笑道:“大哥,你可是真的要骂我了?我能生你的气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忽然长叹了一声,向史莒喝声道:“莒儿,还不快快拜见你徐叔叔!”   “徐叔叔!”史莒不由得嗓子一哑,扑地拜倒。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愣,呆住了。   耳中只听铁胆金钩闻一凡颤声道:“老九,我告诉你,你面前的宫儿,就是我们史大哥的亲骨肉!”说时忍不住老泪纵横,他这大的年纪也哭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神情猛震道:“大哥,‘梵净山庄’不是有了一位威侄么:铁胆金钩闻一凡怒笑道:”‘梵净山庄’!你还相信‘梵净山庄’那一套骗人的把戏么?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实……”   第三十三章 各有所留   曲江往雷州的官道上,出现了一辆轻快的驾曳豪华马车。   车内载着二老二少父母兄妹四人,四位老人年都六十开外,鬓发皆白,老态龙钟,两位少年人,哥哥不过二十边边,妹妹只有十七八主右。   一家四口,极是气派。   听说,他们是告老回乡的京官之家,因为行李太多,都由水路搬运,只为老太太一生坐不得船,拖累得老太爷公子小姐陪着她舍弃了舒适的水路,而仆仆于旱路风尘之中。   马快车快,但每天的行程却一点不快。   为了顾及老太太的身体,每天休息的时候,多少赶路的时间二倍有余。   行行停停,以那么快的马,那么快的车,一天走不了百里之地。   就这样,老太太还一天到晚只嚷腰酸背痛。   起先这辆特殊的车子上路时,暗中曾有许多人对他们注上了意。   好在他们的财物没有随身携带,消除了许多人贪念,除了暗中骂他们一声老狐狸外,谁也不会没有出息地向四个空身人下手。   另有一批,含着另外的深心,也注意了他们不少时候。   最后也是一皱眉头,找不出任何理由再继续注意他们。   因为,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甚至把车子翻转来找,也没有藏匿的可能了。   是以,到了后来,便再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们。   一路上,他们四人在车内却是笑痛了肚皮。   尤其当他们见到了一些愁眉苦脸的可疑之人时,那位少女总要故意地娇笑二三声,然后再给他们一个白眼。   只有一次,那少女没有笑,而且淌了一夭的眼泪。   原来,她见到了她的爷爷东幡陈堡生,而不敢与他相认。   因为,这些日子来,在她小小的心眼里,已因史莒的开导改变了不少想法。与其说这次到五指山去投奔外公,不如说她是抱着背井离乡的心情,去慰籍外公失女之恨,为中原武林消弥浩劫来得妥当……   而同时,她对她爷爷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而恢复了原有的感情。   这辆特别的马车,出奇地,也是必然地平安到了海安,在虎视眈眈之下,上了一艘船。   船到海口,史莒和珠小妹陈云珠上了岸,那二位化装为老年夫妇的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幻影神龙徐不留不便上岸惹麻烦,仍随原船而返。   上岸之后的陈云珠,突然矮下去一尺不止,不过手中却多了一对高跷,笑着向史莒道:   “莒哥哥,这对高跷做得好,踩在上面一点不吃力,我还真以为我是大人了啦!”   史莒笑道:“我愿你好好保存这对高跷,也别忘了徐爷爷对你的爱护。”   陈云珠神情一黯道:“史哥哥,我真想跟你回去,不去找外公了。”   史莒紧握着她的小手道:“别傻了,这是你娘的遗命,你能不遵么?好妹妹,你要听我的话,你见了外公之后,要尽量使他喜欢你,好乘机化解他对中原人物的嫌怨,更别忘了,你自已就是中原武林一份子哩!”   陈云珠道:“这个我现在都懂得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妈的死除了原凶之外,不能再怪别的人,其实,我爷爷也是可怜的人,怪不得他。”   史莒抚着她的秀发道:“小妹,你真聪明,什么事一说就明白。”   陈云珠听史莒称赞她,高兴地道:“史哥哥,你一路和我讲的话,我都放在心上,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话声一顿,忽然秀眉一蹙道:“我外公是不是一个老糊涂?”   史莒一愣道:“你是什么意思?”   陈云珠道:“他要不是老糊涂,为什么中原武林人这样怕他,他难道不知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只为了我娘,就非找全体中原武林的麻烦不可。”   史莒道:“你外公怎会是老糊涂,他要找中原武林的麻烦,是另有原因的,你妈的死,不过可能给他一个借口罢了。”   陈云珠道:“史哥哥,你知不知道他另外的原因?”   史莒道:“知道一点,但不太多,也不一定正确,所以,我不能信口开河,影响你对外公的看法。”接着,剑眉微蹙道:“小妹,我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   陈云珠笑道:“别忘了你对我所说的一些活,是不是?好哥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哩!”声音一哑,凄然道:“可是!可是!   你也不要忘了我啊!“   史莒道:“小妹,你放心,史哥哥怎样忘得了你。”微顿,接道:“我现在要嘱咐你的是,从此时此地起,我们算是进入了你外公势力范围之内,说不定随时随地有意外之事发生,到那时候,我也许顾不到你,不过你可以放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所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管我,你只顾自己就是了。”   陈云珠瞪着一双秀目道:“我怎能不管你呢?”   史莒道:“你又信不过我了?”   陈云珠嫣然一笑,道:“我怎会信不过你?只是,我听我妈说,我外公的脾气怪得很哩!你要好好应付他啊!”言下表露了她无尽的关心。   她年纪太小了,这种感情未免来得太早了。   史莒的年纪真的说来也算不得大,不要看他应对处事,老练得像七老八十的老江湖,其实,这是环境使然,有些地方,他仍然是一个未成年之人,譬如说,他对珠小妹对他的这分感情,便完全不明白,只听他昂然一笑,道:“凭你外公也是一派宗主之尊,他好意思对我怎么样么?”   话声力落,只听有人在他们背后接上了话,道:“少侠好说。   敝东主恐有失礼,特命老朽前来恭迎少侠入山。“几时背后跟上了人,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   闻声一震,霍地止步回身,只见身后跟来的何止是一人,简直是一大串。   人人体健身轻,跟在身后,竟无半点声息发出。   以史莒现在的武功成就,在中原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高手身份,这时身后跟上了一大串人,竟毫无所觉,如果不是“紫府神君”有意安排卖弄,特选高手一显颜色,那就证明中原武林的武功水准,比“紫府神宫”还差了一段距离。   史莒心念电闪,暗中大吃一惊,外表力持镇静,举目投注排首那位白发苍苍,一身中原穿着的老文士身上,含笑道:“老先生没有认错人吧!”   他还不死心,哪能相信一上岸,没有出示信物,就被“紫府神宫”知悉之理。   那白发老人恭声道:“不会错,少侠可是姓史,老朽奉命在此已等候三日了。”   三日前,史莒他们还没上船哩!   史莒一怔,暗忖道:“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可见他们对中原武林之事,未尝一日松懈,其消息之灵通,尤出人意料之外,仔细想来,能不遍体生寒,就此一点警兆的发现,也不虚此行。”   史莒心不在焉地漫声应道:“老先生也知道我这位小妹是什么人了?”   那白发老人向珠小妹躬身一礼,道:“‘紫府神宫’总文犊孙文扬参见小宫主。”   陈云珠笑道:“老先生,你难道不要验看我的信物?”   孙文扬哈哈笑道:“小宫主,久后你便知神君之能,所谓信物也者,岂足证明宫主的身份?”   陈云珠一愕道:“你们早就认识我了?”   孙文扬含笑不答,回头一声令下道:“请小宫主上轿!”   一乘紫呢大轿应声停在陈云珠面前,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侍,一分为二,两人打起了轿帘,两人奔向陈云珠,恭请陈云珠上轿。   陈云珠蓦的泪珠滚滚而下,叫了一声:“史哥哥!”   史莒点了一点头,黯然道:“珠妹,你请吧!”   陈云珠痴痴地望着他,身子只是不动。   孙文扬笑道:“小宫主尽管上轿,史少侠有马代步哩!”   话声一落,已有人牵来两匹骏马,陈云珠眼见史莒和孙文扬上了马,这才上轿落帘,一行人出城奔向五指山。   路上非止一日,这天到了闻名天下的“紫府神宫”。   陈云珠未及和史莒打招呼,就被拥入了后宫。   史莒由孙文扬陪着进人宾馆,没有迎接的仪式,也没有见到“紫府神君”,一直在宾馆由孙文扬陪了三天。   起初史莒见“紫府神君”如此慢客,心中不无忿忿之感,觉得这“紫府神宫”到底是夜郎自大一类的人物,心胸气度都差得太远。   后来,他转念一想:我要这样斤斤计较于“紫府神君”,自己的心胸又何异于紫府神君,这才心平气和,处之泰然。   孙文扬默察史莒年纪不大,气概非凡,三日冷落,竟能不浮不燥,的确是一位可造之才,在有意无意之间,告诉了史莒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内情。   史莒现在知道了,“紫府神宫”现任“神君”姓韦名志远,乃是‘紫府“一脉第八代执掌门户之人。   此外,史莒便知道了一件惊人的事实,“紫府神宫”各代弟子,中原人氏占了十之八九,土著黎人不及十之一二。   知道得多了,史莒对这“紫府神宫”更是戒惧,难以理解。   同时,史莒也怀疑到孙文扬为什么把这些话告诉他,念动心惊,戒心立起,再也不敢和孙文扬谈论“紫府神宫”之事了。   第四天了,在孙文扬还没来陪伴他之前,他照例先到花园之内去做一遍吐纳功夫,当他来到他这三天来经常坐息之地时,只见有一个紫袍清瘦老人已先行坐在那里了。   史莒矜持着客人的身份,向那紫袍老人道了一声:“老人家早!”行了一礼,便从那老人身边走了过去。   他已经走出去三丈多远了,那老人忽然招呼他道:“小哥可是史少侠?”   史莒只好止步回身,躬身道:“晚辈史莒,不知老前辈有何见示?”   那老人向史莒脸上注视了片刻,一脸慈祥的笑容道:“听说少侠已经来了三天,滞留不去,不知有何未了之事?”   史莒剑盾一轩,暗忖道:“你这话敢情是暗示逐客之意了,哼!我要不是想把‘紫镖囊’里的东西,亲手还给你们神君,难道高兴在这里受你们的冷落不成。”   那老人见史莒轩眉不语,又笑道:“少快有什么心事,就对老朽谈谈如何,说不定老朽可帮你的忙。”   史莒一笑,止住杂念道:“多谢老前辈,晚辈之事,已有孙老先生转达贵宫神君了。”   那老人道:“少快想见我们神君?”   史莒道:“晚辈不敢痴心妄想,但晚辈如果是令贵宫的话,就不会……”话到口边,倏然而止,哈哈一笑,道:“小子无状,万望老前辈毋责是幸。”   那老人毫不为意地道:“如果少侠是敞宫神君,又当如何?”   史莒道:“当见即见,依礼而行,不就得了。”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本神君如果不接见少侠,就是不懂礼了?”   史莒一震,“哪!”了一声,忙肃客道:“晚辈不知老前辈就是神君,出言放肆,尚望神君见宥。”躬身一揖,行礼下去。   “紫府神君”受了他一礼,笑道:“多谢少侠迢迢万里,亲送珠儿来此,本座感激不尽,何罪之有。”伸手把住史莒一条手臂,又哈哈大笑道:“少侠可有意在本宫作些时客?”   史莒揖谢道:“今日有幸叩见神君,心愿已了,何敢烦扰。”   随手揭起衣襟,取出紫镖囊,双手呈给“紫府神君”,又道:“谨此归还贵宫‘紫晶皤龙剑’与‘紫翎金镖’,请神君验收。”   “紫府神君”脸色微微一动,道:“少侠可是看不起囊中‘紫晶皤龙剑’?”   史莒道:“久闻幡龙剑乃是贵宫镇宫之宝,小子何人,敢生此觊觎之心。”   “紫府神君”道:“听珠儿说,幡龙剑已经送给少侠为酬,老夫正想将‘幡龙剑法’一并传给少侠,以申谢忱。”   史莒摇手道:“护送贤外孙前来,乃是一个武林人物应尽的本分,请神君莫把晚辈当作唯利是图之人。”   “紫府神君”双眉一蹙,道:“少侠施思不望报,固是侠士胸怀,但本座岂能知恩不报?”   史莒适时进言道:“中原武林对令媛维护不周,只要老前辈不……”   紫府神君一摆手,截口道:“原来少侠另有深心,本座倒是看错了人。”大袖一择,紫影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史莒又气又恼地瞧着手中“紫镖囊”,半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真想不到“紫府神君”的脾气,果然怪异得很,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   史莒更是年少血盛,心高气做,只见他剑眉跳动不止,接着一声冷笑道:“只要有我史莒一口气在,你‘紫府神君’便莫想妄窥中原。”闪身将“紫镖囊”挂在一棵虬松之上,点足而起,疾向宫外射去。   蓦地,一股极大的劲道拦腰卷来,硬生生地把史宫的身子倒卷而回。   史莒倏提十二成真力,使出一式“神龙摆尾”,大喝一声:“我就不相信走不了!”身子一弓一射,看似换脱了那股无形劲力,哪知一口气接不上来,功亏一篑,回来得更快,俊脸一红,不好意思和那出手之人朝面,只好双目一闭,任由那股劲力,吸落地上。   只听见耳边响起孙文扬的笑声,道:“少侠怎可不辞而别?”   史莒羞愧地展目道:“老前辈深藏不露,‘紫府神宫’的总文犊,原来也身具绝世身手,晚辈倒是失敬。”   孙文扬笑笑道:“三流人物,何堪少侠谬奖,奉命留客,见笑大方。”   史莒星目一闪,剑眉双飞,道:“贵宫如此容不了人?”   孙文扬哈哈大笑道:“少侠这算是认识了敝宫神君么?”   史莒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晚辈无心叨扰了。”   孙文扬笑容一敛,道:“神君有命,明日设宴与少侠送行,少侠如果不敢前往,老朽恭送少侠下山。”   史莒少年之人,哪经得起如此一激,当时朗笑道:“既蒙抬爱,晚辈敢不从命。”   他拳一揖,返身自回宾馆。   表面上是一回事,他心中何尝没有计较,人家要不放他走,他走得了么?   第三十四章 落得大方   “紫府神宫”武英厅“筵开五席,首席上座赫然端坐着史莒。   “紫府神君”亲自相陪外,其他之人无一不是“紫府神宫”   极有身份地位之人。   孙文扬亦属首席陪客之一,概见其身份亦不等闲。   五席之数,在“紫府神宫”来说,原是微不足道,但以席中各人身份来说,却算得上是“紫府神宫”近百年来最隆重的待客之礼。   唯一遗憾的是,席间未见珠小妹出来向她的史哥哥敬一杯水酒。   珠儿自到“紫府神宫”后,一直就没露过面,果被史莒不意而言中,他们已被残酷的现实隔离开了。   席间“紫府神君”笑语如珠,像是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表现出是一位非常热情的好主人。   史莒也暂时把一切困惑抛开,大方得丝毫不辱上宾身份。   酒过三巡,礼数已尽,“紫府神君”轻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副凛然不可犯的神态。   全厅之中顿时沉寂得一无声息,落针可闻。   史莒暗忖道:“要来的终于来了。”胸脯一挺,腰干坐得笔直,嘴唇上泛起了一抹轻笑。   按“紫府神君”昨天那举动的表示,绝口不谈中原武林之事,今天史莒却下定决心,无助于武林中原武林之不绝口不谈。   他暗中与“紫府神君”斗上了。   “紫府神君”这时向孙文扬点了一点头。   孙文扬立即举杯而起,向史宫一照道:“请少侠干了这一杯,老朽有事相告。”   “紫府神君”怕碰钉子,找了一个代言人。   史莒一仰颈,爽快地干了一杯道:“晚辈洗耳恭听。”   孙文扬道:“少侠高风亮节,拒不受酬,是好男儿奇丈夫,本宫神君极是赞佩,是以改用水酒一杯,聊致谢意。”   史首谢道:“多承夸奖,愧不敢当。”   孙文扬文道:“本宫为尊重少侠洒落胸怀,不敢再以私情玷辱清誉,是以请少侠按本宫对待中原武林朋友的成例出宫。”   史莒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孙文扬道:“按照本宫……”   一语未了,‘嘴府神君“忽然截口道:”且慢!“孙文扬住口躬身道:“神君有何谕示?”   “紫府神君”脸色微微一朗,道:“史少侠此番前来本宫,与一般中原武林朋友情形有所不同,本宫仍应先礼后兵。”   孙文扬恭声应了一声“是”,转向史莒道:“但史少侠……”   “紫府神君”又轻轻一“哼!”道:“礼不可废,不能让史少侠说本宫无情无义。”   孙文扬文应了声:“是!”   向史莒道:“敝宫神君心感少侠侠肝义胆,又念少侠年事太轻,意欲特别破例,在老朽未说明本宫相待中原武林朋友惯例之前,请少侠从侧门悄悄离去,则不受一切拘束。”   “紫府神君”与孙文扬谈话,史莒就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哪有听不出“紫府神君”   故示大方之意。   因为任何一个稍有自尊心之人,纵是血流五步,也不会接受那种含有轻视性的破例。   史莒心中恼怒,但仍保持礼貌道:“中原同道前来贵宫之人,可有从侧门而退的?”   孙文扬道:“少侠年事甚轻,应无虚名之累。”这话也就是说,以往中原武林来人,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人愿接受这种优遇。   史莒道:“那么他们都是闯关而出的了?”   孙文扬笑道:“遗憾的是近百年来,中原武林朋友大使本立。   失望了。“   史莒剑眉双挑,冷笑一声道:“中原同道,远来异地,人单势孤,闯不出贵宫,那也算不得丢人之事。”他话虽是这样说,_其实心中却暗自惊忖道:“怪道近百年来,中原地区对‘紫府神宫’所知甚少,原来不是无人前来刺探,而是都遭了不幸。”   孙文扬笑道:“少快之意可是说本宫以多为胜?”   史莒道:“晚辈不能无疑。”   孙文扬哈哈大笑道:“少侠看错本宫了!”笑声一敛,正色接道:“不瞒少侠说,本宫确有图霸中原之意,但志在大业万世千秋,尚不屑于自贬身价,求那不光明的胜利。”   史莒冷笑道:“那是怪中原同道的不自量力了?”这是一句反话,真实意则表示极端的不相信。   孙文扬嘴角含笑,不以为意地道:“少侠不信,待老朽说明本宫过关之规定,再请教如何?”   史莒点头笑了笑,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   孙文扬道:“本宫过关之法,极为公平合理,不仅绝不以人多为胜,而且,也绝不让过关之人功力有不平等的消耗。”一顿,沉声接道:“换一句话说,即是本宫胜得光明磊落,而中原朋友也无不心服口服。”   接着,孙文扬便说出了“紫府神宫”的过关规定;说起来真是简单得很,过关之人,只要通过一人三阵比斗,便获得光荣地离开“紫府神宫”。   其过关的规定是这样的:凡是过关之人被带到比试场之后,即有一十八位“紫府神宫”   高手列队相待。   那十八位高手衣分紫、红、黄、蓝、白、黑六组,每组三人,那服装的颜色,正是表明了武功高低的等级,紫色功力最高,黑色最低。   过关之人可以量力而行,任择一人,作为过关对手。   然后,那被指定之人,先行飞越一道水面,过关之人如果也能飞越那道水面,便算是道过了第一关。   第二关,便是过关之人向那被自己指定的对手,作十招之战,无论拳掌兵刃,只要击中对手一毫一发,都算过关之人获胜,即使握手言和,胜利仍是属于过关之人。   第三关,只需从那水面飞回原处即可。   当然,第三关的飞越水面,是在考验双方功力之消长,因为经过一番搏斗之后,第一次能飞得过去,功力耗损过甚的,第二次却不一定飞得回来。   这三阵之中,二胜一败自然算是过了关,就是一胜一败一和,也算过关之人得胜,由“紫府神宫”大开正门,列队恭送出宫。   这种办法确实光明磊落之至,与其说是过关,不如说是作一次武功印证,而过关之人,还掌握着选择对手的主动,在这种优厚条件之下,过关之人如果失败了,能不心服口服么。   史莒当时也是听得一愣,为之哑口无言。   孙文扬接着文道:“本宫服人以德,其实,其对中原武林朋友的优待不仅如此,而且还进而允许失败的朋友,在六年之中仍有二次过关的权利,三次失败之后,只好请他屈留在本富了。”   接着长声一叹,这叹声的意味当然不是为他孙文扬自已而兴叹,而是充满着对中原武林朋友的轻蔑。   史莒听了孙文扬的一番话,也实在说不出“紫府神宫”有什么不光明的地方,可是孙文扬这声长叹,却激起了他的恼怒,他不由挑眉道:“这样说来,贵宫以神功绝艺傲视天下了?”   孙文扬笑道:“本宫倒希望能有像样的对手前来切磋,才更显得本官神功的博大精深。”   史莒也笑道:“然则百年之前,贵宫一游中原,是找不到对手,失望而归的了?”   “紫府神君”双眉一扬,目中紫光闪闪,显然已是大为不乐。   孙文扬也是老脸一红,呐呐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无关本宫神功优劣,何况百年来,中原武林中落,本宫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来日方长,少侠当可拭目以待。“   史莒笑道:“晚辈更愿以身相试。”笑客一敛,接着道:“现在,晚辈第一个目标,便是要打破贵宫无人可过的三关。”   “紫府神君”忽然朗笑道:“有志气,孙主事还不请史少侠过关,也免得本座对史少侠有真假不得,公私两难之感。”   孙文扬神态一庄,向史莒一拱手道:“请!”   史莒离席而起,在孙文扬陪同之下,出了“武英厅”,来到一条山谷之前。   山高谷深,两壁矗立于寻,中间夹着一片明湖,两岸相距,远在十丈开外,对岸有一块突出的岩石,那就是动手过招的场所。   所谓第一、三两关,就是从湖面上来去二趟。   谷口有一座高楼大殿和一列青石看台。   殿中两旁,一十八位“紫府神宫”武士,衣分紫、红、黄、蓝、白、黑,早已列队相候。   史莒到得殿中,剑眉一锁,他心中好不难过,说了半天大话,这才知道这三关实在非比等闲。   就以他自己来说,由于自小服食不少“玉酥九”,又在慈母悉心教导之下,才练得一身功力,脱颖而出,挤入一流高手之林。   如要他一掠十数丈,飞过这片水面,他颇有自知之明,哭也哭不过去。   同时,他脑中电转,忖道:“不论这十八位武士功力如何,至少,他们必定具备了飞越这水面的能耐,才被选了出来,担此重任,自己第一关就过不了,明是三败之局,又何必与他们争这口闲气,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年胯下受辱,无损他后来吐气扬眉,好在三年不成,还有六年,有这六年时间,正好忍辱负重,克苦自勉,发奋图强,只要立志坚定,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否则,连这困难都克服不了,还谈什么复仇大事,不如干脆死了的好,何必现卫人间。”   史莒年纪虽小,却是极明事理,深识忍唇励志之道,当下钢牙一咬,落语如金地道:   “晚辈第一次过关之举,认败服输,请问何处可容晚辈刻苦自勉?”   孙文扬道:“少侠何不试一试?”   史莒正色道:“人贵自知,晚辈不作无谓尝试。”这话正看出了史莒坚毅的性格,不发则已,一发必惊天动地,势不可挡。   这种敌人,是最令人可怕的了。   “紫府神君”暗中一皱眉头,仍自矜身份,不直接答话,免讨没趣。   孙文扬一震,以请示的目光向“紫府神君”望去。   “紫府补君”而色凝重点了一点头。他虽看出这少年人甚是可怕,但还不相信他在这六年之内,便能从容过关而去。   孙文扬得到“紫府神君”暗示之后,遂向史宫道:“本宫自有安排,请少侠别过神君,再随老朽前往。”   史莒向“紫府神君”一抱拳,昂然道:“晚辈有件事欲与神君相约,不知神君可否赏脸?”   “紫府神君”道:“什么事?”   史莒道:“明人不做暗事,晚辈志在遏阻神君进窥中原,不知神君可有胆量候我六年?”   “紫府神君”哈哈大笑道:“少侠好好去用功,本神君等你六年是了。”   史莒道了声:“哆谢!”便随孙文扬走出大殿,进入一座石府之内。   这石府外面有三重石门,每一重门户都有“紫府神君”高手把守,但孙文扬带着他却是道行无阻,问都没有人问一声。   由此,可见孙文扬这主事的身份,实不等闲。   进入石府之内,原来是一座书库。   孙文扬把他送入书库之内,道:“库中藏书,都是中原各门各派自认的绝世之学,本宫为顾及中原武林朋友失手落败之后,进修无据,怨天尤人,指称本宫有失公平之道,故凡失手落败后的朋友,都被带来此处,任由在此书库之内住留一月,饱览中原武学精粹,再送往炼谷,自去进修,以示本宫胜在有道。”   史莒道:“老前辈的自信心倒是强得很。”   孙文扬道:“炼谷之内,尽多中原朋友,少侠他日相见之后,当知老朽不是空言自夸。”   史莒道:“这样说来,晚辈如幸能在此书库之内找出制胜贵宫之学,算不得有承贵宫之情。”   孙文扬笑道:“这个少侠何须提起。”   史莒笑道:“有话说在前面,晚辈便能心安理得,不会生出有亏行止之感。”   孙文扬道:“现在话已说明日了,少侠赶快用功,一月时光转眼即逝,望你好好把握,老朽不多舌了。”   留下史它独自一人在书库之内,转身而退。   史莒瞧着他的背影笑道:“晚辈先讲过老前辈了!”   “嘭!”的一声,一道石门在孙文扬背后落下,隔断了史莒的视线,现在史莒所能见到的只有一架一架,一层一层,满眼的书了。   史莒瞧着那些书发了一阵呆,真想不到“紫府神宫”的神通如此广大,居然把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各家的武学搜集了一屋子。   史莒面对如此琳琅满目的奇书,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着手。   架上书籍,是以分类法,编号排列,全库约分为练气练形与修养三大部分。   练气部分以少林寺易筋经为首,另有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奇人异士一百七十六种内功心法。   练形部分,又按兵刃、暗器、指、掌、脚、轻功分类分门而列,一共有三千九百五十三种之多。   修养部分也有一千零六十八种。   真是浩如烟海,目不暇接,而要把这些书读完,莫说只有一个月,就是用六年整个地时间,恐怕也不容易做到。   史莒随意翻了几本,觉得本本都是绝世之学,各有通天之路,一时之间,也无法辨别孰优孰劣,竟是难以取舍。   “唉!”   史莒只好什么书也不看,先就自己的需求,作了一番检讨,摒去患得患失,贪多无厌,好高驾远的心理,决定了一个进度。   第一,他先从兵刃部分刀法类找去,入眼就瞧见了自己家传的“金风刀法”,他惊讶不置地抽出“金风刀法”翻开一看,敢情,这竟真是他家传的“金风刀法”。   从这本秘籍的装订形式推测,只怕这一本才是原本,而自己的那一本反是抄件。   这本书史莒早已了然于胸,不必为它浪费时间,现在他急于要找寻的是在刀法之内有没有“三才刀法”。   不幸“三才刀法”未见收罗在内,但他发现“金风刀法”的旁边放着一本残篇,没有名称,但书眉上有“紫府神宫”批了几句话:此刀法与“金风刀法”暗含相生之机,惜残缺不全,难有大用。   史莒仔细看了下去,看了半天,只是半招刀法,心中似有所得,又似有所失,大有弃之可惜,嚼之无味的感觉。   最后,他一狠心,不求甚解地把这半招刀法背熟记在心中。   要知一月时光短暂有限,不容他照谱习练,他只能采取背诵之法,先熟记在心,将来再深入研究。   之后,史莒记熟了少林派的易筋法。   此外,他便别开各大门派,从无门无派奇人绝艺之中,记熟了一种“一心指法”:一种“回天掌法”:一种“霸拳”;一种“飞云”身法和九手擒拿之学。   史莒除了少林派的易筋法,不再学其他门派的武功,他有他的看法。   因为各大门派的那一套,在目前中原武林之中,其成就已是有目共睹,没有什么了不起,倒不如从奇人武学去碰运气,如此获得实学的希望,反而来得大。   同时,他在选择各种武功之时,又定了一个原则,只选那招数最少的,他的看法是,只有最精的才能最少。   所以他虽记熟了不少种,实在说起来,总共只有一指、一拳、四掌,七种身法,九式擒拿,半招刀法而已。   他记熟了这几种绝学之后,便不再作贪多之想,以免记得太多,反而不能专心一志地用功。   有多的时间,他倒是看了不少修养性灵的学说。   因之无形中,他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知不觉之间,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甚至熟读了书库之内所有的绝学,这种无形的收获,史莒当时并无自知之明,自到进入“炼谷”之后,才发生出意想不到的影响与效用。   一月弹指过去,孙文扬如期出现在史莒眼前。   第三十五章 如来之掌   孙文扬对于史莒所读的书非常关心,他不能要史莒详细说出所读的书名,以免史莒误会他是要在查知史营所读的武功秘籍之后,针对所知,暗下心机,但他却坦白地要史莒告诉他一个后数。   当他听史莒告诉他只读了七种有关武功力方面的书,而读了所有修养部分一千零六十八本书时,他黯然叹了一口长气,无精打彩地带史莒出了书库。   史莒随他出得书库,来到过关的大殿前。   这时,湖面上已备好了一条小船,孙文扬请史莒上了船,驶入谷内。   敢情,这座山谷就叫“炼谷”。   弃舟上岸,通过一条关防严密的百丈隧道,史莒只觉眼前一花。鸟语花香,遍地春色,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史莒在未来之前,心中总以为此处既名“炼谷”,应是一片穷山恶水,形同地狱的所在,怎样也想不到竟是胜过人间的天堂。   史莒微微一怔,不大相信地道:“这里就是‘炼谷’?”   孙文扬微笑道:“少快不满意这个地方?”   史莒迷惑地道:“这里太好了!所以使晚辈不敢相信。”   孙文扬道:“敝宫惟恐招待不周,稍加布置,以聊尽地主之谊而已,但望少侠能住得惯,敝宫便感心安了。”   孙文扬领着史莒在谷内走了一圈,此谷似是一座死谷,四面高峰齐天,壁平如镜,如不经过隧道,任是双肋插翅,也莫想飞得出去。   至于山峰之上有无防守之人,还是不知之数。   谷中占地极广,靠着山边,稀稀落落建了许多各具格局的房屋,说不尽的雅致精巧,悦人心目。   同时,每一座房屋又各自成一小天地,互不相连。   孙文扬领着史莒一边参观,一边告诉他,这所房子是某人的,某人来此多久了。   总之,无一不是中原武林道上极负盛名之人。   这些名人,在史莒原来的印象中,都是看破世情归隐了的,想不到竟是被“紫府神君”   困在此地。   最后,孙文扬带领史莒来到“炼谷”管理处。   负责人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白胖汉子,一脸笑容,和气极了,孙文扬叫他和气老。   以史莒所知,别处的所谓管理人,无不见人高三级,总是一副作威作福的面孔,唯独这位管理人,竟是见人小三辈,谁都是他的爷爷。   那阿谀之态,看得史莒全身不是味,难过极了。   和气老听说史莒是将要留在“炼谷”的贵宾,立即拉出一大捆房屋图样,请史莒随意指定一幢,作为住所。   史莒要了一所形式简单,但却前有小桥流水,后有寒梅修竹的小庭院。   马上,史莒就被送到他指定的房子里。   和气老告退之后,孙文扬脸色一正道:“少侠,老朽有一句话,要请少侠首肯。”   史莒道:“老前辈有话尽管直言,晚辈无不乐于接受。”   孙文扬道:“少侠在谷内之日,如有生活上的需求,只要吩咐和气老一声,本宫当立即道命办好,谷内中原武林朋友也任由少侠交往,但只有一点,须得请少侠遵守。”顿了一顿,接道:“请少侠答应老朽,不把所得武功秘籍内容与任何人交换研讨。”   史莒略一沉吟道:“如非得自贵宫书库之内的武学呢?”   孙文扬道:“不在限制之内。”   史莒点头道:“好!晚辈答应了。”   孙文扬一拱手道:“”多谢少侠一诺千金。“不再罗嗦,告辞退去。   这所房子除厨厕外,共是三房一厅,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更有一间较小,看来像是下房……   客厅里摆着一堂清雅的梨木家俱,壁上挂的是难得一见的名人字画。   书房内:向壁一面,是一只九格大书架,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但其中独缺武功秘籍,一张五尺四寸桌面的大书桌,上面罗列着精制的文房四宝,全室充满了书香之气。   卧室,更是铺设得堂皇无比,简直赛过了宰相之家。   史莒几曾想到这“炼谷’的款待,如此惬意舒适。   可是,一种潜在的意识在警告着他,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头袭上了一道阴影,脱口吁声一叹!   “公子可是认为这里不够理想?”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史莒暗惊忖道:“是谁?我怎会一点警觉没有!”惊然转身瞧去。   只见一位身穿水绿色的秀美少女,正向他盈盈万福作礼。   史莒一揖到地,还礼不迭道:“啊!啊!小姐请勿多礼。”   那少女绞笑道:“婢子素云,是拨来给少侠使唤的。公子要这样多礼,婢子还待得下去么?”   一个丫环的身手,也高明至此,史莒不由又惊又臊,讪讪地道:“这……这…   …叫在下如何敢当!怎敢劳动姐姐。“   素云“扑哧!”一声,道:“听说公子还是从‘梵净山庄’出来的人,为什么这样没有见过世面,我们当丫头的原就是供人使唤的。公子要不敢当,那就由公子服侍婢子好了。”   这丫头好一张利嘴。   史莒一震道:“姐姐,在下想一个人住在这里,请你回去复命好不好?”   素云道:“我回去倒是可以,只是你的一些琐碎事情谁来为你做呀?”   史莒拍着自己的双手,道:“在下一向做惯了,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这个不用姐姐烦心。”   素云笑道:“说得倒好听,事非经过不知难,到时候你就有苦头吃了。”   史莒道:“做饭洗衣我都会,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需求,我不相信这点苦都吃不了。”   素云道:“我们这里是大厨房小伙食,可以由各人意思,指名供应,就是不给米菜材料,衣服净洗也有专司其责之人,那倒用不着少侠亲自动手。”   史莒道:“那就更好了,我自己按时去取用也是一样。”   素云笑道:“只怕不是一样!”话声一顿,接道:“许多初来的中原朋友,起初都和少快一样,愿意自己取食,可是一试之后,谁也不敢再试了。”   史莒道:“你们大厨房有意留难是不是?”   素云咋舌道:“留难!谁有那大的胆子,敢得罪神君的上宾。”   史莒道:“那不就得了。”   素云道:“只是有一点不得了。”   史莒皱眉道:“姐姐有话就一口说了出来吧!”   素云笑道:“我举一个例子来说,敝宫为防止行人进入大厨房下毒,特别规定凡是亲自去取食的贵宾进入厨房前,允要经过一番检查。”   史莒笑道:“下毒,有什么理由下毒?贵宫未免过于敏感。”   素云道:“这是事实,据说七十年前一连发生过三次下毒事件所以才订下了检查的规定。”   史莒叹了一口气,道:“检查就检查吧,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没有下毒的存心,伯什么?”   素云道:“你知道由什么人检查?怎样检查?”   史莒道:“这有什么关系?”   素云红着脸笑道:“都是像婢子一样的丫头们执行检查工作”,史莒一阵沉吟,一脸尴尬之色。   素云的一张脸也红到了脖子上,轻轻地又吃吃笑道:“检查时候,还得脱光衣服哩!”   史莒跳起来怒道:“胡说!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明有意留难么!”   素云道:“这不能怪我们,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呀!要是有人下毒,岂……   史莒悻悻地截口道:“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多不方便,你先回去,要和气老另派一个男孩来。”   素云幽幽地道:“我们这里供人使唤的,没有男孩,全是女的,公子如果认为婢子不够美,见了恶心,倒可以换一个更美的。”   史莒一怔,道:“为什么你们这里不用男的?”   素云道:“慰解你们的寂寞呀!”   史莒轻声骂道:“没安着好心,只是想破坏别人的修持定力。”   素云道:“公子这话未兔完全抹杀了我们神君一番好意。”   史莒瞪目道:“这还能算是好意么?”   素云道:“姑不论那些需要慰惜的人,对我们的需要,如果少侠真能目中有色,心中无色,婢子在你眼中与男孩子有什么分别,何况历魔可以固道,百炼才能成钢,公子但须持已,何须责人。”   史莒一愣,真想不到这丫头能说出这种金玉良言,不由刮目相待,肃然道:“在下敬领姐姐针贬之言。”   素云露齿一笑道:“婢子哪来这么大的学问,全是我们紫府神君的话。”   史莒一阵迷茫,他简直不知已身之何在,不由发呆来。   素云等了半天,见他有如失魂落魄一样,心中有此着慌,不禁惊呼道:“公子,公子,您……”   史莒一震,神思不属地道:“什么?什么事?”   素云娇声道:“公子,你说呀!到底要不要我?”   史莒激起一股反抗的潜意识,暗哼忖道:“我要不用你,岂不叫‘紫府神君’小看了我,哼!留下你又有何妨!”当下,冷漠地道:“好!留下你了。”   素云盈盈一福道:“多谢公子!以后公子可以直呼婢子贱名,不用客气。”   史莒挥手道:“你可以出去了!”   素云态度立变,恭敬地轻声蹑步退了出去,自去整理自己的住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却并未见那素云丫头为他准备吃用之物。   史莒正要发声呼唤,忽听房门上起了一陈剥剥之声,敢情,那丫头真把他当成了主人,未经许可,不敢擅自前入打扰。   史官道了声:“进来!”   素云手捧一张大红请帖,闪身进来,道:“公子久等了。”   史莒见素云手捧大红帖子,不由皱眉道:“你们紫府神君的礼数真周到!”   素云道:“公子猜错了,这不是神君的请帖,而是谷中你们中原道上先来的贵宾要为公子接风。”   史莒道:“什么时候?”   素云道:“就是今天晚上。”双手将那大红请帖递给了史莒,接着,又道:“谷中将近有二十多年不见中原道上朋友进入了,大家听说公子来了,无不高兴得很,亟欲和公子见面,所以赶着准备好了。”   史莒展开那大红请帖,数了一数,具名之人,竟有一百二十九人之多。   素云见他数着人数,于是道:“这次可以说是空前热闹,没有不参加的人。”   换一句话说,加上史莒,中原道上的高手陷身“炼谷”之内的人数,共计为一百三十位。   按照“紫府神宫”的规走,每人虽有三次过关的机会,但只有六年的时间,刚才听素云说将近二十年无人进入“练谷”,那么这些奇人异士都超过了六年期限,永无出谷之日了,想必个个均已老态龙钟,落魄不堪了。   史莒当然也急于拜见他们,连忙收拾了下,便和素云急急赶去赴宴。   素云带着史莒来到一座金碧辉煌,檐牙高啄的大殿之前,道:“婢子身份只能到此为止,请公子径自入殿。”   话声甫落,只见大殿之内涌出一群老男少女和中年妇人,齐向史莒迎来。   史莒见来人群中尽多妇人女子,不由道:“她们都去得,你为什么去不得?”   素云秀脸绯红,“呸!”道:“我没有那种福气!”扭头跑了开去。   史莒犹待叫住素云陪他进去,以免遇事生疏,无人指拨。   却见那一群人,已经涌到了身边。   人群之中,有人发出一声沉痛的长叹。   史莒似乎听到有一丝极细的声音道:“等了几十年,又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   史莒举目搜去,但见人头攒动,无从知道那令人心惊的警语发自何人之口。   史莒怔了一怔,大步迎上,抱拳高揖,道:“晚辈史莒,叩见各位老前辈,辱蒙宠召,愧不敢当。”   一阵人潮和杂乱的话声,把史莒卷进了大殿。   第三十六章 灵明不昧   这些失陷“紫府神宫”的中原道上高手,怀着一腔乡情,无不以小弟弟善待史莒,极尽欢迎之诚,全无半点以老卖老的臭架子。   如果把这些人物放回中原道上去,东潘、西今、北剑等人大约只够资格做一个马前之卒了。   现在远滴异域,却把这位小弟弟当作了手足之亲,怎不令史莒这等聪明的人也禁不住受宠若惊。   二十多年不见中原同道,那种企望的乡情像洪水般向史莒淹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问得史莒昏头转向,真不如他们是问些什么话,更不知自己答了些什么话,只觉有如浮沉在大海之中,四顾茫茫,一觉醒来,已是躺在自已床上。   窗外日过中天,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了;回想昨夜,他真是醉了。   被无尽的友爱、真情把他灌醉了。   头还是沉沉的,直想在床上再赖一会。   门外劈啪之声,又响了起来。   史莒皱了皱眉头,没奈何应了声:“是素云姐姐么?”心中明知除了素云,不会再有第二人,这般应话法,显然表示还想多躺一会儿。   素云柔声道:“是婢子素云!”   史莒道:“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步履轻轻地退去了。   她竟是这样知情识趣,解语柔顺。   史莒是侍候过人家的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当下翻身下床,自言自语,道:“唉,我也真该起来了。”话声传出户外,房门呀然一声推开,素云闻声而回,进人房内,手中又带了一份请帖,她一面将请贴顺手放在桌上,一面就过来帮史莒穿衣收拾。   同时,关切地道:“公子,您昨晚喝得太多了。”   史莒歉疚地道:“一定很麻烦你了!”   素云嫣然一笑道:“婢子真高兴能侍候公子,公子醉后德行真好,话也不多说一句,安静得像—个大姑娘。”   史莒心中一动,出门试她一试道:“姐姐很失望是不是?”   素云螓首低垂,羞答答地道:“公子看错了婢子!”   史莒暗笑了声,道:“姐姐可能是唯一不相同。”   素云柳眉轻扬道:“公子也看错了谷中所有的女孩子。”   史莒笑道:“昨晚我没喝醉之前,看到的难道不是事实?”   素云一仰头,灵眸闪烁地瞧着史莒的双目道:“公子看到了什么?”   史莒一叹道:“我看到你那些姐妹们的侍候,未免太…”   太什么?他也感到羞于出口。   素云信然一笑道:“对她们的主人太亲热了是不是?”   史莒点头“晤!”了一声。素云道:“你知不知道,她们是他们的什么人?”   史莒笑道:“还不是像你和我一样!”   素云笑道:“婢子说公子错了,公子果然是看错了。”   史莒一怔,道:“姐姐你要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除非有相当的理由才行。”   素云正色道:“婢子首先请公子澄清你的看法,‘炼谷’之内没有半个淫妇,换句话说,水性杨花之人,也绝进不了‘炼谷’,同时,公子也该相信这些宁愿留在谷中,不到神宫去任职的老前。   辈们的品格,他们会看得起淫娃淫妇么?“   史莒摇头叹道:“我不能不相信,但是我不懂。”。   素云道:“我告诉你,公子爷!她们都是他们的眷属,要不哪有资格进入‘怀远殿’,婢子……婢子……不就不敢进去么!’”   史莒大感意外,愕然道:“这怎么可能,而且,也显得你的话前言不对后语。”   素云道:“我的话有什么前言不对后语?”   史莒道:“你不是说…,”   素云懂了,截口道:“但我没说我们都是泥人木偶,没有人类的真情,天长日久,长日相处,发生了真挚的感情,正式定了名份,这是人伦之常,岂可一概而论。”   史莒皱眉道:“但他们…”   素云口快又截口道:“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对,六年下来,三次过关失败,出谷无期,心灰意懒,失望伤怀之余,寄情所爱,更是天经地义之事。”   史莒哈哈笑道:“我真怀疑,他们怎能盲目生情。”   素云黛眉轻颦道:“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们值不得爱?还是说我们值不得信任?”史宫道:“这话你何必问我?”   素云嘴唇含笑道:“婢子出生也晚,没有赶上侍候那些老前辈初来时的六年,但据一般老姐姐说,他们当日的论调也正和公子一样,同时也确能不动情怀,可是六年期满,过关失败,加以对姐妹们有了深切的了解,才发生情感的。”话声一顿,语气一转道:“当然,其中有很多现在还是王老五,但,他们对我们姐妹们的信任,却是并无差别的。”   史莒摇头道:“这就更使人难以理解了。”素云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只因我们心地光明,行为正大,一入‘炼谷’,心目之中就只有新主人而已。”   史莒似是抓到了什么语病,笑道:“你们心目之中只有新主人,‘紫府神君’容得了你们?”   素云笑道:“紫府神君为什么容不得我们,一心护主,这是紫府神君对我们谷中姐妹唯一的要求。”   史莒满腹疑怀地讥笑道:“这么说你们紫府神君对人倒真是一片诚心了?”   素云道:“紫府神君对各位不否一片诚心,婢子所知有限,不敢巧辩,至少婢子们都是心无二用,只知服侍公子们,紫府神君既不要我们私地里监视公子们,婢子们也不敢把公子们的日常生活,练功情形向紫府神君报告。”   史莒惊讶道:“真的?”   素云道:“过去就有些姐妹们,不了解紫府补君的本意,想偷乖取巧,暗中向总管事报告了有关那些老前辈的言行,结果,却被紫府神君处以重刑,落得斩首示众。”   史莒笑道:“贵神君手段真是高明。”   素云蹙眉道:“公子为什么总是不相信婢子的话,难道婢子还会骗你么。”一阵委屈,秀目之中,已是泪水盈盈。   史莒坦诚地道:“一时之间,你要我如何断然相信,姐姐不嫌性急了么?”   素云幽幽长叹道:“婢子错了,事久见人心,公子总有一天会知道婢子没说一句假话。”   史莒道:“我现在已经相信姐姐没有说假话,只是不相信你们紫府神君的好意。”   素云破涕为笑道:“公子相不相信神君,那是另一回事,婢子只求公子相信婢子,以后婢子就好做事了。”话声一落,忽然想起了桌上的请贴,“啊!”了一声,取起送给史宫道:“公子,今天是许老前辈七十五岁大寿,他老有帖子给你了。”   史莒展开请贴,见署名的是许一山,此老是谷内五许之一,也是五许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在中原,声誉了不得,不下于三九散人文尚义,昨晚就坐在史官旁边,谈得非常投机,为敬老尊贤,史莒哪能不去拜寿。   张三的寿拜了,李四的寿不得不拜,大家都是道中老前辈,拜了李四的寿,更不能不拜王五的寿……   “炼谷”之内,除了有做寿的风气,更有什么结婚纪念,入谷纪念,过关纪念,更还有为父母做冥寿的……像铁链一般,一环扣着一环,都是人情,谁也冷落不得。   “紫府神君”也真大方,大厨房的供应真是有求必应,天天准备好了数十桌酒席,高兴怎样吃喝都可以,只要开口吩咐就行。   和气老更是侍候周到,该有什么纪念的主人,根本自己就用不着记,他就会替你办得好好的,连发请帖带诸般中事,都无不有条有理,只等你去做现成的主人。   大家也习惯于礼尚往来,打发谷中空虚的岁月。   谷中失陷的高手,加上史莒一总是一百三十位,另外再加上由婢女晋级的夫人,各种纪念节日算起来,每年总在四百次以上。   史莒入谷以来,未及半年,已是参加了一百九十七次,超过了每天一次的平均数。   他没有断过酒,也就没有醒过酒。   不要说练功夫,能保持一分清醒就算不错的了。   这些日子来,素云不仅照顾着他的一切生活起居,而且还得忍受他没有来由的怒火,她总是逆来顺受,笑脸承欢,毫无怨尤。   史莒不是糊涂人,酒后梦回,每一想起自己的父仇,倚窗而待的慈母,过关的期限,恨不得马上死了就好。   这天他想到恨处,一狠心吩咐素云,谁的请帖都不理,他要闭门思过,彻底检讨,从头做起。   他实在不能像那些没了希望的老前辈一样,寄愁怀于享受。   他刚狠心把话吩咐下去,素云还是苦着脸送上一份请贴,道:“公子,不巧得很,今天偏是朱老前辈的百龄大寿,您不参加,只怕说不过去吧?”   朱如松二十多岁就入谷了,比他先入谷的人都死光了,目前,他是谷中资格最老的老前辈,为谷中所有的人所尊敬爱戴。   得罪了他,等于得罪了谷中所有的人。   史莒要不参加他的寿宴,过去参加一百九十七次所建立起来的友情,都会因这次的缺席,而一笔勾消。   所以,素云不得不冒着挨骂的危险,以尽言责。   史莒叹了一口气,道:“姐姐你认为非去不可么?”   素云道:“婢子的话作不得主,一切还要公子自己作主。”   史莒道:“这时,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素云沉思了片刻,一脸诚恳地道:“公子,婢子大胆说一句话,你这样下去,只怕永远没有出谷的希望。”   史莒双睛一瞪道:“姐姐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素云凄然一笑,道:“你还是不相信婢子。”   史莒蓦地把握住素云的柔美道:“姐姐,我可以叫你一声真的姐姐么?”   素云见史莒出手握住她的柔夷,先是一惊一喜,及听了史莒的话,才知自作多情,幽幽一叹,道:“公子你这样岂不折杀了婢子,何况,婢子今年还只有十九岁。”   史莒发育得早,加以饱经风霜,看来何止二十岁,素云自然看不出来。   史莒笑道:“小弟今年只有十六岁,我这姐姐叫得不错的。”   接着,一揖到地道:“姐姐认了我这亲弟弟,弟弟今后一切,就都全仗姐姐了。   素云秀目圆睁,在史莒脸上凝视了半天,轻轻地叫了一声:“弟弟。”   是失望,也是有胜于无的自慰,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史莒不敢与她正目相视,躬身道:“多谢姐姐。”   行过礼后,接着道:“除了姐姐外,小弟准备牺牲谷中所有的朋友,就先以朱老前辈做榜样开始,请姐姐替我回了他,从今以后,我不再参加任何宴会了。”   素云点头道:“弟弟,你这样决定很好,姐姐愿意陪你受苦,但望你言行如一。”   史莒朗笑道:“现在是姐姐不相信我的话了!”   素云一面转身向门外走去,一面道:“你年纪太轻了!……”   一言未了,忽然“啊!”了一声,像钉子一样钉在门口。   同时门外传入一声苍劲的语声道:“莒小弟,老夫只好亲自来促驾了!”   第三十七章 苦中之苦   史莒一听来人话声,不由头皮发麻,一阵慌乱。   敢情,竟是百龄老人朱如松亲自前来促驾,别的不说,就这一份天大的面子,史莒能说半个“不”字么?   史莒发了一阵愣,忽然一咬钢牙,钻回床上不言不动。   百龄老人朱如松发话后仍不见史宫现身相迎,老脸红了一红,“回首向陪他同来的七巧手赵敏摇头笑道:”年轻人的脑子里,早就没有了我们这批过时的老不死了。“接着,朗笑出声又道:”莒小弟,老哥哥只好倚老卖老了。“带着七巧手赵敏大步冲入史莒卧室。   史莒没奈何,假装好梦被惊,翻了一个身,转脸向着百龄老人朱如松有气没力地紧锁眉锋道:“晚辈……晚辈……头痛得很……  ”故意把话声拖得很长,希望他们把话接过去,自动免了他的到场,同时,人且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皆因,他不仅没有脱衣服,就是鞋子也没来得及脱,哪敢起床惹人笑话,所以,只有失礼一次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长眉微瘦,道:“真是不巧得很,你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多睡睡,改日老哥哥再补请你。”这位老人真有修养,明知他说的最假话,却无意使他难堪。   史莒一阵懊悔,涨红着俊脸,轻声道:“多谢老前辈爱护。”   百龄老人朱如松一叹道:“今天我很忙,不能陪你多谈,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回身向房外走去。   七巧手赵敏一直没有开口,但他那对眼睛却一直没有停止溜动,百龄老人朱如松要走了,他却一笑抓住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老哥哥,你不要上了莒小弟弟的当。”   七巧手赵敏年纪不过六十多岁,如说江湖辈份,比百龄老人朱如松矮了不止一辈,只因大家被困在这炼谷之内,相处得情如手足,是以都成了忘年之交,史莒之被称为宫小弟,也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史莒自己不好意思妄自高攀罢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止步笑道:“赵老哥,有何发现?”   史莒正待设词掩饰,七巧手赵敏在笑声中,已伸手掀开了他的被子,道:“老哥哥你看睡觉哪有不脱鞋子的?”   百龄老人朱如松从床上了一把位起史莒,呵呵连声,道。   “莒小弟,你胆敢作弄老夫,该罚!该罚!”   七巧手赵敏助兴笑道:“我看素云姑娘今天该有资格进入‘怀远堂了’。”他们说说笑笑,捉弄着史官。   史莒不由脸一红,道:“前辈错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只是想静下心来安静习功,以使六年之后能闯过关。过去我都错了,如今迷途知返,立忘重新做人,请老前辈赐予鼓励。”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少年人有此志向,可喜可贺,老哥哥我一定帮你摒绝任何宴会,只是今天却非请你到场不可,否则老哥哥我颜面何存?”   七巧手赵敏一旁相劝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哥哥百岁高龄,更是稀中之稀,你最好喝了老哥哥这次寿酒,以后不再参加别人的邀宴,别人也说不出援例的话来。”   史莒摇头道:“对不起,晚辈不能这样做,要真是这样做便真的成了对人不对事了,尚请两位老前辈成全。”   百龄老人朱如松面现不悦之色道:“它小弟,你怎的如此不通情理,要知人抬人无价之宝,你年纪轻轻,需要朋友的地方正多着哩!”   史莒心想道:“这样说来说去,总是说不清,何不把话说重些,打发他们早走了事。”   于是,冷然道:“老前辈的话诚然不错,可是朋友有损友益友之别。”   七巧手赵敏扬声道:“莒小弟,你可是认为我们都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   史莒道:“不敢,只是各位前辈的生活方式,晚辈不想学样。”   百龄老人朱如松大声道:“你要我们的生活怎么样,六年限满,三次过关不成,你知道我们的心情是多么的沉重,如不找些生活情趣借以消愁,难道要我们整天哭丧着脸住在此不成?”   史莒道:“哀莫大于心死,三次过关不成,也不应如此消沉,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老前辈们的自暴自弃,晚辈不敢苟同。”   七巧赵敏冷笑一声,道:“这些道理你以为只有你明了是不是?”   史莒道:“各位老前辈既然深明此理,更应发奋图强,争取时机。”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说得倒是好听,你知不知道在第三次过关时,大家都立了誓言么?”   史莒一震道:“什么誓言,如此使老前辈们意志消沉?”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当你第三次过关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史莒道:“老前辈现在不能先行赐告么?”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一样为誓言所不允许。”   史莒掀眉道:“不管其么誓言。大不了永不出此谷而已,老前辈们要是有心之人,纵使个人为誓言所限,不得走出炼谷,但也应为新来后辈着想,鼓励他们奋发图强,力求长进。”   七巧手赵敏道:“你倒想得好,‘紫府神宫’会想不到这一点么?他会让我们集众人之力,培植他的对手么?”   史莒“哼!”了声,道:“这也在誓言限制之内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你知道就好!”微顿,接道:“老夫问你,你现在去不去参加老夫的寿宴?”   史莒道:“晚辈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很明白,老前辈何必多问”’百龄老人朱如松道:   “那你是有意拿老夫开刀,看不起老夫一了?”   史莒道:“老前辈要这样想,那也是无从分辩之事。”   百龄老人朱如松怒道:“老夫再问一句,去不去?”   史莒剑眉一轩道:“不去又如何?”   百龄老人朱如松狂笑道:“你道老夫不能教训你!”   史莒道:“只要老前辈不惜身份,尽可出手!”   百龄老人朱如松“哼”了一声,道:“老夫的面子已经被你扫尽了,还有什么身份可惜的!”忽然,抬手一指,向史莒点去。   史莒真没想到此老真能不顾身份,向一个后生小辈出手,连躲避的念头都未来得及兴起,就被一指点中了“玄机”穴,但觉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其实,照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功力,史莒纵有准备,又何尝能逃避得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似是怒极失心,一指点往史莒之后,接着指落如风,疾点不已。   七巧手赵敏见了大为不忍,晃身欲加阻止,道:“老哥哥,何必和他年轻之人一般见识,算了吧!”   百龄老人朱如松横目道:“你现在又来做好人了,还不让开些!”把七巧手赵敏震出四五尺外。   房外,素云姑娘闻声而入,睹状大惊嚷道:“老前辈使不得,你饶了莒弟吧!”飞身向史莒扑去,意图以自己身子护住史莒。   百龄老人朱如松不知哪来这大的火气,单掌一立,发出一股无形罡气,把素云姑娘挡得无法接近史莒。   同时,落指更疾,片刻之间,点遍了史莒三十六大主穴。   史莒起先是一脸怒容,当百龄老人朱如松点遍了他三十六大主穴时,他的脸色反而平静下来。   百龄老人朱如松点完史莒三十六大主穴,忽然气急攻心,一个忍不住,当场吐了一大口血,晃身摇摇欲倒。   自然,这时他阻隔素云的无形罡气,也因之消失。   素云姑娘原就挣扎猛扑不已,百龄老人朱如松所发无形罡气劲力一失,她一时收势不住,冲向史莒,把史莒撞倒地上,吓得她花容失色。   当她站起身来,房中已经不见了百龄老人朱如松和七巧手赵敏,想必是七巧手赵敏把百龄老人朱如松扶走了。   素云姑娘含着眼泪把史莒抱到床上,史莒不仅不能言动,一双俊目也大大失去了光彩与活力,竟似完全僵化成了一具活尸体。   素云姑娘武功底子不弱,深知活脉过官之活,试为史宫推拿了半天,竟是徒劳无功,僵直的史莒毫无反应!   只急得她芳心尽碎,垂首低泣外,束手无策。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穿堂入室,走到了素云姑娘身边,素云姑娘依然未觉。   那人叹了一声,才惊醒了素云姑娘,抬起迷惘的眼神向那人瞧去。   陡的,素云姑娘有如绝处逢生,灵眸生辉,一声:“张总管!”扑到来人和气老张人寿怀中,泣道:“你看我怎样办呀?”   和气老张人寿仍是一脸和气,拍着素云姑娘的肩头,安慰地道:“孩子,别急,让我先看看他再说。”   和气老张人寿要素云姑娘坐在一旁,着手替史官推拿起来。   不要看这和气老张人寿只是“炼谷”之内一名总管,其在“紫府神宫”的身份,不在宫内四大主事之下。   一身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实是“紫府神君”派在谷内唯一负有监视任务之人。   因他功力高绝,自非一般毛头丫环可比,容易被人察破用心,所以,谷内虽有人怀疑及他,却在他身上找不出丝毫破绽。   素云姑娘她们原就是和气老训练出来的,她虽是一心一意向着史莒,但与和气老仍有一种师生之情,这时偏又走头无路,能不把他当作亲人,寄以厚望。   素云姑娘一双秀目蹬得又圆又大,随着和气老张人寿在史官身上的手势而游走。   她的心情却随着和气老张人寿的眉梢攒动,而起伏升沉。   情形非常不乐观,和气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是一脸迷惑之色。   终于,他放弃了最后的努力,摇头叹道:“孩子,史少侠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惹得朱老如此生气,痛下辣手?”   素云姑娘把在房外所闻向和气老张人寿说了一遍,张人寿眉峰一舒,道:“他们两人都未免太认真了,唉!这是他们自己人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只好善视史少侠,以示本宫待人之诚。”   顿了顿,抚着素云姑娘的肩头,道:“孩子,史少侠已是没有希望了,你也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感情了,今天我替你另外调一个职务吧。”   素云姑娘双泪直流,道:“不!我不能丢开他!总管的爱护,婢子只有心领了。”   和气老张人寿皱了皱眉头,道:“年轻人做事要多想想,不要过分冲动,须知你一时不忍,今后的苦日子长得很哩!”   素云姑娘坚决地道:“婢子不怕苦,只请总管准婢子一辈子服侍他。”   和气老张人寿注视着素云姑娘道:“你将来不后悔?”   素云姑娘拭去眼泪,面色一正道:“婢子永远不会后悔。”   和气老张人寿一叹,道:“孩子,你未免痴心得太可怜了!”   素云姑娘道:“婢子对他春梦早醒,请总管不要误会。”   和气老张人寿讶道:“那你为的是什么?连一分虚无飘渺的感情都得不到,真叫老夫糊涂了。”   素云姑娘低低地道:“我们已是姊弟之亲。”   和气老张人寿不由向史莒脸上又瞧了一眼,暗赞道:“这孩子要不是遭此横祸,只怕真是本宫唯一的劲敌,他能巧妙地度过情关,实是难能可贵。”想来犹是心惊不止。   他暗中吁了一口气,不露神色地道:“那你是决心不离开他了?”   素云姑娘道:“姊姊照顾弟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叫别人来照顾他,婢子放心不下。”   和气老张人寿勉强点头道:“我要不答应你,只怕谷中之人都会说本宫不近人情,你既然自愿,看来我只有答应你了。”   和气老张人寿暗中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敷衍了素云姑娘一阵,告辞别去。   素云姑娘瞧着床上形同僵尸,只多了一口气的史莒,不由悲从中来,叫了一声:“兄弟,你的命好苦啊!”   抱住史莒放声痛哭起来。   第三十八章 人上之人   史莒这样不言不动地一躺下来,已经过了三十六天,将来还不知道有多长的日子吊他这口气。   在这三十六天之内,为了史莒的饮食问题,不知伤了素云姑娘多大的脑筋。   史莒不但全身僵直,牙关也是张之不开,素云姑娘想尽了办法,才在史莒口中插入一管芦管,用米汤冲鸡蛋,一点一滴灌入史苔腹中,维持他起码的营养。   单只灌史莒吃这一顿饮食,素云姑娘就得出一身大汗,其他更麻烦伤脑筋的事更是层出不穷,多不胜数。   史莒被打伤之事,传遍了整个“炼谷”,似乎同情他的人很少,除了和气老不得不来看看他外,别人竟是裹足不前。   素云姑娘也听说百龄老人朱如松回去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继之又走火入魔,形同木人,这消息颇给了素云姑娘一种报复性的满足。   可是,这只是片刻的满足,补偿不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岁月,素云姑娘经常是以泪洗面,偷泣不止。   其实这三十六天来,史莒表面上看去全身僵直得一动不能动,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智力活泼,把史莒引到了另一个灵境,悟性倍增,他默记心中的每一个武功概念,都发射着灿烂的火花。   同时,他被百龄老人朱如松点死的三十六大主穴虽是淤塞不通,但却阳和温润如玉,生机不绝如缕,毫无所苦。史莒聪明绝顶,已是了然于心,对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借题发挥感激涕零。   三十六天之中,史莒先悟出了百龄老人朱如松竟用“飞元渡厄”之法,把一身真元之力,打入他三十六大主穴之内。   如今,他只要悟出打通经穴之法,不仅可以将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好意收为己用,功力陡增数倍,而且也就是大功告成之日。   人助自助,百龄老人朱如松不仅是有心之人,而且更是知天之人。   史莒要悟不出打通经穴的先后顺序,这种人天资有限,才智不高,是不配受用他一生心血的结晶的。   当然,他更不鼓励不劳而获之人,史莒要不下工夫打通淤塞的经穴,也就只有真的当一辈子的废人了。   素云姑娘哪知史莒因祸得福,只为史莒的不言不动忧心忡忡。   今天正是史莒受伤后第三十六天,史莒早上中午的饮食,都像往常一样,累得素云姑娘出了一身香汗。   可是,当素云姑娘为史莒准备好晚餐,正要喂他时,却忽见史莒呆滞的眼珠溜溜的一转,有了清澈的光彩。   素云姑娘一惊,喜道:“弟弟,你可是清醒了?”   史莒的眼珠又转了一转,显示他听清了素云姑娘的话。   素云姑娘守候了史莒三十六天,他一直就像死人一样,好不叫素云姑娘失望和难过。   这时,史莒的眼珠能动了,虽说只是微小的进步,但却在素云姑娘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这希望来临得太突然,简直使她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姊姊!苦了你了!’素云姑娘更是一震,手中的食物再也掌握不住,只听了一阵”   哗!啦!啦i“之声,全部落到地上,打得粉碎。   东西打碎了,素云姑娘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凝目瞧着史莒吁声一叹,道:“谢天谢地,兄弟你现在觉得怎么了样?”   史莒僵直着脖子道:“姊姊,你放心,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素云姑娘忽然一笑道:“你看,我把你吃的东西都打翻了,我替你再弄去。”   史莒道:“不用另外去弄了,我就和你一起吃吧。同时,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我能吃东西了。”   素云姑娘微愣道:“你一直都很清醒?”   史莒道:“就是无法表达出来。”   素云姑娘道:“你能复原么?”   史莒道:“只要有一口气在,我绝不会放弃复原的努力。”   素云姑娘抚着史莒肩头道:“弟弟,不论如何姊姊总会陪着你。”   “炼谷”在平静中一晃就过去了三年六个月。   算年龄史莒已经是二十岁了。   这三年六个月下来,外面看去,史莒的伤势并无多大进展,全身依然僵硬如故,仍需素云姑娘照料。   实则,史莒在这三年六个月中,由于环境促成,专心一志苦修勤练,不仅炼化了百龄老人朱如松打入他三十六大穴之中的真元之力,而且,也悟澈了所读那几种武功秘籍的精义。   甚至,把那半招刀法也在理论上推演出下半招的式势。   同时,更自创了三招刀法,把金风刀法与那半招刀法的气势连贯起来,成为一套气如长虹的完整刀法。   史莒这时还不知他所自创的三招刀法,已与“三才刀法”暗合,比拟古人了。   这天,史莒微微显出了紧张的神情,体温不断地上升,烧得全身透出赤红之色,喉中发出呻吟之声,问他的话,他却是答不出来。   显出他是在极端痛苦之中挣扎奋斗。   素云姑娘惊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场生死之“战”下来,就是七天七夜。接着,史莒的体温退了下来,人也宁静了,渐渐转入沉睡之中。   素云姑娘这才放下了心头一块重石。   史莒这一睡,又是三天三夜。   素云姑娘也被折磨得倒在椅子上进入了梦乡。   “姊姊!姊姊!”有人在轻轻地呼唤着她。   她一惊,眼睛未及张开,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茫然地应道:“谁?”然后,才清了清脑子,睁开眼睛一瞧,一瞧之下,她惊喜得快要发狂了,一把抱住站在她面前,气朗神清,笑脸绽开的史莒,说不出一个字来。   史莒轻轻地拍着素云姑娘的肩头,道:“姊姊!请你替我通知他们,一个时辰之后,准备小弟过关出谷。”   素云姑娘一愕,道:“你就要走了!”一串晶莹的泪珠,不可抑止地滚落襟前。   史莒道:“多谢姊姊这些年来的照顾,这份恩情,小弟永世难忘。”   素云姑娘幽幽地道:“你不能多留些日子么?你的身子才好哩!”   史莒道:“兵贵出奇,我已经准备得很够了。”   素云姑娘茫然地道:“你什么时候作了准备。”   史莒一笑,道:“我就在这床上呀!”   素云姑娘哪里肯信,正要详细盘问,只见史莒剑盾一扬道:“姊姊,外面有人来了,请你招待他在厅中坐坐,如是我愿见的,我自会出去,否则,请姊姊不动声色地打发他走。”   素云姑娘倾耳听了半天,一无所闻,只道史莒有意回避他的问话,她便不说破,柔顺的一笑,转身向房外走去。   哪知她刚转身,门外果然有人扬声道:“素云姑娘在家么?”   素云姑娘惊讶的目光回首向史莒脸上一扫,暗想道:“莒弟的功力果然有了惊人的成就,他听出来人的声音时,来人怕不在数十丈之外。”   因为,她听那声音,已知来人是谁,以来人的功力,在史莒发现他到他到达门首之间,是能飞行数十丈,这不明明表示史莒在他尚在数十丈之外时就发现了他。   来人的话声,同时也引起了她极端的不愉快,她忘不了他那天陪同百龄老人朱如松来找史莒麻烦的往事。   嘴角上刚刚开了冷笑、忽觉身侧人影一闪,史莒却已亲自迎了出去。   素云姑娘真想不出史莒为什么愿意见这个人,一念不忿,史莒的态度差不多要把她气昏了。   史莒不但亲自出去迎接那曾经找过他麻烦的七巧手赵敏,而且还激动得像见了恩人一样,恭声道:“老前辈来得正好,晚辈正要前往叩谢朱……”   七巧手赵敏截口道:“叩谢他?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气死他是不是?哼!少年人不要过于锋芒太露,你能不死,是上天对你太宽厚了,希望你能惜福自珍,不要去讽刺他了。”   史莒一愣,忽然似有所悟地一笑道:“老前辈是来教训晚辈的了。”   七巧手赵敏冷笑道:“教训你,老夫没这种空闲,我是来看你死了没有的。”   史莒道:“多承关怀,晚辈还死不了。”   七巧手赵敏道:“我看你还是死了的好,全谷之内,你已没有一个朋友了。”   史莒哈哈大笑道:“本快更不愿与你们这批行尸走肉为友,你老也请回吧!”   七巧手赵敏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史莒,转身自去,其实他心中却是充满了兴奋和希望,暗中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们在这谷中的处境,就是这样,为保持中原武林人物的尊严,心中的话为誓言所约束,只能用暗示表达出来,要史莒赶快过关,以免夜长梦多。   当然,他之能来得这么巧,原是有过一番精密的计算的,算定史莒这时不是大功告成,就是被过盛的真力涨断全身经脉而死。   他来看他死了没死,确也是真话,大家等了这些年,才等到这样一位可造之材,当然不得不行险了。   七巧手赵敏走了,在他离开不久,另有一条人影,从一棵大树之内钻了出来。   他原来竟是和气老张人寿。   七巧手赵敏和史莒的言行,无一不听到了他耳中,看到了他眼里。   他更惊心于史莒的突然复元,眉头镇得紧紧地掠身出了炼谷。   当他尚在途中,便看到了史莒请求出谷过关的信号。   当他到得“紫府神君”天机室,室内已有“紫府神君”,孙主事,廖主事,潘主事,杜主事等五大首要在等着他了。   他怀着惶惊的心情,参见了‘紫府神君“。   “紫府神君”长眉一挑道:“你这些年来,在做些什么事了?”   和气老张人寿一张和气宜人的老脸,涨得鲜红,垂首道:“弟子无以自辩,但确未失职,请神君明察。”   “紫府神君”冷然道:“你没有失职?你过去一百八十二次密禀是怎么说的?”   和气老张人寿呐呐地道:“事实上,那娃儿自被百龄老人朱如松打伤以后,全身僵化,从无好转的遗迹,只是最近几天来,他病情突然发生变先,据弟子观察,那显然是油尽灯枯,回光反照之症,不知……”   “紫府神君”凛然道:“可是他现在请求过关了!”   和气老张人寿语为之塞,说不下去了。   “紫府神君”脸上神色微缓,叹了一口气,道:“你想想,这三年多来,可有甚么疏忽的地方?”   和气老张人寿不断地摇头道:“弟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孙文扬忽然插嘴道:“这三年多来,你能确定从没有人去看过他么?”   和气老张人寿道:“这三年多来,每天夜晚小弟都在他房屋四周做了手脚,如果有人偷偷去会他,小弟不会不知道,就是素云那丫头也从未在夜晚走出屋外一步。   孙文扬蹙眉道:“愚兄再提问你一件旧事,当年史官受伤之后,你检查他的时候,他的全身经穴,果真全被朱如松断塞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以小弟的修为,看不出可疑的地方。”   潘主事忽然道:“当时朱如松为什么要打伤他?”   和气老张人寿眉头一皱道:“此事小弟已经在三年之前就报告过,朱如松因他不参加他的寿宴,老脸无光,怒极之下,才出手伤了他。”   潘主事道:“以朱如松的身份,如此对付一个未学后进,有无小题大做之嫌?”   和气老张人寿一愕,道:“这……”   潘主事道:“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疏忽,而且,我们大家都疏忽了这一细节。”   “紫府神君”道:“潘主事有何发现?”   潘主事道:“弟子查看资料记载,朱如松入关之时,曾读过少林易筋经,以他入谷七十多年的修为,很可能练成了‘飞元度厄封穴’大法,借题发挥,暗助了那娃娃一臂之力。”   孙主事文扬接上道:“那娃娃入谷之后,据书库弟子检查报告,那娃娃也曾读过易筋经,只是以那娃娃的修为,只怕仍无接受朱如松‘飞元度厄封穴大法’之能。”   要知,“紫府神君”掌理书库之人,在每一本书上,都做有极机密的记号,只要有人翻动,便可检查出来,所以,他们大方地无须询问人库之人读了些什么书,而能了然于心。   如果,他知道史莒服食了不少“玉酥丸”,足有容纳消化朱如松“飞元度厄封穴大法”   所给予的真元之力,便会及早加以提防了。   “紫府神君”双盾一捷道:“姑不论那娃娃如何能接受朱如松‘飞元度厄封穴大法’的好处,但事实俱在,这娃娃一定是得了朱如松的好处,是无疑的了。”话声一顿,冷笑一声,道:“朱如松可恨,我们非整治了他不可。”   杜主事道:“启禀神君,对付朱如松之事,尚望神君三思而行,实在说来,他既未与史宫串通在先,事后又无点拨史莒之嫌,他这种做法虽是有偷巧钻隙的事实,在对他所立的誓言来说,却叫我们找不上他的麻烦,因此我们如果出手对付他,便有激起众怒,授人以废弃誓言的话柄。”   廖主事也道:“朱如松此举虽说是利用了誓言的漏洞,却也冒着有败无成的奇险:他既不知史莒也研读了易筋经,可以领悟出他的用心,更做梦也想不到那史莒竟能承受得了他的真力,只能说是万般皆巧合,碰到一起罢了,由此可见史莒那娃娃原就极为可怕,纵无朱如松之助,也必有成,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以弟子之见,朱如松可以放过,史莒那娃娃却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过关出宫。”   孙文扬道:“如能收服那娃娃为本宫所用,那就好了。”   “紫府神君”道:“本宫过关出宫之规定,行之将近百年,如他确有真功夫,闯关而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要手段兼顾身份,倒也不失一派宗主气概。   孙文扬道:“弟子有一计,清神君裁夺!”   “紫府神君”道:“你说吧!”   孙文扬道:“那史莒纵有所成,毕竟为时甚短,功力火候绝难与本宫‘紫衣’弟子相抗衡,本宫何不尽出‘紫衣’弟子,分衣易色,任他挑选何人,都是必败之局。”   “紫府神君”点头了。   采纳了孙文扬的意见。   说起“紫府神君”紫衣弟子,其成就之高,堪与中原武林三九散人文尚义云里金刚高天云之流顶尖高手相若,放眼中原武林,确是少有敌手,莫说是史莒。   史莒真能敌得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么?   第三十九章 智取力敌   史莒在素云姑娘说不尽的叮咛之下,带着豪壮如虹的气势,走出了“炼谷”。   “紫府神君”率领四位主事与和气老张人寿,相迎于大殿之前,满面笑容道:“少侠的确是天纵奇才,别人要三十六年始能收为已用的‘飞元度厄封穴大法’,在少侠身上不过费时三年六个月,令人可敬可佩。”   史莒闻言一震,暗惊忖道:“朱老前辈在我身上施展了‘飞元度厄封穴大法’,我连亲如手足的素云姊都未漏半句口风,‘紫府神君’竟如亲身经历,看来今天这一关又不是好过的了。”   念动中,他只好坦然地朗笑道:“老前辈法眼如炬,晚辈竟是无所遁形,不知晚辈是否仍有过关资格?”   他这话问得很技巧,表面上是问自己过关的资格,实则是关心着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安危命运,如说他的过关资格因此而取消,则朱如松之不容于“紫府神君”。乃是必然的结果,那么他就要另想办法,挽救此一危机。   “紫府神君”淡淡一笑,道:“少侠不用多心,本宫‘炼谷’之设,志在激励有为之士,少使首能摒弃温情色诱,死中求活,武德昭昭,本宫不是借词留难之辈。”   史莒暗中吁了一口气,抱拳谢道:“多谢神君磊落胸怀。”   同时,又向“紫府神君”身后四大主事与和气老道了久违,相与进入大殿,宾主依礼落座。   香茗用过,史莒拱手道:“晚辈意欲立即过关,不知神君此次有何规定。”   提到公事,“紫府神君”便拿起了神君的身份,不正面作答,示意由孙文扬转告。   孙文扬道:“少侠前曾放弃第一次过关之权,现在是第二次过关了,按照本官规定,除一三两关。飞越距离各加三丈之外,余均与第一次过关相同。”   史莒这才注意到涧边两岸离岸三丈开外,各画了一道一尺多宽的白线连同水面宽度,总在十五丈左右。   他笑了笑道:“但不知第三次过关,与第二次又有何不同?”   孙文扬道:“一三两关飞越距离相同,第二关之过手招数减为五招两分胜负。”   史莒道:“第三次过关失败之后,那就永远不准出谷了,但不知有否例外?”   孙文扬一怔,道:“少侠第二次过关尚未失败,何必顾虑第三次过关之事。”   史莒道:“晚辈准备考虑是否也放弃这第二次过关的权利。”   孙文扬似是不便擅专,转头向“紫府神君”注目请示。   “紫府神君”也被史莒这句话弄得莫测高深,沉吟了一下,才点头示意,任由孙文扬依照规定作答。   孙文扬道:“第三次过关失败之后,如不愿终生‘炼谷’,可立誓投身本宫门下,则与本宫弟子一视同仁,任意邀游无羁。”   史莒道:“不知中原武林同道可有立誓投靠之先进?”   孙文扬道:“尚无。”   史莒突然道:“晚辈放弃第二次过关之权!”   孙文扬等人一怔,紫府神君却“咦!”了一声,道:“你史莒哈哈笑道:”晚辈现在申请第三次过关!“   他心中到底在搞甚么鬼,莫非真想在第三次过关之后,投入“紫府神宫”门下?谁也不得而知,只知他问语意,隐隐之中充满了这种暗示。   “紫府神君”心中一动,脸上透出一丝笑意。   史莒见“紫府神君”神色有异,心中也笑了,忖道:“兵不厌诈,我且先叫你们欢喜欢喜,到时候,你们就晓得上了我的当了。”   敢情,史莒一见“紫府神君”等人,便觉他们人人眉峰带煞,充分表露出对他的忌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史莒自己心里有数,虽说自己功力大进,今非昔比,但真要和“紫府神宫”钢是钢,铁是铁,硬打硬碰,实在还嫌气候不足,难操胜算。   最怕的就是他们安心永绝后患,猛下毒手,那就更加防不胜防了。   史莒这种顾虑不是毫无理由,只看中原武林人物一陷“紫府神宫”,便从无一人脱得了身,其中必不简单。   所以,史莒步步为营,丝毫不敢大意,展开了攻心战术。   “紫府神君”被史莒这一着,击中了已死的爱才之念,他的心意当即转给了孙文扬,孙文扬又用暗讯传给了负责守关之人。   因而负责守关之人,心里多了一丝顾忌。   这丝顾忌,给了史莒一个大好的时机。   殿中有了片刻沉寂,“紫府神君”哈哈一笑,道:“孙主事,为史少侠准备第三次过关。”   孙文扬应了声:“是!”传话道:“守关武士进殿!”   一十八位身具“紫衣”功力的武士,分穿着紫、红、黄、蓝、白、黑六色制服,列队进入大殿,见过神君,静列二傍,等待史官挑战。   史莒在十八位武士脸上扫目而过,眉峰皱了皱,就随便指着一位黄衣武士道:“就请老前辈赐教如何?”他不敢自大,也不甘自弃,志在过关,所以选了一个功力中等级的武士。   那位黄衣武士一声:“有僭!”便不多作客套,龙行虎步,走到岸边白线附近,双臂一振,身子向前向上斜射而起,当身子高及六支左右,大袖向后一挥,身化苍鹰扑兔,悠忽忽地向对岸飘了过去,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地落于对岸白线边缘。   史莒轩盾叫了一声:“好!“起身道:”晚辈未学后进,颇有自知之明,难与皓月争辉,拟请神君赐予兵刃一用?“   史莒一直都无使用兵器的迹象,就他们对史莒的了解,史官所得之武功,除了半招刀法之外,也别无须用兵刃之处。   因为他们判断史莒纵能把其他一指、一拳、四掌、七种身法,九式擒拿领悟学成,但对那半招残缺不全的刀法,只怕也很难悟透。   是以,他们对史莒的深浅,早就胸有成竹,大致有数。   史莒这一提出要使用兵刃,倒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紫府神君”用一声大笑,掩住心中惊讶,道:“少快要使用何种兵刃,尽可自便。”   史莒见兵器架上,刀枪剑朝一十八般常用兵刃无一不备,他有意使障眼法,弃刀不用,取了一柄笨重的巨灵剑。   其实,架上的刀,真还不适用于他,只有这把巨灵剑长短重量倒与他的“银鳞夺魄刀”   极为相似,正好以剑代刀,来一次出奇制胜。   史莒取剑在手,不慌不忙,来到起步白线边缘,心中早有计较,并不使用他那新得的七式飞云身法,仅以普通“怒矢穿云”   点足腾身,跃起五丈有零,然后,振臂把手中巨灵剑,向对岸挥去,剑重力深,带着他的身子,飞过水面落过白线之外一丈有余,算起超出十六丈有余,但那表现,却是令人不敢恭维,火候功力,正像他年龄一样,充满了血气之勇。   “紫府神君”蹙眉瞧了孙文扬等四大主事一眼,道:“各位看他是有意藏拙,还是力有未逮?”   孙文扬道:“一跃十六丈,这等身手,中原道上实不多见,他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已是罕见罕闻之事,谅他也无拙可藏……”   话未说完,忽听廖主事一笑道:“看,那小子把剑当作刀使了……”话声一顿,笑声立止,讶然接道:“第一招金风刀法中的‘落叶飘零’!”   要知,昔日“紫府神宫”进犯中原,虽是功亏一赞,铩羽而归,但却搜集了不少中原武学秘籍,作为参考研究之用。   是以,凡“紫府神宫”高手,对中原武学莫不了然于胸,练有应付手法。   “金风刀法”为中原武学之最,廖主事惊讶的倒不是这一点,而是据他们所调查,史莒并未研读“金风刀法”。   史莒这招“金风刀法”中的“落叶飘零”,使来威猛之中隐含无穷后手杀着,令人防不胜防。   可是那位身具“紫衣级’身份的黄衣武士,只淡淡地一笑,道:”少侠精擅‘金风刀法’,在中原武林道上,堪称无敌身手了!“话声中探腰取出一对子母圈,振臂拧身,不退反进,金蛇闪动之下,便封死了史莒那招”落叶飘零“的后手变化。   同时,把史莒退退了三步,子母金圈一收,放弃了乘胜一击,脸上笑容未尽,使人见了难免一种被奚落之感。   但,史莒却没有丝毫火气,反而有礼地一揖手道:“老前辈乘胜不发,晚辈多谢了。”   那武士见史莒毫无气馁颓丧之色,而且出奇的冷静,不由暗中对他另眼相看,脸上也增加了几分庄严与敬意道:“少侠不用客气。”   史莒又一声:“老前辈小心了。”   “嗖!嗖!嗖!”剑使刀式,连环而出。   那武士全身一震,满面惊讶,叫了一声:“好!”金圈舞动,裹住身形,与史莒打在一起。   远远观战的“紫府神宫”诸人,上自“紫府神君”无不惊然动容,提心吊胆。   孙文扬更是一怔,脱口道:“这是什么刀法?”   其他三位主事,都是一脸羞愧之色,想必也是不认识,答不上口来。   “紫府神君”修眉一蹙,道:“看他所使的刀法,似与‘金风刀法’脉络一贯,但比‘金风刀法’更精而化之,莫非就是久已失传的‘三才刀法’不成?”话声微顿,脸上的神色更见凝重地接道:“难怪他当初翻看了那半招残缺的刀法,敢情真与三才刀法有一以贯之的至道存在,哼!要是被他悟出了那半招刀法,只怕他的过关已成定局!”   孙文扬忽然惊叫一声,道:“诸超要不行了!”   “紫府神君”凛然道:“这‘三才刀法’,果有出乎想象之外的厉害,各位看清楚,以便研讨对策。”   一语刚落,只见那守关武士褚超手中金光飞天而起,一只子母金因已被史曹震得脱手飞了出去。   而那褚超人也被震得退出三丈有余。   他,没走满五招就败了。   这还是“紫府神宫”中的紫衣武士,凭本身绝对超过史莒的内力,才接下他二招工才刀法,已是难能可贵,非常不容易了。   就凭史莒这三才刀法,放在中原武林,只怕北剑程中和也无抗衡之力。   史莒也没有想到这三招自悟的刀法如此厉害,得手之后,也是怔了一怔,才弃剑于地,抱拳道:“承让!”   那武士惨然一笑说:“少侠神技,老朽败得心服口服。”   这一战,固然是史莒自悟的三才刀法,本有致胜之能,但他如不先用心理战,消除了“紫府神君”对他的杀心,又藏拙得宜,使那武士看轻了他分量,只怕那武士不会让他有施展三才刀法的机会,一上手就会用全力对他,他也不一定就能如愿得手。   要知,史莒虽得百龄老人朱如松的暗助,功力大进,但毕竟为时间短,岂能强得过真材实料的“紫府神宫”的紫衣武士。   这些紫衣武士,在“紫府神宫”身份至高,除了神君与四大主事外,并不下于和气老张人寿。而且,为数也不多,仅只天罡之数,计三十六人。   以他们的功力修为,失手落败之后,能不马上看出自己致败之由。   能不口服之余,又加心服。   史莒发出一声清劲长啸,展开飞云身法,凌虚驭空,冉冉飘过水面,不仅火气全无,且神凝气稳,大见功力。   “紫府神君”恍然而悟,苦笑了一声。   史莒身形一落,人便到“紫府神君”身前,躬身一礼道:“晚辈侥幸过关,谨此告辞!”   “紫府神君”扬眉大笑,道:“少侠当代天骄,真是本宫再入中原的绝佳对手,好!   好!好!本座恭送少侠出宫!”接着传令:“仪队侍候!开正门,恭送史少侠侠驾!”   一连串应诺之声,传遍了“紫府神宫”。   “紫府神君”真不愧一代宫主身份,拿得起,放得下,事已至此,倒也安心要和史莒斗一斗了。   史莒暗中一竖大拇指,乘机道:“多谢老前辈隆情,晚辈另有一事,尚请老前辈俯允成全。”   “紫府神君”连盯了史莒几眼,“陡然道:”少侠有何见教?“史莒道:“贵宫素云姑娘与晚辈已义结金兰,姊弟相称,请老前辈勿责,并代善视之。”   “紫府神君”敞声大笑,道:“少侠高义,本宫一切遵命!”   当时,便吩咐和气老张人寿道:“立送素云姑娘前往恰红院,以上宾之礼待之。”   因人重人。素云姑娘在“紫府神宫”原是地位微贱之人,这时经史莒一提,立时身价百倍,在“紫府神君”口中也有了“姑娘”之称谓。   和气老张人寿奉命唯谨,当即向炼谷发出了信传号。   片刻之间,炼谷便有回信来。   和气老张人寿眉头一皱,向“紫府神君”禀道:“素云姑娘不愿出谷,她要留在史少侠旧居,请神君示下。”   “紫府神君”回顾史莒苦笑道:“少侠之意如何?”   史莒躬身道:“居以安为本,晚辈亦为家姊请命。”   “紫府神君”这才又吩咐和气老道:“你听到史少侠的话了,素云姑娘就留在谷中,由你好好照顾。”   这时,一切送宾之礼,已是准备就绪,“紫府神君”微笑道:“少侠,请!”   史莒陡地兴起着一种异样的心情,只觉得自己的责任又增加了不少。   不是么!那么多中原道上的好汉,正在等着他迎接他们回归故里。   素云姑娘不愿迁出“炼谷”,不正是很明显的暗示么?   第四十章 原形毕露   北剑程中和自迎回假彩虹女许萍母子之后,倒是暂时摆脱江湖是非之事,过了三年宁静的课子生活。   眼看着弟妹许萍温柔贤慧,与自己二位夫妇相处得情同手足,宛如一家,私心至慰。   史威在起初三年之中,亦颇发奋自强,努力不懈,功力之猛进固然不用说,就那做人的谦恭有礼,对上对下,无不中节中肯,“梵净山庄”上上下下,也没有人不暗中大声叫好的。   南刀有后,已是江湖上有耳皆闻之事了。   同时,北剑程中和自己的子女,由于他亲自管教,无论言行功力,也有了改观的进境。   北剑程中和是一切如意了。   唯一使他感到遗憾的,便是史威找不到“金风刀法”的秘籍,以致练不成金风刀法,不能如期到庐山去向三九散人文尚义要回“三才刀法”。   起初北剑程中和也曾辗转托人,去向三九散人文尚义情商,无如三九散人文尚义只是不点头。   一年过后,再找三九散人文尚义时,更连人影子也见不到了。   这情形,等于是宣布史威对那“三才刀法”,已经没有了继承之权,北剑程中和除了大叹其气之外,也莫可奈何。   而那史威,一提起此事,却就不免恼火生气,誓言非找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斗不可。   此外,由于程中和善待史威之故,南七省的武林朋友,对“梵净山庄”的向心力,已升高到从未有过的巅峰。尤其史威严然已是南刀再世,雄风更胜乃父,得到了南七省全体武林朋友的爱戴。   因为,他比南刀史烈会处人得多了。   其中唯一怪异的,是“闻庄”在江湖上突然的消失,全庄老少男女,竟在一夜之间,像轻烟一样被天风吹得不见了踪迹。   连北剑程中和这样的老朋友,也得不到铁胆金钩闻一凡片纸只字的消息。   只留下衡山脚下那片黑压压的大庄院,被西令罗骥带着一对少年夫妻三个人所独享。   史威在“梵净山庄”一晃过去了四年,他人既刻苦用功,资质又是上上之选,加上北剑程中和不断地给他服用各种固本培元增加功力的灵药,已是长得一表人才,尽传黄山四绝之学,且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史威真可说是人间的幸运儿,得天独厚。   这天,是三月三日清明了,也是史威母子来到“梵净山庄”   以来,第四次进入北剑程中和那间密室,向南刀史烈的坟墓拜祭。   这间密室,除了北剑程中和外,史威母子是唯一有权进去的两个人,不过,那只限于清明这一天。   并且,由北剑程中和亲自陪同着。   未入密室之前,密室的诱惑力非常大,进过密室之后,又觉得这密室不过如此而已。   原来,那密室之中,除了一座南刀史烈的坟墓外,别无他物。   甚至连空气都不大好。闷人得很。   今天致祭时,假彩虹女许萍的脸色苍白得非常厉害,似是比以前三次都伤心得多。   三人出得密室,假彩虹女许萍推说头痛,别过北剑程中和,要史威陪她到后山去走走。   史威跟随假彩虹女许萍出得“梵净山庄”,假彩虹女许萍说了一句:“跟我来!”   突然身形加快,带着史威走过一条荒径,越过三座山头,来到一处山洼。拨开荒草,现为了一座低平的坟头,坟边有一株青松。   假彩虹女许萍声音一哑,道:“孩子,把那株青松推倒!”   史威单掌搭上那株青松,气纳丹田。功凝百骸,缓缓向前推去,只见泥翻土裂,那株青松轻易地被他推倒一边。树根之中,嵌着一块山石。   假彩虹女许萍要史威取出那块山石,道:“你看看那山石上有些什么字?”   史威拂去那较平一面的泥土,果然现出一行用指力写的字迹。   未待假彩虹女许萍再吩咐,史威便自出口念道:“陈奕云之墓”   既无年月日,亦无立碑之人,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五个字。   假彩虹女许萍忽然一阵泪下道:“是了,这是你爸的墓。”倒身向那荒墓拜了下去。   她拜了三拜,站起身来,见史威呆呆地站在一旁,不言不动,不由神色一厉,怒道:   “威儿,你为什么不拜?”   史威一愣,道:“此人姓陈,与孩儿何干?”   假彩虹女许萍凄然道:“你姓甚么?”   史威茫然道:“孩儿难道不是姓史?”   假彩虹女许萍目射棱芒,道:“是的,你不是姓史,娘也不姓许。”   史威皱了皱眉头,道:“孩儿自懂事以来,妈不就告诉我,你姓许我姓史么?”   假彩虹女许萍道:“那是不得已的办法。”   史威道:“有甚么不得已的苦衷?”   假彩虹女许萍道:“为娘二十年来,经之营之,为的就是要替你爸报仇,也为我自己雪恨,同时怕你年少不懂事,以假作真,给你冠上一个史姓,我也顶了那贱人的许姓。”   史威一震,道:“我是姓陈?”   假彩虹女许萍沉声道:“不错,你就是陈奕云的独子陈威,为娘便是他的妻子霓霞仙子黄妙妙。”   史威征了征,道:“真的?”   霓霞仙子黄妙妙她自己承认了身份,今后笔者也只有为她正名了。她道:“要不是真的,娘好容易把你送上高枝丫,怎会又拉你下来?”   史威神色瞬变,沉凝不语,久久才冷然道:“你为什么在这时把这话告诉我?”   霓霞仙子黄妙妙道:“你已懂事了,不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史威道:“知道了又能怎样?”   霓霞仙子黄妙妙道:“你不该报仇?”   史威道:“单只报仇就算了么?”   霓霞仙子黄妙妙一怔道:“你能报了仇,就算对得起你爸了!”   史威哈哈一笑,道:“单只要杀一个程中和,那不简单得很,举手之劳而已,可是,孩儿不愿为了这简单的事糟蹋了我四年的苦练。”   霓霞仙子黄妙妙秀目一剔,道:“你要怎样?”   史威剑眉双扬,狂笑道:“孩儿要整个武林!”   霓霞仙子黄妙妙眉峰尽舒,吁了一口长气,笑吟吟地道:“好孩子,连娘都几乎把你看错了!生怕你忘了本。”   史威笑笑道:“唯大英雄能通权达变,不因小失大!”   寥寥数语,已是原形毕露。   霓霞仙子黄妙妙笑容一敛道:“你爸和你师公的事,待娘再向你说一遍吧!”   史威道:“孩儿耳熟能详,无须妈多费口舌了。”   霓霞仙于黄妙妙道:“传言难免失实。”   史威道:“孩儿自有见解,不会误会。”   霓霞仙子黄妙妙黯然道:“你现在可拜拜你爸了!”   史威向那荒坟长揖不拜,道:“爸!孩儿如不能傲视天下,独尊武林,拜你也是枉然,不如留此一拜,以待他日率领天下武林,再为择地厚葬。”   好硬的心肠,好狂的口气。   就是霓霞仙子黄妙妙也只有听得暗称惭愧不已,他已走在她希望的前面了。   她从小把他带大,到今天算是认识他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这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慨,怔怔地失了神。   史威一礼转身,叫了三声:“妈!妈!妈!”霓霞仙子黄妙妙一震而起,住口道:“什么事?”   史威道:“孩儿想,妈今天把孩儿叫来,不仅是要孩儿拜一拜爸的荒冢吧,还有什么事,妈可以直说了吧。”   霓霞仙子黄妙妙嗫嚅道:“有一个人要见你。”   史威眼皮微翻道:“那人本来见我,而叫妈带我去见他,那人身份一定高过妈了,如此说来,你我母子只是那人手下工具之一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神色一变,惶惊地摇手道:“威儿,快不要这样说,我们大家只是分工合作,各行其事而已。”   史威笑道:“蛇无头不行,事分主从,层层节制,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只不知妈在他们之中,是何身份?”   霓霞仙子黄妙妙赧然一笑道:“娘在七煞宫中身居七大坛主之上,为三大副宫主之一。”   史威道:“地位算是很不低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笑盈盈地道:“宫主甚是顾念旧属,对妈更是优厚。”   史威皱了一皱眉头,肆无忌惮地道:“据孩儿所知,七煞宫大败之后,首要尽歼,无一脱逃,那宫主能是什么人物?何德何能?妄居……”   霓霞仙子黄炒妙神色剧变,厉声叱道:“住口,不得胡说!”   史威笑道:“妈何用紧张,孩儿又不是七煞宫中人。”   霓霞仙子黄妙妙神情不安地道:“你是七煞宫首要之后,生来就是七煞宫之人,还不快随娘去见宫主,自承失态之罪,请求宫主宽恕。”   史威不在乎地道:“妈,你很怕那宫主是不是?”   霓霞仙子黄妙妙全身皆颤地道:“你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命了么?”   史威挑眉道:“妈放心,孩儿的命,只怕你们那位宫主还不敢要哩!”   简直是越说不像话,只吓得霓霞仙子黄妙妙不敢多说,纵身而起,向五丈外一片密林之内射去,同时,招手道:“跟我来。”   史威嘴角一抿,浮上一丝神秘的微笑,向左侧峭壁瞄了一眼,飘身跟去。   他人本长得英俊无比,又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儒衫,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人物,有人在暗中见了,竟然忘了自已的存在。   母子二人,穿过密林转过几个山头,飞身落入一座雾气弥漫的深谷之内。   霓霞仙子黄妙妙地形熟悉,史威功力深厚,功力之强可透重雾。不过顿饭时光,两人已经停身在一潭清水之前。   霓霞仙子黄妙炒拾起五块小石子,一把投人潭水之中。一忽儿,便见潭心水花四溅,缓缓升起一根粗大的黑色圆柱。   史威目光注定,只见那黑色圆柱中问,现出一道门户,不由暗忖道:怪不得七煞宫如此胆大,敢在“梵净山庄”势力范围之内,安窑一寨,敢情确实设想周详,不易被人发现。   转念之间,又见的个劲装少女从那圆柱门户之内,跃了出来,落身霓霞仙子黄妙妙身前,躬身道:“婢子恭迎副宫主入宫。”   这两个少女,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长得尤其娇艳,身着绿色的劲装,肩头上飘动着血红色的剑穗,人虽向霓霞仙子黄妙妙行着礼,四道目光却一齐投注在史威身上,上下打量不停。   霓霞仙子黄妙妙含笑摆手道:“难为两位了。”接着招呼史威道:“威儿,见过宫主驾前七娥之二的盈盈柔柔两位姑娘。”   那两少女一笑,先向史威行礼,道:“婢子见过史大侠。”   这下史威的脸色恢复了往常的和颜悦色,笑道:“不敢当,两位姊姊少礼。”   那两位少女闪开身子道:“宫主在等着副宫主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低声嘱咐史威道:“小心了。”   飞身上了潭中的圆柱,步入门内。   史威回头向两位少女微微一笑,膝不屈,肩不摇,紧随霓霞仙子黄妙妙身后上圆柱,相形之下,他比他娘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有意卖弄了一手。   两位少女一怔,眼前已是不见了史威的影子。   两人无由地感觉全身一热,互碎了一口,急急跟上。   史威一脚踏入圆柱之内,这才知道里面原来是一列石级,向下伸去,下了百十级之后,地势一变而为缓缓上升。   角道之中,亮如白昼,照明之物,竟全是卵大的明珠。   上升的级数比下降时,多了一倍不止。   登完上升石级,是一间雪亮的石室,室内空无一人,但可以看出石室四周都有门户的痕迹。   入得石室,又是一条南道,通过南道,又是一间较小的石室。   室门口分列着四位绝色少女,纷纷向霓霞仙子黄妙妙躬身为礼。   同时,耳中更传来一声脆笑,有人道:“副宫主快快进来,姊姊等不及要见你的威儿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似是想不到七煞宫主对她如此失态,不由愣了一愣。   背后史威推了她一下,道:“以后,她要对你更客气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无闲体会史威的话,悚然应声道:“属下来迟,请宫主赐谅。”   七煞宫主竟起座携着她的手,笑道:“副宫主快快坐下,我们姊妹今天得好好谈谈了。”   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霓霞仙子黄妙妙受宠若惊,一双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这时,史威已看清了七煞宫主。   原来,她是一个中年美妇人,生得冰肌雪肤,媚态天生,年纪虽不小了,那万种温情,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令人见了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   她眯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斜晖着史威,也不招呼,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笑得史威心里发慌。   史威便像是见了太阳的雪狮子,四肢软酥酥的,快要融化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喝声道:“还不快快参见宫主。”   史威一震,收慑起几乎失落的心神,耳中又听得那七煞宫主一声媚笑道:“副宫主,孩子年纪小,不要吓着了他哩!”   史威定了定神,暗哼了一声,忖道:“二十岁了,年纪还小,你要真把我当小孩子看,那你就弄错了。”   陡的,双目精光一盛,直向七煞宫主脸上射去?!   第四十一章 养虎为患   七煞宫主一震,暗付道:“听说北剑培养此子,费尽了心血,如今看来,确是言不虚传,年纪轻轻,便能悬崖勒马,守定心神,不为我姹女玄功所乘,堪称后起之秀,倒要好好拉拢他,不使生心外向。”   一试之后,她对史威大是赞赏不已。   史威棱芒一敛,长揖朗声道:“晚辈见过宫主前辈。”竟是傲然不拜。   霓霞仙子黄妙妙急口叱责道:“威儿无礼,还不叩首请罪。”   七煞宫主摆手笑道:“副宫主言重了,威儿能称我一声老前辈,我已是心满意足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惊疑不置地离座俯首道:“宫主你……”   七煞宫主把霓霞仙子黄妙妙拉回身边坐下,笑道:“副宫主你别忘了威儿现在的身份,已是南七省武林群豪之首,岂可委屈了他。”   霓霞仙子黄妙妙惶惑地谢道:“宫主这样,不要把他宠坏了。”   七煞宫主含笑向着史威道:“孩子,你坐下,我们谈谈家常话吧。”   另一位绝美的绿衣少女搬来一只绣墩,放在七煞宫主对面二尺不到之处,向史威一福道:“公子请坐。”   史威脸上的笑容又现了,轻声道:“多谢姊姊!”坐了下去。   对一位婢女,他倒是谢了,这行径怪异得很,看得霓霞仙子黄妙妙只攒眉头,暗中悬心不已,生怕激起了宫主的恼怒,偷偷地向宫主脸上窥去。   却只见七煞宫主眉开眼笑,和颜悦色,一片真诚相待,这才暗中放下一颗悬心,吁了一口气。   七煞宫主一脸慈和之色,向史威道:“孩子,我早就想和你见面了,想好了许多话要和你说,如今见了面,一肚子话,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话声一顿,蹙眉垂首沉思有顷,一扬螓首,道:“孩子,我们还是先定了称呼,好谈话。”   忽然,回顾霓霞仙子黄妙妙道:“妹子,我看你这个副宫主不要当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大惊而起,道:“属下并无失……”   七煞宫主一面伸手按住霓霞仙子黄妙妙,一面暗测史威的反应,只见他一脸微笑,令人莫测高深。   七煞宫主心头一紧,截口道:“妹子,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再表示意见如何?”   又看了史威一眼,见他仍是不动声色,乃眉头微皱,接道:“现在威儿已经年长了,马上就可取代北剑程中和的地位,统率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群豪,你何必还要兼着这小小七然宫的副宫主,辱没了威儿的声望,同时,就你我姊妹二人来说,顶着宫主副宫主的头衔,在公事上又不得不扳起面孔相对,反而薄我们姊妹的情分,倒不如你干脆辞了这副宫主职位,我们姊妹没有了公事上的拘束,岂不更形亲密,无话不可以谈,做一个推心置腹的密友。”   霓霞仙子黄妙妙一楞,道:“宫主,宫主要很属下姊妹相称?”   七煞宫主带笑带责地道:“怎么?你看不起我这位姊姊!”   霓霞仙子黄妙妙嗫嚅地道:“这这怎成……”   七煞宫主笑道:“有什么不成,你叫我姊姊不就得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犹期期艾文地道:“徒媳……怎敢!”   七煞宫七主“哦!”了声,脆笑道:“原来你为的是这个,你不是骂姊姊吧!”笑声一敛,道:“姊姊和那死鬼,又没有经过明媒正娶,真要说起来,你实该叫我三师嫂才对哩!”脸皮厚得很,自动抖出来一笔烂帐。   急得霓霞仙子黄妙妙不住地向她打眼色。   七煞宫主却毫不在意,瞧着史威笑道:“孩子,你是明白人,谁叫你师公看上了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同时,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倒不如让我亲口向你说了的好,免得你认为姨妈对你没有诚意。”   史威笑道:“姨妈真是女中丈夫!”   七煞宫主大笑道:“妹子,你听见了没有,威儿都叫了姨妈了,他多明事理,你还不快叫我姊姊!”   霓霞仙子黄妙妙喜滋滋瞧了史威一眼,只觉他突然之间在自己眼中变大了,也变得生疏了,换一句话说,他要不是自已的儿子,真有些怕他了。   心里念头一掠而过,口中却向七煞宫主叫了一声:“姊姊!”   七煞宫主一心打着如意算盘,以为加上这些关系之后,这母子两人,将会死心塌地为她所用,不会被外力所影响了。她好不高兴,只乐得笑哈哈地道:“好妹妹,现在我们真是一家人了。”   史威脸上浮起一丝晒笑说道:“是的,我们现在真是一家人了,不知姨妈准备了什么见面礼给小侄?”这大的人,讨起见面礼来,也不怕人笑话。   可不是,门口侍立的那些女孩子,全都在掩嘴而笑,只差未敢发出声来。   七煞宫主点头微笑道:“理当!理当……”一阵沉吟,这份见面礼委实不易决定,轻了,不但配不上史威现在的身份,惹他轻视,不利于自己这番筹谋的苦心,重了元气未复的七煞宫主,又哪能送得起。   史威笑道:“小侄自己指明讨一样东酉,好不好?”   指明要,当然是七煞宫已有之物,只要有,七煞宫主倒真不在乎用以拉拢这位成就出乎她想象外的一着狠棋。   七煞宫主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只要本宫有的,贤侄尽管开口。”   史威的目光,转到了门口的那批美妙的女孩子身上。   七煞宫主笑道:“你欢喜她们,七个统统给你好了?”   史威一笑,低声道:“我要私地里向姨妈讨样东西,不愿有人知道。”   七煞宫主笑道:“没关系,你说吧,这七个孩子都是我的心腹,我的一切私事,无不假手她们,你放心好了。”   史威道:“不!小径也不愿当着家母之面开口。”   七煞宫主忽然全身微微—热,也不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只见她螓首微微一垂,不老容颜之下,透出一片红晕,嫣然一笑,翠袖一摆,道:“出去,你们统统到外面去。”   一阵轻笑,七个女孩子走得不见了影子。   霓霞仙子黄妙妙秀眉一皱,耳中忽然听到一丝如蚋蚊般的声音,道:“请妈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入。”   “传音入密神功”,他有了这高的功力火候,霓霞仙子黄妙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仅仅四年的时间,他就有了她梦想不到的成就。   要知,“传音入密”与“飞花摘叶”“化气成罡”,都非内功火候到三花聚顶,五岳朝元的境界难以施为。   就霓霞仙子黄妙妙她自己,都还差得远哩!   霓霞仙子黄妙炒愕了一愕,只听耳中又传来七煞宫主醉熏熏的声音,低呼道:“妹妹……”   同时,史威叫了一声:“妈!”   霓霞仙子黄妙妙一顿莲足,不敢抬回去瞧他们一眼,闪身出了石室。   “膨!”的一声,室门在她背后关上了。   室门关上了之后,七煞宫主双手一摊,娇羞地笑道:“孩子,真想不到你的眼力……”   史威笑道:“小侄今年算是二十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哩!”揉身向她身前走去。   七煞宫主格格笑道:“你不嫌我老了……”   “了”字未落,忽然转为一声惊叫道:“你……你要……”   她猛觉史威的目光一冷,勾起她心底一般寒气,连忙闪身急退。   可是,一切都已退了。   只见史威一声冷笑道:“你这一手在公子面前,早就过时了。”五指一翻,已是扣上了她右手腕脉,手法之快,七煞宫主竟是未曾看出来,只觉自已的右手腕落在史威手中,一股劲力,从他指端透肤而入,全身一酥,再也提不住真元之力。   史威左手一翻,又点了七煞宫主胸前三大主穴,右腕一振,把她送回她的座位上。   七煞宫主瘫痪在椅子上,惶惑地颤声道:“你……你……”   史威阴阴一笑。道:“你看走了眼吧!”自己也拉了一张椅子,与她对面坐下,改了一副笑脸,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七煞宫主丧然一叹,道:“为谁辛劳为谁忙,我这十几年来,算是白算费心力了。”   史威笑道:“姨妈,我们不是一家人么!你这心力哪能算是白费呢?”还叫她姨妈,听得七煞宫主有说不出的难过。   七煞宫主恨在心里,却不敢现于形色,道:“你心中还有七煞宫?”   史威笑道:“要没有七煞官:小侄怎能进入‘梵净山庄’,也不会有今天这身出奇的功力,自是忘不了七煞宫的苦心安排。”   七煞宫主鼓起胆子道:“那你为什么恩将仇报,暗算老身?”   史威哈哈笑道:“暗算你,这是哪里话,刚才小怪不过是试试姨妈的功力而已。”   七煞宫主道:“你刚才出手点了我‘气门’、‘章门’、‘将台’三大主穴,那是为什么?”   史威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道:“姨妈,你真会唬人,你运运气看,你那三大主穴可曾被制。”   穴道明明被制,何须再试,但是经史威如此一说,她仍不由得猛吸了一口真气,这口真气一吸,她真自已不相信自已了。   她那三处主穴竟是好好的,并无丝毫不适的现象。   七煞宫主一怔,半天说不出来。“   她心以有数,这孩子的一身成就,怕不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功力,自已根本就不是他的敌手。   虽说她在七煞神君遭报时混水摸鱼发了一笔横财,得到了七煞神君那本“七煞真经”秘籍,但由于年轻时候,荒淫过度,真阴有亏,十几年下来,只达到八分火候、要想更进一步,已是难于登天。   这也就是她十几年来不敢凭仗武功,露面江湖,只能鬼鬼祟祟暗使阴谋诡计的主要原因。   如今事实也很明显地摆在面前,这个孩子她只怕就斗不了。   可是,不到黄河她岂能死得了这条心,哪能如此八十老娘倒塌孩儿,这个宫主还当得下去么?   她心眼儿机灵活泼,柳盾一摄,双手捧心,“唉哟!”了一声,一脸痛楚之色,仰身向后倒去。   史威嘴角泛起一丝阴笑,惊声道:“我的手法可是失灵了?”   七煞宫主呼吸急促,气都回不过来,哪能回答他的话。   史威缓缓招掌向她“玄机”穴拍去道:“你要装假可不成,小侄马上就可找出证明来。”一语双关,七煞宫主却无心深思他这话的意思。   事实上也不容她深思,史威的手掌已快拍上她“玄机”穴了。   七煞宫主忽然一翻手,五指如钩,向史威伸来的手腕上扣来,史威那只手腕竟被她生生地扣住。   七煞宫主五指在史威腕脉上一落,发力紧收不说,而且,口中也发出一阵格格笑声,道:“孩子,你……”   “你”什么?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原来,她这时已发现手中扣住的似乎不是史威的腕脉,而是一根火热的精钢。不要说用不上力,只烫得她松手都来不及。   再看史威的脸色,她懂得了史威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早就看穿了她的用心,显见他的心智,一点也不弱于她。   她倒抽了口冷气,不知史威到底安的是什么,已肠。   史威真怪,忽然晃身退了五步,道:“姨妈,玩笑开过了,小侄愿凭一身所学,领教你十招七煞宫绝学。”   七煞宫主暗叹了声,苦笑道:“罢了!罢了!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七煞宫交给你就是了。”   史威哈哈大笑道:“谁要你的‘七煞宫’来着。”   七煞宫主张大眼睛,讶然道:“那,你……你……”   史威道:“你自然还是我的姨妈,也还是七煞宫主,只是你今后得听我的意旨行事。”   七煞宫主点头道:“好!你是我一手培植起来的,我当然乐于助你成功。”   史威笑道:“不管你这话是真情抑或假意,小侄是诚心诚意地谢谢你这份见面礼,因此我也投桃报李,告诉你一句实话你刚才已被我下了阴手,百日之后,将会真气逆转,走火入魔,希望你不要忘记了提前见我一面。”   七煞宫主原没死心,听了史威这话却像泄是了气的皮球,再也蹦一起来了,久久始强颜为欢,笑道:“孩子放心,我还舍不得死哩!”   史威伸手扶起七煞宫主,换了一副恭顺的神态,道:“小侄将来一定要好好的孝顺你,多谢你十几年的暗中照顾。”   七煞宫主不得不装出一副慈和的笑容,道:“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史威道:“今天打扰,改口再来请罪,小侄要告辞了。”   谁也看不出他们刚才经过了一番争霸之战。   室门打开了。   七煞宫主把史威母子送出了七煞宫。   路上,史威向乃母说出了收服七煞宫主的经过,只听得霓霞仙子黄妙妙拍手称赞不止。   两人一路行来,不觉之间又回到了陈奕云的墓地附近。   史威忽然心中一动,兴起了一个念头,道:“妈,孩儿有了一个主意。”   霓霞仙子黄妙妙已是突然认识了自已的儿子,笑道:“不知谁要头痛了。”   史威笑道:“孩儿准备把爸的遗骨带回‘梵净山庄’去。”   霓霞仙子黄妙妙一愕道:“为什么?”   史威如此这般向霓霞仙子黄妙妙说出一番话,然后,道:“凭此一着。便要了程中和的好看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大乐笑道:“妈有了你这孩子,真露脸了。”   第四十二章 心怀叵测   当晚,三更过后。   一条人影,电闪而来,停在北剑程中和那间密室门外,对着门缝,以真元内力,向内连声呼道:“程伯伯!程伯伯!”   “程伯伯!程伯伯!”   “威儿有事请教!”   叫了几遍,室内寂无回应,证明北剑程中和不在密室之内。   史威轻轻阴笑了两声,熟练地推开室门,闪身而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见他又从密室之内走了出来。   室门恢复了原状,史威指着那室门,又“嘿!嘿!嘿!”轻笑了三声,接着,恨恨地道:“程中和呀程中和!小爷等着看你的笑话吧!”   一语刚落,他忽然扑地拜倒门前,哀哭道:“爸呀!爸呀!   程伯伯对孩儿的大恩大德,纵是山高海深,也难比拟万一,但愿你老人家泉下有知,多多保佑程伯伯福寿双……。“   “哈哈!哈哈!哈!……”   一条人影,带着朗笑,落在史威身前,俯身掺起史威,道:“孩子,你这分诚心,真叫伯伯惭愧死了,凭你这分心性和资质,即使没有伯伯我,迟早还不一样可以名动天下,光耀武林……”   说到这里,忽然声音一哑,黯然接道:“可是,今日的平静武林,要没有你爸的杀身取义,那真不知要糟到什么程度了,更不要说伯伯个人了。”   史威一面听着北剑程中和的话,一面心中暗笑道:“哼!小爷要不是发现你来了,非骂你一个狗血喷头不可,如果没有南刀那混帐东西误了大事,我也用不着一切重新做起,这武林之尊,早成小爷掌中之物了。”   他想得入神,竟不知回答北剑程中和的话。   北剑程中和怎样也想不到史威是个带不亲的枭雄种,满肚子的奸谋,只道他被他勾动了失父之痛,一时失了神。   不由更是难安地抚着他的肩头道:“孩子,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了,你高高兴兴地迎接你的将来吧!”一顿,慈和地笑着接道:“你年纪已不小了,有许多事伯伯可以和你商量着办了,你去把钟叔叔请到我书房里来,我有话要说。”   北剑程中和推走了史威之后,他又向着密室暗祷道:“烈弟,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真是一个好孩子,无论人品心性都是上上之选,愚兄把对武林的一点未了责任转交给他之后,就会来和你欢聚于泉下了,你等着我吧,我一定要带给你一个兴奋的好消息。”   北剑程中和前脚回到书房,史威把九头太岁钟竞年请来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进房就笑道:“程大哥,半夜三更你叫威儿把小弟从热被子里拖起来,不知脑子里又了什么新的念头了。”   北剑程中和要他们两人先坐了,然后指着史威笑道:“钟贤弟,你猜威儿刚才做了一件什么事?”   史威心头一紧,担心北剑程中和窥破了他的稳私,有点忐忑难安起来。   九头太岁钟竞年目光落到史威脸上,摇头道:“你叫我从何猜起。”   北剑程中和哪是真的要他猜,笑着道:“你说他傻不傻,竟半夜三更跑到密室外面,虔诚向他爹祷告,要他爹为愚兄增福添寿哩!哈哈……”   他自已虽说是为了报史烈的恩,加意培植史威,当然更高兴史威是一个能知好歹的好孩子,所以,他乐了。   史威暗吁一口气,心中骂道:“活见你的鬼!”   九头太岁钟竞年也是高兴地道:“这孩子身体是流的是烈大哥的血,当然错不了。”   史威更会做作,暗逼了一口真气,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显出一副非常不安和难为情的神态。   北剑程中和突然干咳了一声,正了一正身子,看情形似要谈到正题了。   果然,他问道:“威儿,你二十岁的生日,是不是还有五个月?”他不可能不记得,这种问法,是他们这类成名人物引起话题的习惯。   史威恭谨地道:“威儿是六月六日生,伯伯记得真清楚。”   北剑程中和微笑道:“威子二十而冠,到时候伯伯准备替你举行一次武林难得一见的加冠之礼,请些江湖上的老前辈来为你贺贺,你说可好?”   北剑程中和一生行侠,上无愧于天,下无作于地,只是对自己换命的盟弟南刀史烈的后人,有着过多的歉疚。   孩子二十岁了,他总不能呵护他一辈子,所以他苦心孤诣要为他安排一次加冠之礼替他制造成名的捷径。   以后他行道江湖,自可事半功倍,坐享盛誉。   史威当然明白北剑程中和的心意,站在他的立场说,少不得要谦逊感谢一番,于是起座长揖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伯伯,伯伯如此垂爱,侄儿内心实感难受,将来真不知如何图报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才好了。”   北剑程中和笑笑道:“只要你将来能发奋图强,为你自己争得个武林第一,便是对伯伯的报答,伯伯也就高兴了。”   史威应声誓道:“威儿敢不努力以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以谢伯伯成全之德,兼慰先父在天之灵。”   北剑程中和连连点头,赞许道:“你能如此知上进,伯伯此生也就无憾了。”   接着转头向九头太岁钟竞年道:“至于请贴的署名,你看署西令老哥哥,东幡陈堡主,闻庄一凡小兄和小兄我,够不够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屈指计道:“东幡陈堡主与大哥交情深厚,有大哥一句话,不难点头立就,罗老哥哥更不用说。倒是最亲的闻大哥反而成了问题,自他突然举家他迁之后,至今音讯杳然,寻无可寻,实在使人百思莫解。”   北剑程中和蹙眉叹道:“闻兄的失踪,真叫我寝食难安。”   九头太岁钟竞年也摇头道:“一凡兄此举,太使我们失望了,大家谁也不愿再提他,亏他还是我们史大哥生前最亲近的手足兄弟。程大哥,不要提他了吧。”   九头太岁钟竞年身为南七省领袖人物之一,其对南刀史烈的感情至为深厚,眼看闻一凡人在人情在,漠视史威母子的表现,不满到了极点。   当然,他的这种态度,也足以代表南七省朋友们对“闻庄”   闻一凡的观感。   这时,史威口齿微动,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但在引起北剑程中和的注意之后,却又剑眉一蹙,轻轻叹了一声,未曾多言。   北剑程中和一笑道:“威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只管说出来。”   史威拘礼地道:“伯伯叔叔的谈话,威儿不敢置喙。”   北剑程中和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看法,伯伯把你叫来,就是想听听你们这一辈的意见,有什么礼数可抱的。”   九头大岁钟竞年也道:“江湖人物讲究的是坦率豪迈,你这样岂不成了书呆子,有话就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吧!”   史威这才星目一亮,俊眉微轩,告罪道:“威儿放肆了。”   九头大岁钟竞年哈哈笑道:“史大哥的哲嗣,原该有这分豪情,谁会怪你放肆。”   史威一笑道:“威儿很想替闻叔叔说两句公道话哩!”   九太岁公竞年更是大笑道:“好呀,叔叔替你们母子不服气你倒批评叔叔的不是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他与闻一凡性命相交数十年,刚才说了几句牢骚话,事后也颇为后悔,经史威这一提,他倒真的不好意思起来。   另一方面,他见史威能挺胸替铁胆金钩闻一凡说话,是见此子侠胆义肝乃是与生俱来,不由更是乐了。   北剑程中和也笑道:“年轻人有此胸襟,总算伯伯没有把你看错了。”   史威道:“以闻叔叔与先父的交情,如说他会不关心威儿母子,那是绝不可能之事,威儿可以举出两件事作为证明。”话声微顿,等着北剑程中和和九头太岁钟竞年的反应。   北剑程中和问道:“哪两件事?”   史威道:“伯伯当还记得闻大伯还给侄儿‘银鳞夺魄刀’之事,以及为了侄儿‘三才刀法’,奋勇追赴三九散人文老前辈之事,由此可知闻叔叔父子对威儿母子的关爱,不下任何一位伯伯叔叔。”   姑不论他已否对史威当日化装的闻非之起了疑心,但他这时口中的话,却是充满了感情,处处为他们设想。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你的话倒是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这些年来,为什么沉得住气,不给我们片纸只字的消息?”   史威剑眉微皱道:“沉得住气未必,可能他们是有心无力,莫可奈何亦未可知!”   九头六岁钟竞年一震,道:“威儿,你可是认为他们遭到了什么……困难?”   史威点头道:“除了这一点原因,威儿不相信闻叔叔忘得了我们?”   九头太岁钟竞年想了一想,不敢相信地摇头道:“不可能!   不可能!威儿,你未免太小看‘闻庄’了,叔叔还不相信目前武林之中,有谁有那么大的力量,能把‘闻庄’冰消瓦解于不知不觉之中。“史威笑道:“硬打硬碰,当然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果用阴谋手段,那就很难说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仍不以为然,道:“人数过百,纵是用阴谋手段,只怕也不容易做到不露风声。”   史威道:“这得看用什么阴谋手段了,如果以闻叔叔的生命作为禁止走漏消息的威胁,则凡是血性朋友,鲜有不受其控制的,正好‘闻庄’和本庄一样,有友皆血性,谁能在行事之先,不有所考虑:”   九头太岁钟竞年黯然一叹,被说得哑口无言:事实也的确如此。   就以“梵净山庄”为例,这时如果有人控制住了北剑程中和,用以威胁“梵净山庄”之人俯首听命,谁能不顾北剑程中和的生死,而妄图抗拒。   当然,要控制北剑程中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成了事实,人家必有更周全的布置,只怕你不听命也不行。   如今“闻庄”的瓦解,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史威的说法,正被事实支持着,令人不能不信。   史威见唬住了九头太岁钟竞年,便提出更多的理由,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有失策,马有失蹄,近几年来江湖上已经发生了不少怪事情,譬如东幡陈堡主的家庭惨变,张叔叔文波,陈叔叔登云之死,还不都成了悬案,查不出丝毫线索来,要依常理来说,这也都是难以言喻之来。”   北剑程中和点点头,转向九头太岁竞年道:“威儿之言,顾有见地,据小兄所知,目前江湖上的确出现了一股隐没无常,不可捉摸的势力,罗老哥哥就是亲眼目睹之人,而他现在也还在探查之中哩!”   史威义形于色地道:“伯伯,你既同意威儿的看法,威儿想向伯伯提出一个请求,请伯伯俯允。”   北剑程中和朗目一凝,向史威脸上注视了片刻,道:“你可是想出去查寻闻叔叔的消息?”   史威道:“威儿很为闻叔叔的安全担心,过去一心练功,不敢分心,如今总算稍有成就,也该替伯伯叔叔们分忧代劳了。”   北剑程中和笑道:“你以为伯伯没有找你闻叔叔么?”接着长声L叹,道:“孩子,老实告拆你,自你闻叔叔全家失踪之后,伯伯从未停止派人暗中寻找他们,就你罗伯伯近年来极少来看你,还不也就是为了找寻你闻叔叔么?”   史威道:“但威儿也应该尽尽自己的心力。”   北剑程中和摇头道:“在你未加冠之前,一切都不能算是成立,伯伯不能让你出去冒险,何况,你加冠之礼不过尚有五个月时光,转瞬即到,时日不多,不见得能找出什么结果来。”   史威道:“伯伯,你让侄儿出去试试,不论找不找得到,侄儿必在加冠之前赶回就是。”   北剑程中和皱眉道:“孩子,照说这原是你应做之事,伯伯不能阻止你,可是,可是,伯伯希望你能体念伯伯的苦衷。”   史威一叹,没有再作坚决的表示。   北剑程中和不敢再提此事,话题一转,道:“钟贤弟,小兄看,就由你在请帖上写一个名字如何?”   九少太岁钟竞年摇手道:“南七省的兄弟们,比小弟身份高的人多的是,由小弟代表闻兄出面,只怕不大妥当,此点不可不虑。”   北剑程中和沉吟了一会,道:“那么我就加请各大门派掌门之人出面如何?”   九头太岁钟竞年笑道:“这样当然更好,对威儿及冠之礼来说,也显得更光亮些。”   北剑程中和说做就做,即席修书邀请各大派掌门人联名发贝占。   片刻之间,北剑程中和一口气写了十封信,分致: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   峨嵋掌门人悟空禅师。   青城掌门人通玄道长。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   终南掌门人钦指先生翁寄萍。   崆峒掌门人静尘道长。   点苍掌门人天悟子。   五台掌门人智圆禅师。   丐帮帮主降龙掌尚坤。   书信写好了,交始九头太岁钟竞年派人专送。   北剑程中和又给了史威一项任务,将“梵净山庄”筹备接待来宾之事,由史威全权处理。   史威当然看得出,这是北剑程中和不让他外出的羁绊手法,他笑了笑,接受了。   其实,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已经表示了他对铁胆多钩的关怀,如果他任性不辞而别,正是以显示他的为人轻生重义。   也正投了北剑程中和的脾胃,料想北剑程中和不但不会怪责。   他,而且更会从心底默许他的有感情。   这是他过人之处,年纪不大,已能把一个人观察入微。   所以,他离开北剑程中和之后,又与乃母霓霞仙子黄妙妙安排了一些事情,一拍身子,信也没有留一封,便出了“梵净山庄”,有所图谋去了。   霓霞仙子黄妙妙少不得也装模做样地到北剑程中和面前,表演一番。   一切都在史威意料中,北剑程中和虽为他的出走担心,但心里却是发着会心的微笑,觉得这个孩子够义气,有胆,是一个典型的小伟人。   所以,北剑程中和并没采取追他回来的行动,只暗中传下“英雄令”,拜托各地友好,相机照料。   第四十三章 是祸非祸   星沙湘江西岸,岳麓山下有一座古老的玄妙道观,道观不算大,香火更谈不上旺盛,但在三湘武林之中,却是大大的有名。   观主守一道长乃是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师弟,因此玄妙观的身份,等于是武当派设在三湘境内的下院,统率着三湘境内的武当弟子。   云雾迷蒙,天上飞着毛毛雨,春寒料峭,山风尤烈,刮得玄妙道观,高檐铁马,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夜幕刚垂,玄妙观的观门,便已关得死死的。   墙高门厚,微光不露,门外显得分外黑暗。   门外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声,道:“孩子,我们总算挨到地头了,你上前去叩门罢。”   接着,一阵叩门之声,打破了沉寂,传入道观之内。   一道毫光,随着打开的观门射向门外二位来客身上。   只见一个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精神颓败,衣衫零乱,左臂萎垂的老人,倚在一个满面忿容的壮汉身上。   那壮汉,年约三十左右,腰小悬着一只剑鞘,鞘内没有剑,手中也没有剑,想必是失落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道士,见了观外这两人的形状,不由大吃一谅,把手中的灯火又抬高了些,打量着那一老一少二人的颜面,一皱眉道:“两位找谁?”   那老人道:“贵观观主,守一师兄!”   那年轻道士一震,道:“你老是……”   一语未了,里面转出一个中年道士,瞧清了那老人,快步跑出来,向那老人稽首为礼,道:“徒侄叩见慕容师叔!”接着,又向那壮汉道了声:“徒弟,这是怎样一回事?”   一面帮着那壮汉搀扶那老人入观,一面吩咐那年轻道士道:“快!快去禀报师祖知道,慕容师祖来了。”   那年轻道士“啊”了一声,如飞向观内奔去。   那中年道土和那壮汉一左一右扶住那老人进入观主室内坐好,一位老年白发全真也从练功室带着一个中年道士和四个年轻道士赶了出来。   那老人见了守一道长,立即怅然道:“师兄,小弟经营都付之流水了。”   守一道长道:“师弟,有话料理过你的伤势再说。”   伸手撕开那老人左手衣袖,现出一只肿得发黑的手臂,大惊道:“你中了黑煞掌!”   那老人道:“小弟服过了‘消毒散’,刚儿又替我封住了穴道,大约还要不了我这条老命。”   守一道长慈眉深锁道:“可是你这条手臂愚兄也替你保全不了。”   那老人道:“小弟也没有作保全的打算,请师兄替我动了手术吧!”   守一道长长叹出声道:“看来也只此一途了。”回头向原先扶那老人进来的中年道士道:“无住,你陪刚侄到外面去坐坐。”   无住道人叫了一声道:“刚师弟!”   慕容刚向无住道人摇了摇头道:“无住师兄,你让我留下吧!”   无住道人道:“刚师弟,你不该不懂医家之忌吧!”   那老人慕容朴沉声道:“刚儿,你出去!”   无住道人强拉慕容刚来到大厅上,借着询问出事经过,以消解他对乃父的悬念,道:   “刚师弟,这是怎样一回事?”   慕容刚一叹,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慕容朴乃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仗着师门庇护与自己一身功力,在湖北江夏(今武昌)开了一家通达镖局,数十年来,走南闯北,以“诚”信“两字,挣得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四通八达,无往不利。   这次,他们镖局接了一笔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镖货,由江夏送往桂林府。   十万两银子的镖货,在通达镖局来说,算不得了不起的大生意,平时只要随便派一位镖师护送,便足以胜任愉快,根本就用不着局主和少局主亲自出马。   这次也是局主慕容朴动了游兴,想顺道看看一些老朋友,这才带了长子一路亲自护镖南下。   镖车上,除了一面代表镖局的缥旗外,更加了一面小小的黑色虎头旗,表示局主亲自押运。   趟子手喊镖的嗓门,比平时不知大了多少倍,一声:“我……武…维……扬……四……   通……八……达…”   路人无不另眼相看,空道让行。   此行不要说小毛贼不敢正眼相视,就是那有名有姓,大帮大寨的黑道巨擘,也都有一分意思,告诫所属,暗中护送,给足了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扑面子。   这一路,真是既光彩又威风。   只乐得这位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朴老怀舒畅,甚为感激武林朋友这分隆情高谊。   父子两人率领着八个镖师四个趟子手,二十四辆镖车,浩浩荡荡一路行来到了离开长沙不远的霞凝港。   老镖头预计在霞凝港打过尖,再赶了程,乘天色未黑之前赶到长沙,然后,息镖三日,让大伙儿痛痛快快地玩乐个够。   自己也正好带领爱子,去玄妙观与师兄守一道长,一述阔别之情。   以他的威望,与一路行来的情形,可以说这种打算毫不过份。   谁知却在霞凝港打尖的时候,店小二给他送来一份拜帖,上面只寥寥写着:“前路恭候侠驾!”六个大字。   虎面金刚慕容朴哪把这芝麻小事放在心上,一声朗笑吩咐:“起缥!”   一陈疾赶,就是三十多里地,离开长沙已不过只有十多里地了。   眼看天边拉起了黑幕,虎面金刚慕容朴仍未把刚才之事放在心上,倒觉得炊烟四起,倦乌归林,别有一种宁静气息,令人俗念全消。   倏然,长列的镖车停止了前进。   一位镖师来报道:“前面有两个阻路之人!”   虎面金刚慕容朴哈哈朗笑道:“前面的朋友倒是言而有信,这分勇气,可嘉可佩。”   这倒不是虎面金刚慕容朴自大自狂,目中无人,而事实上近十几年来江湖上实在还没有出现过他惹不起的英雄人物。   这不是说他功力盖世,无人可敌,而是说够身份够功力的人,不是与他个人颇有交情,便是与武当派有一分情面,不致与他为难。   此外,只有人家惹不起他了。   父子两人越过镖车,来到前面,只见挡路之人确实只有二位。   两人都是一色打扮,头上戴着血红色的面罩,身上披着血红色的披风,全身上下,都是血红的颜色。   唯一不同的,就是左边的一位身材较高,右边的一位较矮而已。   因为他们头上罩着头罩,既看不出他们的面貌,也无从分辨出他们的性别,只见两双乌黑的眼睛,闪闪放射着慑人冷芒。   从那清朗的白色判断,可知那两人的年纪都不会太大。   虎面金刚慕容朴迈开大步,直趋那两人之前,捋须笑道:“两位老弟,真会和……”他因见那两人年纪不大,更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原想说,两位老弟,真会和老夫开玩笑,以图打一个哈哈,各不伤和气,一笑而了之。   哪知他口一张,话只说了半句。其中较矮的那位便冷喝一声,截口道:“叫兄弟?就是叫爷爷也不行,少和我们套交情。”   虎面金刚慕容朴老脸一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既笑不出声,也敛不下来,成了一副怪模样。   “嘿!嘿!嘿嘿!”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干笑着,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慕容刚见乃父受唇受窘,大怒喝道:“小辈,如此无礼,出口伤人,莫怪本人要不客气了。”虎的一声,冲到了乃父身边。   虎面金刚慕容朴定了一定神,一摆手道:“刚儿,不得多嘴?”拦住了慕容刚。   那两人齐声发出一阵冷笑,道:“你们客气也没用!”   虎面金刚慕容朴一生江湖,见多识广,轻松的心情。再也保持不住了,就从对方那阵冷笑之声,已然听出情形不对。   那阵冷笑,不仅入耳心寒,而且所显露的功力,远出自已意料之外,不在自己数十年修为之下。   他心中暗暗嘀咕,口中道:“两位是专为老夫而来的了。”   “你这话不是说得多余,不为你来,是为了谁?”   虎面金刚慕容朴道:“老夫记不起什么地方得罪过二位?”   那较矮的道:“凭你也配得罪我们!”   虎面金刚慕容朴长眉一轩道:“两位敢情是吃生米长大的,说不出一句有人味的话。”   那矮个子尖声笑道:“反正是要你的镖货,说得好听有什么用?”   虎面金刚慕容朴怒极狂笑,道:“要镖贷,凭两位行么?”   那矮个子冷然道:“何须两人,有我一人出手就够了。”   虎面金刚慕容朴双掌一抬,道:“胜得了老夫,你们自可将镖货取走,否则莫怪老夫掌下无情!”   那矮个子忽然一笑道:“大镖头倒是爽快人,好!本人领教你十招,十招之内胜不得你,本人拍手就走,如果十招之内侥幸占先,不仅要你的镖货,而且你得将镖货自行送到本人指定的地点。”   虎面金刚慕容朴点头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那矮个子说打就打,身子一滑,人已到了虎面金刚慕容朴身前,左手一扬,当胸击出一掌,还未来得及还手,他接着右掌一圈,已又向虎面金刚慕容朴腰部横切而下,竟是没有回手之力。   那人冷冷笑道:“本人连环十招,只要你能还击一招,我就不要你的镖货了。”   突然幻起一片掌影,连绵一绝,迅快,辛狠,兼而有之,顿时把虎面金刚慕容朴迫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虎面金刚慕容朴一招失去先机,还不相信挣不回还手之机,是以,起先五招,尚能保持镇静,心神不乱。   可是五招一过,虎面金刚慕容朴有点沉不住气了。   看迹象,他根本没有争回主动的可能。   不要说先机已失,就是这时主动在自已手中,也难保持十招不败。   只因,他已测出那人的功力,比他高了不止一筹。   正当他心胆皆寒之际,那人忽然一笑,退了三步,道:“本人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好叫你败得心服口服;”   这简直是侮辱人,故示大方。   虎面金刚慕容朴哪能忍下这口气,虎吼一声,道:“老夫和你拼了!”双掌平胸一抖,突然纵身而起,直向那人飞扑过去,一式“力劈华山”,发出一股强大的潜力,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向那人当头落下。   谁都看得出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朴已然动了真怒,不惜将一生数十年修为,全力发了出来。   这一掌如果双方接实,立将分出胜败存亡,或是两败俱伤。   因此大家都显得紧张万分,所有目光,都投注在两人身上。   那人却是做立如山,不接不让,任那先到掌风吹起他的血红宽袍,发出猎猎之声,飘扬飞舞。   直到虎面金刚慕容朴掌力即将打实之际,他才身形一闪。擦身让开了虎面金刚的掌力,抛下一声嗤笑道:“君子不与人斗力!”   转到了虎面金刚慕容朴身侧,单掌一扬,向虎面金刚慕容朴左臂上一切。   虎面金刚慕容朴力猛势沉,掌力发出,人也随着向前冲去,这一冲之势,恰好助他避开那人回手一击。   那人冷笑道:“你避得了吗?”   原式不变,身子一伏,贴着虎面金刚慕容朴前冲的身子,改切为推,落点还是他的左臂。   只见虎面金刚慕容朴大叫一声,向前冲出了五步才站住身形,接着“哟!”了一声,抱住了左臂。   脸色刹时变得煞白,全身起了一阵轻颤。   慕容刚见乃父竟敌不住那人,伤在那人手中,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宝剑,抢出一片光芒,向那人卷去。   那人瞧也不瞧慕容刚一眼,回手弹出一缕指风,击中慕容刚宝剑之上,慕容刚但觉那人指力奇强,手中宝剑被震得反击而回,落向自已的左胯之上。   慕容刚眼看就要伤在自己的宝剑之下,好一个慕容刚,内力陡运,振腕而出,硬生生地把那柄宝剑震断,逃过自伤之劫。   宝剑一断,慕容刚抖手将剑柄向那人打去,同时,人也扑了过去。   那人晃肩让开慕容刚打到的断剑,目中泛起一层棱芒杀气,转身盯着扑来的慕容刚。   虎面金刚慕容朴全身一震,顾不得自己手臂之伤,疾如流星一般,窜了过去,阻住爱子慕容刚喝道:“退下,你难道不顾为父的信誉了?”信誉固然要紧,爱子的生命更重要,凭自己都远非人家之敌,爱子怎成。何况,那人凶心已起,出手必是杀着,爱子怎能应付得了。   慕容刚不敢拂逆老父之意,恨恨地停住了身子。   虎面金刚慕容朴转身面向那人道:“尊驾功力深厚,老夫远非敌手,镖货送往何处,但凭吩咐。”话声一顿,接着又正色道:“老夫明人不做暗事,镖货送到之时,亦是讨缥之时,请尊驾多多考虑。”   那人发出一阵长笑道:“好吧,我给你一个疗伤的时间,三日后的三更之夜你可请你那牛鼻子师兄守一道长陪你将镖银送到妙高峰下,本人乐于再领教领教你们武当大派的精奇绝学。”   语华身形一晃,如同鬼魁飘风,一隐一现,手中已然多出了通达镖局的那面镖旗和代表虎面金刚慕容朴的“虎风旗”。   好快的身法,震得大家又是一愣。   那高个子哈哈一笑,道:“武当派,也不过如此,真令人失望得很。”   笑声未了,两条人影已是冲天而起,投入左边路旁密林之中,顷刻声寂人渺,走得不知去向。   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朴深沉地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又是一叹,低声道:“起镖!”   一行威风尽失地进入了长沙,父子两人于是连夜渡江,到了玄妙观。   第四十四章 是福非福   虎面金刚慕容朴锯去了一条手臂,阻止黑煞掌毒气的蔓延,保住一条老命。   三日一过,守一道长率领无往无往二徒和四位徒孙,陪着虎面金刚慕容朴父子二人,拥着二十四辆像车。奔向了妙高峰。   这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尽管武当在长沙境内有着不少武林朋友,随邀随至,可是他们却无意惊动他们,以免有损武当威望。   同时,以守一道长的修为来说,也比虎面金刚慕容朴高明多多。   何况他们这次再不会像上次虎面金刚慕容朴一样。未动手之先便和人家订下口头之约,放弃了以多胜少之优势。所以,他们自认还有一拚之能。   整个长沙城都在睡梦之中,一场龙争虎斗将在这通都大邑发生了。   那两个红袍人的胆量,也实在太大了。   缥车到了妙高峰下,四野寂寂,竟不见那二个身穿血红大袍之人出现。   守一道长皱了皱眉头道:“人家约的可是这妙高峰?”   虎面金刚慕容朴道:“小弟没有听错,只是当时未曾问清楚是山上抑或山下。”   无住道人道:“像车如何上得了山,自然是山下了。”   无往道人道:“依小侄的看法。我觉得他们约的是山上。”   虎面金刚慕容朴道:“无往师侄此话怎讲?”   无往道人道:“就因镖车不能上山,他们约我们在山上相会,才便于分兵两路从容将镖车取走。”   慕容刚道:“我们一分为二,一部分人上山赴约,一部分人山下守住镖车如何?”   无往道人道:“分则力薄,正中了他们的分别击破之计。”   慕容刚道:“他们要的可能不是镖货,否则,他们在三日之前就不会丢手了。”   无往道人道:“师弟,不要忘了他们只有两个人,我试问你,有谁能凭二人之力,搬得动十万两镖银。”顿了一顿,沉吟了片刻,又道:“也许他们是临时起意,准备不周,所以才用了这一着缓冲之计。”   虎面金刚慕容朴蹙眉道:“是了,他们一定是准备不周,才没有当时要我们的缥银,老夫一时不察,竟上了他们的当。”   守一道长道:“我们人镖已来,便算守了约,以后只要人不离镖,镖不离人,怕他们诡计何来?”   虎面金刚慕容朴道:“如果他们要我们上山相会呢?”   守一道长道:“我们何尝不可以要他们就在山下一决雌雄。”   虎面金刚慕容朴道:“假使他们不同意呢?”   守一道长道:“只要他们一现身,那就由不得他们了!”言下之意,当然不容许他们脱身而去。   话声甫落,忽有一声冷笑,远远传来道:“如此大言不惭,不怕山风闪了舌头么?”   话落人现,大家猛觉眼前红光一闪,就在他们面前多了一高一矮两个身穿血红披风的蒙面人。   守一道长一声冷笑,道:“二位来了正好!”袍袖微挥,无住无往和他四个徒孙,立即飞身各站方位,把那两个身披血红披风之人围在当中。   那两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森森阴笑,道:“就你们这几个人,未免太不自量了。”   两人之中,突然越出一人,道:“好吧!我先看看你们这幼稚的七星剑阵!”说着凌空一指,向无住道人点来。   他出手迅快无比,无住道人也没料到他出手就施辣手,骤不及防之下,匆忙闪身避敌,前胸要害虽然让开,但却被那疾劲指风,击中“肩井穴”上。   无住道人只觉身子一麻,全身力道突然失去,手中长剑一个把握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人也呆在当场。   那人出指点往无住道人的同时,右手也向无往道人点到。   无往道人也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出手,不禁微微一怔,身子还未闪开,穴道已被点中、手中的长剑,和无住道人一样同时掉落地上。   这祖孙三代的七星剑阵未及施展,便被这人左右开弓,出其不意地制住了两人,成不了剑阵。   守一道长一跃而起,手中长剑一挥,向那四道童喝了一声道:“你们退下!”振腕直向那出手的人“玄机”要穴刺去。   虎面金刚慕容朴父子也双双向那出手之人扑了过去。   这时虎面金刚慕容朴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剑,三道蛟龙似的剑光,把那人绕在中央。   那人双足一点,身子突然凌空飞起,离开另一个人,掠了出去,隐然是准备以个人之力一斗守一道长三人。   守一道长暴喝一声:“哪里走!”   右腕振处,剑化长虹,向他“背心穴”刺去。   虎面金刚慕容朴长剑一掉,拦腰横扫而出。   慕容刚一式“脱手飞虹”,不顾一切地将手中长剑,抖手向那人背后打去。   那人一沉丹田真气,向前飞行的身子突然向下一沉,闪开守一道长一剑,反腕一探,抓住了慕容刚脱手打到的宝剑,一领倒转剑柄,身子横移二尺,就用接住的宝剑,演了一式“惊涛拍岸”,把虎面金刚慕容朴扫到的剑势一弹而开。   沉身、闪避、接剑、还招、一气呵成,三人的攻势顿化无形。   此人确负一身上乘武功,显然比他们任何一人都高出不少。   守一道长一震,又挥剑疾攻而上。   四人展开了一场凶险绝伦的恶斗,只见流动的剑光,如同灵蛇飞舞,好看已极。   不大工夫,四个人已是力拚了三四十招。   守一道长心中暗惊道:“他们二人这时只有一人出手,便已经如此难斗,如果,那另外一人向缥车和四个徒弟发难,岂不无法兼顾?”   此念一生,便不由稍稍分心,手中慢得一慢。   那人有此机会,忽然剑势一变,避开虎面金刚慕容朴,嗖!   嗖!嗖!一轮疾攻,倏然之间,向守一道长连攻了三招。   这三招,招迅如雷火,迫得守一道长一连退了三步。   那人迫退守一道长之后,转攻虎面金刚慕容朴,一连又是三剑。   虎面金刚慕容朴原较守一道长技差一筹,比守一道长迟得更快更远,足足退了六步之多,才稳住身形。   虎面金刚慕容外一退,慕容刚当然更不成,何况手中失了长剑,用的是一双向掌,只听他一声厉号,身子倒跌了出去。   大腿上连皮带向被那人削下一大片,痛得满脸黄豆大的汗珠直向下滚,哪还站得起来。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守一道长被震退后,微一失神的瞬间发生的事守一道长挥剑复上,正好挡住那人下一招刺向慕容刚心口的杀手。   同时,虎面金刚慕容朴也反身猛扑而回,与守一道长一左一右苦斗不已。   那人杀得兴起,张口发出一声轻啸,轻啸一起,只见那另外一位未动手之人,突然掠身向旁边镖车扑去。   护镖的那儿位镖师,如何是那人的敌手,一片惨号之声传来,显然被那人收拾得人仰马翻,挡者披靡。   那四位道童追过去支援,依然无济于事,难挡其锋。   守一道长慈眉乱剔,奋发神威,一连架开面前那人三手攻势,大喝一声,道:“慕容师弟,你快去救护镖车!”   虎面金刚慕容朴欲待抽身而退,可是对方那人剑势一紧,哈哈冷笑道:“想走!只怕没有那样容易。”硬生生地把守一道长与虎面金刚慕容朴两人圈入剑风之中,哪还脱得了身。   这一群看来实力不弱的武当门下,竟被两个红袍人杀得首尾难应,情势十分危急,成了不可挽救的局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全军将没之际,一声清越长啸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一条人影,疾如流星一般,从天而降,飞落场中。   随之,一声声音不大,但却震耳欲聋的劲喝,从这人口中吐出:“住手!”   这一声“住手”,蕴藏着使人心神皆颤的威力,全场之人不由齐皆猛震,不由自主地各自暴退,停止了搏斗。   守一道长关心四位徒孙,急急问目瞧去,只见那边站着的人影,总共不过四条而已。   夜色如墨,也看不清那四人是谁。   但,不难想象出,除去一位杀人劫镖的凶手外,自己这方只剩下三个人了。   守一道长心中一惨,再向来人望去。   适时,那来人已向他们身边走来,就停身在他们身前不足丈远之处,虽在夜暗之中,以他们的功力修为,自是看得非常清楚。   只见来人,青巾儒服,但却长得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好一位潇洒俊逸,轩昂不群的青年人。   那人一双威棱俊目,射出二道冷电冷芒,不住向他们双方面上扫来扫去,不发一言。   眼前红影一闪,另一位扑向镖车之人,已然纵身而回,两人并肩而立。   这时,那年轻来人扬手向那两位一身红色之人,冷然道:“两位这般藏头露尾,定是为非作歹之徒,今日本侠网开一面,放过你们,还不快给本侠滚!”   那二位红衣人齐声大笑,道:“武当守一道长在我们面前都不成,凭你算是什么东西,想必是活得不耐烦,自己跑来找死了?”   那少年侠士脸上神情微微一动,又感意外地向守一道长抱拳道:“老前辈就是守一道长了?”   守一道长回礼道:“不敢,贫道正是守一。”一顿接道:“不知少侠是……”   那少年快士截口道:“晚辈正欲晋谒道长请教,此刻请道长暂退一步,容晚辈代劳逐走这两个凶徒之后,以为晋见之礼,再请指教。”   显然是不愿当着那凶徒之面道出自己的身份。   守一道长一听这少年人语气,不由暗想道:“不知这少年人,乃是哪一位故旧老友的门生后人?……”紧接着又想起,自己好友之中,真能强得过自己的不但为数不多,而功力方面也不会超出太多,其所教出来的晚辈,自然更不可能超过自己,自己师兄弟两人,刚才都斗不过两敌其中之一,他,能成么?不要将来对不起朋友?想到这里,止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为眼前这少年人担起心来。   当然,他不能让这少年为他冒险,当时歉然一笑,道:“多谢少侠高义……”   正要婉却,不料那少年人断章取义,不待他心意说出,便恭声一诺,道:“晚辈愿命。”转向那两个红袍人逼近道:“两位听到了,今晚的事,本侠代表玄妙观接下了。”   守一道长欲阻无及,一声暗叹,低声吩咐虎面金刚慕容朴道:“师弟,随时准备接应!”暗暗提功叫劲,全神戒备。   这时,那二位红袍人,已有一位迈前一步,迎着那少年人嘿!嘿!干笑道:“本人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百个人也是‘杀’,何在乎多出一次手……”话声中忽然一矮身,手中长剑一送,刺向那少年人心口,这才接着说道:“你就认命了吧!”   这人每次出手,都是骤然发难,令人防不胜防;功力虽高,总是脱不了险狠毒辣的本性:那少年人冷笑一声:“就你这份德行,本侠便不能轻易放过你。”   一般暗劲随着单臂一抬,发了出来,直向那偷袭之人手中长剑撞去,阻得来到剑势一顿,向旁荡开一尺。   那红袍人动作极快,一击不中,第二招接连出手,只见他人影闪动,剑华如虹,飞快卷向那少年人。   那少年人不但不退,反而直向前迎去,直入剑风之中,就用一双向掌,带起一片掌影,和那人打在一起。   片刻之间,两人以快打快,已是相搏了二三十招。   守一道长只见那少年人,掌法凌厉,身形飘忽,与那连自己师兄弟二人都斗不过的红袍人打得竟是游刃有余,轻松愉快,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不但为那少年人放了心,而且也为今夜之事重新拾回了希望。   缠斗之中,那少年人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啸,接着身形陡的慢了下来,但那掌势却是更为凌厉,一招胜过一招,慢慢逼得那红衣人,退出六六尺,近身不得,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另一位红衣人见情形不对,闷声不响地一晃身,手中多了一对短剑,加入战圈,双剑寒芒闪闪,与原先那人剑势结成一道剑幕,欺回那少年人的身前。   守一道长长剑一横道:“师弟,我们也上!”   话声甫落,身形未起,耳边已响起一丝细声,道:“老前辈放心,这两人还奈何不了晚辈。”   守一道长一摇手,止住虎面金刚慕容朴,道:“且慢!”   虎面金刚慕容朴真不知道师兄在做什么,一时要打,一时又不打了,不由一愕,茫然地道:“师兄……”   守一道长向他摇了摇手,要他不要说下去。   虎面金刚慕容朴再向场中望去。   只见那少年人掌法一变,又把那二人逼出五尺以外。   那两人已被打得气喘吁吁,手忙脚乱,只是勉强支持而已。   眼看那少年人胜利在握,忽见那两位红袍人身形一合,三剑并举,挡了那少年人一掌,身子借着那一掌反弹之力,倒飞出去,凌空打了一圈,齐齐向山上逃去。   敢情,他们自知不敌,借力而逃。   那少年人也不追赶,只扬声告诫道:“这次饶了你们,希望你们……”   虎面金刚慕容朴见少年无心追敌,不由大急道:“少侠这两人放不得,他们身上还有敝局的镖旗。”   那少年人“哦!”了一声,道:“老前辈放心,他们逃不了。”   身形一起,转眼飞上了半山。   守一道长怔了一怔,叹道:“师弟,这镖行饭你也不能吃了。”接着,身子一起又道:   “你伤势未愈,且在山下等着,我赶上去看看。”   话声未落,人影闪了两闪,已消失在夜暗之中。   蓦地,从山头上传来两声惨号……   虎面金刚慕容朴为之一震,顾不得交待身受重伤的二位师便和爱子,跟着向山上扑去。   第四十五章 沽名钓誉   守一道长飞身先行追上,闻得惨号之声就在不远处传来,忙脚下加劲,两三个起落,便见那少年侠士垂首而立,身旁躺着那二个红袍人,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那少年侠士所诛。   守一道长到了那少年侠士附近,以那少年侠士的功力,对他的来到,竟似毫无知悉的样子。   守一道长这才注意到,那少年侠士一脸悲痛后悔之色,两行泪珠正沿着面颊滚滚而下。   因此守一道长觉得这少年侠士乃是心地善良之人,可能这还是第一次杀,故而心中内疚不安。   他走进一步,轻轻地叫了一声:“少侠!”   那少年侠士一震,蓦地晃身退了五步,抬头见是守一道长,才凄然道:“晚辈失手把他们两人杀了。”   守一道长见他心中如此难过,更认为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纯洁少年人,不由和言宽解他道:“常言道:相骂无好言,相斗无好手,为了自保,自是难免伤人,这也是不得已之,少快不应放在心上。”   那少年侠士星目一闪,道:“晚辈追赶他们到得此处,不料他们二人突起凶心,借着夜色掩护痛下杀手,向晚辈打出暗器,照说晚辈原该闪身避让才是,不合擅动无名,存心给他们吃一点苦头,将那暗器反震弹回,打伤了他们。”语声一顿,长叹道:“哪知他们那暗器淬有剧毒,猛烈无伦,着体而亡。”   守一道长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少侠更不应自责难安了,这就叫做恶有恶报,谁叫他们暗起杀人凶心的呢?反过来,如果少快中了他们的暗算,又当如何?”   那少年侠士意犹未释,叹声不绝之际,虎面金刚慕容朴飞掠而至,急口道:“那二人如何?”   