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记作者:曹若冰   黑道魔头危害武林,宇内双奇掌震魔头,并相约十五年后天都峰决斗。这场约斗危及少林,丐帮,牵动武林七派、双堡,二教,一谷、一宫……   白衣书生侯天翔尊师命入江湖,遭到步步追杀、处处遇难,他震退“秦氏三雄”,力斗“黑衣三老”,怒击“鬼手无常”,入“万乘门”,踏“不醉谷”,生死一瞬。   追情郎葛玉凤女扮男装,与侯天翔携手拒魔,中恶毒,红粉女深谷救人,以身相许……   江湖风波再现,又出现一白衣书生,于是一正一邪,斗武斗智,斗阴斗邪、斗生斗死,到底谁生谁死,惊险曲折而离奇故事。                  楔子   山高千仞,   海瀚无边,   宇内双奇,   天下称尊,   这是歌颂两位武林奇人的四句歌谣。   虽然,被歌颂的两位武林奇人,早己不知所终,是遁世隐迹深山?抑或是业已仙逝作古?武林中也从无人知道半丝消息。   但,十多年来,这四句歌谣,仍然深植在武林人土的心中,由做师父的口里流传给徒弟,由父亲流传给儿子地流传了下来。   因此,在武林中,不论是闲淡聊天,只要一提到“宇内双奇”的名号,莫不肃然顿生敬佩之色。   ※※        ※※        ※※   据传说。   远在二十年前,武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盖世魔头。   这魔头是谁?叫什么名号?   从他出现江湖起始,直到他消失遁隐为止,未有人见过他的面貌长相,也未有人听他报说过名号。   此魔功力之高,实在惊世骇俗,而且心黑手辣,性情凶残,冷酷无比。   这魔头,自一出现江湖,便到处杀人,闹得江湖上遍地血腥,赤地千里,整个武林人心惶惶,莫不惴惴自危。   当其时,少林派为保持他数百年来领袖武林的威望,乃挺身出面,邀约那魔头赴嵩山少室峰顶一战。   那魔头也真实在胆大包天,竟连一件兵刃都未带,只身赤手空拳赴约,登上了少室峰顶。   那一战,少林派由四大护法联手出战。   四大护法,均皆练有多种少林绝艺,一身功力武学之高,决不在当代掌门之下,为少林寺中的绝顶高手。   可是,那一战的结果,却大出少林掌门意外。   四大护法联手出战,在那魔头一双肉掌之下,竟然未能走上十招,全都落了败,并且还都负了伤。   这一来,在旁观战的少林掌门大师和三位长老,全被那魔头惊人骇世,高绝的武学功力,震慑得呆住了。   当然,少林掌门心中甚是有数,四人护法既己落败负伤,少林寺便再也无人能与那魔头匹敌,只得眼睁睁的望着那魔头在刺耳狂笑声中,缓步从容的飘身下了少室峰顶而去。   但是,那魔头于飘身跃下少室峰顶的刹那,却留下了一句令少林派大为震动恐慌、惊骇欲绝的话。   他要少林掌门写下一纸永远效命的誓书,并连同掌门令符“如意玉杖”,限令七天之内送到终南山麓。   倘敢逾期不至,定必血洗少林。   事关少林一脉的绝续存亡。   修养功高沉着的掌门大师心慌了,他,白眉深锁……   三位长老和负伤的四大护法,脸上也全都变了颜色!   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此事必须立谋对策。   否则,七天限期一过,那魔头功力罕绝,果真找上门来,少林寺数百僧侣弟子,只怕要悉数遭劫了。   然而,能有什么对策可谋呢?……   论战,少林寺无人能挡得住那魔头的一击。   除了依言写下永远效命的誓书,连同掌门“如意玉杖”,如期送往终南山麓外,实在别无其他办法可想。   因此,少林寺中,立时被笼罩上了一片愁云惨雾,所有的僧侣弟子的脸色,莫不阴霾沉沉!   而,于此同时,那声望不在少林派之下,弟子遍布大江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穷家帮,也遭到了那魔头的困扰!   也就在这愁云惨雾,笼罩着少林和穷家帮,江湖上赤地千里,武林人心惶惶不安,惊悚自危之际……   突然,武林中出现了两位奇人。   这两位奇人和那魔头约战于黄山天都峰顶,并任凭那魔头在他们二人中挑选一人动手一战。   条件是,那魔头落败了,便立刻停止杀戮,解散所属,从此隐迹深山,永世不得再现江湖,反之,那魔头若然获胜,两位奇人便立刻自绝天都峰顶。   条件既然说定,双方立即展开了一场天地色变,鬼泣神惊,罕绝古今,惨烈无比的激战!   历经千招拼搏,那魔头终以一招之失,挨了奇人一掌,落败吐血,负伤而去。   那魔头倒不失为一个很守信诺之人,落败而去之后,便即立刻解散了所属,消声匿迹,从此未再出现江湖。   两位奇人解决了少林、穷家帮灭门之祸,消灭了一场武林大浩劫,也挽救了千百条武林人的生命。   这实在是一场功比天高,德胜海深的大功德!   斯时,两位奇人都还在中年。   但是,这两位奇人的姓名、出身来历,武林中人则全无所知。   少林派和穷家帮主,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祟和感恩戴德,特地恭送了一块精工制作的小“玉牌”。   “玉牌”的正面刻着“宇内双奇”四个大字,背面则刻着少林掌门大师和穷家帮主的亲笔签名。   三年之后,少林派突然接到了那魔头派人送来,转致两位奇人的一封信简,信简上声言:“十五年后的中秋节夜,他将命他的传人登上天都峰头,代表他再和奇人一战胜负,奇人如果失约,便以少林弟子和穷家帮众的人头作抵!”   “宇内双奇”于少林掌门大师手中接到了这封信简时,仅只彼此相视一笑,毫无一丝惊讶之色。   那魔头的这封信简,似乎早在他们意料之中。   大约又过了年余时间,江湖上突告失去了“宇内双奇”的踪影,不知归隐何方?   这两位奇人出现得突然,归隐得也很突然。   他们出现江湖,前后虽是不足五年的时间,但是,他们的影像却深植在武林人士的心目中,他们的武功,来历师承,在武林中也成了一个猜不透的谜……                     第一章  白马书生   秋风瑟瑟,落叶纷飞。   蓝空高阔,轻悠悠地飘着一片洁白的云絮,飘向那遥远,遥远,无尽头的天边……   时当未申交初。   青甘小道上,一骑白马,得得缓行,由西而东。   马背上,坐着一位丰神俊逸,目如朗星,双眉斜飞,玉面朱唇,神情潇洒,儒雅出尘的白衣美书生。   马是白马,人是白衣,更衬托得这少年书生的风标绝世,俊美洒脱不群。   这白衣书生,年约二十二三。   他坐在马背上,任由着胯下白马缓缓前行,一双星目不时的顾左盼右,悠然自得的浏览着沿途两旁的风光景色,嘴里还不时轻声吟哦着古代诗人的名著绝句,意态颇为风流自满。   看他那神情样子,颇似个离乡,出外游历的学子。   可是,细看起来,却又极不相像。   离乡出外游历的学子,身边至少也该带有一些行囊书匣,或者还跟有一个随身侍候照顾的书僮。   而他,除了只身匹马之外,竟然身无长物。   蓦地——   一阵紧促的鸾铃声与马蹄声交杂,响自书生身后的来路上。   书生回首一望,只见一匹赤骝火红的骏马,四蹄腾跃,快如风驰电掣般地疾驰奔来。   好快!   书生闻声回望时,距离还远在十多丈外,只一眨眼工夫,便已到了他身后近丈,连忙一拧马鞭,避向道旁。   他刚拧马避向道旁,那赤骝火红的骏马已自他身旁电驰而过。   马过虽是极快,但,书生目力超异常人。   一瞥之间,他已看出,这电驰而过的红马主人,乃是一个红衣红裙,背上斜背长剑,年约双十的少女。   这匹红马的脚程还真是快得惊人!   只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便已去得老远,只剩下一团红影,越去越小。   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红马过去了也不过是一盏热茶的光景。   书生忽又闻得身后鸾铃声大作,紧促的马蹄声如雷鸣,五骑健马,卷起一片尘土,快若旋风般地奔驰而来。   书生不禁眉锋微微一皱,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前面在什么热闹好瞧么?……”   心中正忖想着,右手却又一拧马缰,避向道旁。   白马刚闪向道旁,来骑已奔近他身侧。   出于书生意外地,来骑奔近他身侧,那为首之人,左手忽然往起一扬,右手里的缰绺,却又猛往怀里一收,马正急劲前奔,想不到马上人会突收缰绺,蓦地一惊,口中发出一声惊“嘶”,两只前蹄猛扬,人立而起。   为首的一骑一停,身后跟着的四骑,立时也都发出一声惊“嘶”,戛然人立。   十只前蹄落地后,全都喘息不停,马口中“呼呼”直冒白气。   显然,这五骑健马,都经过了一段长程疾驰。   书生不禁一怔!不知马上人为何忽地收缰伫马?心下甚感诧异的朝这五骑马上时人望去。   只见那为首之人,乃是个年约四十开外的青衣汉子。   这青衣中年汉子,生得一张马脸,高突的颧骨,配着副尖嘴猴腮,两道三角眉,吊得高高时。   两只眼睛虽然是精光灼灼,寒芒射人。   但,眼神游移不定,显非善类!   其身后马上的四人,则都是凶眉恶眼,满脸横肉,虬筋虬肉的黑衣精壮大汉。   四名黑衣精壮大汉,虽也都是双目精光灼灼,两太阳穴高鼓,功力不弱的样子,但,如与那为首的青衣汉子相比,似乎要差了一筹。   书生诧异地向这五人打量之间,那为首的青衣汉子忽地向他喝间道:“喂,书呆子,你可曾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妞儿,骑着一匹赤骝火红的骏马,由这条路上过去没有?”   这汉子问话,不但恶声恶气,形象难看令人生气,并且口出不逊,喊书生“书呆子”。   天下问话哪有这样问法的。   书生心中不由大是气恼,剑眉微挑,正想发作。   忽然,他心底意念一动,暗忖道:“看这五个家伙凶形恶相的,这么多人追一个单骑少女,不用说,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心中这样一想,立即存下了戏弄这五个恶汉一番的念头。   于是,书生便顿然装起一副害怕的样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好……好汉饶……饶命,小生身上……实……实在没有……什么银两,只有……一点点沿途……化……化用的盘……盘缠钱。”   他说话时结结巴巴,畏畏缩缩,一个坐在马上的身子,直是哆嗦,语音颤抖,上下牙齿不住的打战。   那副神情样子,真好像是害怕万分,令人发笑。   那青衣汉子见他被吓得这副神态,答非所问,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喝道:“看你这书呆子的模样长得倒是蛮挺俊的,怎地竟是这么一个胆小如豆,没有出息的脓包……”   语锋微顿,忽地咭咭一声怪笑。   笑声直如夜枭啼叫,听来异常刺耳,令人毛发悚然!   笑落,接着说道:“别说你这书呆子身上没有什么银两,纵然有着大块黄金,爷们又哪个眼角儿能瞧得上你的!”   书生听后,好像方始心神略定的样子,但,仍有点害怕的,哆嗦着声音问道:“那么好汉你……是要……要什么呢?”   那青衣汉子一声冷笑道:“爷们什么也不要,只要问你一句话。”   书生定了定神,点点头道:“哦,那么,好汉你请问……”   青衣汉子道:“小子,你可听清楚了,爷们问你,你可曾看见一个骑着红马的红衣小妞儿从这里过去,有多久了?”   语锋微顿,突地一瞪凶眼,厉声喝道:“小子,你可要说实话,若有半点不实,嘿嘿,当心你的小命!”   书生幼承师训,修养虽然颇深,但是,这青衣汉子气势实在太过凶横霸道,就是修养再深再好的,心中也不禁要大生气怒!   