守一道长一指地上道:“劫数难逃,他们已遭了恶报。”   虎面金刚慕容朴瞧着地上那二具尸身,“呵广了一声,道:”不知他们身上可曾带着老夫的镖旗?“   那少年快士歉厌地道:“晚辈疏忽,尚未查视。”   虎面金刚慕容朴翻动尸体,找回了镖旗和代表自己的虎头旗,向那少年侠士一抱拳,谢道:“少侠义伸援手,老夫慕容朴感激不尽。”   那少年侠士这才说出自已的姓名道:“晚辈史威,见过二位老前辈。”一揖行礼下去。   守一道宣了一声“无量寿佛”,惊喜地道:“原来是史少侠,幸会!幸会!”接着又哈哈大笑道:“以少侠的绝世身手,碌碌江湖,何处不是康庄大道,可笑令盟伯偏还放心不下,驰书托嘱,要贫道暗暗保护你哩!哈哈!哈哈!令盟伯也未免太那个了。”   史威俊脸微红道:“敝盟伯就是这样,晚辈纵是到了八十岁,他老人家只怕还会把我当作小孩子看。”言时一片感怀之色,使人倍增好感。   虎面金刚见他们谈得热络,不免一怔,插嘴道:“师兄,你认得史少侠?”   守一道长笑道:“你道史少侠是谁的后人?”   虎面金刚慕容朴摇头道:“这叫小弟从何猜起?”   守一道长道:“师弟可曾听说‘梵净山庄’近几年来的大事?”   虎面金刚慕容朴虎目一睁,恍然道:“这位少侠莫非就是传说中南刀史大侠的公子,老夫真是老糊除了,怎竟想不起来。”   史威笑笑道:“老前辈现在不是想起来了么!”   “哈哈!哈哈!”三人都笑了,显得非常投契。   守一道长坚请史威同往玄妙观,作客数日,却被史威婉言所拒。   史威只向他们打听了一下,知不知道“闻庄”迁走的内情,守一道长自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于是他便请守一道长代为留心注意,然后,一揖飘然而去。   他的表现,在守一道长等人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鲜而明美好的印象,事后,这件事当然由守一道长报到了掌门人耳中,同时,也传遍了江湖,乐开了北剑程中和的心花。   史威离开了妙高峰,止不住心头高兴,身形起落之间,更如流水行云,洒脱得如同陆地神仙。   正行走之间,忽然一声冷笑,传入他的耳中。   笑声大不,但给他的感受,却有如震天霹雳,令他心神皆震,只见他脸上陡地腾起一股杀气,暗骂道:“好东西,敢情窥破了小爷的隐私,真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莫怪小爷心狠手辣了。”   暗中掬了一把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蓦地驻足停身,换了一副笑脸,朝向笑声来处躬身一揖道:“晚辈年轻识浅,如有不是之处,老前辈何不现身明教,好让晚辈今后知所改正。”谦虚得叫心里发麻。   他这话声送入夜空之中,远远地飘了出去,慢慢消失了,沉寂的夜,显得更是沉寂了,哪有半点回应。   史威剑眉一阵怒剔,棱芒四射,闪烁不定。   忽然,他身形暴起,向左侧疾扑而去,扑到一棵大树前,吐气开声道:“老前辈何吝于见教!”   扬手打出一篷黑雾,向那大树罩去。   暗器碰上了树叶,“嗖!嗖!”声中,落叶飘飘,却是空无人踪。   史威微觉意外,怔了一怔,警念立生,心想暗中这人竟能逃过自己耳目,当非等闲,三十六计,见机为上,犯不着自讨没趣,当下冷笑一声,掉头不顾而去。   藏身闪得几闪,便走得不知去向。   藏身暗中之人,原只觉史威行迹可疑,有意激怒他,套出他一点真情,却不料史威狡猾如狐,竟不上当,知趣地走了,反而把他自己愣住了。   待他想起追踪时,已是四野寂寂,失去了史威的踪迹。   只好一叹,摇着头走向黑暗之中。   史威机警多智,飞身离开之后,其实并非远走,立即潜返伏在暗处,反明为暗,等着那人的出现。果然那人不察,着了史威的道儿。   史威一路暗笑,蹑在那人身后,跟着那人到了天心阁下一座住屋之前,那人推门进了屋,史官威飞身上了房,暗窥着那人的行动。   屋内亮起了一点灯光,使他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原来竟是一个五十左右的清瘦老人,一脸迷惑之色,望着灯光发呆。   那老人发了一阵呆,突然朝向另一间房间叫了三声:“志清兄!志清见!志清兄!”   另一间房内有人翻了一个身,含糊地道:“云华兄,你做做好事,莫吵我好不好?昨晚我实在喝得太多了。”   史威暗中咬牙恨道:“原来你们这两个老儿,谁叫你多管闲事,怪不得小爷要对不起你们了。”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姓杨名志清,一个姓潘名云华,是有名的衡岳二友,在三湘武林之中声名极是响亮,史威对他们久有耳闻。   只听潘云华道:“快起来,小弟有要紧事跟你说。”   杨志清打了一个呵欠道:“唉!交上了你这朋友真倒霉,有话明天说不好么?”   话虽是这样说,人却从房内披着一件长衫走了出来,坐在潘云华对面,又道:“我真是怕了你了,有话就快说吧卜潘云华皱了皱眉头道:”今晚我遇上由‘要梵净山庄’出来的史威了。“   杨志清精神一振道:“你在哪时遇见他的?他现在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也叫小弟见见这位前程远大的少年英雄。”   一连串的问话,显得他对史威极是看重。   潘云华轻轻一叹道:“志清兄,那孩子给我带来了无比的困恼,我真不知怎样说才好。”   杨志清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云华道:“你先不要问我,我也无从用三言两语,说出我这时心中的感想,我且说出一件事实来,请你也帮我理一理。”   杨志清一笑道:“我又忘了你的老脾气了,好吧!反正已给你赶跑了睡意,你就慢慢说吧!”   潘云华清了一清嗓子道:“大约在三更左右的时候,我发现有夜行人从我们门前掠过的风声,于是追了下去,却见两个身穿红色宽袍,头罩红色面罩之人,各人挟着一个同样服色之人,上了妙高峰,各将手中之人放在山上,随后匆匆向山上掠去。”   杨志清道:“那两人为什么把同伴放在山上不顾地自行走了?”   潘云华道:“当时,我也是这样想,但事后才知道,那两个并不是他们的同伴,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替身。”   杨声清一怔,道:“替身?他们留下那两人之后,你检查过那两人没有?”   潘云华道:“检查过,那两人被制住了穴道。”   杨志清道:“你为什么不解开那两人的穴道问一问?”   潘云华道:“制穴手法非常奇特,我竟找不出解穴之法。”   杨志清道:“你可看出那二人是谁?”   潘云华一叹道:“只因我白浪费了不少时间替他们解穴,当我想起看他们面貌时,已没有时间了。”顿了一顿,不见杨志清接话又道:“这时,原先那两个身着红袍之人,突被史威追赶回来,我因不明就里,不敢横里插手,只好掩起身形,不料却看见了一幕古怪的事。”   杨志清急口道:“什么古怪事情?”   潘云华道:“这里我得先声明一句,当时我并不知那追赶红袍之人就是史威,那是事后听他与守一道长谈话才知道的。”忽然一叹,又接道:“我真不敢相信当时的事实,只见史威赶那两个红袍人到得那被放在地上的两个红袍人身前,竟放过了正被追赶的红袍人,忽然用一把毒沙打死了地上的红袍人,而向随后赶到的守一道长与虎面金刚慕容朴扯了一个大谎。”   杨志清道:“史威为什么要扯谎?”   潘云华道:“看来史威与逃走的那两个红袍人好似一伙的。”   微顿,接着说出史威当时诸般做作的情景。   杨志清摇头一叹道:“史威那孩子年青不懂事,可能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我们须好好点醒他重新做人。务期不负史大哥杀身成仁的高义才好。”   潘云华长叹道:“那孩子机警非常,只怕是不甘于被人利用的人。”随即又把半路有意试探史威,而被史威知机逃去之事说出。   杨志清沉吟有顷道:“莫非史威未入‘梵净山庄’之前,就走人歧途,此事无论看在死去的史大哥份上或程老儿份上,我们都不能不找这孩子问明真象,以免他愈陷愈深,自毁前途。”   潘云华忧心忡忡地道:“怕就所他自甘堕落,不听劝告。”   杨志清道:“说不得,我们只有把他押回‘梵净山庄’,交给程老儿处理。”   一声阴笑,有人接上话道:“两位难道就没有一点故旧之情么?听来多叫人寒心。”   两人一震,只见当门站着一个英俊绝伦的少年人,高挑着剑眉,兀自跳动不止。   潘云华一脸尴尬之色,笑道:“史少侠请进,老夫等正想找你谈谈。”   史威冷然道:“没用的话,不必多说了,两位看着办吧!”   杨志清道:“少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史威哼声道:“老实告诉你们,那一切都是本人安排的,你们该满足了吧!”竟一口承认了,哪有这样痛快的人?显然是有了杀人灭口之心。   潘云华心中一动,脸色瞬变,道:“少侠莫非……”   史威冷笑接口道:“你知道我的来意更好!那就不必少爷动手了。”   杨志清哈哈怒笑道:“你知道老夫们与你老子的关系么?”   史威目中凶光焰烟地道:“现在不是谈关系的时候。”   潘云华与杨志清两人大感意外,厉声道:“你这仟逆不孝的东西,老夫…”   史威嘿!嘿!狂笑道:“凭你们两个老东西,也配对本公子恶言相向。交出你们的狗命吧!”   话声落口,一蓬黑雾已从他手中射出,罩向杨志清与潘云华两人。   这间厅堂原不甚大,史威本想一举得手,是以一出手就是弥天手法,不仅是袭人,而且把那毒砂充满了整个厅堂,使人避无可避。   潘云华惊声急叫道:“‘七煞化魂砂!’不能让它沾身!”   劈出一掌,发出一股如山暗劲,把那毒砂震得反向史威卷去。   同时,杨志清也丝毫不慢拍出一掌,催得那毒砂反卷之力,更猛更疾。   两人初见史威毒砂出手,因避无可避,确然大惊失色,这时掌力出手,毒砂竟完全被他们震了回去,心中一喜,不由齐声而笑:“哈!哈!哈哈!……”   史威站立门口傲然不动,口中冷冷地道:“两位少得意,这叫‘作茧自缚’!”   蓦地双手向上一托,疾抽数掌,把那反卷而回的“七煞化魂砂”激得冲天而起,眼看那毒砂就将击入屋顶而没,却忽又疾卷而下,其势更急更猛,把两人完全罩在毒砂之中,四面八全是毒砂,叫他们无从出手了。   这一着真毒绝了,当时两人颜面上就变了不少。   潘云华厉声道:“志清兄,此子心黑手辣,留他不得,我们出全力和他拼了。”便不再作避让毒砂的努力,提足一口真元内力,身子一弓,挟着凌厉的掌风,和身向史威冲去。   杨志心领神会,接着也是一声暴叫:“小子,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同时冲了过去。   但听史威又沉声道:“临死之前,也叫你们见见本公子的真功夫。”   左右开弓,呼的两声,两股排山倒海的掌力,分迎杨志清与潘云华两人的猛扑。   “哼!哼!”两声问哼过处,潘云华与杨志清两人身子,被震得倒退而回,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而房中满布的毒砂,向下一涌,全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更炒的是,那如雾的毒沙,竟无一粒散落地面,这种妙不可言的手法,叫他们两人临死之前还大开了一次眼界。   史威以一接二,自己也退了一步,血气涌了一涌,便又被他压了下去,人影一动,举步进入了房中,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杨潘两人嗤笑出声,道:“二位想不想活下去?”   第四十六章 降志后身   潘云华杨志清两双无神的目光相对一望,垂首无言。   史威出手点了他们几处穴道,替他们暂时阻住攻心的毒气,道:“本公子给你们片刻考虑时间,你们思量着办吧!”双手一背,踱到窗前,拖了一张椅子坐下。   潘云华杨志清二人经史威止住内攻毒气,精神略微振奋了些,两人沉默了片刻,接着各自伸出一只手,相握在一起,彼此用手交换起意见来。   敢情,他们身受毒伤,真力大减,已不能用‘传声入密“玄功交谈,又不便当着史威的面,毫无顾忌,所以只有以指代笔,在彼此手中写字交换意见。   先是潘云华在杨志清手心写道:“能不能活下去。”   笔谈不比口谈,是以会意即止。   杨志清写道:“如为史大哥着想,有死不得之苦。”   潘云华凄然一笑,写道:“忍唇负重,觅机规过,但望将来能劝他回头。”   两人一咬牙,作了自我牲牺的决定。   杨志清叹了一口气,望向史威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史威道:“投身本侠旗下,永供使唤!”   潘云华道:“以老夫等与令尊的关系,助你成名乃是理所当然之事,老夫答应了。”   史威冷哼一声,道:“本快与你们没有旧帐可算,要活命今后就是本侠的属下……”微微一顿,当时自己取了一个称谓,道:“本侠以‘玉面尊者’之号,行道江湖,两位可简称本侠‘尊者’。”   潘云华怒气上冲,双目尽赤,眼看忍不下去了,杨志清却适时接口道:“武林无先后,达者为尊,看你今日之能,显然超过老夫等多多,老夫也答应你了。”   史威转目落向潘云华脸上,道:“你呢?”   潘云华一叹道:“衡岳二友,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他已替了老夫答应了。”   史威厉声道:“本尊者要你亲口答应我。”   潘云华一咬钢牙道:“答应你就答应你吧!”   史威冷笑一声,从旁边桌上抽出一张白纸,振笔疾书,写了一些话,交给他们两人,道:“写上你们的名字,按上你们的指印,本尊者就可以给你们解药了。”   杨志清先接过那张纸一看,惊声道:“‘悔过书’!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潘云华道:“以老夫二人声誉,答应了你的话,难道会反悔不成!”   史威道:“有准备无患,本尊者实事求是。”   潘云华道:“台端的心够狠的了。”   史威“嘿!嘿!”二声,道:“废话少说,写不写上你们的名字?”   潘云华回顾杨志清道:“‘悔过书’大意为何?”   杨志清道:“要我们承认教唆谋劫虎面金刚慕容朴镖银之罪,这……这从何说起。”   潘云华惨笑道:“身败名裂之下,何在乎多一项罪名,志清兄,认命了吧!”   杨志清恨恨地在悔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摔给潘云华,潘云华看也不看地照着做了,一推道:“这下你该称心满意了吧!”   史威收起了“悔过书”,脸上换上一副笑脸,道:“多承二位赏脸。”   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磁石,尽吸出他们身上毒砂,又取出二。颗药丸,分给他们一人服了一颗,然后命他们各自运动疗毒。   药物对症,不过片刻之间,两人逼出一身奇臭毒汗,便霍然痊愈。   史威又要他们清洁过后,正色吩咐道:“今后你们两人,即为本尊者马前护法,看我眼色行事,不得有误。”语气一缓,又道:“两位过去,乃是家父挚友,本尊者法外优容,在人前仍敬你们为叔,保全你们颜面,两位小心不可乱了称呼。”   潘云华与杨志清这时已没有了考虑余地,反正自有主张,准备以坚忍不拔的毅力,慢慢感化这位放人之后,为争取他的好感,也就横了心,一改倔做不服的神态,双双躬身同声道:“属下等遵谕!”   史威一笑道:“二位护法现在可以休息了,本尊者去也!”   话落人杏,把二位武林奇客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他是用的什么身法,消失得如此快疾。   潘云华久久一叹,道:“志清兄,但愿我们这一步没有走错。”   杨志清忧心忡忡地道:“此子机警多智,小弟只怕白赔了一身清誊,而无法劝他回头。”   潘云华道:“我们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可怜他们这两人都在做春秋大梦,把史威当作了史烈的儿子,还准备为老朋友尽一分心力哩!   其实,这也难怪他们,目前江湖之上,有几个人知道他乃是顶替之人。   潘云华杨志清这一存心,要不是后来史莒明察秋毫,他们不但所望成空,而且也越陷越深,几乎不能自拔……   史威志得意满,来到小吾门外一宅第之前,跃身子上了一棵大树,掠目四搜,不见有追踪之人,还不放心,又运功凝神,用地听之术,作了一番严密的搜查,证实不会发生意外,这才一长身飞入那大宅第之内。   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书房前面,举手在房门上叩了七下。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员外,应声打开了房门,垂手道:“胡彬参见公子。”   史威一摆手道:“宫主回来了?”   胡彬道:“宫主与吕姑娘都早已回来了。”   史威举步进入了书房,那胡员外关上房门,又急行二步,推开一座书架,现出一道铁门,那胡员外又替史威在铁门上叩了七下,铁门向里面打开了。   胡员外闪身让过一边,史宫跨步进入铁门,铁门随之在他身后回复原状,胡员外将书架推加原处,就守在书房之内。   原来,这胡员外便是七煞宫长沙分舵的舵主,他隐身仕绅,竟是无人知道。   由于“七煞宫”自觉实力不足,未敢明目张胆胡作非为,不但外人不知胡员外的真正身份,就他家中所用的下人,能知他真正身份的,也少之又少。   所以,史威他们都是暗中来往,由胡员外亲自接待。   史威人得密室,室内除了七煞宫主和七娥七娇外,还有一位三角脸的干瘦老人夹在其中,一齐起身相迎。   史威笑哈哈地向大家打了招呼,坐了上首,然后向那干瘦老人道:“贺老前辈,你这次百密一疏,几乎把我坑死了。”   史威这人鬼计多端,处处防人一着,虽暗中控制了“七煞宫主”,在外表上却是不动声色,仍以超然的身份与他们交往。   所以,他对这位贺源一一七煞宫的智多星一一尊之以老前辈,以利用他的天才。   至于,对付那七娥七娇,他却以平辈的身份,哥哥妹妹的讨尽了每一个的人便宜,同时也把她们哄得服服贴贴,可以为他做一切的事情,甚至,暗中把“七煞宫主”都监视住了,弄得“七煞宫主”非死心塌地听命于他不可。   且说这位七煞官贺副宫主听了史威的话,一震,摸着山羊胡子,道:“难道露了马脚?”   史威点头道:“当事人倒没有看我们移花接木之计,却把痕迹落到了第三者眼中。”   贺源大惊道:“落到了何人眼中?”   史威道:“衡岳二友之一的潘云华,一直暗蹑着姨妈与吕大姐到了妙高峰,接着又目睹了晚辈放走姨妈与吕大姐之事。”   敢情,那两个红袍人是“七煞宫主”与七娥之首的妙娥吕菲菲。   不用说,那出手力敌守一道长与虎面金刚慕容朴的是“七煞宫主”了。   “七煞宫主”与妙娥吕菲菲相对愕然,尤其“七煞宫主”更暗惊于心,生怕史威在背人之时找她麻烦,显得非常局促难安。   史威向她笑了笑,道:“我当时也被瞒过了,这倒不能怪两位。”   “七煞宫主”暗中吁了一口气,妙娥吕菲菲也心中愉快了不少,全是一副逢迎承欢的神态。   贺源放心不下地道:“后来怎样了,你灭了口没有?”   史威道:“要不是那潘云华目中无人,有意找我的麻烦,后落到我手中,我们这一失着,真可能成了我们的致命伤。”   接着,又把如何收复潘云华与杨志清的事说了出来。   贺源蹙眉沉吟了半天,道:“公子有把握控制得住他们么?”   史威笑笑道:“本公子对他们自有计较,不劳老前辈烦心。”   贺源皱眉道:“衡岳二友与南刀史烈交情不恶,公子小心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史威哈哈大笑道:“上他们的当?本公子正要叫他们上我的当哩!”话声一顿,接着又剑眉一轩,道:“贵宫之人,除了在座各位与胡员外外,不知还有没有识得晚辈之人?”   贺源道:“公子放心,敝宫知道利害。”   史威道:“我觉得胡员外不该识得本人。”   七煞宫主立即接口道:“今后他会永远忘了此事。”扭头问妙娥微微颔首,道:“这事交给你了。”   妙娥吕菲菲笑着答应了一声:“是!”   这时,那贺源忽然捋着山羊须干咳了二声,道:“现在老夫有一件消息,要向公子报告了。”   史威笑道:“老前辈可是查出了闻一凡的下落。”   贺源道:“不,老夫得到了史莒的消息。”   史威一震,道:“他没有死于五指山!”   贺源道:“他的死讯只是传言,而他从五指山回到广东却是事实,据报他已兼程北上,不日便将进入本省境内了。”   史威狞笑道:“好!他回来了更好,我倒要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史莒回到了中原武林。   目前,他唯一渴望的,就是早早赶回“闻庄”,以慰慈亲悬念。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广东,风尘仆仆地,出现于三湘道上了。   眼见“闻庄”已是遥遥在望,史莒忍不住激动喜悦的心情,一提丹田真气,当时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接着,脚不沾尘,人如飞矢般,在官道上展开了上乘轻功。   路上行人,但觉耳边啸声一掠而过,却是未见半个人影,引起了一场神话似的传说。   四年阔别,景物依旧,但“闻庄”的门庭,却显得一片凄凉冷落,一种不祥的感觉,使他心头上升起一股凉意。不自觉的身形一顿,不敢向庄门之内举步了。   他怕想,也怕看,只希望这时庄院之内,能有一人走出来,好叫他放下一颗提到了喉头的悬心。   可是,他在门外站了半天,就像站在一片荒凉的墓地里,只觉阴风阵阵,令人不寒而颤,哪见有半人影走出来。   最后,他只有硬起头皮,举步进了院门。   入得院门,他反而吁了一口气,原来这时他己发现左厢房面前,晒得有几件衣服,无论无如何,至少还有人居住在此。   他一掠数丈,人已到了厢房之前,身形一定,只听厢房之内,有人欢呼一声:“罗爷爷!英英的糖糖!”   一个三岁左右的幼童,从里面跑了出来。幼童跑得太急,控制不住身子的重心,跑不了几步,一个踉跄,向史莒冲了过来。   史莒怕幼童跌倒,晃身向前,接住那幼童,那幼童身子被史莒抱住,抬头不识得史莒,一愣,接着张口大哭起来。   史莒几曾抱过小孩子,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竟没了主张。   “英英,你又淘气了!”   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少妇,当她的目光与史莒的一接,忽然尖叫了一声,抢步过来,指着史答道:“你…你是不是姓史?”   史莒也是双目一亮,道:“金瑛姑娘!”   “啊!你果然是史公子!”   这少妇敢情正是托史莒护送灵珠到五指山去的金瑛姑娘,她忘了接过史莒手中的幼童,忽然转头就跑,把史莒怔在那里。   那幼童见妈妈跑了,哭得更是厉害,弄得史莒一点办法没有。   幸好为时不久,金瑛姑娘便带着一个满手泥污的庄家汉子跑了回来,先接过了史莒手中幼童,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简直是乐糊涂了。”   这时,史言己与那庄家汉子把臂大笑,道:“李焕然兄,你们……你们……已经有了下一代了,哈哈!哈哈!”   李焕然笑道:“这还不都是公子所赐,要不是公子医好了瑛妹的重伤,我们哪有今天。”说完,只向史莒脸上打量道:“公子,公子,你这几年来怎地不带个口信回来,真把你老太太急坏了。”   史莒大喜道:“家母还在这里!”   李焕然却又摇头道:“不……”   一语未了,史宫大惊道:“她老人家怎样了?”不自觉的双手一抓,抓住了李焕然的肩头。   史官何等功力,虽出无心,也痛得李焕然头上米粒的汗珠滚滚而下。碍于礼貌,又不敢字出声来,只有咬紧钢牙死挺。   金瑛姑娘的心更痛,她却大声叫了起来。   史莒心神一震,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轻手,道歉不迭。   金瑛姑娘暗吁了一口气,笑道:“公子,我们虽穷,家里破椅子倒是有的,要说的话多哩!请!请!请屋里坐!”   史莒哈哈一笑,洒脱地跨入屋内。   第四十七章 人性光辉   史莒心悬慈母安危,人一落坐,便急口问道:“‘闻庄’发生了什么变故?家慈他们哪里去了?”   李焕然很能体谅史莒的心情,三言两语,告诉他道:“公子,你放心,闻大侠是自动举家远迁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情。”   史莒吐出心中一口郁结之气,道:“焕然兄,他们迁到哪里去了?”   李焕然摇头道:“这个小弟却是不知道。”   史莒剑眉一蹙道:“贤夫妇是何时来到闻庄的?”   李焕然道:“小弟承公子赐令牌荐介,得见家师之后,即蒙家师收录。后来,奉师命前来闻庄送信,闻大侠举家迁走后,小弟夫妇便随侍家师来此看管这片产业。”   史莒一愣道:“令师……”   李焕然笑道:“家师原就是公子介见的,公子该……”   史莒赤颜一笑,“啊!”声道:“是罗伯伯!如此说来,我们更是一家人了,小弟不知不罪,大哥大嫂,请受小弟一礼。”离座而起,重新向李焕然夫妇见礼。   金瑛姑娘惊叫声中,闪身急让。   李焕然抢步扶住史莒道:“公子,你这不是要折杀小弟了么?”   史莒正色道:“长幼有序,礼不可废,请大哥大嫂不要客气。”   李焕然哪里肯依道:“这个万万不行,家师早有严命相戒小弟,不得妄自尊大。”   史莒一怔道:“大哥年长,何谓妄自尊大?”   李焕然肃容道:“家师说,公子乃是来日领袖群伦之人,得附骥尾,已是终生受用不尽,嘱小弟夫妇见到公子时,应侍公子如兄,师命不可违,请公子莫令小弟为难。”   史莒哈哈大笑道:“这乃片面之词,纵令有那么一天,难道小弟就能以幼欺长么?”   李焕然道:“武林之中达者为先,群龙有首,尊公子为兄,乃是应时之举,有何不可?   何况这也是武林常情,远的不说,当前名震江湖的北剑程大侠,手下不乏年长之人,还不一体共尊他为龙头大哥么?”   以江湖规矩来说确然言之成理,除非史莒不愿接受他的诚意,否则,很难坚持自己的意见。   可是,史莒自炼谷出来,不但人成熟了,心中的想法,也有了不同流俗的改变,他不愿年纪轻轻,就被尊为大哥,显得老气横秋,太不自然,而且,也影响真正朋友间的感情。   所以,他听了李焕然的话,不以为然道:“李大哥,今后小弟为人的准则,是年长为尊,大哥与小弟关系不同,小弟正好以大哥为始,贯彻小弟的主张,谅罗伯伯不会再责怪大哥的。”   李焕然见史莒说得非常坚决,细想想,他也有他的观点,可是自己也不能违背师命呀!   想来想去,竟不知如何是好。   史莒看穿了李焕然的心思,一笑道:“罗伯伯面前,自有小弟一力承担,大哥不必过虑。”   李焕然双眉耸动不已,尚未拿定主意,金瑛姑娘已是笑着接口道:“这是史莒弟弟的谦躬待人,说起来乃是一种美德,我看师父将来也不会说什么,大哥也用不着拘泥了。”   她干脆叫史莒为弟弟了,容不得李焕然再扭捏不安。   史莒朗笑道:“还是大嫂快人快语,大哥不要再固执了。”   李焕然盯了金瑛一眼,笑道:“好吧,称呼可以依你,但你得依我,免了那拜见之礼。”   史莒拱拱手道:“这样如何?”   相对一揖,重新落坐,史莒回到原来的谈话重心,道:“罗伯伯知不知道家母的去处。”   李焕然点头道:“他老人家当然知道。”   史莒奇道:“他为什么不让你们知道?”   李焕然道:“关于这一点,小兄也问过家师,家师只是摇头说我们不宜知道,余外,便不说任何理由。”   史莒道:“小弟的身世,罗伯伯也不曾告诉你们了?”   李焕然点头道:“小兄也曾问过家师,家师也只摇头不答。”   史莒叹道:“罗伯伯一诺千金,真信人也,小弟亲自告诉了二位好了!”   李焕然摇手道:“不必,如有不便的地方,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再说吧。”   史莒道:“在大哥大嫂面前,没有什么不便的。”这种真诚的信任,只听得李焕然夫妇心头一热,感动无比。   两人脸上显出了激动紧张的神色,倾耳以待。   史莒凄然一叹道:“先父在世之时,人皆以南刀称之。”   李焕然夫妇不胜其惊讶道:“是他老人家!那么‘梵净山庄’的那位夫人与那位公子又是谁呢?”   史莒道:“这是江湖上一大阴谋,容小弟慢慢说与与大哥大嫂知道。”   于是,就他所认定的事实,要言不繁地告诉了李焕然夫妇,只听得他们夫妇两人,大骂北剑程中和狼心狗肺不止。   继之,又谈起护送珠儿前往“紫府神宫”之事,李氏夫妇听了,更是心惊肉跳,说不出话来。   久久李焕然才沉声一叹道:“‘紫府神宫’如此积心处虑,图霸中原,看来进犯之日已是为期不远了。”   史莒剑眉深锁道:“据小弟所知,‘紫府神官’上次进犯中原,原有百年不得再犯原之约,不幸的是今年即已届满百年之数,加以小弟幸得逃回,对他们囚禁群雄之事,大为不利,看来这一战,已是迫在眉睫……”接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声道:“而目前中原武林祸乱丛生,正给‘紫府神宫’以可乘之机,尤为可虑……”   金瑛柳眉轻挑道:“莒弟,你身集恩仇荣辱于一身,不知今后将作如何打算?”   史莒双目神光陡盛,朗声而笑道:“大嫂巾帼奇英,不知何以教我?”   金瑛笑道:“莒弟,凭你这一声朗笑,大嫂已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李焕然愕然道:“你们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   金瑛笑道:“傻子,你这都没有听出来么?”   李焕然摇头道:“我这时心中另有所想,你干脆直说了吧。”   史莒笑道:“大哥,你心中所想的,大嫂已经问过小弟了。”   金瑛也道:“我们更该为中原武林高兴,同时向莒弟致崇高的敬意。”   李焕然越听越糊涂道:“你们这话更叫我不懂了。”   金瑛点着他的鼻子道:“唉!我问你,你这时想的是不是担心史莒弟对本身恩仇所采取的态度?”   李焕然瞪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事?”   金瑛笑道:“你呀,我知道得你太清楚了,你也不想想,凭你那点点能耐,我怎会看中你,还不就因为你老实得可人。”   李焕然抱拳讪笑道:“娘子,你给我保留一点,不要叫史莒弟看了笑话吧!”话声一顿,转脸正色向史莒道:“小兄是死板人,想亲耳听听史莒弟你明确的表示。”   史莒无由的对这位大哥另眼相看,肃容道:“大敌当前,公敌重于私仇,只要北剑程中和容得下我,我愿暂时捐弃私怨,与他携手共御外每。”   义形于色,令人不可仰视。   可是李焕然仍不以为足,又道:“如果北剑程中和昧于大义呢?”   史莒钢牙一挫道:“小弟忍认到底就是!”   李焕然忽然热泪双流,扑地拜倒道:“小兄先替中原武林向史莒弟致谢了。”   史莒答拜道:“大哥,这原是小弟应走的路啊!”   要非是史莒,怎会有这种心胸,反看那史威,真不知叫人说些么了。   两人相对拜罢,把臂而起,李焕然对史莒的人格固然是仰佩弥深,而史莒对这位大哥也倍增知已之感。   金瑛笑喜喜的替他们两人重新换了一杯香茗,道:“莒弟,我真高兴认识你,怪不得师父口中只有你。”   史莒笑道:“大嫂你要再夸赞。我会坐不住了。”   李焕然道:“宫弟,我们用什么方法把‘紫府神宫’即将蠢动之事,向江湖上发出警讯,也让大家有所警惕。以免临事慌张,措手无及。”   史莒蹙眉道:“你我人微言轻,所说的话,只怕无人相信,尤其小弟更多顾忌,要是被北剑程中和说一句:”此人造谣生事,乃是别有用心’。那小弟就更吃不消了“金瑛笑笑道:“你们真是当局者迷,有师父他老人家说一句话,还怕别人不相信么:”   当然,西令罗骥名震天下,有他一句话,纵是无中生有,也无人敢漠然视之。   史莒道:“是的,罗伯伯现在何处呢?”   李焕然叹道:“家师收留我们夫妇之后,因鉴于我们两人功力太差,只严督我们加紧用功,平时决不准我们分心注意江湖中事,所以他老人家的行事,从不向我们提起,当然,我们也不好意思问他,真对不起得很,我们实在说不上他老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史莒丧然若失,道:“这真是太不巧了。”剑眉深锁,忽然一顿足道:“寸阴寸金,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就这样办!   大哥,你把我安全回来的消息发出去,罗伯伯闻讯之后,一定会赶了回来,他回来之后,请他到松桃‘怀远楼’找掌柜的打听,就可以找到我。   他不能浪费时间,坐在这里等待,准备先去找胡妈,查询慈母的去处,同时,也好与铁胆金钩闻一凡共商大计,预作对付“紫府神宫”的准备。   金瑛大惊道:“莒弟,你也要走了?”   史肌歉然地道:“大嫂,我不能不走。”   李焕然瞧着史莒的面容,一皱眉头道:“莒弟,你何必到‘梵净山庄’去找麻烦?”   史莒笑道:“大哥,你放心,不会有人认得我的,你看!”   “看”字出口,从怀中取出一张四年前幻影神龙徐不留给他的那副人皮面具,戴在脸上,道:“你们还认不认得我?”   李焕然吁了一口气,道:“这样我们就勉可放心了。”   关切之情益于言表,史莒不由眼睛一热,扭过头去,擦干了眼泪,回身抱拳一揖,道:   “小弟这就此告辞了。”   金瑛一把抓住他道:“不行,要走也得吃了饭再走。”   史莒乃是极重感情之人,心想既然不能久留,又何必多麻烦人家,于是略展神功,那被金瑛抓住的手臂,忽然一滑,毫不用力的从金瑛手中抽了出来。   金瑛但觉手中一空,已见史莒高揖过顶,道:“大哥大嫂!   你们原就欠了我一顿喜酒,要想马马虎虎清帐,小弟未免太吃亏了,等到了下次你们有了准备,再好好的打扰你们吧!“   话落人杳,哪容李焕然夫妇再有开口挽留的机会。   金瑛一声:“追!”人已跟着向外射去。   李焕然摇头道:“娘子,你这叫做自不量力。”口中说着,人却还是跟着向外追去。   当他们追到大门口,只见史莒的身形,已远出百丈之外,闪得两闪,便没了影子。   他们夫妇二人,几曾见过这等快速的轻功,何止没有见过,就想也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轻功,竟能练到这种境界。   简直比飞都快了数倍!   金瑛气得啐道:“哼!小鬼,你下次就是向我磕头,也莫想吃到我的拿手……”   李焕然笑道:“我敢和你打赌,只要莒弟回头,包你先就会杀了那只下蛋的母鸡。”   金瑛唤道:“杀了那母鸡,英英不要吃蛋了!”   一语刚了,李焕然忽然指着远方道:“你看莫非是莒弟回来了?”   金瑛闻声望去,果见一条淡淡的人影,飞驰而来。   她也不等看清人影,一拧柳腰,向屋里就跑道:“我杀母鸡去!”闪身而逝。   李焕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说的如何?你……”话声突然—断,忙又道:“且慢杀鸡,只怕不是莒弟,而且,来人也不止一个。”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金瑛哪还听得到。   人影渐近渐消楚,真的不是史莒。   李焕然黯然一叹,回到屋内,只见金瑛已把他们家中唯一的母鸡杀死掉在地上,正准备去毛了。   李焕然不觉芜尔笑道:“你真沉不住气。”   金瑛跳起来道:“你又让他走了!”   李焕然苦着脸道:“我哪里是让他走了,他根本就没有回来。”   金瑛玉容一惨,柳眉扬了一扬,欲骂又止的,叹道:“下次我们再多养两只鸡给英英下蛋吧!”   李焕然道:“是我不该看错了人。”   门外传进一声劲力十足的话声,道:“请问这里有一位姓李的么?”   李焕然一怔道:“是找我们来的!”举步迎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为鬼为蜮   门外来的一共是三个人,一个年约四十四五,其余两个只在三十左右,一色劲装打扮,都是武林人物。   李焕然道:“在下就是姓李,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那年长的抱拳道:“李兄的台市可是焕然?”一点不含糊,显得非常慎重。   李焕然道:“在下正是李焕然。”   那年长的自我介绍道:“在下胡大刚,与张三王五两兄奉了令师之命,有事向李兄面告。”   李焕然一声是师父派来的,侧身一声,道:“请!三位请屋里坐。”   待得三人入内就坐之后,李焕然随即问道:“不知胡兄替家师带来了什么谕示。”   胡大刚道:“令师说,最近可能有一位久不见面的年轻客人,会来此找李兄,他要李兄见到那客人之后,一同去见他。”   李焕然一震,脱口道:“家师他……他……”他本来想说“他知道宫弟回来了”,话到口边,警觉陡生,倏地改口道:“他为什么不亲自回来?”   胡大刚一叹道:“令师身受重伤,寸步难行,如何回来得了。”   李焕然大惊道:“家师受伤了?他现在哪里?”   胡大刚道:“令师受伤之事,在下等所知不详,他现在就在敞庄,正由我们大庄主亲自照料着,李兄尽可放心。”   李焕然道:“小弟尚未请教贵庄……”声音故音拖长,等着胡大刚接话。   胡大刚接口道:“敝庄离此不远,不知李兄可知朱亭胡庄?”   李焕然“啊!”了声,道:“朱亭胡庄,胡大庄主与家师乃是莫逆之交,小弟虽无缘拜识胡老前辈,却是心仪已久,家师现在胡庄,这就难怪了。”   张三忽然插嘴道:“好教李兄知道,胡三哥就是我们胡庄的三庄主。”   李焕然一怔,起座长揖道:“胡前辈怎不早说,晚辈多多失礼了。”   胡大刚一笑,把住李焕然道:“前辈之称,我如何敢当,愧在痴长几岁,你就称我一声三哥吧!”   李焕然固执地正色道:“不知无罪,晚辈既已知道前辈身份,岂敢再行无礼。”坚持行了晚辈之礼。   胡大刚见他如此守礼,也就皱眉摇头受礼而罢。   接着,金瑛姑娘进来献茶敬客之后,因彼此同是江湖人物,又有师门之旧,遂留下未走,参加了大家的谈话。   李焕然把师父受伤之事告诉了金瑛,金瑛失惊而叫道:“快!   快!我们快去看师父去。“   李焕然蹩眉叫了一声:“娘子,师父另外还有吩咐哩!”   金瑛道:“另有什么事?”   李焕然道:“师父说,最近有一位久不见面的年轻客人,会来找我们,要我们带他一同去见他老人家,我看还是请胡前辈三位先回…”   金瑛已念一转,知道师父所说的人,一定是史莒,当时也未加深想,便不自觉的“啊!”了声道:“他……”话到口边,心中的想法,又深入了一层,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改口道:“他要我们等谁呀?”一顿,又道:“我看,还是由我先随三位前辈去看顾师父,大哥你在家里等几天好了!”   她自以为弥补得天衣无缝,谁知胡大刚等三人乃是有心之人,平常人会疏忽的地方,他们却无不抓得紧紧的,已看出他夫妇并未完全诚心相待。   胡大刚也不说破,只用劲的一拍自已的大脚,叫道:“该死,我竟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了。”自责中摸出一面令牌,递给李焕然道:“令师说,贵友今天不到,明天一定会来,要我们一同在此相候,令师又说,贵友为人极是小心,特给了我们这块令牌以为凭征,请李兄过目。”   他迟不取出令牌,早不取出令牌,这时取出令牌,显然看出了李焕然夫妇有着戒心。   李焕然接过乃师西令罗骥的“西令”,转念忖道:“胡大庄主原就是南刀史伯伯手下大将之一,想必已经知道了史莒的身世,与师父有了结合,是以师父要叫史莒弟前去会合,我倒是太多心了。”   此念一生,讪讪一笑,道:“不瞒前辈说,家师所说的那位客人已经来过了。”   胡大刚目中精光暴射,按座而起大笑道:“老弟,你真沉得住气,为什么不请出一见,好急急赶路!”笑声一敛,声奋一沉,道:“令师,令师悬心得很哩!”   李焕然长叹道:“只因三位退来一步,敝友因接不到家师,已于刚才离去了。”   胡大刚一怔,道:“刚去不久?”   李焕然道:“可说是前后脚之差。”   张三插嘴道:“贵友可是循官道而去的?”   李焕然点头道:“正是!”   张三一愕道:“胡三哥,我们道见的莫非就是他?”   胡大刚惋惜的一叹道:“我们真是当面错过,失之交臂了,只不知贵友可曾留下通讯之地?”   李焕然毅然地道:“晚辈不能说没有,只是……”   胡大刚哈哈大笑道:“老弟如有不便,就不用说了,贤夫妇有什么准备的,尽可自便,但请越快越好!”   李焕然夫妇告了便,取了几件换洗衣服,带着英英,随着胡大刚急如尾火的向胡庄去。   朱亭胡庄与闻庄相距不过数十里地,大家都最武林健者,李焕然虽然手中多抱了一个孩子,却无碍于脚下的速度。   未过三更天,他们已是赶到了朱亭。   李焕然没到过胡庄,反正心中无主见,闷头跟着向前走。   金瑛似乎比李焕然跑的地方要多,皱了一下柳眉,没说话。   大家又走了一程,金瑛终于忍不住问道:“胡前辈,这条路是不是要近些。”   胡大刚微微吃了一惊,道:“金姑娘到过胡庄?”   金瑛道:“晚辈只在四年前从贵庄门口路过一次。”   胡大刚道:“这就难怪了,我们胡庄原有前后庄之别,中间隔着一个小山坡,令师因不愿人知他在敞庄养伤,乃住在后庄,这是一条可以不经过前庄的别径,所以姑娘不知道。”   金瑛不便再说什么,便轻轻地扯了李焕然一下衣襟,表示她的疑心并未因胡大刚的解释而消退。   李焕然则不然,他因见了“西今”,觉得再怀疑胡大刚,是一个失礼的行为,暗中要金瑛不要想得太多。   金瑛气得暗中拧了他一把,自己暗中扣了一把暗器。   她过去因护送珠儿,上过人家不少当,说来江湖经验要比李焕然多得多,所以她一点不敢大意。   但路上一直都没发生什么,便被带进了一座庄子里。   胡大刚先请他们在一间小客厅相待,进去了片刻,回来道:“真不巧,家兄忽然因事外出,不能亲自接待两位。”   李焕然哪里在乎这些,只急着想见自己师父,道:“不敢劳驾大庄主,不知家师这时便不便见人?”时间这么晚了,西令如果入了睡,他自然不敢去打扰师父,所以有此一问。   胡大刚道:“令师刚刚醒来,两位要见他,现在倒正是时候。”于是,带着他们穿堂入室,来到一间密室前面,推开房门,闪身让过一边,道:“令师就在里面,两位请。”   一路上李焕然都抱着英英,英英也一直都睡得很香,时李焕然将英英交到金瑛手中,一步先进入房内。   金瑛接过小英英,跟在李焕然身后,走了进去。这间房子除了正中放了一张桌子,四条板凳之外,别无一物,哪有师父的影子,两人对目一愣。   只听胡大刚哈哈大笑,道:“两位将就着过一夜吧!我们明天再见。”   “嘭!”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关门的巨响之声,把英英一震而醒,英英惊魂之下,“哇!”   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焕然剑眉怒剔,双掌一领,吐气开声:“开!”以混元掌力,向房门击出一掌。   掌力落实,发出一声问响,房门纹丝未动,李焕然却反震得退了三步。   敢情,那房门还是精铜铸造的。   李焕然又吸了一口真气,又想向四壁冲去,金瑛在英英哭声中止住他道:“不要白费气力了,用点脑筋,你就该知道墙壁不见得会比房门容易冲破。”   小英英哭了几声,见平时最喜爱他的父母没有理他,更是伤心,而且,还嚷着道:   “妈!妈!我肚子饿!”   李焕然摇头一叹,泄去真力,道:“脑筋动到我们身上,这是从何说起?”   这时,金瑛只顾着可哄英英,没有答理他话。   英英确是肚子饿了,空言那能充饥,自是越哭越凶。   李焕然走到金瑛身边,帮着一同逗孩子止哭。   不知费了多大的气力,英英在精疲力竭之后,总算止住了哭,又睡着了。   两人看了看怀中的爱子,不约而同地长声一叹。   “唉”   不对!他们只有两人,应该只有两声叹息,怎会多出一声来?两人一愣,四目交投,惊容毕现。   金瑛轻声道:“另外一声叹声好耳熟。”   李焕然征怔的忽然一拍桌子道:“师父!师父!那是师父的叹声!”   “哇!哇!”孩子又被吵醒了。   李然忽然一指向孩子点去,金瑛闪身急让,叱道:“你莫非疯了!”   李焕然苦脸道:“瑛妹,我是想点了孩子的睡穴,让他安安静静睡一觉。”   金瑛一叹,含着满眶泪水,点了小英的睡穴。   两人开始向四周搜查起来屋角上飘入一声轻笑道:“你们不用找了,我就让你们师徒见上一面吧!”又是胡大刚的声音。   因为,他答应让他们师徒见面,所以李焕然也不敢出口骂他,他不能一时气忿,骂跑了与恩师见面的机会。   屋角上又飘下胡大刚的声音道:“移开墙上那盏油灯,就可看到你们名震天下的师父了。”   移开墙上油灯,现出一条二寸来长,宽不容指的缝隙,金瑛娇躯一颤,退开一步,让身道:“我不敢看,你先和师父见面吧!”   她似是有一种预感,师父的遭遇,一定惨不忍睹,女孩子心软,这种预感,已使她身上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李焕然凑目瞧去,只见对面靠墙,黑忽忽吊着的一大团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倒剪双臂的人,缚着大拇指,反吊在屋梁上。   这时那人面向墙壁,李焕然只能见到他的背部,看不到他的颜面,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师父。   他冒叫了一声:“师父!”   那人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寂然不动。   李焕然没有理由的宽了不少心,但又叫了一声:“师父!”   那人一震,右脚一点墙面,转过身子,垂在胸前的头,一弹而起,现出了整个面孔,只见他嘴皮乱动,像是要说话,又像是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李焕然一见那人面貌,凄厉而号道:“师父!师父!是我,我是焕然。”   西令罗骥费尽了力气,微弱地道:“你……你……是焕然么,我怎么看不见你。”   他气息微弱,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被吊了多少日子,否则,以他一身出奇的功力,也不会如此衰惫。   李焕然心头绞痛悲声道:“师父!师父!徒儿和金瑛小英英都来了,就在你隔壁旁中。”   西令罗骥道:“你们怎么来的?”   李焕然道:“我们是来看师父的。”   西令罗骥不知哪来的精神,大吼一声,道:“糊涂!你们难道没有长脑子。”   李焕然道:“有师父的令牌……”   西令罗骥骂道:“混蛋,你就不想想‘西令’会落到别人手中。”   李焕然又道:“他们还说,师父想见……想见……”在这种情况和环境之下,他哪敢再提史莒的名字。   西令罗骥怒道:“我谁也不想见!”   胡大刚在暗中哈哈大笑,道:“姓李的,用不着吞吞吐吐的了,谁不知道那人就是史莒。”   西令罗骥振奋地道:“什么,史莒怎样了?”   李焕然道:“莒弟回来了。因为他们说师父要见莒弟,要非实情。他们怎会知道师父与…”   西令罗骥吼道:“你就不会想到他们用的是诈语么!”   李焕然大生悔恨之心,自己真是太差劲了,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西令罗骥却忽然狂笑道:“哈!哈!只要他回来了,老生也不想死了,非挺着活下去,看着你们遭报不可!”   第四十九章 假清假白   “喀嚓!”一声,一块铁板翻落而下,闭死了那条缝隙,李焕然吃惊一震,再张目望去,视线已被切断。   他急声呼唤:“师父!师父!”   猛然一指,向那铁板戳去,他这几年来,得西令罗骥悉心教导,功力大进,已非当初吴下阿蒙。这一指之力,足可洞金穿石,但是落在那铁板上,竟是一动也不动,未能戳穿分毫,由此可见一切都在对方算中。   李焕然废然一叹,叹声中隐隐听得隔壁房中有人骂道:“现在就叫你看看遭报的是谁?”   接着一声凄厉惨号,透过缝隙,击在李焕然心头上。   李焕然心痛如绞,一掌一掌,劈在铁壁上,狂呼道:“你们这些贼子,把我师父怎么了,住手!住手!”   他呼叫的声音越大,隔壁传来的凄历之声也越惨,他想止住那惨无人道的虐待行为,殊不知人家正是以此摧毁他的精神堤防。   他叫得声嘶力竭,隔壁房中也只剩了气如游丝般的呻吟。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那条缝隙又开启了些许,是以隔房中微弱的呻吟之声,仍能声声传入他的耳内。   他满脑之中,尽是恩师受苦受难的幻景,满耳之内,尽是恩师以最大忍耐力而无以克制的呻吟惨号。   他哪知金瑛姑娘也因恩师的被折磨,承受不住心灵上的负荷,昏倒在桌上了。   更不知有人偷偷进来,移去了他的爱妻金瑛和爱子小英英。   直到另一边房中,发出一声惊呼:“大哥,你在哪里:”   他才一震,发觉房内不见了爱妻爱子。   但另一边壁上,又现出一条缝隙,金瑛的声音,便从那条缝隙之中传了过来“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啊!”   李焕然猛地扑过夫,就目一瞧。   只见金瑛一脸惊急之色,站在方桌旁边,而爱子却安安静静地睡在桌上。   敢情,隔壁那间房子的陈设,与这一间完全一样,怪不得金瑛一脸惊急之色,竟不知已被别人替她换了一间房间。   李焕然叫了一声:“瑛妹……”   金瑛闻声发现了那条缝隙,一声:“大哥户一声,一块铁板残酷地落下,飓尺天涯,再不可及。   李焕然双掌一翻,满腔愤怒一齐发泄在铁壁之上,“嘭!嘭!   嘭!……“一口气击了七掌之多。   屋顶上飘下一声阴笑道:“老弟,你觉得辛苦么?等会儿,又哪来精神欣赏嫂夫人的美妙歌喉呀!”看来下一步,就要对付他的爱妻和爱子了。   李焕然恍然而悟,仰天惨笑道:“说吧!你们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胡大刚笑道:“老弟,你并不笨嘛!”   李焕然道:“你们放了我师父再说。”   胡大刚道:“你倒会漫天要价,放了你师父,你要是不说呢?”   李焕然道:“我还有妻儿在你们手中,难道抵不过我垂死的恩师么?”   胡大刚“嘿!嘿!”笑道:“老实告诉你,今天可没有你讨价的余地,我已经想好了对付你的办法,不怕你不有问必答。”   李焕然冷笑道:“只怕未必!”   胡大刚阴笑道:“你不要把话说得大满,你且听听我的办法,再给我答复好了。”一顿,厉声接道:“你小心了,在我问你话时,你一句话不答,或者不尽不实,我便拿你师父开刀砍下一股,分解了你师父后,接着就是你那个小杂种,然后,是你那心爱的老婆,假使你真能看着他们肢离魂断,而死硬到底的话,我就服了你了。”   李焕然全身一颤道:“你…你……”   胡大刚狞笑道:“你准备好了,我要问了。”   李焕然吼道:“你真是无耻极了!”   胡大刚冷冷地道:“史莒到‘闻庄’找谁来的?”   李焕然可真怕胡大刚心黑手辣,一言不合,就拿他师父西令罗骥开刀,没奈何愁眉苦脸道:“他是来找我师父的。”   “找你师父何事。”   李焕然避重就轻道:“他要告诉我师父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他说‘紫府神宫’进犯中原之心,死灰复燃,希望家师能号召中原武林团结一致,共御外侮。”   胡大刚道:“他没打听他母亲的下落?”   李焕然道:“他问过了。”   胡大刚道:“你告诉他了?”   李焕然摇头道:“我根不就不如道,何从告诉起?”   胡大刚道:“你不说实话了,现在砍你师父左腿。”   李焕然求告道:“不!不!请你不要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   胡大刚不再答理,只听他喝声道:“打开展望孔,好教李大侠亲自证实我们不是虚声恫吓。”   那条缝隙上的铁板移开了,李焕然伏在缝隙上,果然看见一人。握着一把寒芒闪闪的大刀,离举过顶,作势欲砍。   李焕然大喝一声,道:“住手!不要伤了我师父,我说了。”   胡大刚阴森森地道:“只可惜你说得太迟了,待我砍下你师父右腿后,咱们再从头问起吧!”   随之,一向冷喝:“砍!……”   李焕然闭起双目,一声大号,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仰后倒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前住衡山官道上,轻装疾行着三条人影。   衡岳二友杨志清与潘云华当前开道,史威一袭儒衫,潇洒绝伦地走在他们二人之后,他脸上一时隐现着阴森森的微笑。   行行复行行,闻名三湘的闻庄,已是遥遥在望。   史威朗目射闪,两道的电似的精光,却是只向道路二旁扫来扫去,似乎充全不注意即将到达的闻庄。   他期待的终于来了,就当他走过一丛矮树时,一道白光从矮树后面直向他飞来。   那道白光来势极缓,毫无破空之声,所以没有惊动衡山二友,就到了史威手中。   史威以迅快的手法张开手心一瞧,原来是一张小纸片,只见上面写着:“幸不辱命!”   四个字。   史威微一笑,手掌一收,已把那张纸条捏成粉末,洒落身后,他尽管暗暗得意,外表仍安祥如一,不露形色。   三人到了闻庄门首,史威微微一叹,道:“唉!一座偌大的闻庄,想不到如今竟是落得如此凄凉!”是感慨也是惋惜,而且更充满了感情。   衡岳二友迷惑的互望了一眼,大步向庄内走去。   他们二人自发现史威隐私被胁从以来,虽说为势所迫,但主要的还是想相行事,引导史威脱出迷途,以保持南刀史烈的一生名誉。   他们这二位江湖高手,愚诚讨嘉,只是远非史威的敌手,他们的心意,早就被史威猜个正着。   史威乃是天生奸雄丕子,面上表情,千变万化,他的为人,哪能让衡岳二友看得透,几天相处下来,反而把衡岳二友弄糊涂了。   只因这些日子来,史威为人行事,不仅可圈可点,没有丝毫邪恶气习,就是心性之纯洁,也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哪里是一个深入迷途之人?史威绝口不再提“玉面尊者”与“护法”的关系,只把他们当作二位盟叔尊敬看待。   他俩迷惘中,总想史威能稍作解释,消除疑念,便可心安理得了。   哪知,每当他们口风之中微一吐露心事,史威便蹙眉摇头道:“小侄有难言之隐,但愿二位叔叔有明白的一天。”   如此而已,使他们两人难测高深。   当然,谁也难免有难念的经,衡岳二友倒不能不体谅他,而有所苛求,甚至,史威加在他们二人身上的那一套,也被认为是有因之作了。   人,原就是感情的动物,尤其武林人物,多半体力的运用的于用脑,只要言语拿顺了,再大的事,也很容易解决。   目前,衡岳二友是淡忘了史威的哪一件事,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们是看得出来的,他们对他减弱了警念。   衡岳二友跨步进入庄内,像任何人一样,一眼就看出西厢房住得有人,于是也奔了过去,扬声道:“罗老哥,在家么?”   房门开着,寂无人声。   史威走过来,道:“罗伯伯家不是外人,我们先到屋里去坐坐!”举步率先而入。   三人在屋内找了一遍,在厨房看到一只杀好了还没去毛的大母鸡,灶上烧着一壶开水,直冒气。   敢情,李焕然夫妇担心师父西令罗骥的伤势,走得匆忙,来不及处理这些了。   史威皱着剑眉道:“奇怪,正杀了一只鸡,怎会不见人了?”   潘云华道:“一定是临时有什么事出去了,大约不久就会回来。”   大家回到小厅上,又注意到桌上放着六只茶杯,杯内残茶,余温犹在。   史威沉吟道:“听说罗伯伯家中只有三个大人一个小孩,这六只茶杯正证实他们刚才来了客人,莫非他们送客去了?”   杨志清道:“不管他们到哪里去了,少不得要回来,我们且等一等再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哪见有人回来?潘云华道:“我看等不是办法,我们得找一找。”   杨志清道:“闻庄附近另无人家,要找也无从找起。”   史威道:“此事蹊跷,莫非出了什么事?”   潘云华笑道:“谁不知罗老哥难惹,找他的麻烦,岂非自讨苦吃。”   一语刚了,忽听外面有人声传入,道:“真是,人都弄走了,该知道的,还怕他们不吐实么,还要我们来搜什么?”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   史威等三人相对愕然,杨志清骂道:“真有不知死活的人,找到罗老哥头上。”闪身掩至大门后。   史威与潘云华两人,也各找藏身之处。   门口人影晃动,走进二人。   那二人年纪都不大,只在二十左右,一身庄了打扮,看来身份不高。   他们似是未料到屋里会有人,是以毫不在意的向屋内走来。   进得屋里,往靠椅上一坐,其中之一道:“朱五,你到厨房里去看看,有没有吃的东西,先弄点出来,吃了再办事。”   那另一人,眉头一扬道:“你要吃你自已不会去弄!”   潘云华闪身而出道:“二位想吃什么?老夫替你们准备好了。”   那二人一惊而起,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罗大侠家中偷盗,胆子倒是不小。”   潘云华哈哈大笑道:“想偷盗的只怕不是老夫,而是两位!”   史威缓步现身道:“你们把罗大侠弄到哪里去了?”   那二人方自一震,眼前又现了杨志清道:“实话实说,免得皮肉受苦!”   三人占住了三个方位,那二人心里慌了。   三人之中,只有史威年纪最轻,以常理判断,应是最弱的一环。   那二个汉子人倒是很精灵,四目相对,逃为上计。   念动立发,二人闷声不响地,四掌同翻,和身向史威扑去。   史威何等身手,只见他身形未动,那二个汉子便扑势一顿,僵立在他身前,一动也不动了。   敢情,已被史威制住了穴道。   这一手,顿把那二个汉子的胆都吓破了,未待史威开口,两张脸已是变得煞白,全身颤抖不已。   史威不怒而威道:“两位假使是我,会用什么手段要你们说实话?”   那二人面无人色,抖惊地道:“我们要说了实话呢?”   有条件了,看来这二人真是经不起威胁,其为小人物无疑。   史威道:“说了实话,本公子今天烧过你们。”   那二人同声地道:“真的?”觉得非常意外。   史威哈哈朗笑道:“莫说两位,就是巨奸大恶犯到本公子手户,也有一次逃生的机会,但如果两位自愿放弃,本公子也莫可奈何。”   那两人沉吟了片刻,一人长叹道:“事到如今,我只有直说了。”   史威道:“你这是聪明的选择。”   那人道:“这里祖孙四人,都落到了我们三庄主手中了。”   潘云华讶然道:“你们三庄主是谁?怎能擒得罗大侠?”   那人道:“胡庄三庄主胡大刚……”   一语未了,潘云华暴喝道:“胡说,胡大刚有什么理由与罗大侠作对。看来你们这两个东西,是居心不良,有意挑拨嫁祸了。”   那人惶急地道:“小人说的完全是实话。”   潘云华哼声道:“你还不认帐,凭胡大刚那点能力,动得了罗大侠么?”   第五十章 明人暗事   那人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胡三庄主对付罗大侠的手段,是迎之以礼,敬之以酒,毛病出在酒中,罗大侠能不束手就擒?”   潘云华道:“罗大侠一家四口,就这样全陷人手?”   那人道:“罗大侠一人被擒在先,然后用搜出的西令,就在不久之前,才把李少侠夫妇父子三人骗去。”   潘云华一怔,道:“威侄,你认为如何?”   史威道:“不知此处离胡庄有多远?”   那人接口道:“不远,不远,五十里不到。”   史威道:“世事无常,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在离此不远,不难马上证实。”话音一落,抬手轻挥,在两汉子每人身上,又加点了一指,厉声道:“你们两人穴道,四个时辰之后,即可自解,恢复你们自由,如查证你们所言属实,这次不难为你们了,你们尽可自去,但望今以后好好做人,莫再犯在本公子手中,否则,便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语音微顿,又道:“不过,你们所言如果不实,我们必在四个时辰之内赶回,取你等之命,现在再给你们片刻的考虑时间,望勿自误。”   瞻前顾后,宽大中不失精细,隐具领袖之才。   史威说完后,见那两人极是镇静,不像说的是假话,于是,向衡岳二友潘云华杨志清道:“两位叔叔,我们可以走了。”举步向外走去。   三人刚走到门边,那名叫朱五的突然呼道:“公子请回,小的还有一句话补充。”   史威止住身子,站在门口,潘云华闪身而回,瞧着那朱五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正道:“不知三位如何查证?”   潘云华道:“自然是找你们大庄主要人了。”   朱五道:“此事大庄主犹自蒙在鼓中,一点不知道,三位如果去问大庄主,岂不证实了我们说的是谎话。”   潘云华道:“你的意见呢?”   朱五道:“小的们这次奉命行事,原是迫不得已,如果因此被三位误会,心有不甘,所以索性告诉三位,三庄主现把罗大侠藏在后庄地牢之内。”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待说出地牢进出路径,道:“进入地牢……”   潘云华一摆手截口道:“这个老夫知道,不用你费心了。”   朱五一愕道:“你…”   话未出口,只觉得微风飒动,屋中已失去了史若他们三人人影。   胡庄是衡岳二友常游之地,二人到得庄前,分成了二批,潘云华逢奔后庄地牢,以免失时误事。   史威则跟着杨志清未经通报,使越墙而入,先奔胡大庄主的书房,准备万一书房中找不到他,便直间内院。   既怕走漏消息,又因事急燃眉,二人不能顾及“礼貌”二字了。   在杨志清引导之下,一则轻车熟路,再贝二人功力都高,胡庄员是大豪之家,竟是无人发现他们的暗中潜入。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胡大庄主胡大招正从书房之内走出,准备到后院去安息。   史威二人身形疾落,挡住了胡大招去路。   胡大招不愧是江南武林道上高手,应变奇速,霍的晃身退了一丈,双掌并举,一掌护胸,一掌待敌,先立干不败之地后,才暴喝道:“来人是谁?……”   虎目神光陡射,直逼史威杨志清二人,当他看清其中一人是杨志清时,不由一怔,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史威迈前一步,长揖道:“胡叔叔还认得我威儿么?”   胡大招呵呵大笑道:“三四年不见,老夫几乎不认识你了,老夫接获程大哥传书,便盼望能遇到你,想不到你倒这样不忘叔叔,先跑来看我来了,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哈……”他有这份光荣,能不高兴得要死。   杨志清一声冷笑,道:“你们老三哪里去了?”   言色极是不喜,来意可知,胡大招一震道:“杨兄,大刚他怎样了?”   杨志清哼声道:“我正要问你这做哥哥的哩!”   胡大招满脸错愕,答不上话来。   史威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听说三叔与罗老伯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们特来从中化解。”   胡大招全身猛颤,惶急地道:“有这等事?”随即,扭头向外喝道:“来人,把三庄主找来见我。”   “是!”人未现身,已是领命自去。   杨志清冷冷地道:“不用找他,请大庄主陪我们到贵庄后庄地牢走一趟就行了!”他眼看老朋友如此糊徐,简直把江南武林朋友的脸都丢尽了,能不生气?话声一落,只招呼史威一声:“我们没有时间和他罗嗦了。”便顿足冲天而起,上了屋脊。   史威笑道:“胡叔叔,你不要怪杨叔叔过份激动,实在……唉……”   长身也上了屋。   胡大招怒喝一声:“老夫非宰了那糊涂东西不可!”飞身相随。   一路飞行如电,片刻间,已到了后庄,为了争取时间,也是翻墙而入,直奔地牢。   地牢入口处,分倒着两个庄了,显然是被先来的潘云华点了穴道。   地牢原是空的,这时有人守护在外,事情已经证实了一半。   一路下去,沿途都有被制的人。   胡大招因不知潘云华先来之事,不由急道:“糟了,已经有人先来了,只怕这个误会越弄越大了。”   里面门口,转出一人,接话道:“胡兄不要着急,是小弟我。”   胡大招见是潘云华,吁了一口气,道:“罗老哥怎样了?”   潘云华道:“你自己来看吧!”   四人从特别设置的洞孔,向内望去。   这时,正是胡大刚开始威逼李焕然的时候,胡大刚与他那心腹庄了全神用在西令罗骥师徒身上,正在洋洋得意,没注意到,也想不到有那些手下所不能抗拒的高手到来,尤其来人还熟悉地牢的设置,是以毫无所觉,把一切恶形恶象,全落到了史威等人眼中。   依了胡大招,就要马上闯入,制止胡大刚的胡闹。   史威因见李焕然风骨棱棱,主张多看看他的为人,暂不出手。   直到胡大刚吩咐要砍西令罗骥的左腿,史威这才凌空一指,点住了那持刀的庄丁。   胡大招大吼一声,直奔胡大刚藏身之处,胡大刚惊慌失措,脑中主见尚未形成,顿被胡大招一把提了出来,先制住了他的穴道,然后劈劈!劈!啪!啪!赏了他一顿耳光,摔在地上,命他跪下。   同时,史威他们也救下了西令罗骥。   史威更会做人,不惜耗费真力,渡了西令罗骥一股真元之力,恢复了西令罗骥不少体力。   西令罗骥原是在述迷糊糊的状态之中接受史威的好处的,等到他神智清朗时,一切都已成了过去,不受已经受了。除了苦笑之外别无他说。   胡大招对西令罗骥更是左一揖,右一拱,没口的:“老哥哥,老哥哥?小弟实不知情,纵是杀了这糊涂东西,也必为你出这口气。”   西令罗骥吃了哑巴亏,在这种情形之下,真还扳不起面孔来,还得表示大方的连说:   “小事一件,胡老弟你不要放在心中,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他的肚子早就气炸了,恨死了,为了面子和风度,不得不自认倒霉。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们来得巧,自己死在胡大刚手中,他来一个毁尸灭迹,又有谁来为自己申冤。   死了还不等于白死,自己不就是因为与他关系深厚,大意之下,中了他的暗算的。   唉!君子记恩不记仇,这口恶气,看来是不容易出的了。   金瑛抱着孩子,也被带了过来。   大家都集中一间房子里。   金瑛一入房中,顾不得人多,把李焕然扶坐在靠椅上,轻轻呼唤道:“大哥!大哥!醒来!醒来!”   李焕然动了一动,忽然大呼大嚷道:“不!不!你不能这样狠心…”   西令罗骥老泪纵横地抚着李焕然的头顶道:“焕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   这不明明是师父的声音?李焕然闻声一震,睁开了双目,果见师父与爱妻都站在他面前。   李焕然止不住悲从中来,挺腰而起,拜伏到西令罗骥脚前,哭道:“师父,徒儿几乎害了你老人家了。”   西令罗骥鼻头一酸,扶起李焕然,装作不在乎的哈哈一笑道:“我很好,你放心,不知你自己怎样了?”   李焕然道:“弟子原就没有什么,现在完全好了。”目光转动间,见到跪在中央的胡大刚,不觉怒从心起,一声:“恶贼,我今天和你拚了。”跃身便向胡大刚扑去。   酉令罗骥身子虚弱,一失神,要抓他没抓住,急得叱道:“焕然,不要给师父丢人了!”   李焕然闻叱收住势子,悲声一叹,回到师父身边,一言不发,但见他双目怒芒如电,恨得咬牙切齿。   西令罗骥心中一阵难过,摇头叹息了一声,替他介绍在座诸人道:“过去见过胡大庄主胡叔叔,衡山二友杨叔叔潘叔叔。”   李焕然只得向三位老人分别见了礼,神情之间,甚是勉强。   史威不等西令罗骥介绍,先就笑哈哈的缓步而前,握着李焕然的双臂,一脸歉疚地道:   “小弟史威,救援来迟,致令罗伯伯与李兄受苦,罪甚!罪甚!”   他是史威!   李焕然闻名一愕,立觉手足无措,大感为难,他如果不知史莒含冤受屈之事,倒也罢了,现在在他心理上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尴尬至极。   西令罗骥喝道:“还不谢谢史大哥,要不是他来的适时,为师的四肢怕不早就被分解了。”   李焕然为人并不笨,知道师父替他解围,当下一笑,揖道:“多谢史大哥援手之德。”   史威一团和气,谦逊的笑道:“李哥哥,你这不是把小弟当外人看么!”接着,打了一个哈哈,又道:“说年龄,你比我大了五六岁,大哥之称我不敢当,我们还是以年龄论序吧?”   李焕然摇手道:“不成,大哥要是这样说,小弟便不敢高攀附骥了。”   史威一笑道:“李哥哥,我们先不谈这个如何!先看胡叔叔绪贤师徒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可好?”   西令罗骥敞声大笑道:“算了吧!老夫这些许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焕然,我们师徒告辞了。”拱手一礼,大步向外走去。   史威掠身阻住西令罗骥长揖道:“罗伯伯,你要是生小侄来迟了的气,你就是括小侄三个耳光,小侄也没有话说,你要是对胡叔叔管教不严不满意,凭你们数十年换命的交情,能不高抬贵手,给胡叔叔一个赎罪的机会,教他对得起伯伯。”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无论怎样说,这也是江南武林道上的不幸,我们大家都感到遗憾,你要怎样出气都可以,就是请你不要走,给大家一个面子。”   说得在情在理。面面俱到。   在座之人,无不动容,暗赞他一声:“真不愧是一个领袖群伦的少年英雄。”   西令罗骥因已知道史威的本来面目,实是一位心怀叵测的神奸巨恶,对他这仁至义尽的说法,听得只有恶心不止。甚至,他还疑心这次的一切,说不定就是史威安排的,所以,才来得这样巧,适时制住了胡大刚。   只是一时想不出,他们把他弄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那样岂不更妙?他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的行为,迟早是瞒不住他们母子的。   此时,处处落在人家手中,有口难言,只有暗暗恨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多少只手遮天的花样来。”   当下长叹一声。道:“老伯伯这张脸早就没地方放了,随你们的便吧。”以他西令的身份,这话说得多么沉重?胡大庄主亲自端过一把椅子,讪汕地道:“大哥哥,请坐,小弟有说不尽的惭愧!”   西令罗骥默然接受了他的椅子,坐了下去。   大家安坐之后,胡大庄主胡大招满面凝霜,向胡大刚历喝道:“老三,你有什么话说?”   胡大刚昂首瞪目,满面戾气道:“大哥,你要真有手足之情,何不干脆把我处置了。罗嗦则甚?”   胡大招大吼道:“你道我杀不了你!”呼的向胡大刚凌空击出一掌。   他怒极出手,是以用上了全力,恨不得一掌把胡大刚置于死地,落个跟前干净,免得丢人现眼。   他的掌力堪堪击到胡大刚头顶,胡大刚穴道被制,毫无避让之能,眼看是非死不可了。   忽的一股力道从史威掌中发出,后发先至,挡得胡大招的掌力一斜,从旁一掠而过,救了胡大刚一命。   胡大招悲声道:“威侄,你又何必呢?”   史威道:“胡大叔,三叔一死原不足惜,可是我们不能不把事情弄清楚呀!我看其中必有原因,否则,三叔不会糊涂到这种程度。”。   胡大招痛心地道:“你教我拿他有什么办法?”手足之情,哪能向他身上严刑逼供。   史威道:“胡大叔别急,让小侄劝劝胡三叔看看。”   胡大招感激地道:“有劳你了?”   史威缓步走向胡大刚,暗中用传音入密玄功,道:“有一位菲菲姑娘托我带一个口信给你,只要你表现好,此事过后,她就是你的人了。”   寥寥数语,听到胡大刚耳中,使他不由得全身一震,暗暗奇怪史威怎会知道他认识一位菲菲姑娘,而且还知道他与那菲菲姑娘相约之事,他因不知史威用心何在,不由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疑惧交接的向史威瞧去。   敢情,他这次的恶行,乃是受七煞宫妙蛾吕菲菲所感而为的。   这时,史威已走到他面前,左手挽了一个奇怪的指花,在他眼前一晃,这一下,他放心了。   原来,这手花乃是妙娥吕菲菲与他的约定,他尽可信赖其人。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史威。   他不由一楞,只听史威道:“胡三叔,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你是明白人,只要你把话说明白,罗老伯伯素有兼人雅量,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胡大刚哈哈大笑,道:“谁说我做错了,我真恨不得杀了他,才泄我心头之恨。”   胡大招大怒道:“你真是疯子,老夫容不得你。”又要挥掌向胡大刚劈去。   史威一叹,不便再说什么,表示得对胡大刚也非常不满,其实他已算准了,西令罗骥忍得住不开口么?果然,西令罗驻冷笑一声,止住胡大招道:“胡老大这时没有你的事,我倒要问问胡老三为什么如此恨我入骨?”   第五十一章 咎由自取   胡大刚哼声道:“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哩!你算不算是我们史大哥的朋友?”   西令罗骥一怔,怒笑道:“江湖之上,谁不知老夫与史老弟忘年论交,肝胆相照,你这种问法简直迹近侮辱,要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莫怪老夫不能再容情了。”   胡大刚“嘿!嘿!”而笑,一脸轻蔑之色。   史威剑眉轻轻一皱道:“胡三叔,说话不能太没考虑,谁不知罗老伯伯对先父关爱倍至,情同手足,小侄希望你不要避重就轻,把话扯得离题太远。”   胡大刚神情忿然地道:“公子,你不知道,这老东西实在不够朋友,太没有人味,所以我气他不过才决心非整治他一下不可。”   说得太不像话了,座中之人无不怒目而视。   胡大庄主胡大招气得全身皆颤,吼道:“气死我也!咯!咯!咯!咯!……”急怒攻心,张口喷出一股血箭,射出四五步外,溅了不少在胡大刚身上。   这时,西令罗骥怒极之下,反而沉住了气,以他的身份,自应保持闻过求教的风度,于是忍住怒火,带着勉强的笑容,道:“我非圣贤,岂能无过,胡三弟既有所见,老夫敬请赐教,以匡不逮。”   李焕然怒火贯目,但在这种场合,却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是暗自着恼。   衡山二友,见西令罗骥自己都忍下了,此时此地,自然也不便说什么。   胡大招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史威暗中得意,等着看西令罗骥的笑话,却作出无可奈何的姿态,轻声一叹,也不作声了。   胡大刚冷笑道:“姓罗的,我问你,你心中要还有我们史大哥的友情在,为什么处处尽做那些与我们威贤侄不利的事?”   西令罗骥微微一震,暗忖道:“看来今天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史威这小子也未免太狠太毒了。”   他刚才怀疑这次事件,可能是史威在幕后操纵,现在胡大刚这样一说,哪还有半点可疑,十成十就是史威有阴谋。   两人各自心里有数,西今罗骥苦在有理说不出,纵或说了出来,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四年前,自己又何尝马上相信史莒母子的话。   史威早就判定西令罗骥有所知悉,也看清了他有口难言,无以自辩的弱点,他更不在乎西令罗骥对他是何想法。因为目前他的地位己是稳如泰山,谁能有本事否定他的身份。   现在,他只是要打击西令罗骥,把他从江南江北武林人物心目中赶了出去,彻底破坏他已有的影响力。   进而,从西令罗骥身上逼出史宫母亲彩虹女许萍的下落,以遂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之口的。   史威此人聪明绝顶,尽管内心欲望极大,恨不得广揽天下财物,美女、权势于一身,但却绝无穷凶恶极之相,令人见了退避三舍。   同时,他更深知糖衣外交的重要,即使做尽坏事,也非说尽好话不可。   他不在乎西令罗骥对他想法如何,只希望其他不知他底细之人,替他义务宣传,表扬他的大仁大义。   是以,胡大刚话声一落,他便又脸色一肃,装得怦然地道:“胡三叔,你不要乱说,罗老伯伯对我不是很好么?”“   胡大刚冷笑道:“公子,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表面上对你不错,其实他心里对你如何呢,你不信,可以当面问问他。”   史威哈哈一笑道:“胡三叔,你可是存心要陷我了不义,我可不会上你的当,老实告诉你,不管你怎说,我对罗老伯伯的尊敬始终如一。”   这种态度表现得够光明,够磊落,也够感人。   胡大招和衡岳二友无不耸然动容,尤其衡岳二友,几乎完全忘记了史威过去对待他们的态度,伸起大拇指,连声赞道:“好!   好!这才是少年英雄的典型。“   史威微微而笑道:“二位叔叔过奖,小侄如何敢当。”双目闪动间,两道精光,由西令罗骥脸上一掠而过。   但见西令罗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面上毫不流露感情,使人见了,忍不住着恼,只气得史威暗暗咬牙不止。   胡大刚抗辩道:“公子,我的话尚未说全,你就出如此论断,我第一个就不服,那么你们还是干脆把我杀了的好,免得我逆耳忠言,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史威哈哈大笑,顾左右而言道:“这教我如何是好?”   意思是说,胡大刚的话哪能听得,可是,我能不让他说么?胡大招心中虽气相大刚不过,到底手足情深,他要是真做了坏事,当然容他不得,如果他另有苦衷,自是乐于听闻,只是这时他不便说话,一道求助的目光,射向了衡岳二友脸上。   在这里,就看出交情的深浅来了。   西令罗骥虽然名高望重,为南北武林同道所共仰,但毕竟不是南北武林道小圈圈里面的人物,在某一种情形之下。他是无法插入江南武林道的自然关系中。   所以,这时潘云华发话了,道:“我们素来知道罗老哥哥一生行事,正大光明,绝无不可对人言之处,莫非胡老三误会了罗老哥哥,胡老三有话,就让他说出来也好,要真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来不就得了。”   杨志清笑着帮腔道:“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罗老哥哥认为如何?”   问到西令罗骥身上了,西令罗骥哪能示弱,说半个“不”   字。   西令罗骥苍眉一挑,敞声大笑道:“胡老三,老夫正洗耳恭听哩!”   胡大刚咬牙恨声道:“你以为我没有事实根据么!我就先说出一件叫你听听,臊臊你的皮。”话声一顿,口中厉芒四射,加强了不少声势,这才接道:“四年之前,听说史莒逃出‘梵净山庄’之时,是你这老东西放他走的?”   西令罗骥道:“难事老夫当年就向程老弟说明过,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又何需你多言再问。”   胡大刚道:“听说史莒逃离‘梵净山庄’之后,程大哥发现他身世可疑,心怀叵测,曾托你一事,你做到了么?”   西令罗骥怒口一鼓道:“此事你没有资格问老夫。”   胡大刚哈哈狂笑,道:“这是你阳奉阴违,卖友投靠的事实之一,你果然不敢作答了。”   当年北剑程中和托西令接近史莒,乘机点死史官“腹结穴,使他的武功永无进境,以绝后患,西令罗骥却因一念生仁,未曾下手,想不到此事被胡大刚知道了,而且,用以证实他的不义。   此事因关系到北剑程中和的一生清誉,外人可说无人得知,这自然又是史威事先交代好的了。   在座之人,听了这无头无尾的话,自是莫明其妙,潘云华忍不住问道:“胡老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胡大刚道:“此事关系什么,小弟不便多说,潘兄难道看不出西令罗骥他未加否认么?”   西令罗骥怒道:“老夫有老夫的看法,就是程中和也不能因此对老夫有半句闲话。”   胡大刚冷笑道:“程大哥大仁大义之人,他不说你是他的宽宏大量,反过来说,你就是更不够朋友了。”   史威笑着为西令罗骥解围道:“胡三叔,话不能这样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那时史首年纪既小,恶迹未著,纵是小侄,也不能下那种杀手,关于此事,你倒是怪错了罗老伯伯了。”   胡大刚“嘿!嘿!”两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大家不由齐向西令罗骥望去,这无疑是表示大家颇为胡大刚之言所动,而对西令罗骥有了异样的感觉。   西令罗骥暗暗叫苦,身陷困境,不能也不愿作大多的解释,看来这一次是栽定了。   他只好端坐不动,沉着应付。   胡大刚爆炸性的话语又说了出来,道:“我问你,我们闻大哥的举家迁走,你真的不知道吗?”   西令罗骥道:“老夫懒得理你。”又是站不住脚的回答。   这问题要是别人,只须一摇头“不知”,便可堵住胡大刚的嘴巴,可是西令罗骥不是那种畏缩的人,他不能摇头,他得保持身份和尊严。   胡大刚哈哈大笑道:“这话或许我问错了,我该这样问你才对。”一顿之后,厉色道:   “你把我们闻大哥哥挟持到哪里去了?”   换了一种说法,加重了西令罗骥的罪名,开脱了铁胆金钩闻一凡,铁胆金钩闻一凡到底是江南武林道上的大豪,胡大刚要是把他也推到井里去,不但失了立场,而且对西令罗骥的打击,也不够份量了。   这时,史威又替西令罗骥出头道:“胡三叔,小侄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实,那年闻叔叔举家失踪之日,罗老伯伯正在‘梵净山庄’作客,此事如何能扯到罗老伯伯身上。”   胡大刚摇头一叹道:“贤侄,你未免太天真了,要知有许多事情不必自己动手的呵!”   史威道:“事实俱在,你的话到底欠缺证据。”   胡大刚双目棱芒电射道:“要证据我也有,昨天那史莒就到过‘闻庄’。”   史威一怔,道:“有这等事?”   胡大刚道:“此事我亲自所见,李焕然又直言不讳,贤侄尽可当面问问李焕然。”   史威剑眉一蹙,打了一个哈哈道:“这也只能说史莒想打听他母亲的去处,胡三叔岂能仅凭臆断,就怪上了罗老伯伯,而生出这大的误会,好好!现在既然把话说明了,误会全消,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哈哈一笑,算了如何?”   接着,转向西令罗骥抱拳一礼道:“胡三叔误会罗老伯伯,其行可笑,其情可原,请老伯伯念在胡三叔一片愚忱,原谅了他吧!”   胡大刚的话,句句逼人,窘得西令罗骥至为头痛,却想不到史威处处为他转困开脱,一时真把西令罗骥这老江湖都弄迷糊了,看不出史威的真正用心。   他只好暗中一叹,道:“威侄,有你的面子,老夫还能说什么!”   史威又是一揖道:“多谢伯伯了。”旋又转向胡大招道:“胡大叔,你也该原谅胡三叔了。”   胡大招向西令罗骥一礼随:“小弟谢过老哥哥了!”回头喝声道:“起来,向罗老哥哥陪个不是!”   胡大刚忿忿不平的向西令罗骥拱了拱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胡大招怒盾一剔,正要斥责胡大刚之际,西令罗骥起座道:“老夫就此告辞了?”   李焕然夫妻跟着起身,向大家施礼告辞。   胡大招甚是过意不去,苦苦挽留,西令罗骥去意既决,又有史威向胡大招使了一个眼色,胡大招只好恭送西令罗骥师徒们连夜出庄。   大家送走西令罗骥之后,胡大刚不忿地道:“贤侄,你真认为我误会了那老东西?”   史威正色道:“胡三叔,我完全相信你刚才所指事实的可靠。”   胡大招一震,道:“真有此事?”   史威摇头长叹道:“近年来,罗老伯伯与‘梵净山庄’早就貌合神离了。”   潘云华接口道:“威侄,你能否把事情说详细些,许多事情我们都蒙在鼓里,设非今天遇上此事,我们始终还把他当成好朋友哩!”   史威歉然道:“潘叔,这个…小侄不便说的……”   胡大刚大声道:“他为老不尊,能够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史威皱眉道:“长幼有序,小侄哪敢妄议尊长,各位将来有机会,尽可从程伯伯口中得知。”   胡大招叹道:“程大哥一向为人忠厚,只怕他不会说罗老儿的什么,唉!你们叔侄两人,真是一般胸襟,前后争辉。”   胡大刚惨然道:“威侄,好得你精明,否则我可就惨了,要依我,该把他留下才是。”   胡大招道:“三弟,你竟动这些主意,只知妄逞血气之勇,不知做人的大道理,关于这次的事,我很欣赏威侄的泱泱之风。”   史威不胜其惶愧地道:“初学做人,正需叔叔们不时匡正,哪堪如此谬赞。”   胡大刚浓眉一展,忽然向大家一抱拳,道:“小弟想起一事,告罪片刻。”转身便待而退去。他想起了什么事?原来,这时有一线细如蚊蚋般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道:“菲菲姑娘一定非常高兴与你的成功,你可以借词去见见她了。”   胡大刚要非受了娥妙吕菲菲的蛊惑,他有那么大的胆敢得罪西令罗骥么?胡大招担心胡大刚又生事端,急口问道:“你有什么事?胡大刚道:”小弟对罗老儿乃另外还有一点安排,大哥不是很欣赏威侄的泱泱君子之风么,小弟想想,我不能太小气了,还是前去把那些安排撤了吧。“   胡大招点头道二“你能如此想,我很安慰,不过你要小心了。”   胡大刚笑道:“小弟知道,不劳大哥担心。”长身急射,投入夜色之中。   胡大招瞧着胡大刚的去向,微微一笑,道:“三弟受了威侄的感染,也知道力求上进了。”   笑容,语调,显出他心中的高兴。   接着,大家一笑,返回庄内,胡大招吩咐摆上一桌酒席,为史威等三人洗尘。   哪知酒菜刚止,忽有一名庄丁急行闯入,悲声道:“三庄主被人杀了,尸体突然在庄前出现。”   第五十二章 逼人太甚   胡大招神情猛震,到底手足情深,闻讯之下,再也保持不住挂在嘴上的风度了,厉吼连声道:“谁?谁?是谁杀死了他?”   那庄丁只是巡夜到庄前,发现了胡大刚的尸体,急急赶回禀报,怎知那凶手是谁,胡大招这一吼,吼得他心神一乱,讷讷地道:“我……看见……我……不……知道……”说了半天,竟不知他说的什么?胡大招怒道:“你到底看见了谁?”   那庄丁被问急了,除了直打哆嗦,哪能再吐出一个字。   史威剑眉一皱道:“胡叔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急死了,也是无补于事,你且冷静一下,待小侄向他问个明白。”   胡大招经史威一说,自觉失态,感愧交接地道:“有劳贤侄了。”   史威道了声:“胡叔叔太客气了。”   随即缓步走到那庄丁面前,用谦和的语气,道:“这位大哥不要着慌,你先静一静,再回答我的话。”   那庄丁缓了一口气,应了声:“是!”   史威道:“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怎样发现胡三庄主被人杀害了?”   那庄了由于史威的神态谦和,心气一宁,说得非常清楚道:“小的与任七是这个更次的巡夜,当我们走到庄前,看见那株‘老苍龙’…“一顿忙加以解释道:”‘老苍龙’是一棵老槐树,我们大家都是这样称呼它……“   史威接口道:“我懂了,你简单些说下去。”   那庄丁继续道:“我们发现那‘老苍龙’西边撑出的枝丫上,吊着一团黑忽忽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当时并末看清是三庄主,是任七上树把他解下之后,才看了出来。”   史威道:“他不会是自己上吊死的吧?”   那庄了道:“不会的,三庄主脖子上扣了一个死结,自己寻死哪能做得到。”   史威道:“此外,你们动过三庄主没有?”   那庄丁道:“我们解下三庄主,哪敢动他,小的就急急跑来禀报庄主。至于我走后任七是不是动过,那就不得而知了?”   史威望着他笑了笑,道:“你说话有良小心,晤!”   那庄丁一震,道:“公子,小的……”   史威截口道:“我不是怪责你,我是说你很能干,你叫什么名字?”   那庄丁恭声道:“小的姓向,单名功。”   史威向他点了点头,回身道:“胡叔叔,小侄认为胡二叔死得离奇,非仔细查视一下不可。”   潘云华先冷笑一声,道:“何用说得,还不是西令罗骥那老东西杀人泄恨。”   史威道:“潘叔叔,不要把话说得太肯定,罗伯伯再恨胡三叔,也不好意思在胡三叔原是替他们撤除布置的情形之下杀死他吧?”   杨志清道:“罗老儿此人脾气怪得很,又在恼羞成怒之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史威故意替西令罗骥往好的方面说道:“罗伯伯不是糊涂人,我想他不会为了一时快意,激起江南武林同道的公愤。”   隐隐之间透露出了他的本意,他的目的就是要破坏西令罗骥在南北武林道上的超然身份,所以,说了一句反话,暗蕴挑动之意。   胡大招笑道:“人贵自尊,他要是如此狂妄,就不说舍弟被害之事,我们也不能容忍这种朋友了。”霍的起身,吩咐那庄了道:“带我们去看三庄主去!”   那庄丁领命前行,大家跟他出庄,来到一株枝叶缠结,密如天幕的老槐树之下,果见胡大刚的尸体被仰放在地上。脸上的肌肉已经僵化,但还留保着极其忿怒的遗容,使人一见,便知他在死前对凶手的怒恨。   果然,他脖子上的绳子,打的是一个死结,分明是死后被吊到树上去的。   因为任何上吊自尽的人,谁也不能在自已脖子上打个死结,不过这种情形,一般江湖人物不会不懂得,既懂得仍要这样做者,无他,示威而已。   胡大招忍不住叫了一声:“三弟,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小心些的啊!”老泪纵横,泉涌而下。   潘云华冷然道:“胡老大坚强些,这笔帐我们大家都有一分。”走到胡大刚尸体之前,默祷道:“胡老三,恕小兄要得罪你了。”   俯身翻动胡大刚的尸体,仔细查视起来。   四肢头部都无伤痕,潘云华五指一抓,撕开了胡大刚的上衣,背上赫然现出一只掌印,说明了背后一掌致死。   衡岳二友与史威二人,眉头都是一皱,觉得这种小天星掌力,虽是一门绝学,但在江湖上并不难见,同时,也非西令罗骥之长。   胡大招当然也看出来了,只见他浓眉一坚,道:“听说他那徒弟李焕然乃是带艺投师,极可能是他在背后下的手,这与罗老儿亲自下手又有什么分别?”   话声甫落,史威忽然“咦!”了一声,从地上拾起一张纸片,这张纸片,便是刚才潘云华撕破胡大刚上衣时掉下的,这时才被史威发现。   史威拾起纸片,俊目一闪,吟道:“老夫杀了他,以为多言者戒!”接着一叹,道:   “想不到果真是罗老伯伯……”   抖腕之下,便把那纸片震得粉碎。   当时,大家都在气头上,谁也没想到他震碎那纸片,乃是因为那纸片上的留言并非西令罗骥的字迹之故。   胡大招全身皆颤,怒吼道:“这老东西欺人太甚了,老夫忍无可忍,潘杨二位能助小弟一臂之力否!”   衡岳二友义形于色,忿忿地道:“胡老大。可是现在要去找罗老鬼?”   胡大招道:“两位可是有异议!”   衡岳二友哈哈大笑道:“胡老大,手臂是向里弯的,且不说我们江南武林人亲上亲,就凭罗老鬼这种狂妄的行为,我们也非斗斗他不可。”   史威蹙眉道:“杨叔叔,小侄有一言,不知叔叔听不听得人耳?”   胡大招道:“威侄少年老成,必有所见,愚叔等如有不妥之处,但说无妨。”   史威道:“叔叔关现在就去找罗伯伯,准备如何对付他?”   胡大招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去找他还有什么客气的。”   史威道:“如果胡叔叔不为己甚,小侄亦愿奉陪。”   胡大招道:“依贤侄之意呢?”   史威道:“小便希望胡叔叔能答应小侄,在我们擒得罗伯伯之后,不可伤害于他,把他送到‘梵净山庄’去,先请程伯伯说一句话。”   胡大招一叹道:“贤侄,你对人真是大仁大义,令愚叔自愧无地,我一切依你了?”   史威杀人不见血,还做得仁至义尽,表示他已尽了维护西令罗骥的言责,对得起西令罗骥。   将来如果西令罗骥对稍有闲言冷语,便只有显得西令罗骥的不义,而无法伤害到他丝毫了。   这正是他不干干脆脆害死西令罗骥的原因,他如直接害死罗骥,不如使之身败名裂,对自己更为有利。   史威又故意做作了一番,才陪同胡大招和衡岳二友赶向“闻庄”。   当他们到得闻庄之时,只见西令罗骥师徒所住的那列厢房,已是经过一番收拾,逃之夭夭了。   这些都在史威安排之中,心中暗笑,表面则是摇头叹息不止。   胡大招只恨得跺脚大骂不止,骂到后来忿无可泄,。“砰!砰!   嘭!嘭!“把那排厢房打得东倒西斜,才略消一口恶气。   衡岳二友原待劝阻胡大招不可损毁了“闻庄”,将来不好向闻一凡说话,却被史威轻声止住道:“胡叔叔手足情深,遭此不幸,内心之楚痛不言可知,就让他尽情发泄一下吧,就是将来闻叔叔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的。”   说得通情达理,处处都能为人着想。   同时,他明是对衡岳二友说话,暗中却将一字一句,都送到了胡大招耳中,使胡大招对他更增好感。   胡大招出尽了胸中怒气,这才疲惫的自动停了手。   这时东方天边,已现了鱼肚白,夜尽天明了。   胡大招请史威等三人回到胡庄,料理了胡大刚的丧事,便随史威赶往“梵净山庄”,准备把西令罗骥不仁不义的恶行,公诸群豪之前,以期大家对西令罗骥有所制裁。   西令罗骥这次阴沟里翻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一路上只是埋首疾行,懒得说话。   李焕然颇能体念乃师的心情,亦不开口向乃师探问这次失事的经过。   三大一小,急急的回到了闻庄,人刚坐下缓得一口气。门外风声飒飒,有夜行人到了。   西令罗骥长眉一皱,就待出声喝问。   哪知外面来人,已先自开口道:“晚辈来得冒昧,请罗老前辈见谅。”   随着话声,来人大步走入门内,向西令罗骥抱拳为礼。   来人,弱冠,瑶鼻擅口,目朗如星,神态飘逸,竟是一位文生打扮的佳公子。   西令罗骥勉强起身,道:“不知少侠上姓大名,深夜光临,有何见教。”   那少公子未语先笑,道:“晚辈蓝化麟,原不知老辈隐住此间,只因无意间得到一个消息,乃不揣冒昧,前来奉告。”   西令罗骥请蓝化麟坐下道:“多谢少侠,不知何事涉及老夫?”   蓝化麟道:“晚辈有一堂兄,名叫蓝化龙,与胡庄大庄主的二公子极为交厚,昨日晚辈随堂兄作客胡庄,不久之前听说胡三庄主被人杀死了,有人疑心到老前辈身上,即将前来寻衅,晚辈久仪前辈为人,深为老前辈抱屈,故急急赶来相告。”   西令罗骥一震道:“胡老三死了,他们竟怪到我头上了?”   蓝化麟道:“晚辈亲耳听见,那是千真万确之事,老前辈应早为之计。”   西令罗骥怒笑道:“好!好!来就来吧!难道老夫真是怕事之人!”   李焕然道:“师父,你身体尚未复元,不能和他们硬拼!”   西令罗骥道:“难道要老夫躲避他们不成?”。   蓝化群道:“依晚辈之见,凡事最怕意气用事,胡大庄主正在气头上,只怕难以理喻,老前辈如不让他一步,动起手来,必为亲者所病,仇者所快,要知,此事必有从中挑拨之人,老前辈不可不察。”   看不出他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事理分明。   西令罗骥不是糊涂人,哪有看不出胡老大亦是被人所利用,只是这口气,一时之间,叫他如何忍得下去。   是以犹豫难决。   李焕然又道:“师父,徒儿忘了转告你一句话了,有人说,外侮将至,祸及中原,目前只宜团结一致,群策群力以赴,谈不得私人恩怨了。”   他说得含糊,但西令罗骥却听得出这是史莒的意思。   一提及史莒,再大的屈辱他也忍受得了,想也不想地,便一叹点头道:“好吧!我们就让他们一步!”   蓝化麟面现喜色,一揖道:“老前辈胸襟如海,见面胜似闻名,令人可敬可佩,晚辈就此别过,以免遇见胡大庄主人生疑。”   晃身而退。   西令罗骥刚收拾好,胡大招等人已到了庄外。   他们走避不及,只好躲到闻庄内院暂避,正好史威志不在人,井未提出搜庄之议,否则,他们要想脱身岂是容易之事。   胡大招等离去之后,西令罗骥见了被毁捣的房屋,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跺脚恨声道:“焕然,留下老婆孩子,替为师立刻到玉树去一趟,传我西令,把我那些老朋友都请到中原来,叫他程中和也看看我的颜色。”随手取出一面“西令”交给了李焕然。   此老真的发怒了!   第五十三章 为谁辛苦   离史威加冠的日子还有十多天,“梵净山庄”就己像捣翻了的蚁巢,整个山庄都喧腾起来了。   较近的朋友,都抱着来帮忙的热诚,纷纷提前赶来。   可是,北剑程中和事事有备,庄中人手又多,哪里用得着劳动外人,所有先到的朋友一概都被请入宾馆,享受殷切的招待。   史威这孩子,真可人意,不用担心就早早赶回来了他这一趟出去所带回来的荣誉,只乐得北剑程中和笑开了心花。   他真是英雄种子,侠义根苗,短短的时日里,就做了四五十件行侠仗义,锄恶除奸之事,何待北剑程中和替他筹谋,他已是名动天下的少年侠士了。   他当然也笑得很开心,他是笑世人的愚昧和太容易被玩弄。   成名!那真是易如反掌。   初步的成功,鼓励着他整天在宾馆中进进出出,广结人缘。   一切都进行得称心如意,唯一稍感不足的便是失去了追踪史莒的线索,使他心中不无耿耿。   于是,他又动脑筋走进了北剑程中和的书房。   这几天来,北剑程中和为了接待各方来宾,日夜都在书房之内处理事务,很少回到内宅安息。   史威到得书房外面。静立了片刻;他处处小心,先弄清楚书房内有什么人物,如何应付,都有了准备,这才轻咳一声,走进书房去。   “入室扬声”原是我们中国固有的礼俗,与如今的轻声叩门作用相同。   书房内正坐着北剑程中和,闪电娘娘蓝纫秋,九头太岁钟竞年,乃母霓霞仙子黄妙妙。   四人一脸笑容,不言可知,他们谈得甚是高兴。   史威进入书房,以平常的口吻见了北剑程中和和九头太岁钟竞年及自己母亲,但对闪电娘娘却特躬身一礼道:“伯母,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特别的礼貌,也得到了特别的关爱,闪电娘娘蓝纫秋原就带着笑容的玉面,一下子完全绽开了,霭然道:“威儿,我正有话要对你说,快搬张椅子坐到我身边来,我们娘儿俩好好谈谈。”   史威搬过一张椅子,傍着闪电娘娘蓝纫秋左边坐下。   史威搬椅子时,瞥见大家都向他含着一种神秘的微笑。他正猜不出其中原委,眉头方一皱,只听闪电娘娘蓝纫秋笑哈哈地道:“孩子,你愿不愿叫我一声娘?”   史威笑道:“你老人家比我亲娘都疼我,哪有不愿之理。”他绝顶聪明,已听出闪电娘娘话中之意,喜心翻倒之下,却是不露形色。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威儿,以你目前一身所学,什么武林翘楚,天下第一,当已是易如探囊取物,我们也用不着替你烦心了,只是…”话声一顿,双眸在他脸上一定,凝住不动。   史威最近做不少亏心之事,竟不敢与闪电娘娘正目相视,目光一垂,落向地上,心中不无忐忑不安……   闪电娘娘蓝纫秋只道他是听出了她的话意,有点害羞了,微微一笑,转向霓霞仙子黄妙妙道:“萍姐姐,我看这话还是由你说了吧!”   霓霞仙子黄妙妙笑着点点头,对史威道:“威儿,你程伯伯和伯母特鼓励你,准备把你慧姐姐和珍妹妹二人,都下嫁给你哩!”   史威双目一扬,喜得心花怒放,一抬头,忽然脑中掠过一道暗影,不得不做作一番,皱起了眉头。   闪电娘娘蓝纫秋黛眉一挑道:“你不喜欢她们姐妹?”   史威惶惶然道:“不,我很喜欢她们。”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这不就得了,你还皱什么眉头。”   史威苦着脸道:“威儿……威儿……目前一事无成,只怕委屈了慧姐姐和珍妹妹……尤其我更怕……更怕……”   吞吞吐吐,不敢吐实。   闪电娘娘蓝纫秋拍着胸脯道:“你怕什么,一切都有娘我哩!”自称“娘”了,在她看已是成了定局。   史威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嘴脸道:“娘你是知道珍妹的脾气的,在事业未成之前,威儿怕……怕她看不起我。”   提起四丫头程雅珍,闪电娘娘蓝纫秋也有几分顾忌,沉吟了一下后说:“这个你不必多虑,娘知道她,她从没有看不起你的表示。”   话是这样说了,其实心里也颇为担心四丫头发毛。   北剑程中和哈哈笑道:“威儿,你的意思我懂了,你可是要等事业有成之后,再谈成家之事?”   史威恭声道:“伯伯,威儿正是此意……”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截口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逼你们马上成亲,只是准备在你加冠礼上宣布这件婚约罢了。”   史威不便再说什么,向闪电娘娘一礼道:“威儿真不知如何报答得了娘的厚爱。”   闪电娘娘蓝纫秋笑道:“你要报答,就报在慧儿和珍儿身上吧!”   哈哈!哈哈!引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北剑程中和轻咳一声,道:“威儿,你这时来我书房,是不是有什么事?”   史威道:“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伯伯。”他满肚子阴谋,原想挑动一些是非,这时见不是时候,遂打消了原意。   北剑程中和道:“你要没有什么话说,我倒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史威道:“威儿恭聆教诲。”   北剑程中和道:“这是你钟叔叔的意思,也是南七省武林朋友的意思。他们都觉得自你爸去世之后,由于缺人领导,南七省武林道上已失去了往日威风,大家见你少年英雄,更胜乃父,有意要你担起领导南七省武林的责任,不知你的意思如何?”’史威星目一朗,精光四射道:“如伯伯认为小侄不致误事,小侄当仁不让,敢不全力以赴。”   九头六岁钟竞年哈哈大笑道:“能当仁不让,便能克己尽责,大哥,就这样决定了可好?”   北剑M程中和道:“好,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不过我个人还有一点意思,为提高威儿的声望,你不妨替他安排一次机会,让大家见识见识他的功力,以免有人不服,有所议论。”   九头大岁钟竞年道:“大哥,这一点小弟也想到了。”   北剑程中和道:“你准备怎样办?”’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就小弟所知,目前江南武林道上,后起无人,要说一身成就能超过威儿的,可说绝无其人,因此,小弟已和大家商量好,替威儿摆上个三天擂台,一则以成威儿之名,再则以树威儿之威,不知大哥赞不赞成这个主意?”   北剑程中和道:“只要是对威儿有帮助的事,我没有不赞成的。”   史威暗暗高兴,只要有机会比武拼搏,他就不怕生不出事故来,真是时来运到,原以为不便说的话,却无需自己说,就达到了目的,岂非天助么!   北剑程中和委实是一个重义的汉子,对于史威的培植不知用了多少心血,而且,还准备把江北武林道的领导权也移交给他。   他哪里想得到养虎为患,不仅给自已带来极大的隐祸,而且正危害着自己过命交情之友史烈的独子史莒。   且说史莒在“闻庄”一听西令罗骥归无定期之后,便想到了松桃的胡姥姥,认为从胡姥姥那里当不难得到慈母的消息。   史莒事母至孝,数载不归,念母之情,甚切可知,一朝回到中原,自是不可抑止,是以,一路上急如星火,向松桃兼程赶去。   目的地既是松桃,正是“梵净山庄”势力范围之内,以他今日功力,自然无惧于“梵净山庄”,可是他不愿意此时多惹麻烦,徒生事端,故而离开闻庄不久之后,便戴上了一付幻影神龙徐不留给他的人皮面具,无巧不巧的逃过了史威的耳目。   史莒是一位不愿惹是生非之人,一路上未发生什么事故,他到达松桃,反而超在了史威回庄的前头。   “怀远楼”门庭依旧,生意似乎比四年前又好了不少。   史莒旧地重临,心上无端兴起一种不堪回首的怅悯,失神的在“怀远楼”前驻足沉思。   史莒的身体原就发育得非常壮实,如今二十岁了,成熟的体形自然散发着生龙活虎般的活力与卓而不群的神气。路人见了,无不侧目动容。   史莒站了一会,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把微显激动的情绪疏导了一下,举步走进了“怀远楼”。   一阵马蹄声嘎然止于“怀远楼”前。   史莒不由被吸弓!得转头望去,目光所及,全身微微一震,忙低头让过一边。   马上跑下了三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为首一位正是“梵净山庄”庄主北剑程中和的四小姐程雅珍,另二位是她的贴身丫头玉燕,金莺。   程雅珍已出落得明艳如花,眉宇间英气勃勃,却仍不脱那种活跳跳的凌人威态,可见这四年来,她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带着一阵香风,程雅珍主婢三人冲进了“怀远楼”,三人已是越过了史莒,忽然,程雅珍咦了一声,退回史官身前,甩起手中的银丝柔鞭一指史莒,道:“尊驾贵姓?”   史莒只道程雅珍看出了他的破绽,一震,呐呐道:“敝姓施。”   程雅珍秀目一闪,射出一道光彩道:“你姓史?”   史莒忙加更正道:“方人也的施,不知程小姐有何赐教?”   程雅珍柳眉儿一挑道:“你认得我!”   史莒笑道:“梵净山庄’的四小姐,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程雅珍嫣然一笑道:“好说,好说……”   “四小姐,请!请!里面坐!”   胡姥姥裂着嘴大声嚷着,迎了出来。   程雅珍微感失望的轻声一叹,又盯了史莒一眼,被胡姥姥迎到了楼上。   史莒剑眉一轩,暗自思量道:“即使你看出了我,又能奈我何。”昂然大踏步也上了楼。   楼上人头济济,座无虚席。   堂馆迎了过来,歉疚地连声说道:“老客人对不起,请先想想,一有座头,小的立刻为您安排。”请史莒先坐到靠墙边的一排椅子上去等候。   墙那边放着二三十张椅子,也已快坐满了,只剩了一二张空椅子,若是再不过去,只怕要站着等了。   史莒出身虽然不凡,但生活环境并未养成他自以为了不起的习性,当下微笑道:“贵楼的生意真好!”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排队等候了。   他刚走过去,却见原来那位堂馆又跑了过来,呵腰道:“公子,四小姐有请!”   史莒不愿与她罗唆,婉拒道:“请你替我回覆四小姐,就说我多谢了。”   那堂馆忽然望着他含笑不语,也不离去回话。   史莒正要重说一遍拒绝之话时,忽听身侧一声格格脆笑道:“公子,你是怕我们小姐,还是不肯赏脸?”   楼上人声吵杂,竟不知玉燕来到了身边。   史莒四年前与她有过同事之雅,深知此女舌尖口利,不好斗得,哪怕是大庭!”众之中,任起性来,也会没完没了。   史莒刚愣得一愣,玉燕竟不给他丝毫动脑筋的机会,促驾的话便连珠般放出道:“小女子看公子文武兼修,当然也懂得礼貌的重要吧,请!请!请啊!”   史莒剑眉一轩,笑道:“在下久闻‘梵净山庄’人杰地灵,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敢自讨没趣,恭敬不如从命,有烦姑娘带路。”   玉燕笑道:“小女子无礼,请公子多多原谅。”   扭转腰肢,领着史莒进入一间精致的雅室,室内胡姥姥已经离去,座上就只剩程雅珍与金莺二人。   程雅珍欠身一笑道:“多谢施公子赏脸,请坐!”   史宫抱拳道:“不知四小姐传唤在下有何见教?”   金莺推过一张椅子,请史宫在程雅珍对面坐下。外客当前,她哪能再有座位,便站到程雅珍身后去了。   程雅珍直率地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忙!”一句请求的话说得有如下命令一样,似乎无需考虑史莒答不答应,她年纪大了,在这些方面却是一如往昔,很少长进——一位十足的娇生惯养、坐惯了顺水船的大小姐。   不论她态度如何,总算澄清了史莒心中一个疑虑,她并未看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史莒暗吁了一口气,也暗叹这位四小姐的习性难改,心念转动问,笑道:“在在下考虑之前,不知四小姐可否容在下请教一二?”   程雅珍真想不到当前这位年轻人对她的请求,还要考虑,远与一般攀龙附凤的人完全不同,不由一愣道:“啊!晤……”满脸尽是惊讶之色。   史莒道:“梵净山庄’藏龙卧虎,四小姐有事还怕没人代为奔走,无端端的向外人求助,实使在下百思莫解。”   程雅珍道:“梵净山庄’的人,办不了我的事。”顿了一顿声音一低道:“我不相信他们!”   史莒大感兴趣道:“在下与四小姐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就能得到四小姐的信任,要非异数,那就令人不敢相信了。”   程雅珍微微蹙眉道:“我相信你,还得要有理由么?”   史莒道:“在下不在乎被人利用,但也不愿胡里糊涂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言外之意等于是说,你现在是请我帮忙,你的小姐架子得收收了。   程雅珍柳眉一扬道:“我不是利用你,我只是要雇用你替我做一件事情,我认为你可以胜任就够了,似乎没有对你说明理由的必要吧!”   史莒含笑道:“四小姐准知买得动在下?”   程雅珍道:“那么你现在帮我一次忙,下次你有什么事情我再帮你的忙好了。”虽已让步,却仍不脱一厢情愿的老脾气。   史莒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在下做事从来都是脚踏实地。”   程雅珍一叹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固执?做人不会圆通一点么?”   史莒道:“我的个性如此,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落得流浪江湖,一事无成。”   程雅珍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就把我心里的想法说给你听。”   第五十四章 风雨故人   史莒深知这位四小姐的性格,能逼得她低头,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慰,欣赏地等着她的下文。   程雅珍微一凝思,便朗爽地道:“其实说来也没有什么,刚才我在楼下看到你,觉得你的神态很像我一位故人,而我那位故人替我做事,从来不要我烦心,所以,我认为你这一类型的人,都是足以信任的,我这答覆够了不?”   她这所谓故人显然指的就是他史莒,史莒想起当年被她呼来喝去的情景,历历在目,想不到阴错阳差又碰到她,还得替她服一次务,人生遇合之奇妙,引得不由他感慨万千的轻轻一叹。   程雅珍蹙眉道:“我以诚待人,希望你不要妄逞机心。”   史莒苦笑道:“你要我帮什么忙,现在可以说了。”   程雅珍天真的一笑道:“你答应了?”   史答道:“只能说我同意和你作进一步的商谈。”   程雅珍笑道:“我看得出,你不会再拒绝我的请求了。”她虽是任性,但对人却是毫不虚伪掩仰,别有一种令人神往之处。   史莒咱然一叹,使目之中现出一层怅悯的神色。   她如果不是从小溺爱过甚,何尝不是一位值得倾心的淑女。   转念至此,史莒不由间对这位熟得不能再熟的程四小姐,又多看了几眼。   程雅珍心无杂念,见了史莒的神态,又看了空空如也的桌面,以为史莒怪她小气舍不得请客,花容微微一红,喝声道:“我们的酒菜呢?”   玉燕道:“小姐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程四小姐笑向史莒道:“这家手脚慢,菜倒是做得别有风昧,为了讲究火候,可不能过份紧催,我们还是先谈我们的吧!”   史莒心神一敛道:“在下完全同意。”   程四小姐道:“敝庄最近有一件喜庆之事,不知施少侠知不知道?”   史莒道:“四小姐说的可是令尊为史少侠举行加冠礼,大宴夭下群雄之事?”   程四小姐颔首道:“正是此事。”微微一顿,接道:“就是为了史大哥举行加冠礼之事,我想独出心裁,在酒宴之上,安排一件无伤大雅的余兴,以博来宾一笑,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我加强效果。”   史莒剑盾一蹙道:“四小姐,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程四小姐如此这般地说出她的计划,最后道:“事情就这样简单易行,在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事后,你要名,我帮你在江湖出人头地,你如果要利,我可以送你价值千两黄金的珠宝,你考虑着点头吧!”   有这等好处,谁还有不答应的,她死料定史莒是答应定了。   哪知史莒偏吞吞吐吐地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吧!”   程四小姐道:“当然,你要有应付的机智,否则可能吃些苦头。”   史莒摇摇头道:“只怕还有送命的危险,你不嫌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么!”   程四小姐道:“好汉作事好汉当,真到了紧要关头,我自会出头替你解围,你放心好了。”   史莒道:“你这不是弄巧成拙?”   程四小姐道:“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害你一命!”   史莒蓦地目光陡射道:“开玩笑,这是开玩笑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明明是拆令尊的台么?”   程四小姐被史莒双目棱芒瞧得一颤,道:“我就拆他的台又怎样,你不帮忙就得了,你管得着吗?”   史莒棱芒一敛笑道:“四小姐不要生气,这个忙我是帮定了,不过,我还是最初的老话,我必须要完全明白你的原因,在心理上才有应付剧变的准备。”   史莒这种软硬兼施,旁敲侧击的手法,顿把这位四小姐弄得啼笑皆非,再也维持不住目中无人的尊严,玉容一凄,掩面哑声道:“我恨!我恨!‘梵净山庄’大家眼里只有史威,……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可满意了吧!”   程雅珍一生顺境,人前人后,谁不对他礼让三分,自从史威来到了“梵净山庄”,却无形之间使她的身价一落千丈,尽管霓霞仙子黄妙妙和闪电娘娘蓝纫秋的关系拉得非常好,但这位任性已惯的大小姐,因切身之痛,对史威总是不愤不服,天生的相排斥。   所以,她非找机会出出胸中这口怨气不可。   史莒心里想道:“这丫头四年之前对史威的观感就是这样,时间过了四年,依然一成未变,虽说任性,却也可见她深具坚强斗志。”此念一生,不由对她起了一点同情之心,含笑陪礼道:“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个人,为表示在下对四小姐的敬意,在下愿义务帮尔出这口恶气,不要任何酬劳。”   程雅珍疑讶地道:“现在该我问你,你不收酬劳的真正原因了。”她并不笨,她也不能不对史莒有所警惕。   他凭什么不取报酬,世上会有这样便宜的事么?史莒暗赞程四小姐的不含糊,由于他对程四小姐知道得太清楚,遂投其所好地朗声哈哈笑道:“我们真可说是不谋而合了,在下初出江湖,原想做几件惊天动地之事,扬名显姓,偏巧每次绝好的机会,都被贵庄那位史大侠捷足先登,抢尽风头,令人可恨可恼,在下这次赶来,原就有意与他见一高低,如今应四小姐之邀合作联手,乃是成人助己之事,在下怎能厚脸再索重酬。”   程四小姐真的大喜,笑道:“施大侠,你这份敢持虎须的豪气委实可敬可佩,我们君子之约,一言为定,多承专允相助,必有以谢。”   住口回头,吩咐金莒道:“送一份请帖给施少侠,我们也该走了。”   金莺取出一份请帖,双手送给史莒道:“请施少侠填上自己姓名,持此入庄,自有专人接待,至时我们四小姐另有联络。”   正好这时酒菜也送上来了,程四小姐敬了史莒一杯酒,道了声:“告辞!”便带了金莺玉燕两婢,匆匆退出,留下一大桌菜仅只史莒一人独享。   史莒不也腹中饿了,便不客气地据桌大嚼起来。   蓦地,只见他杯子一放,笑声道:“尊驾有兴,请上座共饮几杯如何?”   这时门口正有一个高不及四尺,年约五旬左右的矮小汉子,在鬼鬼祟祟的伸头缩脑向里偷窥。   他屏息轻身,原未发出半点声息,史莒这一叫破,使他陡然大吃一惊,暗叫了一声:   “不好!”闪身欲退,忽觉笑腰上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接着,便有一股无形劲力裹着他身不由己的进了雅室,更莫名其妙的坐上了原来程四小姐的座位。   史莒若无其事的替他倒了一杯酒,含笑道:“在下借花献佛,敬兄台一杯!”   那汉子这时简直成了木头人,既震惊于刚才自己的遭遇,又惊讶于史莒对付他的态度,他行步江湖一生,还是第一遭碰上这种事儿,不由呆住了。   更奇怪的事情接踵而生,他竟不由自主的被一种力量支配着,端起酒杯接受了史莒的敬酒。   这时,只见他脸上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滚滚而落,一下子全身都湿了。   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世面的成名人物,这时竟不知怎的,对自己完全失去了自制的能力,只觉毛骨悚然,从心底直冒冷气。   紧接着,另一种怪现象又发生了,他被制的穴道豁然而开,也不知对面那少年人使的什么手法。   史莒瞧着这人惊异的神情,面色一正道:“在下不是好欺之人,尊驾听到了些什么,请直言相告,以免发生误会。”   那汉子定一定神,哈哈一笑,道:“废话少说,你要怎样办就怎样办吧,谁叫我落到了你的手中!”看他不出,原来还是一位铁铮铮的汉子。   史莒暗中一叹,有道:“此事万不能外泄,我不能丝毫大意,只好得罪他了。”   此念一决,遂剑眉轻扬,道:“在下已知兄台是一位威武不屈的英雄人物,我也不为己甚,只把你全身穴道封住半个月,等到‘梵净山庄’事了之后,再还你自由之身。”   话声一落,缓缓抬起右手,便待向那汉子凌空点去。   那汉子忽然一声长叹,自知无力反抗,闭起双目。   史莒面容微微一动,手下顿得一顿,猛然回头喝道:“门外是谁?”   门外人影一闪,走进了胡姥姥,笑道:“老身姓胡,是本店店东,打扰少侠了。”   胡姥姥入得室来,先向那汉子打了一个眼色,做出大喜过望的神情,然后向那汉子走去,一笑道:“啊!向大侠你原来在这里喝上了,老身正有事请教,走!走!老身开酒馆,难道会少了你一顿不成!”   那汉子神色一宽,推座而起,笑道:“少侠,对不起,恕我不能奉陪了。”   史莒察言观色,看出那汉子与胡姥姥要玩他的花样,可是他却放心的笑了,道:“请便!请便!”   史莒的不加阻止,倒使胡姥姥与那汉子都意外的一怔,忘了举步急急脱身。   史莒又捉狭的拱手道:“后会有期,得罪,得罪!”   胡姥姥脸色数变,忽然一笑道:“少侠一并赏光如何?”   史莒一躬道:“敢不遵命!”   胡姥姥遂领着那汉子和史莒出了“怀远楼”,向自己家中走去,路上故意多绕了两条街,拖延时间。   史莒心知胡姥姥在店中已发出暗号,准备对付他,他只当不知,任由摆布。   因为这时他已能确定那汉子与胡姥姥乃是一路的人,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的朋友了,他还用担心什么呢。   四年未来,胡姥姥的住所竟然改建得又高又大了,真像是一位发了财的富婆,开始讲究享受了。   史莒深知胡姥姥对他母子的忠诚是毫无疑问的,修建这房子,当然也必含有深意,陡地心中一动,忖道:“胡姥姥的胆子不小,莫非在此建立了基地?”   思忖未毕,已是行近了门前。   胡姥姥叫开了大门,入门就是一座大厅。   三人入得大厅,厅门接着就有人关上了。   史莒掠目打量这大厅颇为宽敞,但厅中陈设甚少,心中暗笑道:“这哪像个大厅,分明是用来收拾人的所在,唉!此举未免太……”   一念未了,胡姥姥与那姓向的汉子已是同声大笑,倏然回身,瞧着史莒道:“现在要请少侠对我们开诚布公了。”   史苔点头道:“可以,请姥姥单独与在下一谈。”   胡姥姥毫不犹豫地道:“向大侠请你……”   那姓向的汉子截口道:“姥姥大意不得,这位少侠功力通神……”   胡姥姥没让他说完,便摇手道:“请向大侠放心,老身自有主张。   那向姓汉子摇着头,叹着气,退了下去。   胡姥姥道:“在少侠未说话之前,老身明人不做暗事,先给少侠一个忠告,此厅内外老身均有布置,少侠幸勿妄图生事。”   史莒一抹脸,揭下人皮面具,笑道:“没关系,在下颇有自信,姥姥不会向我下手。”   一张似生还熟的面孔,挂着辛酸的微笑,突然出现眼前。   胡姥姥一愣,擦了一擦眼睛,瞪目颤声道:“你……你…”   史莒脸上笑容一凝,热泪夺眶而出道:“姥姥,你不认得莒儿了!”   言罢推金山倒玉柱,拜伏于地。   胡姥姥大叫一声,抱住史莒,老泪纵横地道:“认得,认得!你的面容一点儿也没有变,只是……只是你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罢了。”   一面用自己的衣袖替史莒擦泪水,一面弹指发出一缕指力,击向正梁上的一面铜镜。   “当!”清脆的声音传出大厅之外。   厅门一闪而开,从外面走进两人,走在前面的是那在城门口卖油条的高老丈,后面跟着那姓向的汉子。   史莒自是识得高老丈,可是不知他就是名震天下的云里金刚高天云,不免对高老丈的出现微感奇怪。   云里金刚高天云震声道:“胡姥姥,真有你一套,三言两语就交上了一位朋友,也给老夫引见引见呀。”   胡姥姥一拉史莒道:“高老前辈乃是一位前辈奇侠,对你关杯备至,你们本就认识,不用我介绍了,快过去叩见他,叫他也惊喜一下。”   不用胡姥姥提示,就凭云里金刚高天云那不加掩饰的说话之声,史莒就已听出此老功力不下了黄山四皓,心想:“这又是一位隐世高人,过去真小看他了。”心中想着,人已晃身向云里金刚高天云迎去,一揖道:“别来无恙,老人家还认得过去经常向您讨油条吃的莒儿么?”   “呵!呵!老弟,原来是你呀!该打!该打!这多年来你竟懒得连口讯都不带一个回来,害得人人替你忧心不已。”借题发挥,也显示他对史莒的一片关心至诚。   史莒并不知道当前这位云里金刚高天云与三九散人文尚义对他的垂青,都有将一身绝艺相传之意,是以听不出话中之话,俊脸一红,愧疚地道:“是!晚辈该死。”   胡姥姥笑道:“老前辈,你真煞风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史莒儿的为人,他要没有原因,会如此粗心大意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哈哈大笑道:“老夫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谁不知道他必有不得已的原因,难道只有你通情达理不成!”   胡姥姥忽然“啊!”了声,道:“只顾说话,几乎忘了一件大事!”   云里金刚高天云和史莒同是一怔,道:“什么事?”   第五十五章 虚怀若谷   胡姥姥笑道:“莒儿目无尊长,得罪了向老九,还没给他陪礼谢罪哩!”   那向姓汉子讪讪一笑道:“史大哥有子如龙,就是真的闭住我全身功力,我也是高兴无比,那礼就不用赔了,你快叫他叫我一声向九叔好啦。”   史莒俊脸绊红,抢到那向姓汉子身前,一揖到地道:“小侄有眼不识九叔,多多冒犯,请九叔赐谅。”   南刀史烈在世之日,为南七省武林之首。其同道朋友,自然都是史宫父挚,尊称一声叔叔,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他不待胡姥姥再说什么,便先行礼下去,以示他出自本意的崇敬。   那向姓汉子哈哈大笑,拍着史莒的肩头道:“贤侄,看来你比令尊又多了一份谦冲的美德,可喜!可喜!”   要知,南刀史烈血性交友,两腋插刀,生死不计,可是由于少年得志,气焰稍高,加以生性刚烈,外冷内热,难免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错觉,常被知之不深的人,批评他目中无人,也因此得罪了许多对他认识不深的人。   至于,凡是在他手下做过事和深交的朋友,则无不交口称道,大为倾服。   自然,他杀身取义之后,江湖上的论调又完全改观了。   那向姓汉子与南刀史烈极为知交,对史莒爱之深,勉之切,实是语出至诚。   史莒肃然道:“小侄少不更事,以后还望向叔叔多多教诲。”   胡姥姥见他们两句话不到,就带来了严肃的氛气,对身为晚辈的史莒来说,无异成拘束,她心疼史苦,自是不愿他稍受委屈,当时接口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向如九除了偷鸡摸狗外别无所长,他那德行就更不用提了,你要向他学,不是等于骂他么!哈哈!哈哈!”   敢情,那向姓汉子就是鼎鼎大名的当世神偷向九如。   神偷向九如也笑道:“姥姥,你要揭我的短,可小心明天做生意的本钱飞上天,莫怪我言之不早。”   胡姥姥笑道:“有莒儿在此,只要你不怕丢人,尽管下手,老身绝不一皱眉头。”   谈笑之间,分别就座。   胡姥姥少不得问起史莒久无音信的原因。   史莒悄然一叹道:“说来话长!”   接着,便长话短说,简要的说出了四年来的经过。   胡姥姥听了,不胜感叹地道:“这就怪不得你久无音讯了,原来你吃了不少的苦头。”   顿了顿,又道:“也合该你有此一难,当初你在我店中要是沉得住气,多留片刻,察知了高老前辈与文老前辈两人找你是为了要收你为徒,在他们两大绝世高人调教之下,不但可以少吃很多苦头,而且,也学会了‘三才刀法’。”史宫谦谦君子,在叙述四年经历时,绝口未提自己的武功成就,只把能返回中原之事归之幸运,致使胡姥姥大感遗憾。   云里金刚高天云毕竟高人一等,看出了史莒的谦虚,哈哈大笑道:“胡姥姥,你不要被这孩子瞒了,他要没有两手,能过得了‘紫府神宫’的关么!”   胡姥姥道:“他不是说他所选的对手只是三四流人物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要是这样简单,中原武林前辈失陷‘紫府神宫’者,也不会有百余人之多了。”   胡姥姥道:“莒儿不是说,他们中了‘紫府神宫’的怀柔恶计……”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非也,他们不是不为,乃不能也,你想,如果他们都是心志折丧之人,莒儿又哪能得到暗助?”话声一顿,转问史宫道:“那暗传功力给你的是哪一位,你把他名字说出来,看看老夫知不知道?”   史莒未提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姓名,并不是忘恩负义,而是怕传说出去,会对百龄老人朱如松有所不利,现在被云里金同刚高天云问起,不由略作沉吟道:“此事请莫再向他人提起,以免增加他们处境的困难。”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大家注意守口如瓶!”   史莒于是道:“老前辈可知百龄老人朱如松其人?”   云里金刚高天云双眉一皱道:“百龄老人!百龄老人?……”   史宫道:“朱老前辈失陷‘紫府神宫’之时,可能年岁并不足百龄,这‘百龄老人’之号,想系失陷之后所取。”   云里金刚高天云又念念有词地念道:“朱如松,朱如松,朱如松……”   忽然一拍大腿,激声道:“是了,一定是他老人家!”   史言道:“老前辈想起来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如果我没记起错人,朱老前辈应是三九散人文老儿的师叔。”接着,又满脸疑容地摇首不绝道:“不可能!   不可能!老夫未出道之前,朱老前辈已是名满江湖,一身功力罕绝人震,据说其成就,尤远在文老儿之师五柳先生之上,‘紫府神宫’再厉害,只怕也因他老人家不住。“史莒不想多报出几个武林蕾宿姓名,继之一想:“炼谷内所有之人,无不是中原武林顶尖人物,由于在中原武林之地罕道敌手,这才抱着极大的信心,一闯‘紫府神宫’,以致失陷,如果将他们名字说出来,只怕更增‘紫府神宫’气焰,灭了中原武林威风,影响到将来与‘紫府神宫’周旋时的斗志。”   因此只微微一笑道:“百龄老人朱老前辈大约就是老前辈想像中的那位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愕然久之,一叹道:“就老夫数十年苦修后的今天,只怕还比不上朱老前辈早年的成就,由此不难概见你的成就,你也不用过份自谦了。”   胡姥姥大为高兴道:“莒儿,高老前辈的话没有说错么?”   史莒笑道:“姥姥,首儿只能这样说,大概不致丢先父的脸吧,因为我已经把‘三才刀法’学会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叹道:“文老儿为了你,还整天的在钻研那本‘三才刀法’哩!他又不懂‘金风刀法’,真是冤枉透顶了。”言时,神情沮丧,不胜失望之至。   史莒心中一动,觉得这二位老人对自己的一片爱护美意。成全之心,委实令人可感,何不就拜他们为师,以酬他们厚爱。   此念一生,他当真能克己成人,毫不以自己的成就自矜,霍地离座而起,一撩衣襟向云里金刚高天云倒身下拜,道:“莒儿命运多乖,严父早弃,少失教养,今后进德修业,需人指导,你老人家如不厌烦,请收了宫儿吧。”   史莒这一举动,不仅把云里金刚高天云弄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迎接这想望了十几年的心愿。   就那胡姥姥与向九如局外人,也被怔住了。   史莒三拜而起,叫了一声:“师父!”   云里金刚高天云苍目之中忽然挂下两行老泪,一把抓住史莒,颤声道:“孩子,为师生受你了。”接着,茫然地道:“将来我拿什么教你啊!”   他又有些惶恐了,正是:高明的徒弟,为难了师父。   尽管如此,云里金刚高天云还是乐得忘了自己姓氏。   胡姥姥兴奋得大叫道:“好!孩子做得好!凭你这份胸襟,老身真替你妈高兴。”   一提起母亲彩虹女许萍,史莒再忍不住,急问道:“姥姥,我妈她们现在哪里?”   胡姥姥一怔道:“你没见到你妈?不是你妈派你来的?”   史莒摇头道:“我就因找不到我妈的住处,才来找你老的。”   胡姥姥道:“你为什不到‘闻庄’去看一看。”   史莒道:“去过了,罗伯伯不在,李大哥又一无所知,我只好留下一口信,就急急跑来找你老了。”话声一顿,又问道:“姥姥,我妈到底在哪里?”   胡姥姥道:“不知道!”   史莒苦笑道:“姥姥,你告诉了宫儿吧!”   胡姥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史莒剑眉一蹙道:“这怎可能?”   胡姥姥一叹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关系!”   史莒愕然道:“因为我的关系?这又是什么道理?”   胡姥姥道:“只因你一去琼州岛有如石沉大海,你徐不留叔叔数次化装密探‘紫府神宫’,都打听不出你的确实下落,有的说你已经遇了难,有的说你已终身残废,莫衷一是,好不叫人丧气。”   史莒点头道:“紫府神宫的‘炼谷’对外极其秘密,就连‘紫府神宫’本派之人,如非够了身份,也是不甚了解。”   胡姥姥道:“你这一出来,‘紫府神宫’的秘密不是再也保持不住了,他们又是怎样放得过你?”   史莒道:“紫府神宫’即将进犯中原,他们已无需有那些顾虑了。”   胡姥姥等人同是一震,齐声道:“紫府神宫又要进犯中原了?”   史莒道:“‘紫府神宫’已向莒儿作了此表示。”   胡姥姥道:“你刚才可忘了说这重要的事了。”   史莒笑道:“莒儿是想先把被困情形说请楚……”   胡姥姥道:“‘紫府神宫’再入中原,乃是武林大事,我们该怎样办呢?”   史莒道:“兹事体大,非三言两语便能讨论出结果来,姥姥,你还是先把我妈的事告诉宫儿吧!”   胡姥姥笑道:“啊!我又把话扯远了。”   接着,便说出彩虹女许萍自史莒别后的情形。   原来,彩虹女许萍得悉爱子种种恶讯之后,真是心痛欲裂,当时,在一班友好之间,便产生了两种主张。   其一,是主张不计后果,先把史莒救回来再说。   此一主张,以有意收史莒为徒的三九散人文尚义和云里金刚高天云倡之最力,说实在的,以他们今日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和一身成就,早就想斗一斗“紫府神宫”了。   其二,是主张先替史烈复仇,击溃“梵净山庄”,然后再集中中原之力向“紫府神宫”   进兵。   这一做法,以闻一凡等一班南刀史烈的老朋友主张最力。   彩虹女许萍志切夫仇,不仅同意了闻一凡等人的主张,而且也改变了自己和原先的复仇办法,由于失子之痛,她要用猛烈的手段与北剑程中和周旋了。   复仇原是史家的事,彩虹女许萍既然如此主张,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二老也不便坚持己见,于是决定了先替史烈复仇,然后再向“紫府神宫”进兵的方案。   在此大转变之下,彩虹女许萍他们也就有了新的布署。   第一,放弃了“闻庄”,转入暗中活动,为了避过程中和的耳目,连发号令之地也经常变动,这样一来,除非他们找别人,别人要找他们却是难上加难。   因此,在变动时期,就是胡姥姥也不知彩虹女许萍的实在住处,而目前正是变动时期,是以胡姥姥无从告诉史苔乃母现在在哪里。   第二,加强了松桃基地的实力,请云里金刚高天云回到松桃,暗中协助维护基地的安全。   “杯远楼”的组织加强了,用上了心腹朋友,更另辟了几间巧妙装置的雅室,表面上是专供“梵净山庄”大人物之用,实则利用巧妙设备,偷听他们酒后失言。   史莒与程四小姐的勾结,要非落入他们耳中,神偷向九如哪能这样巧的找上了史莒。   胡姥姥告诉了史莒一个大概,接着又道:“你妈很是注意‘梵净山庄’这次替史威举行的加冠礼,说不定不久就会接到她的消息,你放心在这里等着好了。”   史莒道:“妈准备如何对付史威?”   胡姥姥道:“这个得等你妈来信才知道。”   神愉向九如笑道:“程家四丫头真也瞎了眼!找到你头上,岂不是引鬼进门?”   史莒道:“向叔叔,你看错了,我并不准备利用她这个机会。”   胡姥姥疑讶然道:“那你答应她的用意何在?”   史莒道:“不愿她另外找别人横生事端,而我到时候则可以来个相应不理,给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便兴不起风浪了。”   胡姥姥脸色一怔,道:“你破坏那丫头的计划,不会是为了爱惜那丫头着想吧!”话声一顿,接着冷笑一声道:“别忘了人家是仇人之女!哼……”言下颇有责骂他色迷心窍,不知以父仇为重之意。   史莒剑眉一挑,话到嘴边,忽然一叹,道:“姥姥,你难道对莒儿的为人还不清楚么?”   胡姥姥道:“事实摆在前面,教我如何放心得下?”轻轻的又是一叹,道:“青梅竹马的儿时伴侣,能叫人不担心么?”   史莒哈哈大笑道:“姥姥你又想错了,想当年程雅珍乃是千金小姐,我莒儿只不过是供人使唤的下人小厮,哪有青梅竹马儿伴之可言,莒儿从来就没作过这种想法,如今更不用谈了,她在莒儿心目中只怕还起不了作用。”   神愉向九如道:“既不是为了她,你难道害怕拆了‘梵净山庄’的苦?”   史莒道:“正是,我不愿这时拆‘梵净山庄’的台。”   胡姥姥气道:“你如此敌友不分,教老身好不失望!”   云里金刚高天云微笑道:“胡姥姥,你刚才还说老夫不知莒儿的为人,他不会做没有原因的事,现在,老夫却要用这话回敬你了。”   胡姥姥一怔道:“老前辈知道了莒儿的心意?”   云里金刚高天云摇头道:“我还不知道,但我们可以要他说呀,何必胡猜乱想,自寻烦恼,便给孩子加罪名?”   胡姥姥讪讪地笑道:“爱之切责之深,这也不能完全怪我性急,谁叫他说话总是言不尽意,令人听了泄气。”   史莒笑道:“姥姥,你一句紧逼一句,我哪有解释的……”突然一顿,道:“有人来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苍眉一皱,竖起了双耳,却是毫所觉,方要说:“你莫非听错了……”   已是听出了衣衫袂破空之声。   他暗叫了一声“惭愧”道:“这孩子真不简单。”   一念刚了,“嗖!嗖!”数声,越墙飞入六条人影,闯入大厅之内。   胡姥姥喝道:“什么人?”   第五十六章 还以颜色   其中一人轻声道:“姥姥,是我们!”   胡姥姥神情一肃,闪身让过一旁,笑道:“小姐,你看厅中谁来了。”   彩虹女许萍道:“我知道莒儿回来了!”晃身到了史莒面前。同时取下了面上人皮面具。   敢情,他们为隐密行藏,特由幻影神龙徐不留精制了一批人皮面具,用以掩饰本来面具,所以,他们的行踪始终能保持秘密,未被史威发现。   史莒叫了一声:“妈!”拜了下去。   彩虹女许萍含着眼泪,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扶起史莒又道:“先去见了文老前辈他们,有话慢慢再说。”   这时,来人一个一个都取下了人皮面具,原来竟是:三九散人文尚义,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不留和问非之等人。   史莒向他们—一行礼见过,他们无不笑逐颜开,欢欣鼓舞。   彩虹女许萍虽是和他们一道而来,但仍算是主人身份,遂请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居中上坐,余人自动依次左右分列两侧。   彩虹女许萍与胡姥姥带着史莒则以主人身份,下首相陪。   云里金刚离天云收下史莒这个徒弟,十年心愿一朝得偿,其乐可知,人家正想互道别后种切之际,他却忍不住要把这份高兴与在坐众人分享。   只见他脸上笑意漾然,瞧瞧史莒又瞧瞧三九散人文尚义,忽然笑哈哈的向胡姥姥道:   “胡姥姥,麻烦你吩咐下去,替我准备一桌最上等的酒菜,今天老夫要与大家痛饮一番。”   彩虹女许萍不知就里,自己身为主人,哪能让人家请客,忙摇手笑道:“高老前辈这可不行,那有要你请客之理……”   三九散人文尚义截口打趣道:“高老弟是有名的白食专家,他这一手正是惯用的‘抛砖引玉’法,史夫人这一答话,便中了他的鬼计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正色道:“文兄,你不要把人瞧扁了,看!我先付现金了。”   胡姥姥收起银子,笑道:“敝店谢了!”   彩虹女许萍微怔道:“姥姥,你怎可收下高老前辈的银子?”   胡姥姥笑道:“小姐,高老前辈一片至诚,应该叨扰!应该叨扰!”   彩虹女许萍“啊!”声,道:“高老前辈敢情是有什么大喜事?”   云里金刚高天云不等胡姥姥说明,哈哈接道:“夫人,说来老夫原该向你道谢。”   说着向三九散人文尚义满含示威性的一笑,招手叫过史莒,道:“徒儿,重新见过文师伯!”   史莒恍然而愕,原来这位师父是有心开文尚义的玩笑,当下口中应了一声:“是!”缓步向三九教人文尚义走去。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跳而起道:“且慢!”止住了史莒,转向云里金刚高天云吼道:“姓高的,你可是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云里金刚高天云双手一摊道:“我没忘记又有什么用,这要看莒儿高不高兴呀!”   三九散人文尚义叫了一声:“莒儿…”   史莒趋前一步,拜倒道:“你老人家如不嫌弃莒儿的愚鲁,就也成全了莒儿吧!”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怔,哈哈大笑,扶起了史莒,道:“孩子,为师生受你了。”   “啪!”掏出一块金子放在桌上道:“胡姥姥,这客该由大师父请,请将银子替我还给莒儿二师父高老弟!”   云里金刚高天云伸手一把握过那块金子,笑道:“不用麻烦了,我就收回这一块好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指云里金刚高天云,又气又笑道:“姓高的,你不要摊份子已经够了,怎可再赚老夫的钱!”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笑道:“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稍占上风,多包涵!多包涵:”   三九散人文尚义摇头叹道:“唉!看你这份德行将来拿什么教给莒儿!”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彼此,彼此!大家都是当现成师父,你就准能有东西教他么?”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愣,还没有会过意来。   云里金刚高天云已又笑着接道:“老哥哥,老实告诉你,你那‘三才刀法’在莒儿眼中已是没有多大分量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又复一怔,转望史莒道:“莒儿,你真的已练成了‘三才刀法’了?”   史宫恭声据实道:“‘紫府神宫’搜集颇广,不能说包罗万有,但各门派武学精要,可说已拥有十之七八。”   三九散人文尚义疑讶地道:“真有此事?他们自己说的?”   史莒道:“他们曾让徒儿在他们书库之内独处数十天之久。”   三九散人文尚义愕然道:“他们待你这么优厚!”   史莒道:“这是‘紫府神宫’对待中原武林朋友的一贯待遇,人人机会相等,对徒儿并非例外。”   三九散人文尚义霜眉微蹙,觉出其中有蹊跷,陷入了沉思。   胡姥姥高兴地笑道:“以你的天资,一定装了一肚子秘学了。”   史莒摇头道:“没有,我只学了很少几样。”接着报出了所学各种武学的名称。   胡姥姥一叹道:“唉!你这孩子真傻,为什么不多记下几种?”   史莒道:“首儿当时惟恐分散心神,故不敢贪心不足。”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拍桌子道:“对了,‘紫府神宫’就因看透人类贪得无厌的劣性,故才敢故示大方,乐得慷慨。莒儿,你能识破这一点,真是我中原武林之幸,哈!哈!哈哈!   为师这身所学虽不足再言传授,却一样是高兴得很。”   大家听了也深为庆幸,赞不绝口。   不久,酒筵备好了。席间你一言我一语,问了史莒许多问题,处处无不看出史苫卓越的判断,只听得大家钦佩不止。   至于,史莒在“紫府神宫”的经历,由于史莒已对李焕然说道,李焕然也说给师父西令罗骥听了,西令罗骥遇见了彩虹女许萍他们后,又告诉了他们,是以无须赘言。   当史莒再提到百龄老人朱如松时,经三九散人文尚义证实,这老人确实是三九散人文尚义的师叔,如今该算是史宫的师叔祖了。   谈起“紫府神宫”即将进犯中原之事,彩虹女许萍正色道:“在你音讯杏然之时,为娘迫不得已,只好负起责任为你爸向程中和寻仇,由于我的条件不同,所以,我修正了我们原定的复仇计划,改用急进手段,准备利用‘梵净山庄’这次为史威举行冠礼的机会,当众向北剑程中和一辩是非……”   史莒一听乃母要在这次史威冠礼会上举事,截口叫了一声:“妈!”道:“妈可不可以听孩儿一言?”   彩虹女许萍摇手道:“你有什么意见,听完我的话再说。”微微一笑,接道:“如今你既然及时赶回来了,为了你的前途和你对武林应尽的责任,为娘再把这复仇之事交付于你,任你全权处理。”   彩虹女许萍不愧是一代贤母,兼生顾死,大义凛然,虽是几句教子之言,也听得大家对她肃然起敬。   史莒道:“妈,孩儿可不可变更你对付‘梵净山庄’的现行计划?”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一切既然交给你了,自然由你作主。”   史莒对慈母的寄予信任,深为感动,道:“妈,谢谢您老的信任,孩儿一定努力以赴,不使你老人家失望。”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你一向都做得很好,妈自然信得过你。”   史莒又谢了乃母的鼓励,然后转向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等人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当此‘紫府神宫’即将进犯中原之际,小侄不愿因个人一己私仇,予‘紫府神宫’以可乘之机,意欲暂时忍耐,取消这次准备已久的行动,不知各位叔伯以为如何?”   西令罗骥长声一叹,道:“现在我的立场,最难说话,不久之前——就是你到‘闻庄’找我的时候,我就受尽了史威的折磨,我真恨不得马上把‘梵净山庄’闹得天翻地覆,以消心头之恨,可是经你这样一说,你杀父之仇都放得下,老夫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有一切依你的了。”   史莒剑眉一轩道:“老伯伯,他们向你下手了?”   西令罗骥忿忿地说出此前遭遇的种种,史莒听了深致歉意道:“老伯伯,这都是小侄连累了你老人家,小侄总有一天会替你老人家出了这口恶气。”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据愚叔所得消息,一班江南旧友,受了史威那小子的蛊惑,正暗中发动拥戴史威继承史大哥为江南群雄之首,此事如果实现,则我江南旧友皆入史威掌中……依照道上规矩,一旦正式尊他为首之后,除非发现他有过份失德之事实,且有十之七八以上的人,同起指摘,否则不仅不能推翻他,而且也非听命不可,如此一来,对你复仇之事殊为不利。”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此事确实严重,一旦生米成了熟饭,我们成了过时人物,要挽回就困难了。”   神偷向九如道:“史威此人最会施恩做作,未出江湖,仁义之声已是传遍遐迩……”   西令罗骥哼道:“哼!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可叹世人的眼睛都瞎了!”他身受其苦,自然比人看得透彻。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罗老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厉害之处,就在这一点,尽管做尽坏事;却叫你哑子吃黄莲,苦在心中。”   事实正是这样,西令罗骥他吃尽了史威安排的苦头,还不得不领史威救援之情,只要他随便说史威半句坏话,要不被江湖同道指着鼻子骂他没有人味才怪。   西令罗骥摇头无言,废然一叹。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我不反对取消这次过激行动,免得造成分裂之局,给‘紫府神宫’拾了便宜,但养虎为患,如让史威坐大之后,其为祸之烈,将不下于‘紫府神宫’,是以,愚兄认为目前至少应阻止史威窃据江南武林大位。同时,也警告程老儿不要太放肆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瞧着史莒笑道:“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得失参半,不可不慎。”   史莒皱起眉头,沉思有顷,道:“徒儿倒是思得一计,可以暂济燃眉之急。   云里金刚高天云急道:“孩子,你有主意就快说吧,如今不论是运筹推幄,挥兵却敌,大家就看你的了。”   史莒俊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道:“设非有二位师父大力支持,徒儿真还没有办法哩!”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你可是动脑筋动到我们老头子身上了?”   史莒欠身道:“徒儿正是想请你老人家出面帮忙。”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要为师如何为你出力?”   史莒道:“史威沽名欺世,其实正给了我们一个可乘之机,徒儿准备以彼之矛刺彼之盾,利用他酷好虚名之病,叫他哭笑不得。”   接着,便详细地说出了他的办法。   大家听了,无不点头称赞。   接着,史莒又拜托神偷向如九如去到“梵净山庄”,暗中推波逐浪,怂恿九头太岁钟竞年在为史威助长声威的美名之下摆设三天擂台,史威落在了史莒算中,竟是茫然无所知,犹自窃窃心喜,说来未免令人可笑。   史莒等人计议已毕,成竹在胸,大家心情一畅,胡姥姥的美酒,就先倒霉了。   第五十七章 胆大心细   贺客盈门的“梵净山庄”门首,这天飘然来了一位面目平凡但体型非常标准,身穿蓝色儒衫的少年公子。   “梵净山庄”真不愧是天下共仰的名庄,对任何来宾都是一样的热诚有礼,并不因这位公子貌不出众,便生出轻视之心。   当时,便有一位身负接待之责的少年人,主动迎上那位少年公子,躬身为礼,笑脸相询道:“请公子见示请帖,以便接待。”   那蓝衫公子使目一闪,神情微怔,心中暗叫一声:“李二哥!”   敢情,那公子认识这接待之人,乃是“梵净山庄”下代人物中颇有微名的李二拐子,当然,现在他不再叫李二拐子了,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做李顺。   来宾微微一怔,似乎给了李顺某方面的启示,只听他轻声地道:“公子要是没有请帖,那也无关紧要,既承公子赏先,看得起敝庄,敝庄甚是感激,但请见示高姓台甫,敝庄同样竭诚欢迎。”   原来,“梵净山庄”处事极力周详,对持有请帖的客人,固然有其适合身份的接待,就是对那些不速之容,也必查明身份,加以安排,以兔失礼。   如果来人身份太低,他们也不会得罪,照样有宾馆可住,有吃有喝,只是把他们分隔开来,免得影响了别人的不便。   那蓝衫公子心神微敛,笑道:“总管现在是更会说话了。”   李顺微瞪道:“公子认得小人?”   那蓝衫公子哈哈笑道:“李二爷,谁要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才怪哩!”   李顺到底是年轻人,被那蓝衫公子说得飘飘然笑道:“公子好说!公子好说!小人替你安排住处去,请公子随我来。”   那蓝衫公子道:“没有请帖的人住什么地方?”   李顺歉疚地道:“没有请帖公子屈就‘黄’字宾馆。”   那蓝衫公子道:“那里人色杂不杂?”   李顺笑道:“这个公子请放心,小的自有安排。”真是人抬人卖了人,那蓝衫公子只随随便便捧了他一句,他就以血性相待那蓝衫公子了。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那蓝衫公子一笑道:“李二爷真是一位血性朋友,多谢了!”话声中,取出一份请帖递给李顺,又道:“李二爷能不按规矩,免惊动旁人么?”   李顺接过那份请帖,双目一直,道:“您!您……”   那蓝衫公子截口道:“在下因年纪太轻,住进‘天’字宾馆,未免自惭形秽,所以想和李二爷打个商量,不要惊动贵上,请让我自行进去如何?”   李顺一脸迷惑地道:“您……您……”   那蓝衫公子又一笑,拦住了他的话头道:“你可是怀疑在下有什么用心?……”讪讪一笑,接道:“我实在没那么厚的面孔,叫人家看了羡慕。”   要知,“天”字宾馆招待的尽是大大有名的江湖耄宿,总共只有一百个号头,那蓝衫公子的请帖虽只是最末一个号码——一OO号,依规矩就得北剑程中和或是九头太岁钟竞年亲自出迎。   那蓝衫公子知道了这个规矩后,真有点暗怪那程四小姐大而化之,不分轻重,没有想到可能有这尴尬的处境,害得他非小试牛刀,用点心机不可。   写到这里,各位谅必早就知道这蓝衫公子就是另有用心的史莒了。   能有资格住进“天”字宾馆的贵宾,其来头绝不是一般,在李顺眼中都是不能得罪的人物,何况他又是这样的和气,所说的话,也不无理由,年轻人大半都有害羞的毛病。   李顺当时心中便有了一个“主随客便”的想头,准备先从权了事,待把他安顿好之后,再暗中报备一声,也就没什么责任了。   于是,他向史莒恭声道:“公子谦虚君子,小的敢不遵命,请随小的前往宾馆吧。”   他陪着史莒几经转折,来到一排‘天“字宾馆之前,指着第五排最后一幢房子,笑道:”公子的居处便是那最后一间,如果公子嫌地势偏僻的话,小人可以禀明庄主,替公子设法更换一间。”   这,当然是一句客气话,够了身份的贵宾,哪能提得出要换位置的话。   史莒若有所愕地明白了程雅珍的用心,敢情,这间房子最方便暗中联络。有些了解之后,史莒当然更没有话说了。   两人到得第一百号房子门首,李顺向屋内招呼道:“倚剑,还不出来迎接公子!”   院门“呀”的一声开了,但现身出来的却是一张宜喜宜嗔的如花秀脸。   史莒剑眉一皱,心道:“四丫头未免太胡来了,如果真的和他合作捣乱,要不坏事,真是只有天知道。”   李顺见了那张美人脸,更是一怔,道:“玉燕姑娘!是你!”   玉燕侧身相让,道:“你奇怪是不是?有话进来再说如何?”   李顺微一犹豫,史莒已是举步而入,李顺没奈何只好也跟了进去。   背后院门关上了,那相碰的声音,只震得李顺心头好不纳闷。   入得精巧的客厅,迎面便见侍童倚剑靠在一张椅子上,垂首及胸,分明是被玉燕点住了穴道。   李顺浓眉一皱道:“玉燕姑娘,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玉燕笑着道:“谁和你开玩笑来着!”   李顺愕然道:“你不是开玩笑?‘’玉燕神色一怔,道:”老实告诉你,这是四小姐的主意,你看着办吧!“这倒好,直言无忌,谅你李顺也没那大的胆子敢说半个”不”   字。   李顺“嘿!嘿!”干笑了两声,头皮立时发麻起来。   任何事情有了四小姐的份,没有麻烦,也得担上几分心。   玉燕满不在乎地一指史宫,道:“二拐子,你道施公子的请帖是谁发的?”   李顺这几年来在“梵净山庄”外堂部分,总算混得不错,多少有点身份,可是对内堂的丫环侍女们,却没有他叫字号的余地。   尤其在四小姐贴身丫环面前,似乎比庄主身边的人还难应付,非加倍小心不可。   玉燕姑娘话里有因,李顺暗暗嘀咕道:“那样的小姐,就有这样的丫头,真是碰在一块儿了,活该我这次倒霉。”   李顺心口不一地笑道:“当然是庄主与史公子商量着发的了。”   玉燕冷笑道:“你们眼睛里就只知道有史公子,难道四小姐就不能作主?”   李顺嘻嘻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玉燕道:“记着施公子是我们四小姐的客人,但只有你知我知,不准再有其他的人知道,你懂么?”   李顺惶惶不安地道:“懂是懂了…”   玉燕姑娘道:“懂了就好,拿来!”   一只柔弱无骨,玉润珠圆的柔荑,仰到了李顺面前。   李顺一愕道:“拿什么?”   玉燕姑娘笑靥展开道:“施公子的请帖呀!”   李顺一阵犹豫道:“请帖我还没有送去登记哩!”   玉燕姑娘道:“不用登记了!”说得好轻松。   李顺眉头深锁道:“如要被查出来了?”   玉燕姑娘道:“一切有四小姐承担!”接着,面孔一板道:“要是问题出在你身上,你就得小心了。”   以四小姐的脾气,谁不知道她敢作敢当,不会亏待人,可是若是惹毛了她,庄主的十成好感,也抵不了她一分恶感,庄主掩护得一时,掩护不了永远,她总有法子治得你哭笑不得。   李顺真不敢不听话,取出请帖递给玉燕道:“玉燕姑娘,你们可不要坑我啊!”   玉燕收好请帖,笑道:“你要是怕事,尽可向钟总管告四小姐一状。”   李顺苦脸道:“谁有那个胆子。”   玉燕道:“要不,你就少罗嗦,将来四小姐不会亏待你。”   李顺叹道:“我的责任实在太大了。”   玉燕姑娘道:“再大的责任,你也只有认命了。”接着,玉面一正道:“倚剑什么都不知道,我走之后,你借词把他调走,另派小平儿来供施公子使唤,以后就没你的事了。”   李顺诺诺道:“是!是!”   玉燕姑娘转身向史莒一福道:“如果招待不周,请公子多多原谅,要有什么事小女子会随时前来奉告。”   言罢,刮起一阵香风,走得不见了影子。   李顺目送玉燕姑娘消失后,呆立有顷,忽然蚕眉一扬道:“施公子,小人心中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史莒笑道:“李管事有话但请直言,在下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李顺冷冷地道:“不敢高攀!小人只想请施公子见告和我们四小姐结交的经过?”   史莒笑道:“贵管事是不相信本公子?抑或怀疑你们四小姐?”   李顺道:“都不是,但小人责无旁贷,不能不把事情弄清楚。”   史莒道:“刚才贵管事敢情忘了自己职责了。”   李顺剔盾道:“公子可是认为小人真的怕了玉燕姑娘?”   史莒道:“贵管事当然不会怕她,只是,只是你这话在她背后说的。”   李顺怒笑道:“公子,你未免看错人了,尽管梵净山庄之人,人人畏忌四小姐,但小人却是无惧于她,因为小人原就不想再在‘梵净山庄’待下去了。”   人到无求品自高,这是千古不移的至理,足为李顺不怕程四小姐的理由。   史莒当然也明白李顺说的不是假话,但他却含有深意地进逼他道:“你既然要走了,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李顺道:“但是,现在我还是梵净山庄之人。”   史莒哈哈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招惹你们四小姐!”   李顺被气得微颤道:“对人是一个问题,对事又是一个问题,公子认为小人该与她呕气呢?还是正视问题的重心?!”   事实确然如此,当面与王燕闹翻了,自己虽可就此求去,但要查出真像,那就更难了,说不定被四小姐倒打一耙,反而误事。   史莒仰首观看窗外天色,满脸不屑地道:“所以你认为本公子可欺了?哼!”   李顺道:“小人不敢无礼,只是请求而已,如果公子认为小人身份低微,不足与谈,小人不再打扰了。”   礼貌周全地躬身退步而出。   史莒轻喝道:“李管事请缓走一步,本公子还有话说!”   李顺上步道:“公子有何吩咐?”   史莒道:“贵管事真要干涉本公子的私事?’”   李顺道:“小人不能视若无睹,有亏职守。”   史莒冷然道:“好吧,本公子告诉你一条明道,贵庄二娘蓝夫人对本公子的认识尤胜你们四小姐千百倍,其对本公子身世之清楚,甚至超过本公子自己,贵管事尽可去请示二夫人。”   李顺一怔,半天才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史莒瞧着李顺的背影,微微一笑,拍开了倚剑穴道。   小童倚剑人一回醒,眼睛尚未睁开,便着急地嚷道:“玉燕姑娘,你饶了剑儿吧!”   史莒笑道:“谁是王燕姑娘?大白天你在做什么梦?”   小童倚剑一震,睁开眼睛,见眼前站着一位公子,大惊之下结结巴巴道:“公子!公子!剑儿不是有意失礼,是……是……”念头一转,想起玉燕的厉害,哪敢再提她的名姓,一时又想不出别的话题塞,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道红,接话不下去了。   