书生心中气怒一生,便不由得顿时剑眉一挑,一声冷笑,道:“阁下怎地如此不讲理。”   书生的神态突然一变,声发冷笑,语音由颤抖而变成清朗,称呼也由“好汉”而改成“阁下”。   竟然与先前那副胆小害怕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那青衣汉子不由微微一怔,道:“爷们怎地不讲理了?”   书生道:“请问实话何凭?”   青衣汉子道:“爷们自会判断。”   书生冷然一笑,道:“如果我回答你阁下说没有见到,你阁下判断如何?”   那青衣汉子目注书生稍顷,蓦然警悟地凶眼一瞪,喝道:“好小子,你胆子不小,竟敢戏弄你家大爷!”   喝声中,手中三尺多长的马鞭突地往上扬,响起一阵划空锐啸,往下疾落,抽向书生的右肩。   这一鞭落势快疾如电,眼看书生必将难逃厄运!   岂料,事情大出青衣汉子意外。   只听书生口中突然一声惊呼:“啊呀!救命哪!”   惊呼声中,书生身形忽地向左一歪,似乎要摔下马来的样子,但是,却又并未摔下马来。   敢情他只是身形挂下,两只手紧抓住马颈上的长鬃而已。   照理,这一鞭落下,书生虽然,能够躲过,这匹白马却万万无法躲过,非得挨上一鞭不可。   但是,事情就有那么巧,书生的身形向左一歪,那白马好像是被他这一歪的力量,带得不由自主的向左横跨了一步,恰好躲过了这一鞭之危!   那青衣汉子一鞭落空,不由又是一怔!   暗道:“我这一鞭落势,何等迅捷,这书生身形一歪,竟然连人带马全都躲过,哪有这等巧事?……”   他心中虽然有点怀疑不信这种巧事,但细看这少年美书生的神情相貌,实在看不出是个会武功的样子。   就在青衣汉子微一怔神暗想之间,书生已经翻身端坐在马背上,但,那脸色神情,心中好像仍有余悸的样子,说道:“阁下怎地这么蛮不讲理,说着话,招呼也不打一个,动手就打超人来了!”   青衣汉子嘿嘿一声冷笑,道:“讲理!老实和你说吧,小子,你大爷们从来不晓得什么叫作理,只知道强存弱亡,谁冒犯了你大爷,你大爷就要他的命,也从来没有人敢和你大爷讲过什么理!小子,你懂吗?”   “呵……”书生口中“呵”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简直比强盗还狠了!”   青衣汉子又是嘿嘿一声冷笑,神态倨傲蛮横的道:“哼!强盗是什么东西,也能和你的大爷相比吗?”   书生两只星目翻了翻,好像茫然不懂的问道:“那么你阁下又是什么东西呢?”   青衣汉子勃然大怒,一声暴喝道:“好小子,你敢骂你大爷是什么东西,看样子你大概真是不想活命了!”   说着,马鞭往上一扬,又娈出手打下。   书生一见,急忙双手连摇的道:“慢来!慢来!”   青衣汉子一挫腕,收回马鞭,瞪视着书生喝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说?”   书生神情从容地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那么凶干嘛!你说强盗不能和你比,我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使算是骂你,那么,天下骂人的字眼未免也就太多了……”   说话时,岂只是神情从容,而且语调轻松。   显然地,他完全没有把面前这种一个不好,生命就可能发生危险的情势放在心上。   青衣汉子先前虽是蓦然“警悟”,可惜,那只是“警悟”到受了书生的戏弄,并未“警悟”出其他。   书生越是这样,青衣汉子就越发的误认为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情势轻重利害的书呆子。   因此,他心中虽已怒不可遏,但仍强忍着怒气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你大爷要不看你是个不懂事故的书呆子的话,早就要了你的小命,焉能容得你这般放肆,小子,现在废话少说,你还是说实话吧,只要你照实的说出来,大爷说话算数,一定让你走路,决不难为称丝毫,不然,嘿嘿!”   一声“嘿嘿”之后,凶睛突地一瞪,狰狞地厉声道:“就休怪大爷立刻送你去阎王那里报到!”   书生心中不禁暗骂道:“你这瞎了眼的狗东西,现在且由你张狂,发威风,待会儿,非给你点苦头吃吃,煞煞你的凶焰不可,否则江湖上也太显得没有公道了……”   他心中暗骂着,眼珠儿微微一转,俊脸忽现冷凝之色地目视青衣汉子,语音冷峻的问道:“阁下定要问那骑红马的姑娘的去处?”   青衣汉子仍来想到已是晦星照命,嘿嘿一笑道:“不错,你看到她没有?快说。”   书生冷冷的道:“看到了。”   青衣汉道:“可是从这条路上过去的!”   书生道:“阁下猜对了。”   青衣汉子道:“过去有好久辰光了?”   书生道:“半个时辰左右。”   青衣汉子目光灼灼的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书生笑了笑,道:“你阁下判断呢?”   青衣汉子沉声叱道:“小子,大爷可没有闲工夫和你泡磨菇,说正经话!”   书生微一点首,慢条斯理的道:“阁下说得不错,泡了这么久的磨菇,我们是该说正经话了……”   话锋一顿,突地正容问道:“阁下,那骑红马的姑娘是谁?”   青衣汉子一怔,摇摇头道:“不知道,你问她做什么?”   书生微微一笑,道:“那么,阁下你总该知道你自己是谁吧?”   青衣汉子一听这语气不对劲,立时凶睛一瞪,沉声喝道:“小子,你真想找死!”   书生剑眉突挑,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青衣汉子脸色微变,嘿嘿一笑道:“大爷倒看走了眼了,听你这口气,原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话锋一转,问道:“请教尊驾的名号?”   书生星目威棱一闪,冷冷的道:“我就是我,少问,先告诉我,你阁下是谁,追那红衣姑娘有何事?”   青衣汉子心念一动,道:“你和那小妞认识?。”   书生语冷如冰的道:“阁下最好先回答我的话。”   青衣汉子道:“如果我不想回答呢?”   书生一声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有这份能耐了!”   青衣汉子忽地一声狞笑道:“好,那么你就先接我一鞭试试。”   马鞭扬起,正待朝书生当头击落。   突闻书生一声朗喝道:“住手!”   青衣汉子沉腕撤鞭,沉声问道:“有何话说?”   书生冷冷地道:“要动手,最好撤出你腰里的蛇骨鞭来。”   青衣汉子心神不禁一震,道:“尊驾好高明的眼力。”   书生冷“哼”一声,道:“阁下的废话可以停止了。”   青衣汉子手中的马鞭往马鞍旁一插,回手撤出腰里的蛇骨鞭,运劲一抖,鞭身笔直的扬起,暴喝道:“尊驾小心了。”鞭来劲风,势如疾电,又沉又猛地直朝书生当头打下!   书生星目威棱一闪,右手儒袖倏扬,陡地一声朗喝道:“撤手!”   青衣汉子连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看清楚,只觉得右手虎口一阵剧痛,蛇骨鞭已脱手破空而去。   目光一瞥右手,鲜血淋淋,虎口已被霹裂!   青衣汉子不禁心胆俱颤!   此刻,他这才知道碰上了武林高手了。   书生忽然朗声一笑,道:“阁下,现在你总该知道,想不回答我的话,绝对不行了吧。”   青衣汉子眼中蓦地闪过一道狠毒的寒芒,道:“尊尊驾身手不凡,谅非无名之辈……”   书生忽然截口道:“告诉过你了,我就是我,穿着白衣,骑着白马,这比姓名还要好记好认,其他的你就少问。”   青衣汉子哼哼一笑,道:“如此,我不问就是,但是,尊驾也别想要我回答你什么。”   书生点点头道:“这很公平。……”   话锋一转,接道:“你想不回答我,可以,不过,你阁下必须能强得过我才成。”   青衣汉子道:“我承认,我确实没有尊驾强,不过……”   语锋一转,嘿嘿一笑道:“尊驾应该看看清楚眼前的情势。”   书生微微—笑,道:“阁下,你的意思是指你的人多?”   青衣汉子道:“你虽然比我强,你能强过我们五个人么?”   书生笑道:“阁下,我承认你这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对,但,那只能对别人说,对我,可就不同了……”   语锋微顿,又道:“在我的眼睛里,你们五个也抵不上一个。”   青衣汉子脸色一变,旋即嘿嘿一笑,道:“你可要试试。”   书生淡笑了笑,道:“我无所谓,可是,你阁下玩蛇的已经没有了蛇,虎口已经受了伤,还行吗?”   青衣汉子瞪目道:“这点小伤,还碍不了事,尊驾请下马准备吧。”   书生神情潇洒地一笑,身形微长,已自马背上电射腾起,儒袂飘飘,落向道旁五丈多外的草地上了。   青衣汉子目睹书生轻功身手如此超绝,心神不禁猛然一震,转对身后的四名黑衣大汉说道:“这小子看来异常扎手,苗头稍有不对时,咱们便用‘夺魄弹’和‘阎王刺’招呼他好了。”   四名黑衣大汉齐点了点头。   只听书生朗声说道:“阁下,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青衣汉子伸手抓起插在鞍旁的马鞭,身形猛长,电射跃起。   这青衣汉子的武功虽颇不弱,但,以他的轻功身手,要想和书生一样的一跃五丈多,还没有这份功力,是以,他自马背上尽力一跃,也只跃出三丈左右,接着,足尖微一点地借力,身形再度跃起,这才纵落书生对面八尺地方站立。   青衣汉子身形落地,四名黑衣大汉也都先后跟踪纵到,二左二右,成半圆形,面对着书生瞪目挺立着。   书生神色从容,气度潇洒,目光一扫四名黑衣大汉,冷声说道:“尔等可以亮兵刃了。”   四名黑衣大汉倒是很听书生的话,闻言,竟是闷声不响的抬手反探,各自撤出了背后的单刀。   寒光闪灼,耀日夺目。   青衣汉子左手忽地一挥,喝道:“上!”   四名黑衣大汉立时声发暴喝,跃身挥刀扑向书生,青衣汉子下令攻敌,自己可并未偷闲置身事外。   虽然,他虎口已被震裂,极是疼痛。   但,他竟然牙关一咬,竭力忍住伤痛,挥动马鞭,腾身和四名黑衣大汉同时扑攻向书生!   书生身怀罕世奇学,功力高绝.   他眼见青衣汉子和四名黑衣大汉拥身飞扑而至,竟是视若未睹。   他,艺高人胆大,直到四把单刀,一杆马鞭攻临将近身,已是间不容发的当口,蓦发一声朗朗长笑。   长笑声中,双手伸缩之间,只听得一阵“呛郎!叮当!噗嗤!”连响。   四名黑衣大汉手中的单刀,竟全都被他以快如电闪般的指法弹断。   那青衣汉子一根三尺多长的皮马鞭,明明是击实在书生的左边肩上的,但,书生对它竟然理也未理。   书生对这一鞭未理,青衣汉子的苦头可就吃大了,只听他口中一声厉吼,马鞭已经脱手直飞半空,右手虎口伤上加伤,鲜血泉涌,疼得脸色煞白,额上汗如豆粒往外直冒。   敢情他这一鞭,竟是如击实在一块坚硬无比的钢铁上,而且反震之力强绝无伦!   这是种什么武功身手?   青衣汉子和四名黑衣大汉不由全都心胆欲裂,撤身暴迟,睁大着十只凶睛,惊骇欲绝的瞪望着书生发愣!   书生神情气度仍然潇洒从容的一笑,望着青衣汉子道:“阁下,我说的没锴吧,你们五个确实抵不上一个呢!”   青衣汉子定了定神,咬牙强忍着虎口伤疼,嘿嘿一笑道:“尊驾武功身手确实高绝、惊人意外,不过……”   话锋一顿,一声狞笑道:“我们还有点小玩意儿,要让你见识见识!”   书生俊脸陡地一寒,星目含威的道:“阁下,先警告你,那些什么阴毒的小玩意儿,对我,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效用,我劝你还是省省,少用的好,不然……”   话锋一顿,目射威煞的道:“你可是自己找死!”   青衣汉子的眼中忽地掠过一丝险恶的毒芒,转脸朝四名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倏地探手入怀,一声大喝,五只手掌同时猛地往外一扬,发出了一团乌光和漫天的蓝芒,笼罩了两丈方圆地,直奔书生射到。   书生神目如电,他虽然还不知那一团乌光和那些蓝芒是什么玩意儿,但却深信必都是恶毒霸道绝伦之物。   如此一来,不由顿然引起他心中的杀机!   星目陡睁,神光电射,猛地一声叱喝道:“尔等找死!”   两只儒袖疾挥,神功骤发。   那电疾射来的乌光和那漫天的蓝芒,立即被他强绝无伦的神功劲气震得倒转激射,目向五人射来。   回势比去势更加劲疾!   青衣汉子和四名黑衣大汉!做梦也来意想到,情势竟然突变如此。   蓦听“轰”然一声巨响,火光一闪,那团乌光首先爆炸。   书生不禁骇了一大跳,身形倏地飘退二丈。   一阵惨叫厉吼震空,血肉横飞……   刹那间,一切皆归于静止寂然。   书生星目电射,略一掠扫现场。   四名黑衣大汉的衣服上,头脸上,中满了他们自己打出的那些细如牛毛的蓝芒。   他们直挺挺地横尸草地上,已经气绝,脸色一片紫黑。   显然,这些细如牛毛的小玩意儿,都是霸道无伦的绝毒之物!   最惨的是那个青衣汉子,一个身子被他自己打出的那团乌光爆炸得血肉模糊,肢残骨碎,惨不忍睹!   这五个恶贼,是自食了恶果!   书生目光一瞥五人的死状之后,心头也不由得微微一颤,暗道:“好毒!好险!侥幸!”   突然,微风飘然,三条人影划空电射而至。   落地现身,乃是三个背插长剑,双目精光如电,威态慑人,身着一式灰布长袍,年约六旬开外的老者。   三名老者乃“天山三剑”古永森、田大刚,马士英。   “天山三剑”目光瞥视了地上的五具尸首一眼,脸色全都霍然一变!   三剑之首古永森忽地双睛遂睁,光如两道冷电寒芒激射,瞪视着书生嘿嘿一笑,道:“尊驾好歹毒手段!”   书生斜眉微微一皱。   古永森突然沉声问道:“尊驾与他有仇?”   书庄摇摇头,淡淡地道:“他们是何来路,均无所知。”   话锋微顿,目视古永森问道:“阁下可认识他们?”   古永森没理书生的问话,瞪目喝问道:“尊驾为何下此毒手?”   书生冷笑了笑道:“阁下认识这些歹毒的玩意儿是出自区区之手?”   古永森道:“不是出自尊驾之手,难不成还是出自他们自己之手!”   书生点首一笑道:“阁下,你说的一点没错。”   这话,古永森如何肯信,天下也绝无比理。   古永森脸色倏地沉寒如冰,嘿嘿一声冷笑道:“尊驾,你是号人物吗?”   书生剑眉微轩,旋忽淡笑了笑,道:“阁下,你以为你呢?”   宙水森沉声道:“老夫问你,他们可是死在你手下的?”   书生点点头道:“区区并不否认。”   古永森道:“那么这些歹毒的玩意儿……”   书生沉声截口道:“阁下,我己经说过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古永森目光微转,再次瞥视了地上的尸首一眼,道:   “尊驾这么做,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书生剑眉陡地一挑,冷冷地道:“我高兴,你阁下管得着。”   古永森怒道:“尊驾,看来你倒是很横得很呢!”   书生淡淡一笑道:“这只是尊驾的偏见,事实上区区自己立有一条规矩。”   古永森道:“什么规矩?”   书生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古永森忽地哈哈一笑道:“好规矩!”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那一定是他们犯了你了!”   书生道:“事实确是如此。”   古永森道:“他们怎样犯你的?”   书生冷冷地道:“你不会问他们。”   古永森脸色一变,目射威棱的道:“尊驾,你这是人话?”   书生道:“阁下的耳朵不会得有毛病吧?”   古永森脸罩寒霜的道:“如果你死了,也能说话?”   书生道:“这话,问你自己不比较恰当!”   古永森沉声喝道:“尊驾,你大概是活腻了吧。”   书生冷然一笑,手指了指地上的尸首,道:“他们就是活腻了才找死的。”   二剑田大刚忽地望着古永森插口说道:“大师兄,别和他废话了,干脆……”   古永森摆手,止住了二剑田大刚的未完之言,脸色陡地一肃,目注书生缓缓说道:“尊驾,老夫很爱惜你这么一副人品,希望你能好好的回答老夫数问。”   书生俊脸容色也是一肃,但,摇摇头道:“阁下,我希望你别问,也别自找麻烦。”   古永森一怔,问道:“为什么?”   书生一笑道:“不为什么,只是你所问的,我不可能会回答你。”   古永森目光如电的望着书生道:“尊驾,你可是已想到老夫要问什么了?”   书生笑了笑,道:“区区的姓名和师承来历,可对?”   古永森眼中闪过一抹惊异的色彩,点头含笑道:“尊驾,老夫佩服你,你的智慧确实是不凡。”   书生淡淡一笑,道:“多承过奖。”   话锋一顿,接道:“我们再见了。”   话落,便举步欲待走去。   二剑田大刚蓦地一声沉喝道:“站住!”   书生俊脸一寒,道:“阁下,你有什么见教?”   田大刚嘿嘿一笑,道:“你就这么想走了吗?”   书生冷冷地道:“那么,你之意便又如何?”   田大刚咳了一声道:“对他们五个,你似乎该有所交待,是不?”   书生剑眉微皱了皱,道:“尊驾,你是存心想替他们五个出头?”   田大刚一声冷笑道:“老夫是想替武林维护公道。”   书生点点头道:“这话,理由很充足,也很堂皇,不过……”   话锋一顿,倏地正容说道:“阁下,你似乎应该多用点脑筋。”   田大刚一怔!   书生笑了笑,道:“阁下,我请问,他们五个是哪路江湖道?为人是善是恶?”   田大刚摇了摇头。   书生又笑了笑,接道:“阁下,现在我告诉你,他们是江湖恶徒,你信不信?”   田大刚尚未答言,首剑古永森忽然插口道:“尊驾,你可知他们身上中的这些歹毒的玩意儿,叫做什么名称?”   说时,双目精光如电,灼灼的注视着书生,似要看穿书生的肺腑般。   书生摇摇头道:“我要是叫得出它的名称,也许早已经知道他们五个的来路了。”   古永森目光转了转,微一沉吟,道:“这么说,你确实不是‘阎王堡’的人了?”   书生又摇摇头道:“不是,什么‘阎王堡’,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心念忽地一动,问道:“阁下,你知道这些歹毒的玩意儿的名称么?”   古永森敛容说道:“它名叫‘阎王刺’,绝毒天下,霸道无伦!”   书生又道:“那会爆炸的玩意儿呢?”   古永森道:“它名叫‘夺魄弹’。”   书生点了点头扩道:“这么说,这五个东西,该是‘阎王堡’的恶徒了。”   语锋一顿,按道:“我请问,‘阎王堡’在江湖上的声名如何?”   古永森道:“有恶无善。”   书生道:“我再请问,堡址在什么地方?堡主是何许人?”   古永森道:“堡主姓郝名大雕,外号‘活阎王’,堡址在阴山山腰。”   书生忽然抱拳一拱,道:“多谢指教了。”   说完,便又举步欲行。   古永森忙道:“尊驾,请再留步。”   书生微皱了皱眉头,道“阁下,话已经说明白了,还有什么要指教的?”   古永森咳了一声,道:“老夫天山三剑古永森……”   书生突然截口说道:“古大侠,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可能回答你什么的,希望你别多问。”   语锋一顿,接道:“其实,我穿着白衣,骑的是白马,银鞍银蹬,这标识,说起来,比名字还要好记好认,在江湖上查访起来也比较更容易,更方便。”   古永森微微一笑,道:“尊驾,你这话,我承认很有理,但是,没名没姓,称呼起来,总是很不方便,是不是?”   书生笑道:“古大侠,这并没有什么,你愿意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我不在乎,也无所谓。”   古永森微一沉吟,道:“如此,我便替以‘白马书生’称呼你如何?”   书生点点头道:“我说过了,我无所谓,你古大侠爱用怎样的称呼,都并无不可。”   古永森眼珠一转,突又笑问道:“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白马大侠意下如何?”   书生脸容一正,道:“古大侠,你最好别和我绕圈子说话,想说什么,就干脆直说好了。”   古永森轻咳一声,道:“老夫想领教几招高招。”   书生微微一笑,道:“古大侠,你真会用脑筋,你想借武功招式揣摸我的师承来历,不过,你这脑筋是白用了,结果,你一定是大失所望。”   古永森脸孔不禁微微一红,暗忖道:“此人气度高华,口才锋利,无论是智慧,心智莫不令人叹服,堪说是冠绝一时……只不知他究竟是何出身来历?举目当今武林,又有哪位武林奇人能够调教出这样一位出色的弟子……”   心中忽然一动,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十五年约期已届,难道他便是那……”   想到这里,脸色不由一阵剧变,心神剧颤!   只听书生接着又道:“古大侠,问答了这么久,我一直没有能让你如愿满意过,实在很感抱歉,也非常的不好意思得很,如今,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如果再不让你偿愿,区区就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也太说不过去了……”   语锋一顿,微微笑了笑,肃然接道:“古大侠,你们既号‘天山三剑’,自是以剑术擅长的了,请亮剑进招吧。”   他虽是叫“天山三剑”亮剑进招,但,他自己却倒反而若其其事地背负起了双手。   神态傲然,一副目中无人之概,令人看来气忿难忍。   三剑中,以二剑田大刚为人姓情最为急躁,他对书生的言谈,早就甚感不满,此刻,一见书生这副目中无人的狂傲神怒,心中不禁勃然怒火上升。   “呛”的一声拔出背后的长剑,喝道:“小子,你少狂,先接老夫一剑试试。”   一振腕,抖起三朵剑花,便要出手。   古永森见状,急地一声沉喝道:“二弟,不可鲁莽无礼!”   田大刚愕然一怔!望着古永森道:“大师兄,你……”   古永森摆了摆手,目视着书生正容说道:“尊驾,何以答我一问否?”   书生颔首道:“可以,但是,能答的才答。”   古永森道:“请问行将何往?”   书生道:“东。”   古永森道:“目的何处?”   书生眉头微微一皱,道:“古大侠,你不觉得多此一问?”   古永森微微一笑,道:“是多一问了,但是……”   书生截口道:“是我答的太简单!”   古永森笑了笑道:“事实确实如此。”   书生微一沉吟,道:“如果我说去会两个朋友,你古大侠信不信?”   古永森心头不禁一阵“怦”然大震!连忙点头说道:“相信!相信!”   语锋一顿,问道:“两位朋友想必是约好了的?”   书生道:“古大侠,你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古永森心道:“‘宇内双奇’不正是两个人吗?……”   因此,他心里也就更加认定所料不错,这书生一定是那不留名的老魔头的传人,此行必是去黄山天都峰代老魔践约的。   于是,书生话声一落,他立即陪笑说道:“是!是!是老朽多问了,大侠请别见怪。”   他由自称“老夫”改成“我”,由“我”又改成“老朽”。   