史莒笑着拍了他肩头一下,道:“昨天没有睡好,倦了是不是?”   倚剑也乖巧得很,连忙道:“是,倒惹公子见笑了。”接着一躬身道:“小子名叫倚剑,公子可以叫我剑儿,您先坐坐,剑儿替您准备茶水去!”一溜烟跑出去了。   史莒轻声吁了一口长气坐下来,检讨着刚才应何的得失,不由得一笑。道:“这丫头的胆子真也太大了,要不是我知己知彼,今天这头一关,就有笑话好看了。”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入门而止。   接着,便听九头太岁钟竞年在门外敞声大笑道:“施公子,老朽一时分身不开,未能亲迎,罪甚!罪甚!”   随着,人已话声进了庭院。   果然,李顺毫不循私报与九头大岁钟竞年知道了。   这一切,都在史莒意料之中,他成竹在胸,起座抱拳道:“秋姨原不欲晚辈替她丢人现眼,只怪四妹粗心大意,欲盖弥弯,结果还是惊动了老前辈,事非得已,还请老前辈见谅晚辈未曾超前问候之罪。”   摊牌了,他是二夫人的亲戚。   不信!你们尽可当面问二夫人,但别忘了,她是不愿我这穷亲戚替她丢人现眼的。   俗话说:“皇帝老子也有三家穷亲戚!”瓜棚搭柳,扯来扯去,“亲戚”的帐难算得很,你们要是过去没有听说过,那也不足为怪,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了。   史莒说话的态度不但自然,似乎还隐含着三分不忿不服的抱怨,抱怨这位秋姨没把他当亲戚看待,接他到内院去。   这是二夫人的隐私,隐私当然不愿人知道,除非你存心和自己过不去,高兴看白眼,否则这件事少管为妙。   尤其这位二夫人,权倾内外脾气又怪,火了,谁的胡子都刮。   再则,二夫人原就是主人,主人高兴怎样,还不就怎样。   这一手,还真把老江湖的九头太岁钟竞年唬住了。   这一手,也只有史莒看得准,要非熟知二夫人和九头太岁钟竟年的性格,谁也没有这大的胆。   胆大心细,履险如夷!   九头太岁钟竞年发出一串哈哈朗笑,道:“少侠请莫生气,老扶就是奉了令姨之命特来致歉的,她近日事忙,不克亲自接待少侠,请少侠多多见谅。”   史莒也笑了,他是乐得笑了,但口中却毫不饶人地道:“小子无知,如有言语失当之处,也请老前辈包涵。”   九头太岁钟竞年赔着笑了一阵,忽然眉头一皱,叫了一声:“李顺!”   第五十八章 君子之交   躲在门边的李顺一震,应声上前道:“总管有何吩咐?”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王燕要你把小平儿调来你办了没有?”   李顺道:“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点头道:“很好!”语声一顿,接着吩咐道:“施少侠这里,除了小平儿之外尽量少叫别人来打扰,小平儿办不了的事,你就亲自替少侠办!”   李顺道:“是!小的遵命!”   九头太岁钟竞年抱拳向史莒一拱,含笑道:“少侠有什么事,不用客气,尽可吩咐李管事替你去办,你们多谈谈,老朽告罪少赔了。”   匆匆告辞而去。   李顺这时也心地释然,歉笑道:“小人无知冒犯,请公子勿罪?”   史莒笑道:“我说的话如何!钟老儿又能把我怎样!”   李顺苦笑道:“那是小人疑心生暗鬼,少侠不用取笑了。”   史莒道:“你没有看错,可是钟老儿比你世故,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所以他上当了。”   李顺一愕道:“你说什么?”   史莒道:“本公子与贵庄二夫人攀不上亲戚关系!”   李顺大震道:“你……你……为什么要说了出来!”身形上锁已是到了门口。   史莒声音一变道:“二拐哥不要怕,小弟并无杀人灭口之意。”   李顺一愣,疑讶道:“你!到底是谁?”史莒道:“小弟史莒!”   李顺一下子呆住了,久久方又道:“你真是莒兄弟?”   听他声音是有些像了,只是这像貌使人不能无疑。   史莒揭下人皮面具一晃,道:“你再看看!”迅急又戴了回去。   李顺身形微颤,激动地向史宫抢过来,急行了四步,忽然身形一缓,最后停了下来,冷冷地道:“莒兄弟你来做什么?”   以他冷漠的态度看来,能叫上一声“莒兄弟”,算得是很念旧的了。   史莒见他的反应如此不正常,剑眉一攒,暗忖道:奇怪!他这算是什么态度?冷冷热热地,矛盾得很。   念动之间在答话时间上,未免显得犹豫,犹豫的态度,最使人猜忌,李顺更是冷笑出声道:“人性向上,水向低,你昔日逃出‘梵净山庄’之时,我不仅同情你,而且也很敬佩你,但今天,我不愿再有你这种朋友了。”   史莒听出话里有因,不急不躁地一笑道:“二拐哥,你当年暗中维护之情,小弟无时无刻不在念中,所以,这次一入‘梵净山庄’来……”   李顺摇手截口道:“我没有帮你什么忙,用不着你放在心上,更希望你不要无中生有,叫我在‘梵净山庄’见不得人!”   这话等于是说:“你不要想借此利用我了。”   史莒轻轻一叹道:“二拐哥,你这样误会我,不知从何说起。”   李顺“哼!哼厂门笑道:”眼见为真之事,还能说是误会么?”   史莒苦笑道:“你是说我刚才的行为……唉!……”话到口边,心念又转,觉得随机应变的隐衷,实在无从解说,于是,一叹而止。   李顺又哼了一声,道:“你实话说了吧!”接着脸色更形疾厉地道:“最不该的是,你不该玩弄四小姐的感情。有失光明正大。甚于卑鄙无耻!”   史莒剑眉一飞,双目之中光芒陡蹙,哈哈两声,充满了恼怒的意味。   李顺以为史莒被他说中隐密,恼羞成怒,不由暗生警觉,晃身退了几步,提功运劲,预算随时抽身之计。   史莒的功力,四年之前他就见过了,自知难以匹敌,他还想留下命来,戳穿史莒的阴谋。   史莒睹状之下,知道自己一时失态,吓着了李顺,神威一敛,笑道:“二拐哥你这话不怕冤枉了我么?”   李顺微怔道:“冤枉了你?”   史莒道:“二拐哥,你也不想想,凭我这张面子孔,够玩弄四小姐的资格么?”   李顺道:“你难道没有利用你的本来面目?”   史莒道:“四小姐刁蛮难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她能没有顾忌?”   李顺双眉一蹙,道:“这个我就不懂了。”所谓“不懂”,其实他原来的看法已被史莒摇动了。   史莒那张原面孔,在女孩子面前,当然极富吸引力,但他乃是“梵净山庄”的叛徒,用以对付四小姐说来确有不便。   史莒轻轻一叹道:“说来也许你不信,小弟这次与四小姐合作,与其说是主动不如说是被动来得实在。”   李顺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一面之词,不过你可以说来听听。”   要真不相信或没有准备相信的意图,何必听人家的胡说八道,李顺这时的心里显然有了矛盾。   史莒笑了笑,暗中吁了一口气,道:“二拐哥,你知不知道四小姐很不满意‘梵净山庄’的现实?”   李顺暗忖道:“我自己就是不满现实的人,四小姐的不满,自然有此可能。”他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却故意别扭地道:“她有什么不满意,‘梵净山庄’谁不让她三分?”   史莒道:“不见得吧!”   李顺道:“你离庄四五年,难道还会有我清楚?”   史莒道:“这是四小姐亲口对我说的,自然错不了。”接着声音一提,道:“梵净山庄有了一位天之骄子史威,以四小姐的脾气,她要服了,她也不能算是四小姐了。”   李顺眼帘低垂,落在自己脚尖上,他不能再强嘴了。   史莒一句接着一句地道:“说老实话,四小姐正在外面物色捣乱的人,她选中了小弟,这就是我被请进来的实情,你信不信?”   四小姐胆大妄为,莫说只捣乱,就是更大的事她也做得出来,如说不相信,那是违背良心。   不过他却又有话说了:“‘梵净山庄’收容你十四五年,对你可说不薄,你离开‘梵净山庄’也就罢了,纵是四小姐错看了你,你也不该恩将仇报,来捣‘梵净山庄’的乱。”   提起恩将仇报,史莒忍不住恼火地冷笑道:“二拐哥,你别忘了,小弟母子当初并非卖身为奴,家母在‘梵净山庄’为佣十四五年,全凭劳力换饭吃,可没沾程家一分一毫的光。”   事实确是这样,史莒母子离开“梵净山庄”之后,他李顺就是被派往他们母子住所的人,当时便发现有二十两黄金,四十两白银,包得好好地放在桌上,这是他们份内的工资,都未带走,够光明磊落的了。   提起往事,李顺不由想起史莒母子种种好处,由那好的印象,联想到眼前的史莒,只见他百般隐忍,似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当下心肠一软,深深一叹,道:“话虽是这样说,但十四五年相处之情,总应该还有吧!”   史莒道:“照说,小弟与程家不但没有相处之情,而且恨重如山……”   李顺急口道:“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   史莒道:“二拐哥,小弟不是有意瞒你,你还是暂时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对你有害无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目前我不会向程家寻仇。”   李顺一脸迷惑之色,对史莒的话将信将疑。   史莒接道:“小弟报仇之时,必叫天下英雄有目共睹,程中和哑口无言,自认不冤不屈。”   李顺瞧了史莒一眼,微微一叹,没有答话。   史莒道:“二拐哥,你可是不相信小弟的话?”   李顺淡谈一笑,道:“如说我完全不相信你的话,那是侮辱了你,如说我真相信了你的话,又未免大自欺了。”话声顿了一顿,又道:“你既然没有此时寻仇之意,那就更不该与四小姐同流了。”   史莒道:“小弟不来,四小姐不会请别人么?”   李顺道:“要是我就宁愿她另请别人,也不做那损人利己之事。”史莒道:“要是让她请了别人,这个祸就闯大了。”   李顺讶然道:“这话怎样说?她能闯多大的祸?”   史莒道:“四小姐的目的是想把史威轰出‘梵净山庄’去,手段也很简单,只叫他在加冠礼时丢一个大人,而无颜再待在‘梵净山庄’,但据我的看法,其影响之大足以导致南北武林的分裂,你说这个祸大不大?”   李顺道:“你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史莒道:“她请了我等于没有人帮忙,到时候她只有干着急,睁眼看着时机错过,而无可奈何。”   李顺忽然哈哈大笑道:“坐山观虎斗,岂不正遂了你的心愿,你这话只怕有些言不由衷。”   史莒道:“实在说,我无惜于‘梵净山庄’与史威遭到不幸,也巴不得程中和因此大失人心,以达到我报仇的目的,可是目前浩劫将兴,由不得小弟只顾私仇,而忘大义。”   李顺道:“目前江湖之上虽谈不上风平浪静,但并无可资危言江湖的巨奸大恶,浩劫将兴之语从何说起,你不要危言耸听了。”   史莒只好将“紫府神君”将进犯中原之事告知李顺。   李顺猛震道:“此事当真?”   史莒道:“如有虚言天厌之!”   正道武林之中,名誉重子生命,而誓言就是把全部名誉当作了担保,如今史莒发了重誓,李顺对史莒纵有猜忌之心,也不得不暂时相信他的话了。   何况,李顺与史莒原就极为投契,只因四五年不见,初次见面又被他戏弄了一下,同时在忠心卫主的情形之下,自是颇有戒心。   但现在把话说开来,李顺不但恢复了对史莒的信任,而且,肃然起敬,握住史莒双手,颤声道:“莒兄弟,我真惭愧,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表示我对你的歉意。”   史莒笑道:“二拐哥盛情心领,暂时有四小姐掩护,不劳你费心了。”   李顺道:“你可是还生我的气,我这个人虽固执,但极重是非是非当前,牺牲一切,在所不借,你不是不知道的。”   史莒道:“小弟要不知道你的脾气,我就不会对你表明身份了,实在说,小弟这次的事你帮不上忙。”   李顺笑道:“你要不表露身份,你以为我会死心么!”   史莒也笑道:“我因怕你吃四小姐的亏,所以不得不向你表白身份。”   李顺突然注目道:“你明知我会去找钟总管,你却不制止我,莫非。。…。莫非你是有意替我消除责任!”   史莒道:“你把小弟接了进来,小弟总不能害你呀!”   李顺朗爽笑道:“早知如此,我偏不去找钟总管,叫你伤伤脑筋”   史莒也哈哈笑道:“小弟要不深知你的为人,我敢这样对你么?”   这话虽是说笑之言,但却把他对李顺历久不变的信心表露无余。   相对的,李顺却是听得不胜其惭愧地道:“莒兄弟,以后纵有任何变化,我也不会对你再生猜忌之心了。”   两人四掌一合,友情洋溢的脸上笑开了花……   史莒和李顺谈了一些闲话,但始终避开自己的事不和李顺深谈,他这样做,并不是看不起李顺,而是因为李顺此人容易激动,知道得多了,反易招祸,他实有不得不隐瞒的苦心。   正当他们谈得高兴之际,史莒忽然道:“有人来了!”   李顺一倾耳,听了半天,才听到一阵脚步之声由远而近,来到了门外。   他惊佩地瞧了史莒一眼,退开了几步。   一阵香风吹来,玉燕姑娘翩然而入。   第五十九章 攻心为上   玉燕姑娘一跟瞧见李顺,柳眉一扬,道:“二拐子,人贵识趣和通权达变,你在这里和施少使罗嗦什么?”   李顺在一切事实了然于胸之后,已能心平气和,他向玉燕姑娘一笑,道:“玉燕姑娘,你先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来麻烦施公子的。”   玉燕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史莒。   史莒对着她的目光,一笑道:“李管事是本公子请他来的。”   王燕姑娘脸色稍霁道:“公子对他还有什么吩咐?”   史莒道:“没有了。”   王燕姑娘转向李顺道:“你还要我请么?”   李顺呵腰退步道:“是!是!公子放心,小的这就替你办事去。”三步两脚逃之夭夭了。   玉燕姑娘瞧着李顺的背影,一撇嘴道:“公子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办吩咐婢子就是,最好少招惹这小子。”   史莒道:“姑娘放心,谅他在我手中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玉燕道:“公子既是应邀而来,请以小姐之事为重,能不动声色最好,这样才不致被人注意,出奇得手。”   史莒笑道:“姑娘怎样一下子变得小心了。”   王燕站娘轻轻一叹,道:“现在我们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的了。”   史莒剑眉一轩,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利的迹象?”   王燕黛眉深锁地道:“我们小姐自己有了麻烦。”   史莒道:“谁敢招惹你们小姐?”   王燕姑娘忽然掩饰地一笑道:“当然没有人敢招惹她,是她自己在找自己的麻烦哩!”   话声甫落,忽然扭头向门口厉喝道:“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门外走进来的李顺苦笑道:“玉燕姑娘你不能怪我……”   门外一声朗笑接着道:“施公子侠驾光临,小弟茫然不知,有失迎近,不恭之至,特来请罪,尚望准予入见。”话声震得门面一阵颤动。   玉燕姑娘与李顺都觉得压力大得出奇,耳鼓刺病,难以忍受,一当时,两人头上都见了汗水。“’来人显然有意在卖弄功力,暗含示威。   玉燕姑娘瞪了李顺一眼,咬牙道:“二拐子你等着瞧吧!”   来人就在外面,情势上己不容李顺分辩,他向史莒摇头一叹,道:“外面史公子来看公子了!”   史莒向他点头一笑,表示了他对他的信心坚定不移,人却移步向门口迎去。   史莒移步之间,便决定了对付史威的态度,他在卑躬曲膝与倔傲粗暴之间,采取了后者作为掩饰。   因为,卑躬屈膝之事,在他说来虽是从权表演性质,亦不屑为之,何况卑躬曲膝的阴影之下,虽易讨人寻欢,但也令人多疑,尤其面对这位大阴谋家颇有弄巧成拙之虑。   只有倔傲粗暴,不但可以说明他不得闪电娘娘欢心的理由,而且,更可使人把他误认为缺少头脑的人,而疏忽了对他的注意。   史莒脚步踏得重重的,迎着史威上下一打量,怒气冲冲地道:“迎接本公子!哼!少说那些漂亮话了,你们先想一想,把我安顿在这里,算是什么,大公子,你是高枝头上的凤凰,小乌鸦不敢高攀,你请回吧!”   横身挡在门口,竟不让史威进屋。   史威一征,脸上神色连变,忽然哈哈大笑道:“施兄,你可是对令姨有了误会?”   史莒翘着鼻子道:“难道老子只有资格住在这里?”   史威笑嘻嘻地道:“’天’字号宾馆,乃是接待各大门派与前辈英雄之处,令姨把你接待在此,自无轻视之意。”   史莒粗声道:“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   史威一愣,接着‘啊!“了一声道:”兄台敢情是认为令姨未把你当作亲戚看待,接入内院?“   史莒道:“难道不该?”   史威脸上笑容更盛地道:“内院地方太小,你要体谅她的困难。”   史莒哼声道:“我和你有什么不同,你只是我姨父盟弟的儿子,我也是我姨妈的内戚,身份一点不低于你,你可以大权在握,我却连内院都不能进去,天下哪有这个理!谁不知道,她根本就看不起我这穷亲戚。”   史威见史莒横蛮不可理喻,暗忖道:“这家伙少受教育,言语粗鲁,这种亲戚也实在是丢人,怪不得蓝纫秋不愿堂堂正正地接待他。”当时疑念尽去,哈哈朗笑道:“兄台说得是,在下就去告知令姨,请她把兄台请到内院去住可好?”   史莒赌气道:“我人穷志不短,她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哩!   要不是我父亲再三吩咐多多忍耐,我不指着她鼻子骂她一个狗血喷头才怪,现在再来请我,只怕已经请不动了。“   史威呵腰道:“台端不要生气,台端不要生气,小弟就此告辞,替你把令姨请来,向你陪礼道歉!”言罢扭头就走。   李顺晃身追上史威道:“公子,你真要去请二夫人?”他真有点担心。   史威哈哈笑道:“你不怕挨骂,你去请吧!”他何等聪明,怎会去找这种麻烦与没趣。   李顺一怔,道:“公子不去告与夫人知道?”   史威拍拍李顺肩头道:“夫人并不以那位施公子为荣,有些事情你要学会察情观势,才不致招人讨嫌。”   史威在“梵净山庄”对上对下无不和颜悦色,令人可敬可亲,这种亲切的小手法像魔术一样,确为他争取到了不少朋友。   李顺原也被他那一拍,拍得心中大为舒畅,但听到了他那言论之后,又不由心中一凉,觉得他和史莒比起来毕竟不同,给人心里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   李顺皱了一下眉头,道:“这种客人叫小的如何接待是好?”   史威道:“顺着他的性子,他要什么给什么,这是对付这种人的唯一法宝。”   李顺连声诺诺,谢过史威的指教,跑回史莒屋中。   这时,玉燕姑娘正在愁眉苦脸,急得不得了,连声责怪史莒不是发了神经,就是有意捣蛋,埋怨不已。   李顺这一跑回来,便成了她泄忿的对象,只听她一声娇叱:“好小子,姑娘今天就收拾了你,看你找谁申冤去!”   话声未落,人已猛的向李顺扑至。   她真是恨死了李顺,掌上提足了十成真力。   李顺惊讶道:“姑娘有话好说,这不能怪我!”   话声中,晃身急让,却是不敢还手。   真看不出这王燕姑娘手下竟比李顺高出不少,一闪便到了李顺面前,一声轻笑,道:   “不能怪你,那该怪我们瞎了眼睛。”玉手一挥,已是印上了李顺的“背心穴”上,只见她银牙一咬,玉掌一登,发出了小天星掌力。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燕但觉玉腕一麻,掌力一泄,李顺已是冲前三尺,丝毫没有尚着。   王燕柳眉一扬,晃身进步,左掌在举,要不杀了李顺,不但这口气咽不下去,而这误事的责任,她也无法向四小姐交待。   所以,她狠心非下杀手不可。   她掌力发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嘭!”的一声,掌力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动也未动。   反而是她被一股柔和弹力,震得倒退了五步。   她摇头定睛望去,这才看清那人原来竟是施公子。   她急得跺着莲足道:“你这人真是不知轻重,看起来倒蛮有英雄气概,却原来还比不上我们妇人女子有决断,这种人你救他做什么?”   史莒笑道:“我不能眼看着你妄杀无辜。”   玉燕气得花容变色道:“无辜!你难道没有看史公子就是他叫来的!”   史莒道:“李管事陪史公子一同而来,不能说就是他叫史威公子来的。”   玉燕道:“那也不见得不是他叫来的。”   史莒道:“所以,我们最好先问问他。”   玉燕碍于史官横身在她与李顺之间,要不听史莒的话也不可能,再者,经此一阻,那股无名之火,也消了不少,她心是软了,外表看来还是凶霸霸的,怒冲冲的,朝指着李顺叱道:“听到了没有,有话就快说。”   李顺惊魂甫定,苦笑道:“我是路上遇见史威公子的,史威公子叫我回来,我能不回来么?”   玉燕道:“他怎知施公子到来的事?不是你说的才有鬼!”   李顺道:“史威公子如何知道施公子到来的事,我不得而知,但他问了我一些话,我却据实对他说了。”   玉燕道:“他问了你一些什么话?”   李顺道:“他问我施公子是谁请进来的?我告诉他是四小姐发的请帖,他又问施公子和四小姐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他施公子是夫人的姨侄。”   玉燕大惊道:“夫人的姨侄?你简直在信口开河,莫名其炒。”   史莒笑道:“玉燕姑娘,信口开河的倒不是李管事,而是本人。’玉燕瞪目道:”你怎可以这样胡说,这话传到夫人耳中还了得。“史莒道:“刚才钟总管来过了,你又不在,我不这样搪塞他,怎能把他打发走?”   玉燕急得团团转道:“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钟总管知道了,还不等于全庄都知道了,怪不得史威公子找来了。”   言罢,柳腰一拧,又“呸!”了一声,晃身急向门外奔去。   史莒移步阻住她道:“王燕姑娘去哪里?”   玉燕怒道:“哪里去?不找四小姐想办法,你活得了?”   李顺横插一句道:“你要不找四小姐还好,这一找麻烦便多了!”   玉燕姑娘横目道:“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谁要你多嘴?”   李顺道:“我说的原是实话。   王燕道:“你除了知道卖友求荣外知道什么?”   李顺道:“王燕姑娘,你也不想想,我刚才陪史威公子来此之后,能不怕你们疑心我?   我还跑回来找死不成!”   玉燕原也是冰雪般聪明的姑娘,一听李倾的话不无理由,只是恼羞成怒,拉不下脸来,“哼!”声道:“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李顺轻轻一叹,道:“玉燕姑娘,我和你都是一起在‘梵净山庄’长大的,谁不知道四小姐的脾气,何况,此事还是夫人背后主持的,我真能不知轻重么?我难道看不出这件事闹开了,原就没有什么大了不起,就是庄主也不能说夫人不对,所以我也不愿把自己的失职宣扬开来,自讨没趣。”一顿,缓了一缓,吸了一口气,接道:“所以,史威公子叫我回来,我就提心吊胆,想不到史公子见到施公子之后,知道了施公子是夫人的姨侄,便也一笑了之,不想再提起此事了。”   玉燕姑娘惊喜道:“真的?”   李顺道:“自然是真的,我因自己不放心,问他是不是要禀明夫人,他还教我识趣不要多事哩!”   玉燕道:“你回来可是想把此事告诉我?”   李顺道:“姑娘圣明,以后还望姑娘在四小姐面前美言两句,我也不记恨你刚才差一点要了我的命的事了。”   玉燕姑娘白了他一眼道:“你敢怪我,谁叫你鬼鬼祟祟的……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李顺望了史莒一眼,向他们两人一拱手,告退而去。   玉燕姑娘等李顺走出之后,轻声道:“施公子,你看这李顺的话可不可靠?”   史莒道:“不可靠你又能怎样?”   玉燕道:“自然是把他杀了。”   史莒摇头道:“杀了他,反倒坐实了我们别有用心了,其实你也未免太紧张,如今我们尚未动手,一切无凭无据,就算被他们发现我来历不明,有四小姐出来打一个圆场,还不什么事都没有了,难道庄主真能立我什么大罪不成?”   玉燕姑娘道:“可是四小姐的图谋不也落了空了?”   史莒道:“四小姐反正是游戏性质,又何必太认真。”   王燕姑娘黛眉深锁道:“现在不再仅是游戏性质了。”   史莒一怔道:“不是明明说好了的么,我们只给史威公子一个难看!”   玉燕道:“现在情形变了,我们非把史威那小子逼出‘梵净庄’不可了。”   史莒道:“就为了刚才的事?”   玉燕道:“另外的原因。”   史莒道:“什么原因?”   玉燕摇头道:“这个我不能说。”   史莒道:“我希望你们能待我以诚。”   玉燕道:“我实在不能说。”   史莒微怒道:“对不起,你们的忙我也不能帮了"玉燕顿脚道:”你敢半途缩脚!“史莒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你们不相信我,可怪不得我。”   “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程四小姐程雅珍带着莺姑娘急步走了进来。   第六十章 各出奇谋   史莒笑道:“四小姐来了正好,在下可以向四小姐当面请教了。”   程雅珍“晤!”了一声,爱理不理的走到上首南面坐下,只问玉燕道:“事情说得怎样了?”   玉燕道:“婢子刚刚谈起,小姐你就来了。”   程雅珍道:“你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吧?”   玉燕道:“小姐错怪婢子了,最初是李顺在这里,当婢子把李顺喝走,和施公子没谈上几句话,李顺那可恶的东酉又把那史威引来了,所以,婢子一直就没有机会与施公子正式谈话。”这时,当然要先告李顺一状。   程雅珍道:“史威那小子如何被你们打发走的?”   “是施公子把他轰走的!”接着,便绘声绘色地说出史莒唬走史威的经过。   程雅珍望了史莒一眼道:“你很会应变!”   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一派老气横秋,令人看不出她是欣赏抑或讽刺。   史莒偏不让她占丝毫上风,淡淡地道:“多承夸奖!”   程雅珍横了史莒一眼,不甘服输地道:“你们和史威闹了半天,可知是谁把他引来的?”   史莒含笑不答。   玉燕道:“要不是李顺,就是钟总管!”   程雅珍扬起眉儿摇首道:“不是他们两人。”   史莒依然不作声。   玉燕忍不住问道:“那是谁?”   程雅珍用眼角余光一瞥史莒,见他脸上毫无惊容,就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气得她娇叱一声,道:“笨东西你就不会用一点脑筋!”   玉燕苦着嘴脸道:“这叫婢子从何想起呀?”   金莺笑道:“就那么几个人见过施公子,你算也该算出来。”   玉燕一经提示,恍然大悟道:“一定是倚剑了?”接着又迷惑道:“你们是怎样知道的?”   金莺道:“该那小子倒霉,被我暗中窥破了。”   玉燕忧心忡忡道:“知道的人这样多,这却如何是好?”   程雅珍冷冷地道:“有施大侠这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你还紧张什么?”   她从小娇生惯养,高傲成性,虽看出史莒这人大有才干,是极好的帮手,但总觉史莒那不假词色的冷漠态度,就像是专门看不起她似的,使她忍不下这口屈辱气,非争回一点颜面不可。   可是,她始终占不到上风,心里服了,口里却总是冷言冷语。   史莒和她一起长大,深知她本性不坏,只是被宠坏了脾气,是以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行我素地笑道:“四小姐,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程雅珍道:“看样子你是非把我逼疯不可!”眼眶一红,耸了一耸瑶鼻,硬把满脸委曲忍了下去坚强的一扬头,又道:“你这人未免太不讲道义了,事到临头你好像又不愿帮忙了,哼!你要得寸进尺,惹恼了我,莫怪我豁开去,先整治了你再说。”   史莒剑眉微皱道:“四小姐你讲不讲理?”   程雅珍恼怒道:“哦怎样不讲理,我要不讲理,会容得你这样张狂,反客为主。”   史莒道:“你讲理就好,我现在和你讲理吧!”一顿,接道:“玉燕姑娘告诉我,你要变更原订计划,我问她原因她不肯说,我当然有理由拒绝,我责任加重了,危险性加大了,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替你冒太大的险。”   程雅珍愤愤地道:“你不做事,我请你来吃饭?”   史莒道:“不是我不做事,是你自己要改变原订计划!”   程雅珍道:“原来的计划行不通了,你难道非一成不变不可。”   史莒深沉一叹道:“我一条命交给你了,小姐,你总不能叫我死得糊里糊涂吧!”   史莒看出程雅珍这时发了拗性子,马上改变了对付手法。   程雅珍生来就是服软不服硬的脾气,只因史莒的气势把她逼急了,所以再也不稍让步。   这时史莒态度一软,她自以为出了一口气,也就语气一缓道:“可是这话我说不出口。”   史莒道:“小姐是聪明人,当知以诚交友的道理。”   程雅珍望了望金鸳,又望了望玉燕,轻轻一叹,低下了螓首。   史莒这下可纳闷了,想不出什么事情能使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小姐,如此畏畏缩缩。   金莺向史莒打了一个眼色,转身向另一间房中走去。   史莒正要跟了过去,却忽见程雅珍螓首一扬,呼道:“金莺回来!”   金莺久随程雅珍,看出程雅珍如今心中已是愿与史莒开诚一谈,只因羞于出口,故才低下了悼首,她原想把史莒约出去代程雅珍说出实情,却不料程雅珍又把她叫住了。   她走回程雅珍身前,低声道:“小姐,好强也不能和自己赌气啊!”   程雅珍扬眉道:“你说什么?”   金莺道:“婢子觉得施少侠值得信赖。”   程雅珍道:“你知道我这时心中的想法?”   金莺一怔,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程雅珍话声一扬道:“你们四小姐几时有话不敢自己说出来的?”   好倔强的性子!   金莺吁了一口气,退回程雅珍身后。   程雅珍转向史莒正色道:“‘疾不忌医’,我现在就把你当作治病的良医,希望施少侠不要笑我。”   史莒神色一肃道:“小姐如此抬爱,在下敢不竭诚以报。”   程雅珍一叹道:“整个的事情说来只有两句话:”家母有意将我和我三妹雅慧嫁给史威,而我本人非常不愿意。所以,我要把他赶出‘梵净山庄’去,你说,你愿不愿帮人帮到底?“   史莒道:“小姐可是另外有了心上人?”   程雅珍蹙眉有顷,道:“没有。”   史莒道:“我看史少侠文武全才,指日就是南七省武林之首,如此少年英雄,普天之下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位了。”   程雅珍嗤鼻道:“我不希罕他!”   史莒道:“令妹也不喜欢他?”   程雅珍道:“我不知道。”   史莒道:“要是令妹喜欢他哩?”   程雅珍道:“她嫁给他好了!”   史莒道:“你如果把史威赶出了‘梵净山庄’,岂不误了你三妹的终身大事?”   程雅珍一愣道:“这……”   史莒直言道:“你这办法未免太自私,不是上上之策。”   说实在的,史莒为了团结中原武林,以便与“紫府神宫”对抗,不惜把自己血海深仇撇开一边,当然不愿程雅珍误了天下大事。   程雅珍叹道:“这叫我怎样办呢?”   史莒道:“我替你出一个主意如何?”   程雅珍道:“你且说来听听。”不自觉之间,又出现了惯于指挥人的习性。   史莒道:“我要你答应他……”   程雅珍跳起来截口叫道:“答应他,你胡说什么,答应了他,我爸就要在他加冠礼上宣布这桩婚事了。”   史莒道:“小姐,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程雅珍怒目相问道:“希望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史莒道:“在下乃是由衷之言。”   程雅珍道:“你说吧!”   史莒道:“小姐答应下嫁他时,可是要他答应你一个苛刻困难的条件,否则便不依他。   这样你就有话向令尊令堂搪塞了。”   程雅珍道:“你要我提什么条件?”   史莒道:“要他在取得南北武林盟主大位之后,再谈婚嫁之事。”   程雅珍气得花容铁青道:“这是什么条件四五天之后他就是南七省武林之首,只要我爸再把北六省武林大权一交给他,他不就成了南北武林盟主么!混话!你简直有意调侃姑娘!”   史莒正色道:“正因为这条件看来容易,这才瞒得过别人,不致说你无事生非,也免得横生枝节,至于如何阻止他获得南北武林盟主之位,那才是我们今后合作的目标。”话声一顿,加强语气地又问一句道:“你以为如何?”   程雅珍凝思了半天道:“赶他离开‘梵净山庄’与阻止他取得南北武林盟主大位,那一件比较容易?”   史莒道:“以平凡的眼光去看,表面上似乎赶走他要比阻止他接掌南北武林大位容易,但是由于今尊对史威的特别关爱,事实上这比较容易的事,要复杂困难得多。”   程雅珍道:“你把话说得明白些好么?”   史莒道:“虽说赶他离开‘梵净山庄’,只要令尊一点头就可以办到,可是你是知道令尊的为人和脾气的,我问你,你现在心里想的办法,准能使令尊点头么?”   程雅珍呐呐地道:“我……我……不敢说有多大的把握,但是我只有这个办法。”   史莒道:“至于要阻止他接掌南北武林大权,那关系就不尽在令尊身上,固须令尊有成全之心,整个北六省武林朋友的意向尤为重要,人多口杂,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找出一些能影响令尊之人,使令尊有所考虑。”   程雅珍点了一点头,又蹙眉一叹道:“可是家父就要在他加冠礼上宣布这件婚事了,我们纵能阻止他得不到南北武林大权,却不能避免那讨厌的名份!”   史莒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阻止令尊宣布你们婚事的办法,最要紧的是,你找不找得出能影响今尊的人?”   程雅珍一扬头道:“这还不容易得很,我有办法。”   史莒道:“注意,你是切身利害的当事人,可不能明目张胆的出面。”   程雅珍若有所悟地道:“策动我的哥哥弟弟们出面如何?”   史莒笑笑道:“那是你的事,我没有意见了。”   程雅珍态度变得有礼地向史官一点头道:“哆谢你!”   带了金莺与玉燕心情开朗的一阵风般走了。   蓦地,史莒仰头向屋外微微一笑,躬身道:“钟老前辈你也可以出来了!”   “哈哈!佩服!佩服!”   九头太岁钟竞年从一处屋檐之下现身而入。   第六十一章 出其不意   九头太岁钟竞年飘身而下,斜飞入屋,落身史莒面前,虎目之中怒芒闪动,笑声一落,沉声道:“少侠好会做作,要非无意发现四丫头神色有异,动心跟来,得聆高论,老夫几乎被你唬住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史莒神色不变,怡然而笑道:“老前辈认为晚辈是怎样的人?”   九头太岁钟竞年暗惊史莒态度镇静,微微一怔,道:“老夫正希望少侠有以自白。”   史莒道:“晚辈也早有此意。”   九头太岁钟竞年更复一愣,失措道:“你早有此意?”随之,脸色一寒道:“请少侠看清环境,得意之事可一而不可再,你如再图妄逞心机,莫怪老夫言之不早,你就不会再有表白的机会了。”   以他的身份和功力,对付一个年轻人自是举手之劳,在平常情形之下,这倒并非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史莒含笑道:“晚辈一片诚心,要不,老前辈隐身而来时,晚辈尽可喝破老前辈行藏,不让老前辈听到晚辈与四小姐谈的话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暗惊忖道:“此人心机深沉,言词虚实难测,不能再被他唬住了。”转念间,心神三敛,装出不在乎地一笑道:“但愿少侠的诚意,能改变老夫对你的看法!你有什么话,不必拐弯抹角了。”   史莒道:“晚辈要说的话很长,但不便在此相告。”   九头太岁钟竞年哈哈大笑道:“少侠莫非想再施巧计,借机脱身?”   史莒神色不动地道:“晚辈相信贵庄还无人能阻止得了晚辈安全而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虎目一瞪,哼道:“年轻人多半不知天高地厚!”   史莒不想当面露一手,好教这位叔叔认识他的实力,继而眉头一皱,忖道:“如此行为到底有失尊老之礼,还是激他一下吧!”当下笑道:“就如老前辈所说,老前辈敢不敢给晚辈这个机会?”   九头太岁钟竞年他有他的想法,忖道:“刚才听他与四丫头谈话,极尽挑拨能事,看他年纪不大,谅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莫非另有幕后之人主持,如能因此引出那幕后之人,强过留下此人千百万倍。”心意一决,道:“少侠不必用那激将之法,‘梵净山庄’向来不为己甚,少侠认为何处适于谈话,老夫奉陪就是。”他艺高胆大,准备以身试险。   史莒便不多言,一声:“请!”举步向外走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疾行数步,赶上史莒,与他并肩而行,暗暗提功较劲,以防随时之变。   史莒向他露齿一笑,折向梵净后山走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也沉得住气,不再询问。   史莒带着他在梵净山之内,转了一阵,时至黄昏,脚下一紧道:“老前辈,我们得赶一程了。”脚下速度陡增。   九头太岁钟竞年何等老江湖,自然看出史莒是怕他暗中安排追踪之人,是以有心拖延时间,利用夜幕掩护,微微一笑道:“少侠放心,老夫尚不屑于命人追踪。”   史莒也笑道:“晚辈这是为了老前辈好!”   两人在夜幕掩护之下,转出了“梵净山”。   九头太岁钟竞年见他走的方向是松桃,不由问道:“就在松桃?”   史莒点头道:“老前辈想不到吧!”   未了,两人停身在胡姥姥家门口了,史莒向屋内发出了暗号。   九头太岁钟竞年讶然道:“会是胡姥姥家,老夫真是没有想到!”   “钟大总管,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哩!   大门伊呀而开,胡姥姥亲自开门,接上了话。   九头大岁钟竞年一怔,回头向史莒望去。   史莒笑道:“老前辈没有派人追踪,晚辈却是暗中道了消息,约好了老前辈意想不到的几位老朋友与老前辈相见。”躬身一礼,道:“老前辈请!”   九头太岁钟竞年掠目四下里一打量,只见四周寂寂静静,竟似有了布置。   当然,事已至此,他已不能有所示弱,昂然一笑道:“多谢!多谢!”大步而入。   大门嘭然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他的一颗心竟被那关门的声音,震得一跳。   心跳未止,接着又是一愣,他不仅眼睛发直了,而且全身也僵直了。   原来,他这时在大厅日见到大厅上坐着八位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照说这些人都该是“梵净山庄”的上宾才对,却想不到在这里出现,这种不寻常的事,哪能不把他弄糊涂了。   厅上坐着的正是:三九散人文尚义,云里金刚高天云,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不留,神偷向九如和闻非之。   另外还有一位貌似史夫人的中年美妇人。   大厅土静静的,没有一人先说话,一众目光都集中在九头大岁钟竞年身上。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阵迷悯之后,哑然一笑,抱拳为礼道:“各位,这是怎样一回事?”   这话当然不需要回答,只是惊讶的表示而已。   所以,话声一落,大步走到铁胆金钩闻一几座前,躬身为礼,叫了一声:“闻二哥,这几年这……”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摆手截口道:“老五,先拜见过大嫂再说。”   大嫂当然是女人,而厅中除了胡姥姥之外,只有坐在高老支下手的那位貌似史夫人的中年美妇人。   他脑中电闪,立刻意识到这位中年美妇人是谁了,暗中叹了一声道:“这妇人真厉害,看来闻二哥是上了她的当了……”一念未了,又转念忖道:“不对,霓霞仙子黄妙妙的事,罗老哥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也糊涂了?”   目光一转,落到了西令罗骥脸上。   西令罗骥只向他莫测高深地笑了一笑,此外,再无任何表示。   九头太岁钟竟年又回头望着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大嫂?谁的大嫂?”   他自以为知人所不知,哪能盲从铁胆金钩闻一凡。   铁胆金钩闻一凡虎目暴张,震声道:“谁的大嫂!自然是我们兄弟们大家的大嫂!”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叹,道:“闻二哥,你这什么意思?谁不知我们的史大嫂现在‘梵净山庄’!”   铁胆金钩闻一凡厉声道:“谁说‘梵净山庄’的那一位是我们的史大嫂?”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震道:“闻二哥,你当初不是并未提出异议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你几时又听我承认过你们‘梵净山庄’那位的身份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望了望西令罗骥,苦笑道:“罗老哥哥,你怎可不把事情真象向我们闻二哥说个明白。”   西令罗骥道:“我说过了。”   九头大岁钟竞年迷惘地道:“闻二哥不信你的话?”   西令罗骥道:“是我转而相信了你们闻二哥的话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愕然道:“程大哥不是糊涂人呀!不!不!你们这个当可上得大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老五,你现在是‘梵净山庄’的大总管,眼中除程中和之外,便不认得我闻一凡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连连摇手,急口道:“不!不!闻二哥不要误会了小弟,小弟总归是南七省的人呵!”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反而心目中只有程中和。”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程大哥的事情我很清楚,我没有理由盲目反对他。”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你真清楚程中和的人和事?”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如果闻二哥不生气的话,小弟可以说对他的认识要比对你闻二哥还要清楚!”   铁胆金钩闻一凡“嘿!嘿!”笑道:“这样说来,程中和找一个女人出来假冒我们史大嫂,你也是预谋者之一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全身皆颤道:“闻二哥,此话从何说起?”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九头太岁钟竞年虎目含怒,振声道:“闻二哥你得还小弟一个明白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我问你一句话,你我兄弟之间,谁对史大嫂最熟悉?”   九头大岁钟竞年低头沉思有顷道:“自然是闻二哥你和老三老四三个人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程中和对你史大嫂又如何?”   九头太岁钟竞年微震呐呐道:“程大哥和小弟一样,过去都未见过史大嫂之面。”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哼道:“那么我再问你,我指认的史大嫂你不相信,你却相信那从未见过史大嫂一面之人的话,你到底居心何在?岂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九头太岁钟竞年虎目一直,脑中轰地一声,有些昏昏沉沉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声音又在空中飘荡着,若有若无地透入他的耳中道:“你明知我与老三老四都是指认史大嫂的有力证人,于是,暗害了老三老四,留下我孤掌难鸣,无法为史大嫂一伸沉冤,任由你们掩尽天下人耳目,可是?”   九头太岁钟竞年全身猛颤,仰首呼天,凄厉地吼道:“闻二哥,你和小弟有何深仇大恨,如此陷害小弟?”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陷害你?你只要矢口不承认,普天之下,有谁会相信我闻老二的话。”话声一顿,声音一哑接道:“你原是最相信我的话的人,不是已先对我露了这一手么?”   九头太岁钟竞年这时灵智尽失,也不知如何分辨,只急得连声高呼:“天呀!天呀!这叫我如何说才好!”   无法分辨之下,他却也对铁胆金钩闻一凡起了误会,觉得他有了某种野心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又道:“如说我陷害你,我还有更具体的事实哩!史威自认是史大哥的遗孤,他为什么不会史大哥仗以成名的‘金风刀法’?而你对他竟无丝毫疑心,这又当如何解释?”   九头太岁钟竞年慢慢镇定下来,道:“这何需解释,史大哥英年早丧,他自己也不会想到预为‘金风刀法’之传宗早作安排。”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但是眼前嫂夫人的莒儿却已把‘金风刀法’练得出神入化,你可要当面看看?”   九头大岁钟竞年道:“何用看得,他有学得‘金风刀法’的机会,但这一点只有更证明他不是史大钟的遗孤。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怔道:“此话怎讲?”   九头太岁钟竞年淡淡地道:“事实很明显,史大哥当年在‘梵净山庄’把‘银鳞夺魄刀’与‘金风刀法’都遗失了,在那种情形之下,秘学外流那是很可能的啊!”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似是知道了他的思维方向,皱起了一双虎目。   九头太岁钟竞年冷静地又道:“其能得到‘银鳞夺魄刀’与‘金风刀法’之人,该是什么人,不难想象出来,由此更可反证闻二哥你,不是受了骗,便是有心人了。”继之冷笑了一声,扬声道:“小弟提醒闻二哥一事,史大嫂有一位姐姐,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得到‘银鳞夺魄刀’与‘金风刀法’。”   现在,反过来是铁胆金钩闻一凡答不上话了。   幸好,三九散人文尚义说话了:“关于‘金风刀法’之事老夫可以作一证明,据当年史老弟告诉老夫,他那‘金风刀法’是交给史夫人的,是以他才有将‘三才刀法’托付老夫之举,要不,他能不一并将‘金风刀法’交给老夫么?”   以三九散人文尚义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自有出语如金的资格,不容任何人稍存怀疑之念,事实上他所说的也是正理。   当年南刀史烈想得到将“三才刀法”交给三九散人保管,如果那“金风刀法”在他身上,岂有不一并托付之理。   九头六岁钟竞年听了一怔,默认了三九散人文尚义的话。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吁了一口长气,庆幸没被九头太岁钟竞年狡辩扣死。   彩虹女许萍自九头太岁钟竞年现身至今,迄未参与谈话,只默默地听着,这时,她笑笑道:“钟总管,不知可容小妇人说句话不?”   人家不承认她的身份,她便不能以嫂嫂的地位说话,换句话说,她也不能相认她这位兄弟。   九头大岁钟竞年也是极有风度地欠身道:“夫人有话在下洗耳恭听。”   彩虹女许萍道:“不知钟总管对你那史大哥的笔迹能否辨认?”   九头太岁钟竞年想不出她问这话的用意,浓眉一皱道:“夫人问此作甚?”   彩虹女许萍道:“请总管先予赐答如何?”   九头太岁钟竞年沉吟有顷道:“事隔甘年,未再睹我那史大哥只字片纸,是否仍有鉴别之能,本人不敢妄言。”   彩虹女许萍道:“如果你识得,我相信你不会欺我妇道人家,现在我有一件东两,请总管过目赐教!”转头叫了一声“莒儿!”道:“把‘金风刀法’送请钟前辈一阅。”   史莒取出“金风刀法”,双手送到九头太岁钟竞年面前,恭声道:“请钟老前辈过目!”   九头太岁钟竞年注目史莒道:“你取下人皮面具给我看看!”   史莒依言取下人皮面具,躬身一礼道:“莒儿见过你老人家!”   想起故旧之情,既然现出本来面目,他不能没有礼貌。   九头大岁钟竞年见了史莒那轩昂俊朗的容貌,轻声一叹,接过史莒送来的“金风刀法”,既不展视,也不言语,只见他痴痴地顿了一顿。   全厅之人,无不屏息以待,等他展视那‘金风刀法“。   因为,谁也不知道彩虹女许萍此举的用意何在?就是铁胆金钩闻一凡亦不例外。   第六十二章 攻其无备   九头太岁钟竞年终于翻开了“金风刀法”的首页。   这时,别人看不见“金风刀法”上写了些什么东西,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九头太岁钟竞年表情上,猜测着他心理的变化。   九头太岁钟竞年双目在首页上一落,只见上面写着:“萍妹:你身怀六甲,我却因虚名之累,不能伴你,愧歉殊深,然又不得不行,只有以书代我,伴你朝夕,如产后我仍未赶回,生男名莒,生女名寂可也。   念中人年月日”   九头太岁钟竞年虎目之中滚下一连中的老泪,双手也微微颤抖着,口中更不住地念道:   “莒儿!莒儿……”   彩虹女许萍道:“莒儿的名字,就是先夫所取,只不知钟总管识不识得这留书的笔迹?”   九头太岁钟竞年大叫一声:“大嫂!小弟愧死了!”扑地向彩虹女许萍拜了下去。   “且慢,老夫还有话问你!”   铁胆金钩闻一凡就座椅上飞掠而起,双臂一抖,把九头太岁钟竞年下拜之势中途阻住,同时,也逼得九头六岁钟竞年退了三步。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愣,道:“二哥你……”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了声,道:“回答我,你和程中和弄了一个冒名顶替之人出来,到底居心何在?”   九头太岁钟竞年猛震道:“二哥,你误会我了,也误会了程大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哪位是假的,要非有此一行,只怕我要糊涂一辈子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你们要是素以糊涂著称之人,我可能误会了你们,可是,你们怎会随随便便接一个人回来当作史大嫂哩?”   九头太岁钟竞年惊然道:“二哥,我们实在不知道!”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冷道:“我们?你又怎知程中和不知道?”   九头太岁钟竞年瞧了瞧西令罗骥一眼,道:“小弟与程大哥相处二十年来,自认对他深为了解,而他也未把我当外人看待。”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好一个‘深为了解’!那么程中和的事,你是无一不知的了?”   九头大岁钟竞年道:“他任何事情从未瞒过小弟。”   钦胆金钩闻一凡道:“好!那你把他谋害史大哥的事,坦白地说了出来吧?’什么都知道,也难怪铁胆金钩闻一凡有此一问。   九头太岁钟竞年猛颤道:“什么?你说史大哥是程大哥害死的?”   铁胆金钩闻一凡嗤笑道:“程中和难道没有告诉你。”   九头太岁钟竞年颤声道:“闻二哥,你们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瞪目道:“你还要装聋作哑!”   彩虹女许萍柳眉扬了扬道:“闻二叔,你不要逼钟叔叔了,还是我们说了出来吧!”   钦胆金钩闻一凡道:“大嫂,你不知道,他现在是程中和身前的红人,可不能和一班江南道上弟兄们相比,也不能不加顾虑地全心相信他。”   彩虹女许萍道:“钟叔叔要是真忘了首儿他爸的故;日之情,与程中和狼狈为奸,他一定完全知悉内情,我们就是再说一遍,也无关紧要,如果钟叔叔确实被蒙在鼓里,岂不把钟叔叔弄糊涂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头道:“大嫂的话有理!小弟知道了。”   转脸又向九头太岁钟竞年道:“钟老五,大嫂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我问你,在史大哥与程中和之间,你到底珍惜哪一方面的友情?”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君子不忘其本,只要不是误会,小弟自然是与二哥们站在一边。”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当着文老前辈在此,希望你莫忘了这句话。”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小弟如果言不由衷,将来任由道上兄弟们处置。”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到时候莫怪小兄不念旧情。”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小弟理会得!”   铁胆金钩闻一凡吩咐史宫道:“给钟叔叔看座。”   史莒亲自报了一张椅子请九头太岁钟竞年就了座。   铁胆金钩闻一凡于是将大家认定的事实,特为九头太岁钟竞年说了一遍。   九头太岁钟竞年只听得汗流泱背,惊震不已,声泪俱下地道:“有这等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这就回去,通知所有的弟兄们,和程中和算清这笔血海深仇!”   话毕,他高大的身子霍地站了起来,又是一抱拳,道:“小弟去了!”顿足而起,向外射去。   他含怒而发,去势如箭,晃眼间从已到了门口。   蓦地,却又见他倒退而回,巨目圆睁道:“莒儿,你待怎的?难道你对我有什么疑心不成?”   敢情,他人到门口,只觉得眼前一花,忽见史莒当门阻住了去路,他去势原猛,不是止不住身子,收势不及,直向史莒身上冲去。   哪知竟似冲上一堆棉花,一股非常柔和的弹力,把他轻轻送了回来。   九头六岁钟竞年无端被阻,难怪他要不乐了。   史莒满面笑容,躬身道:“钟叔叔,你就这样准备和程中和翻脸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含怒道:“老夫自愧于心,说做就做,难道你意犹不足?”   史莒道:“钟叔叔的盛情,小侄知道,只是小侄这次请你老人家来此的原意,并非要钟叔马上向程中和发动复仇。”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怔,道:“你不打算复仇,到‘梵净山庄’去捣什么鬼?”   史莒道:“说来又是一篇长话,钟叔先请安坐,小侄自当详细禀明。”于是,话说从头,史莒把犯险身入“紫府神宫”所见所知说与九头太岁钟竞年知道。   最后,长叹出声道:“小侄幼承母训,深知大我小我之别,因此暂时搁下个人私仇,以武林安危为重,不知钟叙以为然否?”   九头太岁钟竞年愕然者久之,举目四望,只见人人面上一片茫然神色,似乎内心之中都对史莒母子兴起一对高山景行的感想,愈觉其高,也就愈觉自己的渺小,更愈觉程中和的卑劣可耻。   九头太岁钟竞年慨然叹道:“莒儿,你如此胸襟气度,愚叔真为程中和惭愧死了,怪不得文老前辈和高老丈……”说到高老丈时,他因不识其人本来身份,只以他高据上座,凭着江湖经验,料非常人。故才随便带上一句,而且还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罗老哥哥等人,都扬弃了程中和而维持于你,莒儿,你有什么事要叔叔做的,叔叔万死不辞!”   史莒躬身道:“多谢钟叔,将来自然少不了请钟叔帮忙,现在且让小侄请钟叔见过小侄二位恩师,以便谈话。”   于是,请九头六岁钟竞年重新与三九散人文尚义和云里金刚高天云相见。   三九散人文尚义威名久著,史莒拜他为师是合情合理之事,但当史宫为他引见高老丈时,他却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卖油饼的老头,高明到足为史莒之师,不由一愕,拖拳道:   “老前辈隐迹风尘,晚辈有眼无珠,竟失之交臂,罪甚罪甚!尚望不吝见教。”   云里金刚高天云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小老儿高天云愧为人师,倒叫钟老弟见笑了。”   “高天云?”九头大岁钟竞年遂听之下,只觉这名字好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他到底是怎样的人,虎眉一蹩,窘态毕观。   西令罗骥笑道:“钟老弟你难道连鼎鼎大名的云里金刚高天云老前辈都没听说过么?”   九头太岁钟竞年失惊:“哦!”道:“原来是高老前辈,晚辈今天的人真是丢到家了。”   “哈哈!钟大总管,你道老身又是谁?”胡姥姥扭腰而出,指着自己的鼻子,也凑上热闹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失眼高天云于前,加倍地小心笑道:“晚辈眼拙,请老前辈谅宥。”   胡姥姥笑得打趣道:“我胡姥姥可不敢当你老前辈之称,你还是照旧称呼,叫我胡姥姥!”   九头太岁钟竞年讪讪地笑道:“老前辈,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彩虹女许萍道:“胡姥姥乃是愚嫂奶妈,为家母昔身前四将之一,钟叔叔就跟愚嫂称她一声‘姥姥’吧!”   九头太岁钟竞年笑道:“姥姥,晚辈失敬了,我空为‘梵净山庄’总管之职,想不到在松桃一地丢了这个大人,惭愧!惭愧!”   胡姥姥笑道:“倒霉是我才对哩!我今后再也不好意思收你的酒菜银子了!哈哈!哈哈!”接着连呼:“摆酒!老身代莒儿先请你一顿!”   席间,大家心平气和的从长交换一番意见。因此一些计划与布置,又周详了不少。   当然,为免影响南北武林原有的团结,以备对付“紫府神宫”之战,在大原则之上,九头大岁钟竞年仍被限制不得将实情告诉其他朋友,只在暗中相机策应。   史莒和九头太岁钟竞年回到“梵净山庄”时,已是三更过后。   “梵净山庄”宾客如云,笙歌达旦,二人倒是非常放心地不怕别人生疑。   九头太岁钟竞年无限依依地拍了拍史莒的肩头,才自行离去。   史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只见桌上摆了四色美点,心知程雅珍对他是刮目相看,一笑熄灯睡了。   此后数天,程雅珍也来过数次,都被史莒三言两语轻轻易易打发走了,史威却是再也没来打扰他。   史威加冠礼的正日,“梵净山庄”大礼堂上群英云集,天下武林知名豪杰,十之七八都被请来了。   这座大礼堂说来也真大,除了上首搭了一座五尺多高的礼台外,礼台下面还摆了二千多张椅子,竟是行列分明,有条不紊,未见拥挤。   台上设了一张香案,首案后分列“天地君亲师”之位。   案前一座青铜古鼎,缭绕的烟云从古鼎内袅袅而起。   一对高烧红烛,在台上发出耀眼的红光。   香案两旁摆有八张紫檀交椅。   左边椅子上坐着黄山四皓,气度威严,神情穆肃。   右边椅子上坐的是假彩虹女许萍和北剑程中和与他两位夫人。   四人之中除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脸色平静外,其他三位莫不笑容满面,从心底乐开了花。   台下前面三排椅子,也是紫檀木的,椅子上坐着的不是各大门派掌门人和掌门人的代表,就是名重一时的武林耄宿,个个气度威严令人景仰。   照理说,史莒的请帖等级就够资格在前三排椅子上占上一席。   可是他却挤在人群之中,坐在不打眼的位子上。   冠礼开始了。   史威由二男二女捧凤凰似地拥上了礼台。   史莒见了史威身后那二男二女,都是一脸木然,不觉悄悄地笑了。   原来那四人乃是北剑程中和的四位子女,老三雅慧,老四雅珍,老六程胥,老七程叔,其勉强奉承的表情,自有其来由也。   “冠礼开始!”   嘹亮的呼声从赞礼者口中发了出来,史莒这才注意到那司仪之人乃是李顺。   男子二十而冠,冠礼之旨,不过在庆其长大成人和勉励其认清成人的责任如已,一般说来都没有像史威这样铺张的。   由此可见北剑程中和为他成名铺路所用的苦心了。   既然大事铺张引人注意,这仪式便不得不特别多弄些项目,以示隆重。   于是大家耳中,只听那赞礼之声源源而出:“谢天地覆栽之恩!”   “谢吾皇保护之恩!”   “谢父母养育之恩!”   “谢师长教诲之恩!”   只见史威闻声而拜,前拜后拜,左拜右拜,把大家的眼睛都看花了。   史威—一拜毕,北剑程中和缓缓站起来,咳了一声,嘴唇一动,该是宣布史威和程氏姐妹婚事的时候了。   忽然,大厅门口扬起一阵笑声,道:“老夫又来迟了一步,罪过!   罪过!”   笑声不大,但在这礼堂之内扬起,仍是字字清晰,突破了观礼之人的嘈杂之声,打断了李顺的赞词。   李顺但觉心弦被那声音一震,口中便不自觉地停住了发话,而张目向门口望去。   北剑程中和修眉微皱,正要说什么,忽听门口接着又暴出一声炸雷之声,道:“三九散人文老前辈驾到!”   三九散人文尚义来了,这却不是等闲之事,群豪俱都丢开了台上的繁文褥礼,转头向门口望去,恭迎这位名震天下的武林奇人。   北剑程中和只得示意李顺暂缓进行,同时向黄山四皓轻声道:“此老又来了,晚辈不能失礼,只有相迎于他了。”   黄山四皓点了点头,北剑程中和来不及从容下台,只好从台上平飞出去,落到门首三九散人文尚义身前,躬身相迎道:“晚辈迎接来迟,请老前辈赐谅!”   三九散人文尚义还是那老样子,拖拖位位的长衫,把所立之处的灰尘扫得光光的,迎着北剑程中和嘻嘻笑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打是没有打扰,只把他们正进行的冠礼给当中一刀截断了。   北剑程中和哈腰道:“老前辈大驾光临,蓬壁生辉,‘梵净山庄’荣幸已极,老前辈请!’侧身让步,做了一个礼让的姿势。   三九散人文尚义何等人物,自然应坐第一排的首位。   但是首位上原已由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先坐了,少不得又是一番骚动。   三九散人文尚义左谦右让,勉强安了座,可是已经费了半顿饭时光之久。   北剑程中和刚松得一口气,准备上台完成未了的礼仪时,忽见九头太岁钟竞年又陪了铁胆金钩闻一凡父子匆匆而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自南刀史烈成仁取义后,在南七省武林之中严然取代了南刀史烈的声望与地位,他的突然在江湖上隐退,原使北剑程中和念念不已。   这时铁胆金钩闻一凡的现身,对北剑程中和来说,何异喜从天降,一把握住铁胆金钩闻一凡双臂,激动地道:“闻兄,你这些年来哪里去了?真把我们想坏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笑道:“说来话长,迟早你总会知道的。”微微一顿,道:“今天匆匆赶来,却是想请程大哥成全小弟一事。”   言罢,向间非之颔首示意道:“非儿,还不拜见程伯伯。”   闻非之行礼见过北剑程中和,退过一边,北剑程中和记着闻一凡有事请他成全的话,进道:“闻兄,你有什么事要小弟效劳的?”   铁胆金钩闻一凡指着闻非之道:“非儿年纪已经不小了,小弟久有替他娶房媳妇之意,不知程兄可愿两位贤侄女之一下嫁非儿?”   他话声呼亮,款款而谈,全厅之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北剑程中和一震,道:“’这……这……”   这教他怎样回答才好哩?如直截了当告诉铁胆金钩闻一凡,两个丫头都给了史威,可是,他到底还没有当众宣布,人家不误会他有意给铁胆金钩闻一凡钉子碰才怪。   说不定因此一语,好朋友成了冤家。   他又不能怪铁胆金钩闻一凡提得不是时候,凭他们的交情和闻非之的人品,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如说答应他么,那更是岂有此理!   他真作难了。   第六十三章 河东狮吼   铁胆金钩闻一凡却不放松他,逼他一句道:“程大哥,不知非儿有没有这份福气?”   北剑程中和勉强笑道:“我们等会他再谈如何?”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一笑,往口不在谈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哪会真要这仇人之女做媳妇,只不过是要凭着老面子,阻止宣布史威的婚事的手法罢了。   自然,这都是史莒安排出来的巧计,叫他不迟不早现身,使北剑程中和为难。   北剑程中和在种种顾虑之下,碍着轶胆金钩闻一凡的面子,只有改变计划,打消宣布史威婚事之事一眼。   当他再回到台上时,只随便说了一些勉励史威的话,就结束了这加冠礼的仪式。   此举,史威心中自是不舒服,他心中尽管不舒服,却是也不便表示什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就不同了,只见她柳眉倒竖,嘴唇乱动不已,用传音神功大兴问罪之师,道:“和哥哥,你这算是哪门子人物,说话不算话!”   北剑程中和急得向她连进眼色,传音道:“秋妹,等一会再说好不好?”’闪电娘娘蓝纫秋性子发了,任事不管,大有非逼他马上补充宣布之势,传过来的话声,充满了恼怒道:   “不行!这个人我可丢不起,你叫我如何萍妹交待!”   北剑程中和硬着头皮,传音回道:“放心,我自有主意,包你不丢人就是!”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已在台上失态了片刻,当下不敢再在台上停留,向司仪李顺吩咐了一声:“宣布开宴!”   他自己却借词招待那些贵宾,丢下闪电娘娘蓝纫秋,飞身下台,周旋于三九散人等奇人之间去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只气得莲足乱跺,哼声吩咐李顺道:“去请庄主,我在他书房里等他说话!”   筵席就设在礼堂之内,设席的时候,少不得引起一阵混乱,“梵净山庄”有虑及此,特为前排贵宾另外准备了休息室。   这时,北剑程中和已请三九散人等特殊身份的贵宾转入了休息室,刚刚坐下,李顺便进来传达闪电娘娘蓝纫秋的旨意了。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皱,向铁胆金钩闻一凡耳语道:“闻兄,小弟有事泰商,请借一处说话如何?”   铁胆金钩闻一凡有备而来,只觉事情的演变,尽在史宫算中,忙笑道:“程兄,可是亲家母有请了!”   他是态度轻松,可是却逗得北剑程中和老脸一红,不敢答话,借故吩咐李顺速请九头大岁钟竞年前来陪待各位贵宾,避开了作答。   北剑程中和向李顺交待清楚,向大家告了罪,带着铁胆金钩闻一凡匆匆去与闪电娘娘蓝纫秋见面。   两人来到书房门外,便听得书房之内闪电娘娘蓝纫秋的脚步声转来转去,显然,她是越想火气越大,准备爆发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心中暗笑,故意一震,道:“程大哥,书房之内到底是谁?”   “自然是你二弟妹。”   铁胆金钩闻一凡惊异地道:“她好像在生谁的气了?”身形一缓,犹豫为难地又道:   “小弟这时进去见她,方便么?”话声一落,人也止步不前了。   北剑程中和向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揖道:“方便!方便!只是小弟先请你包涵一二!万一你弟妹……”余下的话,再也不便出口,强推着铁胆金钩闻一凡向书房之内步入。   铁胆闻一凡一脚跨入书房中,只见眼前人影一花,闪电娘娘蓝纫秋的手指已指到了他鼻尖上。   “哼’你……啊……”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肚子大气,发出来了。   只可惜错把铁胆金钩闻一凡当作了北剑程中和,冒冒失失的来了这一手,当她看清人时,已是尴尬至极,缩身收手不及。   铁胆金钩闻一凡也是惊叫一声:“嫂夫人,是我……”   北剑程中和原是存心把铁胆金钩闻一凡请来,三人当面,把不能答应闻非之婚事之实情说开来,另谋补救之道,当然,其中也不无借助铁胆金钩闻一凡的面子,以缓和夫妻间的意见。   却没想到弄得如此失礼。   三人同是满面鲜红,当场愣住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以一阵哈哈大笑,打破了窘境,向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拱手,道:“嫂夫人,你这待客之道,小弟却是吃不消!”   “哈哈!哈哈!”北剑程中和先应声笑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也“噗妹!”一声笑了,满面怒容也随之一消,一面请铁胆金钩闻一凡就座,一面瞪了北极程中和一眼,嚷道:“看在闻二哥面上,饶过你这一遭!”   北剑程中和嘻嘻笑道:“好在闻二哥不是外人,算不得丢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明知故问道:“什么事,小弟有这大的面子么?”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闻二哥,事情还是出在你身上哩!”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怔,道:“与我有关系?”   北剑程中和叹道:“我真不知如何启齿才好?”   闪电娘娘蓝纫秋轻哼一声,道:“枉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说,我替你说了吧!”   说着,脸上换了一副面容,笑盈盈地向铁胆金钩闻一凡欠身为礼,道:“小妹得先向你告罪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起座抱拳,道:“嫂夫人,你……你……这是从何说起!”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说起来非儿那孩子,文有文才,武功也堪称后起之秀,配我们那丫头,倒真是门当户对……”   铁胆金钩闻一凡截口笑道:“多谢大嫂看得起非儿,小弟这里先谢过你……”   闪电娘娘蓝纫秋连连摇手苦笑道:“不!不!闻二哥不要会错了意,小妹是说……”顿了一顿,做出一副不胜惋惜的神态,叹道:“怪只怪我们孩子福薄,闻二哥你来迟了一步,她们已有了婆家了,因此小妹抱歉得很,有负闻二哥的厚爱。”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怔,道:“你们不是有二位千金么!小弟是诚意攀龙附凤,要是四小姐有了婆家,不知三小姐如何?”   北剑程中和歉然道:“三丫头和四丫头她们是娥皇女英同归一夫!”   铁胆金钩闻一凡长叹道:“不知哪家儿郎能得程兄如此垂青?”   北剑程中和笑道:“不是外人,他就是你的威侄!”   铁胆金钩闻一凡失惊“啊!”声道:“威儿,那真太好没有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接道:“本来我们准备今天就宣布他们订亲之喜的,想不到他竟临时变了封,好不叫人生气。”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愣道:“程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剑程中和笑道:“没有什么。”他处处为人着想,虽然刚才是为了顺全铁胆金钩闻一凡的面子,但他却隐藏心中,没有丝毫示意或申述之意。   铁胆金钩闻一凡虽是按计行事,当此情形之下,也不由深为北剑程中和这份友情所动,对他兴起一种恨中起敬的感情,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程大哥,你为人太好了。”   北剑程中和道:“闻二哥,你不要想左了,这与你毫无关系,是我想起另有一个更好的时机,是以临时改变计划的。”话声一顿,转向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秋妹,我想给威儿凑一个三喜同临,你该不会怪我了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此话怎讲?”   北剑程中和道:“明天起,三天擂台时间一过,威儿就是南七省武林之首了,我准备把北六省也一并交给他,在那时候,同时宣布他们的婚事,这不就成了三喜同临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愣道:“你什么时候决定把北六省也交给威儿的?”   北剑程中和道:“我早有此意,不过决定却是刚刚下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笑道:“这倒说得过去,我去向萍妹交待了。”   她性急不耐,急急地走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皱眉道:“程大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北剑程中和道:“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闻二哥,你不要客气了。”   铣胆金钩闻一凡道:“程大哥,你对我们史大哥知己之情,令人心感,你扶持威儿接掌南七省武林大权,也是义之所在顺理成章之事,凡我南七省朋友无不感德,如说你要将北六省武林大权也交给威儿,不知你考虑过其他北六省朋友的意见没有?”   北剑程中和笑道:“闻二哥,这个你放心,小弟相信我这点面子还有。”   铁胆金钩闻一凡拱手道:“小弟代表南七省朋友们谢谢你了。”   北剑程中和忽然剑眉一扬道:“闻二哥,小弟也有一句话请问你?”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大哥可是问我这几年来的去处?”   北剑程中和道:“当然想知道,但不是现在。”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那你要知道的是什么事?”   北剑程中和道:“关于本庄逃童史莒的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道:“大哥难道不知他早就逃脱了小弟的监视?记得我曾托罗老哥转言过大哥,莫非罗老哥他……”   北剑程中和一笑截口道:“不要怪罗老哥,他自然告诉我了。”   微微一顿,又道:“据传言所说,史莒那孩子离开闻庄之后,你追到了东去又和他见过一面,不知确也不确?”   铁胆金钩闻一凡“哦!”了声,道:“确有其事,当时不仅是小弟我,在场之人尚有木丐林永森,翻天手卓不群,顺风行者侯奇,与徐老九等人。”事已至此,他索性全说了,以测对方的意向。   北剑程中和道:“你们把他放走了。”   钦胆金钩闻一凡道:“当时的事情你完全知道了?”   北剑程中和点了点头。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如果当时是大哥,不知大哥该如何处理?”   北剑程中和一叹道:“闻兄,我无意责怪你,当年即使是我,我也会同意他的说法和做法。”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小弟请你坦诚地告诉我一句话,那孩子的心性到底如何?”   铁胆金钩闻一凡沉思了片刻道:“大哥,你这一问,我可以这样答复你,他的心性不坏,但对大哥你,没有丝毫的好感。”   北剑程中和又深深一叹道:“这也难怪他,只因为他父亲是死在我的手中。”   铁胆金钩闻一凡哪知北剑程中和这句话的来因,是错把史莒当作陈奕云之子的化名而发,却误以为北剑程中和无心失言,承认杀死了史烈,是以怕他惊觉,不再追问,只淡淡地一笑道:“大哥倒是很能替他人设想!”   北剑程中和作梦也想不到史宫实是他盟弟史烈之子,他应以为铁胆金钩闻一凡和他的看法一样,认为史莒乃是七煞神君九弟子陈奕云之子。   按说,北剑程中和的想法一点也没错,因为,他认为史莒的身世,在他与闻一凡等这几个主要人物之间,应有相同的了解的。   他哪知其中发生了极大的误会,还一片仁心地道:“只要那孩子心地善良,至于我与他私人间的仇恨,我倒愿意以一身当之,这也就是我想把北六省武林大权早早交给威儿的原因之一。”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哼!”一声,道:“大哥不觉得小题大做了么?”   北剑程中和道:“这倒不是小题大做,而是有备无患,因为我已经知道他到了‘梵净山庄’。”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紧张地道:“你……你见过他了?”   第六十四章 看错了人   北剑程中和平静地淡然一笑道:“我虽还没有见到他,但却等于见到他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紧张中迷惆地道:“程大哥,你在和我打哑迷么?”   北剑程中和深沉地一叹道:“闻二哥,有些事情,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西令罗老哥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提到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心中便有了数了,暗笑对方周知不过仅限于从史威口中得到的那点资料而已。   他倒是宽了不少心,但却表现出一副失讶的神态道:“罗老哥哥怎样了?”   北剑程中和道:“他和史莒勾结在一起,眼中再没有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不会吧,以罗老哥哥一向的为人,你相信么?”   北剑程中和道:“人有人证,物有物证,我就是不相信也不可能。”又是一声长叹,接道:“人证有你们老七胡大招兄和衡岳二友杨志清兄与潘云华兄,他们三人岂会胡言乱语?”他撇开史威没提,当然是替史威着想,不论是非如何,史威晚辈人物,当时虽也在场,却不能落个目无尊长之嫌。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什么是物证?”   北剑程中和道:“胡老弟大刚的尸体!”   胡大刚的尸体,铁胆金钩闻一凡明明没听西令罗骥说过,这一下不由真的大惊道:“你是说罗老哥哥把胡大刚也杀了?”语气是一百二十分地不相信。   北剑程中和道:“起初我也不相信,但见了胡大刚的尸体后,我哪能不信。”   铁胆金钩闻一凡紧锁双眉道:“胡大刚尸体运到‘梵净山庄’来了?”   北剑程中和道:“胡七弟准备找罗老哥哥要个公道,所以把胡大刚的尸体带了来作证。”   接着,又自动把胡庄所发生的事,告诉了铁胆金钩闻一凡。   最后,又是一叹道:“胡老七的事,我暂时压下去了,等会你们见了面,请你也暗中劝劝他,最好能保持罗老哥哥一生令誉。”真是一片为友热情。   这话要是平时听到铁胆金钩闻一凡耳中,不知会有多么感动,可是这时他只淡淡地笑了笑,暗忖道:“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了!”   北剑程中和知道铁胆金钩闻一凡也在生西令罗骥的气,又劝他道:“我们该多想想罗老哥哥一向对我们的好外,我们便会心平气和了,当然,我也总会叫你们过得去。”话头一转,又道:“倒是那史莒的事教人作难,他有取死之道,但据你说他的本性又确然不坏,如此对他未免失之一仁,唉!……”   铁胆金钩闻一凡听得铜牙暗咬,道:“人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程大哥你在这方面的心肠未免……“话声一顿,一扬,道:”太软了!“当面说假话,他内心之中恨不得指着北剑程中和的鼻子大骂一顿。   北剑程中和哪知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心情,只听他叹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早年之事与他无关,小弟从来不做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之事,我现在说的是他的无知,造下了弥天大祸。”   铁胆金钩闻一凡嗤鼻暗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知你又要造些什么耸人听闻的谣言了。”   念动间,恼怒得默不作声。   北剑程中和也未注意他,接道:“闻二哥,你道他当年琼州岛之行果真是诚心为中原武林消弥动运的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忍住一肚子火气道:“程大哥,你刚才不是说也同意他的做法么?”   北剑程中和道:“那是当年我的想法,谁知我们都上了他的当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再也忍住了,轻哼一声,道:“我们上了他什么当?”   北剑程中和一笑道:“我破坏了你对他的印象不是?其实我也没有说他是坏孩子,他只是年少无知,做错了事罢了。”接着,笑容一敛,道:“他哪里是要消弥武林浩劫,只不过是为了要向我寻仇,借机讨好‘紫府神君’,鼓动‘紫府神宫’再人中原,以遂私愿。”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惊,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北剑程中和道:“这是事实,不久你便可以看到‘紫府神宫’的铁骑给中原武林带来的灾难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中大吃一惊,付道:“糟了,程老贼这一手真厉害,莒儿背上这黑锅,还能出头么?”   当下心中一惊,悠悠地长声一叹。   北剑程中和又遭:“因此,我猜想他一定潜到‘梵净山庄’来了。   果然,被我发现了一可疑的人,使我有很多理由相信他就是史莒。“铁胆金钩闻一凡道:“你既发现了他,还有什么犹豫的,何不先把他拿下再说。”   北剑程中和道:“这不是上上之策。”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那你准备怎样办?”   北剑程中道:“我想暂时任他逍遥,从中查出他与‘紫府神君’互通消息的方法,进而探查‘紫府神宫’进犯中原的布置。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适当的人选担负接近他的工作,闻二哥,你这一来却解决了我的难题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摇头道:“程大哥,这种口是心非的事情我做不来,你最好还是找别人。”   北剑程中和道:“你过去和他有一段交往,对他来说应是有恩之人,舍你之外,实无更易获得他信任之人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叹道:“就因为我过去对他印象不坏,所以不忍心这样对付他。”   北剑程中和抱拳一揖道:“事为中原武林,尚请勉为其难。”   铁胆金钩闻一凡作难了半天,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北剑程中和的请求。   北剑程中和说出他怀疑的人,果然真是史莒。   只听得铁胆金钩问一凡暗呼侥幸不已,暗骂北剑程中和有眼无珠,自投罗网。   北剑程中和轻快地拍着铁胆金钧一凡的肩头道:“闻二哥,外面的筵席大约也该摆好了,出去,小弟先敬你三杯!”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多谢!多谢!”相与并肩出了书房。   史莒往的是天字第一OO号,铁胆金钩闻一凡父子在北剑程中和安排之下住进了天字第九十九号。   铁胆金钩闻一凡当晚就假公济私地和史莒有了接触。   在史莒那屋子里,不时透出耐人寻味的笑声。   金莺与玉燕一连来了数次,都被屋内的笑声挡在门外,悻悻而返。   一宿易过,第二天,大礼堂之内又热闹了。   北剑程中和为史威扬名树威的擂台就设在大礼堂之内。   原来的礼台这时加大了一倍不止,原来“天”字号的贵宾,这时改在台上设了席次,由于北剑程中和的面子大。大家都是捧场到底,恭陪加仪。   大礼堂门口贴了一张大红布告,堂而皇之把这三天的擂台定名为群英会。   布告上说得很明白,这次擂台的目的是为南七省武林群雄送任领导之人,以继南刀史烈久悬的遗职。   资格规定,简单得很,只要是南七省境内出生的武林朋友,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上台一试。   不管这次擂台的真正目的何在,因为能深悉内情的人并不多,而史威也未加声色,由胸怀大志之人自由竞争。   所以,竞争在第一天就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第二天,便产生了四位进入决赛的少年英雄。   第三天上午,又产生了二位获得决赛权的少年英杰。连同第二天产生的四位,一共是六位了。   第二天产生的那四人不说,第三天产生的那二人,其中一位就是史威。另一位竟是北剑程中和怀疑的那位施公子。   施公子的证明人乃是铁胆金钩闻一凡,而经北剑程中和亲自审查认可的。   当然,其中北剑程中和与铁胆金钩问一凡是有着会心的默契。   史威的获得分组冠军,可说声势非凡,六场比赛,他只出了六掌,一掌一场,手下没有二招之将,打得轻快利落,令人从心底钦佩。   只乐得黄山四皓笑口不绝,放眼天下,年少的一辈,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施公子可就差得多了,他虽得到了分组冠军,却胜来不易,不知流了多少汗,费了多少心力。   北剑程中和对他却是放心了不少。   下午饭用过,压轴戏即将上场,大家无不以轻松的心情,等着向史威成功致贺。   其中只有四小姐程雅珍为施公子担心不已,暗暗为他祷告。   六位候选人在台下一字排开,并肩而坐。   李顺拉开嗓门,宣布了决赛开始。   史威一马当先,飞身跃上了擂台,拱手道:“哪位兄台上来与小弟一分上下。”   他自恃得天独厚,无人可敌,为示光明磊落,准备大显身手,分拆五敌。   史莒看了左右一眼,道:“哪位兄台先上?”   这话明是自已偷巧,不敢先上,所以先发制人,结果招来旁边一位名叫吴霸的黑大个子冷一声道:“闭着你的鸟嘴,要不你何不自已先上。”   接着一长身纵上台去,向史威抱拳道:“小弟吴霸,请史兄请教一二!”   史威微微一笑,道:“吴兄请!”   表现得真有礼。   就在他们两人即将动手之际,忽然三九散人文尚义失声尖叫道:“且慢动手,老夫忘了一件大事了!”   史威闪身退开五步,回身一揖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黄山四皓之首的甘明一摆手,叫史威退时一边,向三九散人文尚义冷笑道:“姓文的,你如果今天又来捣乱,莫怪老夫兄弟要先对付你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呵呵笑道:“对付我你们有什么好处,总不成我们也来次总盟主之争!   要真有这回事,小老儿就奉陪四位走走,以解寂寞,又有何妨。”   老三甘亮哼声道:“老东西……”   北剑程中和见他们吵起来了,抢身过来,插在他们之间,左拱右揖,连声道:“各位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拍自己口袋道:“狗眼看人低,不识好心人,老夫口袋里的东西,倒不能白送人了。”   老二李昆嘿!嘿!冷笑道:“谁希罕你那牛黄狗宝!”   三九散人双眉一竖道:“不希罕,老夫取出来,谁看了眼热,谁就不是……”   北剑程中和心念一动,截口笑道:“老前辈莫非又把‘三才刀法’带来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何止是带来了‘三才刀法’,这些年来,更不知费尽了老夫多少心血,就脑中记忆所及,及从’三才刀法’中追流朔源,总算把‘金风刀法’也补完全了。”   北剑程中躬身道:“老前辈如此念旧,晚辈盟弟泉下有知,也感激你老人家不尽。”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且别高兴,老夫的东西现在不愿送人了。”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你老人家不要说笑话了,难道你老人家不是准备……”   三九散人文尚义冷然道:“不用多说了,难道老夫不能改变主意么?”   北剑程中和讪笑道:“老前辈,但……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你别想说动老夫了,老夫这口气赌定了。”   北剑程中和赔笑道:“老前辈与黄山四位老前辈之间的小小不愉快,晚辈不敢说什么,可是…可是晚辈仍想代表泉下的史兄弟,请老前辈一改初衷,成全了威儿。”   三九散人文尚义冷笑道:“成全威儿可以,但可不能成全那不知好歹的徒弟。”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老前辈这就叫晚辈不知如何说了,威儿原就是黄山四老的徒儿呵!”   黄山老四李和冷笑道:“这话说来好不要脸,也不想想那‘三才刀法’原是谁的东西!”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至少不是你们黄山的东西吧!”   黄山老二李昆接嘴道:“父传子受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如此乱作主张,也不怕天下英雄笑话。”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弟台别忘了老夫上次说的话,威儿不会‘金风刀法’早就没有这继承之权,老夫给了他一年时间,又不敢前去践约,老夫已是情理兼顾,有可不是之处。”   黄山老四暴喝一声道:“胡说!谁知道史老弟说的是什么话?谁又知道你包藏的是什么用心?当着天下英雄在此,你如下将‘三才刀法’交出,莫怪老夫们以威儿师父的身份向你强要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想找脸,也不能用这个借口啊!你们也不想想老夫原就准备锦上添花成全威儿的,怪只怪你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们难道就不能自己检讨检讨么?”   北剑程中和一躬到地道:“晚辈这里赔礼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欠身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程老弟你没有向我赔礼的理由,你如果要赶我走,老夫就走好了!”   口中说走,但他并没有真走,只是说笑而已。   无疑的,他话里的意思,是等着黄山四皓道歉了。   不说黄山四皓的脾气,就凭黄山四皓的身份,要黄山四皓当众赔礼道歉,岂是做得到的事。   黄山四皓离座而起,老大甘明冷然道:“废话少说,咱们按武林规矩行事好了!”   武林规矩当然是手底下见高低,谁胜了谁有理。   三九散人文尚义轻蔑一笑道:“凭你们四人老夫真还不一定败,纵使不敌,你们也不见得有什么光荣!”   以多为胜,算得了什么?黄山四皓人眉齐飞,看似真的动怒了。   北剑程中和眉头一蹙,横身挡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地道:“老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哈哈!哈哈!老夫替各位作一次鲁仲连如何?”人群中走出一位七八十岁的穷老头。   有人认识他的,不由“噗嗤!”笑出声,道:“高老丈,你还是卖你的油饼去吧!”   第六十五章 巧计安徘   云里金刚高天云老态龙钟地喋喋道:“卖油饼哪有发财的机会,我这次要是替程庄主解决了问题,怕不弄他一个千儿八百的,也好在入土之前,过几天舒服日子,嘻!嘻!嘻嘻嘻!光棍不挡财路,借光!借光!…”话声一落,也不知他怎样挤出人群的,只觉人影一冒,不知他用的是什么身法,就出现在擂台之上,横身于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之间。   北剑积中和睹情一震,暗惊忖道:“我是怎样搞的,何妈母子在我庄上随身了十四年,我一无所知,而这位卖油饼的高老丈竟也是位武林奇人,我……我……”一念未了,只见云跟金刚高大云向着他一笑道:“我说,程大庄主你舍不舍得多少破费一点?”   北剑程中和微微一愣,随即敛神呵腰笑道:“老前辈有何吩咐?晚辈洗耳恭听!”   人家意向不明,当着天下群雄面前,他不敢大意失言,有所承诺,所以用了一句恭敬而空洞的客气话。   黄山四皓先是一皱眉头,继之,神色齐是一动。   四皓之首老大甘明示意三兄弟暗中戒备,打了一个哈哈,掩住了内心的不安,跨前一步,正好接上了北剑程中和的话道:“程老弟,你可知道你这位高邻的身份?”   北剑程中和道:“晚辈愚昧无知,正想请教!”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哈哈笑道:“老夫为你提起一位前辈奇人,想必你能知道。”   北剑程中和道:“晚辈出道也晚,只怕……”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笑道:“你如果不知道六十年前,以七禽身法,金刚散手,天绝神拳三大绝技名动天下的云里金刚高天云,高大侠的威名,你真不够资格混了。”   北剑程中和失惊高揖道:“晚辈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高老前辈游戏风尘,失敬!失敬!”   云里金刚高天云的真本事说来要比三九散人文尚义差了一筹半筹,但他名气之大,却不下于三九散人文尚义。只因他过去的脾气至为暴燥,出手就是辣着,霸王脾气,金刚作风,怕的人多了,自然就名气大了。   所谓:“人名树影”,群雄之间,相顾愕然,谁想得到这糟老头子竟是令人色变的头号人物。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笑摆手道:“程大庄主不用容气了!”目光迸射,自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等人脸上一扫而过,又道:“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谈谈?”   黄山四皓心里打鼓,不知这位云里刚高天云来意如何?一位三九散人文尚义已是难惹难斗,如果再加上这位云里金刚,那就更伤脑筋了,但是,如若能争取到这位云里金刚的支持,不但形势改观,而四年前的那口怨气,也不难当着天下群雄之前一吐了。   要知,四年之前,就是为了那本“三才刀法”,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弄得极是不愉快,所以这次见面,一开口就没有好话。   三九散人文尚义是有意逗他们生气,引出云里金刚来,从而展开史莒的预定计划。   黄山四皓是诚心要斗三九散人,争回失去的颜面。倒非他们为老不尊,不知自惜身份也。   黄山四皓既然有争取云里金刚高天云的心情,对高天云的态度自然完全不同,变得谦和而有礼貌。   云里金刚高天云话声一落,黄山四皓老大甘明便哈哈一笑道:“请坐!请坐!大家请坐!”   与自己三个兄弟先自退回座上。   云里金刚高天云自有北剑程中和替他在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文尚义之间添了座位,正好隔开了黄山四皓与三九散人。   无形之中,云里金刚高天云后来居上,高据首席。   三九散人文尚义为了造成云里金刚高天云一言九鼎的声势,当下冷笑一声,道:“姓高的,老夫警告你,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自问管得了老夫的事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眉锋微挑,道:“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小弟?还是自己心里……”语尾一拖,意在不言中。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朗笑声中,黄山四皓老大甘明已抢先道:“高兄为人一向公正严明,愚兄弟但凭吩咐。”   云里金刚高天云腰于一挺,老态尽去,目射威芒,朗声道:“多谢贤昆中雅爱!”话声一顿,正色接道:“老夫自不量力,强行出头,并非好管闲事,实因最近有一位旧友自南海归来,带来了一个大不祥的消息……”故意住口不言,转观各方反应。   只听北剑程中和轻轻咳了一声。   黄山四皓也微现不安之状。   而台下群雄似是茫然无知,一片惊愕疑讶之色。   云里金刚高天云慨声叹道:“据说‘紫府神君’即将进犯中原,凡我中原武林同道面对如此强敌,群策群力,团结一致,尚嫌不足,实不宜因些小小事情,闹得意见分乱,而为‘紫府神宫’所乘。”   北剑程中和道:“晚辈对于此事亦略有所闻,只因来得突然,未敢深信,如今老前辈又这样说来那么此事不用置疑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千真万确绝对假不了,目前仅只是来早与来迟的问题而已。”   台下群雄无不惊恐相顾,忧形于色。   台上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宣了一声佛号,道:“高老施主语重心长,我们大家都该有所警惕,一心一德……”   百愚上人虽为一大掌门之尊,但在三九散人文尚义与黄山四皓这类前辈奇人之前,即是不敢随便说话,生怕自讨没趣,反为本门惹下麻烦。   这时,云里金刚高天云提起了话头,他也就苦口婆心,响应附和。   百愚上人说话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也开了口:“捐弃成见,共抗外侮,此其时也。”   接着你一言我一语,无不规劝团结为重之意。   当然这些话都是针对了三九散人文尚义与黄山四皓。   群雄的情绪培养得差不多了,云里金刚高天云双手高举,止住大家发言,转身向三九散人文尚义与黄山四皓等人笑道:“五位可愿听老朽一言?”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大笑道:“高天云数十年不见,想不到竟然高明至此,知道挟群雄以自重,老夫甘拜下风,只要你立心公正,老夫这道就给你一份全脸吧!”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道:“高大侠但有吩咐,小弟等无不遵命!”   他们的拥护更积极,连条件都没有,显示了结纳的诚意。   云里金刚高天云哈哈大笑道:“小弟既得各位如此赏脸,那我就大胆提出我个人的意见了。”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抢先道:“高兄的主意一定错不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冷笑一声道:“看来老夫现在是人单势孤了!”   冷潮热讽,与云里金刚高天云合作得天衣无缝。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自觉这次手腕运用得极为成功,也再不与三九散人文尚义计较,只是含笑不语,风度好极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听了三九散人文尚义的话,却不得不有所表示,道:“老夫先有两点声明!”一顿,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才又道:“第一,老夫所提的意见,不计那牵牵连连的是非因果,纯粹为了解决问题。   “第二,老夫意见说出之后,听与不听悉在各位,老夫更不久留,说完抽身就走,以示对事不对人的立意。”   台下有人冒叫了一声:“好!凭高老前辈的这二点声明,便可概见高老的办法,一定大公无私。”   一人唱,二人和,台下响起了一片盲目的拥护之声。   云里金刚高天云发出一缕劲力铿锵的话声,盖过所有的喧闹,道:“老夫的办法很简单,文兄交出‘三才刀法’和‘金风刀法’……”   一语未了,三九散人文尚义已是哇哇大叫道:“你这办法,一开口就不公,老夫不同意。”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文兄别抢我的话,公与不公,且让小弟把话说完,再下论断如何!”接着,别开三九散人文尚义,又道:“同时,也请程老弟把史老弟的‘银鳞夺魄刀’交出来。”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这还差不多,老夫收回反对意见。”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了又笑道:“不论此事是是非非,老夫认为先让‘银鳞夺魄刀’与‘金风刀法’及‘三才刀法’合而为一,总不会有错吧!”   台下齐声响应道:“高前辈用心至善,宝刀与刀法秘籍原该合而为一。”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宝刀与刀法合而为一之后,老夫提议,即将此宝刀与刀法作为这次擂台优胜之彩头,谁胜谁得,谁也不得异议!”   黄山四皓四人只听得眉开眼笑,心里好不高兴。   放眼当今武林之中,有谁比得上史威福缘深厚,一只干年参王已使他脱胎换骨,更不要说其他的优遇了。   这不明明是在暗中帮史威的忙么!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拍掌大叫道:“公平!公平!公平之至,愚兄弟四人拥护高大侠的高见!”   三九散人文尚义却双手齐摇,大叫大嚷道:“不行!不行!”   云里金刚高天云正色道:“有何不行,胜者为王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给最好的那一人,难道还给最差劲的人不成!”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愣,道:“当然不能给最差劲的人!但……。   云里金刚高天云哈哈大笑,截口道:“这不就得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老夫有言在先,我的意思提出来了,听也在你们,不听也在你们,当着天下群雄在此,是非自有公论,老夫去也!”   话声一落,人已平飞而起,看似飘荡无力,其实快速已极,眨眼之下,已经出了大厅。   黄山四皓一齐起身,抱拳相送道:“高大侠好走!”   三九散人文尚义呸声道:“要不是做成的圈套,老夫死也不相信!”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嘻嘻道:“文老兄,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如果不愿意,尽可自便,愚兄弟再不与你作那意气之争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恨声道:“今天老大算是上了高老儿的当了,你们也不要得好卖乖,老夫只有瞪大了眼睛等着瞧你们的了。”   说罢,掏出二本薄薄的小册子,一本就是原有的“三才刀法”,另一本则为他参研而成的“金风刀法”,“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大声道:“老夫的东西在这里了,你们的呢?”   黄山四皓与北剑程中和等人见三九散人文尚义取出了“三才刀法”和“金风刀法”,无不喜上眉梢,笃定了。   北剑程中和笑道:“晚辈告退,这就去把‘银鳞夺魄刀’取来。”   敢情,这“银鳞夺魄刀”刀身特异,非“金风刀法”,不足以展其所利,史威未习“金风刀法”,不但不能发挥“银鳞夺魄刀法”的威力,而且使来极不称手,是以,仍由北剑程中和收藏密室。   片刻间,北剑程中和已将“银鳞夺魄刀”取来,与“三才刀法”金风刀法“并排放在桌上,笑向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三九散人文尚义嘻嘻哈哈道:“老夫还能有什么话说!”   北剑程中和躬身道:“比赛可否立即开始?”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早了早好,你道老夫还想换在这里,多吃你一顿么!”   北剑程中和向李顺一挥手道:“继续比赛!”   李顺应声宣布道:“继续比赛!”   凭空添了一份奖彩,不但史威喜心翻倒,便是参与盛会之人,亦无不人人振奋,大多数都是为史威高兴。   史威与吴霸已是相对一礼,动上了手。   吴霸长得黑塔一般,人高马大,使的是一对八十斤的铜锤,架势拉开,锤风呼呼,威猛惊人之至。   史威用了一把金背砍山刀,这把刀原是黄山四皓甘明的成名兵刃,如今传给了史威。   史威这把刀,原算不得重兵器,面对吴霸如此沉重的一对大锤,在人人想像之中,自是应该避重就轻,以轻快取胜。   哪知,史威完全不拿吴霸的那对大锤放在心上,只微微一笑道:“吴兄小心了!”   单臂一敛,抄刀向上迎去。   以轻敌重,由下抗上,史威这一招,可说是吃亏到了底。   可是刀锤相触,响起了一阵金铁震鸣,火星飞迸,吴霸晃了几步,才定住身形。   再看史威手中金背大砍刀,平直而立,稳如泰山,纹风未动,他不但气定神闲,脸上的笑容且仍是那样令人见了可敬可亲。   “好!”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一旁持须点头,微笑不止。   吴霸一脸惊愕之相,简直是呆了。   史威哈哈一笑道:“吴兄请不要客气,请全力施为,小弟再接你三锤看看!”   话毕将金背大砍刀交给左手,平伸而出,竟准备如此接吴霸三锤。   吴霸一愣道:“史威,小弟全力施为之下,劲力约在三千斤左右,你如此横刀以持,未免太吃亏了,小弟不愿拣这便宜。”   史威含笑道:“吴兄刚才那一锤,怕也不下于三千斤吧!”   吴霸一怔,双目齐挑道:“小弟可就不客气了!”   史威道:“请!”   吴霸忽的又退了五步,抡起双锤,蓄足劲力,揉身而上,一声:“注意了!”   这种内劲神力,就是三岁孩童也看得出来,简直到了不可思议之处。   先是三九散人文尚义皱起了一双长眉,举目向史莒望去,他真有点替史莒担心了。   皆因史莒的成就,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只是口头上的考验而已。   而就目前所见到的,三九散人文尚义却不得不佩服史威的成就,自叹不如。   史莒向三九散人文尚义笑了笑,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这才使三九散人文尚义稍微宽心。   吴霸三锤一过,所得到的结果,是如此地令人泄气,不由长叹一声:“史兄天人,小弟自认远非对手。”提着双锤,下台回到座上。   史威捺住内心中的骄傲,装出一付谦抑的风度,抱拳向台下道:“哪位兄台,赏脸赐教?”   第六十六章 各擅心机   史莒诚心要摸史威的底,所以沉住气按兵不动,不予答理,他料定史威存心卖弄,少不得把黄山四皓的看家本事,一样一样施展出来。   他少年老成,生于忧患,长于忧患,已是深得克敌三昧。   他的不动声色,只看得史威剑眉双扬,暗暗嘀咕。   要知,史威这时已因北剑程中和的提示,把他视为是当前的敌人了。   双方显然在开始短刀相接了。   史莒无心争先,使史威大为困惑。   但下面连串的变化,却教史莒白费了心思。   只见坐在吴霸身侧的朱英起身表示道:“小弟放弃竞争,愿奉史兄为首!”   在史威显露奇功之后,坦白自认不敌,倒落得一个光明率直,所以,他这一表示,非但没有遭到冷眼,相反的,倒赢得一片掌声。   史威早就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朱英能识时而止,不触犯大家的英雄,大家也就不计较他的斗志不坚了。   掌声鼓励。   赵坤山也宣布弃权了。   马天立也向朱英和赵坤山看齐了。   剩下史莒一人,成了众目集中的焦点。   史威望着史莒一笑道:“施兄也准备赏小弟一份全脸么?”   史莒没可奈何的一叹,从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道:“小弟生来舍命不舍财的脾气,我和你打一个商量好不好?”   史威皱眉道:“施兄有何见教?”   史莒道:“咱们把南刀省武林的领导权与宝刀刀法均分了如何?如果史兄同意,小弟是提议人,自愿放弃优先权,由史兄先行选定如何?”   史威明知是调侃于他,心中恼怒得快要炸裂了,但为了保持一向做假的风度,还非强打哈哈,笑道:“施兄真会说笑话,如要小弟先选的话,小弟当仁不让,我两样都选到手了,施兄你有什么意见?”   史莒笑道:“这样说来,小弟只有再从史兄手中要过来!”目中哪有史威!   话落人起,一步跨上了擂台。   这擂台说高不高,却也有五尺以上,步子再大的人,只怕一步也跨不上去,自然纵,跃,飞腾又当别论。   但说来也怪,史莒轻轻那么一抬步,步度也不大,竟给一步跨了上去,从从容容站到史威面前。   黄山四皓和北剑程中和全被史莒这一步,跨得微现惊容,“咦!”声暗惊道:“缩地成才!”   史威微徽一怔,哈哈大笑道:“高明!高明!小弟失敬了!”笑声一敛,道:“施兄用什么兵器!小弟—一奉陪!”人家高明,他便压不住那狂傲气,本性毕现了。   史莒朗笑道:“小弟的兵器么!”眼光射向了桌上的“银鳞夺魄刀”,话声一顿,一拍双掌,道:“这双肉掌如何!”   史威史觉一股愤怒之火,直冲脑门,再也不记得风度不风度,冷笑一声,说:“施兄好大的口气,你就凭一双肉掌,能胜得过在下么?”   史莒笑笑道:“史兄兼承黄山四皓老前辈刀,剑,拳,掌四绝,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除非史见自认拳,掌之学稍欠火候,又何必在兵器上斤斤计较。”   史威一句话说错,只被史莒气得暴叫一声:“你我双掌动手,要不要另加限制?”   史莒道:“拳掌暗器指力脚法任凭施为,兄弟无不勉力接着。”   史威剑眉怒剔道:“这样也好,各自全力施为,施兄请!”   史莒一声:“恭敬不如从命!”踏洪门,走中宫,一招“直叩天门”   当胸直击过去。   史威嘿嘿!冷笑二声,横臂出掌,一招“迎门拒虎”,暗把功力提到十成,准备一招得手,以泄被史莒调侃之恨。   史莒这时施展的只是普通拳法,并未使用得自“紫府神宫”的稀世之学,出于他功力精进,就这一招普通拳招,也化腐朽成了神奇,面对史威那招“迎门拒虎”,竟原式直击不变。   史威见史莒大胆得有意硬拼,大喝一声,又加上二成真力,一股开以裂石的拳风,来势更速。   但闻蓬然一震,双方拳力接实,各自被震得退了三步。   黄山四皓瞪目愕然,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史莒竞能接得住史威全力一击。   北剑程中和愁眉紧结,只觉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无由的全身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三九散人文尚义暗中长吁了一口气,替史莒放下悬心。   史威当着众目之下,只觉一拳未能打倒史莒大是有损颜面,当即一退复回,双掌齐出,一招“单掌开山”,劈向史莒胸口,另一招“推波助脑’,斜击过来,同时飞起一脚,”罗通扫北“,直扫史莒下三盘。   掌分左右,脚踢下盘,迅猛绝伦的攻势,同时出手。   史莒心头微生震骇,暗道:“此人虽说是借助于一只千年参王,但那股强猛之气,实是少见少闻,刚才那一招硬拚,我虽留了二成功力,打成势均力敌,他却似已以用上全力,怎生连真气也不调运一下,便又这筹猛冲而上,看来倒是一位可怕的对手,”就在他念动之间,史威双掌一腿又攻到近切。   史莒无心避让,以免促长史威的气势,双臂向左右一分,一招“拒往迎来”,掌对掌,仍是硬接了过去,右腿也是相迎着平扫而出,成了脚对脚。   又闻蓬然一声,四掌两腿同时接实。   看来两人功力悉敌,只看得人人心头大震,尤其对史莒这默默无闻之辈,大起惊悸之余,无不刮目相看。   连续的硬拼硬打。使两人都有真气不继之感,两人各自退了五步。   但史威却不顾生死地重又疾冲而上,一招黄山四皓老三才亮的“破山拳法”,直向史莒胸前擂到。   史莒胸怀大志,高瞻远瞩,岂是一般见识之人,予史威厉害之后,便不再与他作那拚力之斗。   一声哈哈朗笑,人已迅快绝伦地侧身一让,避开了史威那石破天惊的愤怒一六,接着身形滴溜溜的一转,洒出一片掌影,把史威围在中央。   史威在掌影之中,振声长啸,立刻还以颜色。   两人这一施展开来,便只见二团人影,在描台之上滚来滚去,分不清谁是谁了,自然更看不出他们的拳掌手法了。   北剑程中和忧心仲仲地瞧黄山四皓一眼,用传音神功相询道:“四位老人家觉得威儿胜负之机如何?”   黄山四皓老四李和道:“威儿尚藏有我们兄弟不少绝学未曾使出,程老弟不必为威儿担心,倒是这姓施的太出人意外了。”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道:“老夫认为那姓施的也未尽展所学,四弟倒不可过份自大,”眉头一皱又道:“这位姓施的是什么来历?程老弟自是知道的了?”   敢情直到现在,北剑程中和并未将史莒的身世告诉黄山四皓,这倒不是北剑程中和对黄山四皓有什么隐瞒,而是不愿以这些俗务去打扰他们的清修。   北剑程中和道:“此人身世说来话长,此时无暇细说,但归根说一句,他对晚辈怀恨之心极重。”   老三甘亮讶道:“既然如此,老弟为什么还这样安排他给竞争的机会?”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一则,晚辈没料到他有这高的身手,再则,晚辈有心从他身上追查‘紫府神宫”入侵之事,是以对他特别优容。”   老二李昆道:“如果威儿败了,你能将南七省武林大权交给他么?”   北剑程中和坚决地道:“不能!我宁可当不食言,名誉受损,也不为天下武林带来祸害!”   老大甘明道:“放着三九散人文尚义在此,我们如何应付?”   老三甘亮道:“不仅三九散人文尚义,只怕云里金刚高天云也会不依!”   北剑程中和攒眉道:“这叫晚辈如何是好?”   老大甘明道:“老夫倒有一防患未然之计,只是有欠光明,说来难以启齿。”   北剑程中和讪讪地道:“遇文王谈礼义,逢纣杰动干戈,因人因事各有不同,只要确能防患未然,为武林消除一劫,立心可照天日,倒不必计较于小节。”   老大甘明道:“我们也只作如是想了,”话声一顿,沉吟了片刻。   接道:“威儿最后如能取胜倒也罢了,万一情势不对,我们只有从旁暗助威儿一臂之力了。”   北剑程中和道:“可是使用细小的暗器之类?”   老大甘明微笑道:“使用暗器伤人,乃是雕虫未技,岂是你我这等身份之人出得手的?”   北剑程中和脸色微红道:“晚辈在四位老前辈面前,简直惭傀老大甘明道:”   老夫所谓暗助之法,乃是合我们兄弟四人之力,在紧要关头,以‘飞元渡厄’之法,传给威儿一股真元之力,使威儿借以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北剑程中和深深一叹道:“事非得己时,看来只有偏劳四位老前辈了。”   老大甘明道:“你也少不了!”   北剑程中和道:“晚辈能做什么?”   老大甘明道:“文老儿年老成精,如果这他看出端倪,则大为不便,弄得不好,功败垂成,当场出丑,都是意料中事,你的任务,就是如何分散文老儿的注意力,好让我们兄弟方便出手。”   北剑程中和点点头道:“这个晚辈理会得。”心领神会的走到三九散人文尚义的座前。   这时,史莒和史威已是恶斗了将近百招之数,仍是胜负难分。   史莒越打越沉着,心中虽然惊骇史威的功力高得大是出乎想像之外,堪称仅遇的敌手,但他胸有成竹,要打败他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考虑那得胜之后的善后之法,一时难以面面俱到,恰到好处。   因为他这时想做的事太多了,既要阻止史威掌握南七省的武林大权,又要得回“银鳞夺魄刀”,同时,还得保住史威的颜面,以免逼得他狗急跳墙,走上极端。   这不是说史莒原来没有成算,而是事出意外,料不到史威的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致使他无法获得点到为止的胜利。   要知点到为止的胜利,乃是胜于无形,败者心里不得不服,而无损于颜面,这种胜利的结果,多半以和局终场。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两人之间的功力,非有相当的距离,胜者很难做得恰到好处。   史莒原知道史威功力高极,可是自认自己还做得到这一点,如今动上手了,这才发现要做到恰如其分,并非易事。除非把史威打伤了,否则只能平手终局。   伤了史威,在此时此地,无异自绝于天下武林,将来无法参加他们的阵营,以共御“紫府神宫”。   如只能做到握手言和,虽能以胜负未分为借口,阻止史威掌握市七省武林大权,但“银鳞夺魄刀”却是得不到了,想起来实在难以心甘。   不甘心,他就只有拖,拖到有利时机,或是想到了办法时,再相机行事。   他急,史威何尝不急,脑子里还不也在转个不停。   两个人都不是一勇之大,现在都陷在了泥地里。   史威眼珠连转,嘴皮子动了一动,想说话了……。   这时,正好北剑程中和走到了三九散人文尚义身边。   三九散人文尚义嘴角一撇道:“程老弟,只见你们嘴皮乱动,现在可是想好了计策来对付老夫了?”   北剑程中和心中一阵内愧,强打笑脸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打得如此激烈,老前辈竟无动于衷么?”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又不是我要他们打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北剑程中和道:“刚才晚辈与黄山四位老前辈便是商量此事,如何想一个釜底抽薪之法,让他们息了纷争才好。”   三九散人文尚义翻着眼皮道:“你们想出了什么办法?”   北剑程中和道:“还没有想出法子,因此有拟老前辈指教。”   三九散人文尚义哼哼道:“利令智昏,这都是你们想出来的好办法,谁不想掌握南七省武林大权?谁不想要‘三才刀法’和‘金风刀法’?”   北剑程中和有口无心地道:“他们两人功力相若,何不叫他们住手,大家商量着各取所需?”   三九散人文尚义冷笑道:“如果那施姓小子志在南七省武林大权,你们愿意给他么?”   北剑程中和道:“如果他志在‘银鳞夺魄刀’‘三才刀法’和‘金风刀法’,又何尝不可以商量?”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夫保管的刀法,授与之权在老夫,你可以慷他人之慨,但把‘银鳞夺魄刀’也给他人取去,你不怕对不起你那死去的盟弟么?”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威儿原就不善使用‘银鳞夺魄刀’,在他手中实在糟塌了烈贤弟的名器,如能因此使名器有归得,倒解纷争也是一件武林佳话,”话声一顿,啼啼地接着道:“只是那施少侠的人品心性却不得不顾。”   三九散人文尚义惊讶道:“这位施公子不是闻一凡保举的么,你难道不相信闻大快了?”   北剑程中和道:“闻兄保证的只是施公子的竞选资格,至人品心性原不在保证之列。”   三九散人文尚义挑眉道:“如果这位施少侠胜得了,莫非他还不能掌握南七省武林大权?”   北剑程中和道:“他当然可以接掌,但得在大家考核三年之后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如果他通不过考核呢?”   北剑程中和道:“那就只有另选贤能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这是临时新添的花样吧?”   北剑程中和道:“这虽是新规定,但为南七省武林朋友所公认同意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夫何以不知道?”   北剑程中和道:“老前辈德高望重,不敢以此小事轻扰你老清听。”   三九散人文尚义冷笑道:“这是什么话?”   于是,北剑程中和与三九散人文尚义展开了一场口舌之争,引开了三九散人文尚义的注意力。   而同时史威却在舍死忘生的恶斗中用传音神功,叫了一声。   “施兄!”   第六十七章 心照难宣   史莒道:“有何见教?”   史威道:“我们可不可以略缓攻势,开诚地谈一谈?”   史莒剑眉一皱,又动手了四五招,掌势内力稍敛,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史威也是掌力一敛,但手法更快了道:“我们尽可内缓外急,不可露了痕迹。”   史莒点了一点头,两人的身形更快了,在旁观者眼中看来,都认为他们半斤八两,势均力敌,不得不改变轻巧打法,以作持久之战。   两人又走了几圈,史威的声音传入史莒耳中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彼此心里不会没有数吧?”   经后他们的谈话,都是在无人察觉下进行。   史莒道:“你知道就好!”   史威道:“可是你哑子吃黄莲,有口难分,莫可奈何!”   史莒道:“那也不见得!”   史威道:“这且不谈,我问你,你真要和我拚一个死活么?你也不想一想,你纵是胜了,能不能得到南七省武林统率大权?能不能得到宝刀刀法?还有你那暗恋的程氏二姊妹?   你认为程中和会给你么?”   一连串的问号,其中除了错以为史莒暗恋程氏姊妹外,每一个问题,都说中了目前史莒当前的处境,由此,可见这史威确不简单。   史莒凛然心惊这对手的厉害,把自己的处境道来如同身受,不由怦然心动,虚与委蛇,以进为退道:“至少你也得不到。”   史威道:“你错了!你不应该与我作对。”   史莒道:“你冒名顶替,倒有了理了?”   史威道:“程中和何等人物,要非他巧意安排,谁瞒得过他的耳目?”这句话够厉害的了,正巧合了史答对北剑程中和的误会。   史莒道:“你们狼狈为奸,为什么要把这话告诉我?”   史威道:“你又错了,你简直找错了对象,我们与北剑程中和哪里是‘狼狈为奸’,不过‘虚与委蛇’罢了,至于为什么要把实情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原该‘同仇敌汽’之故。”   史莒愕然道:“‘同仇敌忾’?胡说?你少在本公子面前来这一套!”   史威笑道:“胡说!你才是胡说哩!哈哈!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你不必昧心故作欺人之谈了,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令尊是被北剑程中和害死的么?”   史莒一怔道:“你也知道了?”   史威道:“我家与北剑程中和的仇,你自然也知道,老实说一句,我们都是被害人,现该携手合作才对!”   史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史威道:“至少我们不能鹤蚌相争,好了那北剑程中和!”   史莒原就有委曲求全的伟大仁心,不愿在此时先闹内乱,给“紫府神宫”以可乘之机,史威这话,虽利在私忿,但倘能如此,倒也可以达到暂时团结的目的,所以,史威这话又说中了他一半心事。   他一叹道:“你打算怎样办?”   不落话柄,但心里默认了。   史威道:“你让我一招,暂时结束这场不必要的拚斗。”   史莒道:“让你一招?我不会这样傻。”   史威道:“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一顿,使了一个眼色,接道:“你喜欢程家姐妹,我成全你们,让给你了。”   史莒冷然道:“你看错人了,哼!程家姐妹……”   史威笑道:“我知道了,利用不必当真,那么令尊的遗物宝刀和刀法,你是极欲收回的了,以此为交换如何?”   史莒道:“还有一点,你得放弃掌握南七省武林大权!”   史威道:“我放弃了,你还不照样得不到,何况,你要的都得到了,而我,为的是什么?未免不大公平吧!”   史莒道:“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史威怒道:“你可是认为我怕了你?’史莒道:”至少你下不了台!”   史威恼恨地道:“你真狠!我和你拚了!”突然大喝一声,又提足了劲力,一掌疾劈过来。   这一掌突然发难,来势又迅快绝伦,不料史莒并未松懈了戒备,侧身一让,毫发未伤,反手一掌,“神龙摆尾”,反切史威腰部。   他应变之势奇快,始终不失先机。   恶斗再起,又是四五十招下去,算来总数已是接近三百招左右了。   黄山四皓冷眼旁观,看那史莒愈战愈是沉稳,史威攻势虽未受挫,但已不如初交手时那么凌厉。   而史莒逐渐用出了奇奥的手法,由守变攻,争取主动,看样子只要再拚上三五十招,大有获得最后胜利之可能。   黄山四皓相视一颔首,老大甘明发话道:“兄弟们!灵桥起大清!”   老四一掌暗中搭在老三背心穴上,老三搭在老二背心穴上,老二搭在老大甘明背心穴上。   四人神色一凝,暗中运转玄功,合体吐纳,归太极,化三清,直流入海,合四人之力,逼出一股真元灵珠,蕴藏到黄山四皓老大甘明指尖之上。   就在这一发便胜负立判,江山改定之际——忽然,场中史威和史莒的恶斗又复一缓。   敢情,史威又用了传音神功和史莒恢复了谈判了。   史威道:“你真要这样做出亲痛仇的傻事么?”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还是先软化下来。   史莒道:“我管不了那么多!”   史威一叹道:“这样好不好,我先暂时摄掌南七省武林大权一年,期满之后,再交给你,行不行?”   史莒看出了史威的用心,知道他对这场恶斗,完全失去了信心,遂以更坚忍的态度和他周旋,冷得不动容地道:“不行!”   史威道:“总不成还让北剑程中和那老鬼继续兼摄南北大权?”   史莒对当前武林形势,虽有详细分析,认为目前维系中原武林团结的重心仍在程中和,只有北剑程中和在南北武林拥载之下才能号召各门各派,共御“紫府神宫”。   这种观念,早已在他心中生了根,不易改变,因此他坚决地道:“我有我的看法!”   史威道:“你个人未免太难说话了。”   史莒道:“你难道是好相与的么?要非——”   史威恨声截口道:“好!我答应你了,不过我警告你,希望你将来没有求我的时候!”   史莒笑道:“你认为我会有那一天么?”   史威悻悻地道:“废话少说,一言为定,我们力拚三掌,第三掌之时,你败下台去吧!”   史莒道:“且慢!你的话算不算得数?”   史威气道:“你不相信我?”   史莒道:“抱歉,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消除对你的戒心。”   史威道:“你要怎样办?”   史莒道:“我可以让你一掌,但在未让你之前,你得让我在你身上做点手脚,事后你如言而有信,我便缄口不言,如果你口是心非,我便不致毫无说词了。”   史威一生深藏不露,阴沉机诈,想不到第一次和史莒碰头,便处处缚手缚脚,占不到丝毫便宜,心中又恼又恨,差不多要气得吐血了。   可是,势逼如此,气又有什么用,只有一叹道:“领教!领教!   你放手过来吧!”   连攻三掌,作为激怒史莒的样式,史莒大喝一声,奋勇反击。   史威忽的身形稍缓,史莒右手一翻,并指如朝疾点史威期门穴。   看来史威已是让无可让,史莒指力一落,移开了四寸,一晃而收。   史威大喝一声:“看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立时还以颜色。   史莒冷笑一声:“谁还怕了你!”   “蓬!蓬!”硬打硬拚的实接了二掌,各自退了五步。   史威第三掌待发,耳边想起一声蚊蚋细声道:“威儿,把握时机,为师们助你一臂之力。”   随着话声,史威只觉得一团热力,透过他的“精促穴”,着体神充,陡然之间,但党真力倍增,不可抑止。   他喜极欲狂大喝一声:“好小子!你莫想再有机会了!”   他这句话,倒是欲置史莒于死地的真心话了,可是,在史莒的感受并不如此,只以为他是故张声势罢了。   但史莒尽管心中是这样想,他毕竟不是粗技大叶的人,让人一掌可以,要他稍受损伤,却是办不到。   是以,也提足了十二成真力,有备无患的半却敌半护体的举掌相迎,同时口中还反唇相讥道:“你别作……”梦“字尚未出口,蓦地觉出史威掌力奇重,重得不可想像,重得无法形容,暗叫一声:”不好!“忙自纵身借力后退。   可是,迟了!   一那股无与伦比的奇重掌力,已是蓬的一声,击在他护身罡气上,震得他身子平飞而起,飞出五丈开外,篷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史莒但觉一阵昏眩,喷出一口鲜血,便人事不知了。   当时,全厅大乱。   台上响起了史威志得意满的掀天大笑。   忽闻一声:“莒儿!”一个人影,掠空飞向史莒。   同时,人群之中扬起一声清朗的冷笑:“好不要脸!”   一条彩虹,灵蛇飞舞般,疾向史威卷去。   史威急切间拍出一掌,掌力震得那彩虹,卷过桌面,闪了闪随向礼堂之外飞去。   黄山四皓老大甘明怒喝一声:“好狡猾的东西,把”银鳞夺魄刀’等物卷走了!   ”   身形一起,随着那彩虹向厅外扑去。   三九散人文尚义却是无心去追那“银鳞夺魄刀”与“三才刀法”   及“金风刀法”,掠身向史莒落身之处抢去。   这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台上台下,人影飞射,乱成一片。   而这些变化,都发生于先后顷刻之间,大体上简直分不出先后。   三九散人文尚义落到史莒身边时,化了装的彩虹女许萍,已是抱起史宫盘膝坐在地上,化了装的西令罗骥和幻影神龙徐不留,胡姥姥也纷纷投入场中,护住彩虹女许萍。   三九散人文尚义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只柔荑素手伸过来,扯了他的衣襟一下。   他回过头去,见是一位看不清面貌年龄的蒙面女子,一只素手正羞涩的缩了回去。   三九散人文尚义方自一怔,耳边已响起一个清脆的话声道:“老前辈快回到台上,阻止那史威获得南七省武林大权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话声悦耳,如凤如驾。   三九散人文尚义闻言暗忖道:“这话倒不错,万万乱不得章法。”当时也不及探问那少女是谁,反身跃回台上。   那蒙面少女,挤到彩虹女许萍身前,递出一只紫色玉瓶,道:“瓶中有三粒起死回生的药丸,先给他服一粒,他再重的伤也可保无碍,余下的就送给他了!”   彩虹女许萍情急心痛之下,匆匆接过药瓶,取出一粒紫光流波的小小丸药,甚至连那奇特的香味都嗅而不觉的纳入史莒口中。   当他想起查看那送药三九散人是谁时,再回头,已分不出是谁了。   瞥眼却见云里金刚高天云排空飞来,一掌贴在史莒胸口道:“待老夫看看!”   他原是惶急之色,接着变得灰败惨然。   彩虹女许萍心中一痛,流下了二行清泪,但却咬牙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时间稍久,云里金刚高天云的脸色又改变了,隐隐现出了笑意。   彩虹女许萍见了,才又生出一点惑惑的希望。   她这时一点主张也没有了,她再坚强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啊!   丧夫的女人要再失去了儿子,那还不整个完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吁了一口长气,道:“奇怪!他一线生机,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振奋起来了。”   他迟来一步,不知彩虹女许萍给他服了一粒紫色灵丹,当然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彩虹女许萍“啊!”了一声,道:“刚才有人送来一瓶丸药,是我给他服了一粒。”   她张开手掌,紫色药瓶,仍在手中。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震道:“紫府金丹!”声音一低,又道:“这是谁送来的?”   彩虹女许萍摇头道:“当时我心如乱麻,莫明其妙的收下来的,却未曾注意那送药的人是谁。”   这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夫人快快把这金丹收起来,以免惹眼。”   彩虹女许心神领会地收起紫府金丹,忽觉怀中的史莒四肢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微弱地道:“我在哪里?”   彩虹女许萍喜极颤声道:“孩子,你看我是谁?”   史莒叫了一声:“妈!”又道:“我们的事情可是一败涂地了?”   彩虹女许萍道:“呵!呵!我没注意哩!”   西令罗骥接话道:“文老前辈正在和他们论理,看样子北剑程中和横强得很!”   史莒仰脸瞧着彩虹女许萍道:“妈!把我抱到台上去!”   彩虹女许萍秀眉一皱道:“孩子,你……”   史莒道:“没关系,我觉得一切都很好,真大出我的意外了。”   彩虹女许萍欲言又止的,抱起史莒,一步一步向擂台前走去。   第六十八章 不幸之幸   史威一掌劈开那道彩虹,谁料那彩虹却一卷把桌上的“银鳞夺魄刀”和“三才金风”两刀法都摆走了。   敢情,那道彩虹女的主人志不在史威,以声东击西之法,达到了目的。   这分功力,心智,计算,手法之巧,确也到了令人叹为绝妙的境地。   台上一阵大乱,黄山四皓之首甘明眼快,看出那彩虹的另一端,是操在一条纤小蒙面人之手,于是顿足飞身追了出去。   黄山四皓够人物,也够沉着,老大退出去之后,其他兄弟三人竟是端坐不动,未加理会。   史威引颈发出一声胜利之啸,镇住了骚动的群雄,大家的视线回到了史威的身上,这时再也不关心那受伤倒地的史莒了。   北剑程中和抢到了史威前,拍着他的肩头,表示了祝贺之意后,朗声宣布道:“各位高宾!南刀史烈史大侠独子史威,力战获胜,荣任七省武……”   “且慢!老大有话说!”   三九散人文尚义掠身而回,正好拦腰截断了北剑程中和的宣布。   北剑程中和微露不悦之色,硬直地抱拳道:“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夫觉得老弟未免宣布得太早了!”   北剑程中和道:“众目暖暖之下,威儿一掌致胜,乃是不容否定之事实,难道老前辈另有所见不成?”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夫也承认史威得胜是事实。”   北剑程中和道:“这不就得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事实固然是事实,但程老弟你,就此宣布史少侠即为南七省武林之首,似乎仍有私之嫌。”   北剑程中和剑眉耸了一耸,似己被激怒了,只见他脸色一阵变换,终于吸了一口长气,压住心中怒火,强笑道:“晚辈愚昧,尚请老前辈明白见示?”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夫刚才好似曾听得程老弟说过,比武得胜之后,仍得在大家考查三年之后,才能接掌南七省武林大权,不知老弟还记得这话否!”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确有此事,但晚当时说的是施少侠。”   三九散人文尚义“啊!”了一声,道:“这一规定原来是专为对付施少快的,老夫这就无话可说了!哼!哼!…”专为对付施少侠,这话有多难听,确然显得无私有弊,而三九散人文尚义最后那二声“哼!哼!”更不知包含了多少轻蔑。   北剑程中和脸色一变,深怪这位三九散人文尚义成心给他难堪,故意鸡蛋里找骨头,但事已至此,站在他的立场,却确有一正视听的必要,于是他提高声音,一则答复三九散人,再则希望有所了解地朗声道:“那也不尽是为施少侠而定,如史威不是晚辈深悉其为人,心性人品堪为南七省武林之首的话,同样也考查三年之后,才能接掌南七省武林大权。”   凭他北剑程中和时下如日中天的声望,他认为史威的人品心性没有问题,原也说得过去。   可是三九散人文尚义又有说词,道:“老弟,就你个人对史威的了解,似乎不能代表‘大家’两字的意思吧!”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老前辈可是认为晚辈…”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一笑,截口道:“老夫不是指责你,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规劝你,譬如老夫我,我就不甚了解史少快的为人,但并不能代表大家都不了解史少侠,反过来,嘻!嘻!老弟你。…”话声一顿,余下的话尽在不言中,也不必多说了。   凭他三九散人文尚义在武林中的身份,比起北剑程中和来,只高不低,目前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为隐逸高贤,一个则是掌握实力的风云人物。   但在尊老敬贤的古社会里,三九散人文尚义虽不时当,他的一句话仍有其足以抵消北剑程中和的竟见的力量。   何况,北剑程中和原就不是专横不讲理的人,三九散人文尚义这一表明观感。确为这件事情带来了问题,他一时无以否认。   他讪讪一笑道:“老前辈说得有理,晚辈谨谢教正。”真的向三九散人行了一礼。   三九散人文尚义原对北剑程中和极为不谅解,想不到北剑程中和竟然不再强辩,显然也深具从善如流的美德,他大出意外之下,不由一怔,也忘了回礼。   北剑程中和又道:“不过,晚辈仍有一个提议,当着各大门派帮会和各方英雄在此,请求选出数人,以考察史威,不知老前辈认为当否?”   这很合理,不容异议。   三九散人文尚义能认为不合理么,当然只有点头道:“只要大家不加反对,自是可行。”   北剑程中和当即大声征询南七省武林朋友道:“各位有无异议?”   南七省武林朋友够身份说话的人,差不多都和史威交情不恶,而且大家在怀念南刀史烈杀身成仁,为南七省武林带来了无尚光荣的心情之下,早把史威视为继承南刀史烈接掌南七省的当然人选。   对于北剑程中和的话,自然是一唱百和,不仅没有异议,而且很快的就推出了九位代表。   他们是:铁胆金钩闻一凡,九头太岁钟竞年,子母神拐李仲元,冲天银鹤胡大招,六如神手王明,青风居士万松月,衡岳二友杨志清和潘云华,以及北剑程中和。   北剑程中和虽不是南七省武林中人,由于南七省武林朋友相信他,把他当做自己人,所以给了他这份荣誉。   九位代表很快就集中到了台上。   其中除了铁胆金钩闻一凡和九头太岁钟竞年两人算是深知史威的真正身份外,余人皆犹自蒙在鼓里。   所以,铁胆金钩闻一凡和九头太岁两人在九人之中所占的分量极是微小。   九人一集中,冲天银鹤胡大招便发了话道:“我们认识史威差不多都有四年了,早超过了三年的规定,很可以马上决定史威的是否获得通过,不知大家以为然否?”   大家无不点头道:“胡兄言之有理!胡兄……”   北剑程中和截口道:“且慢!待小兄问问文老前辈有何意见。”   再问三九散人文尚义的竟见,无异等于给了他颜色看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哪能等他开口发问,早接口道:“程老弟,有你的,老夫没有话说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话声甫落,台下却又有人接话道:“我还有话说!”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手中抱着气息隐隐的史宫,紧接着这中年妇人身后是胡姥姥和二个陌生的面孔的人。   彩虹女许萍,西令罗骥和幻影神龙徐不留都化了装,所以无人识得。   云里金刚高天云挥着大袖走在四人之后,虎视眈眈,目射厉芒。   北剑程中和微微一怔,道:“夫人,怒在下眼拙,未曾相识。”   彩虹女许萍爱子成伤,怒恨交集,积怨如涛,哪还与他客气,冷冷地道:“你不认识我,我就不能说话了?”   身步一飘,上了擂台,其势轻灵,快过闪电,看得北剑程中和心底一寒,不禁退了三步,保持一段缓冲距离。   皆因,彩虹女许萍心记夫仇,二十年来痛下苦功,未尝一日稍松,是以进境非凡,其成就之高,早巳超过了北剑程中和。   彩虹女许萍上了擂台,身后各人也齐身落于彩虹女许萍左右。   北剑程中和躬身道:“夫人有话请说,在下并无此意。”   黄山四皓老二老三老四,见云里金刚高天云跟在彩虹女许萍身后而来,大是惑然,他们尽可不屑答理别人,但对云里金刚高天云可不敢如此相待,何况,就在片刻之前,还得了他暗中不少帮助,此时虽见他怒容满面,意向难测,却又不能失礼,三人一齐起身,相迎道:   “高兄,请坐!”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声冷笑,坐到黄山四皓之首甘明椅子上,一言未发。   黄山四皓三兄弟,落得一个没趣,只有自话自道:“误会了,误会了,高兄想是误会了,”讪讪地坐了回去。   那边,北剑程中和也替彩虹女许萍等四人设了座位,又特为史莒取来一张躺椅,彩虹女许萍放下史莒,附耳道:“孩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待为娘质问过那老贼。”   听语气,北剑程中和已猜想到她是谁,眉头方一打皱,彩虹女许萍已然向他冷冷地道:   “你过来,我儿子要亲自和你说话!”   北剑程中和素以谦和著称于武林之中。深能体会彩虹女许萍这时的心情,同时,事实上也非移尊就教不可,于是大步走到史莒身前,俯身道:“少侠伤势如何了,本人很是抱歉。”   史莒双目猛然一睁,道:“我很好,不劳前辈担心。”   北剑程中和心底生寒,暗忖道:“此子委实令人可怖,身受此重伤,任何人也非死不可,而他此时目光仍能凝而不散,话声也劲而有力,不知将来要给我威儿带来多大的麻烦,”念动问,不免微微怔神。   他哪知道,史莒要非报了“紫府金丹”,只怕早死多时了。   史莒又道:“听说前辈已宣布史少快为南七省武林大权之继承人,不知确否?”北剑程中和暗笑道:“施少侠有何议异?”   史莒道:“前辈认定是他胜了?”   人家没胜,一掌几乎要了你的命!这话听来,似乎史莒的脑神经有了问题,彩虹女许萍秀眉一皱,心头一酸,几乎忍不住流下泪来。   北剑程中和为人至为持重,如今史威已是大获胜利,眼看史莒落得神经错乱了,倒是不忍再刺激他,当下含笑道:“少侠认为该是谁胜了?”   史莒神情镇静,又不似有神经病地道:“这要程大侠决断了,不过晚辈可以提醒程前辈一句,晚辈在受伤之前,大有将史少侠置于死地的机会。”   北剑程中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是少侠你一念生仁,以致落败了!”语气之中充满了难以相信的意昧。   史莒道:“老前辈不信么?”   北剑程中和道:“不相信的人只怕不只本人一个。”   史莒道:“晚辈有物证!”   北剑程中和道:“本人极愿一观!”   史莒道:“请老前辈会同文老前辈一验史少侠‘期门穴’四寸左右处,便知晚辈之言不虚。”   史威一怔,低头瞧去,脸然立变,左手一翻,就待撕下那片衣襟。   北剑程中和到底不愧光明磊落,喝声道:“威儿,不得造次!”   史威缩手发出一声长叹,眼下北剑程中和的话他不能不听。   北剑程中和道:“你把右手平伸过来!”   史威苦笑道,伸平右手,走近北剑程中和。   北剑程中和目中棱芒一闪,已然看清史威那胁下衣襟上有一个被指力对穿的小洞,心头猛震,愣然道:“过去送请文老前辈过目。”   史威正要转身行去,三九散人文尚义已是哈哈大笑道:“不用过目了,老夫早就看到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北剑程中和沉吟有顷,向史威一挥手道:“威儿,你先下去!”   史威一怔道:“程伯伯你……”   北剑程中和摇头叹道:“不用多说了,这是事实!”   史威何等狡猾之人,既知已无指望,便表现得特别有风度,一笑道:“伯伯不要误会了,小侄的意思是说,胜利应归施少侠!”   北剑程中和当时面子十足,哈哈大笑道:“好孩子,真不愧是南刀史烈之后!”   转身叫了一声:“少侠,恭喜你了!”   史莒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喜,晚辈尚有自知之明。”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施少侠,你……”   史莒道:“晚辈不承认落败是事实但我不承认获胜更是事实,老前辈当不致要晚辈再作解释了吧!”   北剑程中和道:“依少侠之见?”   史莒道:“晚辈但愿能再有一次光明的竞争!”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少侠!老夫也非常佩服你!”笑是笑了,只是笑声之中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同时,对史莒的戒心更提高了不少。   接着,北剑程中和再次走到台前,郑重的朗声宣布道:“施少侠与史少侠胜负难分,以和局论,南七省武林之首产生请南七省武林代表另议!”   台下一片交头接耳之声,历久不绝。   史莒忽然叫了一声:“程老前辈……”   第六十九章 疑心暗鬼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蹙,道:“少侠还有什么指教?”   大体上看来,他态度语气还保持着相当的平和,只是眼角眉梢之间已隐泛出一种难以描述的不耐烦神情。   要知道,北剑程中和对史莒已经尽了最大的忍耐了。   要知,史莒在北剑程中和眼中只不过是霓霞仙子黄妙妙之子——一个七煞余孽而已。他先利用护送陈灵珠之机会与“紫府神宫”搭上了关系,不惜勾结外人,以报私怨,现在一出手就破坏了史威的接掌南七省武林大权。   虽说自己不该暗坏利用他的深心,给了他参加的机会,谁又知道他功力如此深厚,心机如此阴险,竟被他使尽了奸谋,占尽了理,反逼得自己莫可奈何。   恼怒、痛恶、惊凛、能不与时俱增。   要非他修养有素,换了任何一人,只怕早就翻脸硬上了。   史莒自然从铁胆金钩闻一凡处,知道北剑程中和识出了他,但他志在公敌,此刻仍不惜苦口婆心地道:“晚辈有一消息,想报与老前辈知道,当着天下英雄在此,也好共谋对策……   北剑程中和暗忖道:“此子真是阴险得可怕,竟想先发制人,以掩饰自己出卖中原武林的大罪,哼!我要叫你再遂了心愿,也就不叫程中和了。”   念动间,一笑道:“少快要说的如果是有关‘紫府神宫’即人犯中原之事。那就不敢有劳了。本人自会相机应付。”   史莒道:“老前辈知道了多少?”   北剑程中和道:“此事关系中原武林安危。似不宜在此时此地讨论。”   史莒眉头一皱道:“老前辈知不知道‘紫府神宫’此刻已经有人到了‘梵净山庄’?”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史莒的声音又大,只听得台上台下众人无不耸然动容。   不料北剑程中和只淡淡地一笑道:“老夫也知道了!”   北剑程中和怀疑史莒勾结“紫府神宫”进犯中原,误以为史莒故意制造空气,混淆视听,以遂阴谋诡计。   他为安定人心,表示成竹在胸起见,于是给了史莒一记回马枪。   其实,他说的也是事实,在他心目中史莒不就是“紫府神宫”的人么!   台上台下天下高手,对北剑程中和至为倚重,他这句话,确也收到了安定人心的奇效,惊扰慌乱的情形,竟因之一清。   史莒不由愕然道:“老前辈好灵通的消息!”   史莒自己都因服了“紫府金丹”,才联想到必是陈灵珠所送,陈灵珠既然来了“梵净山庄”,当然不会仅只她一人,听北剑程中和语气,竟似比他还要知道得早,他能不由衷地佩服。   北剑程中和挑眉道:“老夫有几句肺腑之言,请少侠回去之后,仔细想想。”   史莒道:“晚辈洗耳恭听!”   北剑程中和道:“‘紫府神宫’再入中原,实是我中原武林莫大的不幸,凡我中原武林均应敌汽同仇,一致对外,不知少侠能不能放下个人恩怨,抽身事外,待‘紫府神宫’退去之后,老夫答应给你一个单独了断的机会。”   史莒哈哈一笑道:“老前辈快人快语,我们原就不该打哑谜了,你我私人恩怨,心照不宣,为了中原武林浩劫将临,晚辈敢不遵命,晚辈并愿听命于老前辈以供驱策。”   真是大人大量,何等光明的行为,磊落的胸襟。   只是,北剑程中和误会成见太深,把史莒一腔热血一片诚心,当作了用心不善的阴谋,总算他君子胸怀,不作赶尽杀绝之事,甚至,还希望史官能猛回头,所以也不指出他的真正身份,仅摇头道:“但愿少侠能袖身事外,便是中原武林之福,少侠伤势甚重,还是多多保重,静心调养吧!”   史莒朗笑道:“些微之伤何劳挂齿,晚辈还挺得……”   “咳!咳!…”一阵猛咳,接着“啦啦!”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要知,史莒受伤极重,要非“紫府金丹’”,早已死去多时,虽说“紫府金丹”奇效通神,毕竟服用未久,受不得激动,史莒这一不小心,自是创伤迸裂,人又昏了过去。   彩虹女许萍失声惊叫道:“孩子!你……”   飞快点了史莒数处穴道,止住了史莒奔泉般的血崩,同时,也顾不得其他后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紫府金丹”喂了史宫一粒。   “紫府金丹”为“紫府神宫”驰誉天下的疗伤圣药,珍贵非常,单是丹丸,也许北剑程中和与黄山四皓等人一时想不出它的来历,可是彩虹女许萍取药时,是连“紫府神宫”特制药瓶也取出来了,黄山四皓等人目光何等锐敏,那还不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紫府金丹”。   黄山四皓,勃然变色,冷笑不止。   北剑程中和更是双眉一紧,道:“夫人,你还是带了令郎走吧!   老夫不愿在这时候借口留难于他,给他一次再生的机会,但愿令郎迷途知返,莫忘了自己的出身。“   彩虹女许萍双眉一扬道:“你说什么!简直岂有此理,你把我儿子当成了什么人!”   北剑程中和正色道:“夫人的‘紫府金丹’是哪里来的?其他的话还用老夫多说么!老夫目前网开一面,乃是格外施仁,避忌假公济私之嫌,夫人!我看你该放聪明一点,等到众怒一起,老夫便也作不得主了。”   彩虹女许萍一震,暗忖道:“这瓶‘紫府金丹’救了莒儿,却也给莒儿带来了洗刷不清的通敌嫌疑,唉!莒儿一片好心,算是白费了。”   念动之间,耳边传来三九散人文尚义的传声道:“夫人,多言无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彩虹女许萍衡量利害得失,长叹一声,抱起史莒,瞪了北剑程中和一眼,道:“程中和!你如此猜忌成性,但愿你不要后悔!”随之一声:“我们走!”   胡姥姥一声怪笑,当先开路,彩虹女许萍抱着史宫走在中间,西令罗骥幻影神龙徐不留等背后相护。   因北剑程中和已明言放他们走,群雄不便异议,当下人群一分,让他们一行人走出了大厅。   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虽未立时抽身同行,却各自暗加戒备,以防有人向他们偷袭。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声冷笑,什么也不顾地追向彩虹女许萍他们而去,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和程中和虚与委蛇了。   北剑程中和却是没有想到铁胆金钩闻一凡已与史莒他们打成一片,只道他乃是为了帮助自己,不惜以身涉险,继续暗中做史莒的工作,不由一阵感激,脱口叫了一声:“闻兄……”   他呼声出口,警念立生,心想:“如果群雄之中,仍有史莒留下的奸细,这一叫岂不大为不妥。”于是,话声一顿,改用传音神功一道:“闻兄,你要小心了,啊!你如果能借题发挥,说小弟两句,那就更好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暗骂道:“程中和你真是瞎了眼,老夫早就想骂你了,你这叫做骨头贱,自己找上门来。”身形一停,面罩寒霜地冷笑道:“程大侠,老夫今天算是认识你了,你敢情是一个嫉贤妒才的伪君子,你还有脸叫我么?过去,算我瞎了眼,从今以后,咱们各不相识,哪里见,哪里算!”气虎虎地扭头就走。   一旁急坏了冲天银鹤胡大招,闪身追出,阻住铁胆金钩闻一凡,赔笑道:“闻二哥!你和程大哥是怎样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怒容满面,愤愤地道:“胡老七,刚才的事情,你不是没有见到,凭我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他那臭丫头,这倒也罢了,现在,又把我推介的施公子,以莫须有的罪名,轰了出去,老七,你说他到底是什么居心,气人不气人?”   冲天银鹤胡大招拦住了铁胆金钩闻一凡,北剑程中和也飞身过来,道:“闻兄,你我兄弟甘年的交情,有话总可以说得清,小弟纵有不是之处,闻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看在威儿面上……”   提起史威,铁胆金钩闻一凡更是火了,面孔一板道:“威儿,威儿,什么都是威儿,你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法,简直卑鄙极了,哼!   你道你的用心,当真无人识得么!你也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   这话说得太重了,只听得北剑程中和为之一愣。   铁胆金钩闻一凡虎虎地一掌向胡大招劈去,胡大招一闪身让了开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声,道:“胡老七,你要不睁开眼睛,将来总有后悔无及的一天!”话声中,人已大步走出了大厅。   冲天银鹤胡大招又追了上来,呼道:“闻二哥,你今天莫非喝醉了?怎不怕天下英……”   北剑程中和晃身阻住胡大招,一叹截口道:“胡七弟,让他去吧!   过两天他气消了,还不依然是我们的好兄弟,唉!说来,我真有些地方对不起他!”   冲天银鹤胡大招一顿脚道:“程大哥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   北剑程中和道:“胡七弟,看出什么——”   冲天银鹤胡大招道:“闻老二明明忘恩负义对南七省武林大权起了妄念,这才变出花样来阻止威儿……”   北剑程中和哈哈一笑道:“胡七弟,闻老二不是那种人,你这样想,那是我们对不起朋友了。”   冲天银鹤胡大招“哼!哼!”两声,道:“程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未免过于相信别人了,比如那罗老贼,罪证确凿,大哥你还是……唉!小弟失言了。”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蹙道:“胡七弟,你还是不明白小兄的心意…   …”话声一顿,忽然“啊!’了一声,道:”甘老前辈回来了,他好像受了伤?“黄山四皓之首甘明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地出现在百十丈之外。   北剑程中和与冲天银鹤胡大招飞奔迎了上去。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见了他们,不待他们开口相问,一摆手,道:“程老弟,请你去把老夫那三个兄弟叫到别院来,老夫有话要说。”   说完,也不再入大厅,折身径向自己所居的别院行去。   北剑程中和不便再问什么,与胡大招匆匆赶回大厅,先向九头太岁钟竞年交待了几句话,然后,向黄山四皓老二老三老四三人附耳传达了老大甘明的话,同时也约略提了一提老大甘明的情形。   那三兄弟神色剧变,向大家一拱手,便告辞匆匆离去。   这时,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身份地位都高的江湖奇人,无不以一种征询的目光向北剑程中和望来。   