一再降行自贬,只弄得二剑田大刚,三剑马士英二人人感莫名其妙,诧异无比,不懂这位素来沉稳的大师兄,今天是中邪还是怎么搞的,对这不明姓名来历的少年书生,为何前倨后恭若此?   书生笑了笑,道:“古大侠,现在你们可以亮剑动手了。”   古永森因为已认定书生是那老魔的传人,哪里还再有勇气动手。   闻言,不由有点犹疑地道:“这……”   书生剑眉一皱道:“古大侠,话是你自己说的,你犹疑的什么?”   古永森道:“老朽知道,可是……”   书生脸色一沉,道:“可是什么,我再说一句,古大侠,你们亮剑动手吧!”   古永森心中不由一紧,知道这是自己找来的麻烦,现在要想不动手已是不行。   于是,牙一咬,探手缓缓拔出了背后的长剑目注书生道:“大侠,你不亮兵刃吗?”   书生不耐烦地道:“不用了,你们三剑全力进招吧。”   古永森左手微微一挥,二剑三剑立时身形飘移,三人齐都一式横剑当胸,目注书生,成品字形,缓缓向前逼进。   一丈四五,一丈二三,一丈一,九尺……   距离已经逼近到七尺之内,书生仍然气定神闲,负手而立。   只是此际,双目却是神光如电,威仪慑人!   就凭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镇定功夫,就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做到,令人色变!   蓦然,一声大喝,声若惊雷,三剑齐动,寒光电闪,剑势如龙,威猛凌厉绝伦的直朝着书生攻出!   剑未到,剑风寒气先已逼体袭人!   然而,就在这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   陡闻一声朗朗长笑倏起,三剑连着书生的身形都来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右腕脉门微微一麻,手中一轻,长剑已经被夺脱手。   三剑全都不禁心颤胆裂,惊骇欲绝,急急飘身暴退。   “天山三剑”剑术造诣,功力火候,皆臻上乘,为当今武林一流高手。   三剑联手,威力更是罕绝无匹,纵目当今武林之中,能够在三剑联手之下,支持百招之久,只怕还极少见。   可是,这书生,武功身手之高,太以骇人,他竟能于一招之间,于三剑那么凌猛的攻击中,夺去三剑手中的长剑!   三剑飘身暴退,全都吓得面色煞白,睁大了六只满布惊色的眼睛,望着一手倒提着三支长剑,神情气度仍然那么潇洒从容岸立原地的书生,呆呆地发愣!   书生望着三人忽然微微一笑,道:“三位,对不起得很,区区太放肆了……”   话声微顿,接道:“原剑奉还,三位,请接住你们自己的剑。”   话落,右手轻轻往外一送,三把长剑缓缓的分朝三人身前飞去。   三剑各自伸手接住长剑,纳剑归鞘。   古永森定了定神,忽地深嘘了口气,望着书生惨笑了笑,道:“大侠,你身怀奇学,武功高绝,早在老朽意料之中,只不过……”   书生含笑接道:“没想到会高得出乎你古大侠意外,是不?”   古永森颔首道:“是的,有此意外,龙朽这才知道自己兄弟实是‘坐井观天’,数十年勤练武学,也只不过习得了一点皮毛而已,从今而后,‘天山三剑’将绝谈武事,再不想在江湖上称雄争长了。”   书生脸容倏地一正,道:“古大侠,武学一道,固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渊深如浩海瀚,但古往今来,数以千万的练武之人,穷其毕生精力,能得大乘,天下无敌的又有几人?如以区区这点武功而言,比你古大侠虽是高明颇多,但亦只不过是甫登堂奥而已……”   语锋微顿,笑了笑,缓缓接道:“今日之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我不说出去,你们三位不提,江湖上就决无第五人知道,于你们三位的颜面何碍,岂可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便即心灰意冷,顿生从此绝谈武事之念……”   话锋复又一顿,再度肃色说道:“我请教,果真如此,你古大侠将何以对你‘天山派’祖师,又将何颜对掌门人和授艺恩师?”   这番话,义正词严,侃侃说来,只听得古永森浑身汗流浃背,脸孔赤红,愧然无话以答。   书生忽又微微一笑,道:“区区言尽于此,希望你古大侠赶快打消此念,切勿做那愧对‘天山’祖师之举!区区可要先走一步了!”   话落,弹身射起,飞落在白马背上,抖缰纵马向东飞驰而去!   田大刚忍不住轻身问道:“大师兄,你看此人究竟是……”   古永森摇首一叹道:“此人来历若果如我心中所料不差的话,那他对我们手下不但已是十分留情,而且可能只施展了五成功力身手。”   田大刚瞪目骇然的道:“如此,那他一身所学,真正的功力身手,岂不已经高达神化之境地了么?”   古永森点点头道:“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马士英道:“大师兄,以你所料,他的来历可能是……”   古永森道:“马师弟,我们此次东行,是干什么了?”   马士英微微一怔,道:“不是赴黄山观看那………呵……”   心念忽然一动,轻“呵”了一声,双睛突地望着古永森道:“难道师兄猜料他是那‘宇内双奇’的传人不成?”   古永森脸色沉凝地道:“恰恰相反,愚兄猜料他可能是那……”   田大刚此际也突然醒悟地插口接道:“大师兄,我想可能不会吧!”   古永森忽地轻声一叹,道:“但愿愚兄所料不是就好了,否则……”   语锋一顿,接道:“只怕那二十年前的惨剧,又将在武林中重演了。”   马士英道:“小弟认为情形也许不至于会如师兄所料想的那么严重……”   田大刚插口道:“马师弟说说你的见解理由看。”   马士英咳了一声道:“据小弟观察所得,此人怪情虽然冷傲,武功高绝讳莫如深,但是,心性似尚善良不恶,而且眼神朗正,脸上也无邪恶之气……”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是以,小弟认为此人纵然是那魔头的传人,也只能说是承受了老魔的武功,并未承受老魔凶残狠毒的衣钵,不可能会重演那二十年前的惨剧……”   语锋复又一顿,肃容说道:“否则,今天此刻,我们师兄弟三人,只怕已经溅血横尸当场,步上‘阎王堡’五个恶徒的后尘了!”   古永森点首微笑道:“师弟对人对事,一向观察入微,甚少差错,但愿果如师弟所吉所料,则武林幸甚,苍生幸甚……”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出污泥而不染者,历古至今,虽不乏人,但毕竟是少数中的极少数,此人倘果真是那魔头的传人,受其调教熏陶,耳听目染之下,只怕……”   忽然轻声一叹,接道:“现在我们不要谈他了,反正黄山约期已经不远,他究竟是那魔头的传人抑是双奇的传人?为人心性如何?今后的武林中是祸是福?……届时当可分晓了然。”   话锋一转,道:“我们也走吧!”   马士英点了点头,目光一瞥地上的五具尸体,双眉微皱了皱,道:“师兄,我们把这五具尸首埋了吧。”   古永森颔首道:“好。”   于是,三人拔出背后的长剑,一齐动手,就地挖了一个大洞,把五具尸首埋好后,这才动身上路。   ※※         ※※         ※※   金陵。   古之帝都。   这天。   是八月初旬的一个下午,时当未正。   金陵城内来了一位白衣白马,配着银鞍银蹬,丰神俊逸,风度潇洒出生的少年美书生。   他,策马缓行,蹄声得得,经东大街,奔东牌楼。   这白衣白马的少年书生,一进入金陵城内,立刻引起路人群众的侧目。   “这是谁家的公子少爷,生的这么一副好俊的相貌人品。”年青的姑娘,凭倚楼窗眺望街景行人的闺阁千金,更是秀目放光,异彩突生,芳心急跳,目不转瞬的深深凝视着他。   直到他的人影马形,消失在一条巷口,弯入深巷内去了,仍在痴呆地,茫然地,不移不动的凝望着。   但是,那些颗芳心儿,却已由急跳而变成迷惘,怅然若失。   于是,她们秀目里的光辉异彩消失了,继而,黛眉深锁,美丽如花般的娇靥上,现露出了一片迷茫……。   刹那间,她们的心底,像着了魔似地,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空洞和惆怅之感,而发出轻幽幽的叹息。   为什么?她们为何事故叹息?   这,就是“女人心,海底针”。   是女人们心底突然产生的微妙的感情,也是她们心底的秘密,只有她们自己才能了解。   这是一条很寂静的巷子,又深又长,所有的建筑,都是些古老幽深,气派雄伟的高大巨邸。   显然,不是什么官宦富绅的废邸,也必是豪门巨贾之家。   白衣书生轻带马头弯进深巷,马蹄踩着青石铺的巷道,“得得”蹄声,显得非常的清脆响亮,声惊全巷。   但是,这些高大的巨宅间,却并无一家被惊动,因而有人打开紧闭的大门,好奇地出来张望一眼。   他,白衣书生由着马儿缓缓地走到巷尾一座古老高大,两扇黑漆大门油漆已经剥落,景象显得残败的巨宅门前,方始勒缰停住。   这时。   在这条巷子的对面,距离十多丈还远的一座小红楼上,正有两对乌黑晶亮的大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书生人马的背影。   而且,眼神中还透露着一片惊诧,迷惑的色彩。   这两对大眼睛的主人,一个是年约十七八岁,秀发如云,眉似远山,明眸秋水,瑶鼻樱唇,玉骨冰肌,有如临凡仙子,九天玉女的少女。   这少女,和书生一样的竟也穿着一身白衣,真巧!   白衣少女,凭窗玉立。   另一对大眼睛的主人,便就是俏立在白衣少女身旁,年龄和她相近,穿着一身青衣,婢女打扮,美秀非常的少女。   主婢二人,明眸凝光,静静地望着书生的背影。   当书生勒马停在那景象残败的黑漆大门前时,青衣女婢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噫”,诧异地望着白衣少女道:“小姐,他怎么会是找侯家的呢?……”   白衣少女道:“也许他是找错地方了!”   青衣女婢摇摇头道:“小姐,这似乎不可能,你看,他已经在敲门了呢。”   白衣少女平静地一笑,道:“也许他要问过那位看门的老人家之后,才知道找错了地方。”   青衣女婢认为她小姐的话似乎很合理由,于是便没再有说话。   然而,事实却推翻了白衣少女的理由,那白衣书生竟牵着白马进入侯家的大门内去了。   青衣女婢忽然轻笑了笑,道:“小姐,这次你料错了,看来他确实是找侯家的呢。”   白衣少女也甚感意外地微皱了皱黛眉,道:“可是,他找谁呢?……”   青衣女婢笑道:“当然是找侯家的人了。”   白衣少女眉尖深锁的道:“但是,侯家已经没有人了呀!”   青衣女婢眼珠儿转了转,道:“我想他可能是侯家的远地亲戚,还不知道侯家已经发生变故的事情。”   白衣少女玉首微摇的道:“我不以为是。”   青衣婢女笑道:“小姐,你又有什么理由了?”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兰儿,我问你,侯家发生变故已经多久了?”   原来这青衣女婢名叫兰儿。   兰儿眼珠儿一转,想了想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忽然轻叹了口气道:“是的,已经快六年了。”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兰儿,你想想看,变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纵是什么远地亲戚,也不会还不知道这消息吧。”   兰儿道:“那么他是?