北剑程中和又不便说出甘明已经受了伤的事,不由一阵为难地苦笑道:“目前小弟实在无可奉告,尚请各位见谅!”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声冷笑道:“其实你纵是不说,老夫也猜想得出来……   北剑程中和心想:我就不相信你猜得出来,当下顺口道:“老前辈有何发现?”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道:“甘老大追敌一去不回,是不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问题?”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这个……”   三九散人文尚义正色道:“程老弟,甘老大何等功力,他久去不回,老夫早就替他担上心了,要是他发生了什么问题,你该知道这问题如何的严重,事到如今,你还在打什么主意?”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甘老前辈确是回来了,其他的事,晚辈也实在不知道,但,晚辈……”   一语未了,只见黄山四皓之末老四季和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大家这时已对甘明担上了心,一见李和出现,不由齐声问道:“李老前辈,甘老前辈有何吩咐?”   李和微微一叹,道:“多谢各位关杯,敝盟兄这时想先和文高两兄谈谈,请各位见宥!”   随之,向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两人拱手道:“敝盟兄有请二兄一谈!”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笑道:“贤昆仲既然看得开,老夫敢不遵命,高老儿,咱们不能不识抬举。”   李和请过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又回身向北剑程中和道:“程老弟,请你也和我们一同去一下,至于座中各位即请移驾‘思源堂’,稍后愚兄弟另有要事与各位相商。”   在座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一干豪雄,虽说身份极是尊祟,但在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和黄山四皓之前,还是差了一段,大家自是无话可说,纷纷道:“各位老前辈尽管请,晚辈等在‘思源堂’恭候就是!”   北剑程中和身为地主,少不得又向大家告了罪,这才陪同三九散人文尚义等人直奔黄山四皓所住的别院。   一行到得黄山四皓所住的别院,只见老大甘明面色苍白地坐在交椅之上,脚前放了一只瓦盆,盆内吐了不少鲜血。   三九散人文尚义霜眉一皱道:“甘老大,你受了重伤?”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惨然一笑道:“不瞒文兄说,小弟这个跟头栽得实在不轻,各位请坐,且听小弟慢慢道来。”   原来,黄山四皓老大甘明一见桌上的“银鳞夺魄刀”与“三才”   金凤“两种刀法,被一位女子藏在彩带之下,卷掠而去……   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眼皮底下,自是忍耐不住,随即纵身追了出去……   当时,他倒真未把那女子放在心上,心想:你如果能逃出十丈开外,就算不错的了。   哪知,他足足追了几十个“十丈”,也没有追上前面那女子。   起初,他是气愤填膺,时间一久,他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凭他七八十年的修为,会追不上一个小小的女子,他要再不知道警惕,那真是白活了几十岁了。   警惕之心一起,便不兔踌躇起来,同时,脚下也就慢了下来。   前面那女子原已是跑得娇喘吁吁,心头大急,这时见身后退来之人,忽然慢了下来,她也就心神一松,慢了下来。   这在她来说,原是力不从心,不得已之事。   可是落在黄上四皓之首的甘老大眼中,却把她的跑不动,当作了有心戏弄。   以他的年龄来说,既已起了戒心,便当淡淡一笑,不上她的当才是。   但是,以他黄山四皓在中原武林的身份地位,他宁可丢了老命,也咽不下这口气来,一个少年女子都追不上,这话说了出去,黄山四皓脸面何存,真不如死了的好。   人到了生不如死的时候,也就顾不得一切了。   黄山四皓之首老大甘明猛然吸了一口真气,暴喝一声:“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敢戏弄老夫,老夫容不得你了。”   双足一顿,平空扑了出去。   前面那女子闻声起步,已是慢了不少,又加甘明急怒拼命,这一发动,原是十几丈的距离,一下子就接近只剩七八丈了。   前面那女子见来人越追越近,心里一慌,双腿发软,相反的,更是跑不动了。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心头一喜,去势更猛,二三个起落,已像苍鹰扑兔般到了那女子头顶之上,一声冷笑道:“丫头,老夫看你还向哪里逃!”   双臂一扬,十指箕张,觑定那娇弱少女肩头上抓去。   那少女先是惊悸无比,但当黄山四皓之首甘明人起空中,迎头扑来时,反而恢复了镇静,蓦地扭转娇躯,杏目圆睁,怒叱道:“老鬼!   尔敢!”   一道彩虹陡地飞起,朝着甘明反卷而上。   第七十章 报在眼前   那少女,要非黄山四皓老大甘明,换了黄山四皓中任何一位,也莫想追得上她,由此,可见她功力的深厚实非等闲。   事实上黄山老大甘明是在恼怒之下,飞身猛扑那少女。但由于这一路追赶下来,已见了那女子一身轻身功夫,实在想不出武林之中有谁能调教出这样年轻的徒弟,兀自暗暗心惊不已。   因此,他毫未轻视那女子。   那女子定身不逃,回过身来,他更是不敢大意。   那女子却是明知逃无可逃,逼得挺而走险,将手中一条锦带,注足内力,化作一道彩虹,以“浮云托月”式向上卷出。   只见由下而上冒起一团彩云,隔断了黄山老大甘明的视线,面上顿时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   黄山老大甘明漫无目标地向下推出一掌,打得那彩带上升之势,起伏不定的飘了开去。   彩带被他掌力荡开,却现出两点银芒,雷奔电闪,直向他前胸打倒。   敢情,那女子在抛出彩带之后,利用彩带掩盖,同时还打出了两把柳叶飞刀。   黄山老大甘明见双刀一闪而到,口中骂了一声:“好狡猾的丫头,老夫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这足内力,一掌向那两把柳时飞刀劈下。   同时,猛吸了一口真气,下扑的身形,一式“云龙飞天”,硬向上拔高了一丈。   他内功深厚,这一掌又是蓄势而发,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猛绝伦的劲力,随手而出,迎向那两把柳叶飞刀,立时将那两把柳叶飞刀震得一分,一左一右飞了开去。   这时,正好他上升的势头已尽,身形又向地上落下。   蓦地,忽见那两把飘了出去的飞刀,一个转折,又反射而上,一左一右,对准他交叉射来。   那两把柳叶飞刀,来势且突的快了数倍,但见银光一闪,已然逼近黄山老大甘明身前。   黄山老大甘明在中原武林中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中的有数人物,对这种飞刀手法,也不由得一惊,他知道这种飞刀手法,最是借力发力,刚才一掌,因事先未能虑及这女子身负如此奇奥身手,已是助长了那柳叶飞刀不少威势,此刻当然不会再做那给自己过不去的动作了。   于是。一式“怒矢穿云”,身子又向上拔了五凡“嗖!嗖!”二声,两把柳叶飞刀,擦着他双膝两侧飞了过去,斜斜落入五丈之外。   黄山老大甘明倒抽了一口冷气。落身地上,犹见那两把柳叶飞刀在地面上飞来跳去地蹦了半天,才力尽不动。   就这片刻之间。却已不见了那女子的影踪。   敢情,那女子利用彩带腾空的掩护,早已逃之夭夭了。   黄山老大甘明这一下真要把肚子都气破了,他怒目四掠,只见东、北两面乃是一片平原,西面是一座峭壁,只有南方是树林。   他冷笑道一声,长身直向那片树林扑去。   他艺高胆大,毫不把追敌不入林的武林戒忌放在心上,运起护身罡气,举手一掌,先向林内劈去。   “哗啦!哗啦!”那树林中被他猛烈无比的掌力震得枝叶纷飞,好不吓人。   身形一矮,人也随着掌力,射入林内。   他用暴力搜素的方法,一连劈出五掌,来到一处林空。   目光至处,只见林空之中站了三位妇女。   那位夺得“银鳞夺魄刀”的女子,怀中正挽着“银鳞夺魄刀”,和一位年龄相仿的黄衣少女并肩站在一位紫衣妇人身后。   那紫衣妇人年约四十左右,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那紫衣妇人见了黄山老大甘明,嘴角一撇,冷冷地道:“你就是黄山四皓之一的甘明么?”   黄山老大甘明何等功力身份,一路上竟未能收拾得下那盗刀女子,这时见那盗刀女子只不过是那紫衣妇人的随从之人,由此可见那紫衣妇人一身功力一定更高出那盗刀女子之上,动念间,心中一凛,立时静气凝神,压下心中浮动的神气。   要知,高手对敌,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生死立判,最忌浮燥疏神。   黄山老大甘明既能看出那紫衣妇人不好对付,当然便不会粗心大意,授人以可乘之机。   黄山老大甘明这一提高戒备,只看得那紫衣妇人点头赞许道:“你能不冒失出手,算是做对了!”语气就像是师门长者称赞晚生后辈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黄山四皓在中原武林之中,除了少数人外,从不作二人想,那紫衣妇人如此称许他,凭他的身份,真比骂他还使他恼怒。   忍不住冷笑反唇相讥道:“井底之蛙,也不伯笑掉了大牙!”   那紫衣妇人竟是一点也不生气,只轻轻一叹,惋惜地道:“毕竟还是差了三分火候,沉不住气。”摇头,招呼身后两女道:“这等人物,不值得老身出手,婉儿、琪儿,我们走吧!”正眼也不再望黄山老大甘明一下,转过身子,用背对着黄山老大甘明,只催那婉儿琪儿动身。   那婉儿向黄山老大甘明做了一个鬼脸,又啐了一口,没可奈何的,委委屈屈的一跺莲足,翘着小嘴儿,一跨步就出去了一丈多远。   黄山老大甘明一辈子,几曾被人这样轻视过,只气得全身皆颤,暴喝道:“站住!想走!只怕没有那样容易!”   那婉儿被黄山老大甘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找到了靠山,正想出一口恶气,哪愿如此就走。   甘老大这声暴喝,正给婉儿制造了机会,只见她人影儿一闪,飘身绕到甘老大面前,如指娇斥道:“姑奶奶回来了,看你能把我怎样?”   黄山老大甘明怒一瞪道:“先还了老夫的东西再说!”   蓦地出手,向婉儿捧在手中的“银鳞夺晚刀”抓去。   婉儿柳腰一闪,嗤笑道:“别异想天开了!”堪堪让开黄山老大甘明奇奥无伦的一抓。   黄山老大甘明一招失手,老脸无光,一声冷笑道:“丫头,你这叫做找死!”   使出一招对付生死强仇大敌的煞手“摘月擒云”,又向婉儿肩头抓去。   婉儿晃肩欲避,只觉一股无形劲力,紧紧袭来,身形不由得一滞,慢得一慢,甘明的金刚铁爪已经抓到了肩头。   这一爪抓实,怕不肩头立碎。   婉儿不出暗叫一声:“糟糕!”正待与甘明拼一个两俱败伤,忽觉背后传来一般柔和之力,拉着她脱出无形束身劲力,又避过了黄山老大甘明一抓。   这招“摘月擒云”乃是黄老大甘明轻易不用的压箱底绝学,就是上次与三九散人文尚义对手,也都藏而未露,可说从未失过手。   当面这女子竟能躲过他这一抓,只惊得他失神一怔。   婉儿幸逃辣手,人已飞出一丈外,娇喘吁吁,香汗淋淋,这一惊也确实吃得不小。   那紫衣中年妇人黛眉一挑,道:“甘明!你真要动手!”   黄山老大甘明这时已是豁了出去,厉声道:“你要识得老夫厉害,从容把老夫的东酉还来,念在你们妇道人家无知,饶过你们这遭。”   那紫衣妇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道:“甘老儿,听说你在武林之中,东以七七四十九手‘震天刀法’,自诩无敌天下,可有这回事?”   黄山老大甘明敞声大笑道:“对付你们哪还用得上老夫的‘震天刀法’!有这双向掌,难道还不够么?”双掌一拍,向那紫衣妇人晃了一晃,更加强了不少语气。   那紫衣妇人淡淡地道:“凭双掌,你不成。”话声一顿,转头吩咐婉儿道:“你把这柄‘银鳞夺魄刀’借给他一用!”   婉儿笑道:“师父,你到底还是疼徒儿!”就像把“银鳞夺魄刀”   送出去随时可以取回来似的,毫不犹豫地一面缓步向甘明走去,一面笑道:“老儿,就将就些吧?我们都不用刀,不能替你准备趁手的金背砍山刀了。”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这一下可作难了,虽说他原是追赶这“银鳞夺魄刀”而来,但这时却真不好应付这个场面,接与不接都有为难处。   一怔,愣住了。   那紫衣妇人笑道:“没关系,这把‘银鳞夺魄刀’虽说是借给你,你胜了自然可以把它带走,而且,两本刀法也都还给你,如果你败了,你想不留下这把刀也由不得你,你说是么?”   黄山老大甘明气得双目皆赤道:“拿来!”一手夺过“银鳞夺魄刀”。   一阵银光耀眼,他已褪去了刀鞘,刀尖一垂,斜斜的向下方刺出,摆了一个‘寸“字形的姿势。   那紫衣妇人点头道:“式子不错,只不知真功夫如何?”   黄山老大甘明吼声道:“废话少说,快快亮兵刃动手!”   那紫衣妇人一笑道:“你要是谁和你动手呀!”   黄山老大甘明日射棱芒道:“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吧!”   那紫衣妇人笑容一敛道:“我都不屑与你动手,要我们三个人同上,你也未免太不量力了,你没有见过‘紫府神宫’的紫衣高手,难道你也没有听说过么?真是‘孤陋寡闻’!”   末了,还打了他一句官腔。   黄山老大甘明一震,道:“你是‘紫府神宫’来的?”他真是太大意了,竟没有想到“紫府神宫”上头去。   那紫衣妇人一指婉儿道:“你那几手自命不凡的工夫,我们婉儿无不了然于胸,就由她陪你走几招,也就足够了。”   真正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黄山老大甘明一张老脸气得白里透青,怒笑道:“这位姑娘的身手老夫已经领教过了!   高明!高明!确实高明!”   那紫衣妇人笑笑道:“不是老身自夸,婉儿的身手,至少不低于你,所差的只是内功方面,稍欠三四分火候而已。”   黄山老大甘明哈哈大笑道:“总算你说了一句没有忘记自己的话!”   紫衣妇人道:“你认为她功力稍弱,就胜不了你?”   黄山老大甘明道:“这话亏你问得出口!”   那紫衣妇人毫不在意地含笑道:“老身再问你,你史威的功力明明不及那位假施公子,他又如何把他打成重伤的?”   黄山老大甘明一愣,道:“你……你…”   那紫衣妇人面色一冷道:“我怎样了?”   黄山老大甘明“嘿!嘿!”两声,老脸一红,接不上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以为做得非常隐密的事,谁知竟被这位紫衣妇人知道了。   一股寒意突的袭上心头,不自觉的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   这“紫府神宫”真是太可怕了,如果,如果她们把这话传到江湖上去,黄山四皓呀,黄山四皓!这个人如何丢得起。   他想到可能的后果,不由脸上布满了杀气。   那紫衣妇人视若无赌,只挑了挑眉儿,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身明人不做暗事,我要用你用过的方法,加强婉儿的功力,由她和你周旋一二,也叫你们中原武林识得‘紫府神宫’的厉害。”   黄山老大甘明这时心中的难受便不要说了,人家硬把他逼上胜之不武,败之无颜的死路上了。   他能打么?他又能不打么?他真后悔不该追了下来!   正当他百般为难之际,那紫衣妇人已叫过婉儿,当着他的面,点了婉儿数处穴道,道:   “不要多想了,你纵然不想打,也由不得历了!”   婉儿飘身往他面前一站,绷着脸儿道:“你刚才追得我好苦,改在让我多少出一口怨气!”。   话声一落,根本不理会黄山老大甘明的反应,娇喝了一声;“打!”   蓦地,从她手中洒出一道黄光,直奔黄山老大甘明胸前“七坎”   大穴。8敢情,婉儿喝声中探腰掣出一柄软剑,欺身就刺到了甘明胸前。   她原是双手空空,突然多了一柄软剑,又突然刺到了甘明胸前,全是令人想像不到的事,大收奇袭之效。   黄山老大甘明见她出手快疾无比,黄光一闪,剑锋便将及身,心中甚感惊骇,暗道:   “势逼如此,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左袖疾拂,身形飘出了一丈开外。   婉儿轻叱一声,如影随形而上,软剑抖动之间,幻出七朵剑花,分取黄山老大甘明胸前七处要害。   她在“紫府神宫”的武功等级,虽只是黄衣身份,但放在中原道上,却不下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算得上是很高的了,这时,又经紫衣妇人辅助了不少功力,刺出的剑势自然更是强劲,剑风带起了轻啸之声。   黄山老大甘明左手劈出一股强劲的掌力,迎向婉儿撞去,右手“银鳞夺魄刀”顺势一枪,拦腰扫去。   婉儿这时内力陡增,再无顾忌,同时还有心一显颜色,左掌一挥,竟然硬接了黄山老大甘明一记强劲掌力。   黄山老大甘明这一掌足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劲道实是惊人。   可是双掌一接之下,却各自退后两步。   婉儿的功力,确是增强了不少,黄山老大甘明眉头一皱,心中好不难过。   黄山老大甘明羞怒交加,长啸一声,长身抖腕,刀光如雪,暴出满天银光,连续向婉儿攻去。   他恼怒之下,出手自是猛烈,刀夹破空啸声,七七四十九招“震天刀法”,真是石破天惊,骇人已极。   婉儿秀眉怒扬,手中软剑,盘空一旋,啸如龙吟,但见一片黄光银芒,交织一处,莫辨谁何。   二十招过后,婉儿便不由心急,暗自忖道:“我以神宫秘传剑法,又在熟知他震天刀法情形之下,竞仍不能讨得一点便宜,以后还谈什么横扫中原武林?”   她哪知中原道上像黄山四皓这等身手的人,并不太多,换了其他门派之人,只怕早就败于她手下了。   黄山老大甘明在他“震天刀法”上,下了几十年的工夫,招式上可说已是极尽精奥,神奇莫测,他见那婉儿竟得处处避重就轻与自己打了二十多招,一点败相也没有,心里不由更是恼怒,暗骂道:“你这丫头也太小视老夫了,今天如不给你点历害,以后你们‘紫府神宫’更要目空天下了!”   两人心中各打算盘,手底招式,也更见凌厉。   转眼间,又打了二十多招。   四十多招了,黄山老大甘明在中原武林之中,真还没有遇见过几人,能在他手下走满四十招不败,这时能不又惊又恼,暗运真力,抡开“银鳞夺魄刀”,登时银光大盛,震开婉儿的绵密剑光,乘势反击。   婉儿立时被黄山老大甘明反击之势,迫的节节后退,但她初生之犊不怕虎,又加生性高傲,一退之后,立即挥剑强攻,软剑划起一道长弧黄光,切向刀光之中。   但闻一阵金铁交呜之声,刀剑相触一起,刀光剑影,顿时齐消。   原来,两方刀剑一触,彼此均运足了内力,使刀剑贴在一起了。   黄山老大甘明大喝一声,加运内力,把手中“银鳞夺魄刀”猛向婉儿推去。   婉儿毕竟根基不厚,虽因那紫衣妇人之助,增加了不少内力,但因非本身所有,难能循环生息,历久不衰,自是挡不住黄山老大甘明数十年修为功力之拼命一击,婉儿只觉手中软剑被一股强大劲力一抖,不山得五指一松,软剑如虹脱手飞去。   婉儿初进中原,心高气做,如何吃得这种败仗,柳眉一耸,面泛杀机,娇躯一转,左手一招“冷剑藏锋”,骄指如朝,和身而上,疾向黄山老大甘明肋间点去。   黄山老大甘明运用内力,震脱婉儿软剑之后,只道胜算在握,那料婉儿奋不顾身突然反击,一时之间,闪避不及,只好飞起一腿向婉儿踢去。   他脚是踢出去了,同时也把婉儿踢飞了。   但即是在婉儿点中了他肋间之后。只觉一股强猛力道落在助间,登时痛彻心脾,马步不稳。   是以,他那踢出去的一脚,力道大减,震飞了婉儿,而婉儿却未受到重伤。   只见婉儿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转,飘回他身前,道:“你认不认败!”   第七十一章 祸不单临   黄山老大甘明在中原武林之中何等身份,这种反胜为败的结果,心中虽是一干万个“冤枉”,口中哪能说得出半个“不”字来。   只见他颤抖着嘴唇,半天半天才发出一声长叹,抛下“银鳞夺魄刀”,向那紫衣妇人默默的一抱拳,转身疾行而去。   婉儿一声娇笑道:“慢走!不送!”   那声音入黄山老大甘明耳中,他但觉胸中一阵翻滚,再也忍好不住,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这就是黄山老大追敌的经过,落得灰头灰脑的始末。   当然,其中有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有些地力又把对方更夸大了不少,一进一出之间的结论是:“紫府神宫”委实厉害,连我老头子都不堪人家一击。   不管他怎样说,败了总是事实。   而以他一身功力,在中原武林道上,足为顶尖高手之一,也是不容大家不承认的事实,就是三九散人文尚义虽与他兄弟不大投契,对他们的武功成就,也从未稍存轻视之心,刚才相对尽管态度轻松,内心之中可一直未敢大意。   再进一步检讨,老大甘明的一身功力,容或低于那紫衣妇人,但也够资格挤入“紫府神宫”紫衣高手之列。   其所落败于一个后生晚辈手中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受了紫衣妇人的心战影响,被她点出了亏心之事,使得他心烦意乱,惶惶不安,其次便是由于“紫府神宫”对他的武功底细太清楚了。使得他完全陷于被动,先就减了威风,败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   目前老大甘明或许还想不到这一点,时间一久,他当不难了然而悟,这且不提。   却说,三九散人文尚义和云里金刚高天云北剑程中和听了黄山老大甘明的叙述,无不凛然动容。   三九散人文尚义收起嘻笑怒骂的态度,正色道:“甘老弟,你现在心中有何计较?”   黄山老大甘明道:“大敌当前,凡我中原武林,都应各捐私见,一致向外,所以小弟想先向老兄伸出诚挚之手,大家重新开始,建立新的友谊。”双目严肃地落在三九散人文尚义脸上,同时,缓缓地伸出了右手。   三九散人文尚义真没想到黄山老大甘明经过这一次败仗,一下子变得通情达理了,不由微微一怔,未立时表示心意。   老二老三老四的目光,都凝注在他身上了,气氛显得有点紧张,是友是敌,全在他一念之间。   北剑程中和冒着大汗,颤声叫了声:“文老前辈……”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声哈哈大笑,他没有拉黄山老大甘明的手,却是一掌拍在他肩上,道:“老第,姓文的认败了,今后我们这些老家伙真该好好的交一交了!”   黄山老大甘明神情一朗,笑道:“说来我兄弟真是惭愧得很,明知老哥哥强过我们太多,心里总是不服气,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多无聊!”   “你们一言说合了,还有老夫我呢?”   云里金刚高天云也是一笑,插了进来。   黄山老大甘明笑道:“高兄,我们不是很好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微一蹙眉,道:“好倒是好!只是我们的帐也不大好算。你们……”看来要一语勾销旧怨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瞪眼,截口道:“姓高的,你是挑眼?还是说笑话?”   云里金刚高天云心念一动,领会了三九散人文尚义阻止他作过无私表示的用意,话声一顿,敞声道:“老夫要不找找甘老儿他们的麻烦,何以自高身价,岂不成了一个十足的跟屁虫了!哈!哈!   笑声里,表面上的友情是建立了。   大家重新坐定后,黄山老大甘明放下一片心事,吁了一口气道:“‘紫府神宫’来得虽然出人意外,幸好我们的人手也非常齐全各大门派天下高手差不多十之八九都在‘梵净山庄’,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乃是如何协调分配人力,加以妥善运用。”   北剑程中和道:“此事至为重要,不如老前辈有了腹案没有?”   黄山老大甘明道:“‘紫府神宫’非比等闲,百年之前差不多横扫中原武林,所向无敌,与他们相抗,何等重大之事,谋定而动,才能应付从容,不致手忙脚乱,片刻时光,哪能想得出绵密周全的力法来。”顿了一顿,眼光转向三九散人文尚义,接道:“文兄,小弟请教有何高见?”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与人对敌在于知己知彼,用人之道在于各尽其才,驾轻就熟,老夫山野闲人,久疏世事,脑子里一片空白,低见者没有,哪来什么高见,老弟不要白费时间了吧!你有什么话用不着客气了。”   黄山老大甘明心中其实早有主张,尊敬三九散人文尚义是怕他唱反调,这一关过了,少不得又问云里金刚高天云道:“高兄你一直都隐居松桃,天下大事无不了然于胸,你可不能与文兄一样,摇摇头就算了事呢。”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老夫素来不用脑筋,拜托少麻烦我吧!”   礼貌一过,黄山老大甘明呵呵道:“小弟可要放肆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笑道:“当仁可以不让!”   黄山老大甘明道:“蛇无头不行,当前急务,如何选出一个可当大任的领导之人。”   北剑程中和道:“老前辈此言有理,晚辈深有同感。”   黄山老大甘明眉峰一皱道:“哪一位才适当呢?”   北剑程中和道:“各大门派首要之人,现在正在‘思源堂’,何不由大家公推决定?”   黄山老大甘明道:“最后当然要大家公推决定,不过我们最好不是先想出几个适当的人选,以免各为自己打算,难如理想。”   三九散人文尚义哈哈笑道:“甘老大说得对,老夫首先拥护!”   黄山老大甘明道:“依小弟之见,为了实事求是,最好选那精力充沛的应时人物,也免得我们这批老家伙,虚名招累,被大家盲目拱上台去现丑。”   黄山四皓的心意透出来了,他们妄渡君子之腹,生怕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出头竞争,以他俩的声望,确是非常惹烦之事。   所以,把他们请来,探听他们的口气。   这一次,他们完全错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岂是昧于大义之人,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老弟,你真是越老越精明,老夫就怕惹火上身,这下倒真对了我的味口了。”他心软口硬,同意是同意了,但,也表示出了,自己什么都看得清楚。   黄山四皓暗中吁了一口长气,老大甘明道:“文老同意了,高老又如何?”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说名头,小弟超不过文兄,说实力,更在诸位之下,甘兄不用客气了。”   黄山老大甘明讪讪一笑,道:“请高兄不要多心!”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现在大家把话说开了,从现在起,大家也不要再在言语上用心机,你防我,我防你,多难受,干脆我们一人提出一位候选人,以示公允如何?”   黄四皓老大甘明敞声道:“高兄快人快语,小弟完全同意,就请高兄当仁不让,领先带头。”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我提名程老弟!”   北剑程中和摇手道:“老前辈……”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程老弟,你有被提名的权利,也有负担重任的义务,你这时要说话了,那么对其他被提了名,又不在这里的人,岂不大大的不公平。”   北剑程中和一红脸道:“老前辈说的是!”   接着,三九散人文尚义提了终南铁指先生翁寄萍。   黄山老大甘明提了武当天一真人。   黄山老二李昆提了华山青衫逸士张出云。   黄山老三甘亮提了丐帮降龙掌尚坤。   黄山老四李和提了少林百愚上人。   最后,北剑程中和提了铁胆金钩闻一凡。   候选人提定之后,黄山四皓老大甘明又请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一同到“思源堂”去完成公决手续。   当前出现在“焚净山庄”的武林人物,说资望无过于三九散人文尚义云里金刚高天云和黄山四皓等人,由他们提出了候选人,大家自是无话可说。   公决的结果,大家推定了以人缘著称,掌握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大权的北剑程中和为这次群雄之首,调兵遣将,发号施令。   只要三九散人文尚义不出头,北剑程中和的当选乃是预料中事。   其实,说人才,北剑程中和确也当之无愧,他不但手下实力庞大,而人缘之好也是当今武林中一时无两。   史莒撇开个人恩怨私仇不谈,对北剑程中和的领导才能,原就由衷的钦佩,就是他在场,也会毫不犹豫地支持程中和。   送佛送到了西天,三九散人文尚义记挂着史莒的伤势,和云里金刚高天云耳语了几句,向大家一揖手道:“各位慢慢讨论,老夫另有要事,失陪了!”   黄山四皓甘老大怕三九散人文尚义一去不回,减弱了应敌的实力,笑道:“文老,你可不能缩腿啊!”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放心,对付‘紫府神宫’少不了老夫一份,只要有什么举动,老夫得讯即到,绝不后人。”   黄山老大甘明道:“文老,真有事我们到那里去找你?”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我刚才留了地址给高兄,由高兄通知我好了。”   黄山老大甘明不便再说什么,三九散人文尚义不再停留,展开全身功力,快得像是一抹轻烟飞出了“梵净山庄”,来到松桃胡姥姥家中。   只见大厅之上除了胡姥姥一人独自呆呆的在大厅上焦急的踱来踱去外,竟不见西令罗骥等人。   三九散人文尚义,看那情形不对,简直不敢多想,劈头便道:“莒儿怎样了?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冒然的出现,冒然的问话,吓得胡姥姥一跳,顺手抓了一把凳子,循声扑来,骂道:   “什么人?……”   身形一转,看清了是三九散人文尚义,手中凳子一落,掩面痛哭道:“老前辈,你…你回来迟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陡然通体皆颤,抓住胡姥姥道:“什么?什么?   ……你说什么?”   胡姥姥惨叫了一声:“唉哟!”哪能答得出话来,只见她满头满脑冒着黄豆般大颗汗珠,痛得嘴脸都歪曲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松手不迭地道:“对不起,对不起,老夫情急手重,伤了你没有?”   胡姥姥缓了一口气,惨然道:“老前辈,你也不轻手些!”   三九散人文尚义急得脸无人色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姥姥忍不住流下一串老泪道:“莒儿丢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大震,狂叫道:“丢了,你们……唉!快说,你们是怎样把他弄丢的?”   胡姥姥道:“我们把莒儿带回来后,由于创伤迸发,所服的第二颗‘紫府金丹’竟是收效极微,他又吐了两次鲜血,我们小姐,把仅剩的一颗‘紫府金丹’也给他服了,情势才见好转,于是我们小姐点了他的穴道,不敢再打扰他,让他一人躺在房里,大家回到大厅上,一面检讨今日的得失,一面等候二位老前辈早早回来,等了不久,我们小姐心绪总是不宁,便跑到房里去看视莒儿,哪知就在这片刻之间,不知谁把莒儿劫走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们难道一点音响都未曾听到?”   胡姥姥道:“谁也没有听到什么。”   三九散人文尚义皱了皱眉头道:“莫非是紫府神宫来人下的手?”   胡姥姥道:“当时大家也疑心是‘紫府神宫’来人干的,但仔细一研究,又不像是他们。”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此话怎讲?”   胡姥姥道:“据我们小姐分析说,‘紫府神宫’这一拨人马,要对莒儿有所不利,也就不会把‘紫府金丹’送给莒儿服用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点头道:“这倒说得有理,啊…”忽然一顿,道:“他们可是怀疑‘梵净山庄’干的?”   胡姥姥道:“除了他们还有谁?”   三九散人文尚义一阵迷惑道:“老夫与高老儿一直都未离开过黄山四个老儿…”   胡姥姥冷笑道:“还有那史威哩?他可是也和你们在一起?”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不,他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胡姥姥道:“那小子能一掌震伤莒儿,要是他出手暗劫莒儿,该也不难瞒过我们的耳目吧!”   技差一着,缚手缚脚,真要是史威出的手,自是不难做到这一点。   事实上,史威也大有出手的可能,对他起疑心,乃是极自然的推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他们可是追往‘梵净山庄’去了?”   胡姥姥道:“这还用问得!”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怎的没去?”到底老辈人物,处处小心,一点也不放过。   胡姥姥道:“我们小姐怕你们赶回来,见不着人,失了联络,所以要我留下来等你们,好去‘梵净山庄’接应他们。”   三九散人文尚义暗吁了一口气道:“你们小姐能如此细心,谅来不致意气用事。”   胡姥姥急得跺脚道:“老前辈还不走!”   三九散人文尚义话虽是那样说,心中又何尝放得下来,彩虹女许萍母子连心,如果真发现了史威的卑劣手段,势必难免控制不住,动起手来。   以史威的成就,彩虹女许萍他们非吃亏不可。   三九散人文尚义顿足而起,道:“是的,我们快走!”   第七十二章 差之毫厘   彩虹女许萍,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不留等四人,又急又怒直向“梵净山庄”奔去。   起初,大家都是满腔怒火,烧得双目尽赤,除了一心一意要向“梵净山庄”要人外,毫未设想到旁的问题。   幸好由松桃到“梵净山庄’非片刻时间可达,这段路程,正好把他们紧张激动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情绪一缓和下来,灵明随之一朗。   彩虹女许萍柳眉一皱,先是吁出一口结郁之气,继之,脚下慢了。   西令罗骥接着道:“弟妹,我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老哥哥说得是!”长身向斜里一处隐密的草丛后奔去。   西令罗骥之后,铁胆金钩闻一凡跟了过来道:“嫂嫂与罗老哥哥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   接着,幻影神龙徐不留追上来,道:“路上小弟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梵净山庄’矢口不承认劫持了莒儿,我们怎样应付?”   彩虹女许萍轻轻叹道:“正是,我们不能鲁莽了,一击不中,要再找那狡猾的程中和便更不容易了。”   西令罗骥道:“除非我们能先找到莒儿,否则,依我之见最好还是不动声色。”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就这样说,但我们该如何找法?”   彩虹女许萍道:“罗老哥请你分配一下吧!”   西令罗骥知道彩虹女许萍礼让客气,他如再让便显得不诚了,笑了笑道:“我们四人正好分作甲乙两组,一搜内院,一搜外宅,内院由弟妹你为主,老夫暗中接应,外宅由闻老二出面,徐老弟接应,不论哪一组先找到莒儿,都不可鲁莽行事,孟浪出手,务必知会另外一组,甚或起用钟老弟等人,亦在所不惜,全力营救,万万失败不得,一败之后,就我们这点力量,实在斗不过‘梵净山庄’,将来的困难就更多了,不知各位以为老夫之见如何?”   彩虹女许萍道:“老哥哥顾虑周详,我赞成。”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好!小弟遵命!”招呼了幻影神龙徐不留一声,道:“老九,我们先走。”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且慢,小弟觉得我们都换一副面容,最好这样行事可得到不少方便。”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九弟说得有理,除了闻叔叔外,我们确有准备一下的必要。”   于是,幻影神龙徐不留取出两副人皮面具给了彩虹女许萍和西令罗骥,他自己也一抹脸换了另一副模样。   四人这才分兵两路,一明一暗回到了“梵净山庄”。   彩虹女许萍搜查内宅部分暂且不提,且说铁胆金钩闻一凡到得‘梵净山庄’之时,三九散人文尚义早已离去。   北剑程中和正集合各路精英,布署人事,研究应敌大计。   铁胆金钩闻一凡也不惊动他们,只吩咐李顺暗中把九头太岁钟竞年请了出来,自己则走入一间小厅堂之内相候。   李顺刚奉命而去,他刚坐下,刚取了一杯香茶移近嘴边,忽见他浓眉一皱,将茶杯放回桌上,虎目精光陡盛,炯炯地觑定门口。   门外有人来了,那不可能是九头太岁钟竞年,他来不了这么快。   门口身上未见,头先现,探进了一个三角脸,吊客眉,目突纯噘的脑袋,向厅内一打量,见仅只铁胆金钩闻一凡一人在内,面容一炸跟着露出全条身子,轻车轻脚地朝铁胆金钩闻一饭走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见了这人的样子,就从心里感到讨厌,加以自已正等着九头太岁钟竟年前来商量找寻史莒的事,不愿有人打扰,遂没好气地瞧了那人一眼,扬眉道:“尊驾找谁?”   那人呵呵道:“在下暗觑闻大侠神色慌张,心劳意攘,不知在下可否略效微劳?”   铁胆金钩闻一凡听他话里有因,心弦一震,改容道:“尊驾如何称呼?”   那人欠腰道:“在下姓贺,恭喜恭喜的贺,单名一个‘源’字,根源的‘源’,江湖朋友都叫在下‘广目泥鳅’。闻大侠今天遇见了与下,包你失物易找,行人安全。”   话中之意,说得更是明显了。   铁胆金钩问一凡眉头一皱,心想:这人来得奇怪,且先稳住他等钟老五来到之后,再设法逼问究竟。   铁胆金钩闻一凡主意一定,客气地随口道:“久仰!久仰!请坐!   请坐!”   贺源露齿一笑道:“闻大侠不用客气,在下也没有多少话可说。   还是站着说方便。“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贺兄有何见教?”   贺源一笑道:“在下心直口直,请闻大侠光回答在下一句话,闻大侠是不是急于寻找一个年轻之人?”   呵!果真是那回事!   铁胆金钩闻一凡心里踏实了,可是由于经验丰富,却犹有保留地一怔,道:“这话从何说起!”   贺源阴阴一笑道:“那是在下错了。就此告辞!”   抱拳一礼,转身欲退。   铁胆金钩闻一凡被他这一做作,立即主容易势,急道:“贺兄,贺兄,何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多谈片刻又有何妨?”   贺源双目一闪,道:“闻大侠与在下所知之事既然无关,在下在此与闻大侠闲聊,误了别人的大事,在下的罪可就大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讪讪一笑道:“贺兄请莫见怪,就算与在下有关如何!”   贺源哈哈一笑道:“既然大快承认了,在下也不相瞒,是特来恭请大侠枉驾一谈。”   好大的胆,竟敢直认不讳。   铁胆金钩闻一凡怒目一瞪,哼了一声,看似要找他的麻烦了。   那贺源毫无惧色,道:“闻大侠别忘了,在下的分量有限,不要因小失大。”   铁胆金钩闻一凡威态一敛,叹了一口气,道:“他人在哪里?”   贺源摇头道:“‘梵净山庄’广达百数十里,在下等偶寄萍踪,知地不知名,大侠在下如何说。”   铁胆金钩闻一凡心里明白了,哈哈一笑道:“也只限于在下一人?”   贺源道:“大侠既然心里有数,也就用不着在下饶舌了,去与不去,或是留下在下,悉听尊便。”   此人哪里够身份做史莒的人质?留下他反而费事,铁胆金钩闻一凡甚幸自己等人顾虑周详,暗中备有接应之人,不难蹑踪而去,当机立断,一笑道:“盛情可感,却之不恭,那就麻烦贺兄引踏了。”   贺源一笑道:“闻大侠的确是英雄人物,佩服!佩服!英雄重英雄,如果闻大侠不以为侮慢的话,在下并不在乎闻大侠给钟大侠留下一两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怕九头太岁追踪而来?或是别有阴谋?铁胆金钩闻一凡暗中虽有心布置,心想;你欺我诈,我就留两个字,让九头太岁钟老五分散你们一部份注意力也好。   他真的不客气,力贯指端,就在桌面上落指如飞,入木三分’写道:“风云多变,不及久候!”   接着哈哈一笑,道:“这话无妨么?”   贺源道:“其实闻大侠还可交代详细些,在下等岂是心狭眼小之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贺兄处处都显得谋定而动,在下这留话倒是多余了。”   心念一转,挥袖又把桌面上的字迹一抹而去。   贺源微微一笑,道:“闻大侠大力金刚指,铁袖神功,堪称冠绝江湖,有机会还望大侠指教一二。”   闻一凡敞笑道:“贺兄更是深藏不露,你道老夫看不出来么!”   贺源脸色微变,道:“在下前面引路了!”’身形一闪,快如飘风,飞出厅外。“一路上更是飘忽快疾无伦,轻车熟路,偌大的‘梵净山庄’,成千的江湖豪杰竟无几人发现他们。   幻影神龙徐不留要不是随时暗中注意着铁胆金钩闻一凡的一举一动的话,真会不知闻一凡又生了变故。   铁胆金钩闻一见见那贺源展开身形,自己竟要全力施为才赶得上,不由暗生戒意,惊凛不已。   他在出庄之处留下了一个暗记,一路上转弯抹角,更是加信小心。   他这一去,暂且不说,且先说幻影神龙徐不留,暗中见铁胆金钩闻一凡随着一人高庄而去,遂匆匆赶到内院,循暗记找到了坐在后园一块假山石旁的西令罗骥。   西令罗骥做了一个手式,要他不要走过去,传音道:“你们发现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也传音告诉了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随着一人离去之事,接道:   “闻老二走得太急忙,事实真像虽不得而知,但不难想像到那一定是有了线索,不容他不去,你想,就是天蹋下来了,也急不过莒儿的安全呀!”   西令罗骥道:“你的话不错,待我把史弟妹叫回来。”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我先追下去了,记着出东庄!”   话声一落,晃身先走了。   酉令罗骥俯身拾起一块石子,遥向十几丈外一座凉亭上的飞檐铁马击去。   一串当当之声,在空中荡漾开来。   铁马之声未绝,一阵衣袂破风,彩虹女许萍已是翩然赶回,而且,身后还跟着四丫头程雅珍。   西令罗骥一怔,道:“弟妹,你怎的把她也带来了?”   彩虹女许萍含笑道:“这孩子脾气虽坏,心地倒是很诚厚,而且,她也有满肚子委屈,说不定能帮得上我们的忙。”   西令罗骥摇头道:“这孩子不可靠,同时我更认为不该把无辜的小一辈牵连上。”   四小姐程雅珍一挑眉道:“我哪里不可靠,几时出卖过朋友,哼!   你们的事我早就牵连上了。”话声一顿,玉容一威,“呜!呜!”   道:“要不是我害了施少侠,他也不会身受重伤,他要不是身受重伤,也…”   彩虹女许萍摇手截口道:“这些话你不要再提了,与你毫无关系。”   说罢,转向西令罗骥道:“有了发现?”   西令罗骥点头道:“老二追出去了,老九要我们赶去接应。”   彩虹女许萍望了望程雅珍道:“多谢小姐,我们要告辞了。”   四小姐程雅珍道:“不,我要跟你们一道去!”i西令罗骥一皱眉头道:“你怎能跟我们一道去,你难道看不出我们和你们‘梵净山庄’并不友善么?”“。   四小姐程雅珍道:“我一点也不糊涂,在家里大家还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待,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你们,以为瞒得了我么?哼…”   秀目一横,耍出了幼稚的要挟手段。   西令罗骥满脸莫明地望着彩虹女许萍道:“你对她说了些什么?”。   彩虹女许萍轻轻一叹道:“不巧得很,偏偏被她认出了我。”   西令罗骥讶然道:“那她怎还……”   四丫头程雅珍道:“这不简单得很,施伯母易了容,但没有换衣服,最打眼的是她头上那支金钗,我一眼就想到了是她。”   彩虹女许萍道:“没办法,我只有告诉她我们此来找人的事实,她倒是很好,自愿帮忙。”   西令罗骥道:“程姑娘,你不怕与你爸作对?”   四小姐程雅珍道:“施少快帮我不少忙,投桃报李,我不该帮你们么?”   彩虹女许萍道:“盛情可感,请到此为止,你如果再要跟我们去,就有失人子之道了。”   四小姐程雅珍浑身一震,愣然道:“你们和我爸有很深的仇?”   彩虹女许萍霎了一霎凤目道:“你想像不到的。”   四小姐程雅珍低首蹙眉,半天半天,一仰滚首道:“不!你们骗我的!”   西令罗骥道:“我们没有说假话!”   四小姐程雅珍正色道:“尤其你,更不会和我爸有仇!允其量不过是小误会而已。”   西令罗骥一怔,未及答话,四小姐程雅珍已指着彩虹女许萍又道:“何妈,你要真和我爸有深仇大恨,过去你早就有机会报仇而去了。”   彩虹女许萍一震道:“你……你…谁是何妈?”   四小姐程雅珍一笑道:“我背后听我爸和钟叔叔说的,施公子就是莒儿,你老不是何妈又是谁!”   彩虹女许萍与西令罗骥一愕,相对无言者久之。   忽然,彩虹女许萍面色一寒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凤目含威,好不怕人。   第七十三章 魔影幢幢   四小姐程雅珍从小在彩虹女许萍照料之下长大,平时只见彩虹女许萍笑脸相迎,和和气气,几曾见过她有过这种目光。   在这种陌生凌厉的目光逼射之下,她突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也觉得失去了任何足以持仗的凭借。   一股凉意,从背脊上升起来,使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这时哪敢使花招,老老实实地道:“我只听到这些,别的便不知道了。”   彩虹女许萍面色一缓道:“你不知道很好,你还是回去吧!”   四小姐雅珍见彩虹女许萍脸色和缓下来,她的胆子又大了,摇头道:“我不回去,我要证实心中一个疑团。”   彩虹女许萍道:“什么疑团?”   四小姐雅珍道:“我要证实我父亲是不是真把莒儿关起来了。”   彩虹女许萍道:“你弄清楚了又能怎样?”   四小姐程雅珍道:“帮你们把他救出来,报答你看顾我十年的恩情。”   彩虹女许萍道:“多谢你的好心,只是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如果我们自己救他不出来,你能帮得上什么忙?”   四小姐程雅珍柳眉一扬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还是看不起我!”   西令罗骥冷笑一声道:“你要真是有长进,对人说话就该知点礼貌了。”   四小姐程雅珍一扭螓首,瞪着西令罗骥道:“你管得着!”   西令罗骥道:“我自然管不着,可是你该自己管自己,也不想想,尊老敬长,乃是做人的起码条件。”   四小姐程雅珍一怔,道:“我在你口中几时又成了不知尊老敬贤的人?”   西令罗骥道:“何妈乃是从小带大你的奶妈,虽非你生身之母,却有养育之恩,你口中没大没小你呀你的,这算是你们家中的规矩?”   四小姐程雅珍又复一愣,强词道:“她原就是我们家中的佣人!”   西令罗骥道:“她现在可不是你家的佣人了。”“哼!”地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姐身份,还不是因为有了一个好老子,可是人家现在有了一个比你老子更高明的儿子,她这实实在在的太夫人比你这只知作威作福的小姐在别人眼中不知高贵了多少万倍!”   四小姐程雅珍全身一震,心中似是被他这一骂,骂得开了窍,明白了不少,但一时却拉不下小姐的身份马上改口,只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低下了螓首。   彩虹女许萍一手带大四小姐程雅珍,虽觉这丫头刁钻调皮,内心之中却是非常喜爱于她,见她被西令罗骥骂得抬不起头来,不由一阵不忍,笑道:“我问你,你要跟我们去,除了刚才的理由外,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半天半天四小姐程雅珍才开声接道:“如果救不出莒……莒少侠,你老可以将我带去,与我爹谈条件换回莒少侠。”口气有了分寸了。   彩虹女许萍双眉一皱道:“这手段有欠光明,不大妥善吧!”   四小姐程雅珍道:“如果莒少侠真是被我爹抓来了,而我又出自自愿,有何不可。”   西令罗骥略一沉吟道:“双方既然作上了对,便应有力使力,有智使智,只要立心光明无愧,老夫认为必要的时候应有必要的手段。”   彩虹女许萍轻轻一叹,道:“好吧!你暂时和我们一道去,不过要你回来时,你可不得再抵赖。”   四小姐程雅珍大喜道:“你老人家放心,我不淘气就是!”   彩虹女许萍一顿足长身而起,道:“那么我们快走!”   三人循着暗号指向,一路入梵净山内。   暗号一路都很清楚,引导他们进入梵净山深处之后,突然中断了。   三人展开身形在附近找了半天,再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三人商量了一下,约定扩大搜寻范围,一个时辰后有无结果,都回到原地集合再定行止。   最初,彩虹女许萍原是不放心四小姐程雅珍,要把她带在身边,三人作为一路,而四小姐程雅珍却好强成性,非独当一面不可。   后来,彩虹女许萍想了一想,觉得这梵净山区,乃是在北剑程中和势力范围之内,对任何人纵有不便,但对四小姐程雅珍却是例外。   不说她因身份关系所能得到的诸般便利,至此,对她不会有危害的顾虑,于是,彩虹女许萍答应了她。   程雅珍离开彩虹女许萍之后,仗着地形熟悉,不过片刻之间,便出去了六七里地。   “珍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摹地,从一株大树之后,出现了史威。   程雅珍不假词色地道:“你管得着吗?”   史威笑道:“我就是管得着你,也不敢管你!”   四小姐程雅珍冷笑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给我快滚!”   史威眉头一皱道:“珍妹,你对我为什么老是这样不友善?将来我们的日子还长哩!你不觉得过分了些么?”   四小姐程雅珍哼道:“将来!你说甚么将来,别做梦了!”   史威逼进一步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   四小姐程雅珍也迈前一步,瞪目道:“你要怎样?”   史威忽然一阵哈哈大笑,退了一步道:“小兄弟要向你赔礼!”   一拱到地,作了一个揖。   四小姐程雅珍一愣,骂出一声,道:“不要脸!”   史威笑道:“珍妹,你的气消了吧?”   四小姐程雅珍又恨又气,又拿他没有办法,呸了他一口,便不再理他,一跺脚扭头跑开了。   史威瞧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形,忽然脸上现出一丝狞笑,自言自语道:“今天你算是倒霉了!”   “啪!啪!啪!”他拍了三下手掌。   随着掌声,三条娇美的身子,轻灵地从一丛密林之内飞身落到他面前,差不多同时开口道:“那丫头好凶呀!”   原来是七煞七娥中的妙娥、后娥、婉娥三人。   史威笑道:“所以我只喜欢你们。”   妙娥吕菲菲道:“你嘴巴甜甜的,说得倒是好听,你这人呀……   谁知你心里打什么主意。“   史威道:“你们不相信我是不是?”   后娥沈燕燕道:“你要我们怎样能相信呀?”   史威道:“这不简单,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们了,除了不准你们要她命外,你们高兴怎样折磨她,悉由尊便。”   婉娥温盈盈秋波如水地道:“你舍得?”   史威笑道:“人都交给你们了,你这话岂不间得多余。”   婉娥温盈盈道:“话不说明白,只怕你事后反悔,我们受不了。”   史威道:“一言为定!”   妙娥吕菲菲道:“好!我们去了!”三人一阵娇笑,追向四小姐程雅珍去处。   四小姐程雅珍遇见史威之后,心情更是沉重了,看来莒儿倒像真的落到了他们手中,否则,史威一个人到这深山之中来作什么?一想起这种可能性,她心中又有些犹豫了。   起先她嘴巴上说得硬,因为相信自己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不大光明的事,如今迹象显示大有可能,她却为难了。   她真能背叛自己的父亲么?她又抛得下现有的一切么?一时思潮起伏,犹豫徊惶至极,竟拿不定主意了。   正当她患得患失取决不下之际,蓦地一阵笑声传来,前方走来三位极为秀美的女子晃身就到了她的身前。   三人的穿着打扮都不下于她,一身绫罗,如何会在这深山之内出现,这情形太不正常了。   四小姐程雅珍戒心立起,暗中吸了一口气,力贯四肢,作好了应变准备。   她内紧外松,举目向那三人望去。   只见那人一脸惊喜之色,其中一位年纪略大的抢先道:“呀!   原来是四小姐程雅珍!幸会!幸会!“   也不等她接话,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道:“小妹吕菲菲,这是四妹沈燕燕,六妹温盈盈。”   人家太客气了,四小姐程雅珍不得不和颜悦色相向,道:“三位姐姐也是住在‘梵净山’中?”   沈燕燕笑道:“谁说不是,我们一家人就住在这附近,久有高攀之意,只是自惭形秽,不敢冒昧求见,今日可好,我们可放不过四小姐程雅珍你这佳宾了,无论如何也要请赏脸到寒舍一坐,让愚妹一尽地主之谊。”   四小姐程雅珍一面暗忖道:“山中有了新邻居,怎的未听有人提起?近年庄上真也太不成话了。”   念动间,一面含笑道:“真对不起,错开今天,小妹一定到府上看望三位姐姐,与三位姐姐好好地交一交。”   温盈盈薄慎道:“过门不入,还谈什么好好的交一交,四小姐,你莫非是看不起我们姐妹,故意推托么?”   四小姐程雅珍摇手道:“温姐姐,快不要这样说,实在是我今天有别的事情。”   沈燕燕乘机握住四小姐程雅珍一只手臂,道:“这样好不好?只坐半盏热茶时间,识识我们住处的路径好不好?”   四小姐程雅珍原想甩开她的手的,但又觉她的手软绵绵的一点力也没有用,倒不好意思绝情了。   正待再设词推辞间,另一只手又被温盈盈拉住了,一左一右,硬拉着她去作客。   两人的手,都是那样柔软可爱,她虽是任性的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可也无法拉下脸来。   直被那沈燕燕和温盈盈拖走了三四步。   突然,那沈燕燕踏在一块石头上,身子向前一冲,惊得尖叫了一声,拉着四小姐程雅珍的那只手也是一紧,移到了她的腕穴部B。   她一震,念头尚未转过来,另一只温盈盈的手,也是一翻抓住了她的脉穴。   同时,突觉双臂一紧,左臂“肩井’穴,也一齐被人拿住。   但觉全身一软,耳边响起一阵格格笑道,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七娥三女,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轻易易地得手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被贺源引到一座雾气弥漫的深谷之内,贺源身形突然停了下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顺口道:“到了?”   贺源点头道:“快到了!只是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向望闻大侠俯允。”   铁胆金钩闻一凡眉峰微挑道:“有话请说。”   贺源道:“以后一段路程,须请闻大侠蒙上双目,由在下背负而行。”   铁胆金钩闻一凡哈哈大笑道:“老夫既然随驾来了,岂能半途而废,依你闭上双目就是。”   贺源讪笑道:“大侠不会半途睁开双目?”   铁胆金钩闻一凡虎目怒睁道:“你敢不相信老夫?”   贺源呵呵道:“请恕在下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大侠难道就不能委屈一下,以安小人之心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听出这贺源宁可自居小人,也不相信自己,不由一阵恼怒,正要与他争执一番,转而一想,付道:“虎落平原被犬欺,一切为了莒儿,岂可因小失大,忍耐!忍耐!闻一凡你要忍耐啊!”   此念一生,怒火顿熄,长叹一声道:“有劳你了!”   双手一背,任由贺源蒙起他的双目。   贺源矮身背起铁胆金钩闻一凡,直向深谷之内奔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只觉贺源背着他,时高时低,时缓时疾,大约奔行了半个多时辰,突然停止了奔行,把他放落地上,道:“闻大侠可以取掉蒙面布巾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取下蒙面布巾,已经置身在一座石室之内。   石室上首一位中年美妇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眯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欠身相迎道:   “闻大侠请坐。”   铁胆金钩闻一凡昂然落座道:“老夫要见的人呢?”   那中年美妇人两道柔和的目光微瞟,呢声道:“急什么?来了你还怕见不到人?我们初次相见,礼貌上似乎也应该略事寒喧,以沟通情感。”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我们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那中年美妇人格格笑道:“你的嘴巴怎么这样笨呀!譬如,你先问问我的姓名呀!称许我一两句呀!”   带笑的话声,听到耳中悦耳极了,不自觉地心中那股怒气,再也凝聚不起,原是寒冰似的面孔,也有了热辣辣的感觉,最糟糕的是,一颗心好像掉进了蜜糖里,甜甜的,好不舒畅慰贴!   铁胆金钩闻一凡正迷迷糊糊之际,忽然打了一个寒战,神智为之一朗,忖道:“不好!   这女人不对劲!”当下一咬下唇,守定心神,猛提一口丹田真气,暴喝一声,道:“废话少说,老大要见的是人!”   他这一暴喝,乃是以丹田内力发出,具有“平地一声雷”的醒世威力,震得那中年妇人脸上笑容一攸。   两人四目交投,棱芒互注,接下去是一阵沉寂。   敢情,铁胆金钩闻一凡见识广,末待入觳便及时发现了那中年美妇人向他展开了“姹女迷魂”魔功,这才奋起发出一声大吼,挣脱了她的掌握,接着各以内力抗衡起来。   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铁胆金钩闻一凡气喘之声已隐约可闻。   那中年美妇人的桃花脸上,却是布满了香汗。   蓦地,那中年美妇人双目一敛,笑道:“闻大侠果然高明!小妇人甘拜下风。”   铁胆金钩闻一凡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彼此!彼此!”   两人各以性命交关之学,交过了一次手了。   那中年美妇人伸掌轻拍了两下,道:“请闻少侠!”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一愣,忖道:“怎么不是莒儿!”   一阵脚步声,四个美妙的少女,拥出了闻非之。   一声:“爹!……”闻非之垂下了头。   铁胆金钩闻一凡目光一转,落到那中年美妇人脸上,冷然道:“还有一位哩?”   那中年美妇人一怔道:“闻大侠你有几位公子?”   铁胆金钩闻一凡扬眉道:“老夫问的是,你们为什么不把施少侠请出来!”   那中年美妇人一愕道:“施少侠?你说的可是那位与史少侠力拚受伤的施少侠?”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声,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那中年美妇人瞪了贺源一眼,道:“谁说施少侠在我们这里的?”   第七十四章 欺软怕硬   贺源茫然道:“属下并未提及施少侠之事,不知闻大侠何以有此误会。”   铁胆金钩闻一凡瘦后回想与贺源相见的经过,对方果然没有说定是什么人,而自己由于心有顾虑,也未详加查明,糊里糊涂就跟来了,这叫他从何说起。   他定了一定神,有口难言地一笑道:“可是你也没有说明就是犬子呀?”   贺源道:“父子亲情,你的所得超过了你的所祈,岂不更好?”   铁胆金钩闻一凡略一沉思,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把犬子抓来,向老夫有何要求?”   那中年美妇人格格笑道:“快人快语,我们也就不必客气了,请坐,闻大侠你也请坐,大家慢慢地谈。”   大家重新落处之后,那中年美妇人接道:“闻大侠既然吝于下问,我只有自我介绍了。”微微一顿,又道:“七煞宫现任宫主就是本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微微一震道:“知道了!”   七煞宫主瞧着铁胆金钩闻一见露齿一笑道:“闻大侠颇有后见之明!”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史威隐藏祸心,盗名欺世,大约也是贵宫的杰作吧!”   七煞宫主点头道:“你知我知,此时此地,本宫无需对你隐瞒。”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程中和不知道此中隐情?”   七煞宫主笑道:“闻大侠认为程中和是那种笨人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言归正传了,你把我父子骗来,到底用心何在?”   七煞宫主笑笑道:“还不是想与你闻大侠携手合作!”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笑道:“你想得倒是很好!”   七煞宫主柳眉一蹙道:“闻大侠真不能将就些么?”双日棱光一闪,射向闻非之,口中“嘿!嘿!”干笑不止,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铁胆金钩闻一凡傲然大笑道:“老夫为人,一向不作委屈求全之举,你这一手,在老夫身上算是白费心机了。”   七煞宫主怔了一怔,嫣然一笑道:“闻大侠号称铁胆,乃是铁铮铮的汉子,本宫几乎忘记了,看来我们只得退而求其次了。”目光又转到了闻非之身上。   只是,这时她目色之另换了一种似水柔情,使人又怜又爱的乞怜之色,娇滴滴地道:   “孩子,你老子的心肠是铁打的,他可以不顾你的生死,你是孝顺的好孩子,不会不顾你爹的生死吧?”   闻非之那点点功力,如何承受得了七煞宫主的“姹女迷魂”之术,再则,七煞宫主的话,反过来一说,那份量也不知加强了多少倍。   要知,古时社会的基础,完全建立在一个“孝”字之上,所以有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名训,可是为人子者,如不顾惜父母的生死,那却是大逆不道的大罪,为万人所鄙弃,永远见不得人。   闻非之在双重压力之下,黯然一叹,道:“宫主有何吩咐?”   七煞宫主笑吟吟地膜了铁胆金钩闻一凡一眼,大有看你如何之意味,然后柔声道:   “你……”   铁胆金钩问一凡虎目暴睁,喝道:“非之,为父但愿你能惜名甚于惜命!”   七煞宫主格格笑道:“闻大侠,你这是暗示令郎自绝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吼道:“难道不应该?”   七煞宫主点头笑道:“应该!应该!只可惜今郎一身功力被本宫闭住,有心无力了。”   铁胆金钩问一凡一震道:“你好狠的手段!那么老夫失陪了!”   七煞宫主笑道:“你走了,那怎么成,将来我们怎能控制得了令郎!”   铁胆金钩闻一凡看得很清楚,七煞宫主原是希望以他爱子来控制他,及见他心硬如铁,无动于爱子的生死,这才反过来,要以他的生死威迫爱子,逼之为她所用,这一着确实相当厉害。   目前唯一的对策,便是自己脱身逃走,如此则解除了爱子的威胁,以爱子的为人,也就不会被她所用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何等老江湖,念动立发,就在七煞宫主调侃话声中,疾出右手,向贺源劈出一掌。   贺源回手不及,闪身向斜里飘出五步。   铁胆金钩闻一凡错步冲向门口,只听“轰!”的一声,石门关上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怒喝一声:“开!”以大力金刚掌,向石门全力击出。   掌力打在石门上,落下一阵石雨,可是石门分毫未动。   背后传来七煞宫主的轻笑道:“我看你不用白费气力了,还是乖乖的认命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哪能俯首认命,晃身又向七煞宫主扑去道:“老夫先与你拚了!”   双掌连挥,向七煞宫主攻出四掌。   这四掌快速绝伦,招招如电光石火一般。   七煞宫主双掌翻飞,以快速的掌法,接住了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快攻。   掌影交错中,铁胆金钩闻一凡但觉七煞宫主身上,发出一种淡淡的幽香。   女人与香气,原是分不开的,当时铁胆金钩闻一凡也未在意,只是一味猛攻猛打,只望能制住七煞宫主,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可是,七煞宫主却不与他硬拚硬拆,只展开身形与他游斗。   铁胆金钩问一凡一面全力猛攻,一面掠目四望。   这时,只见石室之内已然不见了爱子,只留下那引他而来的贺源,贺源嘴角合着阴笑,袖手旁观,全无出手相助七煞宫主之意。   铁胆金钩闻一凡更是怒上加怒,出手更重更疾。   忽然,七煞宫主飘身而退,道:“我们不用打了,你走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愣,道:“你们……”   七煞宫主道:“我们井不怕你,只是觉得你这人很值得尊敬,不愿再为难你,你推开石门自去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快攻猛打都未占得七煞宫主丝毫上风,自知要想制住她希望甚是渺茫,何况还有一位贺源虎视眈眈在一旁,尚未出手。   如果他们两人联手,自己非败不可。   这时,他当机立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不答话,走向门边,双手向石门上一搭,内力猛提,喝了声:“起!”   缓缓提起了石门。   一寸,一寸,已是提高到腰际了,他忽然觉得一阵昏眩,内力一泄,身躯摇了两摇。   “轰”的一声,石门落下了,人也仰身倒了下去。   七煞宫主拍掌笑道:“你自己打不开石门,可不是本宫主不放你走!”   话声一落,举掌拍了三下。   四位少女又把闻非之带入室内,闻非之目睹乃父倒卧地上,大叫一声:“爹!你怎样了?”便待扑身过去。   七煞宫主一挥手,道:“站住!听本宫主说话!”   同时,一边伸出一只玉手,挟住了他,他功力被封,反抗无力,哪能动得了,星目一瞪道:“你们把我爹怎样了?”   七煞宫主笑道:“没有什么,他只是中了本宫‘绝命九毒’,先不该妄自持强与本宫主动手,最后又自不量力妄图启开石门,以致激发毒性支持不住了。”   闻非之大惊道:“中了‘绝命九毒’,有救没有?”   七煞宫主道:“当然有救!只是……”话声一拖,等着问非之接话。   闻非之父子情深,虽明知她有所要挟,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有话干脆说好了!”   七煞宫主道:“令尊不可妄动真气,以致毒入骨髓,医治起来,非短时日所能奏效,必须留此长期调养,本宫主有些地方原想借重令尊的,现在只有麻烦少侠了。”   明明是要留下铁胆金钩闻一凡作为人质,却以一套外交辞令,说得毫不露骨。   闻非之哈哈笑道:“宫主有何示下,但请吩咐!”   七煞宫主笑道:“少侠明白人,本宫将来必有所报,现在本也没有什么相托的,请少侠先回去,以后本宫主有什么请求,望少侠念在今日之情,暗助一二,就感激不尽了。”   她真是一只老狐狸,未到时候,一点口风也不露。   闻非之咬牙道:“要到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放回家父?”   七煞宫主道:“我们就以二事相烦如何?”   闻非之道:“我如何能相信你们?”   七煞宫主一摊手道:“少侠相信不过,也只有请你相信了。”   闻非之瞧着躺在地上的老父,轻轻一叹道:“在下不便再与家父相见,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真叫在下情急走险。”   七煞宫主笑道:“少快放心,我们交情是一回生,二回熟,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信用可靠了。”   话声一落,回身坐四座椅上,向贺源一点头道:“请副宫主送闻少侠出宫!”   贺源走到问非之面前,一指点了闻非之“黑甜穴”。   闻非之一身功力被制,任由贺源点个正着,双目一闭,双膝发软,立身不住,缓缓向后倒去。   贺源随手抄起闻非之,闪身出了“七煞宫主”的密窟,驰出数十里之遥,才拍醒了闻非之,也解了他被制的穴道,取出一面“七煞令”   在他眼前一晃,道:“将来不一定谁来找你连络,均以此令牌为证,希望你好自为之。”   闻非之暗吸了一口丹田内力,觉得一切都被恢复了正常,冷笑道:“你们不要得意,少侠总有讨回本利的一天。”   适时,林木间有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贺源轻轻一笑道:“少侠别忘了令尊!”闪身向另一个方向消失了。   林木间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山樵钻了出来。   这山樵见到了闻非之,大感意外的讶声道:“非侄,你怎样也来了?”   闻非之一愣道:“你……”接着,“啊!”了一声,迎上去道:“你是徐叔叔!”   幻影神龙徐不留易了容,所以闻非之未能一眼就认出他,但他跟幻影神龙徐不留学过易容之术,自然很快也就认出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你见到你爹没有?”   闻非之一震,摇了摇头不由心地道:“我爹怎样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你爹与一人朝这方向而来,一路上原都有暗记的,但到这附近,暗记却突然中断了,奇怪!奇怪……”   闻非之一咬牙,假意吃惊道:“我爹莫不是着了别人的圈套吧!”   幻影神龙徐不留叹道:“只怕这个当上得不小。”   闻非之苦在心头,说不出口,且不得不表示惶急的神情,道:“徐叔叔,快告诉小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幻影神龙徐不留三言两语说出史宫失踪,大家前来“梵净山庄”   的经过,然后反而安慰闻非之道:“非儿,放心,你爹吃不了亏的。”   吃不了亏!真是天知道,他就亲眼看着乃父被人摆布了,同时,自己还被逼着做那为人不耻的好细,他只觉一阵内愧,低声掩饰道:“无论如何,小侄又怎能放得下心。”   幻影神龙徐不留又是一声长叹道:“就事论事,你爹纵是上当,也非人家主要对象,倒是莒儿关系非轻,如找不回他来,将来的事,令人担忧。”   问非之不敢再说什么,一则怕露出马脚,再则,他也实在想不出得体的话,唯一的办法,只有愁容相对。   幻影神龙徐不留瞧着闻非之,不胜其难过的一摇头道:“非儿,我们也不用找了,还是回头去与史伯母会合,从长计议吧!”   闻非之点了点头,随着幻影神龙徐不留身后,默默而行。   半路上,遇到彩虹女许萍和西令罗骥,大家相对无语,沉重的心情,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   久久,彩虹女许萍才沉声一叹道:“我看‘梵净山庄’也不用去了,还是先回松桃去再说。”   突然,一人冷冷道:“总算找着你们了!”一阵枝摇叶动,走出三条人影,当先一人正是史威,身后跟着衡山二友杨志清和潘云华。   第七十五章 倒打一耙   西令罗骥正是满肚子怨气无处出得,眉头一皱,挺胸迎向史威道:“找老夫们做什么?”   他易了容,恼怒之下偏忘了改口音。   史威眉头一皱道:“你老可是罗老伯伯?”   西令罗骥被史威识破了马脚,索性取下人皮面具,瞪目道:“是老夫又怎的?”   史威呵腰笑道:“老伯伯戴了人皮面具,小侄认不出你老,不知不罪,请老伯伯原谅这个。”   西令罗骥真想不到这史威年纪轻轻,做作起来却是天衣无缝,令人面孔都板不起来,不由一怔,道:“你找老夫何事?”   史威躬身道:“小侄听说珍妹随同老伯伯与这位夫人出来了,当时因不知是老伯伯,放心不下,怕她上了歹人的当,是以一路寻了下来。”话音一顿,朗笑道声,接道:“要早知道是跟罗老伯伯在一起,也就用不着空紧张一阵了。”   说得多好听,不过暗暗把四小姐程雅珍随他们出来的事,扣得牢牢的。   程四小姐原是跟他们一路出来的,他们哪知程四小姐有了不幸的遭遇,都只以为丫头任性惯了,半途又自己回去了,是以未疑有他。   西令罗骥道:“谁叫你们庸人自忧来着。”   史威朗目四射故意叫道:“珍妹!珍妹!快出来!你妈有事叫你回去哩!”   四小姐程雅珍早不知到了哪里去了,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尽可放心大胆的表演,他的声音是越叫越高,表演也由轻松而进入紧张,最后,竟展开身形在四周寻找起来。   他虚张声势地找了一阵,愁眉苦脸地顿脚道:“淘气!淘气!   随他同来的杨志清冷笑道声,截口道:“威侄,你认为珍儿就是淘气么?”   史威道:“珍妹的脾气小侄清楚得很,她最爱无事生非地叫人伤脑筋。杨叔叔不常和她见面,自是不知道。”   杨志清‘哼!“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难道这样快就忘了胡庄主的教训。“史威剑眉微皱道:“杨叔叔,请你这……”   西令罗骥大喝一声,道:“姓杨的,你的口齿要清白一点,胡庄又怎样?”   他一听提到胡庄就发火了,也忘了别人说他杀死胡大刚的事了。   杨志清不屑地嗤鼻道:“你是什么东酉,又想否认杀了胡大刚是不是?!”   西令罗骥要是否认,那就正被人家骂中了。胡大刚原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杀了就杀了吧!威名之下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当时发出一阵狂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区区胡大刚一条命,老夫会怕承认么,杨志清!你也未免太小看老夫了!”   潘云华迈上一步道:“你能心狠手辣杀死胡大刚,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珍儿到底哪里去了?还不快把她交出来!”   西令罗骥只气得哇哇大叫道:“潘云华你敢血口喷人说这种话?”   潘云华冷笑道:“珍儿明明是跟你们出来的,不问你要人向谁要人?”   西令罗骥怒目道:“腿长在她身上,她高兴到哪里老夫管得着么?”   史威笑着插嘴道:“杨叔叔,潘叔叔,不要再逼罗老伯伯了,珍妹的事情,本来就谁也管不着,她也可能真的回去了,我们还是查实了再说吧!”   接着,向西令罗骥一揖道:“老伯伯,杨潘二叔也是心急失言,请老伯伯不要放在心上,小侄告罪我珍妹去了,实在找不到她时,再请老伯伯帮忙。”   西令罗骥沉脸道:“老夫随时候驾!”   史威双手再一抱拳:“各位请!”带着衡山二友转身而去。   衡山二友临行恨恨地盯了西令罗骥两眼,道:“姓罗的,要不是程大哥有话,容让些时,我们今天就放不过你。”   西令罗骥“哼!”声道:“凭你们两个,只怕还不配跟老夫动爪子。”   衡山二友想停下来与西令罗骥一争强弱,却被史威硬把他们拉走了。   西令罗骥气无可出,恨得顿脚骂道:“死丫头,不要你来,你偏要来,来了又乱跑,真是气死人。”   彩虹女许萍深深一叹道:“莒儿一片好心,算是给狗吃了。”   西令罗骥一愣道:“弟妹,你又有什么感触?”   彩虹女许萍剪眉道:“莒儿不计仇恨,一心要与程中和合作,以对抗‘紫府神宫’入犯的美梦,如今整个破灭了。”   西令罗骥蹙眉道:“破灭就破灭了,其实这本是不可能的!”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程中和他是存心先除心目中的祸患再谋对外…”   西令罗骥突有所悟的一拍大腿道:“对了!对了!程中和怕我们向他要莒儿,乃故意把那死丫头弄走,然后再来向我们要人,正是恶人先告状,反打一耙的下流作法。”   彩虹女许萍沉声道:“程中和的手法虽下流,但却堵住了我们的嘴巴,他先失了女儿,我们能再向他要莒儿么!”   西令罗骥点头道:“这一着确实厉害,我们如何是好?”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还是那句话,除非我们能找出宫儿,才能叫程中和无话可说。”   西令罗骥一叹道:“程中和一生伪善,骗了老夫数十年,由此可见其人的深沉可怕,要从他手下找出莒儿,谈何容易。”   闻非之这时满腹心事,什么是珍儿,什么是程中和,一句也听不进,他只希望有一处清清静静的地方,让他好好地痛哭一场,神思不定地道:“我们回不回去?”   这话充分表现了他不耐烦,与他平时为人大相迳庭。   彩虹女许萍柳眉一皱,忖道:“这孩子怎样了?”念动之间瞧了闻非之一眼。   闻非之疑心生暗鬼,只觉彩虹女许萍射来的目光,有如两道寒芒,逼得他打了一个冷颤,一低头道:“小侄先行一步了!”   转身便走,显得更没礼貌。   西令罗骥叫了一声:“非侄!……”   闻非之竞充耳不闻的出去了数丈之远。   幻影神龙徐不留摇手阻住西令罗骥,道:“闻二哥不见了,他心里很难过,不用叫他了。”   西令罗骥仰天惨笑道:“老夫一生闯荡江湖,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无不是遂心决意,却从没有这样吃别过,人丢了找不到线索,甚至是谁弄了鬼,连问都不敢问,这还成什么样话!”猛的一跺脚,恨声道:“老夫总有一天也要你们好看!”   彩虹女许萍唯恐小不忍乱了大谋,忍住满怀幽怨,道:“老哥哥,我们还是回去请文高二位前辈拿个主意吧!”   她怕西令罗骥不死心还要到“梵净山庄”去生事,话声一落,飘身先行。   西令罗骥与幻影神龙徐不留只好也跟着走。   三人默默的行了一程,幻影神龙徐不留想起有将此行情形告诉九头太岁钟竞年的必要,遂把这意思告诉了彩虹女许萍和西令罗骥。   彩虹女许萍与西令罗骥也有同感,于是,幻影神龙徐不留又中途与他们分手,独自向梵净山庄赶去。   话说云里金刚高天云和胡姥姥一口气赶到“梵净山庄”,只见“梵净山庄”安静如常,云里金刚高天云吁了一口气,道:“你家小姐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奇女子,失子痛心之下,竟能深识大体,毫不胡来蛮干委实难能可贵!”   胡姥姥心念莒儿安危,原是气愤填膺,暗中打算一到“梵净山庄”,就和程中和拚一死活。   这时,听了云里金刚高天云称赞彩虹女许萍的话,心中一高兴,真比劝阻她不要胡乱出手还有效,当时心气一平,咧嘴笑道:“我们小姐,智慧天生,最是稳重,过去她在‘梵净山庄’一住十四年,换了另一个人,怕不早要了程中和的老命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老夫出面去调查真相,你可在暗中接应我,但不可随便生事。”   胡姥姥道:“你老放心,我老婆子看着我们小姐长大成人,她别的长处老婆子没有学到,但是她那耐性,老婆子深受感染,不劳你老担心,你老去吧,老婆子知道忍气就是。”   云里金刚高天云无意间理顺了胡姥姥的脾气,确实放了不少心,单身向一干江湖首要集会之处走去。   对付“紫府神宫”何等重大之事,云里金刚高天云跑了一趟松桃回来,大家竟是仍在各提高见,讨论不休。   当他正要进入会场之际,只听身后赶来一人,叫道:“老前辈,晚辈有事请教!”   云里金刚高天云回身见是九头太岁钟竞年气急败坏地跑来,忙迎上道:“钟老弟,什么事?”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老前辈可曾见到我们闻二哥!”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老夫正想问你老弟呢?”   九头太岁钟竞年安眉道:“闻二哥来过了,他派人去叫我,可是等我赶来见他时,他又不声不响的走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你知道为了什么事吗?”   九头太岁钟竞年摇头道:“不知道!”   云里金刚高天云霜眉一皱道:“找不到闻老二,不致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吧?”此老目光如炬,看出九头太岁钟竞年心神非常不宁,如说知道了史宫失踪之事,还说得过去,否则,便另外有原因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长叹一声道:“闻二哥他们这次走错了一步棋。”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怔道:“此话怎讲?”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据报他们把四丫头抓去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有这等事?”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本庄这次招待各方来宾,看起来关防虽然欠严,其实程中和早有慎密安排,外弛内张,暗中无处不是警戒之人,史威已得信追赶下去了,晚辈处境尴尬,叫我如何应付才好呢?”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阵沉吟道:“他们哪个方向走的?”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出东庄,深入梵净山深处!’”   云里金刚高天云整眉道:“朝东走的,莫非……啊,是了,‘梵净山庄’做的好事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愕道:“老前辈,晚辈急死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低声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闻老二来找你,及是向你查询莒儿的消息……”   九头太岁钟竞年截口道:“莒儿怎样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叹道:“莒儿重伤未愈,又被人劫走了!”   九头岁钟竞年全身一震,颤声道:“这……”   云里金刚高天云摇手止住他道:“你听我说,大家怀疑程中和与史威做手脚,这才找来‘梵净山庄’,想必是从珍丫头处得了线索,赶去救莒儿去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简直被这消息吓得呆住了,张大着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脸激愤之色,接道:“你快去暗中通知文老儿,老夫追下去了,要他注意程中和的行动。”   言罢,顿足而起,如飞向庄外奔去。   此老虑事周到,到得庄外,井没有忘记安置胡姥姥,信口说了一件事,嘱咐她先回松桃等待,这才放心赶去。   翻过一座峰峦,又是一座峰峦,一口气,就是二三十里也,虽是一路留心,却是一无所见。   云里金刚高天云未免有些心急了,身形飞掠得更快了。   蓦地,好似看见一条人影在远远的一座山岩之前闪了一闪。   云里金刚高云天晴叫了一声:“侥幸!”   转身便向那人影出现之处掠了过去。   不久,他已停身在一块大岩石之前,一条山溪婉蜒而出,从他脚前流过,左边是一片松林,右边点缀着几株盛开着红花的山茶。   一阵轻风刮来。吹得他顿生一种空灵之感,忖道:“哪一天真能摆脱江湖是非,在这里盖上三间茅屋,过上两三年清静的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   猛的一顿口,回身喝道:“什么人!”   袍袖一挥,向一条直扑过来的人影卷去。   这一拂,足足用上了六成功力,只见一道狂风,潮涌而出。一声娇叱,来人的身子突然向上一拔,一式云里翻身,从他袖风上飞越而过,轻飘飘地在他身前落下一位身穿鹅黄衣裳的少年女子。   敢情这少年女子,见云里金刚高天云东张西望,以为他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打算给他一个突不及防,哪知云里金刚高天云功力高绝,仍发现了她的偷袭,向她挥出一袖。   这一袖,虽未曾伤得她,但也够她心惊胆战的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袖未能卷飞这少年,心中何尝不是一惊。   二人四目一对,俱都颇觉意外也“咦!”了一声。   第七十六章 恩情了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心里有数了,这女子不就是黄山四皓老大甘明日中所说的那两个女子之一么,只不知这一位是否就是与甘明动手的那位婉儿。   那少女却是不识云里金刚高天云,玉面一板,道:“老鬼,你在这里鬼头鬼脑张望什么?”   云里金刚高天云暗忖道:“原来误打误撞发现了‘紫府神宫’的盘踞之地,这丫头虽不可怕,但胜之不武,如果惊动了他们全体,倒是惹厌得很,何不在未揭破身份之前一笑走之。”   念动间,哈哈一笑道:“小姑娘,老夫岂能和你一般见识,与你斗嘴……”   “老鬼,你想藉口脱身么,那是妄想了!”   另一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竟是看穿了他的心事。   接着,忽见黄光耀目,一条绢带,疾飞过来,直向云里金刚高天云腰际卷到。   这条绢带来得无声无息,黄光一闪,已经飞到云里金刚高天云的身前。   云里金刚高天云深知“紫府神宫”之人极为难惹,丝毫不敢大意,内力随念而生,反腕“捕光捉影”,一把扣住绢带末端,一抖一甩,喝了声:“去吧!”   内力已是沿着绢带涌了出去,震得那发出绢带之人惊叫了一声。身子被弹起四五丈高。   敢情,那人一时大意,料不到云里金刚高天云出手就用上了真力,以致出手便吃了大亏。   好在他轻功高妙,身子被震飞空中,但却并末受伤,几个翻滚便消卸了云里金刚高天云所发的力道,再借力生力,翩然飘落地面。   赫然,又是一位黄衣女子。   云里金刚高天云眉头一动,知道要想轻易而退,已属不可能。   黄山四皓之首甘明前车之鉴,败得实在不值,云里金刚高天云何等人物,能不自惜身份,当下,哈哈一笑道:“请两位姑娘通报一声,老夫云里金刚高天云有请贵宫此间为首之人答话。”   他打定主意,要动手也该找够身份的人动手,纵是不敌,也胜似与二个后生小辈周旋。   他这时把话叫开了,那两个少女果然被他镇住了。   要知,“紫府神宫”虽远在南海,但同样是大门大派,非一般乌合之众可比,一样门规森严,长幼有序。   她们照样也知云里金刚高天云使的是手段,可是毕竟江湖经验不够,因此都在一怔之下,不敢私自向他出手了。   她们两人心里着恼,虽是无可奈何,却是迟迟不为他通报,瞧着他只瞪眼,只希望他怒气发作,便可藉口出手,先斗他一阵。   云里金刚高天云何等老练之人,暗笑一声,运足丹田内力,传音及远,道:“两位姑娘到底愿不愿为老夫通报?”   声浪四向散了开去,不怕她们为首之人听不到。   那两个少女恨恨地呸了云里金刚高天云一口,道:“老鬼,少得了巧就卖乖,总有一天姑娘叫你知道厉害”   那使绢带的少女,一晃身绕过那块大岩石,隐身不见。   她这一去,足足等了半盏热系时间之久,竟未见有人出来相见。   云里金刚高天云皱起了眉头,想不出“紫府神宫”之人做事如此不痛快的理由,见与不见,难道还得费这样长的时间决定么?另外那少女,也显出了不宁的神情。   又等了将近半盏热茶时间之久,始见那回去通报的少女一个人单身而回。   另外那少女急声道:“婉妹……”   原来,这两个少女果然就是婉儿和琪儿,使绢带的那少女就是婉儿。   婉儿向琪儿摆了摆手,止住了琪儿即将出口的话,走到云里金刚高天云身前,一改狂态,盈盈一福道:“敝主人请高老前辈回驾,改日定当回拜!”   接着,向云里金刚高天云挑了挑秀眉,笑道:“错过今天,下次见面,晚辈仍将求教一二。”   话声一落,拉着淇儿闪入石后而去。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愣,他简直被弄糊涂了。   转过那块岩石,原来有一条可一人通行的石缝。   深入约五六丈之后,地势逐渐上升,进入一间石洞,前面那块大岩石,正好挡住了洞口。像一座屏风似的。   是以,外人走到石前,如不绕至石后,便无从发现石后有此石洞。   石洞深约两丈,四下石壁,光滑如镜,靠右边石壁,有用柔草铺的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自如纸,血色全无的少年。   一个紫衣妇人,盘膝坐在石床之前,双手在那少年身上游走不定,口中还不住地念念有词,不时更出声报出一些穴道的名称。   另有一位年约二八年华的紫领淡绿衣裳的女郎,循着紫衣妇人的指报,指出点在那人事不知的少年穴道之上。   穴道名称不断从那紫衣妇人口中报出,那少女也不断地点个不停。   时间一久,两脸上全暴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敢情,她们正以自己的真元之力,为那气息奄奄的少年疗伤续命。   漫长的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少女先吁了一口气,住了手,可是那紫衣妇人仍在为那少年人推拿着。   那少女取出一条紫色罗巾,轻轻地替那紫衣妇人擦着脸上的汗水。   那紫衣妇人瞄了那少女一眼,叹了一口气,又摇了一摇头,便又一心一意地为那少年推拿。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那紫衣妇人才停止动作,在原地盘坐不动,调理亏损。   那少女也才倚在那紫衣妇人之前,运功自行调息。   那紫衣女人醒来时,那少女仍然入定未醒。   那紫衣妇人樱唇微动,传音唤进了那名叫婉儿琪儿的两个少女,吩咐道:“婉儿,趁少宫主未醒,你先把史少侠送出洞外去!”   婉儿秀眉一皱道:“少宫主醒来要是不见了史少侠……”   那紫衣妇人道:“自有为师向她说话。”   同时,向那琪儿一挥手道:“你去替少宫主准备好一碗八珍羹!”   琪儿应声去了,那紫衣妇人一回头见婉儿仍未送走史莒,凤目一扬,轻叱道:“婉儿,你还犹豫什么!”   那婉儿没奈何,要托起史莒送出洞外去。   蓦地,那紫领绿衣少女,轻叱道:“不许动他!”   婉儿一震,应了声:“是!”退向一边。   那紫衣妇人面色微微一变,向那紫领绿衣少女欠身道:“少宫主,本席……”   那紫领绿衣少女深深地一叹,截口道:“方主事……”话声一顿,马上改了称呼道:   “方姨,灵儿知道,你这次帮我以本宫绝不为外人轻用的‘九转回生’大法,医好了莒哥哥的理伤,已是大违往规,这份恩情,灵儿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那紫衣妇人为“紫府神宫”内务主事,是“紫府神宫”极为有名的碧娘子方敏君,陈灵珠被送返“紫府神宫”后,一切生活起居,都是她一手照料,两人情谊极为深厚。   紫府神君韦志远自爱女死了之后,就只留下陈灵珠这点亲骨肉,对她的爱护和祈希自是不言可知。于是,顺现成章的把陈灵珠立为他的继承人——紫府神宫的少宫主。   这次“紫府神宫”入掠中原,陈灵珠因记挂着史莒,也吵着跟来了。   碧娘子方敏君当然成了陈灵珠的护驾之人。   在宫规说,碧娘子方敏君与陈灵珠虽有主从之分,但碧娘子方敏君职责所在,仍有其规劝之权。   在私情来说,她因是一个女光棍,无儿无女,对陈灵珠己自然蕴育着一种产生了母爱,陈灵珠对她也极少摆少宫主的架子,对她至为尊敬。   碧娘子方敏君初见陈灵珠制止婉儿送走史莒,本是暗中皱眉,欲待据理力争,及被陈灵珠两声“方姨”一叫,便再也板不起面孔,摇头一叹道:“少宫主,你昨天把自己的三颗保命金丹给了他,已是报之太重了,何况如今我们又特别为他……”   陈灵珠秀眉一蹙,截口道:“方姨,请你不要再说了,按宫规既不能送他回家,如就这样把他送出洞去,放在荒山野地之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碧娘子方敏君道:“六个时辰之后便可尽复,在功力未复之前,又有婉儿暗中保护于他,你还替他担什么心?”   陈灵珠道:“方姨,你认为婉儿够力量保护他?”   碧娘子方敏君道:“就算不够!但他平白得了这多好处,如不让他受点险,碰碰命运,我将来如何向神君圆说。”   陈灵珠道:“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婉儿了,由我自己去吧!”   碧娘子方敏君双眉一锁,欲言又止的,挥手叫婉儿退去。   陈灵珠感激地道:“方姨,谢谢你!”   带了“银鳞夺魄刀”与两本刀法,亲自托起史莒,步出石洞。   碧娘子方敏君哪能真放心得下陈灵珠,只好又带婉儿琪儿暗中跟了下去。   陈灵珠托着史莒出得洞来,举目四掠,只见群上重叠,也不知把史莒放在哪里才好,虽说只有六个时辰史莒就会复苏,但她关心过切,既怕虫蚁野兽伤了他,又怕山风使他受了凉,种种顾虑,觉得没有一处地方令她满意安心。   信步行来,不觉离开了十几里地。   她心专意诚,完全用在史莒身上,其实有很多适合的地方,她反而忽略了。   行行复行行,忽然只觉眼前一亮,前面现出一口碧潭,潭边有几株大树,大树之下平放着几块光亮的青石。   陈灵珠喜得心花怒放,这里太理想了。   她把史莒平放在青石上,又用软草替他做了一个枕头,“三才刀法”与三九散人文尚义揣拟出来的“金风刀法”放入了他怀中,“银鳞夺魄刀”靠放在他身边。   然后,又痴的瞧了史莒半天,才一跺脚隐入附近隐密处,暗中守护着他。   身后响起了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只见她柳眉一扬,怒目含威,作势便欲扑了过去。   “少宫主,我是琪儿。”   琪儿手提食盒,从树丛之中钻了出来。   陈灵珠秀眉微皱道:“你来做什么?”   琪儿扬起手中食盒道:“少宫主饿了吧!琪儿给你送‘八珍羹’来了。”   陈灵珠“呵!’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莒哥哥醒来,一定比我更饿,我怎的忘记替他准备吃的了?“   念动间,伸手接过琪儿手中食盒,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琪儿微微一笑,又掏出一包食物道:“琪儿另外还给少宫主多准备了一份哩。”   陈灵珠嫣然一笑道:“你真细心!”   琪儿道:“‘八珍羹’快冷了,少宫主先用了吧!”   陈灵珠道:“我现在不想吃,”   说着,飞身掠到史莒身前,把“八珍羹”和那包食物放在史莒身旁,这才高高兴兴地又回到原处。   琪儿一叹道:“少宫主,淇儿只好去替你再准备一份了。”   琪儿第二次的食物送来时,她却又把热的送去与史莒换了,自已把冷的吃下,一旁只看得琪儿摇头不止。   陈灵珠忽然目光一直,轻“咦!”了一声,甩去了手中食物。   琪儿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潭心之中,翻翻滚滚的升起了一道水柱,转眼间潭水落下。现出一根粗大的黑色圆柱。   接着,只见那圆柱中间一分,现出一道门户……   一阵大笑之声从圆柱门户之内传了出来:“两位请留步,不用送了!”   随之,门户之内飞射出一条人影,落到岸上,点足如飞而去。   幸好他没有发现躺在树荫底下的史莒,陈灵珠的宽心总算放下了,但继之而起的是一个疑闭,史威怎会在这里出现?这隐密之地被她无巧不巧地发现了。   六个时辰在陈灵珠提心吊胆的心情之下,终于过去了。   天边挂着一勾新月。   史莒在青石上打了一个冷战,“咦!”的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眼前的事使他从迷糊中明白过来,又由明白反目迷糊,一百个理由,也无法把这奇异遭遇加以合理解释,他摇摇头,打开食盒,喝完“八珍羹”,节制地没有多吃。   掖好“银鳞夺魄刀”,挥指在青石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一声清啸,带着他的身子,划破长空,急急地走了。   陈灵珠飞身落到青石上,见了石上的字迹,芳心之中感到无比的慰贴,又掺杂着难言的悲伤。   一行清泪,顺颊滚落尘埃。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落到她肩头上。   她回过头去,叫了一声:“方姨……”   失声痛哭了起来。   碧娘子方敏君抚着她的秀发道:“少宫主,私恩已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你的责任,打起精神来面对现实吧!”   陈灵珠泪眼婆婆地仰起秀脸道:“现实就这样残酷么?”   碧娘子方敏君声音一沉道:“除非他能归顺本门,否则你们之间只能是生死之敌!”   第七十七章 善体亲心   史莒一身重伤,经陈灵珠暗中相助霍然而愈,怀中“三才”“金风”两刀法,身伴“银鳞夺魄刀”,已经告诉了他这条生命是谁替他要回来的。   当他还来不及推想何以会躺在这青山碧水之滨时,忽然心中一动,暗叫了一声:“不好!”   接着忖道:“我重伤失踪,慈母心急之下,必然会找到‘焚净山庄’去,如此一来,后果堪虑!”   于是,匆匆在青石之上,留下了“谢谢!”二字,身形腾起,划破长空,急急地赶向“梵净山庄”而去。   他这人心意极专,途中虽也想过陈灵珠这次救他的种种情形,但只是一掠而过,并不影响他快疾的身法。   转眼间,离开“梵净山庄”不过十多里地了。   正在赶路之际,忽闻身后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道:“史少侠别来无恙……”   史莒听那声音,似熟还生,立时提聚真气,暗中戒备,倏的止步回身。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面含微笑,站在十丈之外。   史莒一震,大步走近那老秀才身前,拱手相见道:“原来是孙老前辈,失敬!   失敬!”   “紫府神宫”孙文扬微微一笑道道:“不敢,不敢,老朽在此相候少侠久矣!”   史莒一怔道:“老前辈有何赐教?”   孙文扬含笑道:“史少侠可是赶往‘梵净山庄’去?”   史宫道:“是又如何?”   孙文扬道:“老朽看你不必去了,还是赶回松桃去的好!”   史莒道:“老前辈可是要阻止晚辈前往‘梵净山庄’?”   孙文扬摇头微笑道:“老朽并无相阻少侠前往‘梵净山庄’之意,只是奉劝少侠速回松桃,迟了只怕少快将要后悔无及。”   史莒一震,敞笑道:“多荣贵宫看得起,晚辈至感荣幸!”   孙文扬道:“少侠误会老朽的意思了,本宫与少侠情非泛泛,哪会趁少侠外出之时偷袭令堂?”   史莒道:“是谁?”神色显得非常不安。   孙文扬道:“‘梵净山庄’程夫人与一位名叫史威的少年人,对令堂似是发生了极大的误会!他们找到松桃去了。”   史莒一愣道:“老前辈可知为了什么事?”   孙文扬道:“听说令堂掳走了程家四小姐,是以惹得程二夫人大发雷霆找上门去,至于事实真象如何?老朽亦不甚了了……”   史莒心头大急,不等他把话说完,抱拳一礼,截口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   转身回头,反向松桃赶了回去。   当他赶到松桃胡姥姥家中时,只见大门洞开,屋中家俱东倒西歪,显然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史莒忧心如焚,迅快的找寻了一遍,西令罗骥幻影神龙徐不留、闻非之和胡姥姥等都被他发现被人第了穴道,唯独不见慈母彩虹女许萍一人。   史莒一个一个拍开了他们的穴道,大家见他无恙归来,不觉都怔住了,胡姥姥一把拉住他,急道:“你的伤好了?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把我们大家都急死了,尤其是你妈……”   说到彩虹女许萍,她便想起刚才闪电娘娘蓝纫秋带着史威来势汹汹的一场恶斗,不由一顿住口,张日四望,惶急地叫道:“小姐,小姐……”全身皆颤,道:“你妈呢?”   史莒道:“我回来就没见他老人家了,正要问你们哩!”   西令罗骥跳起来吼道:“快!快!快追!还不是被那史威那小王八蛋擒到梵净山庄去了。”   史莒一向都是从容不乱,处事镇静沉着,但事关慈母安危,也不免沉不住气,点足而起,道:“是!小侄去了!”   “莒儿,且慢!”   一声暴喝,把史莒已经纵起的身子。便叫住了。   厅中人影一闪,云里金刚高天云也赶回来了。   只见他满面倦容,一件长袍七零八落的吊在身上不说,似乎鞋子也少了一只。   凭他会落得这般狼狈,入目之下,各人无不霍然惊心变色。   史莒一式鹞子翻身,落到云里金刚高天云身前,道:“师父,你老…”   云里金刚高天云一挥手道:“大家请先坐下,做半盏热茶时间的平气工夫,再从长计议!”   一顿,一叹又道:“痛定思痛,这十几个时辰以来,我们的行动太乱了!”   言罢,双目一闭,先自调息起来。   史莒惨然一笑,也闭上了双目。   众人更无一人说什么,纷纷各自行动,做起静心工夫来。   瞬间,只见人人脸上愤激之情,渐渐消失了,似是已能平心静气了。   唯有闻非之心神不定,难以控制。   云里金刚高天云睁开双目,扫视一遍,轻轻咳了一声。   大家次第从入定中醒来,视线集中向云里金刚离天云。   云里金刚高天云凝目史莒道:“莒儿,你先说你的遭遇。”   史莒随即简略说道:“说来惭愧,徒儿醒来时,只觉伤势全愈的。   躺在一处青山绿水旁的青石之上,由于见了身旁的‘银鳞夺魄刀’,把前后事实连贯起来,已可断言必是陈家灵珠小妹所救,因担心大家误会‘梵净山庄’,本想赶到‘梵净山庄’去,不怠途中得遇‘紫府神宫’孙文扬,始知此间有警,唉,可是还是返归来了一步。   “   云里金刚高天云转向西令罗骥道:“罗老弟,这里的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西令罗骥道:“我们寻找它儿不着,途中又失去了闻老二,哪知回来不久,蓝秋纫那泼妇便与史威那小王八蛋带了数人赶来,硬指我们藏起了程家四丫头,不由分说便动起手来,当史弟妹与蓝秋纫动手时,史威那小子也突然向我们出手,唉!我们在不备之下,竟全着了那小子的暗算。至于史弟妹结果如何,谅必也逃不过他们的掌握。”   最后,云里金刚高天云也把自己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他见机得免与婉儿琪儿发生冲突,正要赶回松桃,不期也遇上了“紫府神宫”的一位姓廖的老人,他纵是有意避让,却经不起那廖姓老人有意的找麻烦,终于动上了手,两人一战下来,就是二三百招,时间一久,他不但胜不了那姓廖的老人,而且,渐觉不支,正当他将败未败之际,那姓廖的老人却忽然抽身自退,放过了他。   打了半天的糊涂架,他更急于赶回松桃,不料路上又遇见一群人,他因发现那群人在先,不愿再生枝节,遂躲过一旁,及见那群人渐去渐远,才看出是史威他们,而且彩虹女许萍亦在他们挟持之中。   彩虹女许萍落到了他们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通到这一步,他不能再有所顾忌了,于是乃以第三者身份假装不期而遇,现身出来。   彩虹女许萍穴道被制,正由一位丫环背负而行。   他与史莒的关系,外人尚不知悉,就是史威那精明的人,也不疑有他,遂被他一出手就夺得了彩虹女许萍。   人是夺到了,但却没能逃过史威的阻击。   史威一身艺业虽出自黄山四皓,由于得天独厚,服食了千年参王,功力之强,在与史莒一场恶斗中,已有目共见,实不稍逊成名已久的老英雄云里金刚高天云。   单打独斗,云里金刚高天云尚且不一定胜得过史威,这时带上了彩虹女许萍,更是缚手缚脚,一身功力大打折扣。   史威功力高,人更阴毒,明是占尽了上风的局面,他还尽向彩虹女许萍下毒手,逼得云里金刚高天云一筹莫展。   最后,他怕伤了彩虹女许萍,只好一叹,将已救到手的彩虹女许萍,又交还给他们脱身落荒而走。_他走了一阵,越想越不是味道,又怕史威暗施毒手,加害于彩虹女许萍,于是,又暗中追了回去。   哪知,就这一来一往片刻之间,史威他们又遇上了“紫府神宫”的人,史威被一位姓唐的老人缠住了。   彩虹女许萍又落到了“紫府神宫”手中,云里金刚离天云又待出手抢救,忽然那姓唐的老人冷笑道声,道:“高天云,你是要妄逞匹夫之勇?还是去给史莒带个口信?”   云里金刚高天云原就不是那唐姓老人的敌手,就是想逞匹夫之勇,事实上亦有困难,何况,又听到提起史莒,于是就话问话道:“你知道史莒在哪里?”   那唐姓老人道:“史莒这时只怕快到松桃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此话当真?”   那唐姓老人哈哈笑道:“即使是假的你又待如何?”   接着话声一沉,又道:“老夫岂是妄言之人!”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你们有什么口信,要老夫带与史莒的?”   那唐姓老人道:“本宫神君进入中原之后,才知他身世不凡,很是同情他的境遇,他如有需要本宫帮忙之处,本宫乐于伸手。”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贵宫如有相助史莒之心,此时何不将史夫人交由老夫带回松桃。”   那唐姓老人似是料不到云里金刚高天云有此一言,不由怔了一怔,才道:“有本宫替他照顾史夫人,他没有了后顾之虑,岂不更好对付‘梵净山庄’。”   云里金刚高天云哈哈大笑道:“老夫知道了,只要能见到史莒,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就这样,云里金刚高天云回到松桃,也果然见史莒回来了。   云里金刚高天云说完他自己的经过,长声一叹道:“一寸丹心,一寸灰,程中和有意排除你,‘紫府神宫’又想居间利用你,你纵有求全之心,奈何人心险恶,已陷你于动辄得咎之境,叫老夫好不替你抱屈。”   史莒神情肃然,剑后跳动不止,久久拍案而起道:“师父放心,徒儿岂是经不起挫折,甘心认命之人,任他程中和也好,‘紫府神宫’也好,我非叫他们自吃恶果不可。”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莒儿,不要忘了令堂现在落在‘紫府神宫’手中!”   言下之意,已警告他不可胡来,以免伤害了彩虹女许萍。   史莒正色道:“徒儿识得其中厉害,但徒儿更知家母的为人,她老人家清操厉节,最恶意志不坚,借口自弃之人,徒儿如真被‘紫府神宫’威胁住了,不仅有负家母耳提面命,苦心孤诣之至意,成了不忠不孝之人,而且,也叫‘紫府神宫’小看了我中原武林人物的气节。”   云里金刚高天云慨叹道:“贤母出佳儿,此语诚不我欺也!”   闻非之似是大受刺激,脸上神色一阵大变,讪讪地道:“史莒弟,你……你……你不怕史伯母身受‘紫府神宫’之害?”   史莒道:“如说不怕,乃是禽兽之心。”   闻非之语声稍壮道:“那你怎能对紫府神宫无所顾忌?”   史莒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小弟料那紫府神宫,也不致自坏声誉,对家母有所不利,他们那手法,只是认为我年幼无知可欺耳。”   闻非之讷讷地道:“万一他们心狠手辣…”   史莒截口道:“不会的,小弟对‘紫府神宫’知之甚深!”   闻非之摇头道:“但为人子者,岂可行那冒险之事,而遗憾终生”   史莒剑眉微扬,星目闪闪地道:“小弟正因怕遗恨终生,故不得不甘冒不孝之大不讳。”   闻非之愁眉道:“莒弟,你这话不但前后矛盾,也叫我更听不懂了”“史莒道:“小弟可以用一个故事来表明我现在的心情。”   微微一顿,掠目四望,只见云里金刚高天云面色平静,含笑不语。   西令罗骥眉峰重叠,微带疑容。   幻影神龙徐不留闭目倾耳,凝神静听。   胡姥姥怒目鼓鼓,对史莒似是大为不满。   史莒目光一掠而过,接道:“汉末三国时,刘备蜀汉初期,用了一位谋臣徐庶,曹操忌之,乃计掳徐母,假造徐母手书,召归徐庶,徐庶事母至孝,闻讯奔往见母,徐母怒而责之为不忠不孝,玷辱祖宗,空负所学之道子,羞与相见,投环自缢而死,唉!……”长叹了一声,一脸黯然接道:“徐庶绝代高士,竟因一时失慎,终为不孝之人,我们能不深思引为前鉴。”   胡姥姥怒目一敛,忽然大吼一声道:“对了,我几乎错怪你了,以你妈的脾气,她要是见你像那姓徐的一样不长进,只怕骂都不要骂你,就气死了。”   闻非之冒问一句道:“你觉得家父为人如何?”   史莒一怔道:“你难道不知闻叔叔的为人?”   闻非之道:“我要听听你的看法。”   史莒道:“依小弟的看法,闻叔叔乃是一位顶天立地,高义干云,洁身自重的奇男子大丈夫!不知闻大哥以为然否?”   西令罗骥也道:“你父那骡子脾气,最是固执,惜名重于惜命,这种血性朋友,天下少见。”   闻非之忽然低头不语,一张俊脸,刹时变得煞白,全身起了一阵急颤。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向对闻非之极为爱护,睹情大惊道:“非儿,你怎样了?”   闻非之扑地跪倒,痛哭道:“我……我……站辱了我父亲的一生清誉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扶起闻非之,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只要知过能改,你父面前,自有我替你说话。”   闻非之于是将“七煞宫主”以“铁胆金钩”闻一凡为人质,逼他暗中助贼之事从实说了出来。   大家听说铁胆金钩闻一凡被“七煞宫主”擒去了,不由全是一震。   幻影神龙徐不留长叹一声,道:“你已替‘七煞宫’做了些什么事?”   闻非之摇头道:“我还没有替他们做过任何事情。”   史莒笑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何况你根本还没有做错事,有什么对不起闻叔叔的?”   闻非之道:“可是叫我怎样办呢?”   史莒道:“‘七煞宫’在何处?”   闻非之摇摇头道:“只知在‘梵净山’中,详细地点却是一无所知。”   史莒点头道:“他们不露痕迹,必定仍在‘梵净山’中,这样就更好办了。”   闻非之道:“我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史莒道:“我倒有一个办法。”   闻非之喜道:“什么办法?”   史莒从怀中掏出“金风刀法”与“三才刀法”,迅快地翻了一遍,然后交给闻非之道:   “请你找一处地方,化装成小弟,由罗骥伯伯与胡姥姥两位陪你去练刀法,替我引开‘梵净山庄’与‘紫府神宫’的注意力就行了。”   闻非之欲言又止地一叹,收下了史莒的两本刀法,他无条件的相信了史莒。   可是西令罗骥与胡姥姥却不愿过那清闲生活,提出了强烈的反对。   史莒费了不少唇舌,才把他们两人说服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愚叔呢?”   史莒道:“小侄要借助叔叔的易容之术。”   云里金刚高天云笑道:“为师已经和史威动过手了,只怕也不便再到‘梵净山庄’去了。”   史莒道:“中原武林不能没有师父助阵,徐叔叔可以替你老人家改容换貌,以别的隐世高人身份回到‘梵净山庄’去。”   云里金刚高天云道:“老夫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   史莒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西令罗骥插嘴道:“你把他们都支使开了,你自己呢?”   史莒道:“梵净山庄’要排除我,紫府神宫想威胁利用我,我却非教他们双方谁也送不了心愿,所以,我可能在‘梵净山庄’,也可能到‘紫府神宫’走走。   反正随机应变就是。”   西令罗骥道:“你都得小心了!”   史莒道:“有徐叔叔在一起,必要时尽可化身千万,老伯伯大可放心。”   大家商定一切,遂各奔东西而去。   第七十八章 大义当先   幻影神龙徐不留与史莒两人一路,最后决定先到“梵净山庄”去。   幻影神龙徐不留恢复了本来面目,史莒却反其道掩去了本来面目,借用了闻非之的身份。   北剑程中和听说幻影神龙徐不留来了,大喜过望,亲自出迎,把他接人庄内。   南七省的老朋友另外更有一番欢迎的表示。   俗礼过后,北剑程中和请幻影神龙徐不留和史莒化装的闻非之,在他书房之内品茶密谈。   座中,还是少不九头太岁钟竞年一份,这些年来,九头太岁钟竞年在北剑程中和眼中,不仅成了他的心腹弟兄,更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所以,任何场合,都有钟竞年参加。   这份感情,真叫九头太岁钟竞年不胜负荷。   在他不知北剑程中和害死南刀史烈之前,他对北剑程中和感佩兼加,尽心相报。   如今自从知道了北剑程中和就是杀死他史烈哥的凶手之后,悔恨之情油然而生,真恨不得血流五步,恩怨两消。   事实既不容许他这样做,反要他虚与委蛇,以他的性格来说,那种难以抑制的痛苦,那就不用说了。   四人之中,唯他最是不安。   北剑程中和微微一叹,引起话头,道:“非侄,你二婶不知令尊是我要他故意与那史莒保持接触,错怪了你,所以把你也伤了,事后我很是埋怨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史莒点头道:“程伯伯太客气了,就事论事,即使二婶知道小侄父子另有使命,在那种场合,也不能对小侄留情,惹人生心。”   北剑程中和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因为他们已是疑心你父子了,多叫你吃苦,那是不应该的。”   史莒一怔,道:“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意图?”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我得的消息,大约不会错……”   顿了顿,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令尊哪里去了?”   史莒故作惊讶道:“家父不是去找史莒去了么?”   北剑程中和道:“你以为史莒真的不见了么?”   史莒道:“他身受重伤,被人劫走难道是假的?”   北剑程中和道:“这个很难说,但是,据报有人见史莒在胡姥姥扶持下,在今天才离开松桃。”   史莒佯作大惊道:“有……”   北剑程中和摇手止住他,道:“愚怕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令尊被他暗中囚禁起来了。”   史莒暗笑忖道:“好呀!这笔账也记在我头上了。”表面上装得悲愤交集,霍地站起,道:“程伯伯,你知不知道家父被囚禁何处?”   北剑程中和走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肩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你先坐下,不要激动,有你徐叔叔来了,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话声微顿,为了宽慰史莒的心情,接着一笑道:“你徐叔叔是有名的幻影神龙,有他替你查访,不会查不出来。”   幻影神龙徐不留眉头一皱,接口道:“程大哥,听说二嫂子把史莒的母亲擒来了,从她口中难道问不出什么消息么?”   北剑程中和一叹道:“功亏一篑,途中不幸被人救走了。”   史宫张目吃惊道:“威兄弟哪里去了?”   他的意思是说,谁还能在史威手中把人抢走。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对方是紫府神宫中人,他们以二敌一缠住威儿,轻易得手而去,唉!由‘紫府神宫’救走何妈的事推断。我疑心史宫与‘紫府神宫’互相勾结之事,大约十有八九不会错了,我也是一时大意,反而害了令尊。”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程大哥可知‘紫府神宫’现在落脚何处?”   北剑程中和道:“‘紫府神宫’养精蓄锐百年之久,挟雷霆万钧之势,人扰中原,来时沿途虽是行踪诡密,掩隐而至,但是,行踪一露之后,便自持身份,堂而皇之定了居所,地点竟是设在松桃城内、这一着已见他们确实名不虚传,难以对付。”   史莒眉头一皱道:“我们在松桃怎的不知道?”   北剑程中和道:“他们正式定居松桃,只是个把时辰之前的事,那时你不是已经离开松桃么!”   史莒暗忖道:“程老贼实有一手,要非他只怕谁也不易领导武林群雄,以抗御‘紫府神宫’,此人太可怕了,唉,可惜为大局着想,我现在又不能向他下手。   想到将来自己可能遭遇的种种困难,不由剑眉双耸,忧心如焚,只神思不属的”   哦!哦!“应了二声。   北剑程中和微吁轻叹道:“‘紫府神宫’人才济济,甘老前辈与威儿先后一战,已可概见非我中原武林所能力敌。”   察一叶而知秋,北剑程中和确具卓见。   史莒剑眉一轩道:“难道我们就此认输了不成!”   北剑程中和含笑道:“有力斗力,无力斗智,你徐叔叔一来,愚伯倒有了与‘紫府神宫’一较长短之策。”   幻影神龙徐不留只是静静的坐着,未发一言。   史莒却充分显出了年轻人的好奇,道:“程伯伯的意思是说,徐叔叔为此项胜败的主要关键?”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尺有所短,才有所长,不客气地说一句话,论功力你徐叔叔只怕胜不过你钟叔叔,可是说到另一方面的成就,却是近五十年来独秀群伦,难有匹敌之人。”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笑道:“程大哥不要当面捧小弟了,你的意思小弟已是了然于胸。”   史莒道:“小侄是否可以猜一猜?”   北剑程中和道:“你先猜一猜也好,如果猜不出来,愚怕再告诉你。”   史莒闭目沉思道:“程伯伯你的意思,可是要徐叔叔混入‘紫府神宫’,大展身手,居间策应?”   北剑程中和哈哈朗笑道:“后生可畏,老夫好不高兴!”   史莒暗皱眉头忖道:“你老东西也不弱,竟与我们的原定计划完全吻合,只是你未免太看轻‘紫府神宫’了,徐叔叔的武功如何应付得了‘紫府神宫’中人。”   念动之间,忍不住道:“不知程伯伯认为徐叔叔此行的成功机会有几分?”   北剑程中和蹙眉道:“这个么……”   他也明知上“紫府神宫”非比等闲,幻影神龙徐不留的易容之术,纵有装神像神装鬼像鬼,巧夺天工之妙,可能毛病就出在武功的距离上,只怕瞒不过“紫府神宫”的眼睛,这一点他如何不明白,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影响了幻影神龙徐不留的斗志。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笑截口道:“小弟颇有自知之明,成功的机会虽不大,但如有闻贤侄相助,却也不一定会失败。”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闻贤侄哪能帮得上什么忙?”   史莒笑道:“不瞒程伯伯说,小侄实是徐叔叔的唯一传人,可收互相掩护之功。”   北剑程中和一愣道:“非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北剑程中和话声一顿,向屋外问道:“是门外走进李顺,躬身道:”‘紫府神君’有专使前来拜庄,请庄主定夺?“北剑程中和剑眉微皱道:“既是专使自非‘紫府神宫’,愚兄为维护中原武林尊严,不便亲自出迎,但又不能失了礼数,叫他们看不起,钟贤弟,请你代愚兄出去一下如何?”   九头太岁钟竞年起身道:“小弟领命!”   带了李顺,匆匆而去。   北剑程中和遂与幻影神龙徐不留,史莒三人来到“集贤厅’。   厅中各大门派的重要人物差不多也到齐了。   北剑程中和向幻影神龙徐不留揖手道:“徐贤弟请随便找一座位,愚兄有偏了。”大步走到中间首位之上肃容落坐。   幻影神龙徐不留和史莒杂在人群之中,选了一个不显眼,但又便于观察的位子,相依坐下。   黄山四皓也来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却是不见踪影。   九头太岁钟竞年陪着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的宽袍老人走来,那。   老人像貌清奇,步履安详,气势颇为不俗。   幻影神龙徐不留轻声道:“你看老人身份如何?”   史莒道:“此人腰缠黄色缎带,在‘紫府神宫’算得上是三流人;物”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紫府神宫’派一个三流人物来,未免太小看中原武林同道了。”   史莒道:“徐叔叔不要小看了他,‘紫府神宫’的三流人物,恐也非中原一般高手能匹敌。”   数语之间,九头太岁钟竞年已是陪着那“紫府神宫”专使进入厅中,北剑程中和这才起身抱拳为礼道:“在下北剑程中和,未能远迎侠驾,罪过!罪过!”   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他不能过份卑躬,是以有着相当的架子。   那“紫府神宫”的专使掠目四向,一闪而过,目光回到北剑程中和身上,含笑拱手道:   “在下‘紫府’牛布衣,奉神君之命,特来向程大侠相求一事。”   北剑程中和一摆手,便有人抬过一张交椅,放在北剑程中中和案前,北剑程中和请“紫府”牛布衣就了座,含笑道:“贵神君有何见教?”   “紫府”牛布衣目光一闪,落在北剑程中和左手边第五位清矍老人身上道:“请问程大侠,这位可是号称东幡的陈堡主?”   北剑程中和微怔,忖道:“此人怎能一眼就认出陈兄?”微一犹豫之下,未及作答,但见,东幡陈愕已发出一阵朗笑道:“老夫正是东幡陈愕!”   “紫府”牛布衣没接东幡陈愕的话,扭头又回北剑程中和道:“敝神君此行北上,别无他图,但请程大侠将此人交给敝宫,敝宫立刻回师琼岛,绝不干扰你们中原武林的一草一木。”   这样简单的要求,许多脑筋简单的人,直觉的吁了一口气,觉得大家对“紫府神宫”的来意,未免神经过敏,会错了意了。   只要把东幡陈愕交给“紫府神宫”,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么。   有这种想法的人,从那骤起成雷的吁声,可见占了一半以上的人数。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皱,道:“贵神君劳师动众而来,难道就只为了要和东幡陈愕兄一谈?”   “紫府”牛布衣见大厅中数百以上的小原武林人物,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被他一句话,就动摇了看法,减低了斗意,暗暗得意,目透喜色,笑得更是一片祥和地道:“冤有头,债有主,本宫无意把小事化大。”   东幡陈锷大步走了过来,道:“你说的话,可是句句实言?”   那“紫府”牛布衣点头道:“在下句句实言,只怕对陈堡主有所不便,在下并此奉告。”   东幡陈锷放声笑道:“不知你们神君是不是讲理的人?”   那“紫府”牛布衣道:“敝神君最重是非,自然是非常讲理的人。”   东幡陈锷道:“这就好,老夫随你去见见你们神君!”   “紫府”牛布衣向北剑程中和一揖道:“陈堡主深明大义,真不知减少了多少武林纷扰,在下多谢程大侠,就此告辞!”   北剑程中和突然摇手止住东幡陈锷道:“陈兄请慢,小弟请教一事,请坦诚见告。”   东幡陈锷点头道:“小弟家中生变,导致中原武林祸乱,愧侮难宣,敢不剖心相告。”   第七十九章 针锋相对   北剑程中和道:“据闻陈兄与‘紫府神君’乃是儿女亲家,不知确否?”   东幡陈锷坦然道:“小弟愚昧,事前失察,事后得知,已是追悔无及。”   北剑程中和道:“听说尊府少夫人死于非命,不知是否陈尼派人所为?”   东幡陈锷摇头道:“小弟有治家不严之责,但绝无害人之心。”   北剑程中和转向“紫府”牛布衣道:“陈大侠之言,谅牛大侠也听清楚了。”   “紫府”牛布衣笑道:“在下当然听清楚了!只是事实真象如何谁知道。”   北剑程中和道:“此事在下已然调查清楚,陈大侠之言,句句属实,并可为此作保。”   语声一顿,一拖道:“不过……在下再请问牛大侠一句,贵神君既是讲理之人,当然也不会强加陈大侠以杀人之罪,而倘若陈堡主认罪,贵宫当真甘心就此返回琼州岛么?”   紫府牛布衣道:“这个在下无权作答。”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牛大侠既不能全权作答,对于刚才的诺言岂不也有随时推翻的可能。”   “紫府”牛布衣脸色微变道:“敝神君如查明陈大侠不是暗害本宫宫主真凶,难道不该查出真凶为本宫宫主报仇?”   北剑程中和朗目神光四射,正声道:“各位听清了牛大侠的话了,在真凶未查出之前,凡我中原武林朋友,谁也脱不了干系,谁也有被指为真凶的可能,就此一点,已足以证明‘紫府神宫’言不由心,妥协的美梦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北剑程中和委实高明,借话发话,便点出了“紫府神宫”的分化用心,而群雄也恍然大悟,几乎上了“紫府神宫”的大当。   “紫府”牛布衣冷笑道:“程大侠你如此蛊惑群雄,与本宫作对,到底用心何在?”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在下正要请教牛大侠,贵宫借口进入中源的真正目的何在?”   紫府牛布衣道:“敝宫别无他图,只是为我们宫主报仇。”   北剑程中和沉声道:“如贵宫确实别无它图,这就好办了,在不辱承中原武林抬爱,选为代表之人,敢请回复贵神君,请贵神君尊重武林规矩,关于贵宫宫主不幸事件之发生,听由在下查明处理,如在下处理不当,贵神君再兴问罪之师不迟。”   紫府牛布衣嘿!嘿!二声,道:“程大侠要能查得出,也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北剑程中和道:“贵宫要不是别有所图,尽可四年之前派人自来相商,又何必等待百年期满的今天。”   提起百年期满之事,正刺中了“紫府神宫”的隐痛,只见那紫府牛布衣面色一寒道:   “本宫言而有信,难道有何不是之处!”   北剑程中和冷笑道:“近百年来贵宫真无潜入中原之人?!”   “紫府”牛布衣一怔,他不敢想像北剑程中和能知道多少‘紫府神宫“的秘密,以致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的宫主,不就是私自潜入中原才识得东幡陈愕之子,互生情缘,成了陈堡的少夫人的么!何况,事实上确也不只陈少夫人一人,是以一时之间,真还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   正当他自觉措词为难之际,北剑程中和又向东幡陈锷道:“陈兄,小弟以中原武林代表人身份,请你回座,听候处理,不得自作主张,坏了我们中原武林的尊严。”   东幡陈锷张口欲言……   北剑程中和挥手道:“陈兄当不致看不出隐患无穷,只求个人心安,便能避免干戈,息事宁人的吧!”   东幡陈锷改容向“紫府”牛布衣抱拳当胸道:“老夫一错不能再错,方命之处,请牛大侠见谅。”话声一落,便不再理那牛布衣,转身走回自己座位。   “紫府”牛布衣一手向东幡陈锷肩头抓去,道:“陈大侠岂可言而无信?…   …”   “牛大侠不得目中无人,在此撤野!”   一股强厉绝伦的暗劲,随着话声,直向牛布衣抓向东幡陈锷的手臂撞去。   “紫府”牛布衣冷哼一声,右手去势不变,左手向后挥出一掌,迎上来袭暗劲。   同时,东幡陈锷也是一声哈哈大笑,道:“牛大侠,你也未免太狂了!”   霍地身形一矮,斜肩抬肘,手中射出一片金光,向牛布衣右腕卷到。   “紫府”牛布衣身后有人发出一声问哼,一条三十多岁的汉子,被他反臂一掌震飞了起来,摔出去七八尺远,跌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受了重伤。   “紫府”牛布衣震伤一人之后,微一冷笑,右手双指一提,捉住了东幡陈锷手中那片金光,一抖一拧,东幡陈锷也被他震得立脚不住,“噎!噎!噎!”退了五步!   而那‘紫府“牛布衣手中却多了一面金丝制成的三角小幡。   东幡陈锷仗以成名的兵刃——七星幡,一招不到,就脱了手。   那被“紫府”牛布衣震伤的汉子不说,东幡陈锷可是成了名的一流高手,难道也如此不济?全堂无不惊然一惊,大家的脸色齐变,反而静默无声,愣住了。   就这空气一凝之际,那“紫府”牛布衣已是一声清啸,双肩略一点晃,人已拔空而起,同时,抛下一句话道:“本神宫礼数已尽,今后一切责任,均应由你们中原武林自负。”反手将夺来的小幡向东幡陈锷打去,身形闪得二闪,倏忽不见。   座上黄山四皓八目投向北剑程中和,满脸尽是迷惑之色。   三九散人文尚义却是面色一板道:“程老弟,你…”   北剑程中和暗中传音截口道:“晚辈传音阻止老前辈等出手,另有奇谋,日后自知,请老前辈万莫声张。”   敢情,无人继续向那紫府牛布衣出手,并非每一个人都被他吓呆了,而是北剑程中和暗中及时阻止大家出手之故。所以那“紫府”牛布衣得以安然扬长而去。   且说那“紫府”牛布衣飞身出得“梵净山庄”,忽听两声长啸,接连响起,从一片丛林之中,流星般地奔来二人。   “紫府”牛布衣冷笑一声,驻足以待,在梵净山庄那多人他都不怕,岂在乎这区区两个人。   来人身法奇快,片刻工夫,已到“紫府”牛布衣身前。   “紫府”牛布衣微一皱眉道:“两位可是有为而来?”   两位来人中,当先一人年约二十多岁,劲装疾服,极是英俊。   随后一人,年约五旬左右,一身落魄文士打扮。两人陡然停了下来,那年轻之人,抱拳说道:“牛大侠八面威风,在‘梵净山庄’如入无人之境,在下自不量力,不知牛大侠可愿指教一二!”   “紫府”牛布衣斜目向那二人面上一掠,道:“就你们两位?”语气中似是嫌他们人数太少了。   不料那少年神态之间,更是倔傲,一指自己鼻端道:“由区区一人奉陪!”   “紫府”牛布衣哈地一笑道:“你的勇气很是不小!”   那少年人道:“在下的勇气,诚然不小,不知你敢不敢随在下到那边去?”   “紫府”牛布衣哈哈笑道:“你怕败了难为情是不是,老夫成全你了。”   那少年人和那文士装束的老者不再多说话,转身向丛林之内奔去。   紫府牛布衣目无全牛,哪在乎两个中原武林人物,也不计较遇林不入的顾忌,直跟而进。   穿过丛林,来到一处偏僻的山谷,前面那二人先自停下了身子。   “紫府”牛布衣见这山谷虽是地处偏僻,但两侧山势不高,无险可言,以他的功力,简直可以四通八达,当下便放心的一笑道:“两位可是选在此地动手?”   那两人身子停下了,但仍是以背对着他,未曾转过身来,这时那二人霍的回过身来,二人之中,那年少的竟然变了容貌。   只见那‘紫府“牛布衣双眼一直,全身猛震道:”史少侠,原来是你!“当日史莒在“紫府神宫”过关出宫时,这位紫府牛布衣亦在场,是以识得史莒,史莒的功力他已见过,能不暗暗吃惊。   倒是史莒因他们人数众多,反而不能普遍识得当日“紫府神宫’在场高手,否则,他便会发现这紫府牛布衣是红衣级的身份,此行不过是自己降了一级,好叫中原武林人物,对他们估计更高,以收震慑之效。   但此时,史莒却不能说不认识他,只好点头含笑道:“老前辈别来无恙,晚辈回想在贵宫之时,多承厚待礼遇,时在念中,但愿今日一会,晚辈能有一尽地主之谊之氧”   这话表面听来,礼貌周到,人之常情,骨子里,却是隐藏机锋。   这牛布衣也是老江湖了,能不入耳心掠,暗忖道:“好小子,你要想留下老夫,只怕不太容易。”   故作镇静,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史少侠何日请客,老夫一定敬陪末座……   史莒道:“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晚辈专请老前辈如何?”   紫府牛布衣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史少侠如此诚意,莫非为了令堂之事,有所相托于老夫么?”他故意提出彩虹女许萍,暗含反威胁之意味……   史莒微笑道:“多承关爱,晚辈心领,家母之事,不敢有劳牛老前辈。”   听他口气,竟是无动于衷。   紫府牛布衣微微一愕,道:“史少侠既然无事相托,老夫又何敢无功受禄,少侠盛情,改日叨扰如何?”   双手一拱,身形急射而起,向山谷之外掠去。   史莒哈哈一笑道:“老前辈何急急于行,晚辈另有相求之事,尚未启口哩!”   双臂一振,人也冲天而起,后发行至,正好挡住牛布衣去路。   牛布衣深知史莒之能,非至不得已,不想和他动手,一式“千斤坠地”,落到地上,略皱眉头道:“少侠何事相托,请即见告,老夫受命而来,未便久待,尚请少侠原谅。”   史莒神色一正,沉声道:“晚辈想用老前辈的身份,前往贵宫驻地一行,老前辈未完使命,自有晚辈替你办妥,老前辈尽可放心。”   话声一顿,闪棱芒,更见威凛地道:“老前辈有什么交待,晚辈必定替你实话实转,以表寸心。”   话已经说明了,史莒是非留下他不可。   牛布衣色厉内茬地哈哈大笑道:“史少侠真会说笑话,老夫纵有成全少侠之心,少侠又如何瞒得过敝神君的神目?”   史莒道:“这个不劳老前辈担心,老前辈如没有什么话说,晚辈这就要得罪了。”   话落晃肩,进步一指,向牛布衣胸前点去。   事到临头,牛布衣不动手也是不行了,他自知胜不了史莒,只要能逃出史莒手去,便心满意足,所以不求有功,但求自保,竟不还手,晃身退出五步。   史莒原地不动,也不追击,单掌连续拍出三掌,道:“三招已过,老前辈不必再存礼让之心了。”   紫府牛布衣不敢大意,探腰取出一把宽约半寸左右的软剑,振腕抖得笔直,当胸一横道:“少侠使用何兵刃,何不亮了出来。”   史莒道:“老前辈只管使用兵刃,目前各有所图,不是空言礼让的时候。”   举手一拳,当胸直击过去。   这一拳劲道强猛,和前三掌大不相同,拳势未到,拳风已近牛布衣前胸。   牛布衣右手软剑迎着史宫击来拳势,直刺而出,脸上没有了笑道,冷冷道:“少侠说得好,空言无益,恭敬不如从命,老夫也不客气,使用兵刃了。”   一股暗劲,从剑峰之上,透射而出。   史莒拳力虽猛,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百炼精钢打造的“紫府软剑”,针锋相对。   当下朗朗一笑道:“久闻‘紫府剑法’奇招异式,别具威力,老前辈使来果然名不虚传。”   右拳突然一缩,同时左掌疾出,向牛布衣握剑的右腕抓去。   收拳、斜身、进步、换拳,疾苦奔雷,话出口,五指已近紫府牛布衣腕脉。   牛布衣突然右腕一翻,银龙抖甲,斜出一剑,反向史莒手腕切来。   应变反击,易守为攻,快如电光一闪,就此一招,已可概见“紫府剑法”果是不凡,竟能在如此近身之处,发挥反攻威力……   史莒剑眉微微一皱,心念一动,忖道:“紫府黄色武士,也有如此能耐,我上次的过关而出,竟是异数了。”   他转念之间,手臂已是缩了回来,避开了牛布衣反切的一剑。   同时,右手五指突然一屈一放,立时弹出五道指力,罩向紫府牛布衣右臂。   牛布衣心头一震,一收丹田之气,身子突然向左飘了出去,看看避开史莒指力,但宽袍大袖之上,已是留下了五个指洞。   两人一接手之间,连续几招诡奇攻守变化,彼此心中都有了数。   牛布衣暗中叹了一口气,他己看出纵是占了兵刃的便宜,只伯要逃出手去,仍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史莒料不到紫府牛布衣连接两招,能毫不变色,心想:要轻轻易易的擒下他,得大费一番手脚了。   要知,史莒目前的功力,自受伤之后,一连服食了三颗“紫府金丹”,又经碧娘子方敏君与陈灵珠用“九转回生”的大法要回生命之后,不但全身蕴藏的内力得以全部发挥,而且加上“紫府金丹”的神效,年纪轻轻,实已功近大成,较之离开“紫府神宫”时,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凭他这份功力,如说安心要杀死牛布衣,放手开来,当不出五招之外,即可轻易得手,完工竣事。   可是,史莒不是嗜杀的人,同时,也没有非置牛布衣于死命的必要。   不必要的屠杀,史莒当然不会做,史莒怕伤了他,不无顾忌,功力虽高,也就缚手缚脚,难以全部发挥。   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史莒阵斗的经验,还没有完全成熟,加上赤手空拳,与牛布衣这老手对阵,自然又吃了不少亏。   两人各动脑筋,相对而立,四目交投,静站不动。   双方相持约半盏荣工夫之久,史莒敞笑道:“晚辈如再出十招,制不住老前辈,晚辈宁可改变计划,也不麻烦你了,老前辈小心全力施为,我又要出手了。   突然向前欺进一步,右掌运指如飞,疾点牛布衣笑腰穴,左手一招“金丝缠腕”仍是攻向牛布衣握剑的右腕。   一攻之中,势道不同,而且各极其锐。   紫府牛布衣有了史莒那句话,心中略定,如十招之数都支持不下去,他还算得什么即将晋级为紫衣身份的红衣领班高手!   是以抱定全力施为,竭尽所能的决心,不退反进,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双手齐出,左手一招“拒虎门外”反弹而出,右手掌中软剑绕腕生花,使了一招“气弥六合。”   两人二次动上手,气势又完全不同,猛烈又倍于先前。   相斗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之久,史莒突然向右侧横跨两步,道:“老前辈小心,这是最后一招了。”   猛然一矮身子,疾如流矢,直射过去。   紫府牛布衣见他这一冲之势,来势奇猛,不敢硬接,身子疾向旁侧一闪,右手反手一剑挥了过来。   史莒冲近牛布衣时,突然一提丹田之气,那向前直射的身子,猛的向上一迎,打了一个转身,刚好把牛布衣挥来剑锋避开。   接着,一声轻喝:“老前辈对不起了!”   正当牛布衣剑势横扫而过的同时,右腕一翻,点在紫府牛布衣“期门穴”上。   紫府牛布衣闷哼了一声,“懒!”手中剑落到地上,人也缓缓的倒了下去。   史莒吁了一口长气道:“徐叔叔,我们走吧!”   伸手挟起紫府牛布衣,走向群山之中,来到一座石洞之内,将紫府牛布衣放落地上。   随手封住他的功力,但也解开了他的穴道,也就是说,目前牛布衣恢复了言语行动能力,只是无法施展武功。   牛布衣穴道一解,翻身坐了起来,怒目相向道:“你们为什么不杀了老夫?   把老夫带来此处何为?”:史莒道:“老前辈可是要我们杀了你!以求解脱?”   第八十章 虎穴游龙   紫府牛布衣冷哼一声,道:“你们如果想利用老夫,那简直是妄想了。”   史莒道:“老前辈明察秋毫,晚辈就实话实说了吧!只因晚辈想借用老前辈身份,打入贵宫,化解贵我双方这场不幸的冲突,虽自信易容之术已能达到维妙维肖,真假莫辨的化境,但对老前辈的生活习惯和在贵宫的执事权责,尚不甚了了,是以想请老前辈共体天心,给予合作,晚辈不胜感激之至。”   紫府牛布衣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坦白得很,可惜太幼稚了。”   史莒淡淡一笑,道:“晚辈的行为,说来虽接近幼稚,但却是一片诚心。”   幻影神龙徐不留接口道:“牛大侠,要没有相当的把握,我们岂会轻易出口。”   紫府牛布衣双目一闭道:“你们准备用什么毒刑,尽管施为吧。”   史莒哈哈一笑道:“老前辈把话说得太难听了,史宫纵是无能,也不屑于用刑。”   紫府牛布衣冷冷道:“’说起来倒是很好听。”   史莒道:“晚辈在贵宫‘炼谷’,一住数年,耳闻目见,自然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一顿,微笑着道:“老前辈当世高人,不知知不知道,武学之中有一种‘问心’手法……”话声一拖,瞥眼向紫府牛布衣望去。   只见他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起来,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史莒话声一扬,接道:“晚辈如果用那问心之法,向老前辈请教,不知算不算是用刑?”   紫府牛布衣神色大变道:“你会久已失传的‘问心’手法?”   要知,这“问心”手法,奇妙绝伦,凡被用上之人,毫无痛苦,除了有问必答外,还会不自觉地将自己隐私和盘托出,令人头痛之极。   不论一个人如何清高正直,心中总难免有些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   是以,一提起“问心”手法,真能处之泰然的,举世之间,只怕也不会有多少人。   紫府牛布衣这种不可自制的惊惧,正显示他心中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太多。   史莒瞧得清楚,缓缓地道:“晚辈尚未学得那种‘间心’手法。”   紫府牛布衣方吁得一口气,只见幻影神龙徐不留向前一步,道:“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紫府牛布衣刚松弛的神经,又是一紧,道:“你是谁?”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在下徐不留,人称幻影神龙的,就是我。”   紫府牛布衣点头道:“老夫听说过你这个人,嘿!嘿!凭你那点点功力,纵是精诸‘问心’手法,只怕也奈何不了老夫。”   他的胆子又大了,头也扬起来了。   需知这“问心’手法虽然神妙无方,但是有一个缺点,必须本身功力极大,功力低的人,在强于他功力的人身上施展,却会徒劳无功,白耗真力。   说功力,紫府牛布衣比幻影神龙徐不留高得太多,所以,他再无畏忌。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牛大侠,你认为史少侠的功力,制不制得住你?”   紫府牛布衣笑道:“老夫不相信你们极重门户的中原武林人,会随便将‘问心’手法传给史少侠。”   幻影神龙徐不留笑道:“这次你却完全看错了!”   回头向史莒一招手,道:“莒儿,你随我来。”   两人走出洞外,过了片刻,史莒回到紫府牛布衣身前道:“老前辈如果不答应与晚辈合作,晚辈看来只有得罪你了。”   紫府牛布衣道:“且慢,让老夫想一想。”   史莒等他想了半天,道:“老前辈决定了没有?”   紫府牛布衣哈哈大笑道:“不!老夫几乎上了你们的当,你们谁也不知那‘问心’之法。”   史莒肃容道:“老前辈不相信,那就怪不得晚辈了。”举手向紫府牛布衣点去。   紫府牛布衣老奸巨滑,原是使用诈术。这时见史莒真的点来,他却怕了,急口道:   “不!老夫答应与你合作就是!”   史莒一缩手,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紫府牛布衣一声长叹道:“这次便宜你了。”   史莒从紫府牛布衣口中,知道了要知道的一切之后,离开山洞时,他已变成了紫府牛布衣,而那真正的紫府牛布衣只好屈驾暂住在那山洞之内。   至于,他所需的食用之物,有幻影神龙徐不留替他准备妥善。   那山洞下临深渊,上有峭壁,紫府牛布衣功力被闭,虽然无人看守,也万难逃得出来。   史莒按照紫府牛布衣的话,奔到距松桃不远之处,转身投向一条羊肠山道而去。   敢情,“紫府神宫”狡免三窟,松桃城内那处所在,只是用来掩耳目,其实“紫府神君”另有落脚之处,并不住在城内。   史莒循着那条羊肠小道,走了顿饭久时间,来到一条峡谷之前,拾起一把石子,认定一株做有暗记的苍松,打出五粒石子,石子击中那苍松,发出五声“噗!噗!”之声。   当第五声传出之际,史莒接着从一默数到五十,五十一到,人便长身而起,飞上那株苍松,面向正北奔了下去。   敢情,这以石块先击苍松,然后默数数字就包括了通过这道卡的暗记和时间,如果来人做得完全正确,即可长驱而过,无人现身阻拦。   史莒时而向一块青石打出七颗石子,默数到三十,时而向十株松树击出四颗石子,默数到九十,时而……   一经过七道关卡,才进入谷内。   这条峡谷,由于山峰倒掩,显得非常幽静,史莒住在这附近这多年,竟是从未发现过此一所在。   深入谷内百十丈之后,但见谷内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壁,石壁之上,罗列着无数的石洞洞口。   他觑定一座长着三株绿竹的石洞,打出九颗石子,击在那洞口左边,发出一串“当!   当!”之声。   这次不再数数,人却随着那最后一声响,振臂射入洞内。   人到洞口,已见洞内一片雪亮,两边排列着八个身穿红色等级服饰的老人,大家虽没有言语上的表示,但态度上都极为礼敬。   史莒已从紫府牛布衣口中知道自己实有红衣级高手领队的身份,是以毫不为怪的一点头,便穿洞而入。   再入得四五丈远,又是一道洞门,门口站着两位紫衣服饰的老人。   史莒停下身形,抱拳道:“布衣请见神君!”   右边那紫衣妇人微笑道:“布衣老弟不用多礼,神君有话,老弟一到,即可晋见,请吧!”   史莒迈步进入内洞,只见这座内洞中,陈设极是讲究,四壁装着四盏用夜明珠为蕊的壁灯,淡淡的紫光,照得全洞一片紫色。   洞中央,摆着一张大过洞门四五倍以上的大议事桌,桌上铺着紫色的台布,简单而气派。   “紫府神君”韦志远高坐首席,两边分坐着七位紫衣老人和一位紫衣妇人。   八位紫衣高手之中,史宫自己认识的就有四位,那是总文犊孙文扬,主事廖文源,主事杜松月,主事潘志坚等四位,从紫府牛布衣口中更知道另外四位是,钱能,赵鸣,周侃和碧娘子方敏君。   史莒行近“紫府神君”韦志远,躬身禀道:“弟子有辱使命,请神君……”   “紫府神君”韦志远挥手道:“得不得到东幡陈锷都是一样,我们的借口都成立了,你且一旁坐下,将经过情形说与大家知道。”   史莒又行了一礼,退到最末的位子上坐下,说出了在“梵净山庄”的经过。   史莒因怕‘嘴府神君“另有潜入”梵净山庄“之人,是以实话实说,不敢稍有出入,以兔因小失大。   史莒顾虑周详,更不待“紫府神君”转念,他又主动地说出在归途中遇见两人,被自己教训了一顿……   在他说话时,大家都是默默地听着,就是“紫府神君”也不无端打岔。   大家不说话的习惯,史莒倒是未曾查明清楚,是以难免疑心生暗鬼,既怕自己说话的声音,语调和神情露出马脚,又怕措词言语失慎,引起他们的疑心,提心吊胆,等到把话说完,已是汗流狭背,不知湿透了几重衣衫。   幸好大家都无异样,史莒在暗中吁了一口气,定下心神。   “紫府神君”韦志远掠目四顾,道:“各位从紫府牛布衣口中可曾听出什么端倪?”   史莒又是一惊,只道“紫府神君”韦志远听出他话语之中的毛病,起了疑,不由暗中吸了一口真气,提足功劲,准备万一情形不对。只好夺门而逃。   孙文扬道:“依弟子的看法,原武林道上,震慑于我们威名,心胆早寒,北剑程中和虽算得是一代人才,只怕也难收拾斗志漫散的士气,我们只要再加分化外力,便不难一举而定中原。”   史莒这才知道,他们是从他话中,去了解“梵净山庄”各大门派,各路英豪的心理反应,自己的猜疑倒是多余了,但对孙文扬这种锐利的观察,分析所引起的惊惧,尤胜于对他个人安全的担心。   这种事实,他也看得很清楚,如果“紫府神宫”一味用高压凌人的手段,在逃无可逃的情形之下,反而促使大家团结奋斗,以图生存不可,则正如北剑程中和所祈望,帮了程中和一个梦里难求的大忙。   反之,只要“紫府神宫”网开一面,压力一松,难免有那认识不深之人,昧于自保求全,步子一乱,便将陷中原武林于万劫不复之境。   想不到孙文扬如此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中原武林中的弱点。   史莒心惊之下,偷眼向“紫府神君”觑去,只见他面色平静,神色不动的微微一笑,道:“各位还有没有别的看法?”   碧娘子方敏君道:“弟子想问孙兼主事一句话?”他是总文犊兼主事,是以碧娘子方敏君有此称呼。   紫府神君韦志远道:“方主事但问不妨。”   碧娘子方敏君转向孙文扬道:“请问孙兼主事你的高见可是准备采用各个击破之法?”   孙文扬道:“也可以这样说!…”   还有半句话:“也可以不这样说!”没有说出来,便被碧娘子方敏君中途截口道:“小妹请问,百年之前,我派进入中原失意而归的主因何在?”   孙文扬道:“东征西讨,拖延日久,惊动了中原道上一位隐世奇人,才荡得功亏一篑,败兴而回。”   碧娘子方敏君道:“如果当日我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鼓尽取中原武林于掌握之中,不知那隐世高手,是否仍有回天之力?”   孙文扬道:“这…这个很难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那隐姓高人纵能击退我们,也非费尽心力,付出极大的代价不可。”   碧娘子方敏君道:“我想他的胜算超不过五五之数。   孙文扬道:“我也同意你这种看法。”   碧娘子方敏君柳眉一扬道:“我们这次再入中原,就是因为鉴于过去教训,针对‘梵净山庄’大宴天下群雄,便于我们速战速决的时机,倾力而来,而孙兼主事却忽又怕他们人多势众,大倡分化之说,走那失败的老路子,小妹实是莫测高深。”   史莒暗笑忖道:“真是妇人之见,但愿她这话能发生极大的影响力,才是中原武林之幸。”念动间,掠目向其他诸人脸上望去。   只见其他八人之中,有四人已是耸然动容。   紫府神君韦志远仍是平静如常,倾耳静听。   孙文扬微微一笑,道:“方主事的话,甚是有理,老夫完全同意。”   碧娘子方敏君笑脸一开,大是得意,正待客气两句之际。   不料,孙文扬道:“不过,老夫刚才的话尚未说完,不知方主事愿不愿意再听下去?”   碧娘子方敏君横了孙文扬一眼,轻哼一声,道:“谁叫你不说!”   孙文扬道:“语云:”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又道:“战之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以兵。’当然,目前形势,我们谈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浪费许多人力去对付那些无关武林大局的惹厌之人,似也不必,放眼当今中原武林能阻止我入主中原的,不过一庄一堡,一会一帮,四派五门而已……”微微一顿,喝了一口茶,接道:“而一庄一堡,一会一帮,四派五门之中,又因地理关系,可分急图缓攻之别,一举而能定天下,自是我们这次主要的目标,不可放松,像那地处边荒之小门小派,为了节约人力,今日放过他们又有何妨,需知我们实力虽然,毕竟劳师远征,人力有限,因时制宜,才能灵活运用,恰到好处,岂可一成不变,自缚手脚?”   这席话只听得史莒惊惧之余,兢兢业业佩服,动了将来对付他的念头。   碧娘子方敏君一时口快,讨了一场没趣,也不说话了。   “紫府神君”韦志远笑道:“孙兼主事准备指名哪几门派索战?”   孙文扬道:“依弟子看,暂以‘梵净山庄’、‘东幡陈锷’、少林、武当、丐帮、五台、华山、青城、峨嵋等门派为对手,本门力尚能及。”   “紫府神君”韦志远道:“所见甚是有理,就由你拟定详细计划,立付实施。”   孙文扬道:“遵命!”   “紫府神君”韦志远起座离席道:“本日之会,到此为止,各位下去之后,加速准备,明日听命行事。”   各各起身,纷纷退去。   史莒正要退下之际,忽听“紫府神君”韦志远叫住他道:“布衣留下,本座有话要问你!”   史莒一震,向“紫府神君”韦志远望去,只见“紫府神君”韦志远挑眉竖眼,两道得剑似的棱芒,直向他射来,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   第八十一章 薄冰履险   史莒身入虎口,心理上有似掠弓之乌,风吹草动都会疑心是不是出了毛病,这时,他暗中吸入一口长气,压住心中那自然紧张的反应。   他静了一静心,欠身道:“是!”   “紫府神君”韦志远回身走入右间洞室,史宫跟了进去。   这间洞室只有方丈大小,室内只有一张光光的石床,别无它物,看来像是“紫府神君”   的临时打坐室。   “紫府神君”盘膝坐上石床,史苦就站在石床前面五尺远近之处。   这时这间洞室之内,仅只他们两人。   “紫府神君”韦志远冷冷道:“今天你和少宫主说了些什么话?”   天呀!史莒再会计算,也想不到这些事情上去,自然不曾向牛布衣打听清楚,当然更不晓得牛布衣与陈灵珠之间,有什么事惹得“紫府神君”生气。   “紫府神君”提起此话,自是有所知悉,在此情形之下,他又不能随便编造一些话搪塞他。   史莒真是着难了,他一面筹思对策,同时还不能不马上回答“紫府神君”的话,情势两难之下,他只有装出一副惶惊的神情,吞吞吐吐地道:“弟子……弟子……我……我……”   说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有用的字。   但,他这神情,却表露了他对“紫府神君”的无比敬畏。   牛布衣在“紫府神君”面前,一向甚为得力,“紫府神君”对他也颇为宠信,“紫府神君”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少宫主可是要你答应过她,不得向任何人道及?”   史莒暗骂了自己一声:“该死!”怎会想不到用这方法搪塞他。   心地落实,但惶惊的表情不变,躬身道:“神君明察,弟子…”   “紫府神君”韦志远截口道:“少宫主乃是本应继承人,有甚么事你尽可向本座从实禀明,算不得有犯门规。”   史莒满以为顺着“紫府神君”的话,便可解除窘境,那料“紫府神君”依然追问到底,照牛布衣的为人性格和“紫府神君”的门规,他是非实话说不可了。   可是他知道什么!他有什么话好说!   正当他暗暗叫苦之际,室外传入一丝衣袂飘动之声。   “紫府神君”韦志远向他一摆手,示意他暂莫说话。   来人,到了室门外。   “紫府神君”韦志远眉头一扬,轻喝道:“外面是谁?速与本应退下!”   “外公,是珠儿,我来看看你都不成么?”话中虽是含着请求的意味,但却未待“紫府神君”答应,人已闯了进来。   这世上,要说有人敢于拂逆“紫府神君”的意旨,大约也只有少宫主陈灵珠了。   不!现在该说是韦灵珠。   她现在是“紫府神宫”的继承人,当然不能再顶着陈家堡的陈姓在头上,何况子随母姓在某种情形之下,原就说得过去。   她生来,不就有一半是“紫府神君”的血统么!   “紫府神君”对这独生爱女的爱女,真也喜爱到了极点。   韦灵珠闯了进来,他脸上先有了笑道,道:“成!成!成!你有孝心来陪外公,谁能说个‘不’字。”招呼韦灵珠坐到他石床边上。   随之,向史莒一挥手,道:“你下去!”   史莒与韦灵珠一别四五年,那时的黄毛丫头,如今已长成了二八佳人,花容月貌,使史官的眼睛,为之一张,在她脸上凝住了。   她昔年的童言稚态,一下子充满了他的脑子。   要不是“紫府神君”挥手要他退去,他真会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而忍不住和她相认了。   “紫府神君”的话声,惊醒了他的回忆,他无奈的向“紫府神君”   和韦灵珠行了一礼,反身向室外走去。   韦灵珠却在他背后笑道:“牛伯伯等一等再走,我还有话和你说。”   史莒停身向“紫府神君”看去。   “紫府神君”道:“少宫主有话和你说,你还不回来。”   史莒回到原处站好,韦灵珠向他做了一个鬼脸!还脱不了孩子气!,仰面向“紫府神君”轻嚷道:“公公!你生牛伯伯的气了!”   “紫府神君”哈哈笑道:“你是来找公公的麻烦的么!”   韦灵珠一向就是鬼精灵,她能逗得你啼笑皆非,临了还非喜欢她不可,原因无他,她能深识大体,见好即收而已。   这时,她听出“紫府神君”笑得不自然,已是从床边滑落地上,含笑道礼道:“公公,珠儿是来向你赔罪的哩!”   紫府神君真心的笑道,道:“公公谁的气也没生!”   韦灵珠秀眉一蹙道:“其实公公原就不该生牛伯伯的气!”   “紫府神君”嗯声道:“不该……”   显然,又被她挑起了不乐。   韦灵珠道:“原就是不该嘛!你要树立我的威信,不准有谁违反我的话,我要牛伯伯做的事,他能不做么?我不准他说的话,他能说么?现在倒好了,牛伯伯身处两难之间,他说了不对,不说也不对…”   “紫府神君”摇手阻止她道:“好了!好了!不用多说了,公公不怪牛领班就是。”   话声一落,旋即转向牛布衣正色道:“恕你无罪!”   史莒躬身道:“弟子谢过神君!”   谢过“紫府神君”,又向韦灵珠一躬身道:“少宫主德顾念之,弟子没齿不忘。”   “紫府神君”甚是高兴牛布衣能体察韦灵珠的心意,不由眉梢一朗,道:“灵珠,牛领班奉命行事,公公不追究了,但其责任在你,你该向公公有所说明吧!”   韦灵珠道:“珠儿原就是特来向公公申述啦!”   ‘紫府神君“点头道:”你能自来陈明,总算公公没有白疼了你。“韦灵珠秀目一阵转动,眼眶之内泪光闪闪地道:“珠儿知道公公对我的期望!”   “紫府神君”轻叹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韦灵珠螓首微微一扬,改换了一副敢作敢当的神气,道:“事情\是这样的,珠儿托牛伯伯带了一封信给陈爷爷。”   “紫府神君”回顾牛布衣道:“你未能带回陈锷,原来早有存心。”   史莒脑筋一动,随机分辩道:“弟子并未向少宫主说出欲擒陈大侠之事,是以,带信是一回事,奉命擒人是一回事,原可并行不忤。”   “紫府神君”点头道:“勉强说得过去。”   韦灵珠柳眉一扬,冷哼一声,道:“好呀!牛伯伯你敢阳奉阴违!”   史莒道:“弟子已如命将少宫主信函送到陈大侠手中了,并未有违令谕,至于奉命擒拿陈大侠之事,只因少宫主未曾问起,弟子自然不便禀报。”   韦灵珠满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怒目相视道:“这……不成理由……”   气得口齿都不清了。   “紫府神君”道:“珠儿,不要生气了,牛领班不是并未将人擒来么!”   韦灵珠愤愤地道:“这和他看不起我,不把真话告诉我,完全是两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紫府神君”微现不愉之色道:“珠儿别忘了,牛领班乃是奉命行事。正和他奉了你的命,不告诉公公的情形,是一样的。”   韦灵珠被“紫府神君”说得无言可答,只有瞧着史莒直瞪眼。   “紫府神君”拍着韦灵珠肩头道:“你刚才维护牛领班的负责表现,公公很是是高兴,现在,你却不能不讲理,叫公公失望。”   史莒冷眼旁观,见“紫府神君”对韦灵珠不仅是真心真意的爱护,而且处处尽心尽力地在培植她一代宗主的气质,心想:“这‘紫府神君’如能摆脱好大喜功,侵扰中原武林的欲念,在某一方面来说,倒真算得上是一代奇人。”   韦灵珠再也不好意思生气,可是一时又收不了场,螓首一垂,委屈得挤出一串珠泪,沿颊流下。   “紫府神君”向史它使了一个眼色。   史莒突又一阵感触,只觉韦灵珠在“紫府神君”如此爱护之下,只怕时日一久,她心目之中便不会再有今日这片念旧的纯情了。   念动之间,不觉忘了遵照“紫府神君”的意旨,向韦灵珠陪不是。   “紫府神君”扬眉哼了一声。   史莒一震,收住意马,向韦灵珠一礼道:“弟子无状,请少宫主责罚!”   韦灵珠“噗嗤!”一笑,道:“我是和公公赌气,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多心。”   “紫府神君’‘摇头苦笑道:”我看你的真意,只怕不是和公公赌气“韦灵珠道:“为什么?”   “紫府神君”道:“你在逃避,不想回答公公的话。”   韦灵珠仰头道:“公公你在激我!”   “紫府神君”的心事,被她一语道破,发出了阵“呵!呵!”大笑,道:“你这孩子太多心了,公公还不知道你的脾气,迟早还不都会说了出来。”   韦灵珠道:“至少迟说不如早说,珠儿知道公公心中急着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不过……”   “紫府神君”迅速接口道:“不过,你要敲竹杠可是?”没奈何的一叹,道:“谁叫你是公公的继承人,而公公又喜欢你,你有什么话,说吧!”   韦灵珠歉然道:“公公原谅珠儿,珠儿将来既是继承天业的人,便不能落人话柄,叫江湖上笑我忘本,说我无情无义,所以,我请公公这次放过我陈爷爷。”   “紫府神君”摇头道:“放过你陈爷爷?你难道忘了你妈在陈家受的罪!也忘了你妈是怎样死的!”话声越说越大,显然也因提起那不听话的爱女,不免心中恼怒。   韦灵珠道:“公公别忘了珠儿有一半是陈家骨血,珠儿对妈要尽孝,对陈爷爷也不能不尽孝,何况,妈的死,陈爷爷只是一时疏忽了照顾,并不是有心之失,元凶首恶,珠儿当然一个也饶不了,但是陈爷爷这方面,珠儿希望公公一定要特别优容。”   “紫府神君”道:“如果没有你陈爷爷作为借口,怎有出师之名?”   韦灵珠道:“要是莒哥哥不把我送回五指山,公公又怎样知道我们母女的遭遇,公公只当不知道珠儿的事,不就得了。”   “紫府神君”道:“谁说公公不知道,就在你妈遭到不幸的十日之后,公公就得到了信息,当时公公就派了人入中原找你了,要不是史莒多事,把你送回五指山,公公那时就有了进入中原的借口了。”   史莒一旁听得惊然暗叹一声,忖道:“我还道我用在珠儿身上的苦心,是白费了,如今从‘紫府神君’这番话听来,可见她暗中已是阻挡了‘紫府神君’四年时间,这四年时间,中原武林虽未抓住机会好好利用,但至少史威和我都成熟了,你‘紫府神宫’再要得手,也就困难得多了。”   公敌之前,不记私怨,是以他对史威武功的成就,仍是极为推重。   韦灵珠道:“你恨莒哥哥了?”   “紫府神君”道:“珠儿,你该报答史莒的,已经报答过了,希望你今后能认清你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忘了你那莒哥哥。”   韦灵珠面上陡现戚容,久久不语。   “紫府神君”轻叹一声,道:“痴孩子,你忘不了他,难道他会为了你,投入我‘紫府’门中么!”   韦灵珠猛然起身向“紫府神君”一福道:“珠儿多谢公公几次给我报恩的机会。”   “紫府神君”笑道:“珠儿,不要谢我,你将来是本门继起之人,发扬本门责任非轻,公公不愿你分心负担这种人情债。”   韦灵珠抓住“紫府神君”这句话,秀眉一皱道:“珠儿身受陈爷爷养育之恩未报,此心耿耿,终日难安,只怕要有负公公的垂爱啦!”   说来说去,话题又被她巧妙的转了回来。   “紫府神君”眉头一扬,道:“你真的忘不了你陈爷爷?”   韦灵珠道:“珠儿就说说能忘得了,公公你相信么?”   “紫府神君”道:“看来公公为了你,连你娘的仇都不能报了。”   韦灵珠道:“公公明知陈爷爷不是杀害我娘的凶手,再说,娘仇女报,这原就是珠儿份内之事,珠儿不敢怠慢,公公放心。”   “紫府神君”无可奈何的向史莒吩咐道:“记住,传活下去,放过陈锷一命。”   韦灵珠颤声叫道:“公公,你…你对珠儿太好了!”   忍不住感激之泪涔涔而下,湿透了衣襟。   史莒慨然暗叹忖道:“天下父母一般心,看不出这‘紫府神君’雄才大略,叱咤风云,对珠儿竟是这般慈爱,实出意料之外。”   史莒身在这种场合一时感慨万千,几忘身在虎穴之中,吁声而叹。   “紫府神君”举目望了他一眼,终于没有责斥。   他大约也是不愿坏破这时的气氛,宽怨了史莒。   “紫府神君”宽慰了韦灵珠一阵,道:“孩子,你现在可以把你给你爷爷那封信的内容告诉我了。”   韦灵珠道:“我只是想劝他老人家离开此地,约他谈一谈,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紫府神君”道:“你约他何时何地相会?”   韦灵珠道:“这个公公也要知道?”   “紫府神君”道:“孩子,公公是关心你的安全,怕你中了他们的诡计。”   韦灵珠沉沉吟有顷道:“珠儿约他老人家明晚三更时分,在‘梵净山’内,三尺峰相见,珠儿到时请方阿姨暗中相护,公公总可放心了吧。”   “紫府神君”道:“好!有你方阿姨暗护,公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韦灵珠站起身道:“公公还有什么吩咐?珠儿告退了。”   “紫府神君”道:“公公只要你时时记着公公对你的期望,做一个乖孩子”   韦灵珠点了点头,道:“珠儿知道。”缓步向室外走去。   一缕轻微的细语,传入史莒耳中道:“牛伯伯,待会去我那儿一趟,我还有话和你说。”   韦灵珠的步声,渐渐消失了。   “紫府神君”一笑,道:“牛布衣,她临走时对你说了什么话了?”   第八十二章 任劳任怨   史莒暗吃一惊,忖道:“不知他是故意诈我,还是真的听到了珠儿的话?”接着,当机立断,道:“少宫主吩咐弟子前往她处一谈。”   他不敢妄存侥幸心理,说了实话。   “紫府神君”点头道:“你可以去见她。”   史莒欠身道:“弟子告退了。”   “紫府神君”道:“且慢,本座还有话吩咐你。”   史莒道:“弟子恭听法偷。”   “紫府神君”道:“珠儿这孩子才智过人,有她领导,他日光大本门,自是意料中事,只是她过于重视私恩,我们如果不能及时纠正她,将来难免疏于职责,影响本门前途。”   史莒此时此地,只有附和道:“神君明察秋毫,思虑周密,弟子敬佩不已。”   “紫府神君”微微一笑道:“所以,本座想利用珠儿与陈愕之约,安排一次教育她的机会。”   史莒眉头暗皱,道:“神君有何指示,弟子遵命就是。”   “紫府神君”道:“你去想办法,把陈锷与珠儿相会之事,暗中泄露与‘梵净山庄’知道,并且策动他们围捉珠儿作人质,以绝她的故情。”   史莒闻弦歌而知雅意,完全懂了“紫府神君”的意思,他一则是要断绝珠儿与陈锷的亲情关系,再则,想造出另一个借口,代人之国,侵人之地,还要占尽理字,使将来之后,成功毫不落人口实。   史莒看是看出了对方的用心,但他现在是牛布衣,只能以牛布衣的身份,作迫切的反应,一怔,道:“神君真要让少宫主落到’梵净山庄’手中?”   “紫府神君”道:“你的脑筋为何一下变得如此迟钝,少宫主如果落到了‘梵净山庄’手中,我们这次岂不整个的大败了?”   史莒表现出心领神会的神态,道:“弟子一时疏忽,如今是完全明白了。”   “紫府神君”沉声道:“小心不得误事!”   史莒道:“弟子包不误事。”   “紫府神君”点头挥手道:“你去见过少宫主之后,只需命人将经过情形报与本座知道即可,不必亲自来见本座了,去吧!”   史莒退出“紫府神君”洞府之后,胸有成竹地找到了韦灵珠所居之地。   韦灵珠所住的地方虽然也是石洞,但在她那石洞之中,却开辟了一片花园,其中假山、凉亭、小桥,都还颇有那么一回事。   在这深谷之内,能有这片天地,已是很不容易的了。   史莒步入那片花园,早有琪儿奉命在凉亭之中,准备好了几样水果。   琪儿飞也似的迎过来,请他先入亭中坐下,同时,发出一声轻啸,通知琪儿去请少宫主韦灵珠。   当史莒步入凉亭之时,韦灵珠也前后脚飞掠入凉亭。   韦灵珠挥手斥退了琪儿,笑道:“牛伯伯,你刚才没有生我的气吧?”   史莒道:“弟子知道少宫主的苦衷。”   韦灵珠黛眉一蹙道:“到了这里,你还是少满口宫主、弟子的,心里一定是生着我的气,不愿再帮我的忙了。”   笑靥如花,娇唤带憨,就是真的牛布衣也生不起气来,况何人是史莒化身。   这时,史莒真想叫她一声珠小妹,坦诚相对,但是,当他想到目前的处境,哪敢丝毫大意,节外生枝,只好硬起心肠,歉疚地瞧了她一眼,勉强地笑道:“你这样真要了我的老命了。”   韦灵珠见他口中没有了少宫主,弟子的称呼,亲手替他倒了一杯热酒,道:“牛伯伯,珠儿谢你一杯!”   史莒哈哈一笑,道:“你还有什么花样,干脆说了吧!你的酒我知道可真不好喝。”   说不好喝,他还是一口把那杯酒喝干了。   牛布衣就是这种好酒如命的人,史莒模仿得入木三分,妙不可言。   韦灵珠仰脸乞求道:“你再替我送封信好不好?”   史莒故作一震道:“你不怕坑死了我么?给谁?”   既问“给谁”,已是答应了一半。   韦灵珠道:“还是给我陈爷爷。”   史莒道:“明天你们就要见面了,有什么话尽可面谈,何必还要我替你担那重的干系?   还送什么信?”   韦灵珠道:“牛伯伯,你送不送?”   目光射来,慑人已极,这丫头使出威胁手段了。   史莒何等聪明人,一眼就看出韦灵珠一定抓住了牛布衣的小辫子,他又故作一震道:   “送!送!但你可不能太胡闹了,使我落下叛逆的罪名。”   韦灵珠道:“这个你放心,我总不会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吧!”   一封封得密密的信,递给了史莒。   史莒走出绝谷,背后蹑着一条人影。   史莒故意乱转了一个圈子,来到“梵净山庄”附近一处非常隐秘的地方,那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史莒面前道:“莒儿,如何了?”   敢情,这人是幻影神龙徐不留,他并不是追蹑史莒,而是暗中替史莒注意“紫府神君”   可能跟踪之人。   史莒一面改容易装,回复闻非之的容貌,一面点头道:“收获很大。”   于是,将身入“虎穴”之后的情形,告诉了幻影神龙徐不留。   幻影神龙徐不留蹙眉道:“这却如何是好?”   史莒道:“我们人单势孤,接不下‘紫府神君’这一招,只有成全程中和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瞪眼瞧了史莒半天,一叹道:“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史莒道:“中原武林兴亡所系,人人有责,小侄何敢自私。”   幻影神龙徐不留点头自言自语地道:“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将来看那北剑程中和何以见人。”   史莒笑道:“徐叔叔,现在我们走吧!”   二人一路闪闪避避,入了“梵净山庄”,直向北剑程中和的书房走去。   窗外只见北剑程中和映在窗扉上的人影,晃来晃去,动个不停,似乎他一个人正在为某件事大伤其脑筋不已。   史莒暗叹忖道:“程中和此人虽是盗名欺世,但好名之下,却也促使他做一些有益的事,唉!他的是是非非,真也叫人难以论断。”   只因史莒自己心中毫无私念,是以尚能设身处地为人着想。   幻影神龙徐不留在房外轻咳了一声。   房内程中和晃动的影子一定,道:“谁?”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小弟与非侄回来了!”   房中先透出程中和一声长吁,欢声道:“请进!请进!我正后悔着我们日间的那段谈话哩!”   房门开处,果见他一脸焦急之色犹未被那突然而来的欢欣盖尽。   敢情,他是为幻影神龙徐不留和史莒担心不已。   幻影神龙徐不留与史莒入得房内,北剑程中和又亲自为他们设座倒茶,急急地道:“你们到哪里去了?叫愚兄好不心焦。”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指史莒道:“他游了一趟‘紫府神宫’。”   北剑程中和忍不住大骂道:“你真的还是去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史莒淡淡一笑道:“程伯伯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北剑程中和道:“你能平安回来真是皇天之幸,将来的事,我们慢慢从长计议,不用再去冒那种险了。”   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程兄,放心,非侄功力虽然稍逊,但你也不能小看了他,他有他的一套,用不着你替他担心。”   微微一顿,笑道:“非侄此行收获不小,你听他说来就知道了。”   北剑程中和眼神凝注在史莒脸上,朗笑道:“非侄,愚伯有眼无珠,真是看错你了!”   史莒也懒得和他罗嗦,只把进入“紫府神君”的经过和事实,照实告诉了他。   北剑程中和只听得又惊又喜,一下子呆住了。   当前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大问题,只看他们如何采取对策。   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应付‘嘴府神君“的分化策略。   第二个问题,是如何避免落入“紫府神宫”的陷阱第一个问题,是整个却故大计,需待从长计议,不急在马上解决。   第二个问题,却是明晚即将面临的难关,非立即采取行动不可。   三人面对面地沉思了半天,史莒早就有了主意,他不愿卖弄,静静地等着北剑程中和的意见。   北剑程中和时而后峰紧锁,时而面露微笑,最好长声一叹,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斗不过他们,只有忍气吞声,不去招惹他们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接口道:“‘紫府神君’自然不好斗……”言未尽意地倏然一顿,接着,“嘿!嘿!”干笑了二声。   语气和笑声,都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北剑程中和老脸一红,苦笑道:“徐贤弟,你可是认为我怕事?”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程大哥怎么会怕事,倒是我们太多事了。”   北剑程中和眉头一皱,忽又一扬,哈哈大笑道:“徐贤弟,你有什么妙计何不快快说了出来,用不着使那激将之法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也是一笑道:“小弟哪有什么妙计,我看非儿像是有话要说!”   北剑程中和转向史宫道:“非侄,你有什么意见?”   史莒道:“据小侄暗中默察,‘紫府神君’对韦灵珠极是看重,如果我们能将计就计,擒得韦灵珠,‘紫府神君’势必投鼠忌器,我们即可借此和他周旋谈判,以缓燃眉之急,同时,倘能迅即调集各大门派高手前来,未尝不可全力一拼,至时,我众敌寡,他们虽功力个个高绝,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鹿死谁手,谁可预料。”   要知,目前“梵净山庄”看似群贤毕集,拥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其他顶尖高手,但这些人毕竟来时是贺客,带来的随从有限,他们身份虽能代表一门一派,说实力却十之一一二都代表不上。   如果要他们订立城下之盟,却谁都可以代表葬送整个的全派。   这就是“梵净山庄”的苦恼,和不敢与“紫府神君”力并的理由。   北剑程中和朗目一亮,接着又是一黯道:“这一点我想到了,可是在‘紫府神宫’有备之下,岂容我们施展手脚。”   史莒笑道:“只要程伯伯能虚张声势,做出姿态,如何一鼓擒获韦灵珠的事,自有小侄与徐叔叔布置,不劳伯伯烦心。”   北剑程中和道:“你们二人的责任不小啊!”   史莒道:“小便理会得,现在请伯伯把陈堡主请来,我们先看看他有何意见,如果他不同意,小侄可就不便进行了。”   北剑程中和微一沉思道:“好!你们在此稍待,我亲自去把陈堡主请来一谈。”   北剑程中和走出房外之后,幻影神龙徐不留笑道:“你真要把韦灵珠擒来?”   史莒点头道:“小侄自己不能出面,北剑程中和他们这边,实在远非‘紫府神君’之敌,我总不能眼看着中原武林陷入‘紫府神宫’之手,此举虽说对不起小珠儿,可是大义之下,那也只有委曲她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摇头道:“你不怕小珠儿将来恨你?”   史莒一叹道:“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幻影神龙徐不留忽然切齿道:“你!你!程中和他对你…”   脚步声打断了幻影神龙徐不留的牢骚,北剑程中和与东幡陈锷相与走了进来。   大家都是武林世家,原就相识,史莒以晚辈之礼见过东幡陈锷后,取出韦灵珠托他带来的信,递给东幡陈锷道:“晚辈替你老人家带来一信,请老前辈过目。”   东幡陈锷接过那封信,见了信封的字迹,微微一怔,“呵!呵!”   一声,把那封信收了起来。   显然,他不愿将与韦灵珠相约之事说出。   史莒向幻影神龙徐不留打一个眼色。   幻影神龙徐不留起座向东幡陈锷一揖道:“恭喜陈兄,想不到令孙珠小姐今是贵为‘紫府神君’的少宫主了。”   东幡陈锷苍头一垂,久久长叹一声,道:“老夫惭愧!一念之私,未能将珠儿来信相约一会之事,向程大侠提起。”   北剑程中和笑道:“陈兄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小弟知道你的为人,你绝对不会对不住大家的,不过,小弟刚才得到一个消息,听说‘紫府神君’也知道了你们祖孙相约之事,而。已有意利用令孙制造借口,是以特请陈兄前来相商。”   东幡陈锷一震道:“有这等事?”   第八十三章 慧心人语   史莒道:“老前辈不问问令孙这封信是如何到得晚辈手中?”   东幡陈锷沉声一叹道:“闻少快能见告么?”   史莒道:“晚辈正想向老前辈有所说明。”   接着,又把在“紫府神君”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只没有说出自己乃是化装牛布衣之实情,那封信也只说是从牛布衣身上偷来的。   最后单刀直入地道:“晚辈猜想令孙这封信中,不是通知改变地点,就是通知改变时间,敢请老前辈谈后能够见告。”   东幡陈锷一愕道:“信是少侠带来的,少侠何不先行拆阅?”   史莒笑道不答,这种风度表示了他最礼貌的自尊。   东幡陈锷顿觉自己侮辱了自己,讪讪一笑道:“老夫口不择言,尚望少侠见宥。”   人家大方,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是不知道歉,那就更要让人看不起了,东幡陈锷到底不愧是与西今,北剑,南刀齐名的人物,知过立改,马上认错。   同时,他更取出韦灵珠的那封信,当众拆读,念道:“爷爷:迫不得已,孙儿把我们相约会面之事,告诉了韦爷爷他没有反对,但我从他眼睛里看出他显得很勉强,韦爷爷很喜欢我,他对我不会有什么,我却担心他对你暗藏祸心,所以,孙儿临时变计,在同一时间,改在‘五丈崖’相见好吗?你一定要来,孙儿在那里等你。   孙灵珠叩。”   史莒点头叹道:“令孙聪慧过人,对老前辈更是一片纯情,不知老前辈打不打算与她相见?”   东幡陈锷戚容地道:“我过去对她们太疏忽了,就是拼着一死,我也要亲口告诉她,我是多么的爱她。”   史莒道:“假使晚辈想法子把今孙带出来,不知老前辈愿不愿单独一个人,好好照顾她?”   东幡陈锷喜笑颜开道:“你…你…少侠有法子把她接出来?唉…”   话声一顿,笑容一敛,惨然摇头道:“不!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不能破坏她的幸福。”   幻影神龙徐不留冷冷一笑道:“当然,‘紫府神君’雄霸天下之后,令孙便是将来的第二代霸主,现成的老封翁谁不动心。”   东幡陈锷气得双目直瞪道:“徐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剑程中和笑道:“陈兄,事情是这样的,小弟直说了吧?”   于是,将准备劫擒韦灵珠之用意说出,最后又道:“事关中原武林存亡,希望陈兄能大义合作,令孙得手之后,我们决不为以难她,只交由你好好照顾她。”   东幡陈锷蹙眉道:“珠儿以一片诚心待我,叫我如何能向她下手啊!”   史莒道:“只要老前辈点头,事情的进行,自有晚辈等安排。”   东幡陈锷长叹道:“老夫哪能不同意,不过老夫有一个要求,可否让老夫先见见她,再由你们下手?”   史莒知道他是怕事出意外,以后便没有再与爱孙见面的机会,这种要求,原是人之常情,但在技术上,却得增加不少困难。   史莒掠目向北剑程中和与幻影神龙徐不留两人望去。   北剑程中和迎着他的目光,苦笑道:“此事由你全权办理,老夫不愿勉强你。”   这话暗示,他将支持史莒的拒绝。   幻影神龙徐不留干脆摇头道:“愚叔不同意!”   东幡陈锷全身微颤,甚至现出了乞怜之色。   史莒沉吟有顷,毅然道:“晚辈尊重陈老前辈的这点小小愿望。”   东幡陈锷泪光闪动,感动地向史莒一点头道:“闻少侠,多谢你能体谅一个负咎甚重的老人。”   四条婀娜多姿的人影,像轻烟一般,来到了“梵净山庄”一处名叫“三尺峰”的山峰之下。   此峰名为三尺,其实三千尺也不止,高耸的峰头简直遮住了半片天,晶亮的北斗星正挂在峰头一侧。   看去那峰头离开天空的北斗星至多不会超过三尺,原来如此,原来这“三尺”二字,指的是那山峰高及北斗仅只三尺的意思。   四人停下来了。   那正是:身为“紫府神宫”少宫主的韦灵珠与碧娘子方敏君、来儿、婉儿四人。   韦灵珠向碧娘子方敏君等三人轻嘱道:“就在前面不远了,你们就停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以啸声为号,彼此知照接应。”   碧娘子方敏君道:“老身陪你一同去吧!”   韦灵珠秀眉微挑道:“方阿姨,让你插在我们祖孙之间,方便么?”   碧娘子方敏君道:“我不现身,暗暗守在一旁维护你,可好?”   韦灵珠道:“不行,爷爷并不是要你来监视我的!”   碧娘子方君敏道:“你离开了我的眼睛,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韦灵珠无可奈何地道:“这样吧!我带琪儿去好了!”   碧娘子方敏君深知道这位少宫主脾气一发,实在不好应付,暗忖道:“反正不久就有宫中高手掩来,再加她自己一身功力也足与目前现身的‘梵净山庄’高手相抗一时了,就依着她一点吧,何况有琪儿在一起,琪丫头也够机警的。”   碧娘子方敏君强不过韦灵珠,只好暗示她道:“少宫主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认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情有义。”   韦灵珠不耐烦地道:“知道了……”   话声未了,已带着琪儿,飘身出去了数丈之远。   二人翻越了百数十丈,停身在一块小斜坡上,一块山岩挡住了去路。   绕过这块山岩,便隔断了山坡下面的视线与声气。   韦灵珠蓦地转身,目中射出两道棱茫,冷冷地道:“琪儿,我的话你听不听?”   琪儿一怔道:“琪儿几时违背过少宫主的话!”   韦灵珠道:“我本待突然出手点了你的穴道,但此举对我的身份太不适合,那么你就自己点了自己的‘章门’穴吧!”   琪儿大惊失色道:“琪儿犯了什么错?惹得少宫主如此生气?”   韦灵珠道:“你错在妨碍了我!”   琪儿道:“少宫主如果真不要人跟随,弟子退回去就是!”   韦灵珠道:“你已经来了,还能退回去么!”   接着,轻喝道:“提三吐二,力走偏经,闭穴两个时辰,到时如果我还没有回来,回醒之后,你可径行下山,将经过情形说给方阿姨知道。”   琪儿在韦灵珠面前哪敢弄刁,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少宫主”,道:“琪儿暗中听说‘梵净山庄’准备加害你,你要小心了!”反手一指,落在自己“章门”穴上。   她真是听话,提三吐二,力走偏经,闭了足能维持二个辰的晕穴。   韦灵珠伸手接住琪儿倒下去的身子,将她轻轻靠在山岩上,歉疚地道:“琪儿,我不能不对你硬起心肠,否则,我们祖孙今日之会,又会被你们弄糟了。”她倒料事如神,竟然看穿了“紫府神君”的心事。   韦灵珠放好琪儿,身形一闪,绕过碧娘子方敏君与婉儿的停身之处,躲躲闪闪的奔向了“五丈崖”。   五丈崖与“三尺峰”一南一北,相距二三十里,韦灵珠在“紫府神宫”,由于深得“紫府神君”欢心,在药物与人力并进之下,虽只短短四午时间,她的一身功力,已是高达“红衣级”与“紫衣级”之间,就在“紫府神宫”中,也算得是年轻一辈的突出高手,而与牛布衣不相上下。   二三十里距离,在她脚下不过半顿饭时间,便已登上了“五丈崖”。   她忍不住激动地轻呼道:“爷爷!爷爷!珠儿来了,你老人家在哪里?”   东幡陈锷从一片丛林之内,急步冲了出来,道:“珠儿,真是你么?”   两条人影,一晃面对面了,接着,两声:“爷爷……”   “珠儿…”   韦灵珠投到了东幡陈锷的怀里,东幡陈锷搂住韦灵珠,都不禁哭了起来。   两人相拥痛哭了一阵,东幡陈锷这才扶起灵珠,祖孙两人相倚坐在一块山石之上。   东幡陈锷抚着韦灵珠的秀发,关怀倍至地道:“孩子,你这些年来好么?”   韦灵珠道:“孙儿很好,韦爷爷对我也很好,你好么?我是多么想念你啊!”   东幡陈锷苦笑道:“你不恨爷爷?”   韦灵珠道:“珠儿从来没有恨过爷爷,就是我妈也没有恨过你!”   东幡陈锷低声道:“爷爷真是对不起你们!”   韦灵珠秀眉轻轻一扬道:“奶奶好?”同样的问好,语气却完全不同了。   东幡陈锷一怔道:“你奶奶也很挂念着你。”   韦灵珠冷冷地道:“多谢她!”脸上没有笑意。   东幡陈锷轻叹了一声,当时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原来,韦灵珠之父与东幡陈锷这位现任夫人,并非亲生母子,现在这位乃是续弦夫人,这位夫人有一位内侄,姓黄名本清,是陈家堡的总管。   黄本清权倾内外,看中了年轻守寡的表嫂,又怀着人财两得的阴谋,于是与他姑妈陈夫人里应外合,逼得韦灵珠的妈存身不住,只好逃出了陈家堡,于是发生了不幸的惨剧。   东幡陈锷至今还以为韦灵珠母女之逃离陈家堡,乃是导源于婆媳不和与韦灵珠之母丧夫思家而起,他哪里知道他那位内侄与他夫人另有图谋的隐情。   就这婆媳不和逼走儿媳一事来说,他内心之中,已是大为负疚,愧对亡儿爱孙了。   韦灵珠杏目之中充满了恨火,又问道:“表叔好?”   东幡陈锷惊讶于韦灵珠的神色不对,一震道:“珠儿,你表叔不是一向对你很好么?”   韦灵珠恨恨地道:“他对我很好!珠儿知道。”   东幡陈锷大惊道:“珠儿,你有什么委曲?快告诉爷爷,爷爷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韦灵珠一叹道:“爷爷,现在已是太迟了,还是由珠儿自己了断吧!”   东幡陈锷讪讪地道:“珠儿,爷爷想向你说一句不顺耳的话?”   韦灵珠道:“孙儿恭领教诲。”   东幡陈锷道:“爷爷对不起你们母子,你们受了什么委曲,要出这口气,爷爷一定替你主持公道,不过,爷爷不希望把我们的家务事,扩大到整个武林。”   韦灵珠道:“爷爷你不是不知道这是外公的借口,原不是珠儿的本意,你这话……”   东幡陈锷接道:“爷爷希望你不要忘了,无论如何,你也是我陈家的骨肉,中原武林的一份子。”   韦灵珠道:“珠儿要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也就不会来见爷爷了。”   东幡陈锷心中暗喜道:“珠儿,你到底是爷爷的好孩子!”   韦灵珠道:“可是爷爷也不要忘了,珠儿更是‘紫府神宫’的继承人。”   东幡陈锷一愕道:“你的话前后矛盾,需知敌我之间,不可并存。”   韦灵珠叹道:“珠儿的心理很是矛盾,初到中原时我原想摆脱‘紫府神宫’,回到爷爷膝下……”   东幡陈锷大喜接口道:“爷爷真高兴,你能不忘本,那么你现在就跟我走……”   韦灵珠截口道:“不,我现在却完全站在外公一边了!”   东幡陈锷愕然道:“你真把我弄棚涂了。”   韦灵珠道:“现在我真的痛恨中原武林人物的是非不分了。”   东幡陈锷摇头道:“珠儿你语无伦次,叫爷爷如何听得明白?”   韦灵珠不尽感慨地道:“是你们逼着我非跟着我外公走,我无法可想,只有跟着他走。”   东幡陈锷瞪目道:“这又从何说起?”   韦灵珠轻轻一叹道:“一言难尽,还是不提的好。”   事情倒非是一言难尽,她实在是羞于启齿。   要知韦灵珠对史莒极是钟情,原就有意帮助史莒做一番大事业,史莒的被“梵净山庄”   排挤,先就伤了她的心,后来为了替史莒疗伤,又不得不许下酬恩断义的诺言,才请得著娘子方敏君施展“九转回生大法”,得救史莒不死。   这样一来,她更恨透了中原武林人物,死心踏地地站在“紫府神君”一边了。   东幡陈锷蹙眉道:“爷爷耐心地听就是了。”   韦灵珠摇摇头道:“我不能说。”   一顿,接着道:“孙儿虽已决心与中原武林周旋到底,但由于要报答你老人家养育之恩,我仍请爷爷来,向爷爷推荐一个可以阻阻‘紫府神宫’大军的人。”   接着又是一声悲叹,不等东幡陈锷插嘴,又自接道:“我这话说了出来,只怕爷爷不会相信,同时也显得我没有立场,可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矛盾和痛苦啊!”   第八十四章 令人深思   东幡陈锷见爱孙这轻的年纪,就像是得了神经病,他再糊涂也不难想出她幼小的心灵上其负荷的沉重了。   轻轻拍着韦灵珠的肩头道:“孩子,爷爷懂得你的心情,你要顾及自己现在的立场,又忘不了你的出身,所以不惜自我牺牲,再给中原武林一个挽救的机会,那人是谁?快快说了出来,爷爷好设法将他请出,以不负你一片好意。”   韦灵珠戚容徽舒道:“那人不是别人,就是送我到‘紫府神宫’去的莒哥哥!”   东幡陈锷一怔道:“你说的是史莒!”   韦灵珠道:“我外公对中原武林人物无不了然于胸,惟独对莒哥哥极是重视,心存三分惧忌。”   东幡陈锷沉默了片刻,忽然面色一沉道:“珠儿,你说的可是良心话?”   韦灵珠道:“孙儿字字出自肺腑。”   韦幡陈锷道:“中原武林之中,谁不知道史莒是个引狼入室,出卖灵魂之人。”   韦灵珠一叹道:“爷爷,你们都错了,莒哥哥不是那种人,只因他与北剑程中和有深仇大恨,所以程中和故意中伤了他。”   东幡陈锷大声道:“听说你们把他母亲救去之后,待如上宾,这又如何说法?”   韦灵珠道:“这是外公使你们加深对莒哥哥误会的手法,同时,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以他妈为人质,逼他投入‘紫府神宫’。”   东幡陈锷犹不醒悟地摇头道:“不可信!不可信!”   韦灵珠秀目深锁道:“爷爷不相信孙儿的话?”   东幡陈锷在喉中“嗯!”了一声,显出大义凛然的神态。   韦灵珠滚下一串泪珠,悲声道:“爷爷,珠儿说的都实话啊!”   东幡陈锷大声道:“就算你说的是实话,爷爷也只能劝北剑程中和放弃成见,但史莒的母亲落在你们‘紫府神宫’手中,他要真是一个好男儿,能不顾及慈母的安全,因此一来,他又怎能放开手对付‘紫府神宫’,何况,史莒那人在人们心目中,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韦灵珠低泣道:“爷爷,你们这样是硬要把莒哥逼向‘紫府神宫’了。”   东幡陈锷摇头叹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韦灵珠弹去了泪珠,猛一抬头,目射精光,望着东幡陈锷道:“孙儿言尽于此,信也在你们,不信也在你们,现在我已尽到了最后的努力,心愿已了,下次相见,便是立场分明,请爷爷原谅孙儿不能为中原武林出力。”   接着缓缓站起身子,盈盈拜了下去,哀袁地道:“请爷爷也原谅孙儿,不能在你老人家面前尽孝了。”   东幡陈锷被韦灵珠一连串的话,说得六神无主,竟不知如何是好,当场呆住了。   当他想起韦灵珠就将离去,而自己另有任务的时候,再要叫她时,她已走出丈远之外了。   他心中一急,叫道:“珠儿,爷爷还有话和你说!”   韦灵珠却是不再答话,一转弯,消失了身形。   东幡陈锷口中连呼:“珠儿!珠儿!”顿足狂追下去。   当他转过那转弯山角,忽见迎面站着一人,手中正托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韦灵珠。   东幡陈锷疾步退了一丈,及看出那人原来是牛布衣时,立即双手向腰中一探,掣出一对、七星幡“,功行两臂,严阵以待。   不料,那牛布衣哈哈一笑,取下脸上人皮面具,道:“老前辈,我是闻非之。”   东幡陈锷惨笑道:“闻少侠早就来了?”   史莒道:“请老前辈原谅,你们的话晚辈都听到了,令孙似是深受刺激,转过山坡,见了晚辈化装的牛布衣,就像遇到了亲人一样向我扑来,倒被晚辈不费吹灰之力,便得手了。”   东幡陈锷讪汕地道:“珠儿年轻不懂事,想法不正常,请少快不要见笑,老夫以后会慢慢说服她,使她改变过来的。”   史莒一面将韦灵珠交给东幡陈锷,一面正色道:“令孙一片至情,老前辈对她,最好还要多下一番了解工夫,唉……”   说着,不胜其感慨地摇头转身自去。   敢情,史莒一心为公,确然忽视了韦灵珠对他的感情,这时听了韦灵珠的话,不但大受感动,且也油然生出了内愧之心。   他甚是后悔,不该这样对待韦灵珠,是以不愿在此久留。   东幡陈锷奇怪闻非之的态度阴晴难测,一下子变得如此不快,一怔,举步追上史宫,道:“闻少侠,你要到哪里去?不与老夫一同到藏匿珠儿的地方看看去么?”   史莒摇摇头道:“我想我用不着去了,我们这里虽然得了手,在三尺蜂那边,可能发生极大的麻烦,我得去接应他们。”   东幡陈锷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下,道:“少侠的顾虑甚是有理,那么老夫先带殊儿去了,希望少侠此间事了之后,能给老夫一个信息。”   史莒见了韦灵珠心里就难过,急于摆脱,顺口答应了一声:“老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身形腾起,投入林木之中先走了。   东幡陈锷这时不敢解开韦灵珠的穴道,怕她醒转嚷了起来,诸多不便,低头瞧了瞧软在手臂中的爱孙,长吁了一口气,腾身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他走了不及箭远之地,突觉身后风声飒然,心知有异,急忙一个箭步,向前猛冲二丈。   他江湖经验丰富,应变奇快,先求自保,后定反击之道。   但来人身手绝高,竟然比他还快,东幡陈锷双足一着地,连头还未来得及回转,便突觉肩后“凤眼穴”上一麻,被人点了穴道。   那人点住东幡陈锷穴道之后,晃身到了东幡陈锷前面,伸手接住了韦灵珠。   东幡陈锷抬头看去,只见点住自己穴道抢去韦灵爱孙的人,头上罩着黑色布套,身上穿着黑色大袍,阴森森,两道冷如利刃的眼神,能令人不寒而栗。   但听那人冷笑一声,道:“这女孩子是不是‘紫府神宫’少宫主?”   此人竟不识得韦灵珠,自然不是“紫府神宫”的人了。   东幡陈锷稍微放了一点心,但是穴道被制,难以开口说话。   那黑袍蒙面人忽然想到他穴道被点,开不得口,当下自恃武功高强,一掌拍开东幡陈锷穴道,道:“说,她是不是‘紫府神宫’少宫主?”   东幡陈锷因那黑袍人韦灵珠在握,怕他伤了她,不敢出手抢夺,但却没好气地“哼!   哼!”道:“她是‘紫府神宫’的少宫主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那黑袍人冷冷地说道:“如果是的,我便把她带走,否则一刀两断,算我白跑一趟。”   带走总比让他杀的好,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   东幡陈锷道:“她当然是‘紫府神宫’少宫主。”   那黑袍人道:“好,我不为难你,借你之口去告诉北剑程中和,人由我带走了,你滚吧!”   说着,忽然甩袖向他卷来。   东幡陈锷也是与北剑、南刀、西今齐名人物,前番败在牛布衣手中,因对方是“紫府神宫’冲人,还免强可以自我解嘲。   如今这黑袍人是什么东西,也如此托大?东幡陈锷简直被气昏了头,连刚才不知不觉被人家制住穴道之事,也完全忘于九霄云外,双掌一合,两支“七星幡”同时一抖,打出二股幡风,向那黑袍人的袖风迎去。   东幡陈锷气极反击,用上了十二成真力,但见二声破空裂帛之声,从他幡尖之上发了出来。   奇怪的是东幡陈锷又猛又疾的幡风,突然一窒,像是消失了,那破空之风也陡然半途而灭。   一股阴柔的劲力,蓦地涌来,把东幡陈锷卷得平地飞起,一阵翻滚向山坡下落去。   那黑袍人一声冷笑:“凭你也想向我动爪子!”   瞧也不瞧滚落山坡的东幡陈锷一眼,转身冷笑而去。   史莒离开东幡陈锷虽说是借口,但却也是事实。   当他赶到三尺峰附近时,只见一处草坪上人影翻花,正打得热闹已极。   “梵净山庄”这方面原是虚张声势吸引“紫府神宫”而来,由于“紫府神宫”发现上了一个大当,丢失了少宫主韦灵珠,假戏成了真演,于是双方动上了手。   总算“梵净山庄”这方面未敢大意,不但“黄山四皓”亲自出了马,就三九散人文尚义也露了面。   他们五人迎战了五位“紫府神宫”紫衣级高手。   北剑程中和与另外十数位高手,则联合围住了二位红衣级高手,与四位黄衣级高手,打得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四位黄衣级高手之中,自然包括了琪儿和婉儿在内。   五位紫衣级高手之中,与三九散人文尚义动手的正是那位女主事碧娘子方敏君,看情形,三九散人毕竟不凡,略占上风,但却无速决之能。   “黄山四皓”迎战四位紫衣级高手,战斗情形完全相反,落于下风的是“黄山四皓”兄弟四位。   他们不但落在下风,而且,还发发可危,支持不住多少时间了。   只要“黄山四皓”一败,四位紫衣级高手,便可分兵增援碧娘子分敏君和被北剑程中和等人围斗的六位“紫府神宫”高手。   倘如此,就是三岁小孩子也看得出,“梵净山庄”这方面非一败涂地不可。   只要他能出手,情势立可改观。   可是,他现在是闻非之,他能出手么?谁也知道闻非之那两手,他要出手了,岂不又露了马脚。   思前想后,史莒陷入了窘境。   忽然,他灵机一动,暗笑道:“我真笨,现成的办法,怎会一时想不起来。”探手怀中,又取出一张人皮而具戴在脸上。   嘿!他现在变成了“紫府神君”了。   敢情,他身入虎穴前,就由幻影神龙徐不留替他准备了数具特殊用途的人皮面具,以备不时之需。   “紫府神君”是主要首脑,当然少不了他那形貌的人皮面具。   史莒戴好人皮面具,缓步踱了出来。   只听他轻轻的“哼!哼!”二声,便见“紫府神宫”方面一众高手,人人奋勇当先,力图表现。   这一来压力陡增,只打得“梵净山庄”方面,手忙脚乱,更居下风。   就连碧娘子与三九散人之战,碧娘子方敏君原已显现了不支之状,这时也是精神陡长,扳成了平手。   “梵净山庄”方面各大高手虽不识得“紫府神君”本来面目,见他边一现身的鼓舞力,莫不暗暗叫苦不已。   史莒现身之后,心胸之间,忽然觉得有一种报复的愉快,睨目当场,并未立即采取必要的行动。   史莒此念刚生,立又知过自责,道:“唉!杀父之仇,只是北剑程中和个人的事,我岂能因此以私害公,妄逞一时之快,万一因此发生了意外的损失,于心何安。”   史莒这种陡然产生的恨意,以北剑程中和与他的仇恨来说,这也不能怪他,实乃人之常情,但他能知过立改,这种胸襟,如非圣贤一类人物,万万能以办到。   史莒大公无私,收起个人的私念,轻轻地喝了一声:“住手!”   声音不大,也未暗含内力,只是那样平凡的一声“住手”,其威力之大,竟把“梵净山庄”方面的人看得呆了。   只见,“紫府神宫”方面的人如奉圣旨,纷纷跳出战场,一阵风般走到来人身边,俯首侍立。   这威势足以告诉“梵净山庄”方面的人,来人是谁了。   北剑程中和矍然心惊,深悔自己糊涂不该轻信闻非之的话,劫掳什么韦灵珠,如今可好,未见其利,却是先见其害了。   眼前,这紫府神君的出现,就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也真不愧是中原武林中一位人才,心惊不乱,暗中调度,把大家集中在三九散人文尚义与“黄山四皓”五人身后。   由三九散人居中,“黄山四皓”左右相拥,提心吊胆地向“紫府神君”走了过去。   史莒以“紫府神君”化身出现,乃是一应变之作,事先并无成算,是以北剑程中和等全然不知。   他们的事先不知,正好使他们那副“色厉内茬”的神态,自然流通露出来,更衬出史莒的气盛。   史莒摆足“紫府神君”的架子,瞧也不瞧他们一眼,沉声向碧娘子方敏君道:“你很使本座失望!”   碧娘子惶然垂首,应道:“弟子该死!”   史莒冷冷地道:“你准备死了!”   碧娘子方敏君颤声道:“弟子只求把他们这批东西杀绝之后,一死以谢神君!”   史莒“哼!”了一声,道:“你是想把少宫主害到底!”   碧娘子方敏君惊然道:“弟子…弟子……”   她也想到了,这时纵是把北剑程中和他们统统杀死了,也要不回少宫主韦灵珠。   换一句话说,她这样妄动,也就是有意陷少宫主于死地了。   史莒怒声道:“你明白了?”   碧娘子方敏君全身皆颤道:“弟子错了!”   史莒神色略缓道:“你该知道本座的心意,让你去与他们答话。”   碧娘子方敏君应了声:“是!”   领命迎上“梵净山庄”各人,道:“文大侠有什么话说?”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那位可是贵宫神君?”   碧娘子方敏君道:“是又怎样?”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老夫要和贵神君谈谈。”   碧娘子方敏君道:“本座受命处理今日之事,文大侠若有话,对我说也是一样。”   三九散人文向义道:“贵神君的架子倒是不小。”   碧娘子方敏君道:“文大侠可是认为本座没有资格和你答话?”   这话问答得相当历害,你三九散人目前虽是中原道上唯一高手,但刚才相搏之下,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吃你这种身手,岂不是不知自量。   三九散人文尚义当然听得懂话中之意,可是他却不理这一套,发出一阵哈哈狂笑,道:   “够资格!够资格!只是你负得起你们少宫主的生死大责么?”   碧娘子方敏君微微一震,有些手足无措!   第八十五章 出人意表   碧娘子方敏君微一犹豫之际,耳边忽然传来“紫府神君”的传音,道:“本座不屑与他谈话,我要的只是少宫主安全回来,准你酌情应付。”   史莒精灵到极点,他的这种态度正是“紫府神君”目空四海的心注,被他运用得恰到好处。   当然,史莒更有一层深心,就是怕言多有失,万一措词不当,露出马脚,不但前功尽弃,甚至有陷自己于困境的危险。   碧娘子方敏君有了恃仗,精神陡长,当时扬眉笑道:“我们‘紫府神君’最重权责,可不比你们中原武林,遇事不敢作主,谈到本宫少宫主,我倒要回敬你一句,你真作得了主么?”   三九散人文尚义暗忖道:“‘紫府补君’确实不凡,他们不仅武功高绝,中原高手难以硬打硬拼,就是行事取决,也能由各人任意发挥,百年之前,其能横扫中原,实非偶然侥幸所致,唉……”忽然回头,瞪了北剑积中和一眼,暗骂道:“要不是你这虚名欺世的小辈排除异己,容得它几任意发挥,我们也不会遭此轻视之辱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心中无限感慨,这种念头不过一掠而过,有了这种念头,他也便不再与北剑程中和商量,发出一阵朗笑道:“你真能作得主?”   碧娘子方敏君撇唇道:“你莫非年老耳昏,听不清我说的话?”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真能作得主,老夫倒没有臭架子,就抬举你些,与你谈谈亦无不可。”   碧娘子方敏君冷笑道:“少臭美,凭你三九散人文尚义的名号,在本席面前还算不得什么人物。”   三九散人文尚义目光锐利,就这几句闲话之间,已看出“紫府神君”方面的弱点,同时也想出了主意。   他双目之中射出破釜沉舟的决心之光道:“老夫问你,你们到底是要和我们作一死战,还是想要你们少宫主陈灵珠?”   “紫府神君”把陈灵珠的姓改了姓韦,三九散人却故意叫她陈灵珠,一则气气“紫府神君”,再则,也算是正式提出否认。   碧娘子方敏君当着“紫府神君”面前,不敢过份与三九散人斗嘴,只冷笑一声,道:   “你们要识相,就快快把我们少宫主送回,本席答应今天放过你们。   三九散人文尚义嗤笑道:“你倒很会替自己打算,只可惜今天讨价的应该是我们,而不是你们。”   碧娘子方敏君盛气一泄道:“你们要怎样?”   三九散人文尚义沉吟一下,道:“简单得很,老夫主张把陈灵珠的事,与你我双方争雄江湖的事分开来谈。”   碧娘子方敏君道:“此话怎讲?”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我们先解决陈灵珠的事,然后双方一决雌雄,以分强弱。”   碧娘子方敏君点头道:“本席同意!”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关于陈灵珠的事,由于她乃是陈家堡陈堡主的爱孙,而你们硬逼她投入你们‘紫府神宫’……”   碧娘子方敏君道:“文大侠别忘了韦少宫主有一半血统,源自我们神君。”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好,就这样说吧!你们要把她当你们的少宫主,而我们却不愿眼看陈堡主丧失爱孙,希望陈灵珠能回归陈堡,复姓归宗,但此事事涉人性天伦,非凭武功所能解决,所以老夫提议给陈灵珠一个自由考虑的时间,到时候由她当众抉择,双方不得异言,不知贵宫以为如何?”   碧娘子方敏君觉得这个问题太大了,一时竟不敢断然答应,但却被她想出一个就轻避重的口实,笑道:“文大侠骨子里可是想借此作缓兵之计?”   三九散从文尚义一震,哈哈笑道:“老夫不与你作那口舌之争,你要如何想法尽管自便,即使你不同意老夫的竟见,老夫亦不勉强。”   人在他们手中,他当然落得大方。   碧娘子方敏君不敢擅专,暗中向“紫府神君”传音请示道:“此人可恶,但为了少宫主我们可否……”   史莒措词如金的吐了一个“可!”字,传入碧娘子方敏君耳中。   碧娘子方敏君心情一松,抬头道:“你准备给我们少宫主多少时间考虑?”   三九散人文尚义默计凋集各路高手,最快也得要两个月,于是以不容反价的神情,坚定的语气道:“两个月!”   碧娘子方敏君微微作色,最后一咬嘤唇,恨声道:“本席明知你们借此拖延时日,暗中调集人马。但我们‘紫府神宫’岂在乎你们中原道上那点点力量,本席答应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作梦也想不到“紫府神宫”方面这样重视陈灵珠,竟出乎意外地答应了。   一时反而愣住了。   史莒见机不可失,遂轻声喝道:“退!”   不待碧娘子方敏君等人有思考的时间,身形飘风而起,晃眼而逝。   这一手史莒施展了全身功力,令人见了他那身法,大有深不可测之感。   只看得三九散人文尚义等人连称:“侥幸!侥幸!”不止,就是“紫府神宫”碧娘子方敏君他们,也无不面现得色,自宽自慰的忖道:“凭我们神宫这身无上神功,谅你们中原武林,难能抗衡!”   大家抱着这种失意之后的自解心情,在碧娘子方敏君率领之下,霎时迟开了战场。   “紫府神宫”众人离去之后,史莒忽然从一处草丛现身出来,敢情,他并未离去,只藏在附近草丛之中。   这时,史莒虽然现身出来,却是并未回到“梵净山庄”那群大喜过望的众人一起去。   只见他,双眉紧锁,毫不因刚才的侥幸而自得自满。   相反的,他倒是非常可惜他准备大闹“紫府神宫”的计划不得不中途停止。   因为这次不得已的行为。无异告诉了“紫府神宫”,有人在他们之中搞鬼了,同时,由于连“紫府神君”都有了假的,“紫府神宫”能不谋求对策,严加防范。   说来也是,像这类易容化装的欺敌技巧,原非对敌正道,利在奇袭惑人,重点使用,如今,他为了救“梵净山庄”群雄的危机,不得已使用了最后一招,但也暴露了自己图谋,看来是非改弦易辙不可了。   史莒想来想去,实枉心不甘情不愿,把一双眉峰堆得老高。   忽然,史莒双目神光闪闪,充满了自信之色,自言自语道:“干!   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心念一决,迅快地又改装成牛布衣,又向“紫府神宫”的驻地奔去。   表面上一切都平静如常,但他却不敢丝毫大意,因为他知道,紫府神君这时还在听取碧娘子方敏君的报告,那股怨气,随时都有暴发的可能。   史莒小心谨慎的来到一座洞府之前,轻轻咳了一声,道:“洞中是何人值勤?”   洞内应声闪出了一泣少女,抬头见是牛布衣,换上一副笑容道:“原来是牛领队,今日由弟子姐妹二人值勤。”   史莒早就查清楚了,在这洞府之内一共有六位少女轮流值勤,他也知道六位少女的姓名,更知道谁和谁是一组,当时微笑道:“是你们姐妹很好,神君有命,要老夫前来问史夫人几句话,这时可以见她么?”   奉命而来,乃是公事,牛布衣的身份原就比她们高,但他说话时加上一句“可以见她么”,公事之外表示了对她们姐妹职责上的尊重。   原是非办不可的事,有了外力的尊重,那少女笑靥一开,连声道:“牛老,您真太客气了,您奉命而来,乃是公事,当然可行,请!   请!“闪身让史莒走入洞内。   洞中另外有一个小间,小间内走出另一位少女,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史莒从她神色上看出她不甚愿意,不等她话出口,便向她们两姐妹一招手道:“你们二人过来,老夫有样东西,给你们开开眼界。”说话之际,一面就桌旁一张椅上坐下,一面伸手向怀中掏去。   那想说话的少女话到口边,忍不住好奇,吞回了想说的话,笑着换了另一套话道:“牛领队你整天在外面来往,真叫我们姐妹羡慕死了,有什么好东西,快取出来给弟子姐妹一饱眼福。”   两位少女都走到史宫身边,史官双手一摊,笑道:“你们看”看“字出口,已是左右开弓,曲指齐弹,那二位少女毫无预防之下,同被点中了穴道。   史莒伸手把她们放在椅子上,笑道:“对不起两位!”   那两姐妹穴道被制,心里明白上了大当,有口难言,身子又动弹不得,只气得鼓眼恨恨地瞧着史宫。   史莒闪身走到小间外面,先除去了脸上人皮面具,才向小间之内走去。   他因怕乃母吃惊,是以先恢复了本来面目。   哪知他入得房去,却见乃母在见到他之后,脸色大变,怒目相视,恨声道:“为娘过去真把你看错了,要早知道你是这种经不起考验的人,我为什么不早追随你父亲于泉下,看着自己的儿子,丢尽史家的脸!”   史莒一怔,道:“妈!孩儿哪里错了?”   彩虹女许萍道:“你来干什么?”   史莒惶恐地道:“孩儿来救你老人家脱困!”   彩虹女许萍柳眉倒竖道:“你答应了‘紫府神君’什么条件?他让你前来接我?”   史莒一向知道慈母为人不让前贤,但没想到她会表现得这般强烈,他原是明白人,一时却被乃母骂糊涂了,及至回过神来,才恍悟乃母的用心,当下神色一肃,道:“孩儿从未或忘慈训,这次潜入乃假借‘紫府神宫’中人身份,与‘紫府神君’并无任何勾结。”   言罢,戴回了牛布衣的人皮面具,以事实作了更好的解释。   彩虹女许萍怒容稍敛,但还是正言相责道:“我在这里很好,‘紫府补君’此人野心虽大,但还不算是邪恶之徒,谁叫你冒如此大险前来救我,万一你再落到‘紫府神君’手中,叫我有什么面目与你父泉下相见?”   史莒道:“孩儿有算而来,请母亲放心,我们一定可以逃得出去。”   彩虹女许萍道:“你倒想得如意。”   史宫道:“孩儿请徐叔叔准备好了一副碧娘子方敬君的人皮面具,娘带上这人皮面具,我们便可大大方方地离开此地。”   彩虹女许萍道:“事怕万一,如果出洞遇上了真的碧娘子方敏君呢?”   史莒道:“碧娘子方敏君刚才上了孩儿一个大当,这时正受‘紫府神君’的骂哩!怎会碰得到她。”   彩虹女许萍“哼!”一声,道:“我是问你,万一遇上了碧娘子方敏君,你怎办?”   史莒一怔,道:“孩儿认为不会!”   彩虹女许萍怒道:“不要规避,回答我的话!”   史莒苦脸道:“孩儿只有和他们一拼了!”   彩虹女许萍道:“你有把握保得为娘突围?”   史宫一时语塞,低下了头。   彩虹女许萍低声一叹,道:“为娘不走,你快快退出去吧!”   史莒垂手道:“孩儿……”   彩虹女许萍截口道:“知己知被,百战百胜,‘紫府神君’还不致于甘冒杀人之母的大不讳。”   史莒为之泪下道:“孩儿总是不放心!”   彩虹女许萍道:“紫府神君如志在为娘,你就是把我救出去,也是一大累赘,倒不如留下为娘更为安全。”这理由似是而非,似通非通,说得非常勉强。   史宫欲待再说。   彩虹女许萍喝道:“你敢不听为娘的话!”   史莒道:“孩儿……”   彩虹女许萍道:“你真要逼死为娘?”   史莒全身皆颤道:“母亲请息怒,孩儿就此告退。”   没奈何向乃母拜了一拜,退出房外,到得外洞,伸手解了那两姐妹的穴道,道:“老夫的话问完了,你们好好服侍史夫人,不得疏忽。”   那姐妹两人糊里糊涂被点了穴道,又糊里糊涂的被解开了穴道,但有一点明白的,就是没有出什么乱子。   两人也就只好糊里糊涂的应声道:“’弟子遵命!”   史莒走了,她们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弄不清楚是怎样一回事。   其实呆在洞中的何止是她们两个,内洞之中的史夫人彩虹女许萍还不是二样。   只见她两行清泪,沿着秀颊挂了下来,划过了她的面颊,更划破了她的心,她发出一声无比凄楚的叹息,自言自语道:“孩子,妈何止怕累了你,更主要的是怕你知道了妈一身功力都被‘紫府神君’废去了的真相,因而影响了你心智上的平衡,行事激动有失,为‘紫府神君’所乘。”   彩虹女许萍这份过人的远虑,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又有谁知道啊!   史莒这么聪明的人也料不到乃母的功力已不复存在,由于他对“紫府补君”颇有认识,知道他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性格,是以,深以乃母的话不无道理,虽不放心,却不得不顺着乃母的心愿,败兴而退。   幸好彩虹女许萍没有和他一同逃了出来,否则,史官的一生可能就因此断送了。   因为当他走出那石洞不久,还没走出谷口,正巧便碰上了碧娘子方敏君。   试想,彩虹女许萍要是化装为碧娘子方敏君,而正巧又碰上了真碧娘子方敏君,其后果之不堪想象,可言而知。   碧娘子方敏君在“紫府神君”面前受了官腔,总算,“紫府神君”   心里实在关怀陈灵珠,对于她适时而止的收了场,未加责罚。   紫府神君真正恼火的是,她不该与“梵净山庄”方面订下两个月之约。   要知道,兵贵神速,这两个月的时间对“梵净山庄”的关系是多么的重要,而对“紫府神宫”方面,又是多么的不利。   偏偏“紫府神宫”此人又极是好强,自诩身份,虽说是部属失慎上的当,但这个哑巴亏,他却说不出反悔的话,非硬着头皮认账不可。   你说,他能不火冒三千丈么?碧娘子方敏君更是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这一见了史莒化装的牛布衣,可就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柳后倒竖,厉喝道:“牛领班,你办的好事!”   第八十六章 冤家路狭   史莒暗叫一声:“侥幸!”忖道:“妈真有先见之明,果然碰上她了。”   史莒掠目看了一下立身之地,高谷口足足还有四五十丈,纵是出其不意,抢身外闯,只怕也不会有多大希望。   因此,他只有沉着应付,神色不变的躬身道:“多承过奖,这乃是弟子份内之事。”   简直答非所问,故意装作听不懂碧娘子方敏君的叱责,而且,还做现得色,像是建了什么大功似的。   这一来,倒真把碧娘子方敏君弄糊涂了,一肚子的火气,也发作不出了,秀眉一皱冷冷道:“你很得意是不是!哼……”   下面官腔还没出口,又被史莒截口道:“弟子确实相当得意,我正要向神君去报告好消息。”   碧娘子方敏君更加好奇地道:“什么事?”   向神君的报告,按规矩说,她身份虽高,也不能随便相问的。   史莒没有顶撞她,卖弄地道:“弟子找到了少宫主的下落!”   碧娘子方敏君骤闻这个消息,忘形地抓住史莒肩头道:“快说!   她现在在哪里?”   史莒一耸肩头道:“弟子没有时间打听地名,等禀明神君之后,由弟子领路前往就是。”   碧娘子方敏君秀眉一蹙,道:“事贵神速,万一他们移走了少宫主,岂不空高兴一场,快带我去,神君方面,由本席派人报告一声好了。”   史莒犹疑了一下道:“弟子……”   碧娘子方敏君秀眉一挑道:“你放心,这件大功自然是你的。”   随即张口发出一声低吟,吟声未落,已见琪儿从她所住石洞中飞射而来,来到近前躬身一礼道:“师父,有何吩咐?”   碧娘子方敏君简明地道:“速报告神君知道,牛领队已查得少宫主下落,为师争取时间,已与牛领队赶去,请神君速派人前来接应。”   话声一落,向史莒轻喝一声:“我们快走!”   纵起身形,先向谷外掠去。   史莒暗暗得意,随在碧娘子方敏君的身后扑向了谷口。   跟着再有一个起落,史莒便是入海蛟龙了。   蓦地,谷外迎来了两条人影,四人相遇,全是一怔。   碧娘子方敏君反应奇快,娇躯一闪,伸手倾向史莒抓来,道:“你倒底是谁?敢以牛领队身份混入本宫!”   同时,迎面来人之一,也向史莒扑了过来,喝道:“你还想逃么!”   原来迎面来人之中,有一人背上正背着另一位牛布衣。   一切都不用说了,史莒的身份被戳穿了。   史莒当然也不是易与之人,人家看出来了,他会没有同样的反应,其实碧娘子方敏君还没有向他出手之前,他已意念先动,跃身向谷外掠去。   正好从碧娘子方敏君与另外一个向他出手的人中间,斜飞而出,谁也没有碰到他一根毫毛。   他上式“潜龙升天”,掠出谷口,反身屹立,双目精光电射,哈哈一笑,道:“在下就此告辞,不劳运送!”   话声一落。就待转身而去n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笑声,道:“此时此地你走得了吗?”   史莒一听那声音,心中便是一惊,不知“紫府神君”怎会转到了谷外,脑中灵光一闪,忖道:“如今‘紫府神宫’方面的人必因‘紫府神君’有了假冒之事而易生猜疑,尤其碧娘子方敏君是上过一次当的人,我何不如此这般……出敌不意,也许可冲出重围。”   念动间,猛一回头,道:“快退!已经瞒不住他们!”   这一句话,谁也听得懂,只见碧娘子方敏君轻呵了一声,柳眉一竖,猛向出现史莒身后的“紫府神君”扑去,道:“可一不可二,你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双掌疾扬,激起一股强猛的劲风,直向“紫府神君”撞去。   “紫府神君”原是在谷内的,这时忽然在谷外出现,再加史莒这一有意的暗示,碧娘子方敏君自然便认为外面的这位“紫府神君”   是假的了。   其实这位“紫府神君”倒真是如假包换的真货,只因他功力奇高。绕过了他们,而未被他们发现。   除了史莒假扮过“紫府神君”,心里有数外,碧娘子方敏君在上过了一次当之后,正是杯弓蛇影之际,当然一下就上了史莒的当。   假“紫府神君”把她害惨了,抓住了假的“紫府神君”,功劳比抓住假“牛布衣”大,所以,她不加考虑的扑向了“紫府神君”。   史莒见碧娘子中计向“紫府神君’朴去,他也同时展开自”紫府神宫“炼谷得来的飞云身法,利用碧娘子方敏君的掩护,晃身从斜刺里飞了出去。   这“飞云”身法,轻快绝伦,出其不意的施展出来,就在平时,“紫府神君”也不一定稳能奈何得了他,何况,这时更有碧娘子方敏君挡在前面。   只气得“紫府神君”大袖一挥,喝道:“糊涂虫,还不与本座闪开!”   一股袖风,把碧娘子方敏君卷得甩出丈外,同时一长身向史莒扑去。   “紫府神君”的身手不算不快,但毕竟因碧娘子方敏君干扰之故,还是差了一分,被史莒逃人丛林之内。   一击不中,以“紫府神君”的身份,却不便再次追击。   这虽然是他自高自大的表示,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怕再度失手丢人。   “紫府神君”想不到那化装牛布衣的人,能逃出他的手下,不由一震,大是敬佩,半天作声不得。   他开始意识到中原武林人物,不尽是想象的易与了。   碧娘子被“紫府神君”卷了出去,人也明白了,这个当又上得不小。   幸好紫府神君不是糊涂人,颇为爱惜羽毛,只把她震开,没有存心伤她,是以她人一落地,功力一泄,便又翻身倒飞而回,向“紫府神君”面前一跪,惶惊地道:“弟子无知,请神君处以应得之罪!”   紫府神君轻叹一声,道:“此人心智太高,怪不得你,这次恕你无罪。”接着面色一寒道:“不过,如果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你依然上当,则前后并罚,你要小心了。”   碧娘子方敏君羞愧无地地道:“谢神君不罪之恩,弟子查出此人之后,势不与他并立。”   “紫府神君”神目一闪,望着那身背牛布衣的弟子,道:“牛布衣如何了?”   那弟子道:“牛领队从一处悬崖之上跃下,脑部受了震动,神经错乱了。”   敢情,牛布衣不甘被囚,在史答他们离开之后,冒着奇险因谋脱困,以他被制的身手,哪有成功的希望,是以滑足跌落悬崖。   他虽未跌死,却震伤了头脑,成了一个白痴。   “紫府神君”为他检视了一下,长眉双皱道:“唉!可惜,一时之间。只怕从他口中间不出什么要领了。”   蓦地,回头向着西边树林之内,冷喝一声,道:“林内是谁?还不快快与本神君现身出来!”   但听一声朗笑,起自树林中,道:“‘紫府神君’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接着树林之内,响起一串沉重的步履之声,只见一个黑衣蒙面。身材壮实的人,缓步由林内走了出来。   他未施展轻身功夫,但从那气度上,可以测知此人不是等闲之辈。   那人走到距离“紫府神君”丈远之处一站,双手抱拳道:“不速之客,不知神君有意接待否?”   意态沉稳,令人不敢轻视。   “紫府神君”微微动容道:“少侠有何赐教?”   “少侠”之称,是他从那人话声上判定的。   那人道:“拟请摒退左右!”   “紫府神君”向碧娘子方敏君等人一挥袖道:“尔等退下!”   众人退去后,却不见那人开口说话。   “紫府神君”道:“少快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那人道:“如果神君不介意,易地详谈如何?”   “紫府神君”哈哈一笑道:“少侠年纪不大,倒是老练得很!本神君一切依你!”凭他的身份,当然不能丝毫示怯。   那人转身而行,道:“在下前面领路!”   他竟是早有成竹,带着“紫府神君”来到一处山溪之前。   这山溪宽约两丈左右,溪中水翻翻滚滚,极是湍急,溪岸两边各长着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那人指着那两株大树道:“我们隔河传音密谈,请神君任择一树隐身。”   “紫府神君”微笑道:“少侠思虑周密,谨慎入微,本神君万万不及,但老夫无妨,少侠请自便。”   那人飞身藏入一株大树之上,与“紫府神君”用传音神功作了一番密谈。   先是那人道:“如果在下救出贵宫少宫主,不知神君出得起何种代价?”   “紫府神君”眉梢喜色微露道:“你真知珠儿被囚之处?”   那人道:“在下不是通风报讯之人,谈的是亲手把贵宫少宫主救出送回。”   “紫府神宫”微微激动地道:“你要什么?你说吧!”   那人道:“在下要的代价很不低哩!不知神君舍不舍得?”   “紫府神君”道:“本神君不在乎。”   那人道:“在下说出来,神君可不要生气!”   “紫府神君”道:“你说吧!”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且慢,在下想先问神君一个问题,请神君坦诚见告。”   “紫府神君”“晤!”了一声。   那人道:“请问神君在取得中原武林之后,准备如何统治中原武林群雄?”   “紫府神君”双眉一皱道:“本座听不懂你的话。”   那人哈哈笑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贵宫的企图,在中原武林道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请神君直接了当的说了吧!在下可向神君担保,在下全是出于善意。”   “紫府神君”哪是怕事之人,当下一笑道:“少侠可是有意与本宫合作,共谋大事?”   那人道:“在下正在考虑之中,所以先想了解一下合作的远景。”   “紫府神君”道:“谈合作应有的本钱,少侠难道想就凭珠儿漫天要价么?”   那人道:“在下当然有影响中原武林成败之力。”   “紫府神君”哈哈一笑道:“少快可是姓史名威?”   史威道:“到底姜是老的辣,神君果然历害!”   “紫府神君”道:“老夫对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们可以往深处谈谈了。”   史威道:“多承看得起,在下不胜荣幸之至,神君将来统治中原武林,是用直接统治办法呢?还是用间接手段?”   “紫府神君”道:“以少侠的看法呢?”史威道:“如果在下是神君的话,我不愿伤太多的脑筋,将用间接统治法,这样似乎利多少害。”   “紫府神君”笑道:“最好是委托少侠代管。”   史威道:“在下极愿效劳,如此少宫主便成了在下的上司,在下第一件任务当然也就是为神君保护宫主的一切。”保护而不说送回,其中大有道理在也。   “紫府神君”点头道:“好,从现在起本神君任命你为中原武林总监之职。”   史威语气一变,恭声道:“谢神君。”   “紫府神君”道:“你我荣辱与共,何谢之有。”   史威哈哈一笑道:“神君知人善用,霸业前途光明可期!”   “紫府神君”眉头微皱道:“现在我们是志同道合,一家人了,本座有一事问你。”   史威道:“神君请说。”   “紫府神君”道:“你们中原武林之中,有一位幻影神龙徐不留,现在可在‘梵净山庄’?”   史威道:“神君是怀疑刚才那人是幻影神龙徐不留?”   “紫府神君”道:“他不是徐不留?”   史威道:“那人性闻名非之,乃是铁胆金钩闻一凡之子,但同时也正是幻影神龙徐不留那手绝艺的传人。”   “紫府神君”道:“本座倒是疏于调查他的资料。”   史威道:“属下也几乎看错了他。”自称属下,语气更是卑躬了。   “紫府神君“道:“你能不能替本应把这两人请来?”   史威道:“这个么……”语气一拖,似乎难置可否。   “紫府神君”道:“你有困难?”   史威朗朗一笑道:“这点小小事情也算得了困难,那属下还能担负得了中原武林总监之重任么!”   “紫府神君”道:“那么你犹疑什么?”   史威道:“那两人鬼计多端,属下是怕神君吃亏。上当。”   “紫府神君”笑道:“这个本座自有把握。”   史威勉强地道:“属下遵命!”   第八十七章 口是心非   大地黑沉沉地,一片静寂。   房中一盏孤灯,放射出微弱的昏光,照在愁眉苦脸,说不尽懊丧的史莒和幻影神龙徐不留两人脸上。   久久,只听幻影神龙徐不留轻声一叹,道:“不要再想你那珠妹妹的事了,今天你也够累了,还是早早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办事。”   史莒心中有事,哪里能睡,摇头道:“我还想坐坐,徐叔叔你先去睡吧。”   幻影神龙徐不留微微一笑,便不再说什么,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相陪。   史莒抬起眼皮,望了幻影神龙徐不留一眼,见他干陪着自己,觉得甚是过意不去,遂站起来一笑道:“徐叔叔说得是,我这就忽然,室外一个有如飞絮落地的声音传入史莒耳中。   史莒精神一振,身子不动,神态不变,暗暗向幻影神龙徐不留打了一个眼色,表示一切由他应付。   随即暗凝聚功力,准备应变。   门外响起三声轻轻的扣门之声。   史莒双眉一蹙道:“是哪位?”   一声娇滴滴的轻笑道:“是我!”   史莒道:“夜深了,姑娘有话明天再说吧!”   门外“扑哧!”一笑道:“好糊涂的人,我要能白天来找你,又何必现在来麻烦你。”   史莒道:“姑娘到底是谁?”   门外之人道:“我说了你还不是不知道,何不先让我进来,免得白费唇舌。”   幻影神龙徐不留点了点头。   史莒走去打开房门,一阵香风袭人,进来的是一位娇美已极的少女。   史莒一怔,道:“姑娘你……”   那少女翻手现出一物,在史莒眼前一晃,道:“认不认识本姑娘那无关紧要,我只问你识不识得这件东西。”   史莒一见那令牌,猛的想起闻非之的话,敢情,这位少女便是挟持铁胆金钩闻一凡那群人派来的。   史莒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东西,你们也未免太大胆了。”当下,故意暗中向那少女摆了摆手,目光斜向幻影神龙徐不留,显得极为不安地道:“不,不认得,不认得。”   那少女的胆子也真大,脆声笑道:“我们没准备瞒你徐叔叔,闻少侠尽可承认,没有关系。”   史莒向幻影神龙徐不留苦笑了一下,又向那少女点了点头,承认了认识那块令牌。   那少女道:“闻少侠没忘记令尊吧?”   史莒又点了点头。   幻影神龙徐不留心中早巴恍然,但他却不得不装作不知道地插嘴道:“非之,到底是怎样回事?”   史莒瞧了瞧那少女,欲言又止。   那少女接道:“闻大侠要请徐大侠与少侠前往一晤,到时候徐大侠自然明白。”   幻影神龙徐不留“啊!”了声,道:“闻二哥,他这几天到哪里去了?”   那女子道:“徐大侠不愿随小女子往一会闻大侠?”   史莒忙道:“徐叔叔,你不是今晚还有别的事么!……”为示逼真,他又假意做作了一番。   那少女“嗯!”了一声,吓得史莒不敢再说下去,她却嫣然一笑道:“两位请跟我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大有霸王请客的意味,不怕你不来。   史莒沉声一叹,莫可奈何的,跟了出去。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笑道:“既是闻二哥见召,老夫当然乐意前往。”   他们两人正反两面,各有表演,那少女做梦也想不到请了一位假的间非之。   两人随那少女离开“梵净山庄”,走了一程。那少女停下身子,回身道:“请恕小女子无礼,要点两位的穴道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瞪国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话?”   史莒道:“徐叔叔,这是规矩。”   幻影神龙徐不留抗声道:“你父可是疯了,对几十年的老朋友还来这一手!”   史莒苦笑道:“这是没奈何的事,一时也说不清,我这做儿子的又何尝例外。”   接着双手一背,向那少女道:“请姑娘动手!”   那少女笑道:“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谁相信你连‘紫府神君’也闹了。”   史苫忍无可忍,冷笑一声,道:“要不是家父……   那少女一指点向史莒腰际,史莒话声倏然而断。   那少女任由史莒倒向地上,转目射向幻影神龙徐不留不言不语,但嘴角隐现狞笑,大有“由不得你”的意味。   幻影神龙徐不留识相的摇头一笑道:“闻二哥几时变得这样怪了,唉!算了,姑娘你动手吧!”   那少女一笑,又点了幻影神徐不留穴道接着,轻轻拍了一掌。   暗中飞出两条人影,一人挟起一人,随同那少女疾掠而去。   史莒这时却张开了使目,把一路的情形看得清楚楚。   在进入湖底,在他们作过解灾手续之后,他又煞有其事地急急睁开双目,向四周望去。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厅,厅中坐有五个人。   铁胆金钩闻一凡无精打采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三个男人,那三个男人之中,竟有两个人是蒙住了面貌,只见那精光四射的眸子,滚来滚去。   史莒虽没见过那中年妇人和另外一个未蒙面的男人,但他从间非之口中早就知道他们就是七煞公主和副宫主贺源。   至于那两个蒙面人,却一时无从猜测。   因为他既以间非之的身份而来,见了铁胆金钩闻一凡,上前拜见,乃是首要之事,否则便大大的不合理了。   其实这些念头,在史莒脑中只是一掠而过,从行动上看,他是一回醒过来,便翻身而起,向铁胆金钩闻一凡拜了下去,道:“孩儿叩……”   铁胆金钩闻一凡冷哼一声,挥手截口喝道:“你这不孝的东西,谁要你再跑来的!”给我滚开!”   史莒目睹铁胆金钩闻一凡大义凛然,风骨校校,感动得俊目一热,又向铁胆金钩闻一凡拜了两拜,才他讪退过一边,侍立不语。   虽在敌人掌握之中,史莒依然一步不乱,谨守长幼之礼,不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虽大义相责爱子不该再来,内心之中,亦能体谅爱子一片纯孝之心,人既然来了,不忍再骂他,轻声一叹,转向幻影神龙徐不留,一皱眉头,道:“老九,你怎么也来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二哥,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铁胆金钩闻一凡怒视道:“你我相交数十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我自已落在别人手中已经够惭愧的了,纵是刀斧交加,我也不会再叫你来。”   幻影神龙徐不留淡淡一笑道:“谁知道你落在别人手中,我还以为你有事找我哩!”   铁胆金钩闻一凡转脸向史莒一瞪国道:“混账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徐叔叔?”   史莒不敢分辩地低下了头。   幻影神龙徐不留哈哈一笑道:“二哥,不要当着外人面前教训孩子了,我们还是请教这里的主人,把我们请来有何见教吧?”   七煞宫主笑哈哈地道:“还是徐大侠看得开,看来我们是可以好好地交一交了。”   幻影神然徐不留笑道:“当然!当然!在下还没有请教尊姓芳名。”   七煞宫主料不到幻影神龙徐不留会随棍而上,套问起她的底细来,不由微微一怔,不敢作主,妙目流转向那蒙面人一掠而过。   那蒙面人表面是一无表示,但看那七煞宫主的神情,已是如释重负,显然暗中已获有指示。   这些情形,当然也落到了史苔眼中,对那蒙面人加倍留心起来。   七煞宫主心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徐大侠,真要知道本宫的来历?”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难道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七煞宫主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只是你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后,除了真诚相交之外,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一条什么路?”   七煞宫主面容一冷道:“死路!”   幻影神龙徐不留朗笑道:“这还吓不倒老夫,报出你们的姓名吧!”   七煞宫主道:“本宫七煞宫宫主肖嫦娥。”   幻影神龙徐不留笑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当年‘七煞神君’师徒两代的大情人!”   七煞宫主受了幻影神龙徐不留的讥讽,恬不知耻地娇笑道:“多承徐大侠念中不忘,本宫主荣幸之至。”   一个媚眼,抛向幻影神龙徐不留,反而把幻影神龙徐不留弄得全身发烧。   七煞宫主肖嫦娥接着又介绍了她的副宫主贺源,对那两名蒙面人只轻描淡写地说是七煞宫的朋友了事。   幻影神龙徐不留也不挑那些眼,单刀直入道:“多谢肖宫主不把我们当作外人,现在请直说你们的意图吧!”   七煞宫主点头道:“徐大侠快人快语,我们也不用拐着弯说话了。”   微微一顿,整理了一下脑中思维,接道:“常言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你我中原武林在‘紫府神宫’大军压境之下,危在旦夕,本宫忝为中原武林一脉,忧戚相关,自是不愿,也不敢逃避现实,以免将来落人临难苟兔的口实,有损本宫历来英名。”一口气说下来,自己欣赏自己口才地微微一笑,颇为自得地又接道:“但有鉴于中原武林道上排除异己的独霸作风,我们虽有投效的诚意,只怕仍会被一些人摒拒门外,抱着尽其在我的愚诚,经过不断的努力,如今总算是打开了一条出路,掌握了“紫府神宫’生死之机。”卖关子似的一顿,住口不说了。   史莒听了这段话,虽明知她满口胡说八道,却也止不住有感地想起自己的处境,她说的话又何尝不可借来自道,当下不由黯然的长声一叹。   铁胆金钩闻一凡听了史莒那声长叹,大是恼怒地瞪目喝道:“你敢信她的鬼话!”   史莒为了要守闻非之的身份,只好低声认错道:“是,孩儿错了。”   在目前这种环境之下,他只好退居幕后,暗中以极奥妙的传音神功,口齿不动的请幻影神龙徐不留出面执行他的计划。   幻影神龙徐不留不理会铁胆金钩闻一凡,随即顺着七煞宫主的话点头道:“你的话听来很有道理,老夫过去莫非看错了你们!”   七煞宫主笑道:“有徐大侠你这句话,我们的苦心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铁胆金钩闻一凡气得吹胡子瞪眼,吼道:“老九,你莫非疯了么?”   幻影神龙徐不留苦笑道:“二哥,你不知道近来的情形,宫儿是不中用的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道:“宫儿怎样了?可找回了他?”   幻影神龙徐不留掠目四望,故作神秘地道:“这个……我们慢慢再说吧!”   铁胆金钩闻一凡也知道此时此地不便多说,长叹声中住口不回。   七煞宫主笑道:“徐大侠,你不说我替你说了如何?”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怔,道:“你知道什么?”   七煞宫主哈哈笑道:“你们做的事,以为本宫不知道么!老实告诉你,你们对北剑程中和原就没有安着好心,只把北剑程中和瞒在鼓里,是不是?”   幻影神龙徐不留现出一脸惊讶之色,道:“你……你们……”   七煞宫主笑道:“徐大侠,你放心,我们不会坏你们的事,要不也就不会请你们来了,现在且听我把史莒的近况说完,以证明我们不像程中和一样瞎了眼。”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你说吧!”   七煞宫主道:“据本宫调查所得,其实史莒受伤之后,并未失踪,而是被你们暗中安排到一处隐秘之地藏了起来,现在,正由他母亲和西令罗骥陪着他,是不是?”   幻影神龙徐不留望了史莒一眼,心里暗笑道:“莒儿这一手真不错,果然暂时瞒住了他们。”心里笑着,口中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七煞宫主避不作答,转向铁胆金钩闻一凡笑道:“闻大侠你不要装佯了!”   铁胆金钩问一凡瞧瞧七煞宫主,瞧瞧幻影神龙徐不留,心中一动,发了一声长叹算是默认了七煞宫主的话。   其实,他心里更是糊涂了。   七煞宫主卖弄了一手,大得其意的道:“因为本宫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所以才敢和你们开诚布公一谈,现在,我们把话从头说起,我们费尽心力,掌握了‘紫府神宫’的生机,万事俱备,尚欠东风,在‘紫府神宫’之内还需要两个有力的策应。哈哈!所以,请了徐大侠你前来,不知你愿不愿和我们合作?”媚眼,呢声,一起出笼,向幻影神龙徐不留施展开来。   幻影神龙徐不留装得迷迷糊糊的道:“你要我们如何合作法呀?”   七煞宫主道:“听说‘紫府神君’昨天上了你们一个大当,他正派人四出捉拿你们,如果你们愿意由我们送给他们,以后的戏就有得唱了。”   幻影神龙徐不留面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合作?明是叫我们一一去送死!”   七煞宫主笑道:“徐大侠别急,据我们观察,像你们这种人才,‘紫府神君’绝不会加害你们,只要你们稍假颜色,说不定他还会重用你们!如何?你们有没有冒险犯难,为中原武林,也是为你们史大哥忍辱屈身的精神?”   第八十八章 尔虞我诈   幻影神龙徐不留眉峰双锁道:“假使你们看错了哩?”   七煞宫主道:“这个……这个……”   幻影神龙徐不留却又挑眉道:“杀身成仁,原是大大光荣之事,宫主不必这个这个了,在下现在要知道的倒是彼此合作的诚意。”   七煞宫主道:“徐大侠难道不相信我们?”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贵宫如能有事实表现,岂不是更好?”   七煞宫主道:“徐大侠有什么要求,何不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幻影神龙徐不留哈哈一笑道:“第一件事情先放了我们闻二哥。”   七煞宫主道:“还有呢?”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第二件事,先把老夫和我们非之的穴道解开了。”   他们人来之时,便被点住穴道,这时虽解去了一部分,能言语也能行动,但却仍不能提功运气。   不过,这情形也仅只限于幻影神龙徐不留一人而已,至于史莒,他们如何制得住他,当时他便以移宫换位瞒住了他们。   幻影神龙徐不留提出这条件来,不过是开开他们的胃而已。   七煞宫主道:“你们又有什么保证?保证不出卖我们。”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你们可是不愿答应我们的条件?”   七煞宫主道:“话不是……”   一语未了,那坐在正面的蒙面人忽然截口道:“答应他们算了!”   七煞宫主道:“好!我们答应了,明天我们放走你们闻大侠,后天当你们到达‘紫府神宫’时,解开你们的穴道。”   铁胆金钩闻一凡吼声道:“老夫明天绝不离开!”   七煞宫主摊手道:“如果闻大侠不愿离开,可不关我们的事。”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这样吧!今晚谈话到此为止,让我们说服我闻二哥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七煞宫主点头道:“可以,但请徐大侠不要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当即命人把他们三人送到铁胆金钩闻一凡的那间石室。   室门一关,铁胆金钩闻一凡再也忍不住,大声骂道:“老九,你是越老越糊涂了,难道不知与虎谋皮之监,真要和他们合作?”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面打量全室,一面含笑道:“程中和排除异己,我们总得找一条出路呀!”同时,又向铁胆金钩闻一凡使了一个眼色。   铁胆金钩闻一凡不是呆子,见了幻影神龙徐不留的眼色,已是心里有数,但还是大声气鼓鼓地道:“你们真气死老夫了,我懒得再和你们说话了。”   盘膝一坐,寒着一张脸,不再言语。   史莒叫了一声:“爹!”拜倒铁胆金钩闻一凡身前,暗中用传音神功道:“闻叔叔,我是莒儿。”   铁胆金钩闻一见全身一震,摇了一摇头,又轻轻地一叹。   史莒传音道:“闻叔叔,你的穴道可是被闭了,不能施展传音神功?”   铁胆金钩闻一凡点了点头。   史莒伸手搭在铁胆金钩闻一凡左脚“涌泉穴”上,一股热流缓缓攻入铁胆金钩闻一凡体内。   铁胆金钩闻一凡心头大喜,吸了一口气,配合着史莒传输的真力,行功过穴,冲开了被制的穴道。   片刻之间,他已能用传音神功告诉史莒道:“为叔的穴道,已经冲开了。”   史莒借着起身之势,回手一掌拍开了幻影神龙徐不留的穴道,道:“现在我们大家可以用传音功夫详谈了。”   三人各据一方,盘膝坐下,以传音神功交谈起来。   这时,外面纵使有七煞宫中人偷窥,也会以为他们是彼此斗气,谁也不理谁。   铁胆金钩闻一凡最是担心史莒的伤势,抢先问道:“宫儿,你的伤势没问题了吧?”   他明见史莒用内力助他解除禁制,自然是完全好了,但他还是非问不可,无奈,关心太切,大有非经史莒亲口说一个“是”字,才能放心似的。   史莒感动地含着满眼泪水,点头道:“宫儿因祸得福,不但内伤好了,而且内力方面,似乎更有精进,多谢闻叔叔关心。”   铁胆金钩闻一凡脸现微笑道:“谢天谢地,这又是怎样一回事?”   史莒于是将别后情形,向铁胆金钩问一凡说了一遍。   铁胆金钩闻一凡听到史莒扮演“紫府神君”解了北剑程中和等人之围之事时,只乐得莞尔笑道:“老夫真想看看那‘紫府神君’闻讯后,那啼笑皆非的面孔。”   微笑中,话题一转,又道:“你们怎知道我在这里?不惜冒险而来。”   史莒道:“还不都是非之大哥,不为七煞宫主威势所屈,떰中告诉了我们内情,才造成了这个机会。”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听爱子深明大义,老怀大慰,高兴得一时忘了用传音之术。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不愧是我铁胆金钩闻一凡的儿子……”   幻影神龙徐不留传音提醒道:“闻二哥,别忘了隔墙有耳。”   铁胆金钩闻一凡一震,忙住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过了片刻,铁胆金钩闻一凡又道:“你们真要再入‘紫府神宫’?”   史莒道:“闻叔叔,依你之见呢?”   铁胆金钩闻一凡双眉一皱道:“‘紫府神君’不是非常人物,老夫深以为此次不可再往。”   史莒点头道:“闻叔叔说得是,小任原来的打算错了。”从善如流,一点也不固执,确非常人所能及。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如果不准备再入‘紫府神宫’,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何不就此脱身而去。”   史莒道:“且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处深藏湖底,如不熟悉出入机关,只怕不容易脱身,同时,据小侄刚才观察所得,那为首的蒙面人,似乎还是我们的熟人哩!”   铁胆金钩闻一凡猛地一震道:“你说那是熟人,他是谁?”   支富道:“史威!”   铁胆金钩问一凡神情一沮道:“如果是他,我们岂不都完了。”   史莒剑眉双飞,道:“那也不见得!”   铁胆金钩闻一凡眉头一蹙道:“’你应该为中原武林同这珍重啊!”   他不便揭史莒败于史威掌下的短,但又伯史莒少年气盛,再与史威冲突起来,所以用中原武林存亡的大帽子,来约束他的行为。   语气之中,更是充满了无限的关爱。   史莒当然知道他的好意,讪讪一笑道:“个侄不会忘记‘匹夫之勇,不足以当大任’的明训,刚才我要不是顾忌史威在座,岂会与他们胡扯那合作之事?”   要知史莒自伤于史威手下后,由于不知“黄山四皓”暗中弄了鬼,是以,把史威的功力高估了不少。   他如今虽然伤势痊愈,功力大进,估计足可与史威再争长短,但已没有了从前那种必胜的把握。   如果,他是单人独骑,没有铁胆金钧闻一凡与幻影神龙徐不留两人的拖累。还可放手一干,但有了顾忌,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他忍住了一口气。   幻影神龙徐不留轻轻一叹道:“我们现在该怎样办?”   史莒道:“这个小侄已是成竹在胸,两位叔叔不必烦心。”   铁胆金钩闻一凡忧心炽炽的道:“莒儿,你可千万不可胡来。”   史莒笑道:“小侄问两位叔叔一句话,史威能不能整天守在这里?”   铁胆金钩闻一凡虎目一亮道:“对呀,史威那小贼,总要回’梵净山庄’去呀。”   幻影神龙徐不留道:“可是我们怎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梵净山庄’?”   史莒沉吟了片刻道:“据常识判断,小侄认为现在那史威就可能回‘梵净山庄’去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道:“如果没有把握,最好不要妄动。”   史莒含笑道:“他在不在这里,我们一问就知。”   幻影神龙徐不留一怔,道:“他们会告诉你?”   史莒道:“小任自有办法。”   话声一落,忽然一掌拍在室门上,大声嚷道:“家父有请你们七煞宫主说话!”   门外一声冷笑道:“有什么话明天说不是一样?”   史莒道:“明天说?过半个时刻也不行,快去叫你们宫主来,迟了误了事,那可是你的责任,莫怪本少侠言之不早。”   门外那人,果然怕负责任,不敢答腔,犹疑了半天,只听一阵轻轻的脚步之声,渐去渐远。   史莒回顾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幻影神龙徐不留笑了笑。   不久,又是一阵脚步走了回来,止于门外。   只听七煞宫主的声音道:“闻大侠,有何见教?”   钦胆金钩授意史莒道:“啡儿,你跟他谈吧!”   早年长幼之序极为重视,父亲在说话,就没有儿子开口的余地,所以史莒要铁胆金钩闻一凡交付下来,他就可以任意发挥了。   史苔轻轻咳了一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七煞宫主冷笑一声,道:’‘你就是为了要问时间么了?“史莒哈哈笑道:“本人不问时间,怎能算出这地下水府大限来临之时。”   七煞宫主一怔道:“你怎知这里是地下水府?”   史莒道:“自然是从‘紫府神君’口中听来的。”   七煞宫主大震道:“他说了些什么话?”   史莒道:“这个么……”话声微微一顿,接道:“反正不会对贵宫有好事!”   七煞宫主着急地道:“他们可是想打这里的主意?”   史莒道:“宫主倒是聪明得很。”   七煞宫主沉默了片刻道:“谅他们也下不来。”   史莒冷冷地道:“你怎知他们没有出乎你意外的手段!   七煞宫主一笑道:“少快好像知道。”   史莒也是笑着道:“略知一二。”   七煞宫主道:“少侠何不见告一二。”   史莒道:“我们有什么好处?”   七煞宫主道:“你要什么好处?”   史莒沉声道:“我们三个人的自由。”   七煞宫主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史莒笑道:“现在说也不迟呀!”   七煞宫主道:“可是我现在不能答复你。”   史莒含笑向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不留点点头,传音道:“大概差不多了。”   接着,又问七煞宫主道:“什么时候可以答复我们?”   七煞宫主道:“再等三个时辰如何?”   探者有心,言者无意,从这些话里面,足以证明史威已经走了,而且,还得等三个时辰才会再来。   史莒哈哈大笑道:“不用等三个时辰了,少快马上告诉你们好了,你开开门吧!”   室门一闪而开,七煞宫主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道:“闻少侠,你真够朋友。”   第八十九章 有勇有谋   史莒闪身让到一边,道:“说来话长,请坐下详谈。”   七煞宫灵眸一转,柳眉一皱道:“不用了,你们这里挤不下,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说完,娇躯扭动,带了史莒等人,回到外面那间宽敞的石室,这一次比较客气了,分了宾主之位。   史莒俊目一挣,仔细打量一下这间石室的进出路,只见这间石室除了一道门外,另有两个小小的侧门开在两边。   他心默计,如果马上动手,要想一举制住他们,只怕很难做到,因为进出门太多了,难免顾此失彼,只要被他们逃出去数人,发动机关,困住己方三人,便有前功尽弃之虞。   史莒暗中计算至此,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见他剑眉一皱,欲言又止的做作了一下,特别引起了七煞宫主的注意。   七煞宫主含笑道:“闻少快有话尽管说,他们都是本宫心腹,无需顾岂。”   史莒神秘的一笑道:“真的么?”   七煞宫主回顾左右,拂袖道:“你们都与本宫退下。”   史莒摇手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七煞宫主黛眉一盛道:“你是什么意思?”   史莒道:“我不愿有任何一人,走出此室一步。”   七煞宫主道:“他们……”   史莒截口道:“他们之中有了好细,在下亲见一人向紫府神君出卖了你。”   七煞宫主猛震道:“有这等事?”   史莒道:“口说无凭,我可以替你找出那人来。”   七煞宫主道:“你如何找法?”   史莒道:“请宫主先把进出路闭死,在下便可指出其人,凡宫主亲自问话。”   七煞宫主眉梢一动道:“但这里之人,并不是宫中现有人手的全部。”   史莒道:“我们可以分批辨认。在他们之中,查不出来,再换批检查,并不十分为难,如果一举获了,也就无需再惊动其人了。”   七煞宫主轻喝道:“关死进出门户!”   三位少女分别关好三道门户。   七煞宫主道:“你现在可以指出那奸细了。”   史莒道:“请宫主吩咐所有之人,排成一行,翻衣领,谁是奸细,谁的颈项之后,便有‘紫府神宫’烙印的标记一处,凭此标记,他便无从狡辩。”   七煞宫主点头,扫目道:“闻少侠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还不与我分列二行,面向洞壁露出颈项,候听检查!”   大家默默无言主依嘱站好了。而且,好做好应有的准备。   史莒躬身道:“请宫主一同检查。”   七煞宫主一笑道:“少侠不必客气,一并麻烦你了。”   史莒望望女多于男的行列,讪汕地道:“在下……在下……恐有不便。’”   七煞宫主哈哈一笑道:“怕什么!本宫弟子个个都大方得很!”   口中如此说,人却是站了起来,会同史莒从石过排头一人看起。   右过排头一人,正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艳少女,她那袒露的颈项,有如羊脂般散发着诱惑性的芬芳。   史莒心中无色,但却故意表现得垂涎欲滴的样子,眼睛都看呆了。   七煞宫主暗笑忖道:“只要你有这一好,老娘就不怕你飞上天去。”念动间,举目望去,却不见有什么印痕,正要说什么。   史莒已先说道:“烙印部位大约该在下面二寸左右,宫主拉开衣领,便可看到。”   七煞宫主桃花眼一眯,格格笑道:“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愿了!”   史莒患得患失的道:“宫主的意思是……”   七煞宫主道:“给你一个好的机会,你难道不……”语未毕,倏的一顿,斜眸飘给史莒一个微笑。   史莒使的正是“引君入瓮”之计,前此一切安排,就是希望有这个好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他当然不会放过。   可是,他却不急于求功,先瞧了铁胆金钩闻一凡一眼,吞吞吐吐的道:“这……   这……”一咬牙,接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有失礼了。”   七煞宫主笑道:“男子大丈夫原该如此。”   史莒大指一捏,提起那少女衣领,暗中小指在那女子头项之上轻轻一点。   这个动作做得极为巧妙,先是用那女子衣领隔断了七煞宫主视线,不让她看出他弄了鬼。   同时,又使那女子误以为他存心轻薄,有意揩油,虽是中了暗算,竟犹在梦中,一无所知。   史莒这时的身份是闻非之,闻非之有多大的气候,早被七煞宫主调查得清清楚楚,做梦也想不到他有自解穴道之能。   也就是说,七煞宫主根本就认为他绝无弄鬼的可能。   史莒伸头过去,看了眼,摇摇头,又提起第二个人的衣领,一直把所有的人看完了,也在每一个人身上做了手脚,才不好意思地道:“宫主,只好请你换一批人了。”   七煞宫主吩咐大家不得泄漏消息,换进另一批人,由史莒检查。   史莒前后查了三批,用奇奥绝伦的手法,切住了五十七个人的功力。   可笑那些人功力被闭,犹不自知,只欣慰自己清白无罪,高高兴兴的各回工作岗位。   副宫主贺源是第二批进来的,史莒并未要求检查他。   所有的人检查完了,找不出有嫌疑的人,七煞宫主的脸色可就再也没有了笑容,冷笑出声,道:“闻非之,你如果存心戏弄,那就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史莒一阵抖惊,道:“不!不!我没有看错,一定有奸细。”   七煞宫主见他说得认真,不由沉吟了片刻,向副宫主贺源道:“贺副宫主有何意见?”   副宫主贺源皱眉想了一想,道:“这倒不能一定责怪闻少侠,说不定那奸细正好出勤,不在宫中,自是检查不出来了。”   七煞宫主点头道:“副宫主言之有理,只要消息不泄漏出去,出勤之人迟早总会回来的时候,谅他也逃不出本宫掌握,暂且不谈吧!”   转头向史莒一笑道:“闻少侠,现在只有麻烦你,请你直言相告。”   史莒剑眉一挑,哈哈大笑道:“对不起,本少侠无可奉告!”   七煞宫主面色陡变,笑容一敛,厉声道:“你敢戏弄本宫!”   史莒含笑点头道:“宫主的后见之明,令人佩服!佩服!”   这种嘲笑的话,只气得七煞宫主花容失色,娇躯乱颤,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副宫主贺源大喝道:“闻非之,你可是想找死?”   史莒昂首拍胸道:“只怕你们没那个能耐,要得了本侠的命,”   副官主贺源自侍身份,又明知史莒等人穴道被制,更无需亲自出手,冷笑一声,呼喝道:“刑堂堂主何在?”   右过行列之中,应声闪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壮实大汉,躬身道:“刑堂听命!”   副宫主贺源挥手道:“把他倒吊起来,先重打二百皮鞭,再乱剑把他剁成本肉泥!”   刑堂堂主领命之后,回身喝道:“朱五,吴七,还不拿下那小子!”   行列中又大步走出两条汉子;一左一右奔向史莒,两条青筋外鼓的大手掌,同时抓住了史莒的左右两肩。   史莒动也不动,微微一笑,道:“两位真要动手动脚的?”   那两个汉子同声狞笑道:“难道和你开玩笑不成?”   接着,暴喝了一声:“还不与老子们躺下!”   两人同时猛提内力,掌下一紧,抓住史莒肩头向下向后一扳,准备把史莒放倒。   那知,他们不用内力还好,这一妄动真力,只觉真力运行间,通过“凤阶”穴时,发出一声脆响,那股真力便陡然一泻,再无感应,消于莫明其妙之中。   那两个汉子,恶形恶像,气势汹汹,大家只见他们装腔作势了半天,却不见史莒脚下移动半分。   大家还以为那两个汉子有所期待。那知他们仍是有心无力。   先是,那刑堂堂主的凶眉一扫,骂道:“你们捣什么鬼?”   那两个汉子颤声说道:“属下的功力毁了!”   那堂主怒目一民吼道:“胡说!你们胆敢抗命,本堂主先毙了你们两个。”纵身指掌,运足真力,向那两个汉子扑去。   扑势又急又猛,堪堪扑到那二个汉子身前,忽然,一个踉跄跌了一个狗吃屎。   他既未伤着人,也未碰到人,就这样莫明其妙地倒了。   其中一定有名堂!   武林人物,对于这方面的反应。都有着非常的敏感。   大家本能的一震,脸上都变了颜色。   有那神经过敏的,先就惊叫道:“毒!毒!我们一定是中了无形之毒!”   七煞宫主清叱道:“大家不准乱动!”   石室之中,顿时一静,静得落钟可闻。   七煞宫主用棱威镇住了大家,自己心中亦不无疑惑,先自默运真力在体内流通转了一遍,觉得一切正常,毫无异样,这才放心。   她暗中吁了一口气,道:“副宫主!”   副官主贺源道:“宫主有何吩咐?”   七煞宫主道:’‘你的感觉如何?“   副宫主贺源道:“属下很好,没有丝毫异状。”   七煞宫主目中棱芒四射,向两列下属脸上一扫,道:“谁敢疑神疑鬼,胡言乱语,杀无赦!”   史莒冷冷地接道:“除非你能将贵属杀尽,否则难消众人之疑。”   七煞宫主暗惊道:“你真弄了鬼?”   史莒哈哈朗笑道:“只可惜你知道得迟了。”话声一顿,正色四顾道:各位都被本侠用奇奥手法,制住了某处穴道,如擅运真力真气,立即功力尽毁,莫怪本侠言之不早。“全室之人,无不神色大变,不敢妄动。   七煞宫主杏目怒睁,娇叱一声,道:“盈盈,莫非你暗里藏私,未遵命从事,哼!小心有人要剥了你的皮!”   那带史莒他们而来的少女,全身皆颤道:“弟子不敢,我明明闭住了他们的穴道……”   七煞宫主截口道:“胡说,你要是真的闭住了他们穴道,他又如何能够向大家暗中下手?”   婉娥盈盈急得要哭道:“我……我确是闭住了他们的穴道。”   七煞宫主怒道:“那他怎的没有被制?”’婉娥盈盈欲辩无词,心又不甘地道:   “我……我……”   七煞宫主冷笑道:“你……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么,想必是移情别恋,看上了这小子了,哼!哼!你等着瞧吧!”   婉娥盈盈起先原是急而不慌,这时听她给扣上一顶“移情别恋”的帽子,不仅是慌,而且也怕到了极点,这话传到史威耳中去,那还得了,非生生被撕裂了不可,当时花容惨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史莒对这位婉娥虽一无好感,但却不愿别人平白受冤,仰天发出一阵朗笑,道:“这位姑娘的话说得不错,她该做的都做了,怪只怪他功力不足,制不住本少侠,此事真要追究起来,宫主你又何尝没有失察之责。”   七煞宫主一震,道:“本宫也有失察之责,哈!哈!谁敢罚我!”   史莒道:“史威何在?”   七煞宫主有点失措,道:“你……你……不要胡说!”   史莒迈前一步,戟指七煞宫主和那副宫主贺源道:“现在废话少说,你们宫中之人都被本少侠略施小计,制住了穴道,剩下来只有你们两人完好无旧,你们是手下见功夫?还是俯首听命?本少侠给你们一个考虑选择的机会。”   七煞宫主与副宫主贺源都是油得不能再油,滑得不能再滑的老滑头了,事实摆在面前,何需动手,能不看出这闻非之不是好惹的人。   他在大家身上做了手脚,单单留下他们两人未动,要不是认为有十分把握吃得住他们,还有甚么更好的解释?因为,史莒对他们并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是以,七煞宫主与副宫主贺源这两个老江湖,都显得拿不定主意,而更不敢贸然向史莒出手。   七煞宫主与副官主贺源面对面发了半天怔,最后,七煞宫主深深的一叹,对史莒道:   “手下见工夫又如何?俯首听命又如何?”   第九十章 落花有意   史莒道:“手下见工夫,很简单,本侠一定叫你们败得心服口服,只是一败之后,再没有你们选择的余地了。”   七煞宫主道:“俯首听命呢?”   史首道:“你们要是俯首听命,本侠也不为已过甚,事了之后,饶过你们这遭,给你们一次改过向善的机会。   七煞宫主一阵沉吟,尚未拿定主意,耳过忽然传来副宫主贺源的传音道:“宫主且慢答应他,待属下先试他一试,再作计较。”   同时,史莒也听到铁胆金钩闻一凡的传音道:“七煞宫有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不乘机除了后患?”   史莒传音道:“闻叔叔,你我环境不熟,不要相逼过甚,以免意外之,再则小侄心中有几点疑问,须从他们口中获取答案,闻叔叔放心,谅这批跳梁小丑逃不过小侄掌握。”   铁胆金钩闻一凡见史莒如此深思远虑,尤具容人雅量,自愧跑了一辈子江湖,也远远不及。   正当他思忖未了之际,忽然瞥见副官主贺源眼珠乱转,连忙叫了一声:“小心……”   一语未了,只见那副宫主贺源抖臂向史莒劈出一掌,掌力发出之后,才阴恻侧的喝道:   “你想三言两语吓住老夫,岂非做梦!”   史莒朗然一笑,道:“两位何不一起……”   七煞宫主却娇叱一声:“副宫主不可出手!”   扬手一托,把副宫主贺源的掌力,托得向上卷去,击在洞顶之上,震得碎石纷飞、如降骤雨。   史莒昂然屹立,神色不变。   那副宫主贺源原是和七煞官王打过招呼,想试一试史莒的功力,如果确实强过自己太多,自有七煞宫主出面转和,否则,一试得手,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那知,七煞官主横插一手托开了他的掌力,使他不由一怔,叫了一声:“宫主……”   七煞宫主轻声一叹,摇手道:“副宫主,不要说了,本宫愿意俯首听命!”   副宫主贺源瞪目道:“宫主,你不怕……”   自知失言,忽然顿口止住了已到口边的话。   七煞宫主恨恨的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目前我们犯不着替人卖命!”   副宫主贺源大惊,道:“宫主,你……”   七煞宫主切齿道:“我……我恨死他了。”接着面色一惨,道:“你说,你说,我们费了多大的心力,如今得到的是什么,我是一个傀儡宫主,你是一个魁儡副宫主,将来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被那忘恩负义的史威当作‘七煞宫’余孽排除出去,由他独享其成……”   副官主贺源吓得满头大汗,急忙制止道:“宫主,宫主,你想必是头痛病又发了,你先坐下休息休息,有话慢慢再说”说着便待扶七煞宫主坐下。   七煞宫主一掌推开副宫主贺源、叱道:“反正迟早都是人家俎上之肉,就是要死,我也得先出了这口怨气,你不要管我,我虽是妇道人家,却是敢作敢当。”   敢情,这淫恶的七煞宫王被史威慑伏之后,心中那口怨气总是愤愤难平,姑不论她是否另有阴谋,但,她反抗史威的意向,却是一点不假的。   那副官主贺源见七煞宫主把不该说的话,都已说了出来,欲阻无能,也史有长声一叹,认了命。   史莒从他们言语之中,听出他们对史威忠诚有限,心中已是笃定,但为坚定他们脱离史威协制的决心,觉得有用功力加强他们安全感的必要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宫主明智抉择,可敬可佩,请坐!请坐!   在下好慢慢请教!“   礼让之际,拂袖轻挥,只见那散落满地满凳的碎石,无风自动,纷纷向上飞起,一齐投向那被贺源掌力击崩的洞顶,片刻之间,地上识尘不留,而那崩裂的洞顶,却被填得平实如初,了无破损状。   这是什么功力,简直叫人见了疑是白日做梦,明明知道这是高不可测的绝顶神功,口中却叫不出半个“好”字。   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的存在。   史莒又道:“请坐!请坐!宫主不要客气。”   七煞宫主向副官主贺源点一点头道:“副宫主,现在你该心口均服了吧!”   副宫主贺源向史莒一抱拳道:“老儿有眼无珠,请少快见谅!”   话声一顿,忽然眼角微挑道:“少侠只怕不是闻少侠吧?”   好快疾的反应。   史莒哈哈朗笑道:“在下敢不坦诚相对,不错,我不是闻大哥闻非之,区区姓史名莒,各位当有个耳闻吧!”   “啊…”   “他是史……少侠!”   “他的伤完全好了?”   一阵惊讶之声,掀了起来。   史莒抱拳含笑道:“在下情非得已,今日得罪各位之处,尚祈包涵又谅。”   七煞宫主愣了愣,先请史莒与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不留落了座。   然后自己才坐下,道:“史威再有两个时辰即将到来,少侠有什么事,最好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办好,现在就请少侠吩咐,贱妾定必尽力以赴。”   史莒道:“在下请教宫主一事,宫主如今纵容了在下,不知将何以向史威交待?”   七然宫主惨然道:“贱妾已是受够了,但能出了这口气,再无他求,不劳少侠担心。”   史莒道:“事因在下而起,在下责无旁贷,如宫主信得过在下,清宫主与贺副宫主前往舍下作客些时,暂避史威凶焰,日后两位尽可自便,在下决不困难,两位以为如何?”   七煞宫主转问副官主贺源道:“贺兄之见如何?”   贺源道:“属下悉听宫主吩咐。”   七煞宫主道:“以后我们再不是七煞宫的宫主和副宫主了,贺兄不必再客气,事关你个人前途,贱妾那能擅作主张。”   贺源道:“宫主,你的打算如何?”   七煞宫主道:“我是再也没有雄心,只想留下这条命,看看史威那小子的收场结局。所以,准备接受史少侠的邀请了。”   贺源沉思有顷,脸上流通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半天半天,那种神情又是一变,变得一片颓废,叹道:“不论是谁得势,反正没有了我们的份,好吧,我也该自己检讨检讨了,只要你不再讨厌我,我追随你到底。”   七煞宫主瞧了贺源一眼,欲言又止的一叹,转向史莒道:“多谢少侠关爱,贱妾恭敬不如从命,只是麻烦少侠,内心难安。”   史莒笑道:“宫主不要客气,这样在下也就安心了。”   七煞宫主忽又转向贺源道:“贺兄,贱妾觉得有些事,不必史少快开口,我们也该主动自发交代一下,请你去把程四小姐与”紫府神宫“的少宫主带来,交由史少快作主。”   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幻影神龙相对愕然,真没想到程雅珍与韦灵珠竟都落到了“七煞宫”   手中。   同时,更奇怪“七煞宫”为什么把她们用来要胁史莒,他们要是真以她们作为要胁,只怕史莒难有招架之功。   他们偷眼向史莒窥去,只见史莒恰然而笑。毫无意外之感,似乎一切事情的发展,尽在他计算之中。   铁胆金钩闻一凡沉声慨叹,对幻影神龙道:“老九,莒儿夺人。o 于不知不觉之间,大哥有子如此,你我兄弟他日与大哥泉下相见,不怕没有谈话材料了。”   两人赞叹声中,贺源已从外面带入二人。   那不正是程家四丫头程雅珍和“紫府神宫”少宫主韦灵珠。   只是,她们两人神情木讷,有如行尸走向,见了人家竟似素不相识。   史莒本不难举手解开她们的穴道,但却没有逞能,转请七煞宫主替她们解开了穴道。   程雅珍穴道一开,人便清醒过来,见了铁胆金钩闻一见,说不尽委曲的一声:“闻叔叔!”扑入他怀中哭了起来。   “紫府神宫”少宫主韦灵珠人是清醒过来、可是生疏的环境,和满眼的陌生之人,把她愣住了。   “七煞宫主”歉疚地道:“韦少宫主来时,就被别人另外点了穴道,史威试图替她解开但禾能如愿,现在她人是清醒了,一身功力却不能像程小姐一样恢复。”   她哪知道就是史莒以最奇奥的手法封闭,用以防备“紫府神宫”的,想不到委曲韦灵珠多受了两天罪。   一种愧侮的的心情,促使史莒不加考虑的伸手解了韦灵珠的穴道。   韦灵珠穴道被解,血气行动身子自由了,两天来的怨气也爆发了,玉掌一挥,“啪!”   的一声,掴在了史莒脸上打他晃退了二步。   这一掌能把史莒打退二步,其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接着一声娇叱:“狂徒找死!”骄指如电,点出一指。   这—指是她气极而发,一股劲的指风,如同撕破绸缎,带着尖啸,向史莒前胸射到。   史莒也是关心韦灵珠过甚,忘了自己目前乃是闻非之的形貌,未及说明真相,就解开了韦灵珠的穴道。   韦灵珠一记耳光,打得史莒半边面孔都发麻了,可是,却把他的头脑打清醒了,他正要加以说明,而韦灵珠强劲绝伦的指风已点到胸前。   韦灵珠深得“紫府神君”偏爱,四五年时间,被“紫府神君”用尽种种方法,把她调理得脱胎换骨,一身功力,出类拔苹,小小年纪,已近紫衣级高手的火候。   她含愤出手,这一指点来,史莒这高的功力,也被逼得手忙脚乱,用上了“飞云’身法,才堪堪避过。   韦灵珠出手无功,气上加气,值上加恼,只见她娇躯闪动,冷笑连连,一片掌影,又向史富当头罩来。   史莒刚刚避过韦灵珠那凌厉一指,尚未站稳脚步,韦灵珠追击的手掌势已到。   他适才一退,已快近墙壁,退无可退、只得双掌平胸推出,硬接一掌。   一个含恨拼命,蓄势挟锐而来,一个脚步还未站稳,完全处于措手不及的情形之下,同时,还怕伤了对方、是以,所发力道,尚不到十之三四。   双掌一接之下,史莒登时感到心头大震,气血浮动,一连又向后退出五步。   韦灵珠一招得手,趁势欺身而上,掌劈指扫,抢尽先机。   史莒虽身负绝世武功,但心中多了一层怕伤了韦灵珠的顾忌,一时间要想败中求稳,扳回劣势,岂非容易之事。   史莒会打不过“紫府神宫”少宫主韦灵珠,这不但把铁胆金钩闻一凡和幻影神龙徐不留看得大出意外,暗暗担心。   而且,更把“七煞宫主”与副宫主贺源一片向往之心,大大的打了折扣,而深悔孟浪,不该过早表示对史威的叛意。   史莒机智过人,愈处困境,心地愈是明朗,一面接架韦灵珠攻势,一而相度形势,谋求两全的对策。   直待韦灵珠一抢急攻过后,史莒觑定一个机会,大喝一声,身如灵蛇,穿过韦灵珠掌影,运指如飞,迅疾无比的扣住韦灵珠腕肘。   同时,左手疾起,揭开脸上人皮面具,轻叫了一声:“珠妹,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一招之下,反败为胜,要非身负奇技,焉能臻此。   先是“七煞宫主’与贺源长吁了一口气,定下心情望去,只见韦灵珠秀眉双轩,另一支未被扣住的玉腕,已是反插而出,向史莒颈上绕来,一把抱住史莒,又跳又叫的简直形同疯狂。   程雅珍不知史莒与韦灵珠的因果关系,一怔道:“闻叔叔,你看!他们怎样了?”香肩一晃,就要扑了过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反手抓住程雅珍,摇了摇头,示意程雅珍不可插手。   程雅珍不知那来的感触,只觉界头一酸,落下一串珠泪。   史莒把韦灵珠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道:“珠妹,我好容易找到你,要说的话,一时也说不尽,你等一等,待我把这里的事料理之后,慢慢再和你详谈可好。”   韦灵珠这时苦恼尽去,情怀畅开,柔情如水地嫣然一笑,道:“莒哥哥,你怎样说都好。”   史莒俊目一转,落在七煞宫主身上道:“宫主还有什么待理的事?”   七煞宫主摇头叹道:“没有了。”   史莒道:“宫主难道不准备携带一两个随侍之人?”   七煞宫主道:“不用了,我已经没有可靠的人了。”   史莒目光转到贺源脸上,贺源也摇头,道:“史少侠要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走吧。”   史莒大步走到盈盈面前,一掌拍在她身上,替她解除了禁制,道:“照此力道部位,你去替大家把穴道解了,本人放过你们这次,但愿你们有改过自新的一天。”   回身向铁胆金钩闻一凡躬身道:“闻叔叔与徐叔叔先请!”   贺源抢到铁胆金钩闻一凡与幻影神龙徐不留前面,道:“老夫替各位开道。”   “贱妾为各位殿后。”   一行人出得石室,拾级而上,未几走出了水面,置身于碧潭之上。   大家次第飞登潭岸,七煞宫主肖嫦娥暗中给贺源一个眼色。   贺源反身掠回潭中那出入门户之上,从袖中取出一物,抛入门户之内,纵回岸上。   接着,一声巨响从那门户之中传出。   史莒剑眉微轩,不怒而威的道:“贺前辈,这……”   贺源忙截口道:“史少侠,请勿见责,老夫并无害人之心,只是炸毁这密道的升降机关,使它不能再行隐入潭底,以免他们继续盘据,助长史威凶心。”   史莒改容道:“在下虑不及此,多谢贺前辈了c ”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程四小姐程雅珍飘过来,向史莒身前一站,指着他的鼻尖,厉声道:“你真是宫儿?”   史莒眉头一皱道:“四小姐没有见到我刚才现出本来面目?”   程四小姐雅珍玉面凝霜,冷冷的道:“再取下你的人皮面具!”   史莒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发了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自己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像这种人,除非真能杀了她,否则,纵是神仙也只有头痛。   史莒见了‘紫府神君’嘟能应付从容,唯独不敢招惹这位程四小姐,闻言之下,乖乖的取上了脸下人皮面具。   程四小姐雅珍杏眸圆睁,死死的盯在史莒脸上,久久暴喝一声,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史莒笑脸相向道:“史莒怎会没忘记小姐。”   程四小姐雅珍跺脚骂道:“你……你……你……。”   话到口边,她也不知骂什么才好,可是火头上的小姐脾气,哪能仰止得住,只见她这突然玉掌连翻,“啪!啪!啪!啪!”一连串清脆的掌声,还近可闻。   史莒呆着木鸡,竟是不避不让的实实挨了她四记大耳光。   程四小姐雅珍打过史莒之后,忽然尖叫了一声,掩面痛哭,飞奔而去。   韦灵珠娇叱一声:“好丫头,你敢打我莒哥哥!”纵身随后便追。   史莒急叫一声:“珠妹妹,回来!”人也追过去。   第九十一章 狭路相逢   说功力,程四小姐雅珍哪能逃得出韦灵珠的追击,而韦灵珠又岂能快得过史莒的身法。   但事实的变化,韦灵珠竟未能追上程雅珍,而史莒也离开韦灵珠老远,就止步不前了。   不,他们并未继续追下去,先是程四小姐雅珍停止了飞奔,继之,韦灵珠在半途改变了主意,史莒也就适时静立观变。   三个人,像三根生长在地上的人树,等距离的站着各自想着心事。   久久,程四小姐雅珍发出了一声悲呼,身形沉重的还是走了。   韦灵珠暗中吁了一口长气,转身走了回来,走到史莒面前,柔声叫了一声:“莒哥哥!”   史莒苦笑着应了声:“珠妹妹!”   韦灵珠脉脉含情的道:“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史莒窘然道:“你是说她……我……”既“她”又“我”,实在不成一句话。   韦灵珠却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点螓首道:“是的,她对你伤心透了!”   史莒摇头一叹,道:“我实在想不明白?”   韦灵珠俯首道:“你不明白最好,唉!”   话声一顿,无言地凝望了半天,又细细的倾诉道:“最初我气她,真想追上去,打她四个耳光,后来我明白了,反而怕她了。”   接着,长长的吁了一声,道:“她把事情弄糟了,我只有更放心了。”一脸上百花齐放,笑意盈盈。   “珠妹妹,你放心,我心里从来不曾有过她,在你小小的时候,就只有你了。唉!可是……”想起彼此之间,又何尝有半步相通的坦途,他真不敢向下说了。   “莒哥哥,谢谢你,不管将来如何,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娇躯微颤,忘形地向史莒胸前偎去。   史莒俊脸一热,叫了一声:“珠妹妹,他们……”   韦灵珠一震,一片娇羞飞上玉面,站直了身子,也垂下了螓首。   史莒止住韦灵珠之后,也急急回头望去,目光所及,那里还见半个人影,吓得他脸色一变,道:“珠妹,他们不见了。”   拉起韦灵珠掠回适才停身之处,又叫了两声:“闻叔叔,闻叔叔!”   空山寂寂,了无回应。   史莒一顿脚,满脸懊丧之色。   韦灵珠女孩子细心,灵眸转动间,伸手指着一块青石,欢声道:“莒哥哥,你看,他们有活留下了。”   史莒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只见树荫之下,横卧着一块又平又光的青石,再一打量附近情景,那块青石不就是韦灵珠曾经安放自己和那块,不由向韦灵珠一笑,道:“这块青石,倒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韦灵珠嗔道:“你还说哩!快看他们怎么说的吧!”   青石上的字是幻影神龙徐不留用大力金刚指写的,简简单单:“莒侄,我们先走了。在非之佳处等你。”   史莒拂袖把青石上面那一层揭去,青石又恢复了光滑,失去了字迹。   接着微微一笑,道:“他们……”   韦灵珠轻叱道:“不准你说!”玉额无由的一阵发烧。   闻一凡等人的先走,明显得不用思索,还不是因为不便扰了他们,而有心回避。   这是多么羞人的事,韦灵珠想起来便止不住红脸。   史莒拉着韦灵珠并肩坐在青石上,道:“珠妹,你现在得拿一个主意了。”   韦灵珠螓首偎在史莒肩头上,秀发飘拂在史莒项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令人无从知道她的意向。   史莒剑眉微皱道:“珠妹,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韦灵珠缓缓抬起秀目,道:“宫哥哥,你就不能享受片刻宁静么?”   史莒轻叹道:“我们没有时间啊!”   韦灵珠不胜幽怨地道:“宫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啊!”   史莒微笑道:“真的么?”   韦灵珠微微一怔,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史莒轻轻地道:“珠妹,你连救了我两次命,我都知道了,谢谢你g ”   韦灵珠一愣道:“你都知道了?”   史莒道:“我亲耳听到你为了我的事,和令祖父发生争执!”   韦灵珠愕然道:“你亲耳听到了?”   史莒道:“你和你外祖父争执的时候,我就站在你们身边,自是亲耳听到了。”   韦灵珠一怔道:“你……你……”   史莒歉疚地道:“当时,我是你祖孙全心信任的牛布衣。”   韦灵珠止不住心潮起伏,一声低泣,道:“那么擒住我,把我关起来的也是你了?”   史莒惶愧地道:“不错,是我擒住你,把你交给你爷爷的,可是,把你关起来的,却是史威从你爷爷手中抢走你以后的事。”   韦灵珠一阵伤心道:“莒哥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付我?”   史莒沉声一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接着老老实实把所行所遇之事,细细说与韦灵珠听了。   韦灵珠年岁不大,但是历经忧患,像史莒一样,成熟既早,领悟力也特别强,当时听了史莒的陈说,许久,没有一点反应。   史莒低下头来,在韦灵珠耳边,轻呼道:“珠妹妹,你生我的气了么?”   韦灵珠泪籁的道:“我……我……我生什么气啊!谁叫我们的处境是这样的不同呢。”   史莒抚摸着韦灵珠的长长桑发,道:“你真的不怪我了?”   韦灵珠无言的点了点头。   史莒道:“你不怪我,我现在却要问你一句话了。”   韦灵珠仰起秀脸,道:一你这话很重要吗?“史首道:“很重要!”   韦灵珠道:“我听着了。”   史莒道:“你真的不怪我了?”   韦灵珠无言的点了点头。   史莒道:“现在你准备留在哪一边,跟你外公抑或跟你爷爷?”   韦灵珠柔情似水地瞧着史莒那肃穆的神态,暗忖道:“你,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愿不愿意第你在一起唉!”   无限哀怨地滚下两行珠泪,忽然一昂首,道:“依你的意思呢?”   史莒一叹道:“这个要你自己决定,你有你的意志,我不便影响强逼你。”   韦灵珠见史莒如此谅解她的处境,尊重她的人格,不由深为感动,道:“莒各个,你真能体念别人,替别人设想。”   史莒道:“珠妹,小兄等着你的回答哩!”   韦灵珠黛眉一颦道:“我和我爷爷见面时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史莒微震道:“我听到了。”   韦灵珠道:“我想我要说的都在那次谈话里说过了,请你原谅我的苦衷。”   史莒沉声长叹道:“我也知道,你为了救我,曾答应你外公一心一意与中原武林周旋到底,可是……”   韦灵珠掩面而起,泣道:“宫哥哥,我……我……”   忽然,转身狂奔而去。   史莒本想伸手拉住她,但意念方动,却又一叹而止。   他怔怔地望着韦灵珠的背影消失之后,只觉一切郁结之气,拥塞于胸腹之间,闷窒难宣,不由仰天发出阵阵长啸。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啸声在空中回荡着,而他已是声嘶力竭,即将不支。   蓦地,另一声长啸从山后传了过来,由远而近,未片刻,只见三条人影,飞矢般落到史莒身前。   史莒对于这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兀自长啸不己。   那三条人影,似乎微感意外的证了怔,其中一人,冷然喝道:“闻非之!你敢情是疯了!”   史莒被他喝得一震,敛住啸声,才看出身前多了三位蒙面之人。   史莒这时正是满肚子不愉快,没有事还想找事生非出出胸中怨气,这时见了这三个蒙面人,顿时浑忘一切,如指中间一人,狂笑道:“史威!你道我不认识你么?还不快快给我取下蒙面布巾,一见高低。”   史威全身一震,喝道:“闻非之,谁是史威,你不要胡猜乱说。”   史莒大笑道:“你怕什么?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身份,其实你在我面前承认了,又有何妨!”   忽然抬腕取下自己脸上人皮面具,怒目相向道:“你看看我是谁?”   露出了本来面目,可是史威却是不识得他。   因为,前次他与史威相见的面貌。是化过装的,所以现在他虽现出真面目,史威仍然不识得他。   史威双目棱芒电射,道:“你是谁?本人不认得你!”   史莒哈哈大笑,一字一顿地道:“本侠史莒!”   史威猛震道:“你是史莒!”   史莒道:“我不是史莒,难道你是史莒不成!”   另外二个蒙面人,也微微失措,一齐举目向史威望去。   史威发出一阵狞笑道:“管你是谁,你见了本侠的面目,你就不用想活了。”。   史莒道:“那么你就露出你本来面目吧!本快不在乎奉上这条性命。”   史威犹不相信当面这人是史莒,但却有了杀人之心,当下取下蒙面布巾,冷然道:“你现在见到本侠真面目了,还不掌下受死!”   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左掌“独劈华山”当头切下。   史莒一声朗笑,右手疾起,反向史威脉门扣去。   史威下落掌势忽然一偏,化掌为指,右脚同时向前踏进一步,猛向史莒‘期门穴“上点来。   这一招看似平淡,实在凌厉绝伦,迅快至极。   史莒右手原式不变,却改袭史威肘间“曲池穴”,口中大声笑道:“威兄,你要再不全力施为,在下可不会向上次一样,给你机会了!”   两招一过,史莒便察出史威出手威力,远不如第一次与他交手时凌厉可怕,他还以为史威别有用心,未曾全力施为。   他哪知道自己因祸得福,由于韦灵珠之功,一身功力,又增加了不少。   史莒一身功力,原就比史威略胜一筹,这一增益进晋,其相差距离就更大了,但是史莒曾遭惨败,因不悉内情,只知史威的功力高过于他,因此,低估了自己。   可是这时,他虽然低估了自己,在恼怒之下,却有一雪前耻的雄心,因为他自估如果使出杀手绝学,仍有一拼的本钱。   但,他又不愿突然使出杀手,胜得不够光明,所以出言刺激史威全力施为。   其实,史威从他身法手法上,早已认出他确是史莒,口中不承认,心里已是大大的吃了惊。   是不是史莒的对手,他比谁都明白,他能不全力以赴么!   只可惜棋差一着,用上了全力,仍被史莒所讥笑。   他恨声道:“你要死还不容易!”   右脚一旋,身子疾转了大半圈,让过史莒掌势,右掌左腿一齐击出,掌击史莒胸前要害,脚踢史莒小腹“丹田”大穴。   史莒一声大喝,双掌一上一下,上封史威掌势,下击史威膝间关节。   史威疾退两步,突然一晃肩,身子凌空而起,双掌连环下击。   史莒凝神而立,挥掌接架,两人同时以极快的招法变化,相搏了四五招,只看得另外两个蒙面人目接不暇。   史莒接完史威连环掌势,陡地大喝一声,欺身疾进,左掌右掌,着着进逼,把史威迫退了七八尺远。   背后离开潭面,不过丈远了。   史威暗中吃惊,忖道:“这家伙的武功似较上次比武时,又精进甚多,拳风掌劲,也似强了不少,难道这短短数天工夫,就有这大进展不成,再这样打下去,我纵不为他逼下湖去,亦必被他所伤,何不此时…”   心念转动,目光四掠,突然掌势一变,眨眼之间,连攻七掌。   这七掌有如飞瀑急泻一气呵气,登时把史莒的功势阻住,抢回失机,不容史莒反击。   史莒暗忖道:“现在我不能再容情了!”当下暗运“一心指”神功,俟机出手。   就在这时,却见史威也停止了进击,右掌高高举起,整个手掌变成一片惨绿之色。   第九十二章 原来如此   史莒一见此情,全身微微一震,记得在“梵净山庄”时听人说过;早年“七煞神君”炼有一种“九幽绝魂掌”,这种掌法,不仅掌力怪异,虚实相生,而且更内蕴剧毒,中人化骨形消,厉害至极。   当年“七煞神君”练此掌力,只有七成火候,在中原道上便已难有敌手,如今看史威掌色绿中透黄,分明已达化境。   史莒连忙向后疾退三步,双掌合十,静立不动,星目生威,神光如电,凝注在史威面上,史威脸上掠过一抹狞笑,缓붲走向前来,道:“本公子就用你的狗命,来祭我启用神掌吧!”话声一落,身形闪动,右掌呼的一声,猛劈而下。   但见一片绿影,接着腥风,广被两丈,把交官全身罩在“九幽绝魂掌”掌风之下。   史莒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右手一伸,单指直立如剑,迎着史威的掌势疾点而出。两条人影乍合即分,史威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了四五步,才拿桩站住。史莒也往后退了一步。却是神色不就,显然,毫发未伤。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了一言,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史威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你敢再接本公子一掌?”   史莒哈哈大笑道:“你真有再战之力么?哈哈!放心!本公子今天还不准备要你的命!”也不待史威答话,转身便走。   史威暗呼运气,觉得内腑已受重伤,实无再战之力。但他阴险成性,哪能放弃史莒掉头相向的大好机会,脸上泛出一抹毒笑,猝然发难,迸集全力,向史它背心击出一掌阴柔之力。   史莒虽说放过史威,看似漫不经心,转身自去,其实,他并不如史威想象般粗心大意,暗中并未松弛戒备。   史威的偷袭自是瞒不了他那锐敏的感觉,大喝一声,回身又是一指,硬接了史威的掌势,同时左手甩袖击出一股袖风,道:“你给本公子下湖吧!”   两人掌势接实,史威的身子顿如断线风筝,凌空飞了起来,但听‘叶通!“一声,果真跌落潭水之中。   史莒连番出手,胜来轻松愉快,不出意外,觉得史威远不如当日对掌时可怕,他怔了一怔,想不出其中道理,回头只见另两个蒙面人痴痴的站在那里,竟也似呆了。   他轻喝一声,道:“本公子寄语北剑程中和,有我史莒存在一天,最好少生妄念,不要再作出卖中原武林的美梦了。”说罢,掉头而去。他把史威的这一笔帐,也挂在北剑程中和身上了。   那两个蒙面人苦笑一声,正要下潭去救史威,忽闻一声冷笑,史威已是湿淋淋的站在他们身前,目露凶光道:“两位叔叔这时脑中想的是什么?”   那两个蒙面人敢情正是衡岳二友杨志清与潘云华,他们两人甘心追随史威,原抱着相机规过劝善的本意,哪知,史威早就着穿了他们的心意,用许多巧妙的手法,支使他们在无意中做了许多使他们永远无以自安的错事,被逼得非与他同流合污不可。   于是,他们当真成了史威的左右手。   当然,他们还只道只威是史烈的儿子,虽然被迫为恶,但在心理上,还是有着那么一线希望,希望史威能有回头的一天,那么他们纵是身败名裂也无所撼了。   史威的善善恶恶,时友时敌,真把他们弄糊涂了。   史威和史莒的这一仗,使他们对史莒有一种似曾相识,而又无从捉摸的感觉,只觉他的语气神态,像极了一个人,但那人是谁哩?他们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   史威这一问,倒真吓了他们一跳,以为被他看穿了心事,两人同是一震,答不上话来。   史威见他们不答话,又是一声冷笑道:“‘七煞宫主’到底不是好东酉,假意输诚,送我一本‘七煞真经’,说是‘七幽绝魂掌’冠绝天下,谁知不过尔尔,害我吃亏受辱,此事回去之后,不得说与程伯伯知道,两位晓得了么?”   衡岳二友,暗抽了一口冷气。   潘云华道:“威侄放心,愚叔等理会得。”   杨志清道:“‘七煞宫主’可恶,我们且人潭去问她一问,看她有何解释。”   史威剑眉一皱,忽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倒下去,他倒了下去的时候,口中犹含糊的吐了一个“不……”字。   衡岳二友抱起史威,急急离去。史莒一声轻叹,从一片树林之内转了出来,瞧着史威所吐的那滩鲜血,迷惘的自言自语道:“他真的受伤了?……”   蓦地,有人接了一句道:“他当然是受伤了!”   史莒转身道:“师父,是你老人家?”   敢情,他早察知附近有人,只是未闻其声之前,不知其人是谁罢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缓缓走出道:“你奇怪么?”   史莒道:“他功力原比徒儿高得其多,不知他今天为何自甘落败受伤,其中莫非含有极大的阴谋?”   三九散人笑道:“你错了,他原就不及你。”   史莒一怔道:“徒儿前次伤在他手下,可不是假的。”   三九散人道:“关于你伤在史威手中之事,当初为师也是百思莫得其解,可是,近来我却找到了答案。”   史莒星目一睁,神光炯炯地道:“是程中和在暗中掏了鬼?”   三九散人点头道:“我想大约错不了。”   史莒低头沉思道:“凭程中和……”   三九散人道:“程中和虽是不成,但合‘黄山四皓’四人之力,却不难施展‘飞元渡厄’之功,当时程中和在我面前无话找话,与我谈了半天,便是怕我看出破绽,有意掩护他们,现在才被我想通了。”   史莒轻叹了一声,他对北剑程中和真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接道:“程中和每次与我四目相对,总是现出一种悔愧的目光,因此引起了我对他的疑心,后来,又在暗中常见他哺哺自语,说什么‘天呀!有谁想到我也会暗算于人,但愿我没有做错……’的话,由此,可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   史莒忧心炽炽地道:“程中和既能暗算徒儿,那么另一个可能,只怕不仅是徒儿的想象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又发现了他什么毛病?”   史莒道:“徒儿很担心他会暗中勾结‘紫府神宫’,出卖中原武林。”   三九散人文尚义大掠道:“有这等事?”   史莒于是说出自己在“七煞宫”的经过,接着又道:“史威勾结‘紫府神宫’的阴谋,已是明若观火,这阴谋能说不是由于程中和的暗中策动?”   这也难怪史莒有此推测,只因北剑程中和与史威之间的关系太密切了,不能令人无疑。   三九散人文尚义长眉微挑道:“你的想法不无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把‘紫府神宫’少宫主也留下了?”   史莒道:“程中和自是本钱太少,不足以与‘紫府神宫’平等谈判,于是挟珠儿以自重,‘紫府神宫’便不敢小视他了。”   顿了一顿,又自接道:“师父,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徒儿设计潜入‘紫府神宫’之事?”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我正要问哩!你为什么也不事先告诉为师一声。”   史莒道:“徒儿当时实在来不及禀报你老人家。”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这个我知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史莒道:“想起当时徒儿与北剑程中和计议潜入‘紫府神宫’时,座中除了北剑程中和外,只有钟叔叔、陈堡主和徐叔叔与徒儿四人,其中除程中和与钟叔叔外,我们三人都是当事人,钟叔叔与程中和之间,师父你老人家认为谁能主使史威将珠小妹半途从陈堡主手中夺走?”   三九散人文尚义长叹一声,道:“真看不出程中和这人,我们这次不计旧恶,诚心诚意的支持他,难道又做错了。”   史莒沉声道:“这是徒儿的错,事到忍无可忍时,徒儿必先取他狗命,然后徒儿一死以谢天下武林。”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此事万万不可胡来!”   史莒道:“师父,徒儿说的是在忍无可忍时,换句话说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师父现在尽可放心,徒儿不会胡来的。”   三九散人文尚义长吁一声道:“到时候,也不准你胡来,须得从长计议!”   史莒道:“但愿程中和勾结‘紫府神宫’的阴谋,无法得逞。”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如果程中和存心不良,只怕难以遏止。”   史莒道:“徒儿已从中下了一着棋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什么棋?”   史莒道:“我把珠小妹放回‘紫府神宫’去了,珠小妹回到‘紫府神宫’能不把身受之苦告诉‘紫府神君’么,这样一来,只怕他们向‘紫府神君’磕头也不行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笑道:“你这着棋颇为不俗,只是仍不一定能阻止相互利用的结合。”   史莒道:“但这至少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怨隙。”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那是将来的问题,不足以消除目前的危机。”   史莒一阵沉吟道:“师父说得是,徒儿得另想办法,誓必破坏他们的勾结。”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为师的看法,这都不是当前急务。”   史莒道:“师父有所指示?”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知不知道‘梵净山庄’又有了新的对策。”   史莒道:“徒儿还不曾有时间打听哩!”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程中和认为中原武林远非‘紫府神宫’之敌,要求大家各尽所能,分头进行邀请隐世奇人出面助阵,为师便是因此离开‘梵净山庄’的。”   史莒道:“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就更可怕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怕只怕浑然不知,如今幸好发觉得早,为师也可暗中知会好友们防他一着了。”   语声一顿,缓缓抬起右手,捋须道:“你还有别的看法没有?”   史莒道:“徒儿与闻两位叔叔自是不能再入‘梵净山庄’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能再去。”   接着眼皮一撩道:“你从没想过你有一股随时可以运用的庞大力量?”   史莒苦笑道:“徒儿身份成了黑人,有师父你们看得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何敢……”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什么,一顿,改口道:“听罗伯伯说,他已派焕然兄去请他那批老朋友去了,看来也快到了,唉……”   这点点力量,微弱得多么可怜,无论是用来对抗“紫府神宫”或“梵净山庄”,都差得太远。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真只有这些朋友?”   史莒听出话中有因,一愣道:“师父认为徒儿能有别的办法?”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忘了你‘炼谷’中那些朋友了?”   史苔摇摇头道:“我没有忘记他们,但他们立有誓言,只怕难以……”   一语未了,三九散人文尚义正声截口道:“只要他们是中原武林人物,他们就有共赴大难的义务,誓言!誓言!你难道就没有办法替他们解除誓言的束缚!”   史莒一震,道:“这个……”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不要这个这个的了,我想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你跑一趟琼州岛了。”   史莒被三九散人文尚义一语提醒,连声道:“是!是!徒儿计不及此,几乎误了大事,要……”   三九散人文尚义口气一缓道:“不能再怪你了,要没有你逼使碧娘子答应了两个月之约,你就是想到了‘炼谷’,也不会有充裕的时间了。”   史莒与三九散人文尚义都知“紫府神君”以一派宫主身份,虽是上了当,也非咬牙承认那个月约期不可。   是以,无需对这一点怀疑。   史莒道:“闻叔叔他们的去处,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三九散人文尚义道:“你高师父告诉我了,你放心,此间事一切有我和你高师父替你料理。”   史苫扑身一拜道:“徒儿去了?”   身形一起,如飞疾驰而去。   第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琼州岛看来还是那样宁静,毫不因“紫府神宫”大举进入中原,而稍改常态。   史莒以跑单帮生意人的身份登了陆,一点也没有引起“紫府神宫”留守人员的注意。   事实上,此时中原武林在“紫府神宫”大军压境之下,自顾不暇,谁还有那大的胆,敢来琼州岛惹麻烦。   中原武林人物,早就在琼州岛屿绝迹了。   “紫府神宫”留守的人就是想着有其事的紧张也紧张不起来。   第二天,史莒易容之后,外面罩了一件琼州岛当地人常穿的外表,突然,出现在“紫府神宫”的门前。   突然,脱掉外衣,现出中原武林人物的装束。   这突然的举动,等于在“紫府神宫”心口上,重重的击了一拳。   顿时,“紫府神宫”中激起一片错愕和慌乱。   史莒的出现,不说别的,就那疏忽大意的过失,“紫府神宫”留守之人,也是承担不起。   正当“紫府神宫”中人捉摸不定史莒的意向时,史莒已是直趋阶下,扬声道:“在下中原史莒,久闻贵宫三关无敌,特意前来请教。   不知有无接待之人?“   史莒把话说明了,’‘紫府神宫“中人倒是放下了心,当时便有接待之人把史莒请入宫内。   最后留守负责人出来了,史莒认得他,原来是“炼谷”管理人和气老张人寿。   随在和气老张人寿之后,只有二位“紫衣”级高手,四位“红衣”   级高手,六位“黄衣”级高手,八位“蓝衣”级高手。   这大约就是“紫府神宫”仅有的留守精锐了,虽说人数还是不少,但在史莒这位过来人看来,却是大不如前,不足为俱。   和气老张人寿管惯了“炼谷”,脸上的笑容始终脱不了阿谀的味道,也减低了他代掌“紫府神宫”的威严性。   相见之下,礼貌过后,史莒大模大样地冷笑一声,道:“你们的三关呢?且摆出来让本侠领教一二!”   狂傲之气,熏天通人,只做得“紫府神宫”之人,无不怒形于色。   只有和气老张人寿真是和气人,笑嘻嘻地道:“史少侠有心指教,本宫欢迎之至,只是在少侠未过关之前,本宫理应先将过关规定向少侠说明,尚请少侠稍待片刻。”   执事人说明了过关规定,史莒哈哈大笑道:“原来不过如此,本侠就请这位紫衣朋友印证一二。”   一副少不更事,目中无人的态度,随便指定了一位“紫衣”级高手做对手,随即身形一起,已是掠过了水面,过了第一关。   表现出功力火候果然不弱,怪不得如此目空四海。   和气老张人寿含笑吩咐那“紫衣”级武士道:“陈兄,这小子狂傲无知,看来没有什么了不起,倒叫本席放下一颗悬心,等会你胜他之时,不可现得太明显,务必做到吃力万分,侥幸之至,好叫那小子永无明白的一天,自误到底。”   和气老张人寿看来和气过人,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可怕已极,你骄傲,他偏会增长你的骄气,让你自误一辈子。   可是,这一次他却上当了。   原来,史莒早就看穿了“紫府神宫”的一贯手法,只因自己来得太突然,难免招致“紫府神宫”过分注意,不便行事,这才以轻浮狂傲的态度出之,以消去“紫府神宫”警戒之心。   和气老张人寿做梦也想不到来人会是史莒去而复回,否则,他想尽办法也必阻止史它直入“炼谷”之内。   那“紫衣”级高手飞越水面之后,故意藏私,使史莒认为是力拼了九招,在第十招上,才被他以侥幸的手法得到最后胜利。   史莒暗中好笑,表现得气愤愤的非常不服气。   可是当他回来时,却差了二尺,未能越过水面,他更表现得暴跳如雷。   总之,他是败了,非送入“炼谷”不可。   按规定,送史莒入“炼谷”之前,他有在书库之内停留一个月,一饱览各种武功秘籍的权利。   可是,史莒不屑一顾地拒绝了。   他的态度表现得除了他本门武功之外,其他各门各派简直不值一谈。   入得炼谷,正好又是某一位老前辈的入谷纪念,大家对这位新来的小老弟,掀起了一阵热烈的欢迎会。   哪知他只冷眼一扫,“哼!哼!”二声,理也不理那些代表欢迎的老前辈,便进入自己住所。   把大家僵在当场,下不了台。   史莒入得自己住所,这才第一次开腔向那陪同而来的新管理人道:“你姓什么?”语气非常不客气。   那管理人耐住性子,陪着笑脸道:“老夫姓孙,单名一个‘胜’字。”   史莒大言不惭道:“本侠一时失手,败得心不甘情不服,你替我传出话去,明天一早,准备本侠第二次过关。”   孙胜一愣道:“少侠可是真的?”   史莒瞪目道:“谁和你说假话!”   孙胜连声道:“是!是!少快还有什么吩咐?”   史莒道:“请你不要再在此打扰,本侠要用功了!”   孙胜别过史莒,向各处转了一转,见大家对史莒刚才的无礼,无不气愤难平,他暗自点头一笑,偷偷出谷,见了和气老张人寿将送史莒入谷的情形,作了一番详细报告。   和气老张人寿皱起双眉,道:“你看此人来意如何?”   孙胜道:“依属下看法,此人似是一位宠坏了的名家子弟,不但毫无修养,甚至对人处事之道,也是一窍不通,看来应该不是暗藏机心的那类人。”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想想,他老远跑来过关,为的是什么?”   孙胜道:“还不是少年气盛,妄想一举成名。”   和气老张人寿一直就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意见,对于孙胜的答话,也不置可否,可见此人笑在脸上,狂在心里,令人不可捉摸。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又问道:“你能不能把他前来本宫过关的因果关系,作一番假设性的猜测?”   孙胜沉吟一会道:“属下可以试一试,如有不当之处,尚请主事指点纠正。”   和气老张人寿道:“不用客气了!”还是没有透露出自己一丝心意。   孙胜似是习惯了他这种性格,也无特别的感觉,翻起白眼珠,瞧着天花板,边想边说道:“属下设想那史莒是某一名家之后,仗着资质不错,在武功方面略有成就,于是目空四海,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想来本宫一显身手。”   和气老张人寿道:“本宫过关之事,非亲入本宫的中原武林人物,极少有人知道,过去来过本宫的中原武林人物,除了史莒一人之外,都已留在‘炼谷’,他又如何知道本宫有此设施?”   孙胜“哦!”了一声,道:“主事提起史莒,倒使属下想起来了,此人他不是名叫史英么,想必是与史莒大有关系,也可以说必是史莒的族人之一,他从史莒口中听得本宫有关过关之事,心中大是不眼,于是偷偷跑来本宫,也想一显身手,与史莒一较长短,这样想来,更是合情合理了。”   和气老张人寿又道:“你对他如此了解,那么本席就把他交给你了,目前神君不在,希望不要出错,万一有失,本席可无法替你负责。”   说来说去,和气老张人寿敢情是怕负责任,所以毫不表示自己的意见,虽然他对史英也不甚重视,可是,他总站在有功无过的有利地位。   孙胜笑笑道:“史英人在‘炼谷’之内,属下自当完全负责,只是他要求明日第二次过关之事。却有待主事卓裁。”   和气老张人寿道:“本派自设立‘炼谷’以来,可有拒绝接受过关之事?”   孙胜道:“自是从无先例。”   和气老张人寿道:“那又何需本席另作主张,照规定办是了。”   孙胜道:“是!属下已将史英入谷后各情禀报明白,主事如无别的吩咐,属下告退,回谷严加监视去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去吧!”   孙胜回到“炼谷”,暗中调查了史莒在他离谷期中的行动,知道他饱餐了一顿后,便独自闭门用功。   他职责所在,倒也不敢大意,竟亲自在暗中监视史葛。   史莒何等功力,孙胜的一切,岂能瞒得过他的耳目,当下暗暗一笑,理也不理他,索性蒙头大睡起来。   孙胜自替他守了一夜的夜,结果一无所得。   第二次过关,史莒又按照预定计划败了。   第二次过关失败之后,他不愤不服的情绪,表现得更是激烈,竟当场宣称:“明天还要第三次过关。”   显得是一个十十足足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几,任起性来,哪会考虑到终生关禁的严重后果。   和气老张人寿一方面做得仁至义尽,一方面拿话扣住他道:“史少侠,本宫过关的期限共有六年之多,又何必急在明天一天,依本席之见,你最好还是多休息的好,因为今天你实在是太累了。”   史莒俊目一鼓道:“谁说我累了,我纵是累了,有今晚一晚调息,难道明天恢复不过来么,哼!你难道没有看到,我今天不比昨天更接近成功的目标么?”   话声一顿,接着沉声道:“老实告诉你们,本公子练的是”九转玄功“,借力生力,失败一次,功力增进一次,何况,本公子还有不少绝招未曾使出来,你敢轻视本公子过不了三关。哼!你们未免太自大了。”   事实上,史莒的表现确是一次比一次厉害。   不过他这种表现,在“紫府神宫”紫衣“级高手眼中,仍是差得太远。   和气老张人寿笑道:“请公子细细想一想,你如果第三次成不了功,便永远回不了中原啊!”   史莒道:“明天再出不了关,你们就是送我出去,我也不愿出去了。”   和气老张人寿讶然道:“少侠奇人奇行,令人莫测高深,不知少使可否赐告原因?”   史莒表现得十分天真地道:“本公子和别人打了赌,三天之内如果出不了‘紫府神宫’,本公子便是败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败了,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本宫自愿送你出宫,你倒自愿留在‘炼谷’?”   史莒道;‘’本公子要三天之内过不了关,哪还有面目见人?“和气老张人寿一怔,道:“有这样严重?”   史莒黯然道:“严重的程度,只怕你们做梦也想不到。”   和气老张人寿眉头皱了皱道:“少侠如果确有明天非即举行第三次过关不可的困难,本宫自是不便不同意,不过希望少侠坦诚相告你非过关不可的理由,以免将来别人误解本宫使用了手段,强迫少侠三日之内连闯三关,惹人笑话。”   史莒昂然道:“你就认为本少快一定过不了关?假使本少侠过了关,你这要求不多余了么?”   和气佬张人寿沉吟道:“少侠的话甚是有理,只是少快这种连日赶着过关之事,本宫史无前例,不是本宫有意留难,而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少快不给本宫一条退路,本席实难同意你连日闭关的请求。”   史莒暗笑忖道:“见你的鬼,按规矩你根本没有拒绝我的理由,我的这种手法,目的就在减少你们对我的戒心,你们自己找当上,可怪不得我了。”   念动间,暗中吸了一口气,故意把一张睑皮逼得通红,讪讪地道:“你们真要知道理由?”   和气老张人寿道:“很抱歉,这是本宫最低的要求。”   史莒犹疑再三,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咬牙道:“好吧!本侠告诉你们了。”   和气老张人寿笑道:“事非得已,本官也请少侠原谅。”   史莒目光一垂,落在自己脚尖,不好意思地道:“事情是这样的,本人有一位族兄,说来你们不会不知道,他就是前次从你们宫中过关而出的史莒……”   孙胜听他提起史莒,正与他的猜想吻合,不由高兴地截口道:“你真是史莒的族弟?”   史莒瞪目道:“本侠难道是假冒的不成!”   孙胜笑道:“对不起,老朽失言了。”   史莒横了他一眼,接道:“史莒那东西回到中原之后,我的一位朋友,竟然看上了他,是我心中不服,和我那朋友打赌前来贵宫过关,本侠答应我那朋友,三天之内一定过关出宫,如果三天之内,出不得‘紫府神宫’,本侠任他自由,要是本侠同样过了你们的‘关”,我的朋友便不得再与史莒交往。“   孙胜道:“你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史莒瞪了他一眼,没有答理,和气老张人寿笑道:“那自然是女的了,要不,过不了关时,有什么不好意思出去的。”   史莒大是恼火地冷然道:“现在该你们答复本侠过关之请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很同情你,明天你准备第三次过关就是,不过老夫有一声明,必须今天说与少侠知道。”   史莒道:“你说吧!”   和气老张人寿道:“少侠如果过不了关时,本宫有要求,少侠不得拒绝。”   史莒道:“本侠知道了。”   和气老张人寿向孙胜点头吩咐道:“你送史少侠回谷好好休息,不可打扰少侠用功。”   孙胜送史莒回到“炼谷”,由于知道了史莒此来动机,也就不再提防他,不再替他守夜了。   史莒成竹在胸,他虽察知孙胜不再暗中监视他,但却依然守在屋内,不作外出和老哥哥们见面的打算。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史莒有计划的行动,他深知要请这批老哥哥返回中原,助他对抗“紫府神宫”,首先必须解除他们对“紫府神宫”所作“终老炼谷”的承诺。   是以,这种承诺是留在“炼谷”中每一个人的秘密,他曾查问过,一点要领也没有得到。   甚至,百龄老人朱如松那样暗助他的人,也不愿透露只字片语。   所以,史莒这次重来“紫府神宫”,便不再浪费精神去查问别人不愿答复的问题,干脆实事求是,自己一身相试,不就得了。   他老谋深算掩饰得天衣无缝,叫谁也想不到他又回到“炼谷”来了。   第九十四章 恍然大悟   史莒有过第三次过关的经验,不过上一次,他是胜了,光荣地离开“紫府神宫”,而这一次,他却准备诈败了。   过关的规矩,和他上次过关完全一样。   他随便指定一位“紫衣”级高手做对手,便不再多说话,飞过了水面,立在对岸昂然相待。   一副蛮有把握的样子,使“紫府神宫”中的人疑心重重,不敢轻视他前两天的失败。   这又是史莒以进为退的手法,在表面上,他证实了他昨天的话,他的功力与日俱增,比昨天确然不同。   