……”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陡地涌现一片喜色道:“小姐,你想他会不会是侯家的大少爷?”   白衣少女神情不禁突然一振!   对于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到了,自然,她芳心里也极端的希望这位少年白衣书生,就是侯家那失踪多年的大少爷。   因为,这对她关系太重要了。   她芳心里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么暗暗地希望着,兰儿和她又是名为主婢,实际情同手足,无话不可谈,但,对于这种想法、希望,她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   因而,她也就一直隐忍在心底,此刻,经兰儿这么一说,先是神情一振,接着像心底秘密被拆穿了似地,粉脸陡飞红晕,一直红到了耳根,娇羞的,默默地低垂了一颗粉首。   兰儿一见她这种神情,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意,不由暗笑了笑,故意逗她地自言自语地道:“不知他究竟是不是?唉,真叫人有点那个……”   白衣少女粉首倏地一抬,脸上掠现异彩,明眸闪亮,光彩射人地望着兰儿道:“兰儿,说正经的,你以为他会是吗?”   兰儿道:“我想或者可能……”   语锋一顿,目含同情地望着白衣少女道:“小姐,我们去看看好么?”   白衣少女摇摇头道:“不!那会被人议论的。”   兰儿眼珠儿一转,正要再说甚么时,忽又发出一声轻“噫”,道:“小姐,你看,他出来了!”   白衣少女抬首望去,果然,那白衣书生正缓步从容的走出巷外,那匹白马,自是已经留在侯家了。                     第二章  夜探   夫子庙。   地方虽然没有北京的天桥大,但,它的特色却与天桥差不多,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是个很热闹的好玩之处。   故而,北京人有“逛天桥”之说,金陵人则有“逛夫子庙”之语。   天桥,是北京城的藏龙卧虎地方,夫子庙,则是金陵城的卧虎藏龙之所?   白衣书生走过了夫子庙,他也和其他逛夫子庙的游客一样,一双星目东张张,西望望,对夫子庙的行行色色,好像很觉新奇,也很有兴趣。   其实,他是在找人。   三个要饭化子,突然一齐围拢了过来,拦着他,伸出肮脏油污的手,口里念着:“公子爷,请做做好事吧。”   书生伫足含笑伸手入怀,但,当他这只手掌伸出来张开时,三个要饭化子的眼睛全都不由大睁,神情一呆!   原来,白衣书生手掌心托着的,不是制钱,也不是散碎银两,竟然是一大片黄澄澄的金叶子。   白衣书生一出手就是一大片金叶。这种手面实在太过大方,阔绰得骇人。   三个要饭化子神情方自一呆,白衣书生已经含笑说道:“拿去买酒喝吧,别那么小家子气了。”   三个要饭化子神色齐地一动,一名中年化子突然肃色说道:“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说着,便伸手去取书生掌心中的金叶。   金叶一拿起,中年化子目光瞥处,脸色一变!   但,白衣书生已飞快地收回了手掌。   同时,中年化子耳边响起书生传音说道:“我姓侯,有事请教,何处方便,请带路。”   中年化子一点头,随手把金叶子交给一个年青化子,道:“你们先去买酒去,我们回头在老地方见。”   说罢,转身往夫子庙外走去。   白衣书生又东张西望了一会,估计中年化子已出了夫子庙,这才转身缓步往夫子庙外走去。   那中年化子正在庙外的路旁等着他,一见他出来,立即朝他一点头,转身大踏步往南疾行。   白衣书生远远随行其后,东转西弯,到达一处偏僻无人地方,中年化子这才停步伫足。   白衣书生一到,中年化子立时纳头下拜道:“丐帮金陵分舵三结弟子邱七,拜见侯大侠。”   白衣书生连忙身形一侧,剑眉微皱的道:“邱兄行此大礼,岂不要折煞我侯某人了,快请不要如此。”   说着,抱拳拱手还礼不迭。   邱七拜罢起身肃立,一脸诚敬之色道:“侯大侠有何教谕,请吩咐。”   白衣书生道:“我请问,贵帮这金陵分舵负责人是谁?几结弟子?”   邱七恭敬的答道:“姓胡名正信,是五结弟子。”   白衣书生道:“一名五结弟子,在贵帮中的身份很不低了吧?”   邱七道:“是的,金陵分舵为敝帮所有一百三十八座分舵中,五处最大的分舵之一,故而舵主一职,派由身份较高的五结弟子担任,除五大分舵外,其余一百三十三座分舵舵主,均为三结四结弟子。”   白衣书生目光瞥视了邱七腰系的三个结带一眼,道:“以邱兄的身份,如派往其他分舵,便该是一位负责一方的舵主了。”   邱七摇头道:“不,邱七虽是三结弟子的身份,才能微薄,资历声望,均尚不足以膺任舵主之职。”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邱兄太谦虚了。”   邱七道:“不敢当,侯大侠过奖了。”   白衣书生笑了笑道:“邱兄在金陵分舵中,职司何职?”   邱七道:“负责夫子庙一带地区。”   白衣书生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我有点事情,想见见胡分舵主,不知何处可以找得到他?”   邱七想了想道:“侯大侠事情很急?”   白衣书生道:“并不急。”   邱七道:“明天可好?”   白衣书生倾首道:“那就麻烦邱兄代为先转致一声,我明天午后未初时候,当再来夫子庙找邱兄便是。”   邱七恭敬的说道:“不敢劳动侯大侠大驾,明天未初以前,由邱七自己送信给您侯大侠好了。”   白衣书生神情一动,微感诧异的问道:“邱兄已知侯某的居所么?”   邱七笑了笑,道:“不瞒侯大侠说,您侠驾未到金陵之前,金陵分舵即已接到了消息,您侠驾一进入金陵城,敝分舵就已……”   白衣书生突然截口道:“如此贵帮定已早知我是谁了?”   邱七摇头道:“可能并不知道,总舵也只指示谓,有一位白衣白马,配着银鞍银蹬的少年书生,正前来金陵途中,要分舵注意行踪而已。”   白衣书生道:“于是,贵分舵主立刻派出大批的弟子眼线,守候在各路要道口,我一入金陵城,也就暗中钉上了梢!”   邱七道:“其实各路要道口,敝分舵经常就派有眼线,留心注意着所有经过的江湖人物,是以,凡是进入这座金陵城中的江湖人,何时来,何时去,曾落脚何处,敝分舵鲜有不知者。”   “哦……”白衣书生心念微微一动,问道:“邱兄在这金陵分舵任事多久了?”   邱七道:“一共三年七个月有余。”   白衣书生微一沉思,忽然抱拳一揖,道:“多多麻烦邱兄,我这里致谢了。”   邱七连忙还礼不迭,道:“不敢当,侯大侠,太客气了。”   白衣书生神情倏忽一肃,道:“关于我的来历姓氏,除胡分舵主外,请邱兄代为守秘,切勿泄露!”   邱七神色肃然,恭敬的答道:“侯大侠请放心,邱七记下了。”   白衣书生又道:“还有,我暂时姓白,单名一个强壮的‘强’字,以后便请直叫我白强或是白兄弟好了。”   邱七摇头道:“这个……邱七可不敢放肆……”   话锋微顿,接道:“以后邱七改称您白公子好了。”   白强点头一笑,道:“随便邱兄,我先走了,明日未前候驾。”   抱拳一拱,转身飘然而去。   ※※         ※※          ※※   夜。   二更刚过不久,东牌楼附近街道的一处暗隅中,突然转出了两个包头蒙面的黑衣人。   这两个蒙面黑衣人,两双精光灼灼的眼睛,略微向街道的两头张望了一眼,见无行人,立即弹身射起,跃登街南的屋顶,展开身法,轻蹬巧纵,迅快绝伦的扑奔巷尾侯家。   转眼工夫。   两个黑衣蒙面人,已停身在侯家那满目荒凉凄清的后院屋顶上。   二人目光略一张望,见南边的一间厢房中微有灯光透出,正待弹身跃起,扑奔那间厢房窗外探视时。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发自二人身后,说道:“此宅已多年无人居住,也无金银珠宝,二人来此欲意何为?”   两个黑衣蒙面人心中不禁悚然一惊!   不用回首看视,听声音,就知道发话之人,距离他二人身后不足二丈。   以他二人的武功听觉,这人竟能欺近他们身后二丈之内,而他们仍无所觉,由是可知道这人功力身手之高,实非比寻常。   两个黑衣蒙面人霍地身形一转,目光瞥处,不由同时一怔!各自脱口发出了一声惊呼:   “呵!……”   “呵!是你!……”   原来立在一丈五六距离屋顶上的不是别人,竟是那白发苍苍,平时一副老态龙钟样子,此宅看门的那位独目驼背老人。   此刻,老人龙钟老态尽失,威风凛凛,巍然山立,独目灼灼,光如寒芒冷电,威棱慑人。   两个黑人蒙面人的惊呼声音尖细,分明是两个女子。   独目驼背的老人想不到对方竟是两个女子,不由也很感意外地微微一怔!   但,旋即冷声喝问道:“二位是谁?来此何为?快说!”   独目驼背的老人虽是冷声喝问,但,一个身材略小的黑衣蒙面女子却听如未闻的咯咯一声娇笑,道:“驼老,平常你倒是装得真像,想不到你竟是……”   独目驼背老人截口说道:“姑娘,别和老朽废话,快说明,你们是谁?否则,就别怪老朽对你们要不客气了!”   这黑衣蒙面女子又是咯咯一声娇笑,道:“驼老,你别那么凶好么,不客气便怎样?难道你要和我们……”   另一个黑衣蒙面女子此刻突然截口说道:“兰儿,不准胡闹。”   独目驼背老人一听这声“兰儿”,心神不禁猛然一震,暗道:“会是她们两个?……”   兰儿适时住口,那黑衣蒙面女子两只乌黑晶亮的眸珠子,却转望着独目老人轻声说道:“驼老,我是玉凤。”   独目驼背老人心里虽已想到可能是她,但,乍闻之下,仍不免脱口惊发出一声轻“呵”,道:“呵!你是玉凤姑娘!”   玉凤姑娘点了点头。   原来这两个黑衣蒙面女子,竟是那座小红楼的主人,白衣少女玉凤姑娘和青衣女婢兰儿。   兰儿突然娇笑地说道:“驼老,真想不到你身怀这等惊人的武功身手,竟然瞒得我们紧紧的,瞒了这么多年,今夜,狐狸终于露出尾巴来了吧。”   独目驼背老人此刻威态尽敛,恢复了平常那副龙钟老态的样子,独目半闭地望着兰儿轻轻一笑道:“兰丫头,你和姑娘还不都是一样,也瞒着我驼老头子了吗?”   兰儿道:“我们和你不同呵。”   驼老道:“怎地不同?”   兰儿道:“师父不准我们泄露,我和小姐不能违背师命呵。”   驼老点头一笑道:“那就难怪了。”   兰儿道:“你呢?”   驼老苦笑地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转向玉凤姑娘道:“凤姑娘,屋顶风凉露寒,请到老奴屋里坐息一会如何?”   玉凤姑娘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是来请问一件事情的,问完了,便立刻回去。”   驼老道:“姑娘请问。”   玉凤姑娘道:“驼老,我请问,白天来的那位书生是谁?”   驼老心神一震,道:“他……”   玉凤姑娘接道:“驼老,别想瞒我,说实话!”   话锋一顿,问道:“他是不是天翔大少爷?”   驼老点点头道:“老奴不敢隐瞒,他正是大少爷。”   话锋微顿,反问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玉凤姑娘没有回答驼老的问话,又问道:“他已经睡了?”   驼老点了点头道:“还没有起更他就上了床,躺在床上看书,大概早就睡着了!”   玉凤姑娘侧身转首朝那间透出灯光的厢房望了一眼,道:“他可是住在那间厢房内?”   驼老道:“是的,姑娘。”   玉凤姑娘微一沉吟,道:“他回来之后,都和你说过了些什么了?”   驼老道:“什么也没说。”   玉凤姑娘道:“他没有告诉你这么多年他住在什么地方?”   驼老摇摇头道:“没有。”   玉凤姑娘道:“你没有问他?”   驼老道:“问了。”   玉凤姑娘道:“他怎么说的?”   驼老道:“他说,说来话长,以后有空再和老奴谈。”   玉凤姑娘道:“他很忙吗?”   驼老道:“看样子,他并不忙,但,听他的口气,又似乎很忙……”   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听他说,他这次回来,也只是抽空回来看看,顶多只能耽搁五六天的时间,便又要出去。”   玉凤姑娘道:“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驼老道:“听他说,是要去安微会晤一位朋友。”   玉凤姑娘道:“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驼老道:“说过,最快一个月,但,也许要和那位朋友盘旋一段很久的日子。”   玉凤姑娘没有接着再问什么,缓缓仰起了头,一对乌黑晶亮的大眼睛,出神地凝望着夜空闪耀的星星,默默地做着沉思!   良久!良久!……   她这才从夜空中收,回视线,转望着驼老轻幽幽地道:“驼老,我如此不厌其烦的问你这些事情,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驼老正容道:“老奴不敢,老奴知道姑娘的心意,是关心大少爷。”   玉凤姑娘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了。”   语锋微微一顿,忽地轻叹了口气,接道:“其实,说穿了,我这是关心我自己,驼老,你懂吗?”   驼老点点头道:“老奴懂得。”   玉凤姑娘笑了笑,又道:“驼老,家里发生变故的情形,他都知道了吗?”   驼老道:“老奴怕他一时受不住太惨痛的打击,只告诉了他一个大概的情形。”   玉凤姑娘道:“他一定很悲痛吧?”   驼老点头道:“是的,他很悲痛,可也很坚强,眼睛虽然红了红,但,并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只跺了跺脚。”   玉凤姑娘又道:“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驼老道:“没有,随后他就出去了。”   玉凤姑娘道:“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吗?”   驼老道:“他说去看一个朋友。”   玉凤姑娘眨了眨眼睛,道:“他有没有提起过我爹?”   驼老忽然一抬手,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自责的道:“老奴真该死,竟把这么一件重要的大事给忘了没有先告诉姑娘,老爷、夫人和姑娘的情形,身体康安否?他都曾一一问过。”   “哦……”玉凤姑娘问了这么多,惟有这一句话是姑娘听来,芳心里感觉得最舒服,最安慰的了。   由于这一句话的感应,姑娘那一对乌黑晶亮的大眼睛里,立时掠现起一片异彩光辉,两只眸珠子也更明亮了。   一直插不上口,只好静静站立在姑娘身侧的兰儿,这时,像是抓住了难逢的机会似地,突然插口说道:“驼老,大少爷没有问起我吗?”   驼老笑了笑道:“当然也问起过了。”   兰儿道:“大少爷是怎么问的?”   驼老道:“大少爷问说,兰丫头是不是比从前更顽皮?还抓不抓泥巴吃,爱不爱哭……”   不待驼老说完,兰儿已娇嗔着道:“呸!你简直胡说八道。”   驼老故作正经的道:“兰丫头,这可是大少爷问的话,怎么说是我胡说八道。”   兰儿不禁气得一跺脚,道:“我不信,你鬼扯!”   她这一跺脚可不要紧,只听得“咯刺”一声,屋瓦顿时碎裂了好多块。   驼老心中不由一紧,连忙说道:“兰丫头,你可轻着点儿,当心惊醒了大少爷,可有点儿不大好。”   兰儿撒娇地嘟着小嘴儿道:“我不,你欺负我,我就偏要蹬得重些儿,惊醒了大少爷正好,我便当面问问他,是不是这样说的?”   她嘟着小嘴撒娇的神态,可惜,被蒙脸黑布掩盖着,别人无法看得到。   她一面撒娇的说着,一面还装腔作势的抬起一只脚,做出一副真要用力向屋面蹬下来的架势。   驼老虽然明知道兰丫头这是故意做作,不会得真的用力蹬下去,但,他可也不得不装作认真的连连摇手,道:“兰儿姑娘,别蹬!别蹬!”   兰儿明眸一瞪,道:“不蹬可以,你可要说实话!”   驼老连连点头道:“我说,我说。”   兰儿瞪着眼睛道:“那就快说。”   驼老道:“是,是,兰儿姑娘,大少爷是这样说的,他先问过老爷,夫人和玉凤姑娘后,才问道:‘兰儿姑娘也好吗?’”   兰儿抬起的一只脚,轻轻的踏落屋面,咯咯一声娇笑道:“这还像话,也才像大少爷说的话。”   驼老忽然脸容一肃,轻“咳”了一声,独目精光灼灼的望着玉凤姑娘道:“凤姑娘,老奴觉得有点奇怪!”   这句话,说得无头无脑,突如其来。   玉凤姑娘不禁一怔,道:“什么奇怪?”   驼老道:“是关于大少爷的。”   “哦!”玉凤姑娘眨了眨明眸,道:“怎么样?”   驼老道:“老奴觉得大少爷和普通人有点不同。”   玉凤姑娘道:“怎样不同?”   驼老道:“无论是神情举止,气质风度,皆和一般人不同,不像是个单纯的念书人。”   玉凤姑娘心中微微一动,道:“你可是怀疑他也是武林道中人?”   驼老点首道:“老奴确有此想,不过……”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据老奴猜料,大少爷如果真是身怀武功的话,则其内家功力之高,必已臻达上乘超绝的境界了。”   玉凤姑娘微一沉吟,道:“那你何不找个适当的机会试试他,岂不就明白了吗?”   驼老道:“老奴怎敢,何况,目前老奴还不到可以泄露身份武功的时候。”   兰儿忽然插口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泄露了吗?”   驼老苦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大少爷今天刚回来,就突然来了夜行人,老奴以为是追踪大少爷的仇家,为大少爷的安全着想,老奴不得不现身,做梦也料想不到,竟是……嗟!”   语未尽意,忽然“嗟”声一叹,那意思分明是在说:“我上你们的当了!”   兰儿聪明绝顶,当然明白他的心意,轻声一笑道:“如果知道是我和小姐,你便任怎么样也不会现身出面了,是不?”   驼老笑了笑,道:“你再淘气调皮,总不至于敢拆了这里的房子,伤了大少爷吧!……”   说到这里,心念忽然一动,暗道:“我何不要这丫头明天来相机试试呢?……”   此念一生,立又接着说道:“兰儿,明天你来这里陪大少爷聊聊可好?”   兰儿心思灵敏不过,闻言笑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借机会试试他,是不?”   驼老被兰儿说破心意,老脸不由微微一红,暗道:“这丫头真是个鬼精灵。”   心意既被兰儿说穿,反正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也没有什么不便承认的,于是,便笑了笑,道:“兰丫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这种事,兰儿倒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并且还是很感兴趣得很,只是,她有点儿不好自做主张而已。   因此,她没有作声,却转眼望着玉凤姑娘。   玉凤姑娘本来就是慧质兰心,何况她们又自小一起长大的,岂会不明白她转睛望来的心意。   于是,便向她微点了点头。   兰儿得到了姑娘的允许,立刻高兴地转向驼老道:“好,我明天下午来好了。”   玉凤姑娘突然幽声说道:“驼老,我真希望他不是个身怀绝顶武学的武林高手。”   驼老一怔,道:“姑娘,请原谅老奴的愚昧,姑娘这话的意思,老奴不懂。”   玉凤姑娘笑了笑,道:“驼老,你是过来人,你应该懂的,只是你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驼老咳了一声,道:“姑娘,你……”   玉凤姑娘向他摇摇手,阻止了他的话,道:“如果不是,当然最好,万一是……”   忽地幽声一叹,缓缓说道:“事实既成,又有什么办法,也就只好算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和兰儿该回去了,驼老,今夜打扰麻烦了你这么久,我心中实在很觉过意不去,实在对不起得很,还望多多包涵,我这里给你赔礼道谢了。”   话罢,竟朝驼老低首弯腰施礼。   驼老连忙抱拳拱手躬身还礼不迭,说道:“凤姑娘,你快请别这样,这样,岂不要折煞了老奴了么?”   玉凤姑娘又道:“驼老,我们告辞了,今夜的事,你最好不要向大少爷提起。”   驼老点头道:“姑娘请放心,老奴懂得。”   玉凤姑娘微点了点头,转朝兰儿道:“兰儿,我们回去吧。”   话落,和兰儿弹身电射而去。   ※※       ※※         ※※   第二天上午。   白衣书生侯天翔,望着老态龙钟的驼老道:“驼老,我想趁着我在家耽搁的这几天里,请几位大和尚来做点佛事,念念经,超度超度先父先母和家人随同遇难的人泉下英灵,你以为如何?”   驼老点头道:“这当然好,也是人子应尽的孝思,大少爷既有这个孝思,待会儿,老奴便去请和尚就是。”   侯天翔笑了笑道:“驼老,请和尚的事,回头我自己去好了,倒是这个家,满目荒凉,得赶快雇人来整理修饰一下,是不?”   驼老道:“大少爷说的是,老奴这就雇人去。”   侯天翔问道:“有钱吗?”   驼老道:“还可对付得过去。”   侯天翔从怀里取出一颗龙眼大小,光华耀目的明珠。   驼老独目不由一亮,内心更有着无比惊奇。   侯天翔把珠子递给他,平静地说道:“把这个拿去兑了它。”   驼老微一犹豫,道:“大少爷,这颗珠子只怕要值万两银子以上吧。”   侯天翔毫不在意的道:“能够兑多少就兑多少好了。”   驼老颤巍巍的伸手接过珠子,恭敬地道:“是,老奴遵命。”   午后,兰儿来了。   但是,侯天翔却出去了。   兰儿本想立刻回去的,但,想了想之后,便留了下来,一面等候侯天翔,一面帮驼老指挥工人整理修饰屋里院外各处的环境。   ※※       ※※         ※※   在丐帮金陵分舵中。   侯天翔被隆重地招待着,分舵主胡正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他,对侯天翔恭敬无比,其情形犹如对他们丐帮帮主。   这是一间很小的客室,实际上,也是这金陵分舵的秘室。   秘室中。   侯天翔目光湛湛地望着陪坐下侧,脸色神情一片恭肃的胡正信,微皱了皱眉头,含笑说道:“胡舵主,我是有事请教而来,希望你不要如此客气拘礼,尽量放得随便些才好说话,否则,我这请教的话,便不敢开口,而你这分舵,以后我侯天翔也就不敢再来了,你懂吗?”   胡正信哈哈一笑,点头说道:“是,是,胡正信懂得您侯大侠的意思,侯大侠有话,您请尽管吩咐。”   侯天翔见胡正信面上恭肃之色已经稍敛,神情也已放得轻松了许多,遂笑了笑,正容道:“胡兄,我请教,胡兄主事这金陵分舵有多久了?”   胡正信答道:“四年八个月。”   话锋微顿,接道:“请侯大侠更正,这‘胡兄’的称呼,胡正信实在当受不起。”   侯天翔脸色一正,道:“胡兄,你这是瞧不起我侯天翔么?”   