和气老张人寿有点担心地吩咐那出战的“紫衣”高手道:“尚兄,小心了,不要阴沟里翻船那才不值得。”   那“紫衣”高手确也不敢大意,飞过水面之后,含笑道:“少侠可要使用兵器?”   史莒拍着双手道:“用兵器?功力火候到了我们这种程度的人还用兵器,岂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那“紫衣”武士讪讪地笑道:“少侠壮语,老朽舍命相陪。”   气纳丹田,功行两臂,架式一拉,凝神以待。   史莒一笑道:“不用客气,强龙不压地头蛇,请你先出手。”   那紫衣武士梗不客气,身随掌进,喝了一声:“少侠注意了!”一招“问鼎中原”,当胸劈出。   史莒剑眉耸动,一声:“来得好!”   但见片掌影,挟着回旋掌风,向那“紫衣”高手攻了过去。   那“紫衣”高手,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掌势一变,竟是硬打硬,掌对掌,迎着史莒“僻僻!啪啪!”对了四掌。   史莒四掌承受下来,已是一连退了三步。   四掌退三步,那是说第一二两掌,史莒都尽力接了下来,身形一步未退,而在第三掌时退了一步,第四掌力竭而衰,一连退了二步。   这三步一退,史莒脸上泛起了一种痛苦、失望、恼怒、拼命的表情。   那“紫衣”高手长眉微皱,晃身退了一步,第五掌含劲未发,悬崖勒马,掌下留情,给史莒一个喘息的机会。   史莒钢牙猛挫,忽然大喝一声,似是鼓起全身功力,以图最后一招孤注之掷,一条身子凌空飞了起来,人到半空中,式化“饿虎扑羊”,十指如勾,向那“紫衣”高手迎头抓下。   人未到,一股巨大压力已先汹涌袭来。   那“紫衣”高手功力既高,眼力自然非凡,见了史莒这种威势,心中大为骇然,竟然不敢硬接史莒扑击之势,纵身而起,斜斜向一侧跃去。   “紫府神宫”的“紫衣”武士确具不凡身手,看似从旁跃了开去,那也只是避开史莒猛扑之势,右手却以八成真力,反手一掌,斜推而上。   远远望去,但见史莒下扑的身子,忽然半空中打了一个翻滚,飞出一丈,落到地上,浊重地跄了三四步,立脚不住,跌了一个狗吃屎。   史莒暗中咬破舌头,喷出一口鲜血,吐在胸前,硬撑着站起身子,叹声道:“罢了!”   双目一闭,装出了一副调息之状。   那‘紫衣“高手、飘身回到史莒身前,歉然道:”老夫一时收招不住,多请少侠原谅。   “   史莒一脸黯然之色道:“本侠看来只有认命了。”   那“紫衣”高手道:“少侠何必气馁,我们还有一场呢!”   史莒瞪目道:“你可是调侃本侠,你难道不见本侠受了内伤,飞不过水面了。”   那‘紫衣“级高手瞧着史莒胸前斑斑血迹,微笑道:”少侠莫非放弃了第三场比赛?“史莒道:“有没有补救办法,如有补救办法,本侠哪愿如此轻易放弃。”   那“紫衣”级高手道:“对不起,如果少侠飞回去,只怕有屈少快了。”   史莒道:“那你还罗嗦什么,还不快快把本侠送回去。”   那“紫衣”级高手向对岸发出一声啸声,一条小舟,放了过来。   那“紫衣”高手送史莒上了小舟,自己却不登舟,仍照比赛规定飞身掠过水面而回。   这“紫衣”高手倒是小心谨慎得很,绝不留下任何话柄,被人抓住。   史莒乘舟而回,盛气全消,坐在靠椅上,没精打采,成了一只斗败公鸡。   和气老张人寿嘻嘻笑道:“少快还有什么话说?”   史莒道:“过不了关,我原就不想再回去,你说怎样办就怎样办吧!”   和气老张人寿道:“少侠准备就在敝宫炼谷留下了?”   史莒没好气地道:“你这话不是问得多余,难道能不留在炼谷?何况,本侠早已声明过,过不了关,你们就是放我回去,我也不回去。”   和气老张人寿道:“少侠也不要你那女朋友了?”   史莒气鼓鼓地道:“那种水性扬花,移情别爱之人,少侠要她做什么!”   和气老张人寿笑道:“你也不想出心中这口怨气了?”   史莒怒道:“本侠已经认了命,你不要说风凉话好不好?”   和气老张人寿笑道:“少侠何来这大火气,本席自是话出有因。”   史莒道:“既然话出有因,又拐什么弯子?”   和气老张人寿哈哈大笑道:“少快快人快语,本席就直说了。”   话声顿了一顿,正声道:“少侠如果想报仇雪恨,本官倒愿帮你这个忙。”   史莒俊目中闪起一道亮光道:“你们如能替我出了这口怨气我就是在你们炼谷之内住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和气老张人寿笑道:“我们虽说是帮忙,但事情还得你自己去做。”   史莒道:“你这话岂不是说了等于没说,住在‘炼谷’之内的人能出去料理私怨么?”   和气老张人寿道:“入了‘炼谷’,当然不能再出谷,不过少侠可以不入‘炼谷”。“史莒沉吟了片刻,仰头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和气老张人寿哈哈大笑道:“本席已替少侠准备好了,请少侠过目。”   他话声一落,未待他吩咐,便有一位文士装束的中年人,送上一份文件,摊在史莒面前,一言不发地躬身而退。   史莒举目望去,只见那份文件原来是一份“投效书”,内容除包括:投效人姓名、年龄、性别、籍贯、家世(包括祖宗三代详细情形),出身门派外,另有两条极重要的项目。   一条是投效原因,这一条已经写好了,无非是钦仰“紫府神宫”   如何如何的好,因是向往投效,志愿列入“紫府神宫”门下。   另一条是誓言,这一条也是现成写好了,其词谓:“弟子以赤心至诚,服膺神宫一切规戒,终身不二,如有口是心非,中途变节等叛逆情事,自愿接受神宫最严厉之处分,绝无异言,此誓。”   条文虽有轻重之别,但脱不了官样文章的格式,没有什么了不起,其实,既入“紫府神宫”门中,“不听话能成么?史莒笑了笑道:”凭这张纸,本侠就可以列人“紫府”门下,无需到“炼谷”去受那终身监禁。而借神宫天威,快意恩仇么?“和气老张人寿道:“这是本宫对少侠的特惠,少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史莒沉思了半天,摇头道:“多谢了,本侠不能出卖自己的人格,你还是送我入‘练谷’吧!”   和气老张人寿道:“少侠的主意打定了?”   史莒道:“绝不后悔!”   和气老张人寿也不再劝,吩咐那中年文士另外换了一件文件要史莒捺指印。   这份文件是一份“悔过书”,内容是一件虚构的罪过,自承某月某日某地,因见色起意,将一位佛门女尼,先奸后杀,并血洗全庵大小五十六口人命,被“紫府神宫”仗义擒获,自愿永禁“炼谷”以赎前行云云。   史莒见了这份“悔过书”,顿时恍然大悟,暗忖道:“原来所谓自愿终生囚禁的誓言,不过是一份悔过书,以他们在中原武林中的声望,给安上一个见不得的人罪名,哪还说得出口,自然更怕”紫府神宫“公布出来,宁可老死”炼谷“,也不愿冒那身败名裂之险了。   唉!   这手段看来粗俗得很,倒却切中人性的弱点,无人不怕。“念动间,史莒扬了一扬剑眉道:“如果本侠不愿在这‘悔过书’上签名捺指印呢?”   和气老人张人寿道:“本宫对中原道上来人,无不敬礼有加。   尊敬的就是他们的人格,说了话一定算政,如有那不知自爱的人,妄图食言,本宫便不再尊敬他,改用不礼貌的手段了,本席想,少侠不会认为本官做不到吧!“史苫知道,和气老人张人寿此言,不是恐吓之词,他既能打败你,自然可以点到你,替你捺上指印,进而控制你的神智,要你签上姓名也不是困难的事。   凡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当然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人家动粗,反显得自己不够爽快。   可是,史莒装的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为情所苦的自命英雄人物,如果太会用脑筋了,反而不大恰当。   因之,为求入木三分,他只有敬酒不吃而吃罚酒。   史莒先露出满面气愤之色,狂笑道:“本侠清清白白的人格,岂容你们如此污陷,我既答应终老‘炼谷’,一言九鼎,自是绝无反悔,要我蒙此不白之冤,却是断难办到!”   和气老张人寿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来,你是自讨苦吃了。”   话声未落,忽出一指,向史莒点去。   史莒门了一闪,当然不能真的闪开,而让他点个正着,当时倒地人事不知了。   当他一觉醒来,人已躺在“炼谷”中自己睡了两夜的床上。只见十个手指上都留有红色印泥的余迹。   他们替他擦过一次,但没有擦得干净,也可说是告诉他,他们要的东西已经要到了,暗示他少生异心。   史莒微微一笑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挺身坐了起来,床铺发出一阵吱呀之声,惊动了房外守候之人。“房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张镶着一对大眼睛,苹果似的面孔,伸了进来。   史莒俊目一掠,暴喝道:“进来!”   这一声吓得那张美妙宜人的秀面一白,又怕又不敢不听话地,慢慢推门走进一位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不敢走近史莒,远远地一福,骂声历历地柔声道:“婢子小惠,叩见公子,请公子收留使唤!”   史莒知道这类丫头,经过特殊训练,人人一样。都可忠心于他,无需她们装模做样,当下紧绷的面孔一舒,道:“你过来,让我看看。”   小惠娇羞地走到床前,头都抬不起来了。   史富道:“你怕我么?”   小惠道:“不,我们还生呢!公子这样看我我受不了。”   史莒笑道:“你放心,本公子吃不了你。”   接着轻轻一叹道:“今后只有你陪着我寂寞地度过此生了。”   小惠胆渐渐大了,笑道:“这里热闹得很哩,哪会寂寞。我觉得这里比哪里都好玩。”   史莒道:“对你和对我不一样,我不该头一次来,就认为谷中那些人意志不坚,不屑于理他们,得罪了他们,只怕今后他们也不会理我了。”   小惠道:“不,不会的,凡是住在这里的人,胸襟都大得很,谁会记着这些小事,你不信等会就会有人先来看你了。”   史莒跳下床道:“他们真会来看我么?”   小惠道:“当然是真的,我还听到大家议论纷纷地说,公子一口气三次过关,实在勇气可嘉,败得痛快淋漓。”   史莒苦笑道:“‘败得痛快淋漓’,真把我骂惨了。”   小惠忽然叫了一声:“公子……”似是想说什么,又不敢放胆而言。   史莒道:“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小惠低低地道:“公子如能先去拜会大家,可能比他们先来看你,要好得多。”   史莒哈哈笑道:“你为什么不说这样才够礼貌!”   小惠惶惊地涨红了脸,道:“婢子不该多嘴。”   史莒拍着小惠的香肩道:“我没怪你,你说的是,这里的人胸襟都很宽大,我今后要住在这里,只有先自己改变一下我的胸襟。”   小惠脸上泛起一抹喜色道:“公子是说……”   史莒笑着截口道:“本公子听你的话,你带我去拜访他们陪罪。”   小惠喜得“啊!啊!”雀跃道:“公子,你原来也讲理得很!”   小惠带着史莒拜遍了谷中所有的老前辈,大家晓得他年轻气盛,不但不怪责他,反而用好言宽慰他。   同是“风雨同舟人”的处境,大家没有心眼儿去计较那些芝麻豆大的小事情。   百龄老人朱如松苍老多了,人也成了皮包骨,这是他将百年功力转输给史莒之后的必然结果。   史莒一想起此事,便忍不住泪水汪汪,更增奋发之心。   当着小惠的面,他没有向百龄老人朱如松表露自己的心事,随便寒喧了几句,尽礼而退。   经过他从前住过的那间房子,他不由动了故旧之念,便想进去探看。   小惠止住他道:“公子,这间房子进不得!”   史莒一怔道:“为什么进不得?”   小惠道:“你只要一踏入这间房子,你今天所作的一切努力,便完全白费了。”   第九十五章 步步为营   史莒微嗤道:“你未免说得太严重了吧。”   小惠樱唇一撇道:“我还是最保留的说法哩!”   史莒冷笑道:“你们‘紫府神宫’扬言,凡是住在‘炼谷’之内的人,只要不出谷,在谷内尽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凭了这一句话,我偏要闯闯这间房子,看你们‘紫府神宫’又能把我怎么样。”   小惠笑道:“公子,你会错婢子的话意了,‘紫府神宫’绝不会干涉公子的自由行动。”   史莒哈哈笑道:“你们‘紫府神宫’既然不干涉,谁管得了本公子。”   小惠道:“未经邀请,谁也不得擅自打扰这屋中人的规走,乃是你们中原贵宾们的公意,公子爷,你该懂了吧!”   史莒微愣道:“屋中住的是谁?”   小惠灵眸陡的一亮,秀脸之上自然流露出三分得意之色,显得她对屋中之人不仅羡慕,而且深以为荣,兴冲冲地道:“小人物,微不足道,只是我们之中的一位姊姊!”   史莒“哦!”了一声,道:“她很了不起么?”   小惠双眉一扬道:“当然了不起,否则全谷之人哪会这样对她尊敬。”   史莒笑笑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迹?’小惠朗声道:”她侍奉过‘炼谷’中唯一能过关而出的大英雄史官,史少侠之能过关而出,据说她有一半的功劳,中原老前辈们自是对她非常敬重,而我们姊妹们更引以为荣了。“史莒暗暗点头,忖道:“‘紫府神君’倒是言而有信,没有为难素云姊姊,我正该进去见她一见,以后行起事来,也好有个帮手。”   心念一动,便不理小惠的话,举步向那房子走去。   小惠急呼一声,道:“公子,请听婢子一言,万万鲁莽不得。”   史莒剑眉一竖道:“你可是要管本公子的事?”   小惠惶急地道:“不,婢子哪能管公子的事,只是众怒难犯,婢子请公子三思而行。”   史莒冷哼一声,道:“甚么众怒难犯,本公子有本公子的自由。”   随之,又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知不知道本公子为了什么原因落得困居‘炼谷’?”   小惠摇头道:“‘炼谷’与外界完全隔绝,按规矩亦不得查询探问,婢子自是不得而知,同时婢子也不想知道得太多。”   史莒挥手把小惠推开去,道:“你既然不知道,你就给本公子滚开。”   接着发出一阵狂笑道:“史莒呀!史莒!想不到天无绝人之路,又给我找到一个出气的机会了。”迈开大步,直冲了过去。   小惠晃身跑在史莒前头,道:“公子既然着意要见素云姊,婢子先替您进去说声去。”   史莒轻喝道:“回来,难道她敢不见本公子。”   小惠急得要哭道:“公子……”   呼声未了,那大门是已“依呀!”一声,自行打了开了,屋内现出素云的情影,挡在大门当中,秀眉微扬地道:“惠妹妹,什么事?”   小惠抢到素云身前,陪着笑脸道:“素云姊姊,史公子待来拜访您哩!”   素云举目向史莒脸上瞧了一瞧,道:“你请他进来吧!”回身先退回屋内。   小惠暗吁了一口气,跑到史莒身前道:“素云姊姊有请公子!”   史莒“哼哼!”连声,进入屋内。   屋内客厅里,素云换了一副笑脸,站在当中,欠身道:“史公子请坐。”   史莒大刺刺地坐了上首,冷冷地道:“你就是服侍过史莒的素云么?”   素云忍了忍,低声道:“是的,婢子服侍过史少侠。”   同时,忽然全身一颤,道:“你……你……”   敢情史莒暗中又以传音神功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素云,不料素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形之于词色。   史莒虽从素云口中知道“炼谷”之内的丫环们,极是忠于所事的主人,但总觉人性有别,在未能深刻认识小惠之前,一直就不敢突然对她寄予信任,是以处处留心,丝毫不敢大意。   这时见素云就将叫出自己身份,忙“哈!哈!”连声,截口道:“你很不错,本公子马上就去和你们总管说两句调你到本公子寓所工作,本公子必另眼相待于你。”   素云闻言之下,便欲欣然颔首。   史莒急以传音神功止住她道:“素云姊,你千万不可答应小弟,先把小弟骂了出去,小弟暗中再与你联络。”   素云秀脸之上原是准备笑的,史莒这时要她发脾气,可真难为她了,只因她不是性格多变的人,该高兴的时候,她又如何骂得出口,何况,当面这人乃是她长日思念,亲如手足的兄弟。   她尽量努力,想敛去脸上高兴的表情,可是她那脸皮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硬是板不起来。   反而变成了一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怪模样。   总算她情急智生,娇叱一声:“气死我了!”   秀目紧闭,假装昏了过去,身子一侧,斜倒在茶几之上。   小惠大惊失色,仓惺地把史莒向门外推去,急道:“公子,你快先回去,婢子随后就回。”   史莒装腔作势地“哼!哼”不止,僵持了一防,才冷冷地道:“你留在这里劝劝她也好,明天本公子非要她这个人不可。”顿步转身,悻悻地甩袖而去。   小惠好容易请走史莒,又忙了半天,才把素云从假昏迷中弄醒过来。   她倒是真心护主,素云秀目方张,她便扑地跪倒素云脚前,哀求道:“素云姊,素云姊,史公子年轻气盛,骤落逆境,心情恶劣,得罪了姊姊,请你多多原谅啊!”   素云感怀身世,暗叹了一声,拉起小惠道:“妹子,你放心,为了你,我尽量容忍就是,你回去,我……我很好了。”   小惠千恩万谢地辞别素云,回到寓所,只见史莒正疾言厉色地逼着“炼谷”总管孙胜要素云过来。   敢情,孙胜暗中确然派有监视史莒的人,史莒一入素云屋子,他就闻讯赶来了。   他的职责就是保持谷内融融洽洽的气氛,让大家无感无触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话,终老“炼谷”。   当然,他不愿谷内任何人发生摩擦,因为,那对宁静的环境太不利了,“炼谷”如果失去了宁静,这些中原高手的心,便随时有发生问题的可能。   所以,他本能忽视这个问题,为防范于未然,非出面化解不可。   史莒要求够无理的了,他虽不说任何“是”字,但也不说半个“不”字,和史莒耍开了“太极拳”。   小惠回来时,孙胜正和史莒闹得不可开交,孙胜见了她,如释重负,忙叫道:“小惠,快来给公子打水洗脸,我先到别的地方去转转겣等会再来。”   接着,又向史莒连连拱手,没口地道:“对不起,您先休息,休息,小老儿一定努力而为就是。”   脚上开溜,不等史莒有开口的机会,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小惠更怕史莒不依,推着史莒坐在椅子上,又是茶又是水的张罗起来。   史莒虚张声势地做作了一阵,也就安静了下来。   小惠小心翼翼服侍史莒睡了,这才吁了一口长气,替史莒轻轻带上房间,含着一肚子委屈自去休息。   普通一般夜行人的活动,多半都在三更左右,但史莒却挨到四更时分,才开始动作,他先从怀中取出一只薄如蝉翼的气囊,鼓气吹起来,涨成一个人形,面里背外地放在被中,作为自己的替身。   然后,默运神功,察出暗中监视之人所在,他轻轻推开房,从另一个方向掩身出了屋。   以今日史莒一身功力来说,莫说“炼谷”中的服勤人物,在“紫府神宫”中只够二流身份,就是“紫衣”级高手,要想看住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以,他走得人不知鬼不觉。   史莒对“炼谷”之内情形颇为熟悉,避实就虚,几个转折,人已进入了素云住所内院。   尽管素云全神贯注地在等着史莒,史莒到了窗外,她仍是一无所知。   史莒在窗上轻轻叩了三下。   素云由于未听出史莒进来的响动,不免一震,道:“谁?”   史莒轻声道:“我!素云姊,我是莒弟。”   素云迅快地开了窗户,放史莒越窗而入。   史莒为避免素云猜忌和多费口舌,已先恢复了本来面目。   姊弟相见之下,只见他们四目相注,四手相握,用心声交换了彼此的关切。   久久,素云才拉着史莒坐在一张最舒适的椅子上,自己便坐在史莒脚旁,无限担心地道:“宫弟,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史莒老老实实将回转中原之后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素云。   素云轻轻叹道:“神君入了中原,谷中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醉生梦死,莫此为甚,说来真是可悲可叹!”   史莒道:“姊姊,小弟之来,就是想利用谷中这股庞大的力量,阻遏‘紫府神宫’横扫中原的美梦,敢情姊姊帮我这个忙。”   素云凝目注视了史莒半天,深深地一叹,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史莒道:“小弟为寻求谷中各位老前辈三次过关失败,所发永不出谷誓言的隐情,不惜以身相试,才算找得了答案,原来不过如此。”   素云眨了眨灵眸道:“你立了什么誓?”   史莒道:“哪里是什么誓言,小弟立的是,份‘悔过书’。”   素云讶然道:“‘悔过书’?过关失败又不是做错了事,有什么过可悔的?”   史莒道:“他们胡乱替小弟安了个对佛门弟子先奸后杀,并血洗全庵大小五十六条人命的淫恶大罪。”   素云脱口叫了一声,道:“你承认了?”   史莒道:“哪能由我不承认。”   素云悻悻地道:“你真傻,这种大罪你怎可随便承认,你这一辈子不是完了么!”   史莒道:“由此类推,凡是陷身‘炼谷’之内的中原前辈,所遭遇的情形,容或罪名有所不同,但都立了一份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悔过书’,则是可以断言的,因此,也使他们心灰意懒,没有面目再回中原武林。”   素云薄怒道:“你现在知道了又能怎样,自己还不是也陷进了这个泥沼中了?”   史莒摇头道:“不!小弟有力而来,岂会就此认命。”   素云道:“你就不怕人家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大淫贼!”   史首道:“这就是小弟要请姊姊帮忙的地方。”   素云微嗔道:“你自己口口声声忠,孝,节,义,却叫姊姊背叛神君,做那不忠不义的事,姊姊我就能够做么?”   史莒愣了愣,旋即鼓动如簧巧舌,道:“小弟好像听姊姊对我说过一句话,‘紫府神君’对你们在谷内服勤的姐妹们的唯一要求,就是一心一意护主,认真说起来,你在行为上虽迹近背叛‘紫府神君’,但在本质上,却正是严格服从了‘紫府神君’的命令!”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道:“小弟想:”紫府神君’没有在这方面,作特别的限制吧?“素云被史莒说得迷迷糊糊地道:“关于这一点,神君倒没有特别规定。”   史莒笑道:“这不就得了,只怕‘紫府神君’也说不出‘叛逆’这两个字,何况,小弟上次出关时,曾把我们的姐弟关系向‘紫府神君’说明,当时‘紫府神君’已视姐姐若贵宾了,姐姐的身分应该和小弟一样,成了中原武林人物了,中原武林……”   史莒一口气,理由越说越多,听得素云再说不出半个“不”字,不由幽幽一叹,摇手道:“莒弟,你的理由真多,我说不过你,现在把话说回来,就算姐姐答应帮你的忙,我又怎能帮得上?”   史莒道:“姐姐可是答应帮小弟的忙了?”   素云银牙猛咬,下了决心,肯定地道:“弟弟说得有理,姐姐只要是帮你做事,神君也不能说我不对,姐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史莒道:“小弟想请姐姐出谷去替小弟查出那些约束老前辈的‘悔过书’存放之处,就是帮了小弟的大忙了。”   素云道:“弟弟,你也不想想,我哪有出谷的理由。”   史莒道:“一切小弟早就有了安排。”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敢情,史莒强要素云去服侍他化名的史英,原来是一个计策;他故意制造出这个难题,使孙胜在无法两全的情形之下,只有选择请素云出谷一途。   因为只有消失了目标,才是解决问题最高明的办法。   素云听了史莒的一番话,不由摇头叹道:“莒弟,‘紫府神君’遇上了你,真是倒足了霉。”   史莒又和素云商量了一些技术问题,不到天色发亮,已是躺回到床上,心静神舒地入了睡乡。   他这一觉,睡得真甜,当他醒来时,差不多已将近中午时辰了房外客厅里,传来反复走动的脚步之声,想必是小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报告他,见他久不醒来,又不敢叫醒他,惹他发脾气,只有急得团团乱转。   史莒轻咳了一声,惊动了小惠,只听小惠长吁出声,推开房门道:“公子醒来了?”   第九十六章 不识泰山   史莒掀被而起,一面下床,一面道:“什么时候了?”   小惠道:“公子好睡,将近午间了。”   史莒道:“孙总管来过没有?”   小惠吞吞吐吐地道:“他……他……”   史莒冷哼一声道:“我的事他办好了没有?”   小惠讪讪地道:“他……他替公子把事办糟了。”   史莒跳起来吼道:“岂有此理,他敢不尽力。”   小惠道:“公子,您不能怪他,他确己尽到力了,怪只怪那素云姐,她口头答应了孙总管,送走孙总管之后,却忽然服毒自杀了。”   史莒一震道:“她自杀了!”   小惠凄然道:“素云姐死得真可怜……”   史莒面孔一扳道:“你可是批评本公子?”   小惠惶然道:“婢子不敢。”   史莒冷笑道:“不识抬举的丫头,死了活该!”   小惠畏畏缩缩地道:“公子,你有了麻烦哩!”   史莒瞪目道:“怎么?你们‘紫府神宫’这样小气?本公子就和他们拼了,谁有种尽管来,本公子欢迎之至。”   小惠幽幽地一叹,道:“本宫哪敢找公子的麻烦,饶不过公子的却是你们中原道上的那些老前辈,他们找起麻烦来,本宫纵不在乎,一个丫头的死,但也无法阻止他们对公子不利。”   史莒一震道:“他们真要为你们‘紫府神宫’的一个丫头,不顾同属中原同道之谊。”   小惠道:“孙总管正为此事替公子奔走说情呢,但愿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不过万一孙总管无法平息众怒时,公子可得多多忍耐,不要再硬性子了,不说别的,他们只要谁也不理你,把你孤立起来,你这一辈子也就够受的了。”   史莒似是被小惠说得盛气一沮,但又死要面子,色厉内荏地道:“我不怕,谁要他们那些没有出息的朋友。”   小惠微笑道:“公子别忘了,你也未能过得三关。”   她不便说他同样的没有出息,却用事实提醒了他。   史莒颓然一叹,他似是整个地垮了,再也强不起嘴来,闷声不响地在房中急速的踱起了方步。   小惠识趣的轻轻退出卧室,带上了房门。   史莒见小惠退走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全身感到无比的舒畅。   就这时候,外面传入一阵轻轻的话声,接着便听小惠叩门道:“公子,孙总管来了,他想见见公子。”   史莒做出不好意思见人但又不甘认命的姿态,道:“本公子这时心情不好,你给我回了,有话改天再说。”   小惠道:“孙总管说,大家对公子很不谅解,他费了很多唇舌,也解不开这个结,他请公子暂时忍耐,呆在屋中千万不要出去,以免遭到意外,过些时候等大家气消了,他再伺机替公子说情,请么子放心。”   史莒硬着嘴皮道:“哼!本公子偏要出去给他们看看,谁敢对我下手?”   小惠笑了笑,没有接腔,把孙胜送走了。   这一天,史莒吃得很少,话也没说一句,早早地就关上房门睡了。   小惠暗里欢喜,这位小爷的气焰,到底还是被压下去了,她不敢招惹他,怕撩发他的牛脾气,除了对他低声下气外,一有机会就离他远远的。   过了半夜,史莒又开始了活动。   他掩身进了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寓所,只见百龄老人朱如松卧室中一灯如豆,隐隐还有谈话之声。   史莒知道这些老前辈们,在“炼谷”之内长年累月居留下来,早已从“紫府神宫”的监视中解脱出来,竟夜清谈,已是成了生话情趣之一,是以一点也不以为奇。   他伸手在门上叩了二下,屋内显然未发现他的接近,闻声之下竟是显得有些慌乱,先是屋内的灯光,突然熄了。   过了片刻,才听百龄老人朱如松冷喝道:“是谁?”   史莒这时已发现里面情形有异,在未弄清情况之前,他更不敢现出自己本来面目,只好仍以史英的口吻道:“是我,史英。”   室内听说是史英,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一笑道:“史少侠来得正好,请进!请进!”   屋内灯光复明,房门也打开了。   史莒跨步进入房内,只见两条人影一晃,守住了房门。   史莒微微一笑,举目打量全室。   这间房间一共有两肩窗户,每一个窗户之前,也站好了一位老人。   看这样子,明明是大家对他不怀好意。   百龄老人朱如松凭几而坐,在他左手另坐了七巧手赵敏,右手则是许一山,加上门口两位,窗前两位,一共竟有七人之多。   百龄老人朱如松“咳!咳!”二声,引过史莒视线,然后,冷笑一声,道:“史英,你来干什么?你替我们中原武林道丢人还没丢够么?你如有丝毫羞耻之心,就该一死以谢同道,不要妄想前来求命了。”   话意至为明显,他们似有清除史莒的企图。   史莒知道他们对他化名的史英如此不满,完全是因为自己前次在谷中所赢得的友情使然,可见大家对他非常怀念,是以爱屋及乌,对素云另眼相待,为他极尽维护之力。   他们哪知史英原来就是他们寄以厚望的史莒,更不知素云的死乃是史莒有意安排的巧计。   为了对小兄弟有所交待,今晚他们正由百龄老人朱如松召集谷中有志同道,商讨如何对史莒化身的史英有所制裁。   史莒身受百龄老人朱如松成全大德,对他尊敬异常,不敢稍存玩忽心理,神态一整,肃容一礼,道:“请老前辈暂息雷露之怒,晚辈另有下情奉禀。”   同时,他又以传音神功暗告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老前辈,晚辈就是史莒,此番潜入‘炼谷’实有机密大事恳商,不知此时可否表明身份?”   百龄老人朱如松做梦也想不到,这史英原来就是史莒的化身,这变化来得大突然了,竟把他愣在当场,不知如何表现心中那分惊喜的感情。   百龄老人朱如松这种神态,在别人眼中看来,以为是史莒的安详镇定,气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七巧手赵敏眉头一皱,喝声道:“事到如今哪还有你申辩的余地,老夫先废了你一身武功再说。”   喝声中,已是一掌向史莒“背心’穴拍去。   百龄老人朱如松大急呼道:“赵老弟使不得,这就是史莒小弟!”   七巧手赵敏“哦!”了一声,收回掌力,也愣住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说明了史莒的身份,等于告诉史莒,房中之人都是十足可靠,无需顾忌。   史言更不犹豫,伸手取下脸上人皮面具,四下一揖,道:“各位老前辈请怨晚辈失礼了。”   一下子可把全室之人,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七巧手赵敏一把拖住史莒,推向自己椅子上道:“小弟,快坐下来,好说话。”   史莒进房时,就看清了,房内一共只有七张椅子,他要是坐了,七巧手赵敏便只有站着,他自不敢失礼,坚不落座。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不用你推我,我推你了,我的座位让给史莒弟,我回到我床上去,不就大家有座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回到自己床上,盘膝而坐。   史莒坐了百龄老人的座位,其他守在门口和窗口的四人,也回座坐下。   大家坐好了,百龄老人朱如松轻咳一声,道:“莒小弟,你再入‘炼谷’,必不寻常,快快说明来意,也好叫我们安心。”   史首道:“‘紫府神君’又侵入中原了。”   大家全是一震,“啊!”了一声,显出一脸惊讶之色。   这“炼谷”之内,别有天地,内外消息被“紫府神宫”阻隔封锁,是以他们对“紫府神宫”入侵中原之事,一无所知。   史莒不等他们再发问,一口气把中原武林的近况直率地向大家作了一个简明的报告,然后,歉疚地道:“晚辈惭愧,束手无策,所以特来请求各位老前辈返回中原,共挽狂澜。”   一陈叹息之声,起于七个老人之口。   史莒朗目如电,在七人脸上一掠,接道:“晚辈深知各位老前辈有不能出谷的苦衷,是以不惜以身相试,查出了各位宁可终生围居此谷的主因。”   百龄老人朱如松长叹道:“名誉是一个人的第二生命,我们再不争气,也不能回到中原在自己晚生后辈之前丢人,现在明白了吧!”   史莒道:“晚辈被他们使我立下了奸淫佛门弟子,血洗全庵大小五十六口人命的‘悔过书’,何止明白了,其处境已完全与各位前辈相同。”   许一山道:“少侠你这不明智了,试问你背上这只黑锅纵能不计个人毁誉,逃出‘炼谷’,回到中原道上,又有谁还会理你呢?”   史莒道:“老前辈说得虽是,但晚辈却不甘认命,难道我不能取回那‘悔过书’么?”   顿了一顿,正色道:“晚辈此行前来恳请各位老前辈出谷共赴中原大难,当然也必替各位老前辈取回‘悔过书’,挣脱心中之制解除后顾之优。”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莒小弟,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要能盗得回那‘悔过书’,还能等到你今天么,你真把老哥哥们看得太不值钱了”   史莒一怔,道:“各位老前辈试过了?”   七巧手赵敏笑道:“老夫现年六十有八,自二十八岁入谷,足足四十年了,在这四十年之中,多了不说,大约暗中也摸了二十次‘紫府神宫’唉……”   忽然发出一声令人沮丧的叹息,摇头接道:“老夫完全失败了不要说没能偷出‘悔过书’,就连那‘悔过书’存放之处,也没有查探出来。”   只差没有说:“你简直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史莒皱了一皱剑眉道:“今日‘紫府神宫’大举进入中原,宫内留守高手不多,情形可能与老前辈暗探之时不同,何况此次晚辈有内应之人相助,更又当别论了。”   忽然声音一扬;坚定地道:“晚辈成功成仁,在此一举,绝不反顾。”   正气凛凛,令人不敢正视。   室中众人,无不耸然动容,豪情奋发,齐声道:“莒小弟言之有理,等了几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纵使不能成功,我们也无颜偷生苟话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点头道:“好!大家就这样干吧!”   百龄老人朱如松这一声说“干”,室中众人神态立变,肃然起座,垂手道:“恭候会主法谕!”   百龄老人朱如松尚未开言,史莒已是一愕道:“会主?”现出了满面迷惘之色。   百龄老人朱如松望着史莒微微一笑,向大家摆手道:“各位弟兄,金雀令未出之前,各位不必多礼,仍照平常关系为宜。”   大家应了声:“是!遵命”态度立刻又恢复了自然。   百龄老人朱如松这才向史莒解释道:“小兄弟,你不要看谷中弟兄,形似醉生梦死,其实人人心怀故国,急图脱困,最初由少数人组织了一个兄弟会,后来发展到把全体一百二十九人纳入会籍,老哥哥我便是大家公推出来的会主,很对不起,老哥哥过去没有告诉你。”   史莒弄了半天,只道谷中之人,大半都是顶着人皮的行尸走向,现在才知道大谬不然,人人都是茹苦含辛,志坚金石的含冤壮士。   只瞒着“紫府神宫’虚与委蛇,伺机大举,这种高超的志节,又不知超过自己多少。   史莒不由肃然起敬,道:“晚辈有眼无珠,见笑大方了。”扑地拜了下去。   百龄老人朱如松吩咐七巧手扶起史莒,笑道:“我们都老态了,要没有小兄弟你这分毫情的刺激,我们真会睡在鼓里,白白错过了机会,快快起来,我们好好从长计议。”   史莒谢了百龄老人,坐回椅子上。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依老夫看来,素云那孩子不错,你为什么要逼死她?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么?”   史莒道:“素云姊姊就是晚辈安排的内应,她实是依计出谷的。”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笑道:“小兄弟,老哥哥们真不如你了。”   长眉一挑,接道:“素云姑娘要几天时间,可以办好。”   史莒道:“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需早日赶回中原,是以,我与她约定三日之后见面。”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好,届时老夫与现在室内各位,一同陪你出谷一行。”   史莒剑眉微蹙道:“人大多了,办起事来……”   百龄老人朱如松摇手截口道:“小兄弟放心,再多的人出谷,‘紫府神宫’也不会发觉。”   史莒一笑,道:“老前辈令人高深莫测,晚辈真有小巫大巫之感。”   第九十七章 有意栽花   三天后的晚上,史莒用假人代替自己睡觉之后,与有志一同的老前辈们会合在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寓所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光棍一条,服侍他的丫头已因告休换了两次,现任丫头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稚气十足的黄毛丫头,天生的爱睡,人一落枕,就是在她耳边打雷也惊不醒她。   何况,每当有事的时候,百龄老人朱如松惯常在她睡穴上加上一指,那便是非到预计的时候醒不过来,于人毫无妨碍。   大家都到齐了,连史莒一共是八个人。   不算史莒,他们的姓名是:百龄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皓首童子徐东屏,指镇三湘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候楚。   每人大袖飘飘,都没有穿夜行衣,但却准备了一方蒙面布巾。   史莒见了,皱皱眉头,道:“晚辈有一点意见,不知当不当说。”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小兄弟心细如发,定有所见,有何发现,只管请说。”   史莒坦率地道:“晚辈认为老前辈们准备以布巾蒙面之举,似有商酌之处。”   七巧手赵敏道:“小兄弟别忘了,在找不到‘悔过书’之前,我们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史莒道:“晚辈的看法正好相反,戴上了蒙面巾,更易泄露老前辈们的身份。”   大家微微一怔,目光一齐投向史莒身上,催促史莒进一步说明。   史莒含笑道:“大凡使用蒙面巾的,不外乎是隐密自己的身份,不使对方知悉,而有此用心之人,又不外乎基于两点原因,其一,是原本互相熟悉,不便以真面目相见;其二,虽是不熟悉,但有再次见面之虑,所以非隐匿面目不可。”顿了一顿,换了口气接道:“如果晚辈是‘紫府神宫’中人,根据这个道理,再根据老前辈们的身形体态,抽丝剥茧,虽不能确定猜出老前辈们的身份,但亦不远了。”   大家霍然而掠,相顾愕然。   都是老于世故的奇人,疏忽之处有之,绝不至于不明利害。   百龄老人朱如松点头叹道:“小兄弟之言有理,但舍却蒙面巾,实在更无良法。”   史莒道:“晚辈出谷之后,曾向敝盟叔幻影神龙徐不留请教过易容之术,愿为各位老前辈稍效微劳。”   七巧手赵敏笑道:“小兄弟,你说的徐不留可是江西南昌人,现年约五十多岁?”   史莒道:“老前辈知道他?”   七巧手赵敏道:“老夫看着他长大的,怎的不知道他,他从小就爱装神装鬼,几十年不见,竟给他闯出一个幻影神龙的名号,那易容之术自是很高明了。”   史莒道:“徐叔叔易容之术在当今武林之中,可说一时无俩,晚辈学习时日甚短,难及他十之一二,各位老前辈请莫见笑。”   七巧手赵敏笑道:“老年人最期望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返老还童,你替我化装成一个年轻汉子看看。”   史莒说做就做,当众表演,片刻之间,已把七巧手赵敏化装成一个三十左右的黄面孔汉子。   百龄老人朱如松点头笑道:“幻影神龙徐不留的易容手艺委实高明,老夫要非亲眼见你替赵老弟化装易容,纵是赵老弟自称是易容化了装,老夫也不会相信他就是赵老弟。”   七巧手赵敏高兴得哈哈大笑道:“我自己也真觉年轻了不少,大家就都扮作青年人吧!”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这多年轻高手出现在‘紫府神宫’,他们纵是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到我们身上来,好,这个主意很好,大家都以年轻人面目出现!”   史莒大显身手,把大家都化装好了,笑道:“晚辈的事情是完了,如何出谷得看老前辈的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老夫出谷的安排,说难实易,说易又难,小兄弟一看便知。”   说罢,向七巧手赵敏微一颔首,七巧手赵敏伸手在百龄老人朱如松床下摸了一摸,那张床突然向上升高三尺,现出一个洞口。   史莒暗忖道:“如果这条暗道是他们自己开来出谷的,工程之艰巨,实非等闲,譬如积土之消化,长年的掩护……”   想来想去,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不由一时想得入了神。   “小兄弟,你走在老夫身后。”   史莒闻声敛神望去,只见百龄老人朱如松的身形已消失,已在洞口之内,他忙赶上一步,跨入洞口。   这时,百龄老人朱如松正点燃了一盏插在洞壁上的油灯,灯光闪动间,但见这样条坑道宽不过二尺左右,而且修葺得甚是平整,只是蛛丝缠结,显见这条坑道久未使用了。   史莒忖道:“走多了夜路,总有遇鬼的一天,只有慎于使用,才能永保秘密,有了暗道,而不轻于使用,这分耐性,与坚决的忍力,已足令人敬佩了。”   路灯是固定在洞壁上,每盏距离约五十尺左右,百龄老人走在前面,见灯点灯,照路而行。   走在最后面的一位,便专做那熄灯的工作,把坑道恢复黑暗。   史莒随着百龄老人朱如松高高低低,时左时右,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光景,坑道一宽,形同一间小房子。   八个人挤在那间小房子里,因为人靠着人,也看不清是谁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手脚,只见来路己被关死。   接着便觉那间小房子一阵摇晃,竟然向升了起来。   大约上升了十七八丈,房子顿然不动了。   一股凉风忽然从脚下吹进来,空气为之一清。   百龄老人朱如松轻轻道:“出口只有见尺大小,大家请各展缩骨神功,把体形缩小随老夫出去。”   出得小洞口,外而是一株百年秃松,枯老的树身,正挡在洞口前面,加以位居一道峭壁中间,离地面高达二十丈左右,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难以发现。   八人次第飞身下了峭壁,循着山谷转了一个大圈之后,便见“紫府神宫”黑压压地躺在右侧的脚下。   八人之中似乎只有百龄老人朱如松和七巧手赵敏二人是识途老马,当时八人分作二组,由他们两人一人领导一组,分头向“紫府神宫”接近。   史莒和百龄老人朱如松是一组,他紧随在百龄老人朱如松身后,进入了“紫府神宫”的后花园。   花荫树影深处,有一道闪耀不定的绿色灯光被史莒见到了。   史莒拉了一下百龄老人朱如松衣襟,传声道:“那道绿光就是晚辈与素云姐的约定暗号,老前辈我们先和她见了面再说。”话声一落,人已伏腰疾闪而去。   百龄老人朱如松一挥手,与另外两者分为左,右,中三路向前,包搜过去遥遥隐伏在后,暗中戒备接应。   史莒飘身轻落在绿色灯光外射的窗外,屈指弹出一道指风,击在窗棂上,发出一声轻响。   室内灯光忽然闪了二闪,又恢复了常态。   史莒接着又屈指连弹在窗根上去了五下。   一条人影,慷懒地走到了窗,打开窗门,吸了几口清凉空气,随手又关好窗户,走了开去。   接着,室内绿色灯光一闪而灭。   这些很自然的动作,都是史莒和素云预约表示安全的讯号。   史莒闪身到了窗下,单手推开半边窗户,一式“鲤鱼跃龙门”翻入房内,随之窗户轻轻合上了,显得任何事情都未发生过。   房内史莒借着窗外微光,只见素云柳眉紧锁,玉面不开,不由心头焦急,道:“素云姐,莫非……”   素云轻叹接口道:“兄弟,姐姐无能,要使你失望了。”   史莒道:“一点线索也查不出来?”   素云道:“‘悔过书’在‘紫府神宫’为最高机密文件,过去都是由神君亲自处理,无人得知存放之处,现在是不是授权和气老管理,不得而知,愚姐三天来明查暗探,竟一无所获,深感愧歉。”   史莒道:“姐姐知不知道宫中哪些所在有存放‘悔过书’的可能?”   素云秀眉一皱道:“‘紫府神宫’极为广大,数得上关防严密之处,足有十三处之多,你哪能从头到尾一处处去查。”   史莒沉吟半天,道:“姊姊说的是,小弟如今化繁为简,选定三处可能性最大的所在,请姊姊指教方向位置和进出道路。”   素云道:“你心中所疑的是哪H处所在?”   史莒道:“第一是‘紫府神君’的私人书房,第二是文案室,第三是神君的内院寝宫。”   素云沉默有顷道:“三处地方,你一晚查得了?”   史莒道:“我们来了不少人,志在必得,可以分头行事。”   素云道:“我一处一处带你去好了。”   史莒蹙眉道:“使不得……”   一语未了,素云已是扬眉截口道:“有什么使不得,我不过尽我个人的责任罢了。”   史莒苦笑道:“未制胜,先虑败,要是姊姊身份泄露了,个人生死事小,误了大事可是整个中原武林的绝灭问题。”   手足之谊,用不着拐弯抹角说话,直率道来,更见真情。   素云低低一声叹道:“兄弟,你总是有理,姊姊……唉!”   一阵细语,两人交谈了片刻,接着史莒告别出来,与百龄老人未如松会合一起,史莒把素云交白卷的事告诉了百龄老人。   朱如松道:“七巧手赵老弟十数次暗探,除了‘紫府神君’的私人书房与他的内院寝宫,未能进入外,文案室及其他令人起疑之处都已查过了。”   皓首子都徐东屏道:“现在只剩两处地方,那更好了,我们现成的两组,正好各查一处。”   百龄老人朱如i公道:“小兄弟,你的意见如何?”   史莒道:“晚辈原来也准备提议分组行事,以争取时间,可是刚才听了老前辈的话,你们这多年来就从未进入过内院寝宫和‘紫府神君’的书房,其中必有道理,晚辈觉得有先明白一下的必要。”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小兄弟,你真行,脑瓜也够敏捷的,其中当然有道理,你且先猜猜看。”   史莒沉思有顷道:“‘紫府神君’的书房,大约是不得其门而入,至于他的内院寝宫莫非是不屑而入?”   百龄老人朱如松颔首道:“小兄弟完全猜对了,‘紫府神君’书房四周,经年由‘紫衣’级高手守护,根本无法接近,至于他的内院寝宫则没有搜查的价值,因为‘紫府神宫’内外分制极严,私不间公,凡是神宫大事向例不入内院。”   史莒道:“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了,”顿了一顿,又道:“这个目标请老前辈交给晚辈进行,老前辈们在附近替晚辈打个接应就够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人多了反而不易秘密行动,你一个人先潜入也好,老夫相信你有这份能力,不过你仍要特别小心。”   史莒充满信心道:“老前辈请候佳音好了!”身形一矮,消失于树荫之内。   百龄老人朱如松吩咐许地山道:“许老弟快去转知赵老弟他们,叫他们停止一切活动,齐集‘紫府神君’书房外围四周,隐身待机接应史小兄弟。”   青衣叟许地山领命自去不提。   却说史莒接着素云的指示,左拐右弯,来到一口行池附近,遥见荷地对面有一座精舍,若隐若现地静立在池边一列垂柳之后。   那就是“紫府神君”的书房,书房内灯光外透,显然有人在内。   横越荷池,是接近书房的捷径,但池上一片平坦,尽收警卫人员眼底,不易隐密身形,史莒眉头一皱,只有沿着池畔,屏息凝神借助环池垂柳掩护,一步一步掩过去。   史莒功力深厚,运起神功,功力稍差之人,纵是远隔百步,也逃不过他的耳目,就“紫府神宫”“紫衣”级高手也难在他二十步附近不被他发觉。   是以,他避实就虚慢慢掩人,眼看离“紫府神看”的书房不足十丈远近了。   蓦地,从那精舍之内走出一人,站在台阶上,呼道:“值勤弟子何在?”   话声一落,一条人影从檐角之下翻了下来,落在那人身前道:“弟子郑雄在!”   那人道:“张主事有命,请孙总管前来议事。”   郑雄应了一声:“是!”   转身迎着史莒存身之处行来,史莒深深吸了一口真气,把身于沿着树干向上升入枝叶浓密深处,原待让过郑雄之后,继续向“9府神君”书房接近。   可是,当郑雄从他脚下走过之后,他忽然心念一动,暗忖道“我只须如此如此,岂不大妙。”   于是,飘身暗蹑在郑雄身后。   郑雄一路行到“炼谷”入口之处,住足扬声道:“护谷领班何在?”   暗影中有人应了声,道:“陈致成在,郑雄兄有何吩咐?”   有人答话了,但未现身而出。   郑雄简要地道:“张主事有请孙总管即往‘神君’书室议事。”   话声一落,不等暗中之人答话,已是回身疾掠而回。   史莒耐心隐伏一旁,等了约有半盏热茶时光,只见孙胜匆匆飞奔而来。   史莒暗随在后,离开谷口十数丈左右时,猛然吸气长身,人便贴到了孙胜背后,他深知孙胜功力不弱,人一欺近,同时右手一指;向孙胜腰眼点去。   待孙胜听到指风,惊觉闪身避让时,已是腰眼二麻,被史莒点个正着,他竟哼都没有哼得一声,便落到史莒手中。   史莒一手提起孙胜拖到路旁暗处,对着孙胜怒目笑道:“对不起,本大侠怕惊动旁人,只有不给你公平一斗的机会了,不过,本大侠也不伤害于你,只想向你借套衣服用一用。”   孙胜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空自心里明白,急得怒火高冒三千丈,却毫无反抗之力,任由史莒脱去一身衣服。   史莒当着他的面,穿了他的衣服,一声“再见!”晃身不见了人影。   第九十八章 无心插柳   史莒一面向“紫府神君”书室掠去,一面在脸上戴了一副面具完全变成了孙胜的模样。   敢情,史莒利用这两天空闲时间,制成了几副特殊人物的面具,孙胜身为“炼谷”总管,被史苔看中了,是以备有他的面具。   史言现在既是孙胜,便再无躲躲闪闪的必要,顺着大路堂而皇之行去。   奇怪,他明明发现有人守在暗中,竟未现身喝问于他。   想必是这些暗中人都认识他,故不轻易暴露行迹,以免被外人暗中察知了他们的位置。   史莒一直到了“紫府神君”书室之前,才见郑雄从屋檐暗处纵身而下,道:“孙总管,里面等急了哩!”   郑雄只是红衣级身份,说来比孙胜低了一级,他哪有在孙总管面前表示他来得迟的资格,但如果为室内人说话,那就完全不同了。   史莒微笑道:“谷内正有一件事情,把我拖住了!”   郑雄闪身道:“总管快请!”   史莒进入屋内,先是一间起居室,通过起居室才是“紫府神君’的书房,按说”紫府坤君“既往中原,他的书房理应封闭才是,如今竞由和气老张人寿使用,可见这所谓书房之称,别有意义。   此屋虽然四周花树围绕,但在树墙之外却是一片开阔,容易警戒,史莒如非化装为孙胜,要想接近,可还真不容易。   如果守护的是“紫衣”级高手,那就更没有接近的机会了。   史莒一步踏人书房,只见房中仅只站着一位“红衣”级高手,哪有什么和气老张人寿其人,心中一惊,暗忖道:“我莫非处处落在人家算中了。”   因此不由为之一怔。   幸好他脸上戴着面具,掩蔽了他的脸色变化,没有为那“红衣”   级高手看出不对。   正当他一怔之际,那“红衣”级高于已走到一排书架之前,推开一只书架,现出一张暗门。   他在门上叩出了暗号,并由里面打开了暗门。   他微一欠身,没有说任何一个字,便请史莒进入暗门。   入暗门拾级而下,是一间精美绝伦的地下室,室内一切陈设俱作紫色,当中一张议事圆桌,圆桌四周摆了九张高背龙紫檀交椅。   面甫那张椅,比其他的八张,显然又大了一成,想必是“紫府神君”坐的,因此和气老张人寿只坐在那张椅子左首的位子上。   此外,另有四位“紫衣”级高手,散坐在其他位子上。   那和史莒过关动过手的陈严,尚三信都在座,由此可知“紫府神君”连他化装的孙胜算上,只在宫中留守了六位“紫衣”级高手的实力。   否则,只怕他们还没有进入这间秘室的资格。   史莒算是“紫府神宫”的老客人了,对于“紫府神宫”的礼节规定,已是了然于心,倒是不慌不忙地向和气老张人寿一躬身,随便坐了一个位子。   和气老张人寿干咳了二声,掠目一扫,停在史莒脸上,忽然盾头一皱,道:“孙总管,你的脸色……”   史莒一震,道:“主事,我很好呀!”   和气老张人寿道:“好是很好,只是有点苍白,想是这几天史英那小子够你受的了。”   史莒被他当着面骂了小子,不但发不得脾气,而且还得含笑道:“没有什么,那小子虽花样百出,大约还逃不出我们的手段。”   和气老张人寿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卷,打了开来。   史莒侧目望去,只见那纸卷上面空空地没有任何字迹,方党奇怪,又见和气老张人寿屈指向头顶上一盏吊灯弹去。   指力击中吊灯机钮上,“啪!”的一声,底部露出一个圆孔,一道“紫色”的灯光从那圆孔中直射下来,落在他手中纸上。   和气老张人寿把那纸卷抹平摆在桌上,在那吊灯灯光照射之下,过了不久,那纸上忽然现出了一行行的字迹。   史莒倒抽了一口冷气,忖道:“‘紫府神宫’确实高明,这种传信密法,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念未了,忽见那字迹已是愈来愈清楚,同时又发现最初出现的字迹,慢慢淡了下去。   这时,室内诸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纸上的文义,没有任何一人分心旁视。   史莒一敛神,只见那纸上的字迹,是:“一、禀悉。   二、史英‘悔过书’付丙。   三、宫中高手,除酌留四至五人留守外,余皆由张主事率领前来助阵,孙胜可留宫管负全责。   四、为防‘炼谷’生变计,准使用‘百柔散’以制先机,解药毁之。“最后,画了一个刀剑交叉的记号。   记号想必是“紫府神君”的标记了。   史莒由于分神慢了片刻,当他刚刚看完时,纸上的字迹也全部消失不见。   他暗吁了一口长气,沉着地等待演变。   和气老张人寿声音一正,道:“神君手谕,各位都看清楚了?”   众人齐声道:“看清了!”   史它没想到有此回答的规定,等到他警觉开口时,已是比人家慢了二个字,大家都住了口,他才说出“清了!”二字。   和气老张人寿对孙胜似是有着什么私人间的不快,借机冷笑道:“孙总管在未接管本席权责之前,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史莒知道此时此地,纵是孙胜本人在此,也非忍下这口气不可,何况是他这假货,还有更不得已的原因。   史莒讪讪地一笑,道:“不敢,属下刚才不该分了一下心。”   和气老张人寿一点不放松地道:“什么事使你如此失神?”   史莒一愣,想不到他有此一问,这借口必需切时切势说来,才能搪住和气老张人寿之口,这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幸好史前心思敏锐,眼珠一转,就给他抓住一个重心,道:“属下不懂神君手谕中第二项的指示,因此不免多想了一想。”   这么说不但有理由,而且还真解决了史莒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把那“悔过书”烧掉?岂不太令人费解了。   由于和气老张人寿曾以此事向“紫府神君”请示,明显的表示和气老张人寿也不知该将那“悔过书”存放何处或处理的方法?由此,更看出“悔过书”的处理,一定非常秘密,否则以和气老张人寿的资格不会不知道。   孙胜的资格比和气老张人寿差了一级,他不用知道,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史莒这么说绝对错不了。   和气老张人寿长眉一扬,正要说什么,忽见那位姓陈的紫衣高手含笑道:“张主事,说真的,神君此举,小弟也是想不透,我们把史小子的‘悔过书’烧了将来怎样控制他?”   另一位严姓紫衣高手,哈哈大笑道:“此理至明,陈兄如何想不出来?”   陈姓紫衣高手一愣道:“严兄你知道?”   严姓高手道:“我们纵是烧了那‘悔过书’,史英又怎能得知,在他而言,心理上的威胁,水远也是解不了,但我们却无需为保管这‘悔过书’,提心吊胆,费神费力了。”   史莒闻言之下,暗叫了一声:“对呀!”   接着忖道:“莫非‘紫府神君’一向都是如此处理所有的‘悔过书’么?……”   尚姓紫衣高手摇头打断史莒的思路,接道:“小弟的看法,与严兄略有出入。”   严姓高手道:“敢请明教?”   尚姓高手道:“神君既然吩咐处置谷中众人,试想他们服了‘百柔散’,一切顾虑都没有了,还要那‘悔过书’何用。”   史莒转念忖道:“这话也有道理,值得参考。”   和气老张人寿微哼一声,道:“我等以服从为本,不得任意胡猜神君上意!”   大家肃然闭口,不敢再发议论。   和气老张人寿接着又正色加问一句道:“各位都看清神君的手谕了?”   史莒有了一次教训,跟着大家应声道:“看清了!”   他甚至还特别地把声音提高了不少,以补刚才的过失。   和气老张人寿满意地点头道:“神君手谕,已有各位为证,本席要遵谕行事了。”   大家又齐声道、“我们皆可为神君手谕作证,主事只管遵谕执行。”   和气老张人寿吩咐那个史莒尚不知姓氏的“紫衣”高手道:“冯兄,请你将史英的‘悔过书’取出。”   那冯姓高手由贴胸处取出了史莒的那张“悔过书”,放在和气老张人寿面前,道:“小弟保管期间幸无失闪,请张兄过目。”   和气老人寿翻开看了一遍,交给严姓高手道:“请严兄执行神君渝命。”   严姓高手接过“悔过书”起立道:“遵命!”   只见他双掌一合,一股青烟从掌心中冒起,再一张开手掌,那“悔过书”已化成了飞灰,落在桌上。   他用三阳神火,毁去了控制史英的“悔过书”。   史莒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毫无切身之感,皆因那史英只是他的一个化身,他们纵是留着那“悔过书”,又岂能奈何得了他本身。   和气老张人寿喝了一声:“传司药!”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遵命!”   过了不久,走进一位七老八十的白发弯背老人,向大家一礼,道:“属下秦芄听候吩咐。”   和气老张人寿道:“顷奉神雕使者传下神君手谕,着秦司药将‘百柔散’及解药交由本席使用。”   秦司药向众人脸上一扫。   众人齐声道:“本人目睹手渝,可以为证。”   敢情,“紫府神君”此类手谕,无从取信,非有目睹证人作证不生效力,虽是略嫌麻烦,但却非常实在可靠,任何人也假冒不了。   秦司药躬身一礼,道:“遵命!”反身退了下去。   片刻间,他已手中捧着一白一黑两只瓷瓶进来,放在桌上,道:“请主事验收。”   和气老张人寿打开白色瓷瓶倒出些许,闻了一闻,验明不错,交给史莒道:“孙总管,以后是你的事了。”   “属下遵命!”   和气老张人寿又验明了解药,交还秦司药道:“你当众把这解药毁了。   秦司药不加考虑地将那瓶黑色解药一口吞入腹中,道:“多谢主事,属下一辈子也不怕百柔散了。”   大家脸上顿时掠过一抹“丧然若失”的表情,都有“要是自己服了该多好!”的感觉。   和气老张人寿也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方法得了一个便宜,不由一愣,勉强笑道:“倒是造化你了,现在没有了你的事,你下去!”   秦司药走后,和气老张人寿又向史莒道:“神君手谕,准你留下四至五位高手守护本宫重地,本席尊重你的意见,你要留下四人还是五人?”   高手当然是指够武士身份地位的人,其他杂役事务人等当然不在其内,他们到中原去,也作不了数。   史莒道:“如主事同意,属下深感责任之重大,请准予留下五人。”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守土有责,本席敢不同意,你要留谁?希望马上决定。”   史莒哪知该留谁,他一个名字也说不出,不过这在他来说,算不了问题,眉头一挑就有了办法,笑道:“何人该留,请主事指定,属下的要求是两位‘红衣’级,三位‘黄衣’级,如此而已。”   和气老张人寿一怔,道:“你不怕本席尽挑选本席门下的人?”   原来,他们各有班底,因此,难免各为自己,暗中斗气。   史莒笑道:“主事可能是一向看错属下了。”   和气老张人寿寒着脸冷笑道:“凭你这一句话,可见你为人之厉害,本席要是心肠一软,岂不正中了你的心意,给你留下一个推卸责任的借口。”话声一顿,转头向室中陈,严,尚,冯四位“紫衣”级高手笑道:“请四位各推一人,然后公推一人,凑足五人之数,将来谁也没有话说。”   严尚等四人不便推辞,当时选出了五人。   其中正有史莒知道姓名的那位守在室外的郑雄在内,总算他不致全叫不出姓名,而陷于窘境。   人选决定了,和气老张人寿道:“本席带领宫中高手,明日一早赶奔中原,以后宫中一切责任都交给你了,请回去准备一下,以便接替本席事务。”   史莒喜心翻倒,但一点也不敢大意,小心地道:“主事明日就走了,谷中那些人的处理呢?”   和气老张人寿道:“那自然是你的事了,”   史莒道:“就属下区区六人之力。只怕……”   和气老张人寿笑道:“真要说动武,以目前宫中力量言。打得过他们一百三十位么?你有了‘百柔散’,难道还不够?”   史莒拱手道:“属下多此一问,倒惹主事笑话了,就此告退。”举步走出密室,回到约定之地,取下孙胜面具,先见了百龄老人朱如松,正要说出经过情形。   忽见一条人影,一面飞奔,一面嚷道:“大家注意,本宫禁地有奸细潜入了!”   史莒与百龄老人朱如松全身一震……   第九十九章 天从人愿   史莒眼睛快,一眼就看出那人原来是“炼谷”总管孙胜,一时疏忽未下重手,竟被他冲开了穴道。   史官当机立断,向百龄老人朱如松急道:“老前蜚速率各位潜踪返回‘炼谷’,此间事有晚辈应付。”   话声一落,人已飞身迎了过去。   百龄老人朱如松待喝止,已是不及,他只好一叹,暗中知会大家立即撤退,而他自己因担心史官安危。留在暗中准备接应。   话说史官人起空中,顺手又戴上了冒充孙胜的那副面具,一声大喝道:“是谁?快给老夫站住!”   身形一掠,横身挡在孙胜身前,同时,更奋起全身功力,屈指一弹,一道指风直向孙胜“志堂穴”射去。   孙胜奔行间,起先并未把史宫的喝声放在心上,凭他的身份,目前在“紫府神宫”除了和气老张人寿外,真还找不出第二个人够资格命令他的。   是以,他反而大怒,骂道:“没长眼睛的东西,连老夫都……”   骂声未了,他愣住了。   这时他已看清史宫化了装的尊容,活脱脱的就是自己,因事出意外,他再精明也禁不住大吃一惊,一阵迷茫。   就当他微一失神之际,史宫的指力,已是毫不容情地点个正着。   孙胜身负“紫衣”级的功力,竟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就被史莒制住了。   这对史官来说,实在有点侥幸,按理说,史官纵是天纵之才,成就之速古无前例,但要在一招之下制住“紫衣”级高手,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时,史宫侥幸加上孙胜自己的失神,他是成功了。   孙胜身形一晃,就要向后倒去。   史官左手一抄,提住了孙胜的衣领,同时,早有预谋的右手向他脸上一抹,给他抹上了一层易容药物,只见孙胜顿时成了一张黑脸,而且,满面皱纹,显得又凶又丑,令人见了心中讨厌。   要知,古时易容之法有二种,一种是装扮特定的容貌,因需以假乱真,故非使用精制貌似的面具不可,一种是普通的改变容貌,没有特定目的与要求,只求掩饰本来面目,只需采用简单方便的药物即可。   史苔乃是有心之人,深切了解易容术的重要,所以,在百忙中,还是从幻影神龙徐不留处学会了这套本事。   他要没有这种易容之能,他哪敢如此胆大行事。   史宫把孙胜的容貌改了之后,心中一动,又在他脑后“脑户穴”   轻轻点了一指,把孙胜正常的神经弄得失常起来。   史宫刚逐一完成这些事情,他已察出附近至少有五个人围了过来。   他暗笑了一声,拍醒了孙胜,装摸作样地大声喝道:“快说,你是受了谁的主使,前来本宫捣乱?”   孙胜人虽回醒了,但心神被制,说厉害不厉害,说清醒不清醒,他似是知道自己又似是忘了自己,他怔了半天,费了不少劲,才呐呐地道:“老夫……老夫……孙……胜,……   啊……不……我是……谁……呀……”   史宫怒声道:“你再胡言乱语,莫怪老夫要对你不客气了。”   右手一抬,打了孙胜一个耳光。   当他第二次扬手时,但觉身后风声飒然,已经有人赶到,轻喝一声道:“孙总管,这是怎样一回事?”   史宫缩手不迭,回身笑道:“张主事你来了正好,你说气不气人,这东西竟敢假冒属下,乱闯神宫,要非被属下亲手擒获,被他逃出手去,属下这黑锅岂不背定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把他转过身来,给本席看看。”   史宫提起孙胜摔在和气老张人寿脚前,喝道:“本宫张主事有话问你,你要实话实说。”   和气老张长人寿凝目向孙胜脸上一瞧,果然不是本宫之人,长眉一挑,喝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孙胜神智错乱,但对自己的姓名还是记念最深,当下顺口答道:“老……老夫……孙胜……你难……道……不认得……我?”   和气老张人寿瞧了史宫一眼,眉头一皱,向孙胜喝道:“你真是孙胜?”   孙胜一愣道:“我不是……孙胜,是谁?”   和气老张人寿吼声道:“本席正是要你告诉我你是谁?”   孙胜讪讪道:“我……我……不……知道。”   和气老张人寿一掌甩过去,又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不知道,你来干什么?”   孙胜功力被制,还手无力,被打火了,也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打老夫。”   和气老张人寿气得吹胡子瞪眼,顿脚道:“老夫打你?老夫就是杀了你又怎样?”   举手一掌,待向孙胜劈去。   史宫眉头一皱,暗忖道:“两军相对,用计行险,无可厚非,但妄害无辜,却有失忠恕之道。”   念动至此,脱口道:“主事,此人杀不得!”   和气老张人寿是被喝住了,但怒目相视道:“老夫杀不得他?”   史官笑道:“主事自然有权杀死此人,只是此人来历不明,他如此疯疯癫癫,一死事小,如果他幕后另有主使之人,我们未能及时查出,岂不……”   话声一顿,留下语尾,任由和气老张人寿自去思索。   和气老张人寿何等老练之人,一想此人擅闯神宫,岂是偶然之事,确有追查到底的职责,如果自己杀了他,将来神君问起,实在无话可对,心头一凛,恨恨地骂道:“老夫今天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将来有你受的活罪!”   骂声中,又踏了孙胜好几脚,稍泄心头拿气。   史宫待和气老张人寿打骂过一阵,请示道:“宫中出了如此重大之事,不知主事可否缓行数日?问明白之后,再行起程。”   和气老张人寿暗笑忖道:“你倒好,想把这责任推到老夫身上来了。老夫划得来么!”   眉头一扬,正声道:“老夫起程日期,刚才已向神君报出,如何可以缓延……”   史官截口道:“主事既决定明日起程,今晚有待准备之事尚多,而审问此人,又须耗费不少时间,这却如何是好?”   和气老张人寿道:“这是你的事情了,老夫不便替你出主张。”   史首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接口道:“我看只好先把他关起来再说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悉听尊便!老夫准备自己的事去了。”回身走开了。   史官躬身送走和气老张人寿之后,星目四掠,只见四周的人影,也渐渐散去,轻喝道:   “郑雄何在?”   正自离去的人影之中,飞身掠回一人,落到史宫身前欠身道:“孙总管有何吩咐?’”   史宫道:“你随本席留守宫中之事,你可知道了?”   郑雄道:“属下知道了。”   史言道:“好!这人交给你暂时收押,明日送走张主事之后,我们再严加审问。”   郑雄提起孙胜,道了声:“遵命!”纵身消失在夜暗之中。   史宫抹了一把冷汗,大摇大摆以孙胜的身份回到了“炼谷”。   一宿易过,第二天一早,“紫府神宫”大殿之上,筵开十席,热闹非凡。   和气老张人寿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一向与他明争暗斗的“炼谷”总管孙胜,会为他大摆送行之宴。   所以,他今天的态度,倒恢复了名符其实的和气老,笑容满面地与下首相陪的史宫谈得甚是热络。   酒酣耳热之后,史宫先敬了和气老张人寿一杯,笑道:“寿老,你这次远赴中原,又支援神君,有机会建立不世奇功,令人羡煞,小弟再敬你三杯,预祝你所向成功。”   孙胜与和气老张人寿同是“紫衣”级高手,因职务关系,一个是统揽“神宫”大权的主事,一个仅是“神宫”之下的“炼谷”总管,格于形势,孙胜只有咽住一口气,自称属下,如今时势变了,“神宫”大权刚才已交到了孙胜手中,孙胜与和气老张人寿之间已没有了隶属关系,所谓“不怕官,只怕管”,现在和气老张人寿管不了他,他自然而然在语气间改以小弟自称。   这是一般人对孙胜的看法,也是史宫敏锐观察得来的结果,他现在是孙胜,自然得忖度孙胜的心理说话。   和气老张人寿高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孙胜的语气变了,其实他就是注意到了也无可奈何,只见他“哈!哈!”大笑道:“多谢美言广”咕噜!咕噜“一连三杯,都见了杯底。   史苫敬过和气老张人寿,又转身高举酒杯,向全体一照,道:“各位也请接受本席预祝之诚,同干三杯。”   大家一声:“多谢!”   只听“咕噜!咕噜!”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痛快地干了。   史营见大家都干了,忽然哈哈一笑,喝道:“郑雄!去把昨晚扰乱‘神宫’的那疯子提来!”   郑雄应了声:“是!”正待转身去提人,和气老张人寿却摇手笑着止住道:“老弟,我信得过你,不必提他上来倒胃口了。”   史宫笑道:“小弟昨晚已经问出了他的真情,其中确实含有极大的阴谋,难道主事不想要这分功劳么?”   和气老张人寿一怔,道:“有这种事?”   史首道:“主事何不当面一问?”   和气老张人寿讪讪地笑道:“老夫过去真看错了你了。”   史宫向郑雄一摆手道:“你可以去提人了!”   郑雄一般迷惑之色,付道:“奇怪,你几时审问过那人,我怎的一点也不知道?”   他实在不明白其中奥妙,摇了一摇头,奉命而去。   不久,郑雄把人提到了。   那人在和气老张人寿眼中,面貌形态仍然是晚上所见的那样子,但大白天看来,却有某些地方使他非常眼熟,不由暗中吃了一惊,引起了满腹狐疑。   他真担心这人与他有关系,如果被孙胜当众揭开来,这个跟斗可就栽得太惨了。   和气老张人寿年老成精,这时已猜想那人可能易过容了,但事到如今,他再担心也是没用了。   只听史莒喝声道:“打盆水来!”   一盆水送了过来,史宫取出一些药未放入盆中,又吩咐郑雄道:“替他把脸上易容药物洗掉!”   郑雄依命洗净了那人脸上易容药物,把他的脸扶了起来。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是一声:“啊……”   那人不正是“炼谷”总管孙胜么?这意念在大家脑中飞转着,就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来,因为,还有着一位孙总管在座哩!   和气老张人寿虽也是莫明其妙,但却暗中吁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至少,这人不是他的门下,他无需怕被牵连上了。   和气老张人寿定了定神,轻咳一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史宫笑道:“主事可以直接问他了。”   同时,出手解了孙胜被制住的脑户穴,也恢复了他的活动力,只仍闭位他一身功力,使他闹不起事来。   孙胜神智禁制一解,无名之火暴发,不等和气老张人寿开口,已是跳了起来,戟指着和气老张人寿骂道:“好呀,张人寿,你现在是明目张胆地迫害到老夫头上来了,老夫先和你拼个死活,再到神君面前去和你论理。”   话声一落,人已向和气老张人寿扑了过去。   他怒火头上,竟忘了一身功力被制,如何拼得过和气老张人寿。   可是更怪的事情发生了,孙胜没有与和气老张人寿拼的本钱,固然是事实,但是和气老张人寿难道也避不开孙胜那笨手笨脚的势子?他竟被孙胜扑个正着,两人连人带椅子都翻倒地上。   大家简直被这怪事弄得糊里糊涂,张口瞪目,愣住了。   史官一声哈哈大笑,双手一分,一手抓起一个人,向椅子上一放,抹脸恢复了本来面目,朗声道:“大家睁开眼睛看看,可还认得我史宫么!”   史莒?在座之人,不一定都见过他,可是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紫府神宫”自设置“炼谷”以来,他是唯一堂堂正正过关而出,身受“紫府神君”亲送出宫的中原侠士,要不知道他的大名,岂不成了笑话。   这—下,大厅中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混乱,只见出入门窗,统统被他们把守住了。   首席上的四位“紫衣”级高手,也霍地推座而起,虎视眈眈地瞪着史苔。   史宫神态自若地环视而笑,道:“各位最好不要擅运真力,和气老人张人寿就是各位的榜样。”   大家全是一震,面面相视,疑信参半,由于他们深知和气老张人寿的功力,要不是出了问题,刚才就不会当着大家丢人,是以,一时无人敢冒险出手了。   史官平静的声音,又在大厅之中飘荡起来,道:“在下听说贵宫‘百柔散’,服用之后,最是动不得真气真力,只要一妄动真力,就发药性,使全身瘫痪,永远动弹不得。”   话声一顿,转头向和气老张人寿道:“张老前辈,你说是么?在下这里先谢过你的‘百柔散’了。”   和气老张人寿忽然长叹一声,道:“不错,老夫已是全身瘫痪,动不得了,各位不可自误。”   要知,“百柔散”之为物,如不擅提功力,引发它的药力,纵在人体之内,亦无大害,可以行动自如,生活如常,只是不能再施展武功而已。   “紫府神宫”用此药来对付“炼谷”中的中原武林前辈,既可防止他们发动暴乱,又无需因此增加服侍他们的人力,确是好办法。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反而被史宫用来制住了自己的人。   大家听了和气老张人寿的话,俱皆神丧气沮,颓然回座。   和气老张人寿恨恨地道:“你准备把我们怎样处置?”   史宫道:“各位放心,在下念在贵宫对我们中原同道,虽然心怀莫测,毕竟未做出那天人共愤,杀人灭口的心黑手辣之事,在下自然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们。”   话声一顿,又转问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前辈,为了大家好,在下有一件事请教,希望老前辈以诚相对。”   和气老张人寿道:“什么事?你说吧!”   史宫道:“希望老前辈能将中原同道们所立的‘悔过书’,还给我们。”   和气老张人寿愁眉苦脸地一阵作难道:“老夫无法应命!”   史宫剑眉一扬道:“老前辈不愿合作,难道认为晚辈没有别的手段可使了么?”   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不知存放何处,你叫老夫如何交得出来?”   史官道:“此话可是当真?”   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说的是实话,别人知不知道,老夫就不敢说了。”   史宫星目闪电般向大家脸上一扫,道:“有哪位知道说了出来,在下必有以报。”   厅中之人,全是一脸茫然之色,不似有人知道。   史宫又道:“是不是你们神君自己带走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认为神君没有带走的理由。”   史官道:“老前辈可是说那‘悔过书’仍在宫中?”   和气老张人寿道:“也可以这样说。”   史宫剑眉一轩道:“好!既然问不出来,在下就只有把贵宫连同‘悔过书’付之一炬了!”   举步向大厅之外走去。   同时,招呼大家道:“各位请离开此厅,以免遭受损伤。”   说罢率先出了大厅,回头只见大家都跟着走了出来,仍然无人出面相告,似是真的都不知道那“悔过书”存放之处。   史宫双眉一皱,忖道:“他们似是真的不知道,那‘悔过书’到底藏到哪里去了,也罢,我再拿言语逼一逼他们。”回身又对大家道:“各位想一想,你们如果知道不说,逼得在下烧了贵宫,对你们来说,不但算不得忠义之事,反有不明厉害断送祖业之罪,你们神君将来也饶不了你们。”   “你不要逼他们了,他们实在谁也不知道!”   第一○○章 节外生枝   史莒闻声望去,只见素云疾步飞奔而来,转眼之间,到了面前。   史莒歉然一笑道:“时机紧迫,情势急转直下,小弟来不及通知姊姊,尚请姊姊原谅。”   素云道:“这个姊姊知道,兄弟不要放在心上。”   接着,灵眸在大家面上寻了一遍,秀眉微皱,道:“兄弟,你把他们怎样了?”   她因大家满脸沮丧之色,又不似在武功上败在史莒手下,是以有此一问。   史莒道:“他们都中了‘百柔散’之毒。”   素云满面疑讶道:“‘百柔散’!你哪来的‘百柔散’?”   史莒道:“还不是多承张老前辈赐予的。”   素云一怔道:“张主事给你的?”语气似是仍不太相信。   史莒道:“张老前辈奉了神君手谕,要向‘炼谷’内中原前辈们使用‘百柔散’,万幸落到小弟手中。”   素云轻叹道:“你们的人,足以控制整个神宫而有余,又何必使用这种辣着。”言下幽幽,不胜感慨。   史莒道:“姊姊不要错怪了小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双方激烈的行动,这样其实乃是保全他们的上策,姊姊不见,全宫到了朱老前辈们手中,竟没有一个人前来干预小弟的事么?”   素云点头道:“我也很奇怪这一点。”   史莒道:“现在你该明白小弟的用心了。”   素云沉声叹道:“明是明白了,只是……”   史莒道:“妹妹的意思小弟也明白,为了姊姊身受‘紫府神宫’培育之恩,小弟不会叫你感到难过就是。”   素云私心窃慰史莒心存宽仁,展颜一笑,道:“姊姊谢谢你了。”   史莒笑道:“耍没有姊姊的关爱,哪会有今天的小弟,姊姊这话,叫小弟好不惭愧。”   素云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史莒道:“小弟如能顺利找到中原前辈们所立的‘悔过书’,小弟请他们暂时迁居‘炼谷’,等‘紫府神君’回来替他们配制解药。”   素云道:“要是找不出‘悔过书’呢?”   史莒微一沉吟道:“这……”   素云道:“我看你永远也找不出那些‘悔过书’。”   史莒剑眉一轩,脑中灵光一闪,哈哈笑道:“小弟相信姊姊的话。”   素云微笑道:“兄弟,你有了什么灵感?”   史莒道:“我的‘悔过书’不是‘紫府神君’下令毁去了么,由此类推,当然大家的‘悔过书’也是被毁去了。”   素云含笑道:“类推不能作准吧!”   史莒道:“小弟当然还有理由断定‘紫府神君’把所有的‘悔过’统统毁去了,因为任何隐密的东西,迟早总有被发现的一天,除非根本就没有那样东西,才能保住秘密。”顿了一顿,又道:“‘紫府神宫’迫立’悔过书’之举旨在造成被迫者心理上的威胁,此种威胁既经造成,那‘悔过书’反而成了累赘,因为被迫之人绝不可能心甘情愿,永远受制,势必设法寻回‘悔过书’而后止。如果干脆把那些‘悔过书’毁了,被迫之人找无可找,心理上的威胁永远无法消除,便只有永远受制了。”   素云点头道:“兄弟,姊姊真佩服你。”   史莒笑道:“姊姊比小弟先想通这个道理,这‘佩服’两个字,实令小弟听了心里惭愧。”   素云道:“姊姊哪有这么聪明,我是受命来向弟弟说明此事的,最初姊姊真担心怕你不相信,现在可放心了。”说着,吁了一口长气。   史莒道:“是谁叫你来的?”   素云道:“神君夫人。”史莒道:“神君夫人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我?”   素云道:“因为朱老前辈不相信神君夫人的话,所以想请兄弟你帮她说两句话。”   史莒剑眉微皱道:“神君夫人怎知小弟会替她说话?”   素云道:“这个姊姊就不知道了。”   史莒沉吟有顷道:“她要小弟帮她说什么话?”   素云道:“神君夫人请兄弟你帮她保全神宫的完整,她情愿无条件投降。”   史莒摇头道:“姊姊,你是知道的,凡是‘炼谷’之内的老前辈,人死心未死,那长年累月的积恨,只怕小弟难以说服他们。”   素云道:“神君夫人替兄弟你想到了这一点,她交给了我一样东西,兄弟你如果答应了她的请求,我就可以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史莒道:“什么东西?”   素云道:“姊姊未曾拆看,不知是什么东西。”   史莒道:“如果小弟不答应帮她说话呢?”   素云道:“她要姊姊替她把这包东西毁了。”   史莒道:“小弟如果答应帮她说话,岂不成了志在这包东西,倒叫小弟不便说话了”   素云道:“神君夫人说,这包东西对中原武林前辈们的关系非常重大。”   史莒道:“那是威胁小弟了!”   素云道:“姊姊觉得这说不上威胁,而是对你胸襟的考验。”   史莒哈哈一笑道:“神君夫人已是阶下之四,她还能考验小弟么广素云沉声道:”兄弟,你这话不怕有人听了伤心!“   史莒心里一震道:“小弟错了。”   素云道:“你现在接不接受神君夫人的请求?”   史莒道:“冤冤相报,何时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弟原不是主张使用暴力的人,自能答应接受神君夫人的请求。”   素云从腰囊之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黄布小包,交给史莒。   史苦接过那小包,向腰中一塞,竟无急急拆视之意。   素云道:“兄弟何不打开一看?”   史言道:“难道有此必要?”   素云道:“神君夫人说,这小包和本宫一些人也有着关系。”   史苔被素云左一言右一语,说得无法自主,一叹道:“看来小弟是完全处于被动了。”   言罢,取出那小包打了开来。   小包之内,是一本红色封面的册子,卷成一团,封面上写着“紫谱”两个字。   史莒翻开那册子,看了几行,面上神色为之一变,接着,迅快地把那册子翻看了一遍,哺哺自语道:“不可信!不可信!真叫人难以相信。”   素云秀眉轻轻一章道:“兄弟,这册子里面写的是什么?”   史莒摇头道:“小弟想先问姊姊几句话,再告诉姊姊好不好?”   素云笑道:“兄弟,你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史莒脸色一正道:“请问姊姊,‘炼谷’内各位有眷属的老前辈如有添丁之喜时,是如何处理的?”   素云道:“当然是生下来养在谷内,你难道不见谷内三四代同堂的家庭有好几户么?”   史首道:“是谁负责接生的呢?”   素云道:“这个姊姊却是不知道。”   史莒眉峰一挑道:“姊姊不知道?”   素云道:“谷内万般皆备,只没有接生设备,凡有产妇临盆时,都是送到谷外来的,这叫姊姊如何得以知晓。”   史莒俊目精光一转,落到和气老张人寿脸上道:“老前辈管理‘炼谷’有多少年?”   和气老张人寿道:“足足二十五年。”   “在你任内可有新添人丁之事?”   和气老张人寿道:“增添了七男八女。”   史莒道:“产妇临盆可都是你负责送到谷外来?”   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一向忠于职守,事必亲躬,所有临盆产妇,都是老夫亲自护送出谷,从未假手他人,少侠此问是何用意?”   史莒口风不漏地道:“既是你一手亲办,你当知是何人接生的了?”   和气老张人寿摇首道:“老夫不知道!”   史莒双眉一聚道:“你也不知道?”语气之间,充满了怒意。   和气老张人寿道:“人是老夫送出谷的,但交给‘碧宫’之后,便不是老夫的事了。”   史莒一怔,道:“‘碧宫’在哪里?”   这次答话,却被素云抢了先,她道:“‘碧宫’就是神君夫人历居之处,‘紫府神宫’内外有分,神君夫人有神君夫人的权责,关于这些事,你最好去问神君夫人了。”   史莒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费半天唇舌。”   素云道:“谁知道你问话的目的何在?现在告诉了你也不迟呀?你如有话要问神君夫人,我现在就陪你去。”   史言笑道:“不必了。”   话声一落,转向众人朗声道:“贵神君夫人刚才透露了一件极大的秘密,各位请暂回大厅休息,贵我双方之事,容后慢慢计议,在下告罪片刻了。”   也不管“紫府神宫”一干高手是否听话,便招呼素云道:“姊姊,走!我们找朱老前辈他们去。”   二人展开身形,转眼走得不见了人影。   这时,郑雄突然走到和气老张人寿身前道:“启禀主事,弟子幸好这次未中‘百柔散’之毒,主事有何吩咐,弟子舍生以赴。”   和气老张人寿那失神失色的目光,陡的一亮道:“你没中‘百柔散’之毒?”   郑雄道:“弟子因从不饮酒,是以逃过了此劫。”   和气老张人寿扫目四顾道:“还有哪位不饮酒未中毒?”   当时应声而出的,竟有十五人之多,其共计有“红衣级二位,”黄衣“级四位,其余九位尽是”蓝衣“级武士。   和气老张人寿哈哈大笑道:“好!我们总算有了转败为胜的本钱,史莒呀!史莒!老夫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第一○一章 贤者多劳   史莒与素云两人来到一道大院墙之前,两扇朱漆大门把那院墙拦腰切开,门口守着八个“炼谷”中的中原武林前辈。   从外面可以看到院墙内重叠的绿瓦红楼,高喙的檐牙,令人生出一种天上人间之感。   这里,就是“紫府神君”内眷所居的“碧宫’了。   但现在,已是控制在中原武林前辈们手中了。   原来,史莒昨晚回得“炼谷”之后,与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拟定了今天行事的计划,他仍以孙胜的身份,以欢迎和老张人寿为名。   集全宫好手于一堂,暗中下了“百柔散”之毒,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制住。   “炼谷”之内的中原前辈们,则分头行事,占领了“紫府神宫”的其他各部门。   在中原武林前辈们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之下,莫说“紫府神宫”现有的高手都被史莒齐集于大厅之中,就是他们各守岗位,也远非人多势众的中原前辈们之敌,是以兵不刃血,一举成功。   当然,史莒的计划精密,全体的通力合作,也是这次事件成功的主要因素,否则,也不会如此容易得手。   素云带着史莒并不进入“碧宫”,而指着宫墙外一间精舍,道:“朱老前辈就在此屋之中,控制全宫。”   史莒点头道:“朱老前辈到底是前辈奇人,处处不失有道长者之泱泱之风。”   素云道:“神君夫人也因中原武林前辈不擅闯‘碧宫’的义行,大为敬服,所以动了求全之心。”   史莒笑道:“要不呢?……”   素云正色道:“莒弟,你不要小看了”碧宫“之内,尽是妇人女子,其实全力持强顽抗的话,虽逃不过失败的命运,但你们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也就难以偿失了。”   史莒暗惊猛震,道了一声:“侥幸!”   谈话中,两人已是到了宫墙外那精舍门前。   门外守着四位中原前辈,见了史莒,无不笑容满面地点头招呼:“史少侠辛苦了,朱老哥哥已在屋内等着你了。”   史莒三脚两步抢入屋内,只见屋内花厅之中正坐着他想见的“炼谷”七老:百龄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皓首童子徐东屏,指镇三湘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侯楚等都起身相迎道:“史小弟算无遗策,成就不世之功,老朽等代表全谷老幼,谨此申谢。”   史莒还礼不迭道:“晚辈哪敢居功,全是老前辈们志坚不屈,凛然正气之所成。”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用客气了,大家坐下来,老夫有话要问你。”指着自己座旁的椅子,叫史莒坐下。   史莒不便再推辞,告罪坐了,道:’‘老前辈有何见教?“百龄老人朱如松笑笑道:“‘炼谷’之内的兄弟会你是知道了?”   史莒原以为他要谈起“碧宫”之事,是以胸有成竹地等他说话,想不到他会提起“兄弟会”之事,不由微怔,道:“老前辈这时提‘兄弟会’之事则甚?”   百龄老人朱如松神秘地笑道:“这个自有道理,你先回答老夫的话再说。”   史莒道:“老前辈不是亲口告诉过晚辈么!晚辈自是知道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按说当初你也曾是‘炼谷’中一份子,由于你出谷得快,竟使我们来不及劝你入会,说起来老夫显有失职之处,幸好你又回来了,给了老夫一个补过机会,现在老夫问你,你愿不愿加入我们的‘兄弟会’?”   史莒沉思道:“‘兄弟会’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出谷之愿虽了,救乡之志未伸,有组织总比乌合之众好,‘兄弟会’不但今日仍有存在的必要,而且他日砥定中原,亦须凭以作纳百川的主流,小兄弟,你不要小看了这仅一百三十人的‘兄弟会’啊!”   “炼谷”之内,所困居的中原前辈,真可说是集中原各大门派精英于一炉,就这种声势,回到中原武林去,就一万个程中和也比不上。   何况,史莒也深知这批前辈们,个个都是正直无比之士,根本用不着考虑他们会借着“兄弟会”的组织,有所不利他人的图谋。   实在说来,这批老前辈如能挺身而出,为江湖正义执言,倒真是中原武林人人之福。   史言耸然改容道:“晚辈如蒙不弃,自是求之不得,就请前辈准予入会。”   百龄老人朱如松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三掌道:“好了,你现在已是本会的兄弟了。”   史莒一愕道:“入会的仪式这样简单?”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会吸收弟兄,素来不着重形式,只注意实质,事先最少须有两个人提名,四个人考察,经执事会六人以上的同意,才得准予入会。”   史莒举目向众人脸上一扫,会心而笑,道:“多谢老前辈的雅一爱!”   座中有七个人,而这七个人正是掌握“兄弟会”大权的会主与执事,不用问,他们已是完全同意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会有成文的会章和约束兄弟们的具体规条,有的只是道义的所归,气息的相通,所以会主与执事们的任期没有一定,大家如果做得好,可以永远不改选,如果做得不好,失去了弟兄们的信任,哪怕是一月两月,一年半载,都可以随时发动罢免,另选贤能。”   史莒道:’‘这样一来,会主的威信岂不是很难维持?“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兄弟会’力量产生于志同道合,会主凭金雀令有绝对的权威,但有一个条件,必需出发点纯正,志在公益,会内弟兄可为之死,可为之生。”   史莒道:“反之呢?”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如果会主所行不义,颁发有亏行止之乱命,会中弟兄不但可拒不受命,而且还可据此作为罢免会主的理由。”   史莒点头叹道:“上有节,下有本,唯道义与天心,乃是团结的核心,不必烦言,‘兄弟会’之发扬光大,指顾间事耳。”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听你的话,你已是完全明了本会的主旨和精义,可以为之冒险犯难,生死以赴的了?”   史莒扬目道:“晚辈朝闻道夕可死,既已,入了‘兄弟会’,自当以会旨为依归,万死不辞,不过……”   言未尽意,话声一顿,微观疾容,轻叹接通:“不过晚辈尚有’未了私人恩怨,至时,倘望老前辈们准予自由行动。”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本会从不拘束会中兄弟个人自由,小兄弟无需顾虑此点。”笑容突然一敛,正色道:“小兄弟还有什么话说?”   史莒想不到“兄弟会”能如此优容,不由微微一怔,道:“晚辈没有什么请求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你没有话问了,老夫却有话要说。”   史莒肃容道:“晚辈洗耳恭听。”   百龄老人朱如松忽然从怀中取出“金雀令”,捧在手中,话未出口,室中众人已是霍的挺身而起,肃然侍立。   史莒无从猜测百龄老人朱如松的意向,只好跟着大家肃立现变。   百龄老人朱如松把“金雀令’,高举过顶,朗声道:”小兄弟速以三跪九叩大礼参见‘金雀令’!“   史莒满腹狐疑地向“金雀令”行了大礼,百龄老人朱如松斜出一步,让开自己站立之处,又道:“请小兄弟就上位!”   史莒一愕,正犹疑间,耳边响起一丝细语道:“‘金雀令’前,凡是本会弟兄,不得稍有失敬。”   史莒剑眉一皱,跨步站到百龄老人朱如松原先站的位置上。   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喝声随之响起,道:“请史小兄弟接令!”   史莒又一愣,只见百龄老人未如松已是捧着“金雀令”,一步跨到他面前,双手一送,恭恭敬敬地把“金雀令”送到他伸手可接的地方。   史苔想说话,但想到‘金雀令’的尊严,又怕失礼冒犯,一咬钢牙,只好抱着先接了“金雀令’再说的打算,把”金雀令“接到手中。   百龄老人朱如松交出“金雀令”,躬身退了三步,又道:“请升令!”   史莒正不知如何“升令”之际,只听那细语声音又在耳边道:“小兄弟可将‘金雀令’,高举过顶。”   史莒被动地举起了“金雀令”,脑中尚来不及转任何念头,已见百龄老人朱如松领着其他六人,大礼拜了下来,道:“如松等参见史会主!”   史莒这才恍然大梧,被他们逼着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喜剧。   在此情景之下,更知道“金雀令”已在自己手中,如不接受大礼,即等于轻慢全会弟兄,犯了大忌,只好端立不动受了他们的礼。   但他心中却在打着如何扭转大势的主意。   当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礼毕退回两旁时,他却不放落“金雀令”,朗声道:“各位此举有无不妥之处?”   百龄老人朱如松暗暗点头,忖道:“这孩子确不含糊,有他接任令主,本会前途不可限量。”   百龄老人朱如松从怀中取出一只大红封套,双手送给史莒道:“完全依法选举,有当选证书在此,请会主过目。”   史莒接过大红封套,取出一张三尺见方的大红证书,俊目一注,不由苦笑道:“各位未免太抬爱晚辈了。”   原来,那当选书上,全谷一百二十九位中原武林前辈都署了名,不仅合法,而且是全体拥戴,哪有史莒找毛病的地方。   史它只有认命了,随手收了“金雀令”,眼光落到百龄老人朱如松身上,心中一动,忖道:“朱老前辈乃是前任会主,岂可与一班弟兄并列,有失尊老敬贤之旨,谅来必有两全之策,我可不能疏忽大意。”   转念间,马上付诸实行,道:“依据往例,本会卸职会主,应享受会中何等礼遇?”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会由于久困谷中,历代以来,各届会主都是在职而终,从无交替之事,是以尚无先例。”   史首道:“他们在会中被弟兄们如何尊重?”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奉祀先贤堂,视为本会尊长。”   史言笑道:“这就是了,老前辈对本会厥功至伟,理应接受本会无上荣誉,不知本席有无处理之权?”   百龄老人朱如松含笑不答。   史莒想了想,向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请老前辈回避片刻如何?”   百龄老人朱如松起身退出室外。   史莒俊目一扫道:“朱者前辈已经回避了,各位有何意见?”   七巧手赵敏道:“会主凭‘金雀令’自可全权决定此事,但另刁一个途径,行来似乎更为妥切。”   史莒道:“那是什么办法?”   七巧手赵敏道:“由会主咨请执事会同意之法。”   史莒道:“执事会召集容易么?”   七巧手赵敏道:“座中六人正是执事会全体执事,随时可以决议。”   史言道:“本席正式咨请执事会,请在执事会中加设一执事长并将执事会地位置于会主之上,为会主执行会务的监察督导组织。   以节制会主权力之滥施。不知各位执事能否同意。“史莒这一提议,不但有心把百龄老人朱如松仍尊为长,而且把整个执事会诸老也提升至同样地位。   这种在自己头上加上管束的作法,是谁也不会这样做的,但他却不计自身权位地这样做了。   当时,只把大家听得一愣,无人开口说话,都以迷茫的目色扫量着他,有看不透他之感。   其实,史莒这种作法,确是面面俱到,亦情亦理亦法。   在情理来说,他之得有今日,要非百龄老人朱如松自始至终对他特别成全,纵然自己的努力功高,也非在十年之后才有出头希望,换一句话说,他的所得,还不都是百龄老人朱如松所赐,如今要他一蹴而就高位,反宾为主,把百龄老人朱如松这个大恩人置于属下,在他来说,是万万不能安心的。   在理来说,他觉得执事会设在会主之下,会主高高在上,未免权势过大,为所欲为,虽说会中弟兄可以罢兔他,但如遇上一位野心过大的人,那脆弱的道义感情,便不难运用特别手法一击而溃,为之所利用。   如果会主之上有德高望重的六人所组成的执事会,赋以监察节制之权,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上有经验丰富的执事会,导航把舵,则权力名义不致滥用假借,永远保持正确的方向,不致发生领导上的偏差。   下有精力充沛,雄才大略的会主,领导群雄,努力以赴,则会务蒸蒸日上,根基永远不坠。   史莒这一着眼,实是为了“兄弟会”奠下固不可拔的基础,要非他这种胸怀和胆识,只怕任何一人也难在会主的立场,有此大公无私的改革。   史莒心如日月,见大家被他此举一下子怔住了,微微一笑,道:“本席拙见如此,不知各位执事有何见教?”   七巧手赵敏道:“此事关系本会体制革新,请会主先任命执事长,由执事长主持集会,议决后再复命如何?”   史答道:“老前辈所说有理,本席提名朱老前辈为本会首任执事长,请各位同意。”   七巧手赵敏向其他五位执事道:“各位高见如何?”   大家一口同声地道:“同意接受会主此议。”   七巧手赵敏转向史莒道:“执事会一致同意会主提名百龄老人朱如松为本会执事长。”   史莒道:“那么请朱执事长进来主持议事!”   七巧手赵敏领命请回了百龄老人朱如松,朱如松就了执事长之职,会同六位执事,对史莒提高执事会权责之事,作了一番极详尽地分析和检讨。   大家这才发现史莒此议,见人之未见,发人之未发,确有至当不移的真知在内,除了一叹后生可畏之外,毫无异议地通过了史莒这一提议。   史莒更用“金雀令”确定了执事会的地位,执事长为执事会之首,执事会位于会主之上,会主为执行执事会之决策,而统辖全会弟兄。   但执事会各执事以个人身份,则无权干涉会主的职权。   反过来,会中如遇重大事故,会主却可凭“金雀令”,调派执事个人执行某一项任务。   一切都有了了解,于是史莒笑向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席现在就有两件事情,要提请执事会商榷。”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会主有事请说。”   第一○二章 百密一疏   史莒道:“第一件是有关‘悔过书’之事,据本席的看法,我们不必再重视这件事了。”   接着,说出了他认为“紫府神君”早就毁去了“悔过书”的看法。   百龄老人朱如松的目光,向六位执事脸上一扫,点头笑道:“我们也有这种看法,会主既然这样说,谅不致有错,大家抛开此事就是。”   史莒接着提出第二件事,道:“‘紫府神君’夫人请求本会保全‘紫府神宫’的完整,她愿不作抗拒,无条件降服,此事她提出时,本席乃是第三者身份,原有意从中调解此事,如今情移势转,本席承各位拾爱,委以重任,由中间人,一变而成了当事人,现在我以会主身份,拟请执事会,接受‘紫府神君’夫人的请求。”   百龄老人朱如松长眉双剔道:“既是无条件投降,便不该有任何请求,本会虽无赶尽杀绝之意,但以德报怨主动在我,似不容由‘紫府神君’夫人提出要求。”   史莒取出“紫府神君”夫人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交给百龄老人朱如松道:“神君夫人自动提出这本小册子,作为‘紫府神宫’完整的交换,请执事长过目!”   百龄老人朱如松翻开那册子,看了一眼,神色大变,道:“有这等事!莫不是她危言耸听?”   同时,将那小册子交给七巧手赵敏道:“各位执事,大家看看这本册子。”   史莒沉静地看着那册子从这位执事手中,传到那位执事手中,所引起的那种掠愕的表情,当大家传观一遍后,他接着道:“本席对于这本册子上的记载,曾作过初步调查,觉得神君夫人的记载,不由任何人否定。但为慎重起见,我们不妨作一次试验,以释大家心中之疑。”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会主难备如何试验?”   史言道:“这倒简单得很,不知在座执事之中,可有哪一位曾有此遭遇?”   皓首童子徐东屏颤声道:“据册中所列,本席四十年前所生之子,便是目前‘紫府神宫’已任‘红衣’级高手的郑雄……”   一语未了,史莒一笑道:“各位请稍候,本席先去把郑雄叫来再说。   说着站了起身来,便待离去。   素云姑娘一笑,拦住他道:“兄弟,你现在是‘兄弟会’的会主了,有些地方不能不为‘兄弟会’的面子着想,以会主之尊去找一位红衣高手,我觉得不太适宜,还是我替你去把他叫来吧!”   史莒倒无心摆架子,但当此敌我对峙之际,他如果不加检点,岂不叫人看轻了“兄弟会”,素云提起了他的注意,他便不好意思再亲自出去,只好点头笑道:“姐姐顾虑周详,多谢了。”   素云闪身出了精舍,来到前面大厅,直趋和气老张人寿面前,道:“史少侠有请郑雄大叔前去谈话。”   和气老张人寿道:“有什么事?”   素云道:“这个我不知道。”   和气老张人寿道:“他们在哪里?”   素云道:“就在‘碧宫’前明轩之内。”   和气老张人寿道:“有些什么人和史少侠在一起?”   素云秀眉微微一皱道:“主事问这些话做什么?”   和气老张人寿面色一正道:“素云,你没忘记你是‘紫府神宫’的人吧?”   素云一时之间无从体会和气老张人寿的话意,证了一怔道:“主事可是怪我不该替史少侠传话?”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既派给了史莒,按规矩你自是应该忠于史莒,可是目前本宫已到生死存亡关头,老夫希望你不要忘了本,能为本宫出力图存。”   素云道:“婢子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我正是奉了神君夫人之命,请史少侠不要伤了神宫一草一木,此来请郑雄大叔,便与此事有关。”   和气老张人寿冷笑道:“神君夫人主内不主外,宫规明文有载,神宫与外敌周旋之事,她哪有作主之权。”   素云柳眉轻扬道:“话虽是这样说,但主事们全体被制,已是无能为力,神君夫人岂能抱残守缺,拘泥于宫规,坐视不理,何况,神君夫人此举,为的乃是大家。”   和气老张人寿道:“谁说我们无能为力?哪里需要神君夫人来乱出主张?你快快说出史莒和一些什么人在一起,本席自有反败为胜之计。”   素云一看情形不对,暗生戒意,一面暗中凝聚功力,一面抗声道:“神君夫人立意至善,希望主事不要轻率办事。”   和气老张人寿喝声道:“妇人之见,懂得什么,你还是干脆回答了老夫的问话好。”   素云也是一位外圆内方,好强成性的姑娘,自是不理他的那一套,身形一晃,便向厅外退了出来,同时发话直:“婢子的话传过了,郑大叔去不去,任由自便,我得回去复命了。   ‘’和气老张人寿冷喝一声道:”你不把话说明白,走得了么,还不替本席把这丫头截下!   “   “是!”   二条人影,从人群之中疾射而出,一左一右,齐向素云扑来。   素云有备在先,挫腰垫步,娇躯一扭,人已到了门口。   哪知,门口早站有一人,“嘿!嘿!”冷笑,道:“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还不与我乖乖站住!”   话落革起,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已是迎面卷来。   素云毫不答话,转身又向一道窗口射去。   她转念得快,但“红衣”级高手的功力,却比她高得太多,一缕指风,穿过空间,只听她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势子一竭,凌空坠落地上。   那发指点她的原来正是郑雄。   郑雄俯身抓起素云,摔到和气老张人寿脚前,道:“主事,下一步怎样办?”   和气老张人寿道:“先问清她,和史莒一起的是些什么人,值不值得我们下手。”   郑雄伸手一掌,拍开素云穴道,道:“你是本宫之人,那逼供的手法,你是知道的,我想你不致不识相到那种地步吧!”   素云出身“紫府神宫”,有关宫中之事,哪有不知之理,当下全身皆颤地道:“我说了,和史少侠在一起的有百龄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皓首童子徐东屏,指镇三湘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侯楚等七人。”   和气老张人寿道:“他们叫郑雄去有什么事?”   素云没有亲眼看见那册子内容,无需说谎,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而她那片断的叙述,却把他们断得莫明其妙,无所适从。   他们倒是没有再为难她,只又点了她的穴道,把她藏到一边。   和气老张人寿取出一只黑色盒子,交给郑雄道:“这是本宫比‘百柔散’更厉害的‘狂素’,人中之后,形同疯狂,专杀与自己关系密切之人,你见了他们之后,只要暗中打开盒盖,‘狂素’便会渗入空气之中,侵入他们体内,不用我们动手,就有得他们受的了。”   郑雄接过盒子,眉峰微皱道:“属下万一也中了‘狂素’,个人发狂生死之事小,因此杀害起本宫自己人来,岂不糟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放心,老夫另外还有解药,你先把解药服下,便可万无一失。”   又取出一只白色盒子,挑了一些白粉,给郑雄服了。   郑雄抱着一肚子高兴。到了史莒等人所在的“明轩”之外。   因为他没有素云陪同,乃是独自而来,明轩外面护法的‘炼谷’高手,当然不会放他径自入内,少不得先报与史莒知道。   史莒一听素云未曾一同回来,不免心中起疑,不过他未现之于形色,只吩咐带郑雄进来。   郑雄大步昂首而入,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有恃无恐的傲色。   他功力虽高,那修养上的火候,毕竟还是不够,怀中的“狂素”,使他忍不住脸上的得意神情。   这些种种,无不一齐落入了史莒和那些年老成精的老前辈眼中。   那些老前辈们眉头一皱,但都忍住了没有说话。   史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笑哈哈地请郑雄在一张椅子上落了座。   他也没有问那郑雄,素云何以未曾一同回来的原因,只用那双精光炯炯的星目,向郑雄脸上射去。   看得郑雄通身不自在,大感不安。   郑雄原来想好了一肚子搪塞素云未能一同回来的话,史莒不问他,他顿时被陷于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的困境。   史莒仍是不开口,使得他更是心里发慌,显得手足无措,背脊上渗出了阵阵冷汗。他真有点受不住了,正想如何打开“狂素”盒盖之际,忽听史它叫了一声:“郑大侠!”   这平凡的叫声,竟把他吓了一跳,一震道:“史少侠有何见教?”   史莒笑道:“你身上鼓鼓的,带的是什么东西?”   郑雄不由地一低头,向腰中“狂素”盒子望去,一望之下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自责道:“糟糕!我这不是自露了行迹么?”   敢情,他在心神被压制之下,不知不觉间,已移手放在那盒子上面了。   郑雄出生也晚,没有赶上进入中原历练的大场面,一生就在琼州岛上勤练功夫,在“紫府神宫”服勤做事,那经验阅历之难与他一身成就极高的武功相配合,乃是必然的结果。   是以,在这些地方就显出了他的不够。   话虽是这样说,以他四十岁左右年纪,便能挤身“红衣”级高手之列,也可见他的天赋极为过人。   因此,事到如今,却激起了他那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反而定下了心神,发挥出应变的机敏,随口答道:“我们张主事有一样东西送请少侠过目。”   说罢,泰然探手取出了那只盒子,双手递给史莒。   木盒出手,他只觉胸中那颗心,一阵狂跳,竟似要从口中跳了出来,暗中不住地叫道:   “打开来呀!打开来呀!快打开来看呀!”   哪知,史莒接过那盒子后,只神秘地一笑,就把它放在桌上,根本没有马上打开察看的意思。   郑雄暗骂了一声:“小混蛋!你不开来看,难道我不会想别的法子么?”   正当他动脑筋的时候,史莒却将一本小册子,送到他手中,道:郑大侠,这是你们神君夫人要素云姊送给我的那本册子,当时你也在场见到了,现在请你看一看内容,我们好作进一步的深谈。“   郑雄不在乎地翻开那册子,随便看了两页,起初是一脸冷莫的表情,渐渐的凝重了起来,最后,他愣住了。   史莒一笑道:“郑大侠,这事情太意外了,你不相信,是不是?”   话声一顿,一扬,又接道:“我们也很怀疑这本册子记载的真实性,所以想请你来作一次滴血认亲的试验,你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但听你一言。”   郑雄脸色数变,久久没有作声。   史莒有力的声音像石头一样,落在他心坎上,道:“羊有跪乳之义,鸦有反哺之恩,生我者父母,岂能不如禽兽?”   郑雄一阵猛震,低声道:“在下愿意一试。”   说过这话之后,另一种内愧之心,又油然而生,使他不得不加上一句道:“如果证明全属子虚呢?”   史莒道:“本席很讲理,该负的责任,绝不规避,不过谈到这个问题,你认为这个责任该由我们负么?”剑眉一轩,接着道:“我觉得只有证明你们神君夫人的记载确属实在,才是你们‘紫府神宫’今天唯一能自全之路。”   轻轻一叹,又接道:“否则,众怨难息,我也爱莫能助。”   郑雄暗中强嘴道:“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吧!”   这话只在他喉底转一转,并未真的说出来,真的说出口的,即是:“好吧,少侠说如何试验法?”   史莒一指桌上的水晶浅盂道:“请郑大侠刺指出血,滴入盂中少许即可。”   郑雄这才注意桌上放着一只浅浅的水晶盂,盂中盛了半盆清水,除了浅盂是水晶做的,故一眼可以看透,那浅盂旁边,还了一枚钢针。   郑雄应了一声:“遵命!”   伸手拿起桌上钢针,刺在左手食指上,向孟中滴了五滴鲜血。   在滴血的时候,他略运机心,把五滴鲜血分布四散,成为叫梅花形。   一滴一滴的鲜血,就像是万颗鲜红的宝石,慢慢向盂底沉去。   四周虽然有了淡淡的红晕,但一时之间却不致散开了。   史莒同头向皓首童子徐东屏微笑道:“徐执事,清您也滴几滴鲜血在盂中。”   郑雄顺着史莒视线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但面如童子的老夫,巍颤颤地移向桌前走来,一种莫明其妙的反应突然他心中升起。   他但觉鼻头一酸,双目也蒙蒙地充满了泪水。   第一○三章 偷龙换凤   郑雄微微一惊,犹自好强,默运神功,压下心中那股心潮,敛去目中那晶莹的泪水,射出两道威芒,盯视着皓首童子徐东屏的一举一动。   皓首童子徐东屏似是不敢与他对目相望,但他却看出皓首童子徐东屏的老眼之中,也是闪动着泪光,不难想象出此老这时也是激动得很。   皓首童子徐东屏指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向盂中落去。   第一滴落下去了,落在郑雄五滴鲜血的中间,郑雄的鲜血晃动了一下,又恢复了静止。   第二滴滴下去了,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   皓首童子徐东屏的鲜血也一直滴下了五滴,忽然,怪事发生了,那散布在四周的郑雄的鲜血,有如乳燕归巢,齐向中间移动,和皑首童子徐东屏的鲜血,结成了一团,任凭摇动那浅盂,也莫想把它们分开来。   皓首童子徐东屏呆了。   郑雄也呆了。   两人都不知如何迎接这意外的变化,而又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实。   史莒左右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本席也滴两滴鲜血看看!”   雨滴鲜血从史莒指尖上渗了出来,落到了水中,正正地落在那大团鲜血之上。   只见史莒那滴鲜血一滑,悠悠地被荡开了。   又一滴,又被排开了。   就是和他们的鲜血,结不成一团。   待得史莒回过头去,只见郑雄已是抢步拜倒在皓首童子徐东屏膝下,叫了一声:   “爹……”便泣不成声。   皓首童子徐东屏颤声叫了一声:“孩子!我……我真不知怎样说才好。”扶起了郑雄。   史莒哈哈大笑,向屋外喝声道:“来呀!我们大家共贺徐执事父子团圆,同饮一杯!”   一个少女端着一只托盘,送进来一壶美酒,先为百龄老人朱如松斟了一杯,其次又为史苔与众人各斟了一杯。   大家一照杯,笑声中都乐开了。   史莒请大家归了座,一面伸手去取徐雄送来的那只盒子,一面对徐雄道:“现在我们可以来看看,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郑雄认了父亲,自然应该归宗,不再姓郑,而回复徐姓了。   史莒的手已经触到了那盒子,徐雄忽然大喝道:“史少侠,那盒子开不得!”   史莒哈哈一笑道:“多谢徐兄,本席也猜想这盒子有问题。”   随之,起座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拱手相贺道:“恭喜徐执事,现在您是真的得回令郎了。”   敢情,史莒早就看穿了,这时利用机会又试了一下徐雄的真心。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会主英明果断,老夫能有你接任,总算是无愧我心了。”   蓦地,只见徐雄忽然双目一直,瞪瞪地瞧着皓首童子徐东屏,霎时间,一双眼珠之上,红丝满布,全身发出一阵抖索。   皓首童子徐东屏一惊道:“雄儿,你……”   哪知他一语未了,徐雄已是大喝一声,形同疯狂,一式饿虎扑羊,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扑去。   皓首童子徐东屏满肚子高兴,一下子齐化乌有,只气得满头白发倒飞而起,大怒喝道:   “逆子,老夫先毙了你再说!”   双掌一抡,迎向徐雄击出一股强劲绝伦的掌劲。   史莒剑眉一皱,喝道:“徐执事,今郎情形有异,不可下辣手。”   皓首童子徐东屏闻声一惊,收回二成功力,就这转念之间,他与徐雄的掌力已然相接,但觉徐雄双掌之力重如山岳,他就是再加上二成功力,只怕也承受不起,何况,还收回了二成。   只听“轰!”的一声,皓首童子徐东屏被击得倒飞出去,冲上了墙壁,把墙壁冲破一个大洞,跌出屋外。   徐雄一掌震飞蜡首童子徐东屏,身子一转,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皓首童子徐东屏在“炼谷”暗中苦修数十余年,一身功力不下于“紫府神宫”一般“紫衣”级高手,会挡不住徐雄一击,殊属意外。   史莒方目一怔,徐雄的掌力,已经当头压下,避无可避。   史苔剑眉一轩,双掌一翻,喝声:“好!本席就试试你的掌力。”   两方掌力一接,一声巨响过去,两人各退了一步。   史莒但觉胸腹间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冲到喉头,几乎制止不住,喷出口外。   徐雄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他真有点不相信,在他猜想中,就是“紫府神君”也不过如此,徐雄区区一位“红衣”级高手,能高到这种程度?一时之间,他真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那就只有再试。   史莒剑眉一挑,功行九转,又提起了全身功力。   正当他想和徐雄再拼一掌时,忽然,一声娇喝飘入道:“史少侠,不可妄动!”   这时,徐雄却是大叫一声,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史莒有人适时示警在先,他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可以昧灵于一时,但绝不会任性到底,身形一矮,从徐雄腋下穿了出去。   适时,一条飞快的人影,从皓首童子徐东屏冲开的墙洞之中射了进来,伸手弹出一物,击中了徐雄“腰眼穴”。   徐雄大吼出声,跳起一丈多高,把屋顶又冲开了一个大洞,身子再落下来,便寂然不动了。   那来人屈指连弹,指风飓飓!连点了徐雄一十三处大穴,这才缓缓吁了一口气,眼光向全室一扫,然后落到史莒脸上,道:“史少侠,素云呢?”   史莒定神看去,只见来人乃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慈眉凤目,瞧着他笑意泱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史莒心灵性巧,差不多已经猜出她是谁了。   何况,同时又有二条倩影疾掠而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更证实了她的身份。   史莒躬身一礼道:“夫人来得正好,晚辈正想有所请益。”   神君夫人一笑道:“少侠客气,老身如何敢当。”   身形微转,向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一欠身道:“各位请了,老身特来向各位请罪。”   百龄老人朱如松朗声一笑,道:“请罪之语老夫等不敢当,夫人请坐。”   神君夫人坐了客位,凤目转处,又问道:“素云把老身的意思告诉了少侠没有?她人呢?”   史莒道:“素云姐姐已把夫人的意思转知了晚辈,只是她把贵宫郑大侠请来后,她自己却没有再回来。”   神君夫人回头吩咐站在她左边的一个少女道:“紫燕,你到外面大厅上去看看,有什么事立即回报。”   接着又对右边那位少女道:“白虹,你快回碧宫会,把我那‘百锦囊’取来。”   两位少女应命分别退了出去。   神君夫人吩咐两女各去行事之后,这才接着史莒的话道:“少侠对于老身的建议,有没有接受之意?”   史莒道:“晚辈……”话声微微一顿,转目向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脸上一扫,只见他们都微微地点了一点头,表示完全支持他,他这才吸了一口气,接道:“晚辈已经决定完全接受夫人的意见。”   神君夫人以为听错了,复问一句道:“少侠接受了老身的意思?”   史莒微笑点头道:“不错!晚辈是这样说的。”   神君夫人风目猛张,一怔道:“他们……”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老夫告诉夫人知道,史会主刚才已接任老夫会主之职,他的意思,就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夫人尽可放心。”   神君夫人高兴得声音发颤道:“少侠,老身替全宫大小谢谢你了。”   史莒俊面一红,笑道:“夫人仁义为怀,本会许多兄弟,父子得以相认,都是夫人所赐,应该致谢的乃是晚辈,夫人如此说来,晚辈倍增汗颜。”   神君夫人深深一叹道:“那种偷天换日的作法,一开始老身就不以为然,只因外子身负发扬神宫声威,延续神宫道统重任,由于本宫地处海陲,人才难得,是以看中了各位中原大侠子辈的资质,觉得正可借以转用。于是每闻谷内大侠们有添丁之喜时,便预作种种准备,将大侠们资质极好的孩子换了过来,老身迫不得已。负起了这分秘密责任,每当午夜,扪心自问,片刻难安,无奈逼于情势,老身有心无力,所以只好把真情登记成册,以凭天意。”   一口气说到这里,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接道:“想不到上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让我等到了,现在神宫各级高手,差不多十有七八都是各位中原大侠的后代,事情发展到今天,贵我双方,是恩是怨,是敌是友。老身是没有法子说得清楚了,只好请各位看着办了。”   这话确也是事实,如今“紫府神宫”差不多都是中原大侠的后代,“紫府神君”虽然可恨,但他到底没有虐待那些孩子们,反而把他们一个一个教养成人,传以“紫府神宫”绝艺,达到了每一位武林人物所期望的目的,又哪里不能说是一种大恩。   如果说,“紫府神君”虽然教育了中原大侠的后裔,但由于动机不是出于善意,不能视为恩惠,固无不可。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产生了,那就是那些现在已成了“紫府神宫”高手的中原大侠后裔,他们对“紫府神君”的那份深厚的感情,又将如何处理?中原武林大侠,总不能在得回自己孩子时,同时又伤了他们的心,说不定会因处理“紫府神君”的不当,又把他们失去了,也不是没有顾虑的。   座中都是武林奇绝人物,有许多话不必说得太明白,他们脑子一转,便都能想出一个大概。   这时,他们正为这问题感到辣手,而皱起了眉头。   蓦地,从那墙洞口,冲进一人,抱起徐雄,厉声道:“你们把他怎学了?”   皓首童子徐东屏在墙外面,由护法弟兄救助缓住了伤势,不等周息复原,心悬徐雄安危,又急急冲了进来。   他一见徐雄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发起火来。   史莒忙道:“‘徐执事,令郎无伤,他只是被制住穴道,没有什么关系。”   皓首童子徐东屏想也不想便道:“是谁制了他穴道,快把他穴道解开!”   真是天下父母心,自己挨了打,一点也不埋怨,还怕别人委屈了他这初次相认的儿子。   神君夫人平静地道:“郑雄的穴道是我点的……”   一语末了,皓首童子徐东屏已是喝声道:“他现在是徐雄了,你还不替老夫快快解开他的穴道。”   神君夫人不以为意地淡淡—笑,道:“徐大侠,你要令郎死?还是要他活?”   皓首童子徐东屏一震,道:“你要挟持他?”   神君夫人道:“令郎莫明其妙,来此之前服了本宫混合‘狂素’的‘大力制神丸’如不制住住他的穴道,他必全身血脉炸裂而死,老身已派人取解药去了,徐大侠少安毋躁,解药一来,老身自会还你一个健朗的令郎。”   皓首童子徐东屏歉然惨笑道:“老夫一时情急失礼,错怪了夫人。尚请夫人海涵。”   毕竟是中原道上成名人物,事情一说明之后,便能守住自己身份。   神君夫人含笑道:“父子天性,谁也难免关心过切,徐大侠不用放在心上。”   皓首童子徐东屏长声一叹,低头瞧了徐雄片刻,慈爱亲情,表露无遗,摇了摇头,把徐雄轻轻放在地上,接着自言自语道:“我还得调息片刻。”   言罢,双膝一盘,席地坐在徐雄身旁,闭目调息起来。   少顷。派去取药的白虹,手中提着“百锦囊”,回到室内。   神君夫人命白虹取出一只黄色瓶子,倒了一粒黑色药丸纳人徐雄口中。   大约过了半顿饭时光,徐雄通红的颜面,急促的呼吸,都恢复了常态。   神君夫人这时才站起身来,疾指飞弹地点了徐雄三十六处穴道。   这三十六处穴道点下来,她已是额上见汗,娇吁喘喘,所耗真力竟是极为巨大。   徐雄在她最后指力一落之际,身子一弹,翻身坐了起来。   虎目四射,一见神君夫人就站在他身侧,挺腰而起,向神君夫人一礼,道:“弟子多谢夫人解救之恩。”   双目一转,望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惶恐地道:“家父无碍吧?”便俯身去察看。   敢情,他对于掌震皓首童子徐东屏的事,有如做了一场恶梦,依稀尚能记忆些许,只是,当时控制不住胸腹间一股无以名之的怒火,非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又加全身经血贲张,真力鼓胀欲炸,于是一糊涂,几乎造下了杀父恨事。   神君夫人轻喝道:“不要干扰他,他正在坐息疗伤!”   徐雄向神君夫人乞求道:“请夫人恩准弟子从旁助家父一掌之力?”   史莒起座道:“徐雄兄弟,你神智初复,体内毒性才解,此事由小弟代劳是了。”   神君大人一笑拦住史莒道:“郑雄所中毒性虽解,但那体内真力一时尚不易导原归流,正好让他疏导一下,同时,非此也不足减轻他内疚之心,少侠,你就由他自己动手好了。”   她惯常呼他郑雄,虽听大家叫也徐雄,明是告诉她徐雄已经认祖归宗,她却一时改不过口来,还是叫他郑雄。   徐雄一声欢呼:“多谢夫人!”   一掌贴在皓首童子徐东屏背心穴上,一股真力已源源度入皓首童子徐东屏体内,父子两人都入了忘我之境。   史莒利用这个时光,把接任兄弟会会主,皓首童子徐东屏父子滴血相认之事,简要地向神君夫人作了一次补充说明。   神君夫人听说“炼谷”群雄,竟是形死心不死,暗中时刻,未忘脱困出谷之念,甚至秘密成立了“兄弟会”,终久都有暴发的一天,不由深幸他们这次事变,正得其时,如果“紫府神君”仍在宫中,势将水火难容,非闹个同归于尽不可。   就这样,她也是连连摇头叹道:“托天之幸,我们总算逃过了一劫。”   大家听了神君夫人这一叹息,又由于已知“紫府神宫’弟子中,十有七八都是”炼谷“兄弟们的后裔,那股久图报复的心理,不知不觉,陡然之间淡了下来,被神君夫人影响得跟着啼嘘不已。   感叹声中,白虹姑娘柳眉儿忽然皱了一皱,轻声在神君夫人耳边道:“夫人,燕姐姐去了这久还没有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婢子去看看好不好?”   神君夫人道:“自然是出了事,还用说得,但你不能去,去了也是白饶。”   白虹一怔道:“夫人就这样任由他们胡来?”   神君夫人道:“你先回去,传我十二护法前来听命,我这里一等郑雄助他父亲疗伤事了,问明实情,再去找张人寿说话。”   白虹领命如飞而去。   史莒这时没有参加任何意见,因为他既然当面答应了神君夫人的要求,这许多事情该是“紫府神宫”自己的事,除非神君夫人开口请他相助,他不能有失一会之主的风度,横加干涉。   他这种风度,只看得神君夫人暗暗称许不绝,不由连连向他望去,竟是越看越喜欢,暗想:“怪不得灵珠那孩子一点点大,就念念不忘于他,为了她,我们的‘紫府神宫’也真该变一变了。”   正当神君夫人想得人神时,一阵朗笑之声,把她唤回现实。   凤目展处,只见皓首童子徐东屏与徐雄父子两人,正相对欢笑。   神君夫人想起人家父子之情,天性所系,“神宫”费尽了心力,也隔绝不了这种人伦大义,不由一阵心酸,慨叹出声。   徐雄倒是不忘“紫府神宫”教养之恩,闻得神君夫人这声叹声,马上神情一整,站到神君夫人身前,垂手侍候。   神君夫人见徐雄不忘故旧之情,心中又是一慰,但慈颜却是一肃,道:“郑雄,你现在已是明白自己身份了,你准备如对可时付‘紫府神宫’?”   第一○四章 神君夫人   徐雄一怔,道:“这……这……弟子……”   一方是亲情,一方是师恩,叫他如何作得了决断?神君夫人冷笑道:“你难道要看着神宫被毁?”   徐雄一脸痛苦之色,一时更不知怎样说话。   皓首童子徐东屏“哼!”声插话道:“为父身陷‘炼谷’四十多年,这罪难道就白受了不成!”   两边相挟,挤得徐雄走头无路,急得满头大汗如雨而下。   百龄老人朱如松微微作色,正想从中说两句话,却被史莒用眼光止住了。   史莒神态自若。不动声色!   神君夫人一声轻叹道:“你为难了是不是?”   徐雄见神君夫人语气略缓,紧张的心情稍稍一松,道:“夫人明察,弟子身处师恩亲情之间,实在无所适从。”   神君夫人点头道:“这也难怪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徐雄顿首道:“弟子但愿两方尊长均能不为己甚,化干戈为玉帛。”   神君夫人道:“主意至善,只怕行来困难重重。”   徐雄道:“弟子愿舍生以求,一切困难在听不计。”   神君夫人凤目转向大家脸上一注,幽幽地道:“下一代何事,这痛苦加在他们身上未免大冤枉了。”   敢情这神君夫人借题发挥,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目的在消弥中原武林诸老心中那股怨气。   以了下一代做幌子,却有药到病除之功。   只听,皓首童子徐东屏长叹出声,道:“为了孩子们,看来我们只有自认倒霉了。”   神君夫人欠身一礼道:“罪在外子一念之差,将来少不得要向各位大侠有所交待,至于目前,还请各位大侠善为劝解全体大侠才好。”   史莒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她不是相信不过史莒,而是怕史莒年纪太轻,到头来被众人的意见所左右。   这是由于她对史莒认识尚不够深刻的缘故,但由此一着,也可见她不惜苦口婆心,乃是出于一片真情至意。   百龄老人朱如松很明了她的苦心,不得不给她一颗定心丸,挺胸道:“夫人放心,此事有老夫负责就是。”   神君夫人欠身道:“多谢朱前辈。”   接着,便转问徐雄此来的种种情形。   事到如今,徐雄便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   神君夫人指着桌上那只木盒道:“这就是张人寿要你带来的‘狂素’?”   徐雄道:“他对我说是‘狂素’,但弟子如今却不敢相信他了。”   皓首童子徐东屏道:“为什么?”   徐雄愤然道:“他先就骗孩儿服下了‘大力制神丸’,由此想来他的话还能相信么?”   神君夫人点点道:“张人寿这次的行为,委实使人失望,老身饶不了他。”   伸手把那木盒取过端入怀中。   适时,白虹进来禀道:“十二内宫护法已然传来,请夫人定夺。”   神君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向大家一福道:“各位大侠请稍待片刻,老身去去就回来。”   带了徐雄与白虹两人,飘然出室而去。   她离去之时,大家倒没有说什么,但停了不过片刻,皓首童子徐东屏却忍不住担心起来,道:“老夫放心不下,要去看看。”   推座而起,便待出室前往大厅去看神君夫人如何对付和气老张人寿。   史苫笑道:“徐执事放心,张人寿再狠,也不敢对他们神君夫人下手,何况,神君夫人随带了十二内宫护法前往,凭那区区未中‘百柔散’的十几个人,谅也不是那十二内宫护法的敌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影响神君夫人的求全计划。”   皓首重于徐东屏唱然而叹道:“会主说的甚是有理,老夫的头脑被那孩子冲昏了,竟失了往日的镇静。”   片刻之后,只见素云一脸笑容地走了回来。   史莒大喜道:“姐姐,你没有什么么?”   素云笑道:“我很好!”   接着向大家一福道:“神君夫人有请各位前厅相见。”   史莒与执事会诸执事一行人来到前厅,抬目望去,只见大厅之上座位分列东西,“紫府神宫”之人,统统坐在西边,空出东边位子,给“炼谷”群老。   神君夫人起座相迎,请史莒他们坐了东边上首位置。   史莒扫目望去,只见神君夫人左右一共坐了十二个鸡皮白发的老婆子,个个目射精光,突变有神,看那气度,显然功力火候极为深厚,不下宫中任何“紫衣”级高手。   史莒暗忖道:“我一直忽视了内宫,想不到竟还有如此众多高手,至于那尚未出面的,只怕更不止此数,幸好神君夫人深明大义,否则双方动起手来,我方虽不致落败,也必伤亡惨重,得不偿失,真是万幸!万幸!”   念动间,忽听对面神君夫人喝声说道:“带张人寿!”   一声应“诺!”徐雄手提和气老张人寿摔到大厅正中。   神君夫人寒着一张脸道:“张人寿,你有什么话,尽可当着史会主之面,明白道来。”   和气老张人寿颤抖着道:“属下错了,任由夫人处置。”   神君夫人冷笑道:“史会主大仁大义,不计旧恶,他倒有保全神宫之意,而你身为神宫主事,竟不知为神宫数百年根基着想,妄起凶心,几置神宫于万劫不复之境,其心可诛,愚不可及,本宫判你监禁终身,你服是不服?”   和气老张人寿俯首道:“属下领罚!”   史莒接口道:“夫人,请听晚辈一言。”   神君夫人道:“史会主莫非是要替他说情?”   史莒含笑道:“晚辈不愿贵宫弟子对我发生误会,所以不得不甘冒大不题,请夫人给晚辈一个薄面,饶了张老前辈。”   神君夫人一叹道:“史会主你这分胸怀,就叫本宫惭愧无地,本宫敢不遵命。”   史莒隔席抱拳一礼道:“多谢夫人赏脸!”   神君夫人沉声喝道:“张人寿,你看史会主年纪轻轻,为人行事,何等光明磊落,还不谢过史会主大量宽容。”   和气老张人寿既羞愧,又感激地谢了史莒,退向一边。   史它又笑向神君夫人道:“不知夫人内宫之中另有‘百柔散’解药没有?”   神君夫人道:“会主问此作甚?”   史莒道:“请夫人赐给些许一用。”   神君夫人吩咐白虹道:“把‘百柔散’解药交给史会主。”   史莒笑道:“不用交给晚辈,就一并麻烦白虹姑娘,分给贵宫门下解去所中‘百柔散’之毒便了。”   神君夫人脱口道:“孩子,真看你不出,老身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竟忘了史莒的身份,而以另一种身份,露出了心中的感情。   白虹分配解药,解了神宫方面中毒诸人的毒。   这时,史莒传命把“兄弟会”的弟兄召来,当众宣布神君夫人的一番至意,于是能相认的父子,都相认了。   大厅之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乐乐融融,敌意全消。   接着,史莒和神君夫人达成了几项协议:一、“紫府神宫”还给了神君夫人。   二、“紫府神宫”一切大权,悉由中原大侠后裔执掌。   三、中原大侠们的眷属暂时仍留居“炼谷”,不禁出入,由中原人物自行管理。   四、其他有关双方友谊永久保持事宜,则待神君夫人劝服“紫府神君”之后,再从长计议。   同时,双方又各自作了一番部署。   “紫府神宫”方面,神君夫人准备率领后宫十二护法,左右二女,和一部分中原大侠的后裔以及全部“紫府神宫”血系高手,赶赴中原劝阻“紫府神君”横扫中原武林的妄念。   “炼谷”方面,史莒更是挑选了八十位(连他自己,一共是八十一位,暗合九九之数)   中原大侠,赶回中原,以防“紫府神君”不听劝阻时,能以实力对抗,不致再落下风。   当然这堂堂之师,也是对“紫府神君”一种示威行为,逼使“紫府神君”非就范不可的一种手段。   你“紫府神君”如果不死心,凭这支劲旅。就足打破你的美梦。   史莒默算“紫府神君”所允按兵二月之期,余日已是无多,这边虽有了万全准备,但近水救不了远火,一念及此,便坐立不安。暗中和百龄老人朱如松商量道:“晚辈担心中原武林随时生变,意欲立时挥师北上,但又虑及有待料理之事尚多,势非迫至明日不可,此一天之隔,实非晚辈能待,因此,晚辈想先请六位执事与晚辈立刻起程赶回中原,以济盾急,至于后续大队,则请执事长于明日料理妥善之后,率领起程。”   百龄老人朱如松想也不想,道:“不行!”   史莒一怔道:“晚辈此议有何不妥?”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老夫远离中原六十有九年,原道永无回乡之日,此刻归心似箭,岂能多等一天,留下徐老儿带领后队,老夫陪你先行!”   史莒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请老前辈转告各位执事,准备起程,晚辈和神君夫人打个招呼去。”   这时,神君夫人也正在调度人选,分配工作,见史莒向她走来,立刻展颜笑问道:’‘会主,你是有公事接洽,还是有私事相谈?“史莒躬身道:“贵我双方公事已了,晚辈是以私人身份来向夫人告辞。”   神君夫人一怔道:“孩子……”   呼声出口,又觉不妥,话声一顿,笑道:“老身这样叫你,你不在意吧?”   史莒道:“夫人垂爱,至意拳拳,在私人方面,晚辈与灵珠兄妹论交,夫人乃是长辈身份,只要夫人不见弃,晚辈真愿尊夫人为姥姥哩!”   史莒与神君夫人相处不过半日时光,他已看出这位老夫人心地仁慈,又兼胆识过人,“紫府神君”是否能够打消妄念,关键全在这位神君夫人是否全力以赴,他智勇兼备,深知战之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他又何乐不为,讨讨神君夫人的喜欢,从而消弥一场大劫。   这一着,将来是:否派上了用途……这且不说。   却说,神君夫人听了史莒这话,只喜得心花怒放,一把抓住史莒双手道:“孩子,你真的就要走了?”   史莒道:“我想先走一步,也可减少一份精神上的压力。”   神君夫人轻叹道:“这一次要不是你深明大义,本宫与‘炼谷’诸老,势必各走极端,后果实在不敢想象,你要走了,姥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话声一顿,回头向白虹道:“虹儿,你看看我们的‘紫府金丹’还有多少?”   白虹从“百锦囊”中,取出“紫府金丹”,看了一眼标签上的记号,道:“回禀夫人,只有七颗了。”   神君夫人道:“你替老身送给史会主。”   白虹一愣,不胜其惋惜地道:“统统送给史会主?”   神君夫人点头道:“少是少了一点,你再替老身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史会主的?”   神君夫人把白虹惋惜的情形,完全看在眼中,她巧妙地掩饰了白虹的寒酸相。   其实,这也不能怪自虹小气,实在是这“紫府金丹”炼来不易,这七颗乃是后宫仅剩之数,平日自己宫中之人,立下九死一生的大功,才能有幸获赐一颗,这一下子完全送了人,叫她如何不心痛。   白虹心痛之下,听神君夫人的口气还嫌少了,不由暗中赌气,忖道:“要送就送吧,我就替你送吧!”   当下,又取出一只绿色小瓶子道:“本宫‘百毒丹’善疗天下百毒,史会主行道江湖,或有所需,夫人何不一并给了他。”   神君夫人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正合老身之意。”   她竟是一点也不在乎。   白虹的双手,却是有些发抖了。   第一○五章 阴错阳差   “紫府神君”虽是哑子吃黄连,被史莒弄手脚替他与“梵净山庄”订下二月之约,他为保持他一代宗主身份,竟不作任何否认的企图,一咬钢牙果真没有马上向“梵净山庄”下手。   因此,“梵净山庄”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面召集各大门派高手前来增援,一面四出邀请归隐已久的老辈奇人,出山助拳。   事关中原武林生死存亡,凡是得到了信息的人,倒是无不挺身而出,纷纷向“梵净山庄”集中而来。   “梵净山庄”方面顿时声势大盛,北剑程中和脸上也慢慢有了喜色。   但是,“紫府神君”却并未因“梵净山庄”的实力大增,而减弱他横扫中原武林的信心。   这是因为他对“梵净山庄”新增加的实力,有着非常清楚的调查与统计,他们人数虽多,力量却只有己方十之七八,远居下风。   何况,“紫府神宫”与“梵净山庄”的史威暗中建立的关系,已发展得更为密切。藉史威的掩护,’‘紫府神宫“方面至少有十位高手混进了”梵净庄庄“。   这都不说,更有进者,史威在“梵净山庄”的权势,也更大了。   北剑程中和未能把史威造成南七省群雄之首,内心之中,有着说不尽的歉疚,于是有意无意之间,不仅把南七省大权转移给了他,就连他北六省的事,也大半交到了史威手中。   程中和这样做,固然得到了个人心灵上的安慰,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一面为中原武林生存而奋斗,而另一面却也把整个的中原武林命运,交到了魔鬼手中。   现在,史威严然是南七北六群雄之首,在各大门派面前,与各大派掌门人,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   史威倒会做作,他越是权大,他表面上越是谦虚,纵是见了各大门派二代以下的弟子,也必兄弟相称,刻意相交,赢得人人称道。   其实,他那枭雄的手段,已是把一座“梵净山庄”弄得魔影幢幢,危机四伏了。   调皮捣蛋,有如野马的程四小姐雅珍,自从在湖底“七煞宫”吃过那顿苦头,回来以后,竟完全变了一个人,终日里说不上二三句话,阴沉沉地,孤寂寂地,叫人一见了她,不由从心底替她忧心不已。   别的话不说,倒也罢了,最使人担心和胡思乱想的,就是她这多日子不回家的理由,她也不吐露只字片语,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交代。   闪电娘娘蓝纫秋那么会说话的人,也无法打开她的心扉,知道她的心事。   更令人摇头叹惜的是,她小小年纪,竟跟着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礼神拜佛起来。   程四小姐程雅珍回家时,史威暗中曾提心吊胆过了一阵日子,不知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会胡言乱语些什么?此人心狠手辣,暗中打定了主意,只要她口风一不对劲,便对不起请她向阎老五倾诉去。   后来,见她什么也没说,这才猜想她一定是至今没有弄清楚是怎样一回事,糊里糊涂被关了一阵,又糊里糊涂的逃了出来,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叫她能说什么?以她好强任性的性格,这已够她丢人的了,除了三缄其口故作神秘以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维护她的自尊了。   这一种推测,加上史威的布置尚未完成,史威于是放了她一马,没有马上施展毒手,杀她灭口。   冥冥之中,倒叫这丫头逃了一劫。   说来这次对她的打击,也实在太残酷了。   湖底“七煞宫”囚禁之苦,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使她消沉的原因,是自己打在史莒脸上的那一记耳光,当时她真气不过史莒,她心里一直就对他很好,谁知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小姐脾气一发,哪还忍得了。于是一耳光,发泄了心中的怒火。   事后,她明白了,她那一掌打的是史莒,事实上简直就等于自己扼杀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感情。   怎叫她不悔恨终身,把人生看得一文不值,她还有什么好说。   这天,程四小姐程雅珍跟着大娘玉美人白清如做完晚课,默默地向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了晚安,落寞地拖着沉重的双肩,正要走出大娘玉美人白情如的佛堂,耳中忽听大娘长长地叹了一声。   她听在耳中,也相应地暗叹了一口气,莲步姗姗,全身更是乏力了。   “珍儿!”   程四小姐雅珍全身一颤,双脚都发软了。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轻轻地又道:“回来!娘有话和你说。”   程雅珍那硬撑的外形,有如缺了口的黄河,一冲而溃,身形一晃,步履虚浮地一头冲到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怀里,只叫了一声:“娘……”一口气接不上,昏了过去。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摇头叹道:“孩子,你受了什么委屈,藏在心里,可是要苦坏身子的啊!”   程雅珍回过气来,却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说好说歹地费了半天口舌,慢慢地才劝得程雅珍止了哭声,又亲自替她揩去了脸上泪痕,慈祥地道:“孩子,你知道娘从来就不爱管闲事,可是你近来的神情,叫娘看了,心里着实难过。你父和你妈,一个是为了盛名之累,顾不了自己的家室儿女,一个是掌管着这个人口繁杂的家,烦都烦死了,抽不出时间照顾你们,但,我,我原该好好地照顾你们的,又因生性淡泊,忽略了自己的责任,致让你小小年纪,就受尽了委屈,说来娘真对不起你…。”   那慈祥的话声,说到后来,已是哽咽不能成声。   程雅珍原是坚强的性格,这些日子来的抑郁,经过这一纵情痛哭,心中倒是开朗了不少,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慈眉一皱道:“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叹气,将来你年纪老了那还了得。”   程雅珍痛苦地道:“娘,女儿这段日子来,等于过了六七十年,原就是老了啊!”   大娘王美人白情如强打精神笑道:“你老了,那娘不成了老不死了?”   她自己笑了,可是在程雅珍身上,并未引起预期的效果。程雅珍的反应很迟钝,只抬眼瞧了她一下,却又是一声长叹。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慈眉微一颦蹙,暗忖道:“这孩子一向性格开朗有话从来藏不住一时三刻,这种反常的情形,倒是前所未见,唉……”忽然双眉一瞪,脑中飞入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念头,想道:“莫非……”她真不敢向下想去了。   只见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阵紧张,接连吸了三口长气,才镇住那颗快要跳出口腔的心。   她闭上善目,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程四小姐雅珍一怔,叫了声:“娘/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言不发地托起程四小姐幽幽怨怨的秀脸,双目精光陡射,炯炯炽人地在程雅珍秀脸之上一凝。   只看得程雅珍一阵张惶,一阵迷茫。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在程雅珍脸上详察了半天,吸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眉如新月理而不紊,坚而不松……”忽然,面色一正道:“孩子,你这次出去没有受人欺负吧!”   她明明察出程雅珍没有丝毫毛病,但关心之切,如此修养有素的人,一想到女孩子的身子问题,仍忍不住问出口来。   因为,似乎只有这个问题,才会把这位活跳跳的野姑娘,打击得生趣荡然。   程雅珍窘得向大娘王美人自情如怀里一钻,羞答答地道:“娘,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扳起她的螓首,真诚地道:“孩子,这事不是开玩笑的!”   程雅珍娇嗔道:“我……我……好得很哩!”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摸着她的秀发,道:“我知道你没有什么,但如不出你口中说出,娘这颗心,总是放不下,现在好了,至少,孩子你是好好的,那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程雅珍被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那真诚的母爱引发了满腔苦水,声音一悲,道:“好好的?   女儿的心都碎了。”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笑道:“孩子,你不要再吓人了!”   只要程雅珍开了口,大娘玉美人白情如便有了办法,她抓住这个机会,针对程雅珍的性格,用上了“激将”之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雅珍忍不住秀眉一挑,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啦!”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笑不笑地道:“娘不相信!”   程雅珍道:“娘不相信什么?”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你这孩子心如铁石,威儿都打不动你的心,娘不相信还有什么人能使你伤心到这种程度。”   程雅珍一生好强,平时只有她笑人家的份儿,几曾想到事情会有今天,笑话落到自身上,这才体会到无人吐露心事的痛苦。   她再也憋不住了,于是呐呐地道:“娘,你可不准向别人提起。”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笑道:“你早就该向娘请教,你想,你是娘的女儿,娘不替你保密,娘还像娘么?”   程雅珍道:“爹面前也不准说!”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一愣道:“这……这……如何……”   程雅珍截口道:“爹不喜欢他!”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正要问她,那人是谁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接着一串脚步声来到门口,走了进来。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慈微微一皱,程雅珍却是大为恼怒,柳眉一挑,站起了身子,风日含威,盯着门口。   这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任谁也会受不了,何况是程四小姐。   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位目如晨星,长眉入鬓的少年侠士。   这人一现身,程四小姐顿时螓首一垂,雌威尽敛,幽幽怨怨地转到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身后。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暗忖道:“原来这孩子看上了他,怪不得她说她爹不喜欢他,其实这又怎能怪她爹啊。”   转念间,来人已是走到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身前不远之处,长揖为礼,道:“小侄非之,啊见伯母!”   原来,来人乃是闻非之,铁胆金钩闻一凡曾当众替他向北剑程中和求过亲,程雅珍说的虽不是他,但大娘王美人白倩如顺理成章地猜测到他身上。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满面含笑道:“贤任不用客气,请坐。”   同时回头向程雅珍膘了一眼,道:“孩子,还不给闻家哥哥倒杯茶会。”   闻非之又向程雅珍点头为礼笑道:“珍妹,小兄正是特意来找你的哩!”   程雅珍见闻非之现身,想起当。日打他耳光的事情,便觉羞愧与后悔同时涌上心头,真不敢再和他见面,是以躲到大娘玉美人白清如身后。   各位读友当记得,史莒当深入湖底“七煞宫”,救出程雅珍时,是借用了闻非之的身份,由于他在恢复本来面目后,对韦灵珠表现出那种关切劲儿,才惹得程雅珍妒火中烧,打了他一个耳光。   程雅珍有了这种心理上的成见,闻非之一现身,她就以为他是史莒。   羞愧中抱着不尽的期望,这时一听他是来找她的,心里那种受用简直无以形容,满脸烦恼,也不知从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见她秀面一开,眉飞眼笑道:“大哥,你先请坐,小妹替你沏杯茶会,有话慢慢再说。”   一下子,她完全改了一个人,不但恢复了原有的爽朗,而且,转身间,那美妙的身形里也洋溢着由衷的喜悦。。一闪,她已跑得不见了影子。   闻非之像是发现了什么,看得呆住了。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暗中吁了一口气,但,又皱起了秀眉,叫了一声:“非侄……”   闻非之一震讪讪地笑道:“伯母…”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含笑道:“请坐!”   这是第二次请他坐了,闻非之局促不安地谢了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又暗中一叹,付道:“孩子,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如今珍儿给了威儿,这却如何是好?”   一种不妙的预感,使她宁静已久的心田,止不住起了汹涛。   闻非之不便启口,她也不好说什么,两人默默地相对坐了片刻。   程雅珍笑哈哈地用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自己都舍不得一用的一套“玉脂凝霜白凤杯”端了茶出来。   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这妮子。敢情在彻茶的时候,整理了一下容颜。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的心情更是沉重了,看来这该子的心眼儿已是认定的了。   茶送到了眼前,空中飘荡着程雅珍从未有过的柔声轻笑。   闻非之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接过香茗,连声:“多谢!多谢!”不绝。   程雅珍取过一张椅子,打横相陪,笑道:“闻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闻非之望了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眼,欲言又止的“呵!呵!”二声,又没有了下文。   程雅珍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不用说,她这声娘的意思,是想大娘玉美人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   哪知,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同情程雅珍,但,她是北剑程中和的妻子,程雅珍在她这里,她不能失了监护人的立场,落人话柄,将来遭到丈夫的埋怨。   所以,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有不得不夹在中间的苦衷,她听了程雅珍的呼声,只当不明白,“嗯!”了一声,笑道:“非侄,这大的男人,在伯母面前,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闻非之想了一想,下了决心道:“当然可以向伯母说,只是伯伯母不相信。”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很诚实的孩子,伯母怎会不相信你的话。”   闻非之转向程雅珍道:“珍妹,你近来知不知道庄中的事?”   程雅珍凄然一叹道:“自那天之后,我活都不想活了,哪还管他庄中的事。”   闻非之歉疚地向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伯母,小侄要实话实说了,请你老人家见谅。”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笑道:“非侄,你是越来越生分了。”   闻非之道:“不是生分,实在是小侄的话,犯了疏不间亲的大忌。”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心里不大自在了,可是,她更不能不听。只有沉着气,道:“我不怪你就是。”   闻非之道:“小任在贵庄之中,不是一位被欢迎的人物……”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笑着截口道:“贤侄快不要这样说,你程伯伯和我们,对你绝没有其他的意思,至于……”她原想说明程中和不准他的婚事的事,只能怪他父亲提得太迟,倒不是她们对他闻家有什么不乐意。但话到口边,瞥了程雅珍一眼,她哪能当着她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有尽在不言中了。   闻非之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其实他私心之中,也真的窃慕着程雅珍,否则,以他的立场,你程家闹得越乌烟障气越好,那对史莒只有更有利,就因为他这爱慕心,使他在这夹隙里,一方面替史莒出力,一方面也暗中保护着程雅珍。   