胡正信神情微变,道:“这个……侯大侠您言重了,胡正信对您侯大侠尊敬尤恐不及,怎敢……”   侯天翔摆了摆手,截口道:“论年龄,你胡兄比我侯天翔大了许多,称呼你胡兄也是理该,你又何必过份拘泥介怀这些小节,岂不令我侯天翔不快意么?……”   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当然,你胡兄要是想使我侯天翔在这里坐不住,赶快离去的话,那就又当别论了。”   这番话,口气相当的重,也令人无法不顺从他的意思。   胡正信心中不由微微一紧,心知不顺从侯天翔的意思绝对不成,否则,倒反而有失恭敬本意了。   于是,只得肃容答道:“如此,胡正信恭敬不如从命。”   侯天翔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神情很是平静的道:“胡兄,我是为请教寒家那五年前发生的灭门血案而来,希望……”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虽然胡兄来此金陵分舵只有五年不到,但,对于寒家那灭门血案,想来定会有过耳闻,希望胡兄能据闻相告,侯天翔便衷心感激不尽!”   对于此事,胡正信虽然确曾有过耳闻,但也只是一些毫无迹象之说。如今,面对侯家的大公子侯天翔,他怎敢随便以那些无凭无据的猜疑之说相告。   因此,他闻言之后,不由得双眉微皱了皱,稍一沉吟之后,这才脸色沉凝的肃容答道:“关于尊府的这件命案,胡正信不敢谎说不知,虽是确曾闻听得舵中弟子谈说过,但,也非常模糊得很……”   话锋微顿,轻咳了一声,道:“不过,当年那负责东牌楼一带地区的弟子李超,事后他曾前往府上去过几次,或者他比较清楚一点也未可知。”   他回答得十分谨慎小心,生恐一句话答错,会导致出无边的风波血祸!   侯天翔问道:“那李超现在何处?”   胡正信道:“目前派往江北办事去了。”   侯天翔道:“何时返回?”   胡正信道:“十天左右。”   侯天翔道:“我等不及了。”   语锋微顿,微一沉吟,问道:“当年寒家遭遇不幸时,这金陵城内,都有哪些江湖人物在?贵舵对此留有记载没有?”   胡正信点头道:“有,侯大侠可是要看?”   侯天翔道:“倘然没有不便,就烦请胡兄借阅一下如何?”   胡正信点头道:“胡正信遵命。”   说罢,站起身子走向左壁,按壁轻推,立闻一阵轧轧之声响处,壁上现出两座八尺来高的书柜来。   胡正信取出一本厚厚的簿册,双手捧着送到侯天翔面前说道:“侯大侠请看。”   侯天翔道了一声:“多谢。”   伸手接过略一翻阅,只见其中对于金陵城内平常来往的江湖人物的行踪动态,均都记得十分详细。   他翻到他全家遭遇不幸那段日子前后的记载,详细看过一遍之后,发现当时来往于金陵城内的江湖人物虽然不少,但并无一个值得怀疑之人。   这上面,也有着关于他家世的简略记载:   东牌楼,天德巷尾侯家,主人侯汉平,曾任兵部尚书,膝下二儿,为一胞双胎,十年前次子忽然无疾夭折,次年长子又突告失踪,倾尽人力,多方寻访,均无所获……   此外,全家二十七口,突告全部中毒丧命,仅余一看门独目驼背老仆,适因有事外出,得以幸免……   这是一件非常离奇的命案,似是谋杀,然则凶手是谁?目的何在?……   如说这是江湖仇杀,则似乎又不可能,盖侯家并非江湖中人耳。   本舵为此离奇命案,曾令谕该地区负责人李超,暗中注意侦察,并派出干练弟子四名协助,但,历经月余,结果徒劳。   ※※       ※※         ※※   在这段记载的最后,另有一行,后来添补上的小字:   此人出现得颇为神秘突然,他何时进入金陵城中?由何道而来?本舵弟子均全然无知,直到他离去之时,方始发现他行踪似鬼魅,说不定跟侯家的那灭门命案有关,现正派人暗暗跟踪和监视中……   这段记载,到此为止,没有了下文。   显然,丐帮弟子必是没有能跟踪住此人,被脱了线。   侯天翔看完这段记载之后,沉思了片刻,这才又向胡正信问道:“胡兄看过有关寒家的这段记载没有?”   胡正信点点头道:“以前曾经翻阅过。”   侯天翔道:“最后补记的那个神秘人怎样了?”   胡正信道:“据说后来被兔脱了。”   侯天翔道:“可知是在什么地方被兔脱的?”   胡正信道:“听说是在河南开封附近。”   侯天翔想了想,问道:“可知那人有多大年纪,是个什么形貌长相?”   胡正信道:“据说他脸上戴着一副人皮面具,其长相形貌是以未曾得知,猜测其年龄,大概是个中年人。”   到此为止,侯天翔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再问的了。   于是,他轻轻地合上了记事册,交还胡正信,起身拱手一揖,道:“多谢胡兄。”   胡正信连忙侧身抱拳躬腰还礼不迭,笑说道:“侯大侠,您这不是见外么,丐帮弟子能为您侯大侠效劳,这是承您侯大侠看得起,也是丐帮的荣耀!”   侯天翔谦逊地笑了笑,道:“胡兄,你这话不是使我惭愧么,我侯天翔何德何能,值得贵帮如此看重……”   话锋微顿,神色一正,接道:“胡兄,请记住一件事,并转告贵舵弟子,在贵帮,我是侯天翔,在江湖上,我姓白名强,黑白的‘白’,刚强的‘强’。”   胡正信点头道:“胡正信记下了。”   侯天翔点头一笑,拱拱手道:“侯天翔就此告辞。”   说罢,举步走出秘室,胡正信随后恭送。   刚走了没有几步,忽见一名二结弟子匆匆走来,递给了胡正信一张字条。   胡正信略微一看,立时抢前两步,说道:“侯大侠,请稍停贵步。”   侯天翔停步侧脸问道:“胡兄何事?”   胡正信恭敬地含笑说道:“您请看这个便知。”   说着,双手奉上字条。   侯天翔并未伸手去接字条,目光一瞥之后,不由皱了皱眉头,说:“是你传书禀报的吧。”   胡正信点头道:“这等大事,胡正信怎敢不禀报帮主?”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我希望胡兄能尽速通知贵帮主,请他最好不要来此,容待中秋节夜天都峰头晤面。”   胡正信迟疑地道:“可是,敝帮主此刻只怕已经动身在赶来此地的路上了。”   侯天翔笑道:“胡兄,请别推辞了,我知道贵帮弟子遍布天下各地之能,何况这又不是什么难题,请照我的意思传禀贵帮主吧!”   胡正信听他这么一说,只好点头恭敬地道:“胡正信遵命就是。”   侯天翔一笑,这才在胡正信的恭送下,离开了金陵分舵。   而后,侯天翔又前往大悲禅院拜访了主持方丈悟凡禅师,接着在悟凡禅师亲自恭送下出了大悲禅院,直到未申时分才返回家中。   兰儿等了他一下午,直到他回家前的一刻方才悻悻而归,如果她能耐着性儿多等一刻的话,便等着他了。   屋里屋外,四周的环境,也都已经整理修饰得清清爽爽,再不似那触目一片凄凉,令人倍增伤感的景象。   入夜,大悲禅院主持方丈悟凡禅师,亲自带着十二名大和尚各执法器来了。   驼老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这位少主人,会有如此广大的神通,请来的竟是金陵名望最高,大悲禅院的大和尚,而且是主持方丈亲自率领。   这一来,驼老心中不由得惊异不止,对于这位觉得有点神秘的少主人,也更加觉得神秘了。   他知道,大悲禅院,是少林的直系分院,主持方丈悟凡禅师在少林派中身份极高,乃当代掌门悟慧禅师的师弟。   在这金陵城中,纵令是显宦贵人之家,要想请动悟凡禅师亲临做法事,只怕用那八抬大轿也无法请得动。   然而,侯天翔竟然把他请来了。   这还不算,还有令驼老更惊奇的呢!   那便是,做法事的台子。   因为,侯天翔回来时,雇来的工人都已经走了,而侯天翔回来后,又只吩咐驼老准备香烛钱纸,并未说要搭做法事的台子,故而未搭。   这些大悲禅院的大和尚一见没有法台,也不说话,竟然自己动手,分头跑到各屋子里去搬来大方桌,在大厅内搭起法台,张布幡,设灵位,燃烛点香,然后这才各执法器就位诵念经文。   把个驼老看得睁大着一只独眼直发愣,呆立在一旁,连动手帮帮忙都给忘了,心中直在纳罕暗想:“这真是怪事……”   至于少主人侯天翔,他自从用过晚饭之后,便即回进房内关起了房门,也不知道他是在房内做些什么?   大悲禅院的和尚来了,他也没有出来一下,直到法器敲响了好久,他才睡眼惺忪的跑出来,不言不语的自顾烧纸拜灵。   拜完之后,便转身走出大厅,看他走去的方向,似是又要回房了。   驼老冷眼旁观,有点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大少爷。”   侯天翔止步,缓缓回过身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驼老走近侯天翔身侧,低声问道:“要不要替这些大和尚准备素斋?”   侯天翔笑道:“驼老,你能做吗?”   驼老摇头道:“老奴当然不能,但是,如果要的话,可以到外面去叫去。”   侯天翔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和他们说好了的。”   驼老问道:“大少爷和他们是怎么说的?”   侯天翔道:“什么都不招待,自己来,自己走,连做七天法事,风雨无阻。”   驼老道:“代价多少?”   侯天翔道:“一颗明珠。”   驼老一愣,道:“就像大少爷叫老奴拿去兑掉的那么大的一颗明珠。”   侯天翔微一点头道:“比那颗还要大一点。”   驼老心中暗道:“七天法事,代价是那么大一颗明珠,这就难怪少林和尚为之动心答应了……”   心中暗想,神情却惊奇的瞪大独眼问道:“大少爷,这种珠子,您身边很多么?”   侯天翔道:“不多,一共只有四颗。”   好大的口气,一颗明珠,就已经价值万金以上,足成巨富,四颗还说不多,这等口气,实在是惊人?   尤其出自念书人之口,似乎更有点儿超出常理。   驼老对于侯天翔这种视钱财如粪土的口气,心中虽是大感惊奇,但,他可不敢说出来。   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大少爷,你要回房去么?”   侯天翔点点头道:“嗯,今天下午出去走了很多路,我累得很。”   语声微顿了顿,问道:“驼老,还有别的事吗?”   驼老道:“没有,大少爷既是很累,就请回房休息吧。”   侯天翔道:“驼老,这个家,除了我就是你,是不,差不多的事情,不一定要和我商量,你自己思量着办好了。”   驼老道:“老奴遵命。”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那就多多偏劳你了。”   驼老道:“大少爷,您请别这样说,老奴是应该效劳的。”   侯天翔笑了笑,转身缓步走回房去。   驼老望着少主人的背影,心中越想越觉得这位失踪十几年的少主人的身上,有着高深难测的神秘!   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个疑念,暗道:“不对呵,一颗价值万金的明珠,虽然足以使少林和尚动心,但是,做法事,身上为何又都暗藏兵刃呢?……”   第二天上午。   侯天翔正想起应当去拜见玉凤姑娘的父亲葛学瑾时,葛学瑾却已不速而至,和葛学瑾同来的是兰儿。   葛学瑾是侯汉平的同窗好友,曾经做过知府。   因此,他是侯天翔的世伯,也是侯天翔的准泰山大人。   侯天翔把这位世伯兼泰山大人接待进客厅中,便即倒身大礼拜见。   葛学瑾来时,本是沉着脸色的,但在侯天翔大礼拜见时,对于这位失踪十四年甫回来的爱婿,却又忍不住脸现慈容,含笑地伸手扶起了侯天翔。   客厅中,翁婿俩相对而坐。   兰儿俏立在葛学瑾的身后,明眸脉脉看视着侯天翔,静静地倾听着二人谈话。   谈话中,葛学瑾就便试探了爱婿的胸中所学,诗书五经,天文地理,侯天翔莫不对答如流,使这位老泰山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乐得从心眼儿里发了笑,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   最后,老人满怀高兴地回去了。   回去之后,立刻派了四名仆人,听候使唤差遣。   兰儿,她另有任务,所以没有随同老主人一起回去。   下午,侯天翔没有出门,兰儿是有心人,她一直陪在侯天翔身边,和侯天翔闲谈,不停的问东问西。   侯天翔只是随机应对着,他明白她的企图,是在找机会试他会不会武功。   因此,他放松了全身功力,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的,同时故意给兰儿试探的机会。   当兰儿的纤纤玉指,碰触上侯天翔的腕脉时。   “唉呀!”侯天翔突然大声呼痛,右手抚着左腕,软软的垂了下去,脸色煞白。   兰儿见状芳心不禁大急,急忙伸出手,握住侯天翔的手,急急替他推拿。   侯天翔一面装出痛苦的神情,任由兰儿推拿,心里则在一面暗笑:“丫头,你上了我的当了。”   兰儿替他推拿了很久,他才长长地深嘘了口气,道:“好了,没有事了,兰儿,你是怎了,这一下子,碰得我整个手臂又痛又麻,好不难过极了。”   ※※       ※※         ※※   金陵城中声望最高,大悲禅院的高僧,竟然替人家做法事,而且是由主持方丈亲自率领自来自去,主人家连一顿素斋都不招待。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觉惊奇的怪事……   消息由葛家派来听候使唤差遣的四名仆人口中传了出去,半天不到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的金陵城。   于是,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人们莫不都在谈论着这件怪事,啧啧称奇,大感讶异非常。   当然,侯尚书家失踪十四年的大公子回来了的消息,也就连带着同时传遍了金陵城。   大悲禅院的高僧做法事,金陵城中,尚从未有人见过。   因此,第三天的黄昏,天还没有黑,五年多来,一向冷落,无人敢踏进大门一步的侯家,此刻,已到了不少客人,大家都是侯家的亲戚朋友,特地前来吊祭的。   其实,如说他们是来吊祭的,倒不如说他们是好奇,是来观赡大悲禅院高僧做法事的比较恰当。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自然,也有那和侯家拉不上一点关系的人,他们直认是来观瞻法事的,不过,他们却参加吊祭。   法事连续了五天,出于侯天翔意外的,这五天竟然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侯天翔一计算日子,他必须动身了,还有两天的法事,他必须略作安排,让法事作完。   于是,当夜法事完毕后,他把悟凡禅师请到了他的房内,同时也把驼老叫了进去。   悟凡禅师朝驼老双掌合十为礼,低宣一声佛号,道:“罗大侠,久违了。”   驼老一怔!独眼微睁地道:“老禅师,你认错人了吧。”   悟凡禅师微微一笑,道:“罗大侠虽已改变形貌,使人难以相认,但,公子已经……”   驼老不由又是一怔,转眼望着侯天翔,道:“大公子,你……”   侯天翔含笑说道:“驼老,悟凡禅师已从多方的推断中获得了证实,你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了。”   悟凡禅师接道:“罗大侠忠义侠骨,使老衲衷心敬佩不已!”   驼老独目陡睁,精光激射,旋忽一声轻叹,道:“嗟!大和尚,我罗三震惭愧死了!”   原来这个独目驼背老者,乃威震三湘的“大力开山神掌”罗三震,是一条性情耿直的热血汉子。   悟凡禅师宣了声佛号,道:“罗大侠有何惭愧之有,当年之事,罗大侠若不是适值前往浙东有事,只怕也难逃劫数呢!”   罗三震摇头道:“罗三震却不这么想,当年罗三震如不是因事前往浙东的话,恶贼必然无法下手!”   侯天翔突然朝二人微一摆手,目视悟凡禅师道:“大师,明天我就必须动身了,还有两天法事,大师意下如何?”   悟凡禅师恭敬地道:“悟凡但凭公子吩咐。”   罗三震目睹悟凡禅师这等恭敬之色,心中不由一动,暗道:“看来大少爷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来历着实不小呢,不然,以悟凡禅师在武林中的辈份声望……”   他思忖之间,只听侯天翔缓缓说道:“那就继续做完两天法事如何?”   悟凡禅师道:“悟凡遵命。”   侯天翔道:“我走以后,大师要特别小心点。”   悟凡点首道:“公子请放心,悟凡理会得。……”   语锋微顿,一肃容说道:“悟凡有一事要禀报公子。”   侯天翔道:“什么事?”   悟凡禅师道:“奉掌门人飞鸽传书,已派出四位罗汉来此,将于今夜天亮之前赶到。”   “哦!”侯天翔点了点头:“那我就更放心了。”   悟凡禅师道:“公子如无其他吩咐,悟凡告退了。”   侯天翔颔首道:“好,我不送你了。”   悟凡禅师道:“公子请别客气,悟凡也不敢当。”   说罢,双手合十施礼,又朝罗三震施了一礼,躬身退出回转大悲禅院而去。   侯天翔面容沉肃的望着罗三震,缀缓说道:“罗老,明天我就要动身走了,此去相当危险,生死皆难预料,所以我也不再瞒你了。”   罗三震听得心中不禁一震,问道:“公子要去哪里,情势这么严重?”   侯天翔道:“赴约。”   罗三震道:“对方武功极高?”   侯天翔一点头道:“可能高绝当世武林。”   罗三震心中霍然一震,问道:“是什么人?”   侯天翔道:“现在还不知道。”   罗三震一呆,道:“这约很重要?也一定要赴吗?”   侯天翔点头道:“非常重要,事关整个武林的命运。”   罗三震心中骇然无比,瞪大着一只独目,灼灼地望着侯天翔道:“大少爷,你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侯天翔缓缓问道:“罗老,你还记得当年黄山天都峰头,那两位绝世高手的一战吗?”   罗三震心头不禁一阵大震,道:“呵,大少爷,您是……”   侯天翔道:“两位老人家的弟子。”   罗三震略为定了定神,道:“大少爷,您是奉两位老人家之命,代师赴约。”   侯天翔点首道:“此约关系太重大,我必须倾全力以赴。”   罗三震独目精光电闪,微一沉吟,道:“老奴斗胆,请大少爷允许陪同前往。”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我去赴约,你去做什么?”   罗三震道:“老奴不放心!”   侯天翔道:“不放心丈如何?难道你还能帮忙不成?”   罗三震一呆!   随见侯天翔脸容倏地一正,道:“罗老,你的心意我很明白,可是,你陪我同去之后这里的家交给谁?万一发生事情难道当真全由少林和尚担当不成?”   罗三震道:“少主人认为恶贼定会来吗?”   侯天翔道:“很难说,俗语有谓,‘斩草除根’,恶贼如果得到消息,岂肯留下我这奈祸根,必来不可。”话声一顿,接道:“当然,如果没有得到消息,那就另当别论了。”   罗三震独自转了转,道:“少主人之言,固是合情合理,但,老奴认为,恶贼纵是得到消息要来,也不可能会来得这么快!”   侯天翔摇摇头道:“我可不那么想……”语锋一顿,正容接道:“不管怎样,你不能和我同行,你必须留在家里等候。”   罗三震心道:“听他这口气,是不会允许我同行了。”   于是,只得点首说道:“老奴遵命。”   侯天翔又道:“恶贼如果不来,是他的运气,真要来了……”   语声微顿,星目神光一闪,接道:“外有丐帮金陵分舵弟子严密监视,内有你和少林悟凡禅师与十一名弟子,再加上即将赶到的四位罗汉,恶贼纵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必难脱出手去!”   罗三震怔然地问道:“少主人已请丐帮弟子在外面四周埋伏监视了么?老奴进进出出怎地没发现。”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他们都化过装,掩起丐帮弟子的身份,你看见又怎会知道。”   至此,罗三震这才完全明白,侯天翔对于一切早有了严密的布置安排,这场七天的法事,根本就是个诱敌的大陷阱。   由是,他对这位少主人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发觉这位少主人是一个才智很高,心思非常精细之人。   而,使他心中甚感诧异的是,关于老主人和夫人的死因,他只告诉侯天翔是中毒身亡,并未透露一点可能是被仇家恶贼暗害了的口风。   如今看起来,侯天翔似乎都知道了,或者比他知道得还清楚些。   他心中不由暗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于是,他咳了一声,忍不住望着侯天翔道:“老奴很是不懂。”   侯天翔一怔,道:“是什么事?”   罗三震道:“关于老主人的死因,是不是有仇家恶徒下的毒手,少主人似乎比老奴清楚,不懂少主人是怎么知道的?”   侯天翔笑了笑道:“你怕我受不了打击,说的含含糊糊,神情令人起疑,于是,我便到丐帮金陵分舵,查阅了详情。”   罗三震精神一振,道:“丐帮知道此中详情?”   侯天翔道:“不,我查阅过金陵分舵的记事簿,只发现一个形迹极为可疑之人。”   罗三震问道:“那人是谁?”   侯天翔摇头道:“那个人离开金陵时,丐帮的弟子才发现他,但他什么时候进入金陵城内的,并不知道,于是,金陵分舵立刻派人暗中跟踪他,可是,那人警觉非常,终于在开封附近被他兔脱了。”   罗三震问道:“知道那人的年龄形貌长相不?”   侯天翔道:“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丐帮弟子只判断出他是个中年人。”   罗三震想了想,道:“如此,丐帮弟子也只不过认为老主人的突然中毒身故可疑,并未敢作确定,不知凶手是谁了?”   侯天翔道:“如是知道……”   脸色倏地一变,星目神光电闪即逝,急朝罗三震使了个眼色,语锋一顿,忽地朗声说道:“好了,你不要多啰嗦了,我要睡了,你去吧!”   接着低声说道:“来的一共是三个人,功力似都不弱,你出去可以看情形小心应付,必要时,尽管下煞手,目前我还不宜现身露面。”   罗三震闻言,脸上顿时显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因为,凭他的功力,暗中凝神倾听,竟尚毫无所觉。   侯天翔见到他这种神情,似是立即明白他的心意,便又低声接道:“不要惊疑,来人尚未接近十丈之内……”   侯天翔话未说完,罗三震也已有所察觉,脸色也随之勃变,心道:“少主人功力果然高绝,来人确是三个,功力身手皆很高。”   于是,他也就立刻突然大声说道:“少爷,那么,您请安歇,老奴也不多啰嗦了,这些事,就留待明天再和少爷详谈吧。”   说着,朝侯天翔弯腰行了个礼,转过身子,老态龙钟的走了出去。                     第三章  上命差遣   时正三更。   月辉下,三条人影,身形电射地投落在侯家大厅前的院落中。   好高的身手,落地轻如飘絮,点尘不惊。   赫然是三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并肩站立在院中,脸上,除了三双精光灼灼慑人生寒的眼