他这心事,目前除了他自己外,只怕谁也不知道,当然更怕激恼了心上人,是以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话声一顿,他马上就接上话道:“小便知道,伯父伯母等对寒家友情一丝未变,要不,小侄岂能再进入贵庄。”   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他在与史威你知我知的情形之下,其仍然能在“梵净山庄”进进出出,还不都因程中和对他父子没有生心之故。   其中明争暗斗,瞒的只是程中和一人。   事实上,这种情形非常微妙,谁都必须隐住自己的秘密,谁又都不能在程中和之前说对方的坏话。   可怜的是程中和一家,竟是一丝不知。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笑道:“贤侄,你不要想得太多,威儿不会是小心眼的人。”   人她是说对了,只是她把事情完全弄错了。   闻非之一笑道:“那是小侄多心了。”   他既不便说明其中情由,只好顺着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的话收篷了。   可是,他不让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再有问话的机会,转向程雅珍道:“小兄听到一个消息,有人想送你到一处地方去休养,你要小心了”   程雅珍一震道:“是谁?”   闻非之没有回答,起身抱拳道:“珍妹善自保重。”   接着又向大娘玉美人白情如一礼道:“小侄打扰伯母,就此告退。”   话一说完,便急急转身走出了佛堂。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愣。来不及叫阻,已是不见了影。   程雅珍娇呼一声,道:“慢走,小妹还有话说。”   娇躯一扭,随后退了出去。   第一○六章 苦了妹妹   程雅珍一身功力,不下于闻非之,又加在情急之下,全力施为,快似急箭,晃身之间便已追上了问非之。   当她一式“流星赶月”,越过闻非之头顶上空,反身挡在他面前时,不由张大檀口,惊讶地叫了一声:“啊!”退了三步。   她身形一退,心神略定,忽又一声娇叱:“你是谁?竟敢混入内院之中来,姑娘饶你不得。”   喝声中,身随掌进,迎面劈出一掌。   敢情,她回身所见之人,竟不是闻非之,是以,她火了。   其实,她眼前这人确确实实还是闻非之,只因他退出之后,戴上了一副人皮面具,所以程雅珍不认识他了。   闻非之间身让过程雅珍一掌,连忙伸手揭下人皮面具,赔笑道:“珍妹,打不得!是我!”   程雅珍一震,缩手不迭,跌脚道:“你……你……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变化多端?”   玉面一红,她感到不好意思了。   闻非之更是手足无措地讪讪一笑,道:“贵庄今非昔比,我不得不处处小,U.一程雅珍一叹道:”我知道,不过我想和你说几句话。“闻非之眉头一皱道:“就在这里?”   程雅珍道:“你戴回人皮面具,远远跟着我来。”转过身子,出了大娘王美人自情如这所独院。   闻非之遥遥蹑在她身后,转眼出了“梵净山庄”,程雅珍循着一条山溪,走了十几里地犹无住足的样子。   闻非之不知她的用意何在,想问,又怕唐突了她,只好抱着满腹疑云,又跟她翻过了四重山脊,来到一处平坦的盆地。   盆地之中,长满了芦苇。   程雅珍不顾锋利的芦苇,一头钻了进去。   闻非之无奈,只有跟着她穿过芦苇,走进一条石缝中,最后进入一座乌黑的石洞之内。   突然,眼睛一亮,程雅珍已点起了一盏油灯。   敢情,她把闻非之带到了她数年前被西令罗骥教训过一次的那座石洞。   在这石洞里,她曾要求过彩虹女许萍,请她带她离开“梵净山庄”,如今她又跑到这座石洞中来,不知她心里又有了什么打算了。   这时,她的神情,显得非常凄楚,但一双明眸却是发射着冷电般的光芒,坚定地落在闻非之脸上。   闻非之一震,道:“珍妹,你……”   程雅珍截口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安危,巴巴地找到大娘处通知我?”   闻非之俊面一阵飞红,想不到程雅珍会这样大刀阔斧地直言相问,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程雅珍这女孩子暗中已是拿定了主意,下了决心,抓住这个机会,成败在此一举,败了,她也不准备再走出这石洞了。   是以,她面对着的,只有“成功”与“失败”两途,根本就不曾想到羞涩与不便出口。   程雅珍见闻非之显得手足无措,暗忖道:“我要让你缓过气来,转动脑筋,只怕你又会飞了,事已至此,我不能半途而废。”   转念间,接着又道:“你对我到底有没有……”   她心里虽打定了主意,但毕竟是女孩子,到了口边的“意思”两字,竟是费尽了力气,也说不出口来。   闻非之有心人也,哪需她把话说完,他已是心花怒放,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握住程雅珍的玉手,颤声道:“珍妹,你……你……知道了我的意思?”   程雅珍任他握住玉手,心中也是别别跳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闻非之道:“私心窃慕,非只一日,如有半句虚言……”   程雅珍一笑道:“好了,不要再往下说了,我相信你,不过,你准备把我怎样?”   闻非之一愣,道:“这……”   程雅珍道:“你就让我吃人家的亏么?”   闻非之道:“当然不!”   程雅珍道:“空口说白话,你得拿个主意出来呀!”   闻非之皱着眉头,道:“目前,我……唉!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程雅珍道:“你想不出办法,我有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闻非之道:“什么办法?”   程雅珍道:“我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程雅珍柳眉双蹙,作难了半天,终于银牙一咬,道:“你得先答应娶我为妻!”   这进度太快了,是的,对闻非之来说,简直来得有些突然,做梦也想不到。   可是对程雅珍来说,却是来得太慢了。   闻非之如同梦中拾到了一个大元宝,疑真疑假地张大着一双俊目,呐呐地道:“我莫非是做梦么?”   程雅珍见他高兴得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一喜,暗忖道:“原来他心中一直就有了我,只因身份关系,羞于出口,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要他先开口,只怕一辈子也等不到,唉!这就是采取主动的好处。”   程雅珍心里安定了,含情脉脉地道:“你答不答应?”   同非之忽然向程雅珍一揖到地,道:“小兄错承厚爱,海枯石烂,永矢不二。”   他不仅答应了,而且,表示了他的真诚。   程雅珍吁了一口长气,道:“唉,我总算到手了。”   闻非之一怔道:“珍妹,你说什么?”   程雅珍一阵娇羞涌上了秀脸,轻轻地道:“你可以取下人皮面具了。”   闻非之依言取下一层人皮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程雅珍纤腰一扭,呢声道:“还有一层哩!”   闻非之又一怔,道:“还有一层?”   程雅珍伸手向他脸上抓去,笑道:“你不用再鬼头鬼脑了。”   五指尖尖,在闻非之脸上一落,人皮面具没有抓起来,却在闻非之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闻非之但觉脸上一阵麻麻辣辣,忍不住“啊!”了一声,呆住了。   程雅珍则在“啊!’了一声之后,颤抖着那只右手,回手一掌,打在自己脸上,双眼一翻,人便向后倒了下去。   问非之顾不得自己脸上麻痛,只怕跌坏了程雅珍,忙伏身抢先一步,托住了程雅珍的身子。   他看了看四周地上,只见又潮又湿,他怕弄赃了程雅珍的衣服,率性把程雅珍抱在怀里,盘膝坐在地上,一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穴”,一面细言细语地在她耳边呼道:“珍妹,珍妹,你何必这样自责,小兄又没有受多大的伤,唉!你!你!你的脾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未变。”   程闻二家,原是通家之好,小儿女当然不会今天才认识。   他说着,说着,不自禁低头亲了一下程雅珍自己打肿的半边桃腮。   程雅珍热望成空,自己认错了人,急怒攻心,只觉脑中一昏,人便失去了知觉。   这不是受伤,也不是大病,当然醒来得很快。   闻非之的话,她完全听得清楚,闻非之的那一吻,她更是被吻得毛骨悚然,全身发麻。   可是,她却动也不敢动一下,一个劲地装死。   这时,她心中真是五味俱陈,哭诉无门。   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安徘的结果么!   她脑中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片刻之间,她看透了生死,但,唯有一点,她却始终无法看破,那便是这幕笑话,叫她死了,她也是忍受不了。   她一生好强,难道死了还在人家口中落下一个笑柄。   不!我不能死!   可是,我怎样办呢?她真恨死自己了。   闻非之浓情蜜意的细语,在她耳边诉个不停。   她暗{才道:“看来他对我的心意,确实已非一日,我过去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假使不是这次阴错阳差,他纵是想死了我,岂不也是活该,活该,活该……”说不尽的“活该”   在她脑中旋转着!   “……活该!活该!我就是死了,‘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如果‘他’不喜欢我,我又值得为‘他’死么?”   她起先是站在闻非之的立场设想,想着想着,忽又把自己本身代替了闻非之,而在为自己设想了。   是的,如果史莒对她没有意思,她这不叫单相思么!   哼!你既看不起我,我难道就非嫁给你不可。   她的脾气又来了。   接着,她考虑到闻非之的问题,至少,闻非之是爱着我的,假使世界上没有史莒,这闻非之实在算得上是一位理想的对象,史莒眼睛里没有我,这世界上已经等于没有他,我又何尝不可接受闻非之的爱。   她性格明快,虽是任性,但极有决断,银牙一咬,发狠暗道:“史莒,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叫你看看我嫁的人!”   心念一决,一声娇呼,她睁开了秀目。   当然,她少不得非得做作一番,挺腰跳了起来,指着问非之的鼻子,大发娇嗔,道:   “你……你……”   闻非之一脸惶恐,道:“珍妹!珍妹!我……我……不是有意,是……是怕你跌到地上。”   程雅珍怒道:“那!你……你……”   你什么?她总不能把他偷吻她香腮的事,也说了出来。   闻非之也不管她“你”什么,只是不住地连连打拱作揖,赔罪不已。   程雅珍发过一阵娇嗔,缓了一口气,叹道:“非哥哥,你已经答应娶我了,我人本来就是你的……”   话声一顿,言未尽意,柳眉一扬,接道:“不过,我要你替我争一口气。”   闻非之哪是程雅珍的对手,不逞他想,便乖乖地道:“珍妹,你要我争什么气?”   程雅珍道:“我问你,你的功力比史威如何?”   闻非之一叹道:“小兄惭愧,难与史威相比。”   程雅珍又道:“比史莒又如何?”   闻非之摇头道:“莒弟人中之龙,绝世奇才,小兄不敢和他并论。”   程雅珍沉痛地一叹,道:“你难道就自认不如人就算了不成?”   闻非之道:“我不自认不如人,又能怎样?”   程雅珍道:“哦要你发奋图强,迎头超上他们!”   闻非之苦笑道:“珍妹,你不是不知道,武功方面的成就,明师和资质,缺一不可,岂是勉强得来的?”   程雅珍道:“你承不承认‘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   闻非之道:“这话有它的道理,但并不尽然,有许多……”   程雅珍截口道:“我觉得这话用在你身上,有绝对的必然性,说资质你不下于史威,说明师我有办法,现在只问你是不是有心人?”   闻非之又何尝不是心怀大志之人,只因见了史莒与史威的成就,自觉终生难达,泄了气,这时被程雅珍说得豪情大发,挺胸而言道:“珍妹,你这样爱护我,我就是吃上千辛万苦,也必努力以赴,不负你的期望。”   程雅珍展颜一笑道:“好!从今天起,我们两人,谁也不准偷懒,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很快就回来。”   话声一落,不等闻非之接话,已是纵身掠出洞外。   同非之但觉双腿一软,他再也承受不起这天外飞来的意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这座洞府中充满了温暖和光明,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他那美妙的梦正在做得乘心写意的时候,忽然耳边一声脆笑道:“你倒舒服,先睡了一觉。”   闻非之一惊而醒,只见程雅珍身后跟着她那两个侍女之一的王燕姑娘,每人脚前放了一大包东西。   闻非之一跳而起道:“‘你……你带来这多东西做什么?”   程雅珍面色一正道:“我们在这里住下来。”   闻非之一愕道:“就住在这里?”   程雅珍笑着一指那两包东西道:“武功秘籍,云丹圣药,衣食之需,应有尽有,再加上我,你难道还不满足?”   闻非之急道:“我不是……‘’程雅珍专断地道:”别的话我都不要听,我只要你替我争一口气,好好下工夫。“   她话不停口,转身又向玉燕一挥手道:“燕妹,以后都靠你们两位了。”   王燕秀目一红道:“小姐,我留下来好不好?”   程雅珍道:“现在不行!”   玉燕知道她的脾气,不敢多说,只好行了一礼,黯然而退。   第一○七章 难了哥哥   程雅珍急功好利,她把她自己与那本秘籍配合起来,就算是她自认的明师,不过,她自己虽然稀松,那本秘籍倒确是海内孤本,奥妙无穷之物。   单由那秘籍上前面几页写满了程中和的注释,便知北剑程中和曾在这本书上下过不少工夫,到后面更深奥了,北剑程中和的字迹也失踪了,更不难想像出北剑程中和也未能把这本秘籍弄通,半途而废。   程雅珍无法帮助闻非之去领悟秘籍中精义,但她却是一位铁面无私的严师,只听她整天在闻非之耳边嚷着:“努力!努力,再努力……。”   等于把闻非之放在一匹烈马背上,一口气就逼着他跑上三十四天长途。   闻非之疲劳得站着都想睡觉,好好的一位英俊侠士,变成了形销骨立的病书生。   闻非之苦不堪言,自是不消说得,就程雅珍她也好不了多少。   她既得操心问非之的饮食准备,又要操心他的用功进度,也是累得虚弱不堪,双脚发软。   一切因疲劳引起的不良后果,都发生了。   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勇往直前,志坚如铁。   这天,他们都太疲劳了,程雅珍自己先支持不住,在做事的时候,竟靠着洞壁睡着了。   闻非之乐得偷懒,也不去惊醒她。倒头追随她寻向梦中去。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最后,首先醒转的还是程雅珍,她明眸一张,只见闻非之鼻息如雷睡得正浓。   她恨恨地骂了一声:“不知长进的东西,只知贪睡。”   当然,她如此骂闻非之,是以为自己只随便打了一下盹,却没想到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她举步走了两步,这才觉出自己今天的精神大异往昔,不仅步履轻灵,就全身也无处不通泰舒畅。   她晃身到了闻非之身前,正要摇醒他时,忽然,一阵沉重杂乱的脚步之声从洞外传来。   她急急忙忙地推了闻非之几下,便一个箭步,从洞壁上摘下一把宝剑,振腕抖脱剑鞘,晃身藏在洞口旁边,真气内力一提,随时都可给来人出奇一剑。   沉重的脚步声,走到洞口停住了。   程雅珍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不进来!”   一念未了,已听洞外来人呼叫道:“小姐!小姐!玉燕不行了”   呼叫的是她贴身丫头之一的金莺,话声入耳惊心,她脱口叫了一声:“金莺!玉燕出了什么事?”冲出洞外。   只见王燕全身血迹斑斑,倚在金莺身上,已是气息奄奄,再也走不动。   金莺也似是精疲力尽,否则,她用不着呼叫雅珍,尽可把玉燕抱进洞来。   程雅珍接过王燕,抱入洞内。   这时,闻非之也醒了过来,张惶地道:“出了什么事?”   程雅珍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到洞外守护去。”   一闻非之应了一声:“好!”走向洞口,却忽听他“啊!”了一声,高兴地笑道:“珍妹,你看是谁来了!”   说着,向前紧紧的握住来人的手。   来人的出现,无声无息,闻非之一叫,真吓了程雅珍一跳。   她转脸看来人,全身一颤,连忙低下头。   原来,竟是史莒到了。   史莒俊目一掠全洞,剑眉皱了一皱,道:“你们怎么躲到这里,叫大家都急死了。”   闻非之一脸羞愧之色,“啊!啊!”了二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雅珍蓦地抬起螓首,射出两道怨恨的目光,冷冷地道:“躲!   笑话,。我们为什么要躲?“、史莒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两位要不是躲藏,玉燕姑娘这一顿苦算是白吃了。“   这下吃惊的变成金莺,只听金莺“咦!”了一声,道:“莒儿,你怎知道?”   “丫头,莒儿,莒儿,岂是你叫的!”   随着这个苍老的话声,走进来两位七老八十的老翁。   大家全是一震,就要出手相向。   史莒摇手道:“这二位老前辈是我的朋友,各位无需惊慌。”   随又向其中一位老人笑道:“许老,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金莺姐姐是丫头,本席是小厮,大家叫惯了,许老不可认真,那位玉燕姐姐伤势甚重,麻烦你老替她看看吧!”   青衣臾许地山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她们既是会主旧友、老夫不计较就是了。”   大步朝玉燕走去。   程雅珍晃身阻去青衣史许地山,冷笑道!   “人是我的,不敢劳驾!”   她对史莒由爱生恨,见了他的朋友也讨厌,人又好强,自是不愿领他的情。   青衣叟许地山年近八十,见多识广,经验极富,既知这批少年人都是会主故交,会主自然有不便说话的地方,救人大事,岂能任由她使气胡闹,论身份,又不便和她争论,当机立断,闷声不响,出手一指,把程雅珍定在当地,自己却飘身绕过程雅珍,自去为玉燕疗伤。   程雅珍一生任性,哪知这老头比她更横,不言不答,出手就点了她穴道,甚至,把她的哑穴也点了,空有一张不饶人的利嘴,想骂几句,都难以如愿,只气得她杏眼圆睁,充满了怒火。   闻非之见了一阵心痛,陪笑向史莒求情道:“史莒弟,有话好说,请你解了珍妹的穴道。”   史莒笑道:“大哥,请你放心,伤不了她。”   闻非之道:“但……”   史莒截口道:“程四小姐的脾气,小弟比你清楚得多,只有这样,我们大家才能好好地谈一谈。”   史莒对她,未免太不客气了。   其实,史莒这样做,在他来说,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要知,史莒是如何锐敏之人,如说他没有发觉程雅珍对他的感情,那是欺人之谈,同时,他内心之中,对这位程四小姐亦不无知遇之感。可是横阻在他们中间的父仇。使他理智地不敢接受她的感情。   这种感情的结果,无疑是最悲惨的。   何况,他自与韦灵珠心心相印之后,一心一意,都放在韦灵珠身上,自然,更谈不到程雅珍。   史莒为己为人,午夜扪心自问,虽说无愧于心,但对于不能接受程雅珍感情的事,总觉抱歉难安,但望能对她有所补益。   这种想法,十足表现了史前的为人,他总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罪在北剑程中和一人,与他家小何干?故而当他一回来,暗探“梵净山庄”,得悉程雅珍终身已经有托的事,倒是如释重负,吁了一口长气。   现在,他是胸有成竹,要好好了断这件恼人的情感了。   第一,他先叫程雅珍恨他,以兔余情再发,所以对程雅珍不但不假辞色,而且,说出来的话,气得程雅珍要死。   总算闻非之还不错,一声苦笑,奔向了程雅珍。   史莒轻喝道:“大哥,你要干什么?”   闻非之道:“史莒弟,我不能坐视珍妹受此委屈,你难道也不准我自己替她拍开穴道?”   史莒笑道:“以大哥的立场,确然应该这样做,小弟不反对。”   闻非之走到程雅珍身前,首先接触到的,是程雅珍那对黑白分明的明眸,放射着说不尽的蜜意浓情。   这种眼光;闻非之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受宠若惊,心中有着说不尽的受用,轻声道:“珍妹,放心,最近我学的那手法,或许能替你解开穴道。”   掌拍指点,一根气在程雅珍身上点拍了十三处穴道之多。   程雅珍出声长叹道:“真难为你了。”   闻非之大喜过望道:“我真替你解开了!”   程雅珍玉容一凄,摇了摇头。   闻非之一怔,道:“你不是能说话了么?”   史莒笑着接口道:“只是还不能动,你手法虽然不错,功力不足,其将奈何?”   程雅珍柳眉倒挑,厉声叱道:“滚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位!”   闻非之急得满面通红道:“珍妹,珍妹,你怎可这样?”   程雅珍冷笑道:“他是我家养大的小厮,骂他怎样了,谁像你自甘下流,与他称兄道弟。”   她要是能嫁他,可能又是一种说法了。   这时,她能骂出这种话来,可见她对史莒再无残留的感情。   史莒听在耳中,笑在心头,他庆幸这样下来,闻非之与她这一对,已是牢靠稳固,再无后顾之忧了。   闻非之瞧了瞧程雅珍,又瞧了瞧史莒,他两面做人,为难极了。   史莒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可以把我的身份告诉大嫂了。”   闻非之一怔,道:“真的可以说了?”   史莒点头道:“令岳已经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事,大嫂已经回不了家,不必再瞒她了。”   接着,走到程雅珍身前,只一掌,就拍开了她的穴道,正容道:“大嫂,请你稍安勿躁,小弟既是诚心而来,少不得有你出气的时候。”   程雅珍横了史莒一眼道:“谁是你大嫂?”   史莒道:“你们不是……”   闻非之不好意思地接道:“我们只是口头之约。”   史莒哈哈大笑道:“准大嫂和大嫂,有什么分别!”   程雅珍身子恢复了自由,暗自衡量,史莒对她毫无情义,又见史莒身后另一位老人,对她也是怒目而视,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好惹,史莒替她解了穴道,总算有了退步的台阶,借着一脸羞恼,带着满腹辛酸,既不再理史莒,也不要听闻非之告诉她史莒的身份,扭身奔向了王燕。   这时,玉燕在青衣叟许地山以本身真元内力治疗之下,已是大见好转,醒了过来。   青衣叟静地山停止了行功,缓步退向一边。   程雅珍一把抱住玉燕,未语先流泪,她是感激玉燕,也是借此一泄心中酸楚。   反是,玉燕挣扎着起来,道:“小姐,你不要伤心,婢子经这位老前辈运功疗治,已是好了一大半了。”   程雅珍拉着王燕坐在自己身边道:“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玉燕恨恨地道:“除了史威还有谁?”   程雅珍道:“他敢当着庄主的面打你?”   玉燕道:“他当着庄主和夫人的面倒是大方得很,只是置之一笑,骂也不敢骂我一句,可是离开庄主之后,他便把我和金莺姐姐叫出庄外加以严刑逼问。”   程雅珍一震道:“你……?”   玉燕道:“他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把小姐藏身之处告诉他。”   程雅珍感动地道:“你们是怎样逃出他毒手的?”   玉燕道:“他自己放走我们的。”   程雅珍双眉一皱道:“他会放走你们?”   闻非之接口道:“我想他放人是假,暗中跟踪是真。”   程雅珍一震,道:“对了,这却如何是好?”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对史威却不由得胆战心惊。   史莒远远地接口道:“大嫂请放心,史威已被小弟派人引开了。”   程雅珍这次没有骂史莒,只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转到闻非之脸上。   闻非之观颜辨色,知道是说明史莒身份的时候了。   他用迂回的口吻道:“珍妹,你道史威真是史伯伯的独子么?”   程雅珍一道:“他难道不是的?”   闻非之点头道:“不错,史威是假冒的!”   程雅珍道:“你是说他瞒住了我爸爸。”   同非之不好回答这句话,因为其中大有研究,一字之差,在这位小姐面前,都可能发生各种堪虑的后果,是以顿了一顿,而暗中等着史莒的意见。   史莒点了点头,传音道:“顺着她的口气,回答她。”   闻非之这才道:“我想大约是这样。”   程雅珍急道:“你们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爸?”   问非之道:“程伯伯先入为主之见甚深,家父几次想告诉他,都因种种顾虑半途作罢。”   程雅珍沉吟不语,半天半天,才一叹道:“我爸深受史威蛊惑,要他完全推翻既有的事实,确也相当困难。”接着,柳眉一扬,指着史莒道:“你们可是认为他就是史叔叔的儿子?”   闻非之道:“正是如此!”   程雅珍道:“凭什么?”   闻非之道:“家父与史伯母原是旧识,因母及子,乃是不容置疑之事。”   程雅珍又道:“那么我们家中的那一位呢?”   闻非之道:“家父素不相识。”   程雅珍又摇头又点头地想了半晌,突然站起来,满脸幽怨的向史莒盈盈一礼道:“莒弟,愚姐至表惭愧!”她比史莒大几个月份,当然是姐姐。   史莒想不到三言两语,便使她完全相信了,事出意外,一怔,还礼道:“珍姐倒是比程伯伯高明多了。”   程雅珍道:“史威那东西,从来就不把我们兄妹们放在眼里,所以他有很多缺点被我们看出来了,凭他那德性,我早就怀疑他不是史叔叔的后人。”   言之有理,但她的理,却是完全建立在直觉上和好恶上。   史莒只是微笑不语。   第一○八章 苦心孤诣   程雅珍见史莒笑而不答,多心地道:“你笑什么?”   史莒“啊!”的一声,道:“我在想史威此人,实是可恶已极,你我都该手刃他,才出得心中这口恶气,但是……但是,史威只有一个……”话声一拖,故意留给程雅珍一个抢话的机会。   程雅珍心急口快,果然,抢着道:“史威给我家带来的损失最大,当然应该由我们出手。”   史莒瞧了闻非之一眼,笑道:“你是把闻大哥也算上了。”   程雅珍螓首一昂道:“算上他难道不成!”   史莒连连点头道:“成!成!成!当然成!闻大哥只要把那本”广成秘籍“悟彻,莫说只是一个史威,就是整个武林之中,也没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程雅珍一怔,道:“你……”“你”字出口,心中念头一转,柳眉一剔,目光移向金莺与玉燕脸上。   史莒笑道:“珍姐,你不必迁怒他人,你看!那地上的是什么?”   一本“广成秘籍”正摆在闻非之经常用功打坐的地方。   真气人!程雅珍死死地盯了闻非之几眼,恨恨地道:“你……   你……真……“真什么?当着这多人面前,她总算忍住了,没有骂出口来。   史莒脸色一正;道:“不过,小弟请问闻大哥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广成秘籍’上的武功?”   程雅珍眉头一皱,举目向闻非之望去,闻非之双手一摊,做了一个力不从心的苦脸。   史莒接着又道:“你们总不能说一年不成二年,二年不成三年,不给小弟一个机会吧!”   程雅珍又恨恨地看了闻非之一眼,没好气地问史莒道:“好吧!   你说,你有什么条件?“   史莒道:“我的条件简单得很,我只要向你分一半闻大哥。”   程雅珍突然听来,不免一震,脱口尖声叫道:“什么?你要把他分为两半?”   史莒笑道:“珍姐,不要紧张,小弟哪敢把闻大哥分为两半。”   程雅珍自知失言,讪讪地一笑道:“你很会作弄人。”   史莒正色道:“闻大哥代表珍姐你出气,那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但闻大哥与小弟情同骨肉,小弟请他同时也替代我出气,不知珍姐认为当也不当?”   闻非之不等程雅珍答话,已是朗声接道:“手足之情,小兄义不容辞。”   史莒道:“这就对了,因此小弟想出一个主意,干脆我们也不必再争谁先谁后,我们责成闻大哥处治史威,算是替我们双方出气如何?”   程雅珍笑道:“你倒会拣现成!”   她是同意了,而在她求情上,还流露出一种自得的神采。   史莒微微一笑,就着她的话意,一转道:“不过小弟也不愿坐享其成,尽沾珍姐你那‘广成秘籍’的光。”   程雅珍被史莒左一句,右一句,弄得头都大了,不胜其烦地道:“你真罗嗦!打什么鬼主意,爽爽快快地说吧!”   史莒一直都在上风,却被她这一句无心的话,说得俊面一红道:“珍姐,你未免太多心了。”微微一顿,马上又接道:“刚才小弟已经见到闻大哥施展‘!”成秘籍’上的手法确实妙绝无伦。唯闻大哥内功火候不够,难以完全发挥‘广成秘籍’武学的无上威力,只怕仍非史威之敌……”   程雅珍截口道:“这一点我早有成算,替他准备了不少增加功力,固本培元的药物。”   史莒道:“请问珍姐,你那药物准能很快帮他打通任督两脉?”   程雅珍嗤笑道:“难道你成?”   史莒道:“小弟不敢说成,你既然出了‘广成秘籍’,小弟就是不成,也非一尽心意不可,现在的问题是,珍姐你准不准小弟投资做个股东?”   程雅珍秀眉一蹙,道:“我要是不准呢?”   史莒道:“那么话得从头说起,史威可以先由你们对付,但只能给你们一百天的时间,你们如果过时不能得手,对不起,只有请你们把他让给小弟了。”   程雅珍深知史威功力高绝,要闻非之在一百天之内超过他,她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道那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双眉一敛,问声不响。   史莒又道:“如果珍姐同意小弟一试,不论成与不成,今后史威就交给闻大哥了,小弟决不再行插手。”   程雅珍好胜成性,如能由闻非之出手制裁史威,对她来说,那是至为光彩的事,她之与史莒计较先后出手,也不外要争这一口气,史莒步步为营,句句话都控制着她的心理,是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是一点螓首,道:“好!我同意这次合作。”   闻非之旁观者清,知道这是史莒有意成全他,又怕程雅珍赌气任性,从中作梗,故才如此千方百计,讨得程雅珍的首肯。   闻非之的推测,倒是十中七八,但史莒另外的用心,他纵是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出来。‘原来,史莒进一步的顾虑,仍是为闻非之与程雅珍这对夫妇的幸福着想,他一入洞,便看出程雅珍急功近利,只望武功速成,把闻非之逼得疲劳不堪犹在其次,最不幸的是闻非之眉宇之间,已隐隐现出行将走火入魔的迹象。   像程雅珍这种任性之人,史莒岂能指出她任性胡来的不是,自然,只有釜底抽薪之法,才是对症之药。   再则,闻非之讨了这样一位心高气做的老婆,要没有出人头地的武功,将来那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史莒一心为友,甚至,把剪除史威的这件成名露脸的事让给他,好叫程雅珍心满意足,死心塌地,与之共偕白首。   这份高谊隆情,闻非之纵不能马上完全明白,就那已知的部分,已感动得他声音为之一咽,道:“莒弟,你……你这叫……”   史莒哪能被他叫破坏了大事,脸色一正,截口道:“闻大哥,珍姐与小弟都把对付史威的责任交给你了,现在你该做的是,如何不叫我们失望,多余的空话,说来无益,请快盘膝坐好,摒除杂念,以便小弟行功。”   闻非之话到口边,被史莒这样一说,再不好出口了,依言盘膝坐下,垂帘合目,静如老僧。   史莒更不多言,展开身形,围着闻非之游行疾转,每转一圈,出指虚点闻非之一处穴道。   九九八十一转下来,史莒已是点了闻非之八十一处穴道。   史莒身形一定时,通体已尽为汗水所湿,显然,所耗内力极为巨大。   他略为缓了一口气,道:“闻大哥,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闻非之道:“四肢百骸真气反窜,集于丹日一点,膨胀欲裂。”   史莒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紫府金丹”,纳入闻非之口中,道:“服下此丹之后,请即按照”广成秘籍“所载运气行功之法,全力施为。”   闻非之点了点头,立即运气行功起来。   史莒看了一下闻非之的气色,转脸对程雅珍道:“你们别闲了,请你把‘!”成秘籍’交给小弟。”   程雅珍想也不想地将那“广成秘籍”交到史苫手中。   史莒接过“广成秘籍”,回身向青衣叟许地山一揖,道:“请许老一并成全了晚辈闻大哥,替这本”广成秘籍’溜段佳话。“   青衣叟许地山哈哈笑道:“会主你真行,老夫幽居数十年,就只有这点家当,你如何知道的?”   史莒笑道:“神君夫人另外送了晚辈一本小册子,对于老前辈们的渊源记载,极是详尽。”   青衣叟许地山道:“那本小册子对老夫如何记载的?”   史莒道:“据嘴府神宫’调查,这‘广成秘籍’原是老前辈师门之物……”   青衣叟许地山摇手道:“够了,会主不用再说了,不过……”眼睛落到问非之身,倏然住口不言。   史莒道:“他资质尚堪人目否?”   青衣叟许地山点点头道:“想不至糟蹋‘广成秘籍’。”   史莒道:“晚辈为贵门道统得传致贺。”   青衣叟许地山哈哈大笑道:“多谢会主,处处不忘成人之美。”   话声一落,转向程雅珍道:“丫头,造化你们了,还不替老夫把笔砚取来。”   程雅珍显然从他们对话之中,听出了不少端倪,惊讶交集中,连忙拣出一副笔砚,亲自磨好墨送给青衣叟许地山。   洞中无桌椅,青衣叟许地山,只好席地而坐,翻开“广成秘籍”,振笔挥毫,把他研究有成的心得,替“广成秘籍”加起注来。   一旁只把程雅珍看呆了,也不知道老头是谁,更不知史莒哪来这大的面子,这老头竟是毫不推托。   这时,史莒走回闻非之身边,伸手印在闻非之“百会穴”上,一处直力,缓缓透入闻非之体内,引导着闻非之的真力真气,冲向任督两脉。   顿饭久时间过去,只听闻非之身体之内,一声轻响,闻非之随即一跳而起,向疲劳已极的史莒长揖为礼,道:“小兄多谢贤弟了。”   史莒微微一笑,指着青衣叟许地山道:“小弟替大哥找了一位前辈奇人为师,你快去拜师去,小弟要休息片刻了。”言罢,盘膝坐在地,运功调息。   闻非之奔到青衣叟许地山面前,许地山还有最后几页没有注完,闻非之只见他走笔如飞,似是不用脑筋,就把书中诀窍—一点出,只看得他目瞪口呆。   当青衣叟许地山写完最后一个字,闻非之已是扑身拜了下去,道:“徒儿闻非之拜见恩师。”   青衣叟许地山正襟危坐,受了闻非之一礼,道:“为师目前没有时间带你在身边,你先收了这本秘籍,好好自行用功。”   闻非之接过“广成秘籍”,恭声道:“多谢师父。”   就这片刻之间,史莒的精神已是完全恢复了,奕奕有神地走过来,道:“许老对晚辈这位闻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青衣叟许地山道:“老夫目前不想说什么话。”   史莒笑向间非之与程雅珍道:“小弟有一句话,请两位见允。”   闻非之和程雅珍齐声道:“苦弟有话尽管说,我们无不遵命。”   史莒道:“闻大哥,你功力初奠,目前正是加紧进取的时候,外面的事,不劳你们过问,小弟只请你们两位合力勤修三个月,出来完成你的任务。”   闻非之欲言又止地望了程雅珍一眼,又明白了史莒另一层深意,他现在是程中和的女婿了,哪能再与程和作对,轻轻地一叹,道:“小兄遵命,必尽三月时光,好好用功,以期不负所托。”   程雅珍道:“我们就在这里?”   史莒道:“珍姐,你放心,只要你们不出去,小弟有办法掩护你们,要是你们擅自离开此洞,小弟就爱莫能助了。”   程雅珍道:“三个月不出洞门一步,我们四个人吃什么?”   史莒道:“吃的用的,自有小弟派人送来。”   程雅珍一心一意只要闻非之能把武功练好,出人头地,哪里还多想到别的问题,当下满口答应道:“好!我答应了。”   史莒道:“我们一言为定,三个月后见”   话声未毕,只见人影连晃,洞中已是失去了他们老少二人的人影。   “梵净山庄”与“紫府神宫”两个月的停战之约,晃眼间就届满了。   就在满期的那一天,“梵净山庄”收到了一张“紫府神君”具名的拜帖,声言准于次日中午前来拜庄。   “梵净山庄”顿时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频频的会议,人员的分派,只忙得北剑程中和气都透不过来。   直到晚上三更过后,他才吁了一口气,在书房之内泡了一杯清茶,准备略作休息。   哪知,他人刚坐下,便见九头太岁钟竞年走了进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九头太岁钟竞年双眉紧锁,满面痛苦之色。   北剑程中和忙了一天,原想一个人清净片刻,这时见九头太岁钟竞年如此神态,只有打起精神笑脸相迎道:“贤弟来得正好,明天就是生死存败决定之期,我们兄弟也该好好享受片刻。”   九头太岁钟竞年浓眉一皱道:“多谢程大哥,小弟还有很多事要办,现在只想向程大哥说一句话。”   北剑程中和道:“贤弟真是愚兄的好帮手,我真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九头太岁钟竞年惨然一笑,道:“程大哥好说,可是小弟自己并不这样想。”’北剑程中和见他神色越发不对,不由一震道:“钟贤弟,你……”   九头太岁钟竞年忽然面色一冷……   第一○九章 割袍断义   九头太岁钟竞年面色一冷道:“贵庄的总管我不干了!”   北剑程中和闻言一震,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瞪目瞧着九头太岁钟竞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九头太岁钟竞年傲慢相对,沉声道:“你要怎样?”   暗中吸了一口真气,力达四肢,准备随时出手应变。   北剑程中和与九头太岁钟竞年数十年相交,一向推心置腹,情如手足,当此倚重方殷之际,九头太岁钟竞年随便出口一声“不干了”,无异是在半空之中推了北剑程中和一把,北剑程中和哪得不惊,哪得不急,因而忘形失措。   九头太岁钟竞年又一声“你要干什么”,才使得北剑程中和脑子为之一醒,不由苦笑道:“小兄近些日来,精神紧张过甚,贤弟不要见怪,是谁得罪了你?先坐下来,喝杯茶,静一静,有话好好地说。”   话声一落,便先取过一张椅子,请九头太岁钟竞年就坐。   九头太岁钟竞年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冷哼一声,道:“假殷勤!”   此话人耳刺心,北剑程中和意识到这问题不简单了,神色愣然道:“贤弟,你是怎样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寒着脸道:“老子替你程家做了半生牛马,现在不干了,有什么不可以?”   北剑程中和一向宽以待人,和气第一,对这位相交了二十多年的老兄弟,更不能与他一般见识,尽量耐着性子,陪着笑脸,道:“老弟你今天敢情是吃了满肚子火药!小兄纵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凭我们数十年的交情,你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说真的,数十年的交情,难道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感情都没有?九头太岁钟竞年乃是热血汉子,最怕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有如万钧之力,一下把他武装了的感情,一击而溃,只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声,低头不语。   北剑程中和老于世故,便不再说什么,自去泡了一杯香茗,替九头太岁钟竞年放好,这才缓缓地道:“贤弟,请坐,先喝茶再说。”   九头太岁钟竞年看似和缓了的脸色,忽然颤了一颤,像是小孩子壮胆似的一挺胸,又硬起了心肠,“嘿!嘿!”道:“从现在起,希望你再也不要提那数十年交情的事,你我兄弟之义从此一刀两断!”   “嘶!”的一声,一只袍角从九头太岁钟竞年身上撕了下来,摔到北剑程中和面前。   他下了最大的决心2 北剑程中和神色大变,道:“贤弟……”   九头太岁钟竞年喝声道:“住口,谁是你的贤弟?”   北剑程中和惨然道:“你……你总得给我一个明白呀。”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该知道。”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九头太岁钟竞年勃然大怒道:“你不要装糊涂了,咱们明天见!”   甩袖,回身,大步向室外走去。   北剑程中和晃身错步,阻住九头太岁钟竞年,正色道:“贤弟,你不能这样令我糊里糊涂,弃我而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瞪目道:“你准备怎样?”   北剑程中和退了一步道:“请你给我一个明白!”   九头太岁钟竞年冷笑道:“你要明白,明天自然有人对你说明,让开!别挡了老夫的路!”   北剑程中和全身一阵猛颤,但终于闪身让过一边,咬着嘴唇道:“好!好!小兄让开!   但,请你也多想想。”   他这分修养工夫确然到了家,能忍人之不能忍。   九头太岁钟竞年大步走出室外,再也忍不住,虎目之中,滚落下两行热泪。   北剑程中和呆呆地望着九头大岁钟竞年的背影,一摇一摆地,步履沉重地消失在沉沉黑夜里。   九头太岁钟竞年的人影消失了,而北剑程中和却仍是如痴如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往事如画,历历在目,九头太岁钟竞年对他“梵净山庄”,可说是任劳任怨,劳苦功高,算得上是一位义气干云的热血汉子,但今天这一变,使他大惊奇了,也使他太伤心了。   想着,想着,他竟完全忘了自己,也忘了战云萧杀的“梵净山庄”和……   “你在发什么呆?”   一声轻脆的话声,在他耳边响起。   其实话声并不太大,但在北剑程中和感受上,就像是一声炸雷,震得他神智一清,张目瞧向身边的二夫人问电娘娘蓝纫秋,讪讪地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竟一点也不知道。”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北剑程中和脸色苍白,目光散乱,轻轻的一叹,柔声道:“这两个月来,真苦了你了,我们真惭愧,心有余而力不足,竟是帮不上忙。”   北剑程中和神思不属地道:“你替我主持庄中内务,不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么!”   他这句话,原是顺口而出,殊料听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耳中,别有感受,脸色一阵变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我……对不起你!”   北剑程中和一怔,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忖道:“原来是你得罪了钟竞年贤弟!”   此念一生,立时面色一板,一把抓住闪电娘娘蓝纫秋,向房内一带,怒声道:“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到房内去,给我一个明白!”   闪电娘娘蓝纫秋与他结婚二十多年来,几曾见过他如此相对过,当下心中一寒,竟是不敢像往常一样任性,不加反抗地任他拖入室内。   北剑程中和把闪电姐娘蓝纫秋向椅子上一摔,吼声道:“说!   你是怎样替我把钟贤弟得罪了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他提的是九头太岁钟竞年,心里反而一定,扬眉道:“谁说我得罪了钟叔叔?”   北剑程中和乃是好友重义之人,别的事随她怎样说都可以,唯独这件把九头太岁钟竞年退离“梵净山庄”的事,他却容忍不下,这时见她犹不输口,不由火上加油,怒上加怒,厉声道:“我这‘梵净山庄’就要断送在你手中了,你还想瞒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北剑程中和双目尽赤,几近疯狂,心头一震,已知道今日情形非比寻常。   她乃是极为聪明之人,平日虽是忙着夫妻情深,撒娇任性,但尚知分寸,不失大体,目前,情势如此,她倒颇知见风使舵,“噗哧”   一笑,道:“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凶,好像要吃人似的。”   北剑程中和见她笑脸相迎,心中那股怒火无由地消了不少,摇头沉声道:“你一向为人深明事理,这一次得罪钟贤弟的事,令我好不失望。”   闪电娘娘蓝纫秋脸色一正,道:“大哥,你认为我会这样不知轻重到得罪钟叔叔么?”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你刚才不是说……”   说什么?她并没有说得罪过九头太岁钟竞年呀!一切还不是自己猜想的,北剑程中和说不下去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这次倒好,没有挑他的眼,说声也更平静地道:“我说过对不起你,但不是有关钟叔叔的事,钟叔叔又如何了,在来此之前,我是半点也不知道。”   北剑程中和经她这样一说,知道自己情急弄错了,但又引起了另外的担心,不安地说道:“难道庄中还出了别的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是的,庄中出了不少事。”   北剑程中和一震道:“什么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珍儿在一个多月之前跑了!”   北剑程中和瞪目道:“珍儿跑了一个多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为了中原武林荣辱存亡之事,两个多月来,费心劳力,席不暇暖,我们都不忍心加重你心灵上的负担,是以,只想把她找回来后再告诉你。我……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我对不起你。”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北剑程中和剑眉双蹙一叹,道:“这孩子太野了,谁也管不住她,只不知她是为什么事走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倒竖,恨恨地道:“说起来不但气死人,我们的颜面都给这丫头丢尽了。”   北剑程中和道:“再苦的水,我也得喝啊!”   说得沉重之极。   闪电娘娘蓝纫伙惨然道:“她是跟人跑了!”   北剑程中和神色一变,道:“跟谁跑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闻非之那混小子做的好事!”   北剑程中和仰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半天半天摇头道:“非之那孩子不是那种人呀,你们这话有什么凭据?”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倩姐姐亲眼所见,难道还会错怪他。”   北剑程中和长叹道:“说不定是我们珍丫头不对?”   闪电娘娘蓝纫秋不由恼火地道:“你……你……这人,一生只知道别人,连自己儿女都不相信,真气死人了。”   北剑程中和愧疚地道:“实在是人家的孩子比我们的懂事理。”   闪电娘娘蓝纫秋“哼!”声,道:“懂事理?懂事理就不会巴巴地到倩姐姐那里把珍儿拐去了!”   北剑程中和道:“是非之到倩如那里找珍儿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没好气地道:“不信!你为什么不去问倩姐姐。”   北剑程中和摇头一叹道:“我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当此大难临头之时,敌人还没有发难动手,而自己的知交好友,却一个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这种事实,该叫他多么的痛心。   顺他这话,又说得多么沉痛。   闪电娘娘蓝纫秋这时倒不好说什么了。   夫妻两人相对无言,呼吁不已。   最后,北剑程中和道:“此事不知威儿的态度如何?”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听提起史威,精神又来了,不住地点头道:“威儿这孩子真了不起,他量大如海,个人毫无怨言,只担心珍儿吃亏上当,他为了找寻珍儿,已是不眠不休地辛苦了一个多月了。”   北剑程中和道:“有没有消息?”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有如石沉大海,不知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北剑程中和一顿脚道:“该死的东西!”   闪电娘娘蓝纫秋不忍丈夫为此伤神,话题一转道:“听说‘紫府神宫’明天就要来了,可是真的?”   北剑程中和道:“你可是怕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笑道:“怕,你看我是怕事的人么?”话声微顿,接道:“不过,我觉得你疏忽了一件大事……”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蹙道:“什么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替烈弟妹作过安排没有?”   北剑程中和“哦!”了声,满面愧容道:“我……我……真的忘了这件大事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可以不为你自己家室儿女打算,难道你也要烈弟妹陪着你姓程的同归于尽?”   北剑程中和讪讪地道:“我……我真是忙昏了头,这却如何是好?”   闪电娘娘蓝纫秋叹道:“唉!说来还是威儿有见地,他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了。”   北剑程中和长吁了一口气,道:“他准备如何安置烈弟妹?”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就在‘梵净山庄’内,他找到了一处极为隐密之地,并且,也准备好了吃用之物,不知你同不同意他把烈弟妹送去暂避些时?”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我未能替他们筹谋,已是内愧于心,哪有不同意之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同意了,可是问题也来了。”   北剑程中和道:“我该亲自送他们去,可是我实在没有时间。”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会错意了,没有人作这种想法,我说的问题是发生在烈弟妹身上,她不肯独善其身,一个人离开‘梵净山庄’。”   北剑程中和道:“站在她的立场,她这样表示,正显出了她人格的高超,可是,我们不能让她留在‘梵净山庄’,如果明日一战,不幸失败,连累了她,叫我将来有何面目与烈弟在九泉之下相见?”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我们也是这样想,所以费尽了口舌,才劝得她点了头,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要你答应她,否则,她誓死也不走避。”   北剑程中和道:“什么条件?”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烈弟妹被我们左劝有劝,劝得没有了办法。最后,她提出要情姐姐和我及孩子们陪她一起去作为条件,你看该怎样办才好?”   话声微顿,她又补充了一句道:“我想有倩姐姐和孩子们陪她一起去,也就够了。”   表示了她个人立场,誓与夫婿同生共死。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轩道:“这怎成!我北剑程中和承各大门派看得起,举为群雄之首,岂可当此紧要关头,送走家小,影响人心。”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笑道:“大哥,别忘了与会群雄只有你一个人的家小是在此间,同时,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以便全力以赴,送走家小并不为过。何况,你不答应烈弟妹这条件,烈弟妹便不肯离开她话声突然顿住,摇曳的灯光中,只见史威含羞带愧地出现在门口。   史威迎着他们夫妻两人转来的目光,轻步走到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前,向她行了一礼,然后低声说道:“伯母,请您不要再提那事了,侄儿错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妈愿意一个人离开了?”   史威道:“不,我妈打消了原议,就是程们们答应你们同她一道去,她也决心留下与大家共存亡。”   第一一○章 锐不可当   史威叹了口气,凄然又道:“是侄儿糊涂。只记着家母新婚未久,便守节抚孤,一生坎坷,又逢此武林大变,不免一念为私,想为她老人家略尽心意,当时,却没想到此举会扰乱人心,有失江湖义气,现在,小侄奉家母之命,特来向伯父伯母陈明,她老人家已打消了离庄之议,并叫小侄请伯父原谅小侄的一念之错。”   北剑程中和点头笑道:“孩子,你对令堂这分孝心,乃是人子之道,理当如此,令堂的胸襟,不让须眉,也更增愚伯顾虑不周之愧歉,刚才你伯母说得也是,明日之战,丝毫分心不得,尤其不能有致命的弱点,遣走家小,正是坚固心防的上策,刚才是我错了,一时本末倒置,拘于小义而忘了大局,”话声一顿,正色接道:“你过去是对的,现在却错了,试问令堂留在庄中,对我心理上是多么大的负担,所以,令堂必须离开‘梵净山庄’……”   史威暗中得意,骂道:“老鬼,你是什么变的,小爷摸得清清楚楚,怕你不跟着小爷的意思走。”   他一面暗骂,一面口是心非地申辩道:“伯父,这……”   北剑程中和摆手打断他的话题,回顾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秋妹,这事就交给你办了,索兴将全庄老弱妇孺撤出庄去,我们也好集中全力对付‘紫府神宫’。”   全庄老弱妇孺撤退,那是整个的问题,史威再没任何理由申辩,一种感激晶莹的泪水在他双目之中流了出来。   他真会表演,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深心。   好一串鳄鱼泪!   北剑程中和不忍与他正目相对,一挥手道:“时不我与,你们还不下去快快行动。”   史威还想说什么,却被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把拉出室外而去。   北剑程中和喟然叹道:“妻贤子孝,烈弟比我强得太多了。”   窗外隐隐传来焦楼鼓声,“咚!咚!咚!”四更又到了。   “梵净山庄”大厅之上坐了五十三位堪称中原武林道上一时之选的绝顶高手。   大家都是瞑目而坐,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北剑程中和不时流目四扫,时而轩眉,时而摆首,在期待,也在担心着那即将到来,决定中原武林存亡命运的一战。   李顺从门口走了进来,轻声道:“来了!”   北剑程中和道:“多少人?”   李顺道:“明着现身的只有四十八人。”   北剑中和道:“我们没有出迎,他们有什么反应?”   李顺道:“平静得很,毫未以此为侮。”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蹙,道:“是个个如此?还是仅只‘紫府神君’一人?”   李顺道:“个个神色都是一样的不在乎。”   北剑程中和道:“他们脸上有无骄狂之色?”   李顺摇头道:“这个小的没注意。”   北剑程中和深深一叹,大声道:“看来我们今天是栽到家了,人家简直就不受激,我们也没有架式可摆了,还是大家一同出去吧!”   群雄之中不少身份地位高过北剑程中和的武林前辈,但,由于北剑程中和是大家推举的首脑,是以由他前导,率领群雄向早已布置好的一片广阔的夹谷盆地之中走去。   那草交谷地之上,分别在南北两端设有座位,中间留出一片空地,是准备搏杀的战场。   “紫府神宫”来人占了北面的位置,面朝着南方,“紫府神君”居中而坐,其他一众高手,则分列站在他两边,那气势,南面王不过如此。   北剑程中和一行人进入场地。被“紫府神宫”气势所压之下,就像是战败求和,前来请罪的一样。   这种情形的演成,完全是北剑程中和与一众中原高手自己造成的,因为他们有鉴于“紫府神宫”气焰太壮,想出这种冷落的方法,以期折辱对方。   哪知,“紫府神君”高人一等,见景生情,反客为主,一时气势显得更大更盛了。   北剑程中和等人,无一不是中原武林道上不可一世的人物,一入场便感觉到了这种不利情势,大家相对愕然,暗暗心惊不已。   大家色厉内荏地只好入了南端座位,北剑程中和却使不出“紫府神君”那种威风,不能要大家分站在他的两侧。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五十三位高手,不是一派掌门之尊,就是隐世已久,这次特别出山前来助阵的前辈人物,大家跟在他后面走,已是够捧场的了,他哪能要求更多。   行军对阵,不比明堂论理,讲究的就是气盖山河,尽量地在气势上压制对方。   而目前的情形,“紫府神宫”正占了绝对的优势。   北剑程中和等人一落座,“紫府神宫”方面更先发制人,只见一条紫色的人影,横空飞掠而来。   南北两方之间的距离,多了没有,至少也在二十丈左右,而那人影,竟身不沾尘,脚不点地,一飞就是二十多丈,落于中原武林群雄之前。   这分轻身功夫,放眼中原武林群雄之中,已是无人能及。   大家不由得更是相顾失色!   来人落地定身,抱拳为礼道:“老夫‘紫府神宫’孙文扬,代表敝宫神君与各位恳切一谈。”   “紫府神君”自高身份,不屑亲自与中原群雄交谈,只派了一个代表出来,叫人见了好不气恼,当时群雄之中便有人冷哼一声,道:“好大的架子。”   “紫府神宫”孙文扬微微一笑道:“贵方如觉不便由首脑人物与老夫交谈,老夫绝不自高身份,就请贵方也派一位代表如何?”   话声一顿,接着又郑重地道:“不过老夫经敝神君授权,可以全权行事,如贵方选派代表时,应请考虑一点,”   也就是说,你们的代表如果作不了主,最好就不要出来现眼了。   那原先答话的人,不虑孙文扬有此一手,顿被说得答不出话来,这种关系中原武林荣辱存亡的大事,岂是随便一个代表能作得了主的。   那原先答话的人,简直下不了台,大是懊悔不已。   幸好,北剑程中和及时推座而起。朗声笑道:“久闻孙主事乃是‘紫府神君’以下的第二位实权人物,如以武林辈份来说,更是前辈中的前辈,与贵宫神君身份不相上下,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这话虽然答得勉强,总算敷衍过去了。   接着,一声:“看座!”   便有一位值事之人,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北剑程中和对面,请孙文扬入座。   孙文扬哈哈一笑,道:“程大侠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北剑程中和道:“孙主事有何见教?”   孙文扬道:“本宫神君博爱为怀,事到如今仍不愿对贵方采助断然手段,特命老夫与各位商量一个两全之策,不知贵方有无诚意一谈?”   北剑程中和道:“愿闻其详。”   孙文扬道:“首先,本人重申本宫此番进入中原,除了为本宫神君爱女复仇雪恨之外,绝无任何其它企图。”   北剑程中和振声大笑道:“就算孙主事说的是实话吧,其次呢?”   孙文扬道:“其次么!还是老话一句,只要贵方能先交出祸首东幡陈锷,今日之会,就此作罢,敝方立时退出贵庄,凶手查明,擒获之后。马上回转南海。”   北剑程中和道:“还有第三么?”   孙文扬道:“以上所说,贵方如果同意,请即交回本宫少宫主,以示诚意。”   由这话听来,莫非韦灵珠仍未回转“紫府神宫”?北剑程中和一震,本待说明当日事实真像,话到口边,猛觉如此只有加重嫌疑,万万不可轻易透露,当下一仰首发出一阵狂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贵宫少宫主几时又落到我们手中了?”   孙文扬眉头微皱道:“那我们少宫主哪里去了?”   北剑程中和道:“这个我们又如何知道?”   孙文扬话声一沉道:“本宫少宫主人在贵庄附近失踪,难道贵庄以‘不知道’三个字,就可以完全推却责任么?”   按江湖规矩说,“梵净山庄”确难推说毫无责任,因为人到底是在他们地面上失踪的,问题是人是否真的失踪了,关于这一点,却又找不出反证。   何况,韦灵珠确是从东幡陈锷手中被人抢去的,说起来“梵净山庄”更脱不了关系。   要知,程雅珍虽亲见韦灵珠已被史莒救出,由于她自己的事都因闹情绪,三缄其口,自然更不会向别人提起韦灵珠之事,北剑程中和之茫无所知,乃是实情。   北剑程中和被逼得无法否认,只好咬牙点头,道:“好,本人承认责无旁贷,本庄答应替贵宫找寻少宫主就是。”   孙文扬呵呵而笑道:“程大侠很会说话,推推拖拖,说得好不轻松愉快,如果程大侠有心以此来搪塞,那就看错对象了。”话声一顿,接着双眉一剔,怒声道:“本宫对贵方已是仁至义尽,说不得只好有力使力了。”   北剑程中和轩眉道:“欺人还带个‘理’字,这种面面俱到的欺人手法,除了贵宫之外,只怕普天之下,更无别人做得出来,可惜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多费唇舌,敝方早巳准备多时,悉听贵宫尊意吧。”   孙文扬一笑而起道:“程大快快人快语,老夫不自量力,先请贵方哪位朋友指教一二!”   忽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群雄之中传出道:“笨鸟儿先飞,老夫大胆抛砖引玉了。”   一个身穿灰衣的瘦长老人,从第三排位子中踱了出来。   孙文扬向那人打量了一眼,道:“原来是青囊剑客黄乙吾大侠,久仰!久仰!”   青囊剑客黄乙吾暗吃一惊,忖道:“老夫二十多年来未曾出山,此人一眼便能识出老夫,真是不可想象。”   念动间,不由脱口道:“孙主事好利的眼力!”   孙文扬微笑道:“黄大侠七七四十九手青冥剑法旷古绝今,今日得会,幸如之何,黄大侠清亮剑,老夫陪你五十招。”   言罢,一掀长袍,从腰中取出一条紫色缎带,软软地握在左手。   青囊剑客黄乙吾怔了一怔,道:“五十招?此话怎讲?”   孙文扬道:“前四十九招乃是讨教黄大侠绝世剑法,第五十招么!那是要回敬黄大侠一式。”说话的声音,文诌诌的,没有半点火气,但那语意之狂,却直把个青囊剑容黄乙吾气得半死。   此话不但听得青囊剑客黄乙吾大为冒火,就是座中群雄亦无不暗笑孙文扬狂妄过份。   要知,这青囊剑客黄乙吾在中原武林之中,名气之大,也不过稍逊三九散人文尚义,如单论他的青冥剑法,应是中原五大剑术宗匠之一,平常人要逃过他七七四十九招剑法,已是不易,就算“紫府神宫”武学别具奥妙,不会被他七七四十九招青冥剑法制住,但要想一招取胜,岂非痴人说梦。   青囊剑客黄乙吾一声冷笑,道:“老夫不惯大言自欺,孙主事接招。”   话声未落,突然一道寒芒,从青囊剑客黄乙吾手中暴涨而出,疾向孙文扬射了过去。   青囊剑客黄乙吾说话之时,两手空空,并未握有兵刃,大家也未看清他是如何拔剑,如何出手,只见寒芒一闪,剑锋已是夹着一股强烈的剑风,逼近孙文扬前胸。   这出剑之快,已是看得大家暴叫了一声:“好!”   同时,大家心中也是这样想着:“这一剑纵杀不死你,至少也叫你出一声冷汗。”   谁知孙文扬竟是微笑如故,双脚驻立不动,甚至手中软带亦未施展,只见他上身忽的一折,便在间不容发之下,闪开了青囊剑客黄乙吾一剑。   青囊剑客黄乙吾一剑落空,心中一凛,知道这位“紫府神宫”主事,确不等闲,手下更不敢缓慢,全力施为,一口气发出了三十七剑,剑剑如风,在孙文扬上身绕来绕去。   那孙文扬的上身,更似回风摆柳,随着青囊剑客黄乙吾的剑势,闪动无常,他双脚始终未移动半步,青囊剑客黄乙吾竟未能沾上他一片衣襟。   青囊剑客黄乙吾长啸一声,剑势一变,把孙文扬全身上下完全裹在剑光之中。   这才逼得孙文扬脚步移动,但也未走出五步之外。   而他手中那条软带,更是没有出手回击。   青囊剑客黄乙吾使出全身功力,一招接着一招,攻势愈来愈猛,一眨眼又是十余招过去。   孙文扬脑上微笑如故,身形步法反而更见轻灵了。   青囊剑客黄乙吾却是汗水滚落,勉强使完七七四十九招青实剑法,陡闻孙文扬一声喝道:“第五十招了,看老夫的!”   手中软带,穿过青囊剑客黄乙吾剑光,卷向他握剑右腕。   青囊剑客黄乙吾一个措手不及,右手手腕被孙文扬软带缠个正着,接着,孙文扬左手一抖,青囊剑客黄乙吾手中宝剑再把握不住,化作一道霞光,脱手飞出十数丈之外。   孙文扬这一抖腕,力道甚重,同时也震得青囊剑客黄乙吾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住。   孙文扬一收软带,缓缓说道:“承让了!”   青囊剑客黄乙吾脸色铁青,惨然道:“老夫认败了!”   颓然反身退回座中。   第一一一章 士别三日   “紫府神宫”孙文扬打败青囊剑客黄乙吾之后,接着连连叫阵,一口气又打败了座中三十六位中原绝顶高手。   没有和他动手的除了各大门派掌门人之外,只剩下极少数七八个人了。   一时中原群雄惧皆震动,相顾失色。   孙文扬大胜之下,依然还是那副老样子,文雅冷静而深沉。   看他那样子,就是独战北剑程中和这边五十位全部高手,亦似游刃有余。   凭他这分威势,这个仗中原武林方面还能够打么?北剑程中和长叹一声,正要站起来,孙文扬已是哈哈一笑抢在前头,道:“程大侠现在可以发动你的埋伏了,老夫暂且告退。”   回身大步走回自己阵中。   北剑程中和愕得一愕,只见一群“紫府神宫”高手,迎着孙文杨欢声雷动,把他拥到“紫府神君”身侧坐下。   北剑程中和从背后看去,哪知这时的孙文扬已是满面苍白,到了精败力尽,无力再战的穷途。   其实,孙文扬要不是暗中一连服用了四颗“紫府金丹”,就是铁打金刚又如何能在一口气之下战胜中原三十六位绝顶高手。   当然,这也是“紫府神君”有计划的安排之一。   北剑程中和回头大家扫了一眼,凄然地道:“势逼如此,我们只有含命最后一拼了。”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盟主不必再顾虑了!”   北剑程中和一咬钢牙,捆出一只响箭,扬手向东西方打出。   响箭出手,发出一串刺耳失啸,从众人头顶之上,飞掠而逝。   响箭打出之后,是一阵焦急的等待。   北剑程中和这方面,已是人人离座而起,向两边形成钳形攻势逼了过去。   他们这边如火如荼地正要孤注一掷,却见“紫府神君’哪一面,竟是视若不见,毫不作应敌准备。   北剑程中和心一动,要喝令大家停止前进,忽见东南方向现出二条人影,疾掠而来,瞬刻之间,便已传来喝声,道:“大家不可妄动,我们的计划失败!”   来人晃身而到,原来是史威和闪电娘娘蓝纫秋。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皱道:“你们……”   史威不让北剑程中和质问,抢先道:“小侄与伯母理当赶回共同御敌,请伯父原谅。”   北剑程中和轻轻一叹道:“你们能赶来我很高兴,但你刚才说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是什么意思?”   史威道:“小侄与伯母本早已赶来,与胡叔叔会合在一起,刚才胡叔叔接到伯父信号,正要发动攻势时,却忽然所有的人都发了软骨病,寸步难移,就连胡叔叔也是一样,只有小侄与伯母未受感染,是以特来报与伯父知道。   北剑程中和大震道:“有这种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在这时候谁还能骗你不成。”   北剑程中和手足无措地道:“这……这是什么原因?”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什么原因,还是中了‘紫府神宫’的暗算。”   史威接道:“胡叔叔所率领之人中了暗算,只怕其他方面的埋伏,也无一能够幸免,要不,他们也该出现了。”   北剑程中和没有答话,一连掏出四五只响箭,向四周发出。   一时,全天都是响箭“呼!呼!”之声,但结果带来的,只是毫无反应的沉寂,显然各路埋伏都发生了同一的遭遇。   中原武林命运,已是一败涂地,临于绝境。   原来,中原武林这方面,有鉴于“紫府神宫”声势浩大,绝非已方所能力敌,于是大家商议之下,仿照孔明火烧藤甲之智,在山谷四周埋伏了无数地雷火炮,准备最后舍命一拼,大家同归于尽。   他们由于暗藏同归于尽的决心,所用的手法,也极为周密,先是准备从山谷上,四周同时放火,断了退路,然后,以五十三位中原一流高手,猛扑“紫府神宫”众人,抱着成仁保家的决心,缠住他们,使他们无暇逃脱。   所以当北剑程中和第一只响箭发出,不见四山火起,心中已是犯疑,史威与闪电娘娘蓝纫秋两人再赶来一说,这才恍然大悟。   而“紫府神宫”棋高一着,早在埋伏之人身上做了手脚,致使功败垂成,连想拼个同归于尽都不可能了。   北剑程中和举目四顾,惨笑一声,道:“各位前辈,在下筹谋不周,致陷我中原武林于万劫不复之地,误尽苍生,已无颜再偷生于世,大局善后,敬请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忍唇负重。”   这话已是说得非常明白,他准备一死以谢中原武林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心神大震,猛然扑向北剑程中和急叫道:“大哥,你不能……”   北剑程中和双目神光陡射,沉声道:“你难道还不了解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形一顿,垂首道:“是,小妹一时情急,失态了!”   北剑程中和凄然一笑,伸出右手,道:“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们就都不寂寞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螓首一扬,道:“大哥,你是人间奇男子,小妹自认也非庸俗之人,自当追随大哥。”娇躯一扭,抢步上前,接住了北剑程中和的手。   这时,中原武林群雄都站在他们身边,因为大家都有了以死明志的决心,不过是时间的迟早问题,是以大家并无出手阻拦之意。   武林人物,也该死得像一个英雄人物。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北剑程中和合十一礼道:“程施身主放心,老衲替你走最后那一段路好了!”   北剑和程中和抱拳一礼道:“多谢禅师。”   接着,向四周群雄又是一礼道:“在下程中和先各位走一步了。”   话声一落,举掌击向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秋妹,你先走半步。”   闪电娘娘蓝纫秋闪身让开北剑程中和的掌势,叫道:“小妹自己会去,何劳大哥费神。”   北剑程中和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程大侠视死如归,可敬!可佩!不知可愿考虑听老夫一言!”   “紫府神宫”孙文扬笑嘻嘻的突然出现于群雄之前。   大家一震,只见四周外围也站满了“紫府神宫”中人。   敢情,就在他们与北剑程中和决别疏神之际,“紫府神宫”已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围住。   北剑程中和瞪目相向,沉声道:“贵宫这就不是了,你们逼人也应该有些风度!”   孙文扬哈哈大笑道:“程大侠说的是,老夫正想和你谈谈‘风度’这个问题……”   一语未了,忽闻外围又有一人接口道:“盛会难逢,不知在下有没有资格也说两句话?”   一条白色人影,越过“紫府神宫”众人头顶,从半空之中飞身落下。   孙文扬看清来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史少侠,你!”   史莒含笑点头道:“孙老前辈想不到吧!”   接着,回身向北剑程中和微一欠身道:“山未穷,水未尽,程大侠如此撒手一走,又算得什么成仁取义?”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竖,怒声道:“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与老夫退开。”   他一直以为史莒与“紫府神宫”乃是互相通声息,这时对他再也不能容忍了。   史莒只是微微一笑,倒无丝毫不悦的表情。   可是,半空中又有人接话道:“程中和你好大的胆,竟敢对本会会主出言不逊,先与老夫退过一边去!”   人未落地,一股劲力,凌空卷落,把程中和震出一丈开外。   那人落地之后,现出身形,乃是一位身穿青色大袍的蒙面人。   来人气壮山河,威势如虹,全场为之一震。   孙文扬双眉一轩,哈哈大笑,道:“士别三日,便当另眼相看,古人之言,诚不我欺。”笑声一敛,接着,面色一正,道:“小兄弟可是要与本宫作对?”   史莒抱拳一笑道:“老前辈的话,晚辈一时无从作答,不知老前辈可愿暂领所属,退回原处,容晚辈先和程大侠谈谈如何?”   孙文杨长眉微微一皱道:“好,老夫给你这个面子。”目射威光,向中原群雄脸上一扫而过,回身大袖一挥,带领一干“紫府”高手,返回原处。   加上史莒两个人,还不放在他们“紫府神宫”眼中,所以他乐得大方。   史莒见孙文扬等人已然远远离开,乃又转向中原群雄抱拳一礼,道:“在下‘兄弟会’会主史莒,见过各位老前辈。”   这批武林高人之中,有一大半以上,是最近两个月由北剑程中和请出来的,从未见过史莒,有一小半是见过史莒的,但当初他们所见的只是易了容的史莒,而未见过他本来面目。   总之无论见过他与未见过他的人,对他都有一种不大好的印象,都把他当作一个阴谋百出,诡计多端的恶少年。   这时,史莒突然现身而来,大家见了史莒那满脸的正气,挺拔的英姿,谦和的态度,不出为之惊然动容,举手回礼。   北剑程中和不但对史莒成见极深,而且认为史莒与“紫府神宫”互相勾结的观感,一成未变,这时见大家然为史莒外形所动,不由大声警告道:“此子与‘紫府神宫’互为里表,居心叵测,诸位小心,不要上了他糖衣外表的当。”“他这般警告大家还不说,更晃身错步,阻住史莒,厉声道:“史少侠,你只要有一点人心,便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不管你我之间有何深仇大恨,总该想一想,你也是中原武林一份子,这出卖祖宗的事,是可以干的么?”   史莒双眉一轩,俊目含成,瞧着北剑程中和冷笑一声,道:“程大侠说得好,在下也正要说你一句,你有半点人心,便不该排斥本少侠参加御侮阵营。”   北剑程中和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道:“好一张利嘴,你道老夫不知你私通‘紫府神宫’之事么,老夫如果容你混了进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史莒气得脸都青了,猛然大喝一声,道:“胡说,本侠问你,你把本侠排挤在外,现在又怎样了!”   北剑程中和一愕,答不上话来。   史莒接着又道:“你是不是又准备把过失推到本侠头上?”   北剑程中和怒目一瞪道:“你不要侮辱人,老夫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史它随笑一声道:“只因本快不在场,你无法含血喷人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娇叱一声,道:“莒儿,你年纪轻轻的,怎可如此利口利舌。”   史莒微微一震,怒火烦息,神智为之一清,改容一礼,道:“夫人教训得是,在下身为中原武林人物,原有保土卫乡的权利,被庄主以‘莫须有’三字,摒除门外,又见大局一败涂地,是以难免心情激动,失礼之处,尚请夫人见谅。”   闪电娘娘蓝纫秋看了北剑程中和一眼,暗用传音神功劝道:“史莒这孩子此时现身,必有所图,在他真面目未现出之前,你与他争论,岂不有失身份,你且退过一旁,由我来应付他。”   北剑程中和汕讪地退过一旁,忍气不语。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脸笑容道:“莒儿……”   旁边那蒙面老人忽然出语截口道:“夫人对本会会主称谓至为不当,请自尊自重。”   史莒这次没说话,他知道在这些自视极高的武林前辈面前,要没有平起平落的说话身份,纵是说一百句话,也等于白说,是以,不加阻拦。   闪电娘娘蓝纫秋忍住一口气,道:“那该如何称呼他才好?”   那蒙面人简短地道:“史会主。”   闪电娘娘蓝纫秋秀眉一挑道:“你们是什么会?”多少含有不服的意味。   那蒙面人道:“‘兄弟会’!”   闪电娘娘蓝纫秋其实早就听史莒自己说过一次,这时再问,只是想制造机会给那蒙面人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看,于是,她格格一笑,道:“各位可曾听说过‘兄弟会’?”   这话原有讽刺“兄弟会”默默无闻之意,不料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们现在不是都听到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便宜没得到,反被蒙面人顶得答不上话,她原是最会见人说话的人,打了一个哈哈道:“是的,我现在知道武林中有个‘兄弟会’了。但不知史会主此来是何目的?”把话转回史莒身上。   史莒道:“在下是来对付‘紫府神宫’的!”   群雄不自主地“啊!”了一声,道:“你来对付‘紫府神宫’?”   一千个不相信,一万个不相信,简直就是不相信。   史莒俊目精光暴射,向群雄脸上一扫,正色道:“各位如果不相信在下,那是准备完全屈服于‘紫府神宫’了?”话声一顿,一扬又道:“各位何不退一步想想,反正中原武林大局,除在下之外,再无出头之人,纵使在下同遭失败命运。对各位的影响,也不见得会比现在更坏。”   群雄不由点头,觉得史莒这话,不无道理,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医不好,也不会有更大的损失,要是医好了,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就凭你们两人?”   史莒道:“这个不劳夫人烦心,现在,在下要大家一句话,同不同意在下接管此间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要对付‘紫府神宫’,既有力量,何必多此一问。”   史莒道:“在下自有道理,各位意见到底如何?”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合十道:“老衲可以代表中原武林同道回答史施主。”   史莒欠身道:“老前辈请说。”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接管’两字,史会主能不能略加修正?”   “接管”了,当然是包括中原武林的代表权,换一句话说,那中原武林盟主岂不也到了他手中。   此中,不但值得研究,而且,影响之大,不可想象。   史莒剑眉一飞,哈哈大笑道:“上人所言甚是,在下出言欠妥,但凭上人吩咐。”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刚才程大侠已将收拾残局大权,移转老衲接掌,老衲算是请会主相助如何?”   史莒道:“在下乐于效命,请各位暂且退过一旁,静作壁上观。”   第一一二章 末路英雄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向群雄道:“各位请回原位,且看史会主有何回天之力。”   群雄纷纷回座之际,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又请史莒与蒙面人一同入座。   前排中正首位,北剑程中和未将指挥大权转让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时,原为北剑程中和的座次,现在他只好退往后排落座,将首席让与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为了礼貌,少不得客气一二,请史莒上坐。   史莒对人一向谦恭有礼,自然不至妄自尊大,高据首席,正要揖谢时,那蒙面人忽然大声道:“令无威不行,会主身负挽救中原武林危亡重任,理应当仁不让。”   史莒哈哈一笑,道:“执事言之有理。”   随又向少林掌门人拱手一揖道:“在下有僭了。”   大马金刀地坐入了首席。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也料不到史莒果然占他的首席,他修养功深,又是自己礼让在先,只笑了一笑,坐了次席。   史莒此举,可是看得其他中原群雄无不摇头苦笑,深以史莒太以无礼。   史莒眼睛雪亮,大家对他的观感,无不了然于心,也不作声,故作不知。   大家分别就座之后,史莒向那蒙面老人点了点头。   那蒙而老人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划破长空,远远传了去。   啸声未落,只见从一丛树林之后转出一群人,迅快绝伦地进入了声中。   大家见了那群人,不由全是一愣,就是“紫府神宫”方面,也不例外。   只见当先一人,竟是“梵净山庄”的大总管九头太岁钟竞年,其次为: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留,神偷向九如,这几位可说都是北剑程中和的老朋友,不知怎样一下子都转到史莒那一边去了?此外,胡姥姥陪着一位娇艳入骨的半老徐娘和一位其貌不扬的半百老人走在当中。   再后面,便是三九散人文尚义、云里金刚高天云,他们身后跟着三十六位一式青色大袍的蒙面人。   史威见了那娇艳徐娘,先是显得极为不安,在他的脸色一阶急变之后,忽然自言自语地道:“哼!别作梦了。”极力地镇静了下来。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扭头道:“威儿,你说什么?”   她听到了,可是没有听清楚。   史威原是坐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后空位上,闻问倾身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耳边,道:“我知道那女人的底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谁?”   史威道:“七煞宫主!”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怔道:“七煞宫’又死灰复燃了?”   史威阴阴一笑,道:“侄儿也是最近查出来的……啊!他们走近了,等下有空再向伯伯详禀。”话声忽然打住。   以后的话怎么说,他准备见机而行,这时不能说得太早,是以故意留给闪电娘娘蓝纫秋心理上一个疑团。   有了这个疑团,他就好做文章了。   北剑程中和一点也没留心他们的谈话,他的双目完全被九头太岁钟竞年等人吸引住了,当够得上和九头太岁钟竞年打招呼的距离时,他第一个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钟贤弟……”   “嗯!”九头太岁钟竞年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又叫了西令罗骥一声:“罗老哥哥……”   西令罗骥向他笑了一笑,但没答他的话,扭头而去。   “闻兄…”   “徐贤弟……”   “向老弟……”   一张一张面子更难看,瞧他一眼,一甩头,把他视如敝展般不顾而去。   北剑程中和一生走尽上风,人见人敬,几曾受过这种羞辱,只气得什么也不顾的大喝一声,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忽然一只手拍在他肩头上,冷冷的话声在他耳边响起道:“程老弟,你的风度哪里去了?”   北剑程中和转头望去,见是云里金刚高天云,他长叹一声,道:“你们…”   云里金刚离天云一摆手,截口道:“别急,等会有你说话的机会。”“嘿!嘿!”两声,也走开了。   末路英雄的遭遇,竟是这样现实的落到北剑程中和身上。   北剑程中和但觉一股凄凉的辛酸,袭上心头,喉中一痒,“咳!   咳!咳!咳!咳!“满口鲜血直喷而出。   闪电娘娘蓝纫秋惊叫一声:“你怎样了?”   把他扶回座中,刚缓得一口气,却又见大家纷纷离座,向后边转去。   他们夫妻两人来不及弄清怎样一回事,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已是走了过来道:“请贤大妇屈驾,坐到后面三排座位上去如何?”   闪电娘娘蓝纫秋秀眉一挑道:“老禅师,你未免太现实了吧!”   这话够沉重,也够厉害,指挥权刚交出,难道就没了坐前排的身份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乃是有道高僧,怔了一怔,笑道:“蓝施主是没有听到老衲刚才宣布的话……”   闪电娘娘蓝纫秋“哼!哼!”的声,道:“听见与不听见是一样,无论从哪一方面说,拙夫的身份,也不致一落千丈到没有坐前排的资格。”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讪讪地道:“女施主误会老衲的意思了,只因来的这些蒙面前辈个个身份奇高,为示尊敬与礼让,刚才老衲当众宣布让出前一二两排座位给他们,就是老衲本人亦不例外,也须随众坐到第三排座位上去。”   闪电娘娘篮纫秋一震,道:“是些什么人?”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歉然地道:“这个老袖也不详知。”   闪电娘娘蓝纫秋是有名的难缠难惹,她的脾气一来,天塌了也不管,何况这时心中更有着一种被人冷落的怨气,根本就不相一想,别的人为什么不加考虑的就让出座位到后排去,总以为扫了自己的面子,当下柳盾一扬,道:“老禅师这话,未免不能令人心服吧!”   是的,你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凭什么叫大家让出座位?这时,北剑程中和正运气压制心中翻翻滚滚的热血,无暇管她,任得她随心所言。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轻声道:“此乃三九散人文老前辈传音相告,女施主总可信得过他。”   群雄之中,最高身份的也只和三九散人文尚义同辈,而说功力;则尚无人比得上他,是以三九散人的身份自有其不移的尊崇。   可是,闪电娘娘蓝纫秋却因从他是站在史莒一边,而他又自认是知道史莒底细的人,是以不值他的为人。冷笑道:“文尚义,还值不得我相信!”   少林家门人百愚上人也真拿她没有办法,一连念了两声“阿弥陀佛”道,“这就叫老衲为难了……”   北剑程中和吁了一口长气;睁开双目,接口道:“老禅师不用为难,在下与内人离开就是。”   不由闪电娘娘蓝纫秒分说,牵着她向后座移去。   少林掌门入百愚上人一笑。道:“程施主欢不欢迎老衲与贤夫妇并坐一起?”   北剑程中和强打精神,装出一副笑脸道:“上人请!”   于是,他们在第三排旁边选了三张连座的位子坐下,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因需照顾前后,坐在最边的位子,其次是北剑程中和,再过去才是闪电娘娘蓝纫秋。   这时。人多座位少,已轮不到史威的份儿,史威有史威的打算,一溜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前排的史莒这时缓缓站了起来,遥遥向对方的“紫府神君”抱拳道:“韦老前辈请了。”   话声谦冲而有礼,清朗而不高亢,凝聚而不飘散,直送“紫府神君”耳中。   “紫府神君”自进场一直到一举击败中原群雄,都是正襟危坐,一言未发,中原群雄打了一场败仗,连话都没有和他搭上,这种情形,拿来和史莒一比照,首先北剑程中和心里就激起了一阵难过。   “紫府神君”微微欠身道:“史少侠好!”   他的话声听来不高不低,但却给人有一种压迫的感觉。非运功抵御。双耳耳膜大有承受不住之势。   座中中原群雄可说都是一时之选,次一级身手的人,原都负担其他任务,不在场中,这时场中众人之中,闪电娘娘蓝纫秋成了最差的人物。   她第一个就受不住“紫府神君”那四个字的压力,神色一变,惊叫道:“我的耳朵快要聋了。   北剑程中和道:“快运功抵御。”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我抵御不住。”   北剑程中和正待以自己的真力帮助闪电娘娘蓝纫秋,忽觉耳鼓所受压力一低,同时,听得有人发出一丝极细的话声,道:“晚辈一时疏忽,致使各位吃惊了,如今已由本会弟兄运起天罡地幕护住诸位,诸位尽可安心旁观。”   闪电娘娘蓝纫秋揉了揉双耳,道:“这是莒儿的话声。”   北剑程中和道:“我很担心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微笑道:“程大侠未免杞人忧天了。”语气和神态都显得非常有信心。   北剑程中和本有很多话要说,结果却只有叹了一口长气,伸手紧紧的握住闪电娘娘蓝纫秋的玉手,相视苦笑。   这种心情,现在只有他们夫妇两人才能共同体会了。   史莒的话声又传了过来,道:“别的话也不用多说,现在晚辈只问老前辈一句话,晚辈身为中原武林一份子,该不该挺身而出?”   北剑程中和夫妇因感伤人事无常,难免分心,竟未听到前面史宫与“紫府神君”的谈话,不过就这一段话,已听得北剑程中和忘了自己的存在,动容点头道:“能说这话就好!”   闪电娘娘蓝纫秋秀眉微皱,但想及乃夫心情好转,也就不忍再说什么。   对方,“紫府神君”哈哈朗笑道:“易地而处,老夫亦不能免。”   真人说真话,“紫府神君”有时倒是非常坦诚。   史莒朗声道:“晚辈刚才业经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代表中原武林,同意晚辈加入联合阵营,谅也逃不过老前辈的耳目……”   “紫府神君”又是一阵大笑道:“少侠仍不承认失败?”   史莒道:“晚辈尚未出手。败从何来?”   “紫府神君”道:“那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史莒道:“晚辈志坚如铁,就是山穷水尽,但得有一份力量,也必奋斗到底。”   “紫府神君”点头道:“好,老夫成全你这份志气,你准备怎样从头干起。”   同时,史莒那句豪话,听到北剑程中和耳中,如闻暮鼓晨钟,深深震动,不觉之间腰杆已是挺得笔直。   史莒道:“主随客便,悉听尊意。”   “紫府补君”敞声大笑道:“好一个主随客便,老夫且先派五人试试你到底有多大能为。”   话声一落,袍袖微挥,由他身后转出五个“紫衣”级高手,直趋场中。   史莒见那五人进入场中各占方位,布了一个五行相生的奇阵。   说个人功力,兄弟会的弟兄任何一位由于暗中力争上进的关系,皆具“紫衣’级高手相同的成就,但如果摆阵相斗,却显非同等功力之人以同等人数所能抗衡。   当然这时,史莒手下有的是人,派十个八个出去,不难马到成功。   可是史莒却不愿以多致胜招议,剑眉微轩之下,己是想出了应付之策,哈哈一笑,道:   “回想晚辈在贵宫闯关之时,承蒙神君优礼相待,给与晚辈择人而战之权,来而不往非礼也,晚辈投桃报李,也任由神君所派出阵的五位前辈就晚辈所带三十六位蒙面弟兄之行,随意挑选对手,以报当日优遇之情。”   既随意挑选对手,当然是一个对一个地交手,“紫府神宫”的五行阵式。已等于不攻而破。   “紫府神君”神色微变,暗忖道:“此子过于聪明,处处占先,本座今日要是再让他逃出手去,将来我‘紫府神宫’只怕永无宁日。”   他由是安下了置史莒于死地的决心,不过这时他却无法放弃原有计划,而接受史莒表面礼貌的意见。   好在他自信“紫府神宫”紫衣“级高手,放请中原武林之中。人人都当得起无敌高手的资格。   皆因,他对中原武林人物,早有很详细的调查,就如三九散人文尚义等有数几人,也不过与他“紫衣”级高手相伯仲。   就算史莒身边的蒙面人,个个了不起,在他料想中也绝超不过三九散人文尚义。   他坚信,那些蒙面之人,不过是史莒虚张声势,用来吓人的。   “紫府神君”何等心高气做之人,又加经过事实分析,认为史莒实力有限,因此他不仅豪迈的接受了史莒的意见,而且,更不愿找史莒手下的庸手做对手,显不出“紫衣”级高手的威风,直接替那五位“紫衣”高手作主,指着史莒左右五人,道:“刚才少侠说主随客便,给了老夫一个面子,叫老夫却之不恭,如今老夫回报少侠一个客随主便,就请少侠左右五人赐教一二好了!”   那五位,正是“兄弟会”的五位执事,“兄弟会”中最突出的人物。   第一一三章 黄雀伺蝉   五位“兄弟会”的执事,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铁指镇三湘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侯楚,哈哈同声一笑,各取了十余丈的间隔距离,分散于场中,同时同声地道:“哪位朋友过来赐教?”   分散而立,由被动转为主动,这一叫阵,自是要“府紫神宫”那五个紫衣级高手分散作战,五行阵不攻自破。   这一招,使了巧而不露痕迹,明眼人无不一目了然,不由大家不暗中竖起大拇指,从心坎里大声叫好。   五位“紫衣”级高手,除了移尊就教之外,别无选择,恼在心头,却只好一人选定一人,各认对手,分别迎战。   于是,十人分作五对,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起先“紫府神宫’那五位”紫衣“级高手,哪把”兄弟会“五位执事放在眼中,哪知双方一对掌,才猛然大吃一惊,知道遇上了平生仅见的劲敌。   委时之间,但见场地之中,被拳风掌力掀起了五团尘烟,紧紧地吸引住了双方的注意力。   “紫府神君”朗目之中尽是迷惘之色,忽然回头叫了一声:“孙主事!”   孙文扬肃然应声道:“弟子孙文扬在。”   “紫府神君”道:“对方那五人是什么来路,你看出了么?”   孙文扬眉峰一皱道:“右边第一位,似是练成了‘武当’至高无上的‘锁龙手”’紫府神君点头道:“不错,那人使的是武当锁龙手,应是武当派的人了,武当派几时有了这种人才,本座何以毫不知情?”   孙文扬一震。惶惊地道:“弟子据各路调查报告,武当现任掌门人天一真人虽也练成了‘锁龙手’,但最多只有六成火候,在中原武林因可称绝一时,但绝非本宫‘紫衣’级高手之敌,余者碌碌,在本宫眼中更不值一谈,天一真人以上,近百年来武当派练成‘锁龙手’之人,寥寥不过四人,另三人,一位是天一真人的师父了了道士,已在十几年之前身故。一位是聋真人,死于本宫前次进入中原之战,还有一位是留在本宫‘炼谷’之内的兀南居士芮横山,但他入谷之时只有五成火候,这多年来,他早把功夫搁下了,最多增加一成火候不得了,何况他目前远在‘炼谷’,自然不是他,此外,弟子……弟子实在说不上中原武林之中,还有何人具此十成火候的镇龙手。”   “紫府神君”没表示心中的想法,又道:“第二位呢?”   孙文扬道:“第二位似是华山派出身的,功力火候,比现任华派掌门人青衫逸士张逸云高出一倍不止。”   “第三位呢?”   “第三位练了一身‘广成秘籍’上的武学,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人物。”   “第四位呢?”   “第四位指法火候已是登峰造极,似是系出终南。”   “第五位呢?”   “第五位使得好一手‘七星换斗’……”   “紫府神君”冷笑一声,截口道:“这五人之中,你总不能都交白卷吧!”   孙文扬霍的从座中站起,垂首道:“弟子……弟子无能,有负神君重托,现有资料之中,实在想不出这五人是些什么人物。”   “紫府神君”横了孙文扬一眼,又冷哼了一声,道:“五人?只怕那三十六人你也一个也未曾查出他们身份。”   孙文扬低首道:“第子该死,误神君大事。”   “紫府神君”沉声一叹,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史莒此人实是太不简单了……”   话声未了,忽然双目一凝,怔住了。   原来,这时那五对舍死忘生相搏的高手,己到胜负将分的阶段。   最糟是那,五位“紫衣”级高手,没有一个人有取胜的希望。接着,连声闷哼之声分别那五位“紫衣”高手口中发出,但见史莒那方面的五人,蓦地抽身后跃,同时拱手道了声:   “承让!”   甩下‘紫府神宫“方面的五位”紫衣“级高手,退回座中。   “紫府神宫”的五位“紫衣”级高手都败了,而且,先后败在同一个时间,这正说明了一件事实,史莒方面那五人的功力足能随心控制胜败之局,显然,绝非侥幸获胜可比。   令人不得不往深处想。   “紫府神君”寒着面色,召回那五位“紫衣”级高手,修眉一阵跳动,连连冷笑了声,大袖一挥,喝道:“未出阵的‘紫衣’弟子,全体与本应出战!”   一声令下,一十八位“紫衣”级高手,纷纷跳入场中。   史莒漂亮之极,哈哈大笑道:“老前辈快人快事,深获我心,晚辈也一发优待到底,座中本会兄弟,仍任由贵方自由选择对手,聊表寸心。”   史莒座下蒙面兄弟出场者,仅只三十六人,除去已出战之五位外,未出战之人只有三十一位了,史莒不是不知道紫府神宫“紫衣”   级高手的厉害,他竟敢大言不惭,答应“紫府神宫”紫衣“级高手,在三十一人之中,任挑一十八人作对手,这等于是告诉”紫府神宫“方面他那三十一位弟兄,人人都有”紫府神宫“紫衣级高手的身手。   如果事要确然如此,则兄弟会尚剩下十三位高手,再加上中原其他高手的力量,其优势已是远在“紫府神宫”之中。   这个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算法,其给人的威胁,正与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明显。   “紫府神君”一代宗主,虽看得明明白白,却拉不下脸召回那个八位“紫衣”级高手。   另思对策。只好一面吩咐那十八位“紫衣”级高手,各择对手,立即动手外,一面暗中吩咐孙文扬道:“他们动手之时,你这通知外围弟子,按第三号计划行事”   十八位出战的“紫衣”级高手,也各自用了一点心机,鉴于前五人在选人上失败的教训,这次他们却是由后排选向前排,由排尾选问排头。   因为,按照一般惯例,功力越高,身份也随之不同,排位顺序,正是最简单的表示方法。   这一点,他们的估计,完全正确。   可惜的是这三十六人,功力虽有高低之别,但其相差的程度却极为有限,因为他们早就经过一番挑选,人人都是“兄弟会”中足与“紫衣”级高手一搏的人物。   “紫府神宫”十八位紫衣级高手与“兄弟会”十八位蒙面奇侠,在场中展开了一场惊神泣鬼的恶斗。   恶斗展开之后,直看得双方人人无不大为震惊。   “紫府神君”眉峰高耸,满面铁青,不幸得很,果真被他言中了,史莒手下那三十六人,没有一位是省油之灯。   孙文扬全身一阵颤抖,止不住冷汗直冒,史莒手下网罗了这多绝世高手,他竟一无所知,这失察之罪,他如何受得了。   北剑程中和更不用说了,刚刚满肚子的不愤不服,见了那些蒙面人的身手之后,莫说还在第三排给他留了位子,就是不给他位子、要他站在一边侍候,他也心甘情愿。   那些人功力之高,莫说他程中和相差得太远,就是“黄山四皓”   更何尝赶得上人家。   这一要时,他只想着,如何赶走“紫府神宫”,如何扬眉吐气一雪“紫府神宫”横扫中原之耻,再也想不起史莒有了这批高手相助的可怕了。   第一个,他先哈哈大笑起来,忘情地大声呐喊助凌,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也是眉开眼笑,用“成串”的“阿弥陀佛”,表示了他现在的心情。   正当他们得意忘形之际,九头太岁钟竞年忽然大步夹到他们身前,问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拱拳一礼,道:“史少侠有诸两位屈驾一谈。”   礼,是向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行的,但说话的对象却包括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与北剑程中和两人。   相处了二十年左右的弟兄,忽然之间,变得形同冰炭,北剑程中和一阵伤感,忍不住叫了一声:“钟贤弟。”   九头太岁钟竞年当着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的面;不好过分给他难看,双眉齐皱,冷然道:“程大侠。不敢当。”   总算是回答了北剑程中和一句话。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见他们突然如此生疏起来,不由英明其妙地一怔,望了望北剑程中和,又望了望九头六岁钟竞年。   只见北剑程中和满面悲凄失望之色,而九头太岁钟竞年却是满嘴满脸都是令人见了从心底生寒的冷笑。   他本想说什么,但结果只轻轻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北剑程中和委屈万般地尽了最大的努力,讷讷地道;‘’我们可不可以先说两句话?“九头太岁钟竞年头一别道:“对不起,目前没有时间,史少侠正等着两位哩!”   言罢,向少林掌门人促驾道:“请!”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为打开他们僵局,哈哈一笑,道:“程大侠,请!”   北剑程中和一敛心神,与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随同九头太岁钟竞年来到前面,只见史莒与一位蒙面人,和三九散人文尚义,云里金刚高天云等三人,已起身相迎。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与北剑程中急步走了上去,北剑程中和连连碰钉子,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向史莒点了点头。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少侠有何见教?”   史莒道:“此时场中‘紫府神宫’主力与敝会弟兄之战,一时难分胜负,在下拟利用这段时间,与‘紫府神君’一谈,敢请二位一同前往,不知两位……”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双手合十道:“老衲义不容辞。”   北剑程中和更说不出半个“不”字,道:“老夫理当奉陪!”   史莒微微一笑,道:“两位请!”   闪身让开正面,请他们两位中原武林群雄之首先行。   当然,这是礼貌,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与程中和二人心里有数,凭他们二位败军之将,只怕还没有资格与“紫府神君”谈交涉,仗的还不是“兄弟会”这支天外飞来的救兵,他们两人自是揖让不敢领先。   史莒礼数已尽,当仁不让,一声:“有僭了!”   迈开大步,直向对方“紫府神君”行去。   那位蒙面人走在史莒的右边,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走在史莒的左边,委屈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与北剑程中和走在他们后面,九头太岁钟竞年也去了,他是走在最后。   “紫府神君”遥见史莒领着一群人走来,不由冷笑一声,道:“文扬,见机行事,擒下那小子,今日胜利仍是我们的。”   孙文扬领命道:“是,弟子将不惜一切牺牲,纵擒不住他,也必与他同归于尽。”   晃眼间,史莒等一行人已是直达“紫府神君”座位之前。   “紫府神君”端坐如故,瞪目直视,沉声道:“史少侠,除非你答应无条件投降,否则,本座劝你不要白费精神,梦想老夫今日能放过你们。”   史莒高深莫测地含笑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晚辈只请教老前辈一句话,今日之战,胜利最后究竟属于哪一边?”   ‘嘴府神君“一代宗师,尽管处事因时制宜,权谋兼施,但,这种马上就得兑现之事,却无法闭着眼睛说瞎话。   要说真话么?他岂不是先得承认自己的失败,这又叫他如何说得出口?因此,他不由一怔,哈哈大笑:“听少侠之言,你是认定已操胜算?”   姜到底是老的辣,轻轻一句话,就不必正面作答了。   史莒也不简单,他是少年有为,成竹在胸,不矜不躁地道:“彼此!彼此!”   “紫府神君”又是一声大笑,忽然一摆袖,喝道:“替史少侠等中原朋友看座!”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虽从三九散人文尚义口中,听出史莒胜算在握,起初只是在将信将疑之间,等到第一场大获全胜之后,已是对史莒有了十之五六的信心,如今“紫府神君”这一做作,他更是十成十的相信史莒了。   第一一四章 急转直下   “紫府神君”的厉笑之声,原就刺耳之极,掩住了一切的声音,加以孙文扬功力又出奇的高,眼看孙文扬的掌势已离开史莒背心穴不过一二寸光景,只要再下落二寸,一吐力,史莒便非命丧当场不可。   摹地,史莒忽然回头向他一笑道:“孙老前辈,神君夫人驾到,你还不去迎接去。”   孙文扬存心不理史莒,先落掌吐力,打了史莒再说,是以一声:“去你的!”   掌势加快,如飞向史莒背心穴落下。   哪知正当他准备吐力之际,忽党掌心一阵刺痛,掌力一泄竟是再也吐不出去。   孙文扬大吃一惊,收掌不迭地退出一丈有零,张目向史莒背心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史莒已反手把一只左手护住背心穴,食指竖立如锥。   敢情,他那一掌正落在史苔指锋之上,反而先自受了伤。   孙文扬何等功力之人,除了“紫府神君”本人之外,根本不作第二人想,而史莒那一指竟能截散他的掌力,无异己是分出了高下。   只是史莒这一着,用得非常巧妙,除了孙文扬个人心里有数外,就是“紫府神君”都未看出孙文扬已然吃了暗亏。   孙文扬一时惊感交集,怔在当场,失了常态。   “紫府神君”冷哼一声,道:“你……”   他的意思,是责问孙文扬为什么把到手的机会放弃。   孙文扬右掌一晃道:“弟子受伤了。”   “紫府神君”明察秋毫,瞥眼间已看出孙文扬掌心之中,有一点红印,不由眉头一皱,忖道:“一心指法也被他练成了,此子更非马上将之除去不可。”   当下哈哈一笑,道:“少侠好高明的指法,且让本座也见识见识。”   笑声中,人已站了起来,双目棱芒陡射,杀气满面地,瞪着史g.史莒剑眉一轩,道:   “老前辈放着当前的问题不管了?”   “紫府神君”冷笑道:“你就是问题的重心,解决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史莒哈哈一笑道:“小子何德何能,得蒙神君如此抬爱,却之不恭,敢不舍命相陪。”   话声。一顿,转头向九头六岁钟竞年道:“请钟叔替小侄把‘银鳞夺魄刀’取来一用。”   九头太岁钟竞年转身纵回本阵,眨眼之间,已将“银鳞夺魄刀”   取来,交给史莒。   “银鳞夺魄刀”乃是南刀史烈威震江湖的成名兵刃,别人见了,至多不过对它兴起一种感慨而已。   可是北剑程中和与南刀史烈有过命的交情,见了这把“银鳞夺魄刀”落到史莒手中,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难过。   一种为‘银鳞夺魄刀’护刀的念头,突然在北剑程中和脑中兴起,他什么也不顾地横身拦住史莒。   “老夫看你们也不用再表演了,你们到底是何居心,何不干脆说了出来。”   史莒原就怀疑北剑程中和与“紫府补君”暗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程中和这一挺身而出,等于证实了史莒的想法。   史莒便不再客气,一声冷笑,喝道:“表演的不知道是谁,你先给本侠滚开。等会儿少不了你一份。”   甩袖一挥。一股罡气,随手而出,硬把北剑程中和推出二丈开外。   北剑程中和一声暴喝:“七煞宫’余孽,老夫先和你拚了。”’双足一顿,又向史莒扑去。   却被九头太岁钟竞年晃身阻住,怒目相对,吼道:“好一位大侠,原来只知血口喷人,你要想早死,老夫一样可以成全你,”   北剑程中和忽地跳起来道:“钟贤弟,你……你……到底是什么立场?你要知道……”   九头太岁钟竟年冷然截口道:“你就不能等一等。少不得总会给你一个明明白白。”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走过来,口念“阿弥陀佛”道:“大敌当前,同心合力,唯恐不及,二位有什么过不去给留待以后了断好不好?”   北剑程中和沉声一叹道:“上人说得是,老夫尽力忍耐就是,只是那‘银鳞夺魄刀’乃是老夫贤弟之物,万万不能由那史莒使用,污了我史贤弟的清白。”   九头太岁钟竞年怒笑道:“老匹夫,亏你还装做得起来,哈!   哈!莒儿不配使用“银鳞夺魄刀”,难道你那贼种的史威倒配了不成?“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双眉一蹙,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两位施主都不要嚷了……”话声一顿,忽然转身向“紫府神君”与史莒望去道:“两。让看,史少侠已经和‘紫府神君’动上手了。”   敢情;就在他们吵闹之际,史莒已是围着“紫府神君”展开了步法。   “银鳞夺魄刀”已在史莒手中用上了、不给他用已是不可能,争执的目标一消失,他们自然也吵不成了。   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史莒和‘紫府神君’身上。   这时,但见‘紫府神君“双掌微合,闭着眼睛,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凝立不动。   史莒则左手抱刀,脚踏九宫,一步一步,缓缓地绕着‘嘴府神君“行走。   一个是静立不动。   一个是缓步游走。   但他们周围的空气,竟向四外膨胀开来,隐隐形成一种罡力,把众人逼出三丈开外。   别说他们动手了,就他们双方这提气凝功的准备工夫,已够众人掠心动魄了。   转眼史莒围着“紫府神君”走了三圈,蓦地,“银鳞夺魄刀”刀光一闪,交到了右手。   史莒与“紫府神君”已是转到相对而立的位置。   史莒手中的“银鳞夺魄刀”缓缓的向前伸出,随之上举齐眉忽然,一声清叱传来:“住手¥”   史莒霍的刀光一收,晃身退后二丈,暗中吁了一口气。   他的本意,实在不愿和“紫府神君”动手,他之所以绕场而走,正是等待这意料的一声“住手”,来个适可而止。   “紫府神君”闻声之下,脸色微微一变,双目陡睁,向着右侧山麓望去,大家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又是一群人飘飘而来,眨眼之间,就到了场中。   这一群人,竟完全是女的。   大家不由全是一愣。   史莒叫了一声:“妈!”疾步上前,扑身拜倒在一位中年妇人膝下。   “紫府神君”也大步迎向一位和蔼半老妇人,笑道:“夫人也赶来助阵了!”   “神君夫人”欠身为3U直:“不,小妹乃是前来请夫君回宫的!”   “紫府神君”面色一冷,道:“回宫?”   “神君夫人”又道:“夫君难道不要自己的家了?”   “紫府神君”哈哈大笑道:“老夫取得中原,何处不是我们的家。”   “神君夫人”道:“你取得了中原没有?”   “紫府神君”道:“迟早而已!”   “神君夫人”道:“你别做春秋美梦了,要不是史少侠宽宏大量,我们的‘紫府神宫’早就完了……”   “紫府神君”一震道:’‘你说什么,史莒他……“这时,史莒已拜见过慈母,母子两人正聚精会神听着“紫府神君”夫妇两人的谈话,“紫府神君”提及史莒,史首忙抱拳插话道:“对不起,晚辈利用老前辈与我中原武林休战的期间,跑了一趟远在琼州岛的贵宫。”   “紫府神君”长盾一轩道:“于是你教唆灵珠,使坏把内人逼了出来?”   史莒一怔道:“灵珠!她不是早回到老前辈身边了么?”   “紫府神君”怒声道:“谁说珠儿回到了老夫身边?”   史莒一听珠儿不见了,不由为她担心不已,暗暗着急。   “神君夫人”深深一叹道:“珠儿的事,等会再谈吧!”话声顿了一顿,接道:“我干脆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你估量着办好了。”   于是,把史莒解救“炼谷”群雄,夜袭“紫府神宫”,如何秋毫无犯,如何部份中原后裔认祖归宗等事实,—一告诉了“紫府神君”。   “紫府神君”一下子真傻了,呆在当场,半天作不得声。   随同史莒而来的那位蒙面人,忽然伸手揭下脸上蒙面青巾,发出一声朗笑道:“神君还识得老夫是谁么?”   要知,“紫府神君”把中原武林人物送入炼谷之后,他本人从不涉足炼谷,那蒙面人是以有此一问。   “紫府神君”凝目在那蒙面人脸上看了半天,冷笑道:“谁不认识你就是朱如松。”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神君好记性,好眼力,数十年不见,你竟仍然识得老夫,佩服之至!佩服之至!”接着回头一挥手道:“大家现在可以取下脸上蒙面巾了。”   众蒙面人蒙面巾一去,广场之上顿时成了苍胡白发人的世界,而那些人,又都冷目寒芒有如利箭般,一齐集中在“紫府神君”身上。   “紫府神君”这种绝世高人,也不由暗暗心惊,冷汗直冒。   要知,众怒难犯,那长年关禁的仇恨,是多么令人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何况,当前态势,忽转直下,已尽为中原武林群雄所控制。   除非他“紫府神宫”准备从此尽化烟云,否则,根本没有扳回优势的可能。   “紫府神君”先是一阵惨然,接着厉色陡盛,似是下了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决心。   但见他此时双眉高挑,瞪了“神君夫人”一眼,顿足道:“妇人误我……”   百龄老人朱如松朗笑一声,截口道:“韦兄,你怎么只知往坏处想?”   “紫府神君”哼声道:“你敢调侃本神君,本神君就先拿你开刀。”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你有本事,尽可下手,可是你糟蹋了尊夫人一片菩萨心肠,令人不耻。”   “紫府神君”道:“她答应了你们什么条件?”   百龄老人朱如松摇首道:“谁对谁都没有条件。”   紫府神君又是一声冷哼,怒目射向神君夫人。   “神君夫人”点点头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比如今日生,你原是大智大慧之人,又何须小妹多说。”   “紫府神君”脸上神色一阵剧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你这是一厢情愿!”   话是对夫人说,但意思却非常明显,有待中原武林方面的表示。   百龄老人朱如松爽朗地道:“老夫代表‘炼谷’的众位老朋友。   多谢神君数十年款待之情。“   他不说既往不咎,这是中原武林人物以德报怨的传统美德。   不记恨问罪,反而申谢。   同时,也顾及“紫府神宫”并非毫无反抗之能,如果“紫府神君’誓作困兽之斗,中原武林虽有获胜的把握,但所付出的代价,也必极为可观,乃是下下之策,不智之至。   “紫府神君”慨然叹道:“老夫很是惭愧!”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韦老儿,你愿意两罢干戈了?”   “紫府神君”道:“朱兄,你们受了数十年的委屈,都能不究,老夫又岂是冥顽不灵之人。”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老夫交上你这个朋友了。”   迈步上前,握住“紫府神君”的双手,一阵摇曳。   “紫府神君”感激不已,真情流露,笑声碍过了朱如松。   一场武林浩劫,就这样在和祥的气氛中,化干戈为玉帛了。   史莒趁此时机,向“紫府神君”一揖道:“小子无知,多多冒犯老前辈,尚能老前辈海涵。”   “紫府神君”呵呵笑道:“放眼今日武林之内,堪与老夫放手一战的,大约也只有你史少侠一人了。”话声一顿,转头和向神君夫人笑道:“夫人,你现身大不是时候,冲散老夫与史少侠一场好好的印证机会,哈!哈!哈……”   史莒笑道:“晚辈哪能是老前辈的敌手,刚才不过是装腔作势,拖延时间,等着夫人现身解围罢了。”给了“紫府神君”十足的面子。   “紫府神君”微笑道:“老夫从你适才游身逼出的罡气估计,你至少足与老夫对抗五十招,如果加上朱兄,老夫就没有把握了,就这样,老夫敢说,当今武林之中,能有资格和你一较长短的人,大概数不出十位,可是你却比任何一位足足年轻了五十岁,唉!我们都老了……”   “紫府神君”当得起当今天下第一高人,史莒一经品提身价百倍,场中众人,无论识与不识,都无不惊容毕现,观感为之一改。   只有北剑程中和,他那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侠骨义胆,使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史莒眉峰一皱,转向北剑程和道:“程大侠,现在该轮到我们两个谈一谈了。”   “老夫等候多时,正要戳穿你的假面具。”   这时,正好原来埋伏在场外四周的南北武林群雄,已因神君夫人之助,解除了“紫府神君”所下的毒,纷纷从各个方向,进入场中,赶到北剑程中和身后。   北剑程中和声势大壮。   酉令罗骥手打出一串旗花,他所属的西部武林朋友,在李焕然夫妇前导之下,赶入场中,站在史莒身后。   “兄弟会”的老弟,也纷纷起立。   场中顿时起了一阵混乱。   第一一五章 公私分明   史莒原地朗呼道:“请‘兄弟会’的弟兄注意,此乃本会主个人私事,本人以私人立场处理,请各归原座,不得介入。”   “兄弟会”的老弟兄静下去了。   史莒又回身请“紫府神君”置身事外,并命百龄老人朱如松陪同回了座。   这时,双方的阵营,已是非常明显。   北剑程中和拥有南北十三省的好朋友。   史莒一边,则有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等人。   三九散人文尚义与云里金刚高天云二人,也被史莒请开了。   各大门派一干高手,暂时采取了中立态度。   只有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因接受了北剑程中和准备以死殉职前的嘱托,现在算是中原群雄之首,他有制止这类事件发生的责任,是以,横身在北剑程中和与史莒两人之间,企图阻止他们各走极端。   西令罗骥有些着恼起来,瞪着百愚上人喝道:“上人,请你让开一步好不好?”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道:“罗老施主,你与程大侠乃是数十年生死之交,理应从中劝说化解才是,如何反赶起老袖来?”   西令罗骥双眉一蹙道:“上人,你知不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事情?”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老衲知道这个就够了”   酉令罗骥道:“北剑程中和与史少快有杀父血海深仇,这事只怕你管不了哩!”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一愣道:“此话当真?”   不待西令罗骥答话,北剑程中和突然接口道:“罗骥所说一丝不假,在下确是在二十年前,杀了史少侠令尊,上人爱护之德,在下感激不尽。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又是一声‘阿弥陀佛“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愿双方勿为己甚,便是中原武林之福,老衲是所至祈,就此告退。“一脸戚容合十垂目而退。   史莒忽然晃身阻住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一揖到地道:“晚辈此次报仇之举,并非无理取闹,亦无赶尽杀绝之打算,只要程大侠能说明先父死有应得,武林公断晚辈母子于理有亏,晚辈母子从此远道深山,除名江湖,上人德高望重,武林同钦,请留此说一句公道话,晚辈绝无异言。”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想不到史莒在一举成名之下,竟是不骄不妄,说话在情在理,慈日猛睁,精光炯炯地在史莒脸上凝现有顷,向史莒合十一礼,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   “少侠德慧双全,立意从仁,福由自在,老衲乐于效劳。”   北剑程中和听了史莒对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说的话,光明正大,无懈可击,倒显得自己百般不是似的,不由敞声大笑道:“老夫如有不是之处,甘愿自绝当地,以谢天下。”话声一落,双目精光一转,落到西令罗骥向身上,道:“罗兄,你不是不知道史少侠的出身,你今天这种态度,实令小弟百思莫解。”   西令罗骥冷笑道:“老夫只能上一次当,你不必再巧词饰非了。”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小弟一向言行如一,老哥哥对小弟误解之深,何竟一至如此?”   西令罗骥哼哼道:“你不用先找老夫说话,老夫等会少不得也向你要点公道。”   说着,转身走了开去,不再理他。   北剑程中和望着西令的背影,百感交集地叹了一口长气,抬起头,触及铁胆金钩闻一凡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怨恨之色,使他心头上更加上了一层阴影,不由对自已的信心起了动摇。   耳边忽然响起闪电娘娘的话声道:“大哥,你杀此史莒的父亲,为的是武林安危,非私怨私仇可比,谁能说你半个‘不对’,你纵有容此之心,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说了,怪只怪他们咎由自取,你已是仁至义尽的了。”   不知时候,闪电娘娘蓝纫秋站到了他身边。   北剑程中和腰干一挺,朗目精光陡盛,道:“秋妹,你说的是何况,现在他气候已成,天下武林已经对他产生了好感,行将坠入他的阴谋诡计,就凭这一点,我也应该大声疾呼,唤醒大家,才对得起我程中和自己。”   这话自然也传人了史莒耳中,史莒扬起剑眉,接口道:“程大侠不用客气,在下敬你年长,让你先说话。”   北剑程中和转面向着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以对大家说话的口吻,道:“二十余年前,中原武林之中,有过一次极大的动乱,不知各位尚能记忆否?”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程大侠所说,莫非是指‘七煞神君’之乱?”   北剑程中和道:“在下所说正是此事。”   接着,用手一指史莒道:“史少侠令尊,便是在那次大决战之中,被在下所杀,史少侠身为人子,苦志寻仇,孝心可感。但在下所为是否有亏,尚望各位公断。”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史少侠令尊是哪一位?老朽好似记不起。”   北剑程中和道:“史少侠令尊并不姓史,他便是七煞神君第九弟子陈奕云,至于史少侠为何姓史,在下就不知道了。”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暗忖道:“北剑程中和为大众除害,事属公义,不知这史莒又如何解说。”   念动之间,目光先已转向了史莒,但史莒神色自若,似乎毫不把北剑程中和的话放在心上,只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何不一并说出?”   北剑程中和又指着彩虹女许萍道:“这位夫人就是陈奕云之妻,人称霓霞仙子黄妙妙,曾于二十年前化名何妈,投身敝庄,直到四年前,因在下迎回我那盟弟史烈之妻,怕显露原形,于是,逃出敝庄而去。”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这位夫人在贵庄潜伏了十数年之久,为什么会怕了史夫人?”听他口气,自是完全接纳了北剑程中和的话。   北剑程中和道:“皆因史夫人与这位夫人乃是一师所传的师姐妹,这位夫人是以不敢与史夫人见面,怕被拆穿了身份。”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不知她们师父是哪位前辈?”   北剑程中和道:“史夫人乃是双莲圣母何前辈爱女,这位夫人亦在双莲圣母门下。”   “啊!”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出自百数十人口中,大家都为北剑程中和说动了。   史莒冷静如常,反而微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没有?”   北剑程中和道:“在下仍是称他一声史少侠吧!这位史少侠志切亲仇,不借利用东幡陈兄家事纠纷,把陈姑娘远远送往‘紫府神宫’,勾结‘紫府神君’演了今天这出双簧戏,隐藏祸心,其企图虽一时难明,但望各位不要上了他的大当。”   场中一阵大乱,又紧张起来了。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也呆了,半天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程施主,此言当真?”   北剑程中和斩钉截铁地道:“在下句句实言。”   “胡说?句句都是谎话!”   铁胆金钩闻一凡气得脸都青了,大声吼着站了出来,又指着北剑程中和骂道:“你伪善一生,无耻之尤,今日到此地步,不知悔改倒也罢了,如何仍血口喷人,实在令人可恨。”   北剑程中和脸色变了一变,压住了胸中怒气,但话声不免急促地道:“闻兄,你难道也忘了史贤弟生前对你的情义,帮起外人来?”   铁胆金钩闻一凡气得吐了一口鲜血,暴跳如雷,道:“胡说!胡说!你简直是胡说……”   此老义烈天生,被北剑程中和气得人都要发狂了,满肚子话,竟是说不出一个理来,看似近乎胡闹。   史莒一掌拍在铁胆金钩闻一凡背心上,度入一股真气,止住他胸中翻滚不定的血气,道:“闻叔叔,有话说得清,何必急成这样子。”   铁胆金钩闻一凡吐了口长气,道:“气死我也!”   接着,又戟指着程中和的鼻子道:“老夫问你,你见没见过史大嫂?”   北剑程中和一愣道:“这个……”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了一声,道:“你既投见过史大嫂,怎可随便胡言乱语。”话声一顿,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向前跨了一大步,逼近北剑程中和,大声吼道:“可是老夫却在史大哥未与史大嫂行礼结离之时,随护一侧,老夫可以证明这位就是我们的史大嫂。”   铁胆金钩闻一凡自有其武林地位,此话从他口中出,亦有相当的影响力,一阵议论纷纷之声,掀起于每一个角落。   北剑程中和大感难以应付,一时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倒是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声冷笑,接口道:“史叔叔的朋友,该不只你一个吧,我们庄上的那位史弟妹,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说她是假的,就连你自己四年之前到本庄来向史弟妹祝寿时,也没见你表示异议,同样一个人,在你口中昨天是史弟妹,今天就不是了,你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连我们妇人女子都比不上,嘿!嘿!你把我们庄上的何妈怂恿出来,制造纠纷,谁知你安的是什么心。”   铁胆金钩闻一凡大声道:“你们庄上的那位,我早就看出她不是史大嫂,当时不说是怕大家不相信,所以才忍了下来。”   闪电娘娘蓝纫秋随声道:“现在你说了出来,难到大家就会相信你的谎话了么?”   事实确也如此,史首挺身而出,挽救了中原大劫,对中原武林而言,实是大大的功臣,在场群雄无不对他感佩有加,可是,经北剑程中和指摘他与“紫府补君”互相勾结,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表演成功的双簧戏,因此使大家一片感恩怀德之心,齐化乌有,这还不说,而且,反过来对他起了大大的戒心。   闪电娘娘蓝纫秋这一番话,也正是针对这种心理发出来的。   显然,这番话也压制了铁胆金钩闻一凡,使铁胆金钩闻一凡一时答不上话来。   要知,熟识彩虹女许萍的,在史烈朋友之中,除了他闻一凡之外,另外就只有青衫剑客张文波和金标银梭陈登云西人。   而这两人,偏又不幸被害了。   虽然,他怀疑这是北剑程中和派人下手杀以灭口的,但由于没有证据,像他这等身份的人,却是无法用来反驳闪电娘娘蓝纫秋。   事情发展到此,北剑程中和占尽了上风。   史莒剑眉一轩,道:“真金不怕火,不管你们如何诡辩,结果总强不过事实,因此,在下不愿像贤夫妇一样,无中生有,信口雌黄,空口指控你们伪善沽名的罪状,现在,我要以事实证明你们的谎话,你们敢不敢接受在下滴血认亲的请求?”   滴血认亲,确是解此一纠纷的唯一办法,史莒这时提了出来,有使北剑程中和无法拒绝的气势。   北剑程中和双眉微微一皱,正在考虑之际。   闪电娘娘蓝纫秋不屑的冷笑道:“不行,你根本就不是史叔叔的后裔,岂能让你的血随便污染史叔叔的骸骨?”   史莒瞧了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眼,只见闪电娘娘蓝纫秋双目之中充满了恨毒的光芒,摇摇头,心想:“我可不会和你逞口舌之利,叫人看轻我的为人。”一扭头,转向少林掌人百愚上人一揖道:“晚辈所请,是否在情在理,但凭上人一言。”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略一沉吟,道:“请少侠给老衲片刻时间,然后作答如何?”   史莒道:“晚辈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上人如要和程大侠商量,尽可自便。”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把北剑程中和拉到一边道:“程大侠,你的意思如何?”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上人知道在下为人,一向请情理兼顾,史莒的请求,在下没有理由拒绝,怕只怕他别有用心?”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扫视了“紫府神宫”与“兄弟会”众人一眼,道:“史莒如果别有用心,凭着‘紫府神宫’与‘兄弟会”合流之力,似乎用不着拐弯抹角兜这大的圈子,何况,老衲另外发现了一些事实……“   一语未了,北剑程中和急口道:“上人发现了什么?”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老衲比你痴长二十多岁,早年武林成名高手,有幸比施主多认得不少,据老衲冷眼旁观,那‘兄弟会’中似有不少早年名动武林的杰出之士,只因时日相隔太久,一时尚不敢断定是否记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凭那些奇人的性格,只怕也不允许史莒与‘紫府神宫’狼狈为奸。”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确有过人的素养,才能冷静细察。   北剑程中和其实也不差到哪里,只因连日劳心劳力,外加帮着史莒与他为敌的,又都是他一向最亲密的朋友,故而内外相煎,弄得头昏脑胀,不能熟虑深思。   现在经少林掌门人百愚人这样一提,他也联想起很多事情,别的不说,单就西令罗骥,九头太岁钟竞年,幻影神龙徐不留,神偷向九如、铁胆金钩闻一凡的相信史莒一事,便不由得使人不重新检讨。   北剑程中和微微一叹,道:“在下问心无愧,不答应他倒显得理亏,叫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大侠你是答应了?”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在下答应了!”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回到史莒身前道:“程大侠同意少快之请。”   史莒抱拳一礼道:“多谢上人王成其事!”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合十道:“少侠不用客气,不过史大侠停枢之处,不甚宽大,入室之前,最好先决定去些什么人。”   史莒怕乃母触景生悲,控制不住,于是与彩虹女许萍商量,请她暂时和神君夫人在一起,留在外面。   彩虹女许萍很能体会爱子的深意,忍住满腹辛酸答应了。   史莒于是向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提出请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两人,陪同他前往滴血认亲。   北剑程中和方面,是黄山四皓与史威,加上他自己,一共是六人,比史莒方面多了一倍。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是双方的公证人,自然有他一分。   人的问题是决定了,可是却不见了史威。   在目前。史威的身份是被公认为史烈的儿子,要开史烈的棺木认亲,少了他根本就行不通。   正当大家找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史威突然带了一位又枯又瘦,但满头没有一根白发的老人赶回广场。   北剑程中和把史莒请求滴血认亲之事向史威说了。   史威竟大方地一口答应了。   当时,史莒大感惊讶地注视了史威半天,史威不等说话,已先向他哈哈一笑道:“我但愿真能有你这么一位弟弟。”   这话说得令人莫测高深,无从理解。   他话声一落,不让任何人有思索的余暇,道了声:“晚辈先行领路了!”   便带着那老人急走在前面。   那怪老人的身份,就连北剑程中和也不知道。   史莒一声朗笑道:“多谢美意。”紧随在史威身后。   一行人入了“梵净山庄”,进入了存放史烈骸骨的那间石墓之内。   第一一六章 百口莫辩   石墓之内,地上铺的是大理石,墓壁四周和墓顶也是大理石,正中央还摆着一副大理石的石廓,石廓之前又摆着张大理石的香案。   重案上供着四时鲜花水果。   一缕擅木香烟,从案上一只古铜香炉之内袭袭升起。   墓内右侧放着一列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墓内左侧也放着一只架子,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   一盏水晶长明灯,从墓顶垂接在香案正中央的上空,淡淡的灯光,使这石墓之内充满了悲戚穆肃的气氛。   看这情形这里确是一座石墓。   不但是石墓,而且,也颇费了北剑程中和不少心血,显露了他发自内心对史烈的敬意。   史莒临事不乱,一入墓内就觉得这种气氛有点不寻常,完全出乎他想像之外,照说北剑程中和既然暗害了自己父亲,实没有如此存敬的必要。   史莒怔了一怔,凝神注目向香案上所设的灵牌看去。   只见那牌位上写着:“南刀史公烈弟之位兄北剑程中和敬立”   史莒见了这灵位,不由悲从中来,朗目含泪地扑地拜了下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悲吼一声:“大哥啊……”嚎陶大哭地跟着拜了下云。   西令罗骥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史老弟……”也拜了一拜。   北剑程中和黯然而立。   史威忽然抢到香案一侧,伏地回拜,伊然以孝子自居。   少林举门人百愚上人合十当胸一礼。   黄山四皓则微微而叹。   只有史威带来的怪老人,当门而立,神情冷漠,无动于衷。   史莒痛在心头,不忘大事,尽礼而止。   倒是铁胆金钩闻一凡控制不住自己,显得有些失常。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礼尽而止,各位速敛心神,着手办正事了。”   西令罗骥道了一声:“且慢,老夫有一点意见,请各位在未开棺之前,有一个明确的决定。”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罗兄有何高见?”   西令罗骥道:“史莒滴血认亲,固然是此来主要目的,但程大侠是不是也自律自清,以正天下听闻。”   北剑程中和道:“罗兄要小弟如何自清?”   西令罗骥道:“老夫希望这位史威少侠的身份,也该加以鉴定一下。”北剑程中和道:   “罗骥之意是要威儿也来一次不必要的滴血认亲?”   西令罗骥道:“老夫愚见如此。”   黄山四皓老二甘亮冷哼一声,道:“真有此必要?”   北剑程中和道:“罗骥不觉得此话显得对小弟太不相信了么?”   西令罗骥轻笑一声,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既然说出了口,老夫要不承认,便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骨气了。”   话里有话,把北剑程中和骂惨了。   北剑程中和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了,脸色一阵激动眼看他要暴发了,谁知,他吐了一口长气之后,还是忍住满腔怒火,道:“罗骥你我数十年相交……”   西令罗骥摇手道:“老夫自认比不上史烈老弟与你程大侠的交情!”   史烈都能被你害死,别的还用多说。   北剑程中和气得吐了一口鲜血,大吼道:“姓罗的,你未兔欺人太甚了。”   史威闪身扶住北剑程中和道:“程伯伯,人家正在制造混乱哩!   你老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小侄也觉得人言人语,至为可畏,当着少林百愚上人在此,能有机会予以澄清一切,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伯伯何不答应他们,好叫他们再也兴不起风浪来。“   北剑程中和剑眉双扬,朗目似电,哈哈大笑道:“令尊侠肝义胆,豪气干云,益古绝今,贤任此言,大有令尊风范,愚伯好不快慰。”   他心气一顺,换了一副平静的态摩,向西令罗骥抱拳一礼,道:“小弟言语失敬之处,尚请罗骥见谅。”   他能一怒之下,马上收敛心神,恢复大大方方的态度,足见涵养功夫的深了。   这种美德,西令罗骥一向甚为欣赏,可是,这时对他有了成见,不但不觉其可敬,反而更觉深沉可怕。   西令罗骥生来软硬不吃的脾气,仍然冷冷地道:“你同意了?”   北剑程中和淡然一笑道:“小弟悉闻尊便。”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欣然道:“老袖有幸,深以能为双方的证人为荣,各位施主,请随老袖绕棺三匝,立刻起棺,滴血认亲吧。”   说罢双掌合十,口念“金刚经”前导绕棺而行,史威抢了第二位,史莒也不与他计较,走在第三位。   余下是一干在场之人。   史莒默默的跟在史威身后,偶一抬头,只见史威于举步进身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洋洋得意的神情。   当下他不由一阵纳闷,付道:“他明知自已是假冒之人,竟能如此心安理得,莫非早料到我有此‘滴血认亲’之举,预先安排了应付之策?”   此念一生,史莒暗中留上了心。   绕棺三匝,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一声:“起棺!”   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早有默契,闻声之下,两人一左一右,搭住廓盖,同声喝道:   “起!”   双臂一起,将那重达千斤的廓盖,抬了开来。   同时,史莒在一旁更暗运神功,护住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两人,以防史威暗中捣鬼。   廓盖抬起时,幸无意外事故发生。   廓内是一具檀木棺材,阵阵清香,随着廓盖的揭开,敝发出来。   檀木棺材,古时帝王所用,北剑程中和竟为南刀史烈如此耗费,委实令人迷悯莫名。   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相顾愕然,又齐齐回头向北剑程中和望去。   北剑程中和正低头合目,哺哺细语,语不成声,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自然也没有迎接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两人射来的目光。   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有点失望地移目望向史莒。   史莒一脸穆肃地点了点头,他们两人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又把棺盖打开了。   棺内躺着一副森森白骨。   铁胆金钩问一凡又是一声:“大哥!”   虎目之内,巨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史莒的脸色一连变了好几次,但终于忍住悲确,没有哭出声来。   身后强敌环伺之下,他不能稍乱方寸,个人安危倒在其次,如果因之连累了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那就叫他永世难安了。   是以,他极力压制住心中悲愤,让那悲愤化成了力量,使自己坚强得冷静如钢。   史莒以锐利的目光,向格中乃父遗骸注视有顷,猛然一抬手,咬破左手中指指尖,一滴一滴的鲜血向棺中落去。   先是落在史烈头骨之上,只见那鲜血向旁一滑,滚落棺底,毫不吸收。   这种情形,四周之人,都看得非常清楚。   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脸色一变,顿时不知所措。   北剑程中和倒抽了口冷气,叫了一声:“罗闻二兄……”   话声出口,却被史莒打断道:“现在不是你程大侠说话的时候,请史威少侠滴血试验。”   好冷静的态度!   史威哈哈一笑道:“大家请看在下的。”   这种场合亏他笑得出来,显然不正常之至,但,除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微微一皱眉外,其他的人,不知是没有注意,还是别有看法,竟无人理会。   史威一步跨到格前,也用左手中指鲜血向格中骸骨之上滴去。   此举在他来说,可说轻松得很,只要这一滴血落下,包叫史莒无地自容,当场气死。   是以,他连看也不看,便道:“真金不怕火,各位没有话说了吧。”   话声甫落,忽闻西令罗骥发出一声大笑道:“你是什么真金呀!   别自美了吧!“   史威一震,再注目向棺中望去,只见他滴的那滴鲜血也滑向一边,正浸入棺底石灰中。   他犹不相信,又挤出数滴鲜血,向骸骨之上滴会……   一切仍然是白费了,其结果与史骥完全一样。   事实证明他们两人谁也不是史烈的儿子!   史莒冷得似一块铁,遭此意外,竟是一点看不出他惊慌失措的神色。   在这里,史威可就差得多了。   只见他,先是一阵错愕,接着,便是一声厉笑,转向程中和道:“你……你……捣了什么鬼?”   忘了一向的谦恭有礼的出口语,大为不逊。   好在北剑程中和自己也惊愕得出了神,丝毫没有发现他的神情有异,惶惑地道:   “我……我……能说什么哩”   史威是他找回来的,如说史威也有了问题,他可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缓过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程中和,你真够手辣心黑的了,老夫几乎又上了你一个当,哈!哈!哈!哈!你这格中死人,到底是谁呀?”   北剑程中和讷讷地道:“实实在在是史烈贤弟的遗体!”   “当面说假话,无耻之尤,莒儿,咱们要不要现在收拾他?”   史莒冷静地道:“不能,小侄本身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事到如今,应请公证人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说两句话了。”   接着,向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一揖道:“有请上人秉公执言。”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掌合十道:“罪过!罪过!老袖自己先就糊涂了。”   话声一顿,突然面容一肃,转向北剑程中和缓缓道:“老油有一点不明之处,敢请程大侠见教。”   北剑程中和听他语气,显然已经生了心,不由一凛,道:“上人有话只管请问,在下言必由衷。”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程施主你收殓史大侠遗骸,是什么时候的事?”   北剑程中和道:“大破‘七煞宫’之后,距史贤弟身故已是一年有余,二年不到。”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时隔一年有余,其中有无收错别人骸骨之可能?”   北剑程中和摇头道:“绝无可能。”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真的绝无可能?”   北剑程中和道:“我那史贤弟成仁之后,是在下亲手把他暂葬于一处干燥向阳的山坡上,虽然时隔一年有余,当在下前往收尸时,史贤弟遗体竟无多大损坏,只是皮肉干枯,依稀的能辨认,何况,在下另作特别记号,记号依然,自是不会有错。”   少林掌门人白愚上人慈眉微蹙道:“那你认为这棺中之人,确是史大侠了?”   北剑程中和道:“当然确是我那史贤弟。”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长长一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但愿程大侠言出由衷。”显然,他已起了疑心。   北剑程中和一愣道:“上人……”   西令罗骥截口道:“老夫也有一句话问你。”   北剑程中和只好应付西令罗骥道:“罗兄有何见教?”   西令罗骥道:“请你再说一次史贤弟当日的死因。”   北剑程中和道:“史贤弟为了救小弟,身中’七煞神君’绝命九毒而死。”   西令罗骥道:“你知不知道,凡人身中绝命九毒身故之后,有何异状?”   北剑程中和道:“奇毒入骨,骨……”“   西令罗骥哈哈一笑道:“是了,程大侠请你看一看这森森烂骨可像是中过‘绝命九毒’?”   北剑程和不由走到格前仔细向棺中看去。   只见露在白绢之外那副白骨,色泽光滑,一无中毒迹象,因此,使他下意识地伸手掀起裹尸白绢,哪知白绢一提,白骨一散,当即落下不少。   陡见北剑程中和神色大变,全身皆软道:“不对,这不是我那史贤弟的遗骸!”   史莒突然发出一阵震天朗笑道:“程大侠,你的表演到此可以适可而止了,一入此墓内,在下便已知道棺中绝不可能再是先父遗骸。”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你……你……”   铁胆金钩闻一凡吼道:“你到底把我史大哥如何了,还不从实招来!”   右掌一抬,五指如钩,落在北剑程中和肩头之上。   北剑程中和不虑有此,被铁胆金钩一爪抓个正着。   一声:“啊哟……”从北剑程中和口中呼了出来。   第一一七章 发人深省   史莒急叫一声道:“闻叔叔不可如此!”   同时,右手疾探,向铁胆金钩闻一凡腕脉上扣去。   铁胆金钩闻一凡挫腕收手,气愤愤地道:“宫儿,你……”   “波!”的一声,从墓室一角暴起出一般青烟,史莒不急回答铁胆金钩闻一凡的话,忙呼道:“大家注意毒气,闭气要紧!”   就这眨眼之间,那青烟已是充满了整个的墓室。   青烟一起,史莒怕史威使用暗器伤了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等人,顾不得挡住墓门,忙晃身运起护身罡气,护住他们。   同时,甩袖拂出一股袖风,卷起那股青烟,向墓室之外送去。   史莒念动即发,不可说不快。   可是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只听一声震响,墓门被关上了。   那股被史莒袖风卷出的青烟无路可出,逼得反卷而回。   把他们整个地吞没了。   这时,墓室之内充满了青烟,大家怕那青烟有毒,逼住胸中一口气,亦不敢呼吸说话。   史莒默察室内情形,看出除西令罗骥与铁胆金钩闻一凡之外,另有—人留在墓室内。   史莒对准方向掌力一提,随时准备出手,问道:“对面可是百愚上人?”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应声道:“正是老衲。”   史莒道:“各位请安心,晚辈先去开门。”   他入墓之时,早就相好墓门位置,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墓门。   幸好北剑程中和修建此墓之时,除了着眼于防人侵入外,并无害人之心,由内而出,外面并无特别机关之设置。   是以,史莒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墓门。   墓门一开,扬掌先打出一股掌力开道,人便随着那掌力冲出门外。   室内三人,闻声辨位,也跟着跳出墓室。   四人走出墓室,脱离了青烟的包围,同时换了一口长气,还好,都没有中毒。   这时,只见这间特建的大厅门窗都是关得紧紧的。   这间大厅,倒是特为阻止外人擅入之后脱逃用的,建筑得特别坚固,除了墙壁厚达五尺以上外,厅顶门窗,都是用钢铁打造而成。   等闲之辈进来之后,根本莫想逃得出去。   就是功力离绝之上,一旦被困入厅内,也非有半顿饭时间,无法破屋脱困。   而有这半顿饭久时间,“梵净山庄”的高手,早已在外而张网以待了。   “梵净山庄”名震天下,平时极为讲究体面,这间大厅的设置,其目的也不过是迟滞侵入者的行动,最后还是要凭功力见高低,使人心顺口服。   史苦在“梵净山庄”长大,自是完全明了这些情形。   他为免大家担心,免费唇舌,索性运起神劝,举掌在厅门上一印,如摧枯拉朽,厅门一震而开。   正当他们步出这座大厅时,只见九头太岁钟竞年与幻影神龙涂不留两人,神色慌张地迎面飞奔而来。   史莒等人看到们,他们当然也看到了史莒等人。   两下急步相迎,相遇于途中,铁胆金钩闻一凡心急口快,问道:“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九头太岁钟竞年吁了一口气,道:“外面倒是没有出什么事,你们走后,闪电娘娘蓝纫秋便请大家回到庄中来。”   史苔微微一叹道:“于是你们就和他们一起到了‘梵净山庄’!”   由于史莒那一叹,九头太岁钟竞年顿时感到这回到“梵净山庄”之举,可能出了问题,当下不由解释道:“中原武林群雄,马上接受了她的邀请,‘紫府神宫’诸人不愿前来,只留下孙老前难,自行走了,‘兄弟会’的老前辈们和令堂等人,为接应你们,也就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史莒道:“你们一定是被和中原群雄分开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一怔,道:“你怎样知道?”   史莒道:“如果你知道了我们的遭遇,便不难想象出来,一丝一扣,都是早有安排。”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我们是听到警铃之声赶来的,你们滴血认亲之事如何了?”   钦胆金钩闻一凡气鼓鼓地恨声道:“程老贼真不是东西,老奸臣滑,弄了一副别人的枯骨放在棺中,幸好被百愚上人与罗骥哥看出了破绽,否则可真被他冤苦了。”   九头太岁钟竞年浓眉一竖道:“他们人呢?”   史莒摇头叹道:“他们用一种青烟,迷住我们双目,乘机逃走了。”   铁胆金钩闻一凡埋怨史莒道:“要不是你,他哪能逃得出我们掌握。”   史莒苦笑道:“小侄是高估了他的人格。”   西令罗骥慨叹道:“这才真正叫做‘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程大侠却有不是之处,但老袖还不敢认定他就是那种卑鄙之人。”   西令罗骥冷笑道:“上人可是说我们冤枉了他?”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微笑道:“罗施主想必是忘了当时情形。”   西令罗骥道:“在下哪有上人高明。”   此老年前受了罗大刚一顿毒刑,这笔帐都归到了北剑程中和身上,因此听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维护北剑程中和的话,大为不乐。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修养工夫何等深厚,淡淡一笑道:“老施主忘了老袖乃是旁观者清。”   酉令罗骥冷冷道:“在下不敏,敢请上人见教。”   “老施主性情中人,有些地方自是…。。”   西令罗骥截口道:“请上人指教。”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据老袖冷眼旁观,默察程大侠当时神色变化,似非出于做作,同时,当他抖落那尸体腰部为剑刀所伤的碎骨时,他会惊悸得叫出那尸骨非史大侠遗骸。”   西令罗骥道:“程老贼早就扬言史老弟乃是中毒而死,如今发现棺中尸体有碎骨,证明乃是为利器腰斩而死,他那时只好退上一步着想,先圆了从前的谎再说,何况,上人你已为他开好了一条退路……”语声霍然一顿。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慈眉轻扬道:“罗施主何以言不尽意。”   西令罗骥道:“老夫不便出口。”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话不说不明,老施主尽可直言。”   两令罗骥道:“上人不是提示他,那尸体可能因相隔有年,收敛之时可能将错么?”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老施主又误会了,老衲是因那尸体放在如此名贵的棺木之中,不应如此不经保留、是以有此一问而已,再则,程大侠当时已肯定地否定了老袖的想法,他就想反口诡辩,已属不可能之事。”   西令罗骥道:“如此说来,程老贼难道还有别的用意不成?”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据老袖推断,程大侠当时并未说假话,他也想不到格中尸体出了毛病。”   西令罗骥道:“只怕不见得吧!”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程大使如果早知道尸体有毛病,他能不预先设词辩解?”   西令罗骥道:“他辩解得了么?”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罗老施主别忘了,那碎骨是他自己抖落出来的。”   西令罗骥道:“上人怎不想想,他故意来这一手,乃是怕毛病先被我们发现。”这是更深入二层的想法。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摇头道:“老衲如果是程大侠,同时确知gF#骨有见不得人的毛病,决不会自己让事情发展到捉襟见肘的境地,反正带得有迷目烟九,趁大家目视不清之际,一掌将那枯骨震得粉碎,各位又将如何发现那尸骨乃是为利刃腰斩而死?”   西令罗骥一愣,道:“这……这……”   少林掌门百愚上人接着道:“甚至更可以倒打一耙,说是你们毁尸灭迹,那时不知罗骥快将如何分辩?”‘西令罗骥又一愣,道:“这……”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笑道:“还有一点罗骥侠不要忘了考虑,史少侠的身份,并未能得到证明,而那史威亦尚未更没有证据反证不是史大侠的公子。”   “上人难道也不相信老夫指认的史夫人?”   母亲没假,儿子哪来假的。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道:“老衲相信大侠乃是至诚君子,但就事论事,大侠个人指认,似乎尚嫌不足。”   铁胆金钩闻一凡仰天怒笑道:“上人似乎处处都只知为程老贼着想!”   史莒自他们辩论开始,便默默的听着,有时蹙眉沉思,有时摇头轻叹,有时点头含笑,一直就没有开过口。   这时,他接话了:“闻叔叔,你不要错怪了上人,他的态度是公正的。”   钦胆金钩闻一凡一愕道:“宫儿,你难道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史苔含笑道:“小侄从来就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要知百愚老前辈的话,乃是站在另一个角度说的,不过小侄相信百愚老前辈内心之中,已然不再对小侄身份有任何怀疑了。”   一反一正,真叫铁胆金钩闻一凡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由全是一叶正,张目望着史莒,满面迷茫之色。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现出了一副惊讶之色,合十道:“少侠智拟天人,老袖不敢打班,内心之中正如少侠所言,但望少侠莫为仇火所蔽。”   史首躬身一礼道:“多谢上人金言,晚辈要非谨慎从事,岂能让程中和逃出手去,至少也可当场将他格杀墓室之内。”   铁胆金钩闻一凡瞪目道:“好呀,原来你是有意放走他的!”   史莒歉然道:“闻叔叔,侄儿不得不如此。”   铁胆金钩闻一凡哼了一声,道:“你又有理由?”   史莒道:“非小侄好辩,实在这时纵然留下了程中和,找不到先父遗骸,不但于事无补,反招物议,受人批评。”   滴血认亲失败,不管怎样说,史莒要想名正言顺的制裁北剑程中和,总嫌理由不够充分,难今天下人心悦诚服铁胆金钩闻一凡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很重要,他长叹了一声,摇头道:“亏你有这个耐心。”   少林掌门人百愚人上突向史莒一合十道:“令堂在大厅上等候少侠已久,老袖就此告退了。”   史莒道:“上人意欲何往?”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一怔,道:“老袖自是前去与各大门派掌门人会合,便中也好对他们说明此事。”   史莒笑道:“据晚辈推测,只怕老前辈找不到他们了,何不与晚辈,一同前往大厅坐坐?”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微一沉吟道:“老衲还是该去看看他们。”   一声“阿弥陀拂”飘然自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眉头一皱道:“莒儿,中原群雄明明都在另一座大厅之中,你怎么说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找不到他们?”   史莒微笑道:“事情尚未见结果,他们要没有别的图谋,把大家分开来,这算是什么意思?”   九头太岁钟竞年“呵!”了声,顿足骂道:“可恶的东酉!”   一行人来至大厅,铁胆金钩闻一凡抢着把墓室中的事,向大家说了。   彩虹女许萍听了点头不已。   这时只见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一脸悻悻之色地走了进来,不待有人相询,先叹了一口气道:“史少侠之言果然不错,各派同道果然都被他们骗走了。”   史它虽是早已看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必然找不到各派豪雄,听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的话,剑眉仍是扬了一扬道:“事到如今,明眼人不难一目了然,晚辈的个人恩怨,已是扩大为整个的中原武林的事件了。”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此事看来实在令人惋惜。”   史莒向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躬身一礼道:“晚辈想请上人在敞会暂住佛驾,惠助一臂之力,尚望老前辈勿却是幸。”   北剑程中和如果说服了各大门派,集中中原群雄之力,用来对付史莒。对史莒来说,确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所以他也不得不把少林掌门人留下,将来好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当然也明白史莒的用意,毫不推辞的合十道:“老衲义不容辞。”   史莒请少林掌门人落座之后,又转向“紫府神宫”孙文扬拱手道:“晚辈想借用贵宫中原籍弟子一用,不知老前辈可否转请贵神君俯允。”   孙文扬笑道:“敝神宫有命,少侠如有需要敝宫之处,敝宫无不乐于效劳。”   史莒回顾少林掌门人愚上人道:“‘紫府神宫’中原籍弟子,均为中原道失陷该官诸前辈的后裔,晚辈借用他们,不知上人认为当是不当?”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点头道:“他们既是中原前辈们的后裔,老衲认为并无不当之处,不过,老衲还是老话一句,少侠得饶人处且饶人。”   史莒肃容道:“当着家母在此,晚辈只要程中和给我一个明白交代,晚辈决不为己过甚。”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慈眉轩道:“有少侠这一句话,老衲替你作证到底。”   史莒谢了少林掌门人,又向孙文扬道:“那就麻烦老前辈了。”   孙文扬一拱手道:“老夫这就告辞。”   大步向厅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忽又折转身道:“老夫有一事忘记告诉史少侠了。”顿了一顿,接道:“‘梵净山庄’中那位史威,曾与神君有约,共图中原武林,此人豺狼之性,少侠不可小视了他。”   史莒一怔,道:“是他呀!”   第一一八章 忠言悦耳   一座极为隐秘的山洞之内,北剑程中和独自一人,对着一盏孤灯,双目发直地,大半天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身后悄悄的走来了闪电娘娘蓝纫秋,她在他背后守了片刻,螓首一摇,轻轻地叹了一声,又待退了出去。   北剑程中和忽然叫了一声:“秋妹!”   闪电娘娘蓝纫秋面容一喜,道:“这两天来,你这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发着呆,真把我们急死了。你现在好了些么?可要吃些什么?我替你准备去。”   北剑程中和脸上毫无表情地冷然道:“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谈。”   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微皱,挨着北剑程中和身边坐了下去,道:大哥,你要谈什么?“北剑程中和神色毫不见改变的道:“秋妹,我问你,我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奇怪,他自己坐了多久都不知道。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离开家中来到这里,已是两天半了。”   北剑程中和道:“两天多了,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另外一个人来看我,你倩姐呢?孩子们呢?威儿呢?他们到哪里去了?”   闪娘娘蓝纫秋眼睛望着地上,不敢与他正目相对,话声也失了往日的流利,讷讷地道:   “倩姐姐和孩子们离这里很远,不便来看你,威儿却想来看你,却又怕你生气。”   北剑程中和忽然干笑了一声,道:“他也知道这次的行为有欠光明?”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大哥,你不能怪他,他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北剑程中和冷笑道:“为了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心头一紧道:“孩子年纪轻,做事欠考虑是真的,你总不能因他一时鲁莽,便不能原谅他。”   北剑程中和道:“他这种行为岂不比杀了我更使我难过,今后我还有什么面目与江湖同道相见。”接着,忽然一阵哈哈大笑道:“名动天下的北剑程中和,原来是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小人,哈哈!   哈哈……“笑声忽然一敛,声音一沉道:”秋妹,我觉得有很多事,你一直都瞒着我,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对我说一句真话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花容失色,全身皆颤地道:“大哥。你冤极死我了……”   北剑程中和长叹了一声,道:“或许你真的不如道……一顿,剑眉一挑接道:”秋妹,你道那墓内的骸骨是谁?“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怔,道:“难道不是史叔叔的?”   北剑程中和道:“那枯骨是陈奕云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震,道:“是陈奕云的!”接着腰一弯,笑得喘不过气,道:“大哥,你真是说笑话了,亲手入殓了二十年的史叔叔遗骨会变成陈奕云的,这话说出来就是三岁小孩子也不会相信。”   北剑程中和正色道:“秋妹,陈奕云乃是我亲手所杀,我自然不会认错。”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北剑程中和说得认真,敛住笑容,道:“这理由也不见得充分。”   北剑程中和道:“我可以由那中剑的部位看出来,同时,陈奕云左胸第三根肋骨曾被我用掌力震断一根,左手大拇指第二节,也被我削去一截,棺中尸骨,正和我的记忆完全相符,你是武林中人,不会不了解从剑伤上看出中剑的角度吧!”   像北剑程中和这种高手,剑锋所及,自是拿捏得毫分不差,纵是有两个人受伤的部位完全相同,但那用剑的角度也难完全一致。   除非北剑程中和记错了,否则,便很难推翻他的指证。   闪电娘娘蓝纫秋迷惑地道:“那不证明史莒不是他的儿子了么!”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你们都道史莒是陈奕云之子,但滴血认亲之后,倒消除了他的嫌疑,反把我弄糊涂了,他是谁的儿子呢?”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幸好威儿也滴过了血,算是站稳了脚跟。”   北剑程中和紧锁双眉道:“我不懂威儿为什么要把史贤弟的骸骨换走?他又从何处找来陈奕云的骸骨?”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武断了,怎见得就是威儿做的?”   北剑程中和道:“墓室之内,除了威儿之外,更无第二个人能够进去,如果不是他难道是我自己不成!”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威儿年轻不识厉害,或许他将出入墓室之法告诉了别人亦未可知!”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轩,沉声道:“威儿是那种人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时为之语塞,内心之中,大是不安。   两人沉默了片刻,北剑程中和发出一声长叹道:“这几天外面的情形怎样了?”‘显然,他不愿与乃妻再讨论史威的事,于是转换了话题。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紫府神宫’诸人仍留在中原未退,史莒和他的人落脚在松桃胡姥姥家中,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中了他们的蛊惑和他们缠在一起,各大门派的朋友们在威儿安排之下,分散在山中各处隐秘之地。”   北剑程中和目中棱芒一闪道:“为什么不招待他们住在庄上?”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威儿顾虑紫府神宫与史莒联合偷袭,这几天你又只是发呆,威儿也不便过分作主。”   北剑程中和剑眉怒轩道:“我北剑程中和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人,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连带各大门派的好朋友也跟着受委屈,你去对威儿说,我们现在就回’梵净山庄’去,要干也应该轰轰烈烈的干,岂能如此畏缩。”   言罢,虎地一挺而起,大步向洞外走去。   闪电娘娘蓝纫秋横身阻住北剑程中和道:“大哥,你要到哪里去了”   北剑程中和昂首道:“回庄去!”   闪电娘娘蓝纫秋着急道:“不,你现在不能回庄去!”   北剑程中和双目神光陡射道:“你要我将来见不得人?”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总得让威儿有个准备呀?”   北剑程中和道:“我不是要你通知他了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呐呐道:“我是说要威儿先派人回庄,替你有所安排。”   北剑程中和哈哈一笑道:“一代北剑,要说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成什么话!”笑声一敛,轻声一叹,摇手道:“不用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脱口道:“威儿有话……”   北剑程中和双目一瞪道:“威儿有话,威儿有什么话?你也不想想谁是一庄之主!”   闪电娘娘蓝纫秋脸上掠过一抹愁云,道:“大哥,你这两天的脾气完全变了!”   北剑程中和一向以谦和宽厚见称,像今天这种谈话的态度,可说从未有过。   怪不得闪电娘娘蓝纫秋说他变了,其实说起来,北剑程中和经过这两天的反复思考,前后引证,他变的又岂仅是态度一节。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阵连皱道:“秋妹,你留心你自己的言行没有?”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震道:“大哥……”欲言又止,猛然扭头反身先向洞外奔出。   北剑程中和瞧着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形消失处,沉声一叹,接着,自己也走出了那座住了两天多的山洞,回到了“梵净山庄”。   “梵净山庄”一干高手虽然都离开了,但普通仆役佣人,却仍然均留在庄中,照顾着庄中的一切。   因为,他们那些人实在没有躲藏的必要,谁也不能对他们真的下手。   现在,全庄杂务管理重任,一古脑儿全落在李顺身上了。   北剑程中和回到庄中,第一个招见的人,当然就是李顺。   两人见面后,谈了些庄中的情形,北剑程中和忽然话题一转,问道:“李顺,你过去与史莒相处得如何?”   李顺一怔道:“庄主可是不再相信小的了?”   北剑程中和道:“不要胡思乱想,真率地回答我。”   李顺点头道:“我们相处得很好。”   北剑程中和道:“现在呢?”   李顺忽然一昂头,道:“庄主,真要小的说?”   北剑程中和正色道:“李顺,你该知道我的为人,这是我要你说的,我绝不会怪你。”   接着,深深一叹,自言自语道:“过去我疏忽的地方,或许太多了。”   李顺微一沉吟,道:“我们还是很好。”   北剑程中和双目棱芒闪动,在李顺脸上凝注了半天,话声微颤道:“过去我对你不好?”   李顺道:“庄主对我爱护备至,令人永世难忘。”   北剑程中和愣了愣道:“那是二夫人对你们刻薄了?”   李顺道:“二夫人也不是小气人。”   程中和道:“既然我们对你都不坏,你怎能瞒着我们暗中与史苔交善?”   “不知小的可否反问庄主一句话?”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你有什么话,尽可直率说来。”   李顺道:“请问私恩与公义,何者为重?”   北剑程中和全身猛震道:“你是直指老夫有亏公义?”   李顺道:“小的不敢!”忽然,扑地跪下,泪如雨下,道:“庄主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如不直话直说,那是欺骗庄主了,如今但请庄主听小的一言,小的死亦甘心。”   北剑程中和大为感动,扶起李顺道:“疾风知劲草,坦荡识忠臣,我知道你的好心,不管你说得对不对,我都会虚心接受。”接着,又深深地一叹,道:“钟总管如此弃我而去,和你比起来,老夫真是完全看错人了。”   李顺道:“庄主,你不能怪钟总管,他有难言之痛。”   北剑程中和双目一瞪道:“你知道钟总管背弃的原因?”   李顺道:“小的略知一二。”   北剑程中和丧然若失道:“你都知道了,为何只有我被瞒在鼓里。”   李顺道:“如果庄主不问,谁敢对庄主真陈,冒那挑拨离间之罪?”   北剑程中和剑眉深蹙,不言者久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要说的,也是史莒的事?”   李顺道:“庄主与史莒之间的事,小的不便置喙,小的要向庄主冒死直陈的乃是少庄主的事。”   北剑程中和嘴角现出一丝苦笑道:“威儿他有什么不是之处?”   李顺道:“庄主如有身败名裂的一天,其过全在少庄主一人身上。”他不直指北剑程中和不该接回史威,这是他顾全北剑程中和身份面子之故。   北剑程中和一代大侠,哪有听不出其中话意之现,当时,尴尬地一笑道:“你细细的说来。”   “少庄主瞒上欺下,私树势力,庄主难道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么?”   北剑程中和一震道:“有这等事?”   李顺道:“更有甚者,庄主你知道这次中原武林与‘紫府神宫’之战,我们埋伏失效之原因何在么,还不全是少庄主暗中搞了鬼。”   北剑程中和怒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顺不慌不忙道:“小的藏在暗中,亲耳从‘紫府神宫’那位连败中原数十位高手的孙文扬口中听来的。”   北剑程中和摇头不止,连声道:“不可信!不可信!他为什么要与‘紫府神宫’勾结?   中原武林迟早还不就是他的么!”   李顺道:“只因中原武林之中,另外有了一位史莒,他自知难敌,所以找上了‘紫府神宫’。”接着话声一扬道:“再则,他根本就不是史大侠的公子,难免总有阴谋败露的一天……”   北剑程中和恼怒道:“这话岂是你能说的!”   李顺惊然道:“小的冒死直言,以报庄主厚爱之恩,如今小的言尽于此,只盼庄主明察。”   说罢,忽然向北剑程中和拜了下去。   一拜之后,借着起身的势子,反手一掌,拍向自已天灵盖。   北剑程中和大吃一惊,喝道:“李顺……”   右手颤抖着点了出去,点向李顺腕穴。   他手法奇妙,看似缓慢,其实,却恰到好处,就在李顺掌势落近顶门之时,被他一指点个正着。   李顺右腕被点,左掌又起,直立如刀,向自己胸前插了下去。   他的敢言,敢情是打定了尸谏的决心。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挑,右脚一起,踢了出去,把李顺踢了一个跟头,随之,又一点指点了李顺左肩穴,喝声道:“死不得,老夫还有事要你做!”   第一一九章 亡羊补牢   北剑程中和这一声大喝,倒正是喝得其时,要不是他这一声大喝,李顺第三种嚼舌自尽的手段又使出来了。   同时,由北剑程中和一喝之中,听出李顺对他的一番话,并未当作耳边风,李顺这话显然已经发生作用。   李顺不惜拼了一死,直言谏陈,最终的目的,不外乎希望北剑程中和有所觉悟,现在话既然生了效,李顺自然没有再死的必要。   李顺真未想到北剑程中和会有如此转变,不由一怔,道:“庄主,你相信了小的的话?”   北剑程中和那两天静思的时间岂是白费,其实他内心之中早就觉得许多事情不对头了,现在又经李顺以死进谏,自是更加惊然而惊,非采取积极性的应付手法不可了。   他扶起李顺,惨然道:“李顺,不管你说的真实性如何,老夫一样非常感激你。”   李顺肃容道:“小的身受庄主教养大恩,庄主这话,叫小的置身何地。”   北剑程中和叹了一口气,道:“本庄上下人过数百,要能多有几位像你这样敢于说话的就好了。”   李顺道:“大家不是不想向庄主有所进陈,实在是庄主太忙了,难得有适当的机会,小的今天只是机会凑巧。”   北剑程中和渐渐恢复了沉静,指着旁边一张椅子,道:“难得今天机会凑巧,你就那边坐下,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李顺道:“庄主面前哪有小的坐的,小的不敢。”   北剑程中和扬眉道:“目前你还讲什么小节。”   这话说得不轻,但也表示了北剑程中和对他的重视。   李顺不便再辞,谢过一声,遵命坐下。   北剑程中和接着道:“就你所见所闻。再向老夫作一次详细报告。”   事到如今,李顺也不再作过多的顾虑,把他所知道的大小事情,—一向北剑程中和说了。   不要看李顺地位不高,由于他深得史莒信任,所知之事,实在不少,这时从他口中道来,只听得北剑程中和汗流夹背,半天作声不得。   过了半天,北剑程中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   李顺道:“字字实言。”   北剑程中和一叹道:“你认为老夫是不是杀害知交好友之人?”   李顺默不作答。   北剑程中和凄然道:“就目前情形,老夫也很难自圆其说,这不能怪你对老夫有所猜疑,但老夫可以告诉你,这完全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李顺一阵惭愧,垂首道:“小的错了。”   北剑程中和道:“老夫想单独和史莒与铁胆金钩闻一凡九头太岁钟竟三人见一面,不知你能替我办得到否?”   李顺朗声道:“小的以死相求,也必请他们三人与庄主单独一会,只是小的有一个请求,万望庄主赐准。”   北剑程中和道:“什么请求?”   李顺道:“请庄主除了谈话之外,不要作另外的安排。”   北剑程中和道:“你是怕老夫害了史莒?”   李顺惶惊地道:“不!小的是怕激怒了史莒,误伤了庄主。”   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轩道:“识怕不容易吧!”   李顺情切地道:“庄主不知道,史莒上次受伤之后,功力突飞猛进,目前已是无敌身手,小的是为庄主放心不下。”   北剑程中和哈哈一笑道:“难得你这片忠心,老夫答应你了。”   李顺起座一揖道:“那么小的走了!”   北剑程中和道:“时间越快越好!”   李顺应了声:“是!”人已晃身出了书房。   北剑程中和刚吁得一口长气,忽听远远传来一声惨号,那声音,极似从李顺口中发出。   北剑程中和猛的一震,站起身形,正待赶去察看忽见门口人影一闪,闪电娘娘蓝纫秋恰此时走了进来。   北剑程中和暗叹一声,颓然坐了回去,冷然道:“大家是不是都回来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顺口道:“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庄了,小妹先回来一步,有些话要向大哥先说。”   北剑程中和道:“正好,我也有些话要问你。”   闪电娘娘蓝纫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北剑程中和对面,她秀眉深锁道:“大哥先问呢?   还是小妹先说?”   北剑程中和道:“我想你的话一定也很重要,但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完,还是我先问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从北剑程中和神色上看出有点不对,心中忐忑地道:“大哥要问什么事情?”   北剑程中和朗目一凝,注视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脸上,一字一顿道:“珍儿是不是早就不在庄中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自知不能再隐瞒,凤目一挤,滚落一串泪珠,点了点螓首。   北剑程中和一叹道:“你为什么把珍儿的事瞒着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不得不分说道:“你事情太忙,我们不敢再让你伤神。”   北剑程中和沉声道:“不尽然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星目流转,秀眉一蹙道:“你要我怎样说才对呢?”   北剑程中和怒声道:“你是不敢说呢?还是有意背弃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花容骤变,手足皆颤的道:“大哥……”   北剑程中和摇手止住她往下说,截口道:“不必说多余的话,我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刚才的问话。”   闪电娘娘蓝纫秋也是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事逼如此,知道乃夫已经知道了不少事实,再行掩饰,不但难以取信,而且,也叫乃夫看轻了自己,于是,她沉默了一下,平静了一下受惊的情绪,泪水婆娑的对着北剑程中和的凌厉目先,低声道:“起先我是被他们哄糊涂了,现在是被他们挟制住了。”   接着,螓首一昂,气虎虎地道:“说来说去,这都该怪你,我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北剑程中和微愕道:“怪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恨声道:“要不是你养虎为患,我们‘梵净山庄’怎会落得这样惨!”   北剑程中和“哼!”了声,道:“惨!那也不见得!”   闪电娘娘蓝纫秋珠泪双流道:“我们全家人,除了你和我外,都落到了威儿手中,这还不算惨么!”   北剑程中和猛震道:“他把全家人怎样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愁容满面的道:“都关起来了,只留下我,要我替他说服你。”   北剑程中和道:“你这次来,就是要来说服我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幽幽地道:“我总不能眼看着全家大小惨遭分尸之苦啊!”   北剑程中和恨声道:“好毒辣的手段!可是我程中和家可毁,身可死,却绝不会对‘七煞宫’余孽屈服。”   闪电娘娘蓝纫秋又惊又讶道:“谁是‘七煞宫’余孽?”   北剑程中和道:“就是那史威母子!”   闪电娘娘蓝纫秋呆了呆,道:“威儿他们母子?威儿难道不是史叔叔的孩子?人是你接回来的?你怎样搞的?”   北剑程中和怒不可抑地道:“我上了‘黄山四皓’的当,凭黄山四个老儿的声望,谁想得到他们会在中间弄鬼。”   接着又痛心地道:“我……我真是对不起我那换命的史贤弟,让莒儿他们母子吃尽了千辛万苦,怪不得他们要恨我入骨。”   闪电娘娘蓝纫秋秀历一挑道:“你现在又是怎样明白过来的?”   北剑程中和道:“史贤弟那座墓室,除了威儿之外,就是钟贤弟亦不知进入之法,如今史贤弟的遗骸被人换走了,你说除了那史威还有谁?如果史威要真是史贤弟的孩子,又何必换去史贤弟的遗骸。”   闪电娘娘蓝纫秋“啊!”了一声道:“是了,史威是在验尸回来之后,才改变对我的态度的,他一定是自知已经引起了你的疑心。”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他乃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会做出这种不必要换尸的傻事来?”   北剑程中和道:“或许他没有料到史莒会有滴血认亲之举!”忽然,双眉一皱,又道:   “这也不对,他在自己未滴血验认之前,毫无不安之状,直到他的鲜血也不被那枯骨所吸收时,才露出了惊疑之色。”   从北剑程中和这句话中,可见他暗中一直都在很冷静地观察。   闪电娘娘蓝纫秋莫明其妙的道:“那枯骨为什么一定要吸收他的鲜血?”   北剑程中和道:“据推测,史威应是那枯骨的儿子才对……”话说到此他忽然双睛一亮,“啊!”了一声,道:“是了,史威打好了如意算盘,他是安心要借陈奕云的枯骨,打定他的身份,消除一切对他不利的传言,想不到事出意外,他连陈奕云的儿子也不是,这才出了毛病。”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他这样做,难道不怕你识破他伪冒的秘密?”   北剑程中和道:“他已不在乎这一点了,要知时间隔了二十多年,陈奕云的枯骨不是史贤弟,此事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有数,而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说不定反而坐实了我害死史贤弟的罪名,如此他更可以据此名正言顺和我翻脸,无须背上那‘忘恩负义’的骂名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疑怀重重地道:“他又怎会不是陈奕云的儿子呢?”   北剑程和道:“这个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问题,只要你知道他不是史贤弟的儿子就是了,现在,你说他要你来问我说些什么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神情激动地道:“他要你将南北武林实力完全交给他,同时向各大门派推荐他为中原武林盟主。”   北剑程中和冷笑一声道:“就是老夫也没有正式成为中原武林盟主,他提出这种要求,未免太不自量了,何况老夫权力已当众移交给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我也没有了推荐的资格。”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史威他早想到了这一点,也有了相当的安排。”   北剑程中和“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你认为我该这样做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忧心忡仲地道:“为了情姐姐和孩子们,这是莫可奈何的事。”   北剑程中和冷笑了两声,道:“我要这样做了,徒然遗笑武林,J家就是能活着,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倒不如威武不屈,死得轰轰烈烈的好。”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史威暗示过小妹。如果大哥不照他的话做,不但要全家人的命,而且,要极残酷的手段处置,就是大哥你,他也有法子使你追臭万年。”   北剑程中和气得混身发抖,“嘿!嘿!嘿!嘿!”干笑了一阵,咬牙道:“好!好!好毒辣的手段,可是我程中和但求心安理得,纵使死后遗臭万年,也不能一错再错。”   闪电娘娘蓝纫秋泫然道:“孩子们何辜?叫他们饱受酷刑而死,岂是为人父母者所忍心的。”   北剑程中和不正面与她讨论孩子们的事,忽然正色道:“秋妹,你怕不怕死?”   闪电娘娘蓝纫秋凄然笑道:“你们大家都死了,我一个人能够偷生么,大哥,你问这话叫小妹不寒心。”   北剑程中和道:“秋妹,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其实我的本意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想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皱眉头喷道:“我晓得,你还是不放心我。”   北剑程中和深知她的脾气,有这句话已经够了,不再多言,照着心中的打算,道:“你有没有办法见到你倩姐姐他们?”   闪电娘娘蓝纫秋略一忖思道:“没有把握。”接着又反问道:“有必要么?”   北剑程中和黯然道:“我要你送个口信给你倩姐姐,要他们自作了断,免得受那折磨之苦。”   闪电娘娘蓝纫秋心头一凛道:“大哥,你……”   北剑程中和沉声截口道:“不要多说,这是为他们好!我的心意已决,你难道不愿他们选择自己的死法。”   闪电娘娘蓝纫秋鼻酸泣下道:“你不能再想想办法么?”   北剑程中和目中一片湛然神色道:“这是我程中和引狼入室,以致危害武林的最好赎罪方法,千古艰难唯一死,秋妹,你原是最勇敢的啊!”   闪电娘娘蓝纫秋沉声一叹,接着,柳眉一竖,神态生变,点头道:“我尽力去做就是!”   北剑程中和热泪盈眶,握住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双玉手,凄然叹了一声,接着,一颗英雄之泪,掉在闪电娘娘蓝纫秋玉手之上。   英雄有泪不轻弹,北剑程中和这种大英雄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更是柔肠寸断,一声:“大哥…”   螓首一低,埋入北剑程中和怀中,香肩耸动,泣不成声。   北剑程中和双臂一紧,把闪电娘娘蓝纫秋抱得紧紧的,说不尽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抱之中,表露无余。   一声轻笑,突然像冷箭般射入他们耳中,惊得他们霍地一分,不好意思地,也微含恼怒地,转头向笑声来处望去。   第一二○章 当仁不让   迎着他们的目光,史威阴阴地一笑,道:“但愿没有打扰两位的好时光!”   态度,语气,都有了令人不能忍受的转变。   闪电娘娘蓝纫秋娇喝一声,道:“威儿!”   史威俊面一寒,截口道:“谁是你们的威儿!”举步逼到他们面前。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震,道:“你……”   史威桀桀冷笑道:“两位也不用再装糊涂了,小爷不相信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   北剑程中和气到极处,反而显得特别沉静,哈哈一笑道:“史……不,陈少侠……”   史威怒目一横,暴喝道:“住口!本少伙也不姓陈!”   北剑程中和因他血液不能为陈奕云枯骨吸受,也知他不是姓陈,但他不能让史威晓得他知道得太多,只得一愕道:“对不起,老夫可能是猜错了,史少侠!”   这一声史少侠,史威却默然接受了。   要知,他该姓什么,这时连他自已也不知道,与其随便安一个姓,自然不如以不改不变为好,此乃人之常情。   由于陈奕云的枯骨使他大为失望,从而产生了恨恼之心,难怪他要一掌把那枯骨震得粉碎了。   史威寒芒闪闪的冷目,落到闪电娘娘蓝纫秋脸上“哼!哼!”地道:“我的话说过了没有?”就像是对下人说话一样。   太快的转变,令人忘不了过去,认不清现在,闪电娘娘蓝纫秋就是这样,她忘了这时该向史威讨好,以争取再与儿女们见面的机会,却柳盾一竖,娇叱道:“你这是对谁说话!”   史威凶眉一挑,道:“你未免太不识相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气得娇躯一阵急颤,戟指着史威,嘴唇发白:“你……你……”你了半天,竟不知如何骂下面的话。   北剑程中和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背上轻轻拍了一掌,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有什么好气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这四年来,对史威可说爱护得无微不至,这种翻脸不认人的难看,竟第一个加诸她身上,真把这位一向伶牙利齿的女中丈夫一下打垮了,只见她胸腹之间不住起伏,两串珠泪沿额滚流而下。   北剑程中和望了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眼,摇头叹道:“史少侠,你的话,她对我说过了,我也准备答应你,但是你未免太过份了,使人忍无可忍……”   史威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道:“对不起,那是我错怪蓝女侠了,请程大侠不要放在心上。”   北剑程中和既懒得和他生气,也不屑和他生气,但却以两道利刃似的精光,凝注着他道:“不过老夫有一个条件,有待史少侠考虑答应。”   史威盾峰一皱道:“什么条件?”   北剑程中和道:“老夫要见见内人倩如和孩子们一面。”   史威笑道:“你替我办好了事,我叫你们全家大小团圆就是,何在乎现在这一面。”   北剑程中和双目精光陡射道:“你道老夫替你办好事之后,还有面目与人相见么?”   这是北剑程中和一向做人的态度,不由史威不相信他会自绝而死。   史威怔了一怔,道:“为人一生,你又何必这样认真。”   北剑程中和坚决地道:“舍此之外,老夫别无所求,你要不同意,那么你就看着办吧g”   北剑程中和的性格,外和内刚,史威与他相处了四年,自是了然于心,好说话的时候什么话都好说,不好说话时,那就真是不好说话,固执到底。   史威脸色变了变,道:“你这是威胁?”   北剑程中和道:“也可以这样说!”   回答得真老实,但却把史威真的威胁住了,到手的武林盟主,当然重于一切,他也相信北剑程中和答应了他的话,一定会做到,纵然有些别的顾虑,但这时也顾不得了,眉峰轩剔中,费了极大的劲,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北剑程中和想不到史威会这样快答应他的条件,他的原意只是以进为退,替闪电娘娘蓝纫秋开一条完成他使命的进路。   史威答应了,北剑程中和自已却狐疑起来了。   仔细分析起来,自己去,与闪电娘娘蓝纫秋去,各有利害,最使他难以两全的,就是见了自己的家小,可能耽搁了与史莒相见的机会。   虽然他已安心一死以谢天下,但不能亲口向史莒认错,在他想来,都是死也不能瞑目的一件憾事。   微一沉吟之后,他还是决定了等待史莒的到来,而放弃了与已家人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北剑程中和此念一决,忽然仰天大笑,道:“多谢你的好意,足见你并没有完全忘记我们四年来的相处之情,你真答应了我,我却无颜再和他们相见,不过在我心理上可是舒服得多了,就再多替你做点事,也心甘情愿。”   说罢,转向闪电娘娘收纫秋道:“秋妹,烦你去看你们姐姐一趟吧,顺便替我把你婆婆的那幅遗容取来。”   闪电娘娘蓝纫秋心领神会,道:“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北剑程对和摇头道:“无用的话,多说何益。”   史威接口道:“如没有别的事,何劳夫人玉趾。小爷替你们派人取来就是。”   北剑程中和剑盾一轩道:“家母遗容,岂是你们所能碰触的!”   史威发作不得,讪讪一笑,道:“我是一片好心。”   北剑程中和瞪目道:“你让不让她去?”   史威目的未达,哪敢说个“不”字,忙道:“好!好!我陪她去一趟是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用惨兮兮的眼光,望了北剑程中和一眼,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螓首一别,举步向外走去,惨然道:“大哥我走了!”   这一声“走了”,是生离,也是死别,足以令人肝肠才断。   北剑程中和强自按下心中痛楚,道:“你好好去吧!”   史威随着闪电娘娘蓝纫秋走到门口,忽然心中一动,停步转身,目光森森的望着北剑程中和道:“程中和,我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自讨苦吃不算,更害了你的妻室儿女。”   北剑程中和忍住一肚子怒火,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老夫的东西不到手,你也别想老夫替你说半句话。”   史威“嘿!嘿!”冷笑声中出了书房。   北剑程中和倾耳默察乃妻与史威已经去远,不由恨恨的一顿脚,也晃身出了书房,他实在放心不下刚才那声听似李顺的惨号,要去查看一下。   他认定方向,若无其事地走到后墙一角,果见地上洒有不少斑斑鲜血,但四处转了一下,却未发现更多的遗迹。   他眉头一皱,付道:“但愿不是李顺才好!”   一念未了,身后忽然有人干咳了一声,道:“程大侠养尊处优,庭园布设,不亚皇宫大内,老夫算是开眼了。”   北剑程中和沉住气,缓缓转头望去,见是一个头戴英雄帽,身着劲服疾装的中年壮汉站在一株树下,看那汉子双目神光极为充足,显然功力极为不俗。   北剑程中和觉得那人非常眼生,疑在心中,表面上还是一笑,道:“阁下面生得很?”   那人双手抱拳道:“在下夏候霸,玉面尊者座下巡察使者,以后多请指教!”   北剑程中和一愣,道:“玉面尊者?……”他哪里听过这个名号。   夏候霸扬眉道:“尊者有命,此处禁止闲人游荡,大侠如果没有必要,最好请回房休息。”总算还说得不大难听。   北剑程中和瞪眼望了夏候霸半天,一言不发,转身向书房走去。   以他的身份,哪屑与这类人生气。   他已是被史威派人监视住了。   当然,他也不难一掌击毙此人,但击毙了他之后,谁又知道史威在暗中执伏了多少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北剑程中和所不为也。   当他一踏进书房房门时,却见书房之内坐着一人,那人背对外面,看不清他的面貌,就这样也叫北剑程中和为之一震,道:“尊驾是谁?”   那人突然反身站了起来,两人四目一对,北剑程中和语声打颤道:“史少侠,原来是你。”   说着,但觉心头一酸,双腿一软,几乎支持不住身子,踉跄前冲了二步,扶住书案,才稳住身形。   史莒垂下头道:“程伯伯……”   北剑程中和朗目陡睁,精光暴张,紧紧的望着史莒,手足无措地道:“你……你叫我程伯伯?……”   话出了口,还是满脸迷茫不相信的神色。   史莒扶着北剑程中和坐下,道:“侄儿过去误会了伯伯的大仁大义,特来访罪。”扑地拜了下来。   北剑程中和简直惊喜得呆了,既不知扶起史莒,也不知安慰史莒,但见他虎目之中,像是缺了堤防的黄河,泪水疾泻而下。   史莒向北剑程中和拜了二拜,北剑程中和才一震而醒,忙扶起史莒,硬咽着道:“孩子,伯伯瞎了眼,对不起你们。”   史莒却安慰他道:“不,是我们母子不该先对伯伯起疑心。”   两人相对唏吁了半天,北剑程中和举目四望道:“他们呢?”   史莒一怔,道:“伯伯问谁?”   北剑程中和道:“你闻叔叔,钟叔叔呢?”   史各道:“他们没有来!”   北剑程中和摇头道:“他们可是仍恨着我?”   史莒道:“不,他们不知道伯伯要见他们。”   北剑程中和一愣道:“你不是李顺请你来的,他是不是有了意外。”   史莒一叹道:“李顺哥受了重伤,是侄儿途中遇见他,他告诉了我程伯伯要见我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北剑程中和愁容满面的道:“他碍事么?”   史莒道:“伯伯放心,李顺哥在诸前辈照顾之下,绝无危险。”   北剑程中和吁了一口气道:“唉!他真是一个好孩子!”接着又举起迷茫的目光,道:   “你……你又怎知伯伯不是存心对你们不住。”   史莒直率地道:“小侄在墓室之中,默察伯伯神情有异,退出贵庄之后,便暗中派人查出了伯伯藏身之处,伯伯的静室检讨,以及史威的一切作为,小侄都知道了,加以刚才在暗中听了伯伯与秋伯母两人的谈话,侄儿能不恍然大悟。”   北剑程中和摸着史莒肩头,叹道:“孩子,你能这样细心沉炼谨慎从事,更叫伯伯惭愧。”   史莒道:“小侄要非家母耳提面命,严嘱小侄非把是非弄得清消楚楚,了无疑异以后。   不可妄作妄为,只怕早就对伯伯有所不敬了。”   北剑程中和肃然起敬道:“令堂巾帼奇英,如此表现,真愧煞天下男子汉了。”   史莒从心底感到一阵快慰,笑道:“多谢伯伯夸奖!”话声一顿,很自然地转过话题道:“伯伯刚才答应史威的话,不知伯伯准备如何应付他。”   北剑程中和正色道:“答应他什么?伯伯拼着一死,也要当众戳穿他为祸武林的秘密。”   史莒道:“伯伯威武不屈,可敬可佩!”   北剑程中和讪汕的一笑道:“伯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罪大了,岂是一死可以卸责的。”接着戚容道:“官儿,你能答应伯伯一件事么?”   史莒道:“伯伯但有吩咐,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北剑程中和沉声道:“今后武林安危的担子,你要不避艰巨地负担起来。”   史莒高声道:“伯伯放心,小侄当仁不让。”话声一顿,又道:“同时伯伯也不要太悲观,凭他史威那批‘七煞宫’余孽,岂能逃得出小侄的掌握,目前小侄所顾忌的只是各大门派可能会被他蛊惑,是非不明,阻碍小侄行功,如果有伯伯从中说明,小侄便可放开手对付他。”   北剑程中和双目猛睁,道:“你已有了万全对策?”   史莒点点头道:“小侄也可保障伯伯们的绝对安全。”   北剑程中和忽然大叫一声道:“不好了!”   史莒一震道:“什么事?”   北剑程中和忧心炽炽地道:“伯伯一时沉不住气,已叫你秋伯母传我之命,要他们大家自绝了节去了!”   第一二一章 喜出望外   史莒神色不动地含笑道:“伯伯不必担心,秋伯母见不到倩伯母她们的。”   北剑程中和一震道:“你秋伯母会出卖我?”   “秋伯母不是那种人,是小侄派人把他请走了。”   北剑程中和半信半疑道:“有史威在一起,你那些朋友……”   史莒笑道:“怕伯放心,史威那身艺业虽然颇有可观,但和小侄那些朋友比起来,只能算是平常身手,能够全身而退,已算不错了,逞论照顾秋伯母。”   北剑程中和双眉微皱道:“你那些朋友个个都很厉害?”   史莒道:“个个堪称无敌。”   北剑程中和暗暗吃惊道:“他们……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将来会不会弄得尾大不掉?”他真是个武林君子,自己的事刚有了眉目,又怕史莒带来新的祸根。   史莒笑道:“伯伯放心,小侄那些朋友原来就是中原道上直正侠士,小侄担保可以无虑。”   北剑程中和张口结舌道:“他们都是中原道上的?”他真还有点不相信。   史莒道:“他们失陷‘紫府神宫’数十年未返中原,年纪最轻的也要比伯伯大上十几岁,其中或有少数的人伯伯见过,只是他们杂在众人之中,伯伯一时未能认出他们。”   别看北剑程中和名重一时,其实乃是少年得意,在中原武林之中。德劭有之,年高则未必。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贤侄且提一二个人名给愚怕听听。”   史莒知道他不放心,一笑道:“小侄先把执事会七位执事的姓名说给伯伯听。”   接着,就把百龄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皓首星君涂东屏,铁指镇三湘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候楚等七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史莒说着说着,只见北剑程中和张大巨口呆住了,显然,这些人的姓名对他都不陌生。   只是其生也晚。无缘、一见罢了。   史莒说完了老的,又提出“兄弟会”中最年轻的,道:“小侄那些朋友之中年纪最轻的,应数壶中日月尚坤,天涯游子孙仲南……”   才说出两个,北剑程中和已是长叹了一声,摇手止住道:“莒儿,你前面说的那七位老前辈,愚怕早有耳闻,心仪已久,你后面说的这二位前辈,愚伯初出道时,亦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们都是在江湖之上突然失踪,至今列为疑案,想不到原来是陷身在‘紫府神宫’,你能把他们救出来,真是中原之福……”话声一顿,忽然剑盾一轩道:“你有他们诸位老前辈相助,消灭史威应是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还不马上下令把他除去?”   史莒道:“伯伯有所不知,这叫张网罗雀。”   北剑程中和一怔道:“张网罗雀?难道他还有外援?”   史莒道尹是的,他不但有,而且还有不少。“顿了一顿,接道:”只因当年伯伯与先父大破‘七煞宫’时,一念兴仁,除恶未尽,致令他们得有喘息之机,二十年来,潜伏孳长,而种下今天的祸根,自史威控制‘七煞宫’后,更是组织严密,伸展各地,铲除不易。因此,小侄准备暂时只困住史威,逼使他非召集所有力量和小侄一拼不可,到那时候不难永绝后患。“   北剑程中和不由得赞不绝口道:“莒儿,你真了不起,伯伯空自南北称尊,对于天下危机,竟是一无所知,言来惭愧之至。”   “你这些消息是哪里来的?”   史首道:“伯伯可曾见到与小侄同来有一位中年夫人,她就是后来的‘七煞宫’宫主,如今已改恶向善,为小侄所收容,许多消息,都是从她口中得来。”   北剑程中和心中一动,道:“她没有和你谈到史威身份的事?”   史莒歉然道:“小任自收复她之后,便因事东奔西跑,直到前几天日‘紫府神宫’归来,才有机会和她详谈,鉴于‘七煞宫’行将危害江湖,兹事体大,加以小侄原知史威就是陈奕云之子,从而怀疑伯伯别有图谋,是以疏忽了查问此事,而专心一意于如何对付史威的布置上。”   接着,长声一叹,道:“小侄要是早向她查明清楚,也就不致对伯伯失礼了,尚请伯伯原谅。”   其实他就是问清楚了,事关杀父大仇,也不会不加调查,便完全相信。其演变的过程,可能还是一样。   北剑程中和笑道:“这不能怪你,你日理万机,事情当然应有轻重缓急之别,就是换了愚伯,也不能面面俱到,何罪之有。”   史苔肃然道:“多谢伯伯宽恕!”   北剑程中和道:“现在事情我已知道了一个大概,我应如何与你配合,才能天衣无缝,瞒过史威?”   史莒道:“小侄想请伯伯暂忍一口气,以虚与委蛇,阳奉阴违的手法对付他,一待时机成熟,便不怕他飞上天去。”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愚伯知道了,你快去看看你秋伯母吧!”   史莒知道他放心不下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道:“小侄去了!”   抱拳一揖,北剑程中和来不及回礼,已不见了史莒的人影。   北剑程中和又惊又喜,心头一宽,像往常一样,朗声吩咐道:“来人,替老夫送半斤茅台酒来!”   叫了半天,哪有一声回应,最后,他“啊!”了一声,忽然,“哈!   哈:“大笑起来,想起现在这”梵净山庄“已经不是他的了。   史莒别过北剑程中和,因为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心胸舒畅,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微笑,步法轻灵地避过史威手下耳目,来到一处松林之前,停在一株大松树之下,抬头看清了头上松枝,有三根折而未断,身形一晃,斜刺里闪人松林之内。   行不过数步,轻声叫道:“许执事,得手了么?”   树后转出青衣叟许地山,笑道:“手到擒拿,只是这丫头和她那女儿一样,不听话得很,气得老夫把她点倒,抛在树后。”   史莒笑着转到树后,只见闪电娘娘蓝纫秋星目紧闭,倚坐在一株树干之上。   史莒一掌拍开她的穴道,同时向后问了三步。   果然她眼随未睁,横手便扫出一掌,骂道:“老匹……”   秀眸睁处,却见对面站的是史莒,而且躬身有礼,脸带微笑地道:“秋伯母,是莒儿我!”   许多问题一下子涌到心中,她顾不得骂人,柳眉一皱道:“你叫我伯母?”   史莒笑道:“小侄与程伯伯的误会,已经成为过去,伯母敢情不愿认我这个盟侄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却也不含糊下去,怔了一怔,道:“你见过他了?”   史莒道:“要不见过程伯伯,这误会如何解释得开?”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就这样充全相信他的话?”   史富道:“小侄自然也早有调查。”   闪电娘娘蓝纫秋又道:“你真的不记恨他了?”   史莒笑道:“小侄要是记恨程伯伯,也就不会称您为伯母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一皱道:“那你们把我掳来,又算是什么意思?”   史首道:“小侄为了要阻止您传达程伯伯的话,不得不出此下计,尚请伯母赐谅。”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这不是更害了她们么?”   史莒道:“小侄另有计划,程伯伯已经完全同意。”   闪电娘娘蓝纫秋原已明白了史莒的真正身份,这时自然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螓首一垂,不胜其愧歉地道:“莒儿,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史莒笑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我想伯母也不便再回去受史威的闲气了,小侄带你去见一个人去。”   闪电娘娘蓝纫秋秀眉深锁道:“我就是受气也得回去照顾你程伯伯啊!”   史莒道:“伯母,你以为史威会给你照顾程伯伯的方便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长长叹息一声道:“史威至多把我和倩姐姐和孩子们关在一起,我能因此照顾倩姐姐她们也强似苟且偷安。”   史莒诚恳地道:“伯母,您这分好心,却有些妨碍小侄的整个计划,不知伯母……”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听史莒直率地说出她回去有碍大局,知道如果再任性下去,未免显得自己不识大体,于是,不让史莒把话说完,便爽快地点头道:“好吧!完全听你的,我也该去看看你娘了。”   史它只笑了一笑,也不加解释,带着闪电娘娘蓝纫秋和青衣叟许地山数经转折,来到一处地方,闪身让过一边,躬身道:“伯母,到了,您先请!”   闪电娘娘蓝纫秋又转让青衣叟许地山道:“许老前辈先请。”   青衣叟许地山笑道:“该你先走的地方,你就不用客气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也是反应奇快的人,听出青衣叟许地山话中有话,不由以疑惑的目先向青衣叟许地山望去。   青衣叟许地山一笑道:“放心先走吧,我们不会存心害你。”   说得闪电娘娘蓝纫秋开口不得,只得举步先行。   史莒与青衣叟许地山相视一笑,放意落后远远的。   闪电娘娘蓝纫秋穿过一道石缝,只见前面是一座石洞,她人刚近洞门,忽听一声娇叱:   “什么人?”   接着,洞内闪出二条娇小人影,各执宝剑,挥起二道剑光,一左一右向她攻来。   闪电娘娘蓝纫秋自忖身为客人,不便还手失礼,晃身退了五步。   当她正要自报身份时,却忽听颤声惊呼:“哦!哦!原来是夫人!”   剑光敛处,面前拜倒两个。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怔,正要伸手去扶,那两个正好抬起脸来。   她一看清两人面貌,心中火气大得把什么都忘了,柳眉一坚,骂道:“该死的丫头,你们原来躲在这见,现在可叫我找着了。”   玉燕、金莺吓得花容失色,匍匐在地,急呼道:“夫人,请听婢子等一言!”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喝道:“你们四小姐呢?”   “妈!”   又从洞内飞出一条人影,落在玉燕金莺前面,也挡住了闪电娘娘蓝纫秋,脸上两串珍珠似的眼泪,疾滚而下。   闪电娘娘蓝纫秋陡见爱女突然出现眼前,忍不住声音打颤:“珍儿,你好狠的心,娘也不要了!”   抱住雅珍失声而哭。   玉燕金莺抬头望她们母女一眼,心中像是落下一块石头,说不出的轻松。   母女二人哭一阵,闪电娘娘蓝纫秋轻轻托起程雅珍下颌,见她那又黄又瘦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孔,忍不住又紧紧地抱着她哭道:“孩子,苦了你了,也是妈害了你了。”   程雅珍慢慢挣脱闪电娘娘蓝纫秋,一脸迷惑之色道:“妈,你来做什么?”   闪电娘娘蓝纫秋苦笑道:“妈已是无家可归了。”   程雅珍一震道:“庄上出了什么事?”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叹道:“说来话长,我们到里面再说吧!”   程雅珍脸上掠过一道难色,犹疑了一下,回头见玉燕金莺还跪在地下,乃顾左右而言他道:“妈,你为什么对她们这么凶?”   闪电娘娘蓝纫秋一笑道:“不怪她们是了。”翠柏一挥,道:“你们起来!”   玉燕金莺谢了闪电娘娘蓝纫秋,双双起身,站在程雅珍身后。   程雅珍仍无请闪电娘娘蓝纫秋入内之念,生怕闪电娘娘蓝纫秋见了闻非之,发起脾气,影响他的用功。   这时,她正竭力地动脑筋,想挽救这情势。   闪电娘娘蓝纫秋乃是快性子的人,柳眉微挑道:“珍儿,还不带娘进去看看你那猪窝。”   程雅珍只得一顿莲足,娇声道:“妈!   挡住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动也不功,可是叫过妈之后,僵住了。   她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洞中还藏了一个大男人。   闪电娘娘蓝纫秋可有点生气了,娘的架子一端,板起面孔,道:“你!”   “哈!哈!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嫂子,你就干脆把闻大哥叫出来拜见丈母娘吧!”   史莒笑着转出来。   程雅珍见了史莒,心中恍然大悟,这一定是史莒从中捉弄,羞得脸色面孔一红,杏目圆睁,跺脚骂道:“讨打!”   柳腰一扭,跑回洞内去了,心中却也放下了沉重的担子。   史莒来了,还怕什么。   史莒走到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前,笑道:“伯母,请给小侄一个脸,不要为难闻大哥。”   闪电娘娘蓝纫秋以为闻非之和程雅珍就这样马马虎虎成了夫妻,不由吃了一惊,道:   “他们……他们……唉!”   史莒笑道:“伯母,放心!他们并没有越轨行为。”   闪电娘娘蓝纫秋吁了口长气,道:“我想他们也不致这样糊涂。”   史莒应声道:“他们当然不是糊涂人,只是这些日子闻大哥给珍妹逼惨了,小侄希望伯母不要再给他来个下马威。”   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一坚道:“他不要我们珍儿?”   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史莒忙自解释道:“不!闻大哥哪敢不要珍妹,而是珍妹要闻大哥出人头地,整天逼着闻大哥练功夫,把他通惨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不由一笑道:“珍儿也太胡闹了。”   就这两句话时间,程雅珍已带着闻非之迎了出来。   闻非之自经史莒助他打通行奇经八脉,又服了一粒“紫府金丹”,功力精进,一改前些日子那副疲累不堪的可怜相,只见他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远远地就向闪电娘娘蓝纫秋行礼道:“小侄叩见伯母!”   以大礼拜了下去。   闪电娘娘蓝纫秋笑哈哈地上前扶起他,道:“贤侄不必多礼。”   闻非之又见过师父青衣叟许地山和史莒,然后,他和程雅珍一左一右把闪电娘娘监纫秋迎入洞内。   第一二二章 爱在心中   闪电娘娘蓝纫秋入得洞内,便把程雅珍拉到一边,母女两人自去谈私去了。   史莒和青衣叟许地山则趁这机会,考校起闻非之的武功进境来。   闪电娘娘蓝纫秋母女谈完了私语,也转移阵地,参加了史莒他们对问非之武功方面的考校。   当然,她们的所谓参加过来,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说句不客气的话,她们这时要想听懂他们的谈话,都相当费力了。   闻非之真下了一番苦功,只见他对答如流滔滔不绝。   青衣叟许地山和史莒都是笑容满面,高兴十分。   程雅珍明明看出他们对闻非之极为满意,关心之下,还是忍不住要问道:“怎样了,我这些日子的精神没有白费吧?”   史莒笑道:“好!真是太好了,我包你不出两个月,他就可以和史威一分高下了。”   程雅珍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啊!啊!真谢谢你们!”   史莒笑道:“谢倒不用谢,只是从现在起,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程雅珍一怔,道:“你们可是认为我督促得还不够严厉?”   史莒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没有时间照顾闻大哥了,所以,我们准备把他带走。”   程雅珍道:“没有时间!谁说我没有时间,我妈来了只有帮我的忙。”   史莒道:“你自己也该用用功了。”   程雅珍苦笑道:“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史莒剑眉微轩道:“你还有你自已的责怪哩!”   程雅珍摇头一叹道:“我……唉!经过这些日子下来,我已有了自知之明,在你们这多高人之前,我还能做什么事。”   不是不想做事,而是自知凭自己那点点武功,实在谈不了做事。   是感慨,也是后悔,过去太不知用功了。   史答道:“你听令堂说及‘梵净山庄’的情形了吧?”   程雅珍道:“不是有你统盘策划么了’史莒道:”我觉得你该回去庄去尽一份人子之道了。“   程雅珍道:“这与用功有什么关系?”   闪电娘娘蓝纫秋爱女心切,抢着道:“贤侄,珍儿回去岂不正遂……”她原想说“正进了史威的心愿”,话到口边,猛然想到这话当着嗓非之的面说出。大为刺耳,是以,言未尽意地顿住了口。   史莒道:“倩伯母她们需要保护,只有珍妹才有办法接近,至于别的事,伯母不用担心,小侄另有安排。”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珍儿那点功力比倩姐姐差了一大段,派得上用场么?”   史苦笑道:“这就是小侄要珍妹用功的理由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还来得及么?”   史莒笑道:“这是小侄与闻大哥的事,伯母不必过虑。”   程雅珍明眸一闪,落在史莒脸上,双目之中,现出了无尽幽怨之色,那目色等于是向史莒道:“你这又何必呢!你已不欠我什么了。”   史莒见了她那目光,如同寒芒刺骨,哪敢再与她相对,借着与同非之说话为掩饰,扭开头道:“闻大哥,现在看你的了。”   闻非之笑向程雅珍道:“珍妹,你得好好跟我合作,别叫我丢人现眼。”   程雅珍樱唇一撇,道:“凭你就想替我打通奇经八脉?”   闻非之当然还没有替人打通奇经八脉之能,但他己得到史莒的暗示,心里笃定,微笑道:“成不成当面试验,你给我盘膝坐下好不好?”   程雅珍微微一叹,盘膝坐在地上。   史莒报了一个穴道名称,闻非之照着那穴道部位点了一指。   史莒一连报了四十九处穴道,闻非之点完四十九处穴道,已是显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这时,史莒从怀中取出了“紫府金丹”,倒了一粒交给同非之道:“把这粒金丹喂给嫂夫人眼下之后,你也趁势休息一下,然后再替她打通奇经八脉。”   闻非之眉头一蹙,摇了摇头,表示他已是无能为力。   哪知此时,他忽觉腰中一热,似有一团暖暖的力道速体而入,穿经过脉,顿时不仅疲惫尽消,而且精力大旺,大有过满欲益之势。   他知道这是史莒暗助于他。让他先在丈母娘面前显能,将来更好在爱妻面前讨好邀功,心感之余,正要向史莒表示谢意,忽听史莒又道:“闻大哥,这个人丢不起啊!”   暗示他闲话少说。   闻非之只好报之以点头一笑,自去喂程雅珍服食“紫府金丹”。   史莒瞥眼间,发现玉燕金莺两人满脸渴望之色,注视着他手中的“紫府金丹。”   “紫府神君”夫人送他的这瓶“紫府金丹”,足有数十粒之多,于是索性大方地倒出三粒,先送了一粒给了闪电娘娘蓝纫秋,然后,给了玉燕金莺各人一粒。   玉燕金莺两人早从闻非之中得知“紫府金丹”的奇效,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史它又吩咐她们两人道:“你们也快快把这金丹服下,好好用功,日后也好助你们小姐一臂之力。”   王燕金莺两人当时便将“紫府金丹”服下,自去调息运功。   闪电娘娘蓝纫秋却捏着那“紫府金丹”在手中,看来看去,道:“这是什么灵丹?好像不是你外祖母的‘玉酥丸’嘛!”   史莒笑道:“这是‘紫府神宫’的‘紫府金丹’,功效比‘玉酥九’更要超出数倍。”   闪电娘娘蓝纫秋没有见过“紫府金丹”,但对它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又惊又喜,道:“啊!啊!真是受之有愧!”忙把那“紫府金丹”向怀中放去。   史莒道:“伯母何不此时把它服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讪讪地道:“我……我……现在不要服。”   史它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意,笑道:“倩伯母和各位兄妹,小侄这里还有,伯母还是服了吧!”   闪电娘娘蓝纫秋微微一叹道:“孩子,你真是太好了。”   这才把那粒“紫府金丹”服下。   这时,闻非之已经调匀真气真力,准备开始替程雅珍打通奇经八脉,史莒叫住他,嘱咐了他许多话,然后又请青衣叟许地山留在这里替他们护法,他自己却似另有别的事情待办,先一个人走了。   史威自以为还垂手可得的武林盟主,竟因闪电娘娘蓝纫秋被人从他手中劫走,而耽误下来。   他深知北剑程中和的为人性格,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去逼他。   在未与北剑程中和拿顺言语之前,他也不敢放各大门派进入“梵净山庄”以免北剑程中和与他们通了声息,横生枝节。   各大门派当然少不得有人来找北剑程和商量应付大局之策,但都被他以北剑程中和情绪恶劣为词,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挡了回去。   到了推无可推的时候,他不免在有意无意之间,透露一点北剑程中和受了重伤的真消息,使大家不致怀疑见不到北剑程中和另有原因。“至于各大门派住的地方,则被他借口史莒势大,必须隐藏目标,而分别地安排隐秘之地,相约待机而动。   更严戒大家在准备未完成之前,切不可随便外出,以免泄漏形迹。   各大门派都尝过“紫府神宫”的手段,自是无人怀疑到他别有用心。   于是,内外消息隔绝,只有完全听他的了。   这时,史威身边除了南北武林好手之外,更有不少“七煞宫”的高手,在他直接指挥之下,为他奔走效命。   经过他费尽心力打听之下,得到了一个非常可喜的消息,那就是“紫府神宫”已离开了“梵净山”,自回他们的琼州岛去了。   同时,却也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便是“紫府神宫”撤走之后,史莒忽然断绝了“梵净山”对外的交通和消息。“   看史莒这种手段,似非困死“梵净山庄”不可了。   但由此可见史莒虽然派人把闪电娘娘劫去了,显然并未相信闪电娘娘替北剑程中和分辩的话。   而仍视北剑程中和为其杀父大仇,非瓦解“梵净山庄”不可。   因此这件事看来不好,其实对他却是大大有利,史莒的压力越大,他更好从中左右各大门派,以遂私愿。   不过他为了稳操胜算,仍暗中派人偷出“梵净山”区,把“七煞宫”的力量集中到“梵净山”附近,以为一举消灭史莒之用。   一切有了头绪之后,史威的箭头又指向了北剑程中和。   他现在必须先把武林盟主弄到手,才好实施进一步的计划。   现在虽然失去了闪电娘娘,对北剑程中和也许不太好说话,但他却把王美人白倩如搬了出来,带她一起来找北剑程中和说话。   他在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面前,身份尚未暴露,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在他花言巧语之下,甚至把他对她的囚禁也视作尽心尽意的保   护。   这次他对北剑程中和也恢复了以往的尊做,未入北剑程中和书房之前,在门外就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程伯伯!”   北剑程中和没有理他,于是他又叫了第二声:“程伯伯!”   北剑程中和冷冷地道:“不敢当,内人来了没有?”   史威像儿子扶母亲一样,把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扶入房内。   北剑程中和一见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来了,心中暗笑,但却还是一怔,道:“秋妹呢?”   这话当然是对大娘玉美人自情如说的。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道:“她……她……”   史威原替她编好了一套谎话,可是事到临时,她却说不出口了。   北剑程中和故意双眉一扬,道:“她怎样了?”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尽了半天劲,才红着脸道:“她生病了。”话出口,内愧于心,忽的垂下了螓首。   北剑程和心见有数,也不加追问,只“嗯”了一声,表示相信了她的话。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取出一卷小小的面像,交给北剑程中和道:“秋妹要我把婆婆的遗像送来给你,不知你这时要它做什么?”   北剑程中和双手接过慈母遗容,道:“我很想看看她老人家……”说到慈母,想起目前处境,不由心中真的难过起来,黯然神伤。   他恭恭敬地将慈母遗容纳入怀中,道:“你们都好么?”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我们都很好,威儿也真能照顾我们,他怕我们遭到意外伤害,特别派了很多人保护我们,你尽可放心。”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真是老实人,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   史威眼见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的无知,心中感到得意非常,大为欣赏自己的天才杰作,但,为了怕她言多必失,不得不快快结束他们的谈话,忙轻轻咳了一声,道:“伯母,此地随时可能被史莒侵入,不是久留之地,您要没有特别重要的话说,我先送您回去了。”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与北剑程中和老夫老妻,北剑程中和经常在外东奔西走,平常本就会少离多,数日不见在他们之间,一向就没有离别的感觉。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仰面向北剑程中和道:“大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北剑程中和也不愿扰乱爱妻平静的心境,好在一切均有安排,遂也不多说什么,点头道:“威儿说的是,你还是早回去的好。”   史威扶起大娘玉美人白情如,道:“程伯伯,我们走了,等一会我还有许多消息要向你禀告。”   北剑程中和暗笑忖道:“你欺我诈,我们走着瞧啊”念动间,口不应心地道:“好,我随时等着你。”   史威送走了大娘美玉人白倩如,北剑程中和这才又从怀中取出慈母遗容,展了开来,注目端视。   蓦地,他忽视全身一震,注目端机。   “倩如,你……你……”萎然跌在椅中。   第一二三章 忍唇负重   原来,玉美人白倩如并不如外表那样一无所知,也不像平时那样拿不出主张,这时,她在那画像之上,用细小的花针,刺了一行小字,这行小字可把北剑程中和急坏了。   “大哥,我们不会替你丢人,你放心做你该做的事吧!”   够了,有了这句话,是以表明她的决心和勇气了。   北剑程和如果在未与史莒互相谅解之前,玉美人白倩如这一决定,正是他想也想不到的明智之举。   可是,现在情形完全不同了,前途充满了光明,她这倒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怎不叫北剑程中和叫苦不已。   正当他不知如何图谋挽救之际,忽然外面有人大声喝道:“你们是谁?难道不知庄主近日心情不好么?还不快快退去。”   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谁!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这是我的家,我高兴怎样,你管得了么?”   北剑程中和双目一亮,人从椅子上跳起,冲到门外,果见爱女程雅珍带了王燕与金莺,正在和一位从未见过的黑衣老人对立着。   北剑程中和叫了一声:“珍儿!’掠身到了她们面前。   程雅珍瞪了那老人一眼,一头冲到北剑程中和怀中,忍不住哭了起来。   北剑程中和在那黑衣老人不及阻止之下,已带程雅珍到了书房之内。   王燕和全莺也没被那黑衣老人留住,跟着入了书房。   她们二人左右一分,自动地一人守在门口,一人守在窗口。   北剑程中和松了程雅珍的手,长声一叹道:“孩子,这个时候,你跑回来干什么?”   程雅珍未答话之前,先向玉燕和金莺两人扫了一眼。   王燕摇了摇头。   金莺也摇了摇头。   那是表示外面的人,没将离去藏在暗中窃听。   程雅珍秀盾一皱,接着又一扬,道:“爸,我们没了吃的东的,不回来怎么办?”   北剑程中和道:“那你们也该逃到外乡外县去呀!”   程雅珍又道:“谁想到身上该带些银子。”   “你这些日子躲在哪里生活?”   程雅珍道:“就在山内一处隐秘所在。”接着又一叹道:“真苦死我们了。”   北剑程中和哪知程雅珍乃是有为而来,只道她任性调皮,是真的耐不住苦,不知天高地厚地闯了回来,除了叹气之外,简直就不知怎样说她才好。   程雅珍又哪里不想将一腔心事说了出来,只因,外面有人窃听,她不得不胡扯一顿,以避对方耳目。   程雅珍有苦说不出,明眸之内却是充满了热泪,凡欲脱眶而出。   北剑程中和更以为她受尽了委曲,想起她是从小娇生惯养,锦衣工食,只因自己一时被人愚弄,引浪人室,以致落得妻离子散,更险平身败名裂的下场,内愧之心,油然而生,叹声道:“孩子,是爸不好,苦了你们了。现在还来得及,你们快快地走!”   程雅珍呜咽着道:“不,我再也不到外面去吃苦了。”   完全还是不懂事的老样子,虽说,她这是表演给藏在暗中的人看的,可是却也使老父痛心更甚。   北剑程中和摇了摇头道:“你就是不愿走,只怕爸也没法子把你留在身边。”   程雅珍一怔,道:“听爸这话,好像爸什么事都不作主了?”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你不知道,现在作主的是史威了。”   程雅珍“哼!”声骂道:“他算是什么东西……”   一言来了,守在门口的玉燕突然轻轻咳了一声。   程雅珍方自住口,门外已传入史威的笑声,道:“珍妹,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真把愚兄急死。”   随着话声,史威出现在她面前。   程雅珍小鼻子一耸,道:“急死活该,关我什么事。”   史威笑道:“珍妹,你难道真的不要我了?”   程雅珍冷笑道:“我眼睛里从来就不曾有过你。”   史威笑向北剑程中和道:“伯伯,珍妹敢情是要赖婚了。”   北剑程中和皱眉道:“赖婚又怎样!”   史威脸色一变,忽又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只愁身不立名不显,何愁无妻,好!   好!我们不谈这个,我们另一桩约定呢?”   说着,目先中棱芒暴射,杀气腾腾地罩住了程雅珍。   当然,这又是对北剑程中和威胁的姿态,等于说:小心!我把你程家斩尽杀绝。   北剑程中和神态一软,低声道:“老夫岂是食言自肥之人,你放心好了,包你扬名显亲就是。”   史威阴阴一笑道:“多谢了,明天小侄便来奉请伯伯与大家见面,此刻小侄先带珍妹去见二位伯母可好?”   北剑程中和正担心无人制止玉美人白倩如与孩子们轻生就义,有程雅珍去传达自己意思,自是求之下不得之事,但为了怕史威多心起疑,他哪能马上答应。   当时,剑眉一扬道:“威儿,你难道还不够么?你也未免太……   那个了。“   史威道:“程伯伯,你不是告诉过我,凡事做得越稳越好么!”   两人都有顾虑,说的话半隐半显,程雅珍听得心中直发笑,假装莫明其妙地道:“你们说什么呀?我觉得你们都变得快叫人不认识了。”这时她应该有这种感觉,否则,便是白痴了。   史威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近来史莒邀集了一些江湖无赖联合‘紫府神宫’与我们作对,为免招致不必要的牺牲,我们把老弱妇孺都疏散了,你离家日久,自然听了我们的话,没头没脑。”   程雅珍“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妈她们都不在庄上,她们在哪里?快快带我去。“   史威笑向北剑程中和道:“伯伯,珍妹都等不及了哩!”   北剑程中和深深地一叹,道:“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这话似恳求,也有威胁,软中带硬,当然,这也是烟幕手段之一。   史威一笑道:“伯伯,小侄哪会。”   北剑程中和向程雅珍一挥手,道:“好,你们去吧!”故意让程雅珍走到门口,又像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珍儿,回来!为父还有话和你说。   程雅珍走回北剑程中和身前道:“爸,有什么吩咐?”   北剑程中和叮嘱道:“你见了你娘,说我说的,任何东西她都不得替我擅作主张损坏,我要她替我好好地照顾一切。”   程雅珍蛾眉一皱道:“妈和你老人家斗气了?”   北剑程中和见程雅珍真是被自己宠坏了,什么事都不懂,摇头苦笑道:“不要胡思乱想,你把我的话带到就是。”   程雅珍翘着小嘴唇,赌气地道:“是!爸!”   一扭腰,带着玉燕金莺随史威而去。   北剑程中和瞧着程雅珍的背影在门外消失,不由慨叹不已,同时,也真奇怪史莒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她,却让她跑回来增加自已心理的负担。   他心事重重地颓然倒在座椅上,蓦地,耳边响起史莒的声音道:“程伯伯,你放心,珍妹吃不了亏的。”   北剑程中和精神一振,回头望去,只见史莒不知何时,竟已立在他的身后。   北剑程中和大喜之下,几乎大声叫了起来。   史莒摇手止住他,传音道:“程伯伯,这两天史威对你监视得更严了,我们只能用传音神功谈话。”   北剑程中和点头传音说道:“史威要我推举他为中原武林盟主的日子,大概很接近。”   史莒道:“小侄知道这个日子,他是定在后天上午。”   北剑程中和吁了一口长气,道:“你知道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到底该如何做呢?”   史莒道:“我们一切布置都很顺利,到时候你就照着他的意思做吧!”   “他要是当上了武林盟主,各大门派势必向他立誓投诚,他一旦大权在握,各大门派再要反抗他,就不容易了。”   史莒笑道:“那也不见得,伯伯放心就是。”   北剑程中和对史莒神出鬼没之能,早已佩服到底,当下毫不犹疑地道:“好!我就一切听你的!”   “那么小侄告退了。”   人影一闪,凭北剑程中和的努力,都没有看出他是从门口抑或是从窗口退出了书房的。   北剑程中和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笑容,默默地道:“烈弟,你泉下有知,见了莒儿如此表现,真不知该多么的高兴了?”接着,又不胜其自责地道:“只是愚兄大对不起你了!”   两天一眨眼就到了“梵净山庄”突然之间热闹了起来。   北剑程中和一个人等在书房内,微微觉得有点局促不安。其实,他英雄半生,已经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的磨练,可就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紧张过。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史威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地道:“程伯伯,大家都到齐了。”   北剑程中和咳了一声,跨出房门。   第一个迎着他眼光的正是那心肠狠毒的史威。   其次,左边站了西北六省的患难弟兄,右边站了四个南七省的老朋友。   从他们的眼色中,可以看出他们对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友爱和尊敬,似乎他们还不知道史威的狠毒心肠。   北剑程中和自己知道得太迟,更没有机会告诉他们,内愧之心油然而生,竟不敢和他们正目相对地低下了头。   史威抢步过来,扶住他道:“程伯伯,您也真是,受了史莒这样重的伤,还一心只记着培植小侄,先父在天之灵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伯伯的大恩大德……”   北剑程中和被史威说得全身冒冷汗,忽的双睛一热,滚下两颗英雄之泪。   这不是高兴,而是太伤心了。   史威说着话,右手已经插过他的左肋,贴在他背上。   北剑程中和但觉史威到背上的右手,暗中立指在他“背心穴”   一点,点得他脱口:“啊呀!”一声,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史威犹要做作,张惶失措地道:“程伯伯,你……你怎样了?”   口中却传音说道:“我对大家宣布说你身受重伤,所以对不起,不能叫大家说我欺骗他们。”   北剑程中和怒目注视了史威半天,真恨不得马上和他摊牌,但一想起史莒的一番苦心安排,不由又将满腔恼恨忍了回去,摇头叹道:“唉!我是不成了!”   两旁那八位南北豪雄,拥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对他表现了无比的关切。   北剑程中和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有含糊其词地唯唯诺诺地应付过去。   大厅之内,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中身份显赫的名人,又聚集在一堂了。   其中唯一与过去不同的,就是各大门派出席人中,身份较次的弟子都未在座。   北剑程中和的到达,引起了一阵哄动。   他的声望,似乎并未困对“紫府神宫”那一仗失败而降低。   史威在他耳边传音解释道:“为了保持你的声望,我不知替你主暗中出了多少力,费了多少唇舌,你见了这种场面,只要有一分人心,也应该与我好好的合作。”   北剑程中和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喝道:“少罗嗦好不好。”   史威真怕他闹了开来,顿时老实地不敢再说。   北剑程中和坐的还是首席。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取代了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的地位,坐了第二席。   其次是:娥媚掌门人悟空禅师,青城掌门人通玄道长,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终南掌门人铁指先生翁寄萍,崆峒掌门人静尘道长,点苍掌门人天悟子,五台掌门人智圆禅师和各方名人。   武当派在史威设计之下,与史威建立关系最早,换一句话说,也是最早受骗的人,现在他们的友情,发展得更是深厚了。   因此,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成了史威的义务代言人。   当北剑程中和刚一就座,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就向北剑程中和附耳道:“程大侠,您的意思,史少侠对贫道说道了,你这番用心。   真是深获众心,贫道第一个全力支持,听说你身受重伤,如果说话不便,贫道极愿代为转达大快这内举不避亲,gr$不避贤的至意。“北剑程中和明知史威不是东西,虽说忍辱负重,不得不违背良心推荐史威,但以他的性格,一时实是难以启口。   这时有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自愿代言,自是求之不得,完全同意。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在武林中本身身份就极为崇高,再由他替北剑程中和代言,自是一言九鼎,非同小可。   就当他与北剑程和切切私语时,便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他的话声虽然很低,但并非用的传音神功,在这些高人面前,当然谁也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也根本未存丝毫隐瞒的心理,反过来说,他正有借此使大家明了北剑程中和支持史威之意。   北剑程中和首肯了不待他打招呼,全厅早已是一片肃穆,屏息以待,静寂得落针可闻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带着略微急促的声音道:“我们新败之余,又加程大侠身受重伤,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为敌所乘,群龙失首,致被史威与‘紫府神宫’困处‘赞净山’中,一筹莫展,现在可好了,贫道有两大喜讯向大家宣布。”   说不此_变铁一顿。计大家的心往分得更紧了后。才又缓缓地接道:“第一件喜讯,是‘紫府神君’与史莒同床异梦,终难久合,据报‘紫府神宫’已全体撤退,返回琼州岛去了。”   这消息实在令人兴奋,一阵议论之声掀了起来。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让大家欢共了一阵之后,发出一声干咳,引集大家的注意力,又道:“我们反败为胜的时机已经到了,程大侠给我们推荐了一位智计如海,活力蓬劲的新领导人,是为第二个喜讯。”   话声至此又复一顿,目光转到随侍在北剑程和身后的史威身,声音陡的一扬,道:“程大侠推荐史少侠领导我们共除史莒,以救中原危机,至于史少侠的为人和德能,大家有目共睹,贫道也不多说了,贫道谨以武当掌门人身份,表示对史少侠的欢迎和对程大侠的推荐得人而申谢。但不知各位有何意见?”   “本派膺服史少伙的领导!”   “本派拥护史少侠领导御侮!”   “本人深庆得人!”   “本……”   大厅之中,几乎众口同声表示对史威的拥戴。   仅只极少数的部分,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但这极少数的人,却代表了相当的实力。   那是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终南铁指先生翁寄萍,丐帮帮主降龙掌尚坤和点苍掌门人天悟子等人是也。   此外,虽然也有不表示意见的人,但身份难与各大掌门人相提并论,不能影响大局。   而保持缄默的几位掌门人之中,又以华山派实力最弱。   史威怒目含威地落到了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身上。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跟着史威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   华山派近数十年来,人才凋落,在各大门派之小,不仅敬陪末座。就是在武林之中也威风扫地,无人重视。   “梵净山庄”今天仍把他当作人物看待,那是北剑程中和的个人问题,礼也。   照说,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第一个就应该对“梵净山庄”,怀有知遇感,投桃报李之心,首先响应。   想不到适得其反,竟是采取沉默消极的态度。   此时此地,不要说史威不高兴,就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脸上,也有点讪讪地挂不住。   因为严格说起来,这也就是不给他天一真人面子。   人,天生有欺软怕硬的劣根性,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如今正被史威蛊惑得明镜蒙尘,道心微微之际,那人性的弱点,如同脱缰野马,从一声冷笑表现出来。   第一二四章 潜龙飞天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听到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冷笑声,回头望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眼,就像又臭又硬的穷小子,竟不领会他的暗示,一扭头,端坐如故,置之不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冷笑之后,接着是一声冷哼,随之,一声:“张掌门人!”夺口而出。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令人可恨,还装模做样地道:“真人可是招呼本座?”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要不是顾了身份,真会当场开仗,就这样,他的脸色也已够难看的了。   只见他寒着脸道:“贵掌门人对史少侠出任巨艰,领导群雄之事,有何意见?”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啊!”了声,道:“这个么……本座完全同意,不过……”   谁都听得出,“同意”之中,另有文章。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接口道:“不过什么?”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道:“不过本座总觉得这样未免太草率了,同时,也叫不明白的人,背后闲言闲语,是以,本座认为有待考虑。”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长眉微微一扬,道:“请教高见!”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反目相对道:“小门小派,言不压众,语不惊人,不说也罢!”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气得放声大笑道:“贵掌门人未免太客气了,凡是在场之人,人人都有卫道的义务,人人都有发言的权利,贵掌门人……”话声故意一拖,等着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自动接话。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忽然一挺胸道:“恭敬不如从命,本座放肆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见他当真有话说,气势却又为之一挫,缓了一口气,语气也平静多了,道:“贫道虚心聆听指教!”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道:“据本座记忆所及,历来武林盟主之产生,除非年高德劭的武林耆宿,可以由推举产生外,余者别有法度规定。”顿了顿,接道:“史少侠人中之龙,功力品德,莫不盖压群伦,武林盟主,原该非他莫属,但在程序上本座期期以为不妥。”   原来如此,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吁了一口气,笑道:“贵掌门人的意思,是说不可免竟选的形式?”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山云咬文嚼字道:“没有形式,便与规定不合。”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哈哈大笑道:“当此风云紧急之际,难道我们还有时间公告天下,举行武林大赛么?”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道:“这个本座没有意见。”   问题提出来了,却又没有意见,岂不是开玩笑。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脸上又有了温色。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丐帮帮主降龙掌尚坤插言道:“这有何难,好在在座人人都是一方之雄,就是正式武林群雄大会,只怕也难得群贤毕集有如今日,何不就从善如流,做做形式,让大家无话可说。”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回视北剑程中和道:“程大侠之见如何?”   掠目四望,只见大厅之小,各方豪雄人数虽然不少,但如论武功成就,简直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望史威的项背的,答应与不答应,对史威获取武林盟主的事,根本不发生影响。   既不发生影响,北剑程中和也就犯不着在这时找他的麻烦,当下反问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贵掌门人以为如何呢?”   史威对北剑程中和的不出主张大为满意,因为这正表示北剑程中和对他已是完全屈服,因此,他暗向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传音道:“老前辈成全之德,晚辈没齿不忘,一切由老前辈裁决就是。”   不反对,就是同意,问题解决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颇为欣赏史威深识大体,于是借着回答北剑程中和的话,表示自己的意见道:“贫道认为尚帮主之言,情理兼顾,不失中庸之道,那么……”又望向北剑程中和。   北剑程中和拱手道:“在下体力未复,就烦真人全权主持吧。”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贫道义不容辞。”旋即又转向众人道:“但不知各位尚有异议否?”   此老一念感恩,盲目支持史威。说来也是道义性情中人,他不悉内情,致有偏向,乃是人之常情,不能深责。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问话的结果,得了一个全脸,没人再挑他的眼。   很快地在大厅中间清出一片空地,作为比武之用。   “黄山四皓”原是以超然的身份,坐在特别席上,这时却移坐到了前面位置。   上次南北武林领导权之争,出了一个史莒,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他们是顾虑相当周全。   史威从北剑程中和背后,大步走了出来。   当他离开北剑程中和时,另有两人悄悄地掩到了北剑程中和背后,那两人都是“梵净山庄”的人,是以大家都在意。   史威三步一作揖,五步一打拱,到了空地中间,又向四周作了一个大揖,谦虚得叫谁看了无不舒服受用。   他与大家的关系,原就建立得很好,再一表现优越,当场就赢得了满堂彩声,久久不绝。   史威面露微笑地谢了大家的爱护,这才虚怀若谷地又向大家作了一揖,道:“晚辈以庸庸之资,辱承抬爱,被推为武林盟主候选人,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尚请各位前辈不吝赐教。”   大厅之内,陡然之间沉寂了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是摇头暗叹,要他们捧场可以,要他们去丢人,实在犯不着。   史威空自等了半天,竟无下场竞争之人。   这原是预料中的结果,谁的心里都有数,纵有出奇武功压倒史威,得不到南北武林与武林大派之全力支持,空头衔也起不了半点作用。   何况,根本就不容易胜得了他。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眉梢眼角全是笑纹,道:“人人都有竞争武林盟主之权,各位如果有兴趣,请不要客气!”   又等了半天,依然无人下场。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哈哈一笑,道:“各位要再客气,贫道就只有宣布竞争结果了。”   话声刚落,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突从座位上站了来。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皱眉道:“张掌门人有何见教?”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慢条斯理地道:“史少侠众望所归,武林盟主本来非他莫属,只是如果无人竞争衬托一下,终有美中不足之感……”   武当掌门人天一直人笑着截口道:“张掌门人肯赏脸,欢迎之至!”   他是存心激青衫逸士下场,好教训他的无事生非。   华山掌人青衫逸士张出云摇手笑道:“老夫筋骨已老,敬谢不敏,但话由老夫提起,总不能空口说,那就由小徒向史少侠请教一二,应个景吧!”   话说得很客气,很轻松,份量却重得使每个人惊容毕现。   史威之能,他不是不知道,如今,他竟敢叫他的徒弟出来竞争武林盟主,他要不是疯了,也睡着了……   大家惊讶不置的目先,忽然注意到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身后随侍着的一个俊朗出奇的少年人。   尤其是史威,对那少年更特别留心地打量了又打量,不错,这个人他见过,在中原武林与“紫府神宫”之战时,他曾率领华山门人担任过某项特定任务。   但由于大局急转直下,他那任务无形消失,是以未能显出他的才华功力。   无论如何,这样的才华功力不会在史威考虑之中,他怕的是陌生人,只要不是陌生人,他便不愁应付不了。   史威敞声笑道:“欢迎之至!”   华山掌人青衫逸士张出云回头向那少年人道:“旭儿,你只要接下史少侠三招,为师便有了光彩,小心去吧!”   那叫旭儿的少年,恭声领命,走到场中,向史威抱拳一礼道:“小弟易旭初,请史兄指教一二。”   史威笑道:“易兄真人不露相,小弟失敬了。”   易旭初道:“米粒之珠,哪敢与皓月如辉,尚请史兄动手多多留情才好。”   说得可怜兮兮,总算他还有自知之明。   史威微微一笑道:“易兄太客气了,请问用何种兵刃?”   易旭初道:“同道切磨,点到为止,小弟想在拳脚上请教一二如何?”   拳脚功夫,看来虽比使用兵刃安全得多,但却是真功夫的考验,内力修为,丝毫取不得巧。   他,好大的口气。   史威忍不住又向易旭初通视了半天,觉得他实在一无可疑之处,乃朗朗一笑道:“好,易兄请!”   不拿桩,不作势,似乎有点自大。   易旭初也不再客气,一声:“有僭了!”   身形一矮,一式“乌龙入海”,迎面劈出一掌。   史威原想待他掌势逼近,出手一招,把他摔出去,给他丢一个大人。   哪知他掌势未到,劲风已经袭体,不由惊然一震,不敢再打那如意算盘,左手疾拂,飘身退出六七尺远。   史威身形退出之后,嘴角上顿时泛起一抹冷笑,道:“易兄好深厚的掌力!”右腕挥舞间,幻化出无数指影,分取易旭初胸前三处大穴。   易旭初右手一招“夕阳斜晖”,劈出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迎向史威撞去,同时左手五指如勾,反扣史威袭来腕脉。   史威真没有想到易旭初应变如此奇速,寓攻于守,硬把自已一式“飞星点斗”化解于无形,不由怒从心起,反掌一挥,竟然硬接了易旭初那记强劲掌力。   史威先天后天都极深厚,掌力猛烈无筹,这一掌虽然只用六七成功力,劲道已是惊人。   双方两股雄厚的掌力一相接触,各自退后一步。   史威望了易旭初一眼,心道:一个华山弟子能有这样深厚的掌力,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莫非其中大有文章?史威此人警觉之心奇高,疑念一生,便暗起凶心,准备把易旭初置于死地。   易旭也暗抽了一口冷气,忖道:“刚才我已用了八成真力,看他只不过使用六七成真力,到底时日尚短,在功力方面显然仍是略差一筹,看来只有寄望于手法的出奇制胜了。”   “黄山四皓”见他们两人相对一掌之后,史威竟没有占到多大的上风,不出对这名不见经传的易旭初刮目相看,全神贯注地挺起了身子。   全场之人,最初谁也没有把易旭初当做一回事,都只是以为华山派自卑感作祟,以出风头的无聊手段,引人注意江湖上还有他们华山派而已。   谁知,那易旭初一出手,第一招就逼得史威非退身而避其锋不可,第二招竟在真力硬拚之下,也未落败。   大家都是明眼人,那易旭初的身价,突然之间直线上升,人人不敢小赌。   不仅如此,就是一向不大被人尊敬的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也被大家投以肃然起敬的目光。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双眉一皱,低声向北剑程中和道:“怪了,张老儿几时造就了这样一位后起之秀,亏他沉得住气。”先夸了易旭初一句,以不失掌门人的身份,接着,声音压得更低道:“程大侠,你看,要不要向张老儿打个招呼?”   北剑程中和抬眼瞧着武当掌人天一真人道:“你能?还是我能向张老儿出口?唉!依小弟之见,还是听其自然吧!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至今内愧于心,片刻难安。”   他开始利用机会,作打击史威的宣传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愕道:“程大侠此话怎讲?”   北剑程中和摇头叹道:“一言难尽,不说也罢!啊!真人请看,他们又动上手了。”使出“欲擒放纵”手法,在吊天一真人的胃口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抬眼望了打在一起的易旭初和史威一下,笑道:“看样子,百招之内不易分出胜负,正好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贫道就与程大侠谈谈。”   第一二五章 谋定而动   北剑程中和举目向四周一扫之下,只见场中易旭初与史威两人已是打得难解难分,那易旭初功力方面,难看似稍差半筹,但他那身法却是奇幻已极,飘忽之间,史威不仅厉害煞手难以击中。反因此白白浪费了许多真力。   因此,史威要想取胜,天一真人说是百招之外的事,依北剑程中和的看法,纵是在两百招之外,史威亦不见得能操胜算。   全场之人,全被这场惊心动魄的拚斗,摄住了心神。   “黄山四皓”都紧张得双手按在桌面上,上身向前倾出,虎目之中,神光灼灼,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两人身上。   突然间,北剑程中和神情一震,他发觉那易旭初所使用的身法和手法,竟似他参悟未通的一种武学。   这时,眼见易旭初施展出来,大有豁然贯通,恍然而悟之感,心领神会之间,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   要知,这里面有许多是北剑程中和多少年苦思难解的死结,如今一旦迎刃而解,忘情之下他哪还记得回答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话。   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却不甘沉默,让北剑程中和把透出的口风收回去,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在北剑程中和耳边,微运真力,轻而有力地呼了两声:“程大侠!程大侠!”   字字挟着千钩。之力,击在北剑程中和心弦上,把北剑程中和硬从心灵耽醉,天人合一的悟境之,唤了回来。   北剑程中和一震而醒,猛然想起目前正是该他运用机智,戳穿史威包藏祸心危害中原武林的时候,自己却只顾武功上的领悟,未免太自私了,羞愧自责之心,油然而生,当即收回神思,道:“真人可是呼唤在下?”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笑道:“贫道刚才说的话,程大侠尚未赐答哩!”   北剑程中和小心谨慎地又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他们后,旋又想起背后是否有人监视,尚未查明,于是又装着有意无意地转头向后望去。   他这一转头向后望去,却使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他身后正站着一位史威的党羽,那人见他回头张望,还咧开嘴向他一笑,显然,他的一言一行,都已落在那人眼中了。   他不便说什么,只有暗中碰了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下。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当然也发现了,他见北剑程中和如此小心谨慎,乃改用传音神功对北剑程中和道:“我们可以用传音神功交谈呀!”   北剑程中和被史威点了一指,真气被阻,无法凝聚,他要能施展传音神功谈话,早就自己提出来了,何待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提醒他。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能。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也记起了史威说过北剑程中和受伤之事,歉然地“啊!”了一声,传音道:“对不起,贫道忘了你受了伤了。”   另一个声音,突然暴起于北剑程中和耳边,道:“程伯伯,你什么时候受了内伤?”   那正是史莒传过来的话声,敢情,史莒的功力竟高到能截听别人传音神功的谈话。   北剑程中和又惊又喜,便欲转头向后望去,皇宫的声音,适时制止他道:“程伯伯,保持常态。”   北剑程中和但觉有一双手掌贴在他的腰际,一股柔和之力,从那手掌中透入他的体内。   他一提气,配合那手掌传过来的真力,冲向伤处。   那手掌传过来的真力,看似又微又弱,却有令人不可思议的效力,只在他体内游走一周。他所受的指伤,已是霍然而愈。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并未看出有人暗助北剑程中和通经治伤,只见他忽又呆住了,不由一怔,道:“程大侠,你怎样了?”   北剑程中和汕汕地一笑道:“没有什么,我是在作最后的考虑,该不该把真情告诉你?”他这话是用传音神功说的。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长眉一皱道:“程大侠,你不是说提不起真力么,怎么又能运用传音神功了?”   北剑程中和自然不便实说,随口道:“我刚才试了一下,谁知竟被我勉强提起了真力,兹事体大,勿不能用传音神功说话,我只有对不起真人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程大侠不要再卖关子了吧”   北剑程中和含笑道:“掌门人可还记得上次史威与史莒之战?”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那一仗,史威胜得有声有色。”   北剑程中和道:“他们最初交手的情形如何,掌门人还记得不?”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想了片刻道:“最初的情势,显然史莒占尽了上风,但史威最后一击却是凌厉无匹。”   北剑程中和微笑道:“史威要没有最后那一击,真人认为那次之战,胜利应该谁属?”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不加思索地道:“以贫道看法,史莒应不致落败。”   北剑程中和道:“这就是了,在下内愧于心的,也就是此事。”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面现疑讶之色道:“程大侠,你……”他真不好意思直言出口,但就这“你”字一拖,也够表示他要说的什么话了。   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是的,是在下和黄山四老暗中捣了鬼,助了史威一臂之力,否则,史威早就败于史莒手下了,因此,在下至今愧海难安。”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轻叹一声,安慰他道:“程大侠志在为武林防患,相助史威一臂之力,乃是顺天应人之事,何愧之有,由此更可见程大侠任劳任怨的苦心。”   北剑程和惨笑道:“可是,我完全错了,我这样做,却正助长了邪魔的凶威。”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愕道:“程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剑程中和道:“因为史莒实是在下史贤弟的骨肉,而我暗助的却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恶魔!”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愣了半天,道:“程大侠,你越说贫道越糊涂地了,史威一直在你翼护之下,你……你……莫非……有什么地方……”   只差没有说他患了精神病。   北剑程中和苦笑道:“在下是在他与史莒一起滴血认亲之后,才明白过来,过去在下完全受了他的骗。”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震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北剑程中和斩钉截铁地道:“如有虚言,我程中和必遭天谴。”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怒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大家知道?”   北剑程中和侠肝义胆,举世同赞,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既然相信了他,对他的一误再误,便不得不问个明白。   北剑程中和叹声道:“在下随后就被史威监视住了,哪有机会告诉各位。”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一沉吟道:“刚才我们见了面,你为什么还推荐他出任武林盟主?”   北剑程中和道:“在下全家老小都被他挟为人质,同时,他当时更暗下用掌贴在在下背心穴上,在下纵有为武林正义,牺牲全家家小的决心,但当时在下如果不支持他,个人牺牲事小,无法戳穿他的阴谋,却叫在下死也不能瞑目。”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大为感动道:“程大侠,这样一来,你那宝眷……”   北剑程中和曾从史莒口风之中听出他对他的家小,已有安排,但此时为了强调他的决心,自是不便说明,率性又是一叹,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他们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更是热血汹涌道:“程大侠,你真太了不起了,现在该怎么办,贫道但凭吩咐。”   北剑程中和道:“吩咐不敢,但请真人暗中说服各派掌门人,从现在起,再不可帮助史威与史莒为敌。”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这个贫道一定办到。”话声一顿,又道:“不帮助史威就算了么?要不要转而协助史莒灭此巨好大恶呢?”   北剑程中和道:“这倒不必,史莒的力量消灭史威足足有余。”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怔,道:“史莒既有制史威之能,为什么早不向他下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北剑程中和就以此问过史莒,如今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又这样问他,说不定更有另人会向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提出此一问题。   北剑程中和于是把史莒顾虑波及各大门派和设计张网以罗史威散布天下各地余党的立意,简要地向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说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只听得心惊肉跳,惊然冷汗涔涔而下,从心底产生了对史莒的敬佩。   他望了一眼场中打得人影难分的史威和易旭初道:“那位易少侠会不会是史宫的朋友?”   北剑程中和歉然道:“这个在下却是不知道。”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沉思有顷,道:“如果这易少侠是史少侠的朋友,据贫道的推判只怕史威五百招之上也胜不了他。”   北剑程中和道:“掌门人何所见?”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笑道:“时间!时间!他要为史少侠争取时间,使史威抽不开身呀!”   北剑程中和“哦!”了声,点头回意道:“掌门人所见甚是。”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笑起身道:“贫道也得争取时间了。”缓步离开了北剑程中和,去做他唤醒中原武林朋友的工作了。   场中史威久战易旭初不下,不由又惊又急,瞥眼间又见北剑程中和与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那副神态,明明是商量着某种事情,使他意会到其中大有文章。   他一连发出了好几次暗号给站在北剑程中和背后的手下,却见那手下全不加理会,起初他以为北剑程中和与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谈话不关紧要,故而他那手下之人不加制止,及见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离开北剑程中和之后,这里站站,那里谈谈,那行动可疑极了,这才预感到,事情的变化严重了。   最可恨的是那北剑程中和一向言行如一,想不到这次竟会不顾一切地作出失言之事,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他恨恨地瞪了北剑程中和两眼,暗骂道:“老东西,你等着瞧吧厂又一个暗号发了出去,随见他一个手下,偷偷地溜出了大厅。   史威与易旭初拚斗之际,不时分心,功势顿挫,易旭初乘机反攻,几招奇妙手法,只逼得史威险象环生,费了极大的劲力,才缓住阵脚,扳回平手。   史威缓了一口气,先向四位师父发出求助信号,同时又故技重施,暗中用传音神功与易旭初展开了谈判。   他突然裂嘴一笑,说道:“易兄,小弟准备把武林盟主让给你,好不好?”   易旭初不假颜色,冷然道:“谁要你让!咱们手下见功夫!”   “嗖!嗖!嗖!”两掌一指,连环攻击。   史威挡过一轮急攻,心中之气恼莫可言状,但恼是恼,他却极力压制住了,依然带笑道:“小弟没有任何条件,只要你愿意接受,你现在就是武林盟主了”身形一晃,斜飘五步,脱出战圈。   他人一脱出战场,暗中调一口真气,将全身功力,凝注于双掌,只要易旭彻心神微分,他便一举将之击毙。   易旭初真没料到史威会不达目的,半途而退,一个想不通,不由愕了一愕,未能立即追扑出手。   史威抓住机会,身形猛然疾射而起,以毒蛇出洞之势扑向易旭初,同时,“黄山四皓”   暗中发出一股真元之力透入史威体内,形同火上加油,威势之猛,无以复加。   易旭初心神微分,及至觉出情形不对时,史威双掌劲力,已是把他全身罩住,脚下接连换步,却是展不开身形,冲不出掌力劲风之外。   这时,站在北剑程中和身后的史莒,由于方向位置极为不便,加以距离又远,事出意外,救援难及。   全场众人,差不多同时发出一阵叹惜之声。   眼看易旭初非死于史威掌下不可!   蓦地,一声娇叱从易旭初身后附近暴起,道:“无耻之徒,你又用这种下流手段了!”   一条人影,投入史威零风之个,抢到易旭初身前,迎着史威扑势,接下那雷霆万钩的一击。   一声轰然震响,掌力一接,那飞入场中为易旭初接掌的人影,来得快,去得更快,被击得倒飞出去。   史威身形一堕,双脚落实,上身也止不住摇了一摇。   由此可见来人虽被震了出去,其功力显然亦极惊人。   那被震出去的身影,犹在半空中尚未落下之际,站在北剑程中和身后伪装史威手下的史谷飞身过去,托住了那条身子。   同时,易旭初一声暴喝,又扑向了史威。   “黄山四皓”老大神色微微一变,道:“老三,快去看住北剑程中和,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妙。”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了是在片刻之间,是同时发生的。   场中一乱之后,大家注意力又被史威与易旭初的再次交手,吸引住了。   这时,史莒接下那显然身受重伤的身形,伸手掏出“紫府金丹”。喂服了二粒,这才用颤抖的手,拉开这人蒙在脸上的面巾,一看之下,果然是他心中猜想的“紫府神宫”少宫主韦灵珠。   她一别之后,终于在此时此地又回来了。   史莒低低地吁道:“珠妹,你这又何必呢!”右掌一落,贴在她背心穴上,源源不断的真力输入她的体内。   韦灵珠舍身救人,乃是有备的行为,与毫无防范被人偷袭情形不同,未出手之前,她就护住了自己心脉。   所以,她受的伤还远不如上次史莒所受的重。   再加史莒不惜全力施为,替她疗伤,以史莒今日的功力来说,就是不用“紫府金丹”,也不难替她把伤势治好。   是以,不过片刻之间,书灵珠在他怀中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秀目。   她这一睁开秀目,见自己竟躺在那个随侍北剑程中和的庄丁怀内,只道自已落到了北剑程中和手中,娇躯一挺,便从史莒怀中跳了起来,同时,回手一掌,打在史莒胸口上。   要知,韦灵珠并不知道史莒的种种安排,是以有此误会。   幸好此时韦灵珠伤势只是暂被压住,尚未全好,力道不大,否则,这出其不意的一掌,非把史莒打伤不可。   就这样也打得史莒一阵血气翻涌,闷哼了一声。   第一二六章 士别三日   史莒挨打还在其次,韦灵珠更又指着他鼻子骂道:“无礼狂徒,本姑娘今日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誓不为人。”娇躯一扭,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一个大姑娘,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在怀中,也难怪她如此恼怒。   史莒啼笑皆非地先出手扣住她的腕脉,然后沉声道:“珠妹,我是莒哥哥!”   韦灵珠一愣,听声带有点像,看面貌完全不对。   史莒道:“你该听得出我的声音呀!”   韦灵珠听是听出来了,但她上过一次当,一时哪敢相信,一指易旭初道:“他是谁?”   史莒笑道:“你以为他是我是不是?”   史莒看出她心中怀疑,要解释一时也解释不清,遂索性将脸上人皮面具揭开,现了一现,笑道:“你虽然认错了人,你这分舍死相救的真情,愚兄感同身受。”   韦灵珠见了史莒真面目,仍咽道:“莒哥哥,我再也不离开你!”   扑到史莒怀中,抽泣起来。   史莒拍着她的香肩道:“珠妹,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外公之间已化敌为友了?”   韦灵珠仰起秀脸,点了点螓首道:“就因为这样我才回来的。”   史莒含笑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是的!老夫也知道史少侠你会来。”   “黄山四皓”中的老大和老二突然出现,一左一右,把史莒挟在中间。   史莒微微一笑道:“两位还知道些什么?”   谈笑自若,一点意外的惊惧也没有,看那神态,根本没把“黄山四皓”中老大老二两人放在眼中。   “黄山四皓”因不知北剑程中和暗中做了分化工作,同时,史威的暗号只是请他们采取应变措施,当他们发现史莒时很自然地便认为史威的意思是要他们对付史莒。   如今史莒人单势孤落到他们手中,暗喜之下,度量也大了许多,不但不以史宫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为忤,反而故示大方,朗笑道:“有了少侠,不等于什么都知道了,请少侠恢复本来面目,暂作座上贵宾。”   史莒泰然道:“盛会难逢,幸如之何,珠妹,这机会和光宠真难得啊!”从从容容,揭下脸上人皮面具,脱去外面劲服,里面是一袭月白色长衫,把掖起的衣襟放了下来,顿时变得英俊潇洒之极。   韦灵珠娇笑一声道:“我这什么面纱也不要了。”举手取下面纱。   她这一除下面纱,立时现出一张吹弹得破,娇艳欲滴的面孔,只看得黄山老大老二老眼一亮,暗赞一声:“好标致的姑娘!”   黄山老大让开一步,转到史莒身后,道:“史少侠请!”   史莒一声朗笑,和韦灵珠并肩在黄山二老挟持之下,走了回来。   看他那神气,哪里像是被人挟持,简直就是由黄山二老陪傍四座。   全场之人不由一阵愕然,视线都转到了史莒身上。   场中的史威则莫名其妙地一惊,不知黄山二老在搞什么鬼,不由心神一分,攻势一缓。   易旭初的心理,与史威完全相反,他见史莒露了面,精神大振,奇招连环而出,史威一个不留神,只听“嘶!”的一声!   一只衣袖,被易旭初一把抓了下来。   在这种场合,一袖之失,史威应是败了。   换了别时候,史威绝不会就此心甘情愿认政服输。   说实在的,他败得冤极透顶。   可是,史威何许人,他已发现疑点太多,这些疑点深思起来,无一不令人心神难安,其重要性远胜武林盟主的获得。   武林盟主只是远水,哪能救得了当前的近火。   是以,他非常深沉地哈哈一笑,晃身退出丈远,双手一抱拳,道:“易兄功力卓绝,小弟认败服输!”   “你不要武林盟主了?”   史威阴笑道:“易兄当武林盟主不是一样么!不过易兄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按照规定,比武得胜,只是盟主资格的取得,至于是否能正位盟主,还得看各大门派与南北武林前辈们对你品德的考核如何,是否能一致通过为准。”   他把北剑程中和曾经对付过史莒的法宝,搬出来了。   他这时候搬出这一法宝,有两大用意,因为他看出北剑程中和与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交头接耳,大有说服各大门派的企图,故所以其用意之一,是借此查验各大门派的立场,免得仍认为他们可靠,上当吃亏,第二个用意,便是为将来再争武林盟主铺路。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挺身而出,道:“史少侠之言甚是,对于大权集于一身的武林盟主,事先不得不多方面慎重考核,这一点还请易少侠原谅。”   看他说话的立场,仍是站在史威一面,史威心中一定,向他报以感谢的一笑。   易旭初含笑道:“晚辈知道,真人要如何考核,晚辈无不接受。”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道:“贫道有几句话先请教少侠,请少侠推诚见告。”   易旭初道:“掌门人有话请问,晚辈知无不言。”   “贫道请问少侠真是华山派弟子么?”   这一句话,就是史威亲自发问,也不见得问得如此一针见血,只见史威双目一亮,脱口赞道:“问得好!晚辈佩服之至。”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微一笑道:“一得之愚,不当少侠谬奖。”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挑,棱芒闪闪,向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脸扫去,表示了他对天一真人的不满。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只当没有见到他射来的目光,理也不理他。   北剑程中和回头向史莒轻轻一叹,有着说不出的歉意和难过。   易旭初朗声回道:“晚辈正是华山弟子!”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长眉微动道:“但少侠刚才所使用的武功……?”显然不能令人无疑。   史威更得意地连连点头,脸上布满了笑容。   易旭初哑然一笑道:“晚辈反问真人一句,在本派未微之前,本派享誉江湖的武功是什么!”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微震道:“少侠刚才施展的是贵派失传有年的‘青云身法’,与‘冥灵掌法’?”   易旭初道:“贵掌门人见多识广,晚辈所使正是‘青云身法’与‘冥灵掌法’。”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长声叹道:“贫道久闻贵派身法掌法冠绝一时,竟没有看出来,真是老眼昏花,见笑大方。”   只因华山“青云身法”与“冥灵掌法”久绝江湖,就连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这等名家也无缘一见,仅凭一般传言,自是难免有失眼之处。   其实没有看出这种身法与掌法的人,又何止他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一个,“黄山四皓”   还不也一样忽略了么。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忽又面容一正,道:“贫道猜想少侠不是易少侠吧!”   易旭初一怔,这一着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出云哈哈朗笑道:“真人法眼如炬,师弟你也不用隐瞒真身了。”   “领掌门师兄法谕!”   当场揭下一层人皮面具,现出另一副英俊的面貌,这面貌一现,不但大家傻了,就是史威也傻了。   他,原来就是铁胆拿钩闻一凡之子——闻非之。   想不到几月不见,功力精进如此,真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史威哈哈大笑道:“闻兄,你几时成了华山弟子呀?”轻视、讽刺,兼而有之,接着,又道:“华山张老前辈是目前华山派辈分最高的人,你那师父又能是谁呀?”   简直是指责他身份不明,犯了欺众之罪。   哪知他话声刚落,人群中挤出一人道:“谁说华山派再无辈分更高之人,老夫许地山教出来的徒弟,不是掌门人的师弟是什么!”   青衣叟许地山?那不是失踪了数十年,前华山派掌门人的师弟么?而他,不也是眼前的甚么‘兄弟会“,七大执事之一么?大家又全是一愕,过去没有见过他的,不用说得,现在还是不认得他,而那过去见过他的人,这时经他自行报名之后,再向他仔细一打量,觉得他果然似曾相识,接着,便依稀认出了他,他不是华山派一代奇才青衣叟许地山是谁!   当时,便有许多与他拉得上关系的人,纷纷向他打招呼。   同时,华山掌门人青衫逸士张山云也站起来,向他一礼道:“师叔,请这边坐!”这种招呼的态度,更可看出他们已是早就见过面,怪不得华山派今天如此气势高涨。   原来有了大靠山了。   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呵呵一笑道:“华山与闻庄都是名重江湖的名门,闻少侠少年老成,大家对他是更是早已熟悉,贫道代表本派,承认闻盟主身份地位,愿供驱策。”   突然之间一个大转弯,把个欢喜了半天的史威,弄得心头一栽,啼笑皆非。   史威这才明日,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问了闻非之半天话,其用意不过是为闻非之正名而已。   史威这时已经知道情势对他完全不利,但看了看落在自已三位师父手中的北剑程中和和史莒,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们还有哪位愿意跟在华山派后面走的?”   他不说闻盟主,而说华山派,显然,仍存挽回人心之望。   哪知他话声一落,只听一片响应之声,道:“本派愿奉闻少快为武林盟主!”   “本人拥护闻盟主!”   “本帮愿听闻盟主号令!”   “本……”   除了属于北剑程中和手下的北六省武林群雄与他自己现在率领的南七省武林群雄,以及他的死党“七煞宫”余孽外,几乎全体一致地转变了方向,掘弃了他。   史威双眉带煞,眼暴凶光,桀桀狂笑道:“你们自寻死路,那也怪不得本公子了,老实告诉你们,你们在本庄作客期间,早已被本公子下毒了。”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扬起空中,“嘿!嘿!”   两声,又道:“如果哪位马上改变立场,现在还来得及。”威胁手段出笼了。   群雄显得一阵慌乱,中了毒倒真是麻烦的事。   史莒适时朗声道:“各位放心,你们所中的毒,已由晚辈在暗中替你们解除了。”   史威怒喝道:“住口!二位师父请点他的穴道。”   “黄山四皓”老大老二一个举右手,一个举左手,齐向史莒肩井穴点上去。   史莒哈哈一笑,道:“两位老前辈休息休息吧!”双手一分,以快疾无伦的手法,反而先制住了黄山二老,接着,身子一侧,右臂一探,出其不原地凌空一指,点了北剑程中和身边的黄山老三甘亮。   北剑程中和一撑桌面长身而起,振臂高呼道:“南北武林诸兄弟听了,老夫……”   史威厉笑一声,道:“你敢情活得不耐烦了!”扬手一掌,向北剑程中和劈了过去。   史莒甩袖击出一股袖风,阻住了史威,喝道:“你敢妄自动手,莫怪本人不给你公平的机会了。”   史威自然知道史莒的历害,身形一晃,便待夺门而出,哪知他身形刚动,史宫已抢到他面前,冷冷地道:“只要你不逃走,你有什么手段都让你使出来!”   史威图逃失败,只将就着史莒的话道:“你说的话当真?”   “本侠要杀你早就没有你的命了。”   史威道:“好!本公子就让你尝尝手段!”   一招手,把“七煞宫”余孽,集中到身后,占据了大厅一半,接着,取出一支铜制口哨放在口中,一口气吹了七声。   那铜制口哨构造特别,声音尖锐刺耳,至少可以传以数里之外。   他吹过口哨之后,便大马金刀地拖过一张椅子,昂然而坐,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他这时心中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费了四五年心力完成的布置,竟在措手不及之下被史莒弄得乱七八糟。   史莒的可怕已可开始使他不寒而栗了。   北剑程中和被打断了的话头,又继续响起道:“老夫一时糊涂,上了‘黄山四皓’的当,误把‘七煞宫’余孽,当作史贤弟之子接回教养,几乎造成不可收拾的武林大劫,直到最近才真相大白,原来,史贤弟之子竟是在本庄屈辱了十几年的莒儿……”   说至此,北剑程中和忍不住一阵哽咽,旋又接道:“老夫对不起史贤弟,也对不起各位弟兄,如今把话说明,但愿各位不要再上他的当了。”   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群雄哄然一声,涌向了北剑程中和与史莒这边。   史威恨恨地道:“程老贼,待会你可不要怪本公子心黑手辣了。”引颈又发出三声短啸。   一阵脚步之声,由远而近,来到厅外,当先而入的是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和一十八位少林弟子。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走到史莒面前,合十道:“幸不辱命,程大侠全家大小都被救出来了。”   北剑程中和大喜,即席一拱手,谢道:“上人高义,在下没齿难忘。”   少林掌门人百愚人笑道:“一切都是史少侠的安排,而真正大展神威的也不是老衲,而是令爱的四小姐与他身边二位女侠。”   北剑程和一怔,接着便想通其中道理,哈哈大笑道:“莒儿,你们瞒得老夫好苦!”   “爹!要不这样,又怎能骗得过那人面兽心的东西呀。”   四小姐程雅珍笑哈哈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九个女孩子,其中有七位,低着头向史威那边跑去,她们便是看守北剑程中和家眷的七煞七娥。   另二位却一声欢呼,奔向了韦灵珠。   她们原来是韦灵珠身前的婉儿与琪儿,易容化装为金莺玉燕,随程雅珍把七煞七娥制住了。   史威不由得一阵心寒手冷,几乎气昏了过去。   门外一阵哈哈大笑,又走进好几个人。   有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闻一凡,幻影神龙徐不留,九头太岁钟竞年拥着彩虹女许萍走进来。   他们刚分别落座,厅门口又进来一大群人。   史威见了这一大群人,不由大喜道:“好!你们来得正好!”   第一二七章 棋高一着   这一群人足有五六十人之多,都是“七煞宫”属下好手,包括了六位副官主,四大堂主,七位护法,十三使者,二十四舵主,一个不缺地都来了。   要知史威岂是易与之人,图逃不成,也不至甘心束手待毙,其所以不妄动者,皆因他有他的布置,等候有利时机,施行反扑。   在他与闻非之苦战时,连连发出暗号,便是看出情形有异,作了种种准备。   这时见一干部下,及时赶来,只道外面布置告成,哪得不大为高兴。   可是当其中一位副官主走到他身前,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却神色大变,全身猛震,失声道:“你们都失手了?”   那位副宫主道:“对方个个功力奇高,本官所属,全无还手之力,多半一招之下,就被制住了穴道。”   史威一叹道:“你们的穴道,也被制住了?”   那副宫主点头道:“无一例外。”’史威忽然传音问道:“他们接过你们的身子没有?”   那副宫主摇头,他这一摇头,又给史威带来了一线希望。   史威发出一阵阴笑,怒视史莒道:“你准备把我们怎样办?”   史莒道:“我准备和你谈一谈,然后,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史威冷笑道:“我的手下,都被你派人制住了穴道,失去了抗御之力,哪还谈到公平二字?”   史莒笑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自会替他们解开穴道。”   史威奸目一挑又道:“你纵肯解开他们的穴道,但众寡悬殊,也无公平可言。”   史莒道:“你的手下,够资格出战的计有八十一人之多,我答应你,我也只出八一人与你对阵就是!”   史威诡笑道:“那是不包括你我两人了?”他自发觉史莒功力深厚莫测之后,见了史莒,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敢轻视。   像他这种人,生来就怕硬吃软,当此生死关头,自然原形毕露。   史莒哈哈一笑道:“在下人情做到底,我方再减少十个人,你们超过的人数,由在下一人对付好啦!”他不提史威,由于自己算上了,当然少不了他。   史威依然摇头道:“不成,你那‘兄弟会’那批老家伙,个个年老成精,在辈分上就有了差别,由此可见你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不值识者一笑。   史莒晒笑道:“对付你们这些七煞余孽,哪需劳动兄弟会的前辈,就是各大门派的高手,都不敢相烦,但凭南北武林程伯伯与先父一班旧友,就大大有余了。”   史莒一再让步,史威大为得计,嘿嘿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你有什么话要说,说吧!”   史莒肃容道:“我要你把先父的遗骸交出来!”   史威嘿笑道:“史老鬼的枯骨,在你们眼中何等重要,小爷王牌在握,对不起,你得听听小爷的。”   史莒怒道:“你敢反悔?”   史威耍出无赖手段道:“小爷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反悔了又怎么样?你纵是把小爷杀了,找不到老鬼枯骨,只怕你活着比小爷死了更难过。”   史莒恨得牙痒道:“你还有甚么要求?”   史威阴笑道:“你身为人子,讨取老鬼的枯骨,是你个人的事,如果你有种,你就该单人独马与我们相对!”   铁胆金钩闻一凡生怕史莒冒险答应他,大喝一声,道:“弟兄们,这东西太可恶了,我们先杀了他再说,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史大哥的遗骸。”   史威“哼!”声道:“你来吧!小爷欢迎之至。”   “闻叔叔,何必与这种人生气。”   铁胆金钩闻一凡虎目一瞪道:“你真要答应他那无理条件?”   史莒肃容道:“他条件虽然无理,但小侄身为人子,为顺利讨还先父遗骸,能不接受么!”   话声一落,不让铁胆金钩闻一凡再有开口机会,正色向史威道:“好!我一切答应你了,先父遗骸现在何处?你可以说了。”   史威道:“我说了,万一你变了卦呢?”   史莒剑眉怒剔道:“你道本人像你一样么?”   史威冷笑道:“小爷不这样想!’”   史莒怒极而笑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史威道:“立下字据来,由各大门派担保,在你命丧黄泉之后,任何人不得留难我们,任由我们安全退走。”   史莒断然道:“好!本人无不照办。”   当时立了字据,请各大门派掌门人签署作证,交给了史威。   史威把那字据放入怀中,又道:“现在你该把我手下人的穴道解开了。”   史莒懒得和他罗嗦,传音向韦灵珠说明了解穴手法,韦灵珠娇躯一起,飞入那群人中,掌指翻飞,把他们受制的穴道,—一解了。   同时,史莒也手起掌落把黄山老大老二老三三人穴道解了,向他们歉然一礼,道:“得罪之处,还请三位老前辈原谅。”   “黄山四皓”中被史莒制住的只有老大老二和老三三个人,老四不知何时离开了大厅,迄未回来。   他们三位穴道一解,并未立即向史威那边走去,却互相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接着,同声一叹,三人同时向北剑程和一抱拳,由老大甘明发话道:“愚兄弟一错不能再错,其中另有难言之隐,往者已已,来者可追,一切对不起的地方,尚请多多见谅,后会有期,请从此别。”   北剑程中和微一犹疑,耳中传入史莒的传音道:“‘黄山四皓’尚无大恶,一时失足,乃是中了七煞宫主的圈套,现在既知悔改,伯伯放他们去吧!”   原来“黄山四皓”老三受了“七煞宫主”女色蛊惑,以致被利用为恶,设下圈套,由他们出面把史威引了出来,如今“七煞宫主”自已都归了正,他们自是有感于怀,再加这时见了史威的表现,实在丢人极了,是以无颜再留。   当然,其中之种种内情自然是“七煞宫主”告诉史莒的。   北剑程中和原本不是好杀的人,这时有了史莒的话,还有什么可说,朗朗一笑,道:   “三位请!”   “黄山四皓”三老回头看了史威一眼,又复长声一叹,大步向厅外行去。   史莒忽然扬声道:“三位老前辈请慢行一步!”   “黄山四皓”三老一震,道:“少侠……”   史莒道:“晚辈有信物一件在此,请三位带着,凭此即可索回李老前辈,并通行无阻。”说着,挥手送出一枚青铜制钱,缓缓投入‘黄山四皓“老大手中。   “黄山四皓”想不到史莒如此诚挚,怔了一怔,纵身而去。   史莒回过身来,向史威道:“现在,看你的了。”   史威到了此时,已是惊弓之鸟,生怕弄巧反拙,也不再使刁,道:“移开墓室内棺木,挖地三尺即是你那死鬼老子的枯骨。”   北剑程中和顿足而起,如飞向厅外射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叫一声。   “程大哥等小弟一步!”人也跟着向厅外奔去。   北剑程中和停身回头,叫了声:“钟贤弟……”那英雄之泪,像缺了堤防的潮水,一倾而下,一肚子辛酸,都随那如潮泪水,冲得干干净净。   接着铁胆金钩问一凡,西令罗骥相继叫声:“程大哥!”   “程老弟!”   一起走了过去。   北剑程中和揩泪哈哈大笑道:“小弟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那种不愉快的阴霸,在他们之间,再也不存在。   “哈!哈!哈哈!”   四人恢复了一向的友爱,把臂而去。   不久,四人同时回到大厅,北剑程中和道:“莒侄,令尊遗骸,已经找到。”   史莒未及答话,乃母彩虹女许萍已是全身皆颤地从座中站起,悲声说道:“程伯伯,请带未亡人先去看看!”   彩虹女许萍虽已从史莒口中知悉北剑程中和乃是无心之错,心中早就原谅了他,只因入厅之时那种场合,正是剑拔弩张,杀气腾腾之际,不便有所表示,以免影响史莒的计划,故而入得厅来,一直沉默未语。   就是北剑程中和见了彩虹女许萍,也显心中激动非常,总想表达自已的歉意,却也是因为不便,忍而未发。   这时,彩虹女许萍一声“程伯伯”,只叫得北剑程中和鼻头一酸,虎目含泪,抢身走到彩虹女许萍身前,躬身一礼,咽声道:“弟妹……愚兄……”   彩虹女许萍微叹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要说了,小妹更是惭愧得很!”   巾帼奇英,贤母胸怀,的确是与众不同。   北剑程中和暗叫了一声“惭愧”!肃然道:“是!愚兄遵命,弟妹请!”   彩虹女许萍正待举步,史莒心中一动,暗忖道:“史威此人,诡计多端,上当事小,认人为父之事,却是遗笑大方,同时,此事风风雨雨传言江湖已久,如不彻底澄清,难免有人存疑,至为不妥。”   此念一生,话即随之出口,道:“妈,且慢,孩儿有一不情了请。   请您老人家赐准。“   彩虹女许萍微怔道:“孩子,你有什么话说?”   史莒肃容道:“孩儿不幸。致今爹他老人家遗骸受辱,罪该万死,他为正天下视听,孩儿仍想请在场各方老前辈为证,当众滴血相认。”   彩虹女许萍听得史莒的话,不由一掠,暗道:“是呀!要是认错人别人骸骨,就是只叫一声,我也丢不起这个人呀!。”将身一叹点头道:“孩子,妈完全同意!”微微坐了下去。   北剑程中和朗声道:“莒侄所言至当,愚伯替你准备去了。”当时又和西令罗骥,铁胆金钩面一凡,九头太岁钟竟年等三人反身出厅而去。   片刻之间,他们四人抬着一张锦榻回到大厅。   锦榻之上,益着一床锦被,锦被上端,现出一个干瘪了的人头,略带金黄之色,显然,只是水分消失,并未腐化。   从前,这种情形,名之为肉体金身,乃是极为少见之事。   以现代眼光分析起来,其实并不是为奇,只因南刀史烈乃是身中烈毒而亡,出于毒性极烈,不但杀死了史烈的人而且连身上所附的菌类也杀死了,加以他葬身之处,又是向阳干燥之地,全身水分被地气所吸收,自然干而不腐。   而迁到“梵净山庄”之后,出于北剑程中和感恩恩情,用的又是最最名贵的紫檀棺木,所以,二十年来,丝毫无损。   大家一见这种情形,人人心里有数,这次大概不会有错了。   顿时,全厅为之一肃,坐者起立,笑者正容。   锦榻放在大厅正中央。   史莒大步走到榻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不敢走错一步,当时并没有出口呼叫。   接着,只见他右臂一抬,平举空中,挽起袖口,用指甲在臂上一剑,鲜红的鲜血,立即滴在榻上人头之上。   这时,人人瞪目如铃,全神贯注在那鲜血液上人头后的变化上。   只见那鲜血落上人头后,有如雨水落在沙地上,一渗而入,顷刻之间,无影无踪。   这正是南刀史烈的遗骸。   史莒已是一声:“爹呀!”拜伏在地。   彩虹女许萍更一声悲呼:“烈哥哥!”扑倒锦榻之上。   一时间!   “大哥!”   激动的呼声,不绝人耳。   但同时,却有一声阴笑,夹在呼叫声中,未为众人注意。   接着一阵:“噗!噗!……”的炸裂之声,在大厅各个角落里响起,淡淡的白烟迅速弥漫开来。   仓促中,不知谁叫了一声:“毒烟!”   顿时全厅一阵大乱,而史威身形疾起,一马当先冲出了大厅,同时人影纷飞,“七煞宫”余孽四面夺路而出。   第一二八章 侠心仁骨   史莒腾身空中,大声喝道:“各位前辈不要惊慌,他们所掷之物,早由神偷向大侠做了手脚,不会再伤人了。”   史莒声似春雷,但人耳却具清心醒神之效,混乱的情形,顿时静了下来。   铁胆金钩面一凡怒极吼道:“你为什么不退出去?”   史莒正色道:“闻叔叔放心,小侄早有安排,他们逃不了。”   接着转头一声:“看刀!”   李顺应声把“银鳞夺魄刀”送上。   史莒抱刀向南刀史烈遗骸一礼,道:“爹!‘七煞宫’流毒江湖,为害无穷,孩儿要仗此宝刀,继承遗志,除此大害,请爹阴灵护佑。”   彩虹女许萍忽然止住悲泣,抬头沉声道:“孩子,你去吧!”   史莒应了声:“是!”转身大步向厅外走去。   大家相顾愕然,都以为史威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在追他谈何容易,但他们虽是这样想着,却仍好奇地随在史莒身后出了大厅。   史莒似是胸有成竹,一点不犹疑地径奔前院广场。   大家跟他来到了广场,一眼就看见广场上数十位“兄弟会”的前辈们,把史威等人团团围在核心。   这时,史威正振振有词地与百龄老人朱如松争论不休。   史莒一声清啸,人如掠空大鹏,飘落到史威面前。   百龄老人朱如松向史威哈哈大笑道:“如何!老夫没有猜错吧!现在他本人来了,你有话跟他说吧k’眼见史莒陡然出现,史威心中一沉,已是凉了半截,愣在那里呆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了声:“会主,人交给你了。”一摆手,将“兄弟会”弟兄带离了广场。   史威发了半天怔,突然一昂头,恨恨地道:“算你厉害!小爷认得你了。”   史莒哈哈笑道:“对你这种人,你道以为我应该慈悲为怀,对你客气么?”笑声一敛,沉声接道:“有智斗智,有力使力,你使奸图逃,我并不与你计较,刚才的约定,依然有效,只要你们胜得我手中宝刀,任由你们大模大样走出‘梵净山庄。”   史威色历内茬地冷笑道:“你就认定小爷怕你不成!”拔出了腰中佩剑。   史莒横刀道:“废话少说,请吧!”   语音甫落,忽见人影连闪,铁胆金钩闻一凡与韦灵珠跃上前来。   铁胆金钩问一凡道:“贤侄请把杀害我三弟四弟的凶手留给我!”   韦灵珠切齿道:“小妹要手刃杀母之仇!”   要知自“七煞宫主”改邪归正之后,许多疑案都随之解开了,青衫剑客张文波与金标银梭陈登云两人,乃是死于“七煞宫”第二副宫主黑煞手邓昆之手,而韦灵珠之母则是死在第六副宫主毛不仁之手,而都是第一副宫主野道人刘彪所设行策划。   所以,说起来,这三个人都是凶手,铁胆金钩闻一凡与韦灵珠找他们算帐,应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之事。   但,如果任由他们个别寻仇,显然与史莒的诺言有了冲突,因此,史莒不免剑眉一皱,笑道:“闻叔叔,你难道不以为替张陈两位叔叔报仇,也是小侄的义务和责任,要不是为了小侄母子之故,他们两位哪会遭到杀身之祸?”   铁胆金钩闻一凡深深一叹道:“但老夫与他们有手足之义!”   史莒道:“就算是小侄替叔叔代劳如何?”   铁胆金钩闻一凡摇头一叹道:“老夫对你真没办法,反正你总有理。”顿足退了开去。   史莒把铁胆金钩闻一凡打发走了,目光刚转到书灵珠脸上,韦灵珠己柳眉一扬道:“我的事不要你代劳。”   史莒改用传音神功笑道:“珠妹,你的妈还不就是我的妈么,谁说……”   书灵珠白了他一眼,螓首一垂,娇躯一扭,没说第二句话,飞也似地退了下来。   史莒用感情攻势,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小小困扰,双目精光陡盛地又射问史威脸睛上,不怒而威道:“叫他们一起上吧”   史威被史莒双目精光逼得胆战心寒,哪敢先和他动手,同时,又顾虑到群体一涌而上,自已仍是史莒的第一目标,除非先派人与之接战,自已才有置身一旁,暂避一时,伺机图逃的希望。   因此一念,在未抽身退后之前,他哪敢下令群起而攻,只见他眼珠乱转,勉强打了一个“哈哈”,回头朝着野道人刘彪,黑煞手邓昆,狠心秀士毛不仁三人道:“三位副宫主榜上有名,都是这疯狗要咬的对象,就请三位施展绝艺教训教训他的大言不惭吧。”   三位副宫主,都是新近从外地赶来支援的,在他们的资料中,只知史莒曾在史威掌下几乎命丧黄泉,却不知史威被史莒打落后山湖中之事,是以,心理上对史莒并无怯意。   三人同声一笑,飘身出列,纵到史莒身前。   史威借此机会,晃身迟了三丈,选了一个自认便于脱身的位置。   史莒看也不看史威一眼,迎着野道士等三人昂然道:“三位请!”   野道人等三人,也不答话,三人一分一合,诸般兵刃齐向史莒身上攻到。   大家只见史莒身边徒起一道银光,一闪而敛,那扑向他的三位副宫主半个哼声都未发出,就身前异处地倒在他的脚前。   再看史莒,抱刀如故,竟是没有动过手似的。   这时,无论哪一方面的人,全被他这种威势所摄,且瞪口呆地愣住了。   突然朗笑震耳一道银虹,迎风暴张,直向“七煞宫’哪批余孽群中投去。   群魔这才如梦惊醒,一阵大乱,纷纷四散奔逃,哪还有胆量,敢向史苔围攻。   只见那随白光,盘旋于群魔上空,所过之处,群魔止步,定立当场。   而这时,史威已是身形似箭。窜到了院墙旁边,他心中暗喜,只要再一次腾身,便可脱身出险地了。   蓦地,眼前人影一闪,史莒已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冷然一笑道:“你恶性天生,今日如果让你选手出去,将来一定危害武林更甚,非我不仁……”   话声未了,忽听史威一声凄历长啸,声如枭鸣鬼哭,慑人心神,同时人随身起,转身又向另一方向分路而逃。   史莒如影附形,随后纵身,后发先至,越过他的头顶,又挡在他前面。   史威见逃无可逃,立时横起心肠,长剑一挥,疾扑面上。   史莒手中“银鳞夺魄刀”银虹如电,突破史威剑招,将他袍袖斩得片片纷飞。   史威惊骇欲绝,危急之下,拧腰振臂,不顾一切地双足猛顿,退出二丈之外,厉喝一声:“且慢!我有话要说。   史莒刀势一收,冷然道:“今日之事,公义重于私仇,你纵是舌生莲花,也莫想本少侠手下留情。”   史威厉声道:“小爷不在乎死,但希望死得瞑目。”   史莒道:“你有什么不能瞑目的?死在你手中的人,已经不少了。”   史威道:“我要见我那母亲一面。”   史莒微微一叹道:“她不想与你见面了。”   史威双目尽赤,嘶声叫道:“她为什么不想见我?”   史莒道:“你是要向她问明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史威垂首一叹道:“这难道不应该么?”   史莒道:“我告诉了你吧!”   史威一愣道:“你知道?”   史莒点头道:“你母亲什么话都说了。”   史威颤声道:“倒底谁是我父亲?”   史莒道:“你的父亲不是别人,乃是那为恶一生的‘七煞神君’尤厉。”   史威愕然道:“这怎……”话未出口,他突然明白了,现在的那位“七煞宫主”过去还不也是“七煞神君”的徒弟么,个中道理,不言可喻。   史威木然呆立了半天,忽然仰天一声狂笑,道:“好!好!至少你的父亲是死在我的父亲手中,哈哈!哈哈!……”身躯一侧陡地斜身扑进,右手一探,长剑如虹,突然袭至。   史莒未料到他心性如此险恶,至此仍图反噬,手中“银鳞夺魄刀”电斩而下,同时功凝左臂,猛然奇出一掌。   但听一声微响过去,刀光拦腰掠过,史威身首两断。   同时,因为史莒击出了一掌,史威溅出的鲜血,被掌风激起,成了漫天血雨。   一声“阿弥陀佛”,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飘身过来,肃穆的脸上,含着一片悲戚之色,道:“少侠神威盖世,只是……只是……”   广场中,躺着四具一刀两分的尸体,和百数十个死而不倒的“七煞宫”余孽,虽说是替天行道,除害安民,但这种雷霆手段,在一位出家人眼中,不无有伤天和之感。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其心戚戚,很想劝说史莒一句,话到口边,见史莒脸上并无暴戾之色,乃又讶然住了口。   史莒察言现色,对于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那片悲天怜人的佛心,已是了然,微微一笑道:“晚辈不是好杀之人,除史威与三个罪大恶极的副宫主罪不容赦之外,其余之人,只是废去他们仗以为恶的一身武功,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自会回醒,决无性命之虑。”   少林掌门人百愚上人慈眉微动,善目生光,合十道:“少侠仁心侠骨,老衲为苍生庆幸!为天下武林庆幸!”换了满脸欢欣之色。   就在这时,一阵人潮涌了过来,拥着史莒进入山庄之内。   南刀史烈生烈死哀,在武林史上,留下了令人景仰的典范。   史莒更是志节高超得如同一轮明月,全力支持闻非之正位了武林盟主之后,又把一脉相传的南七省武林领导权,交给了闻非之。   在诸事料理妥善后的某一个夜晚,忽然失去了他们母子及恢复了本性的陈灵珠等人踪迹。   留给人们的,是无尽的怀念与向往。   (全书完)  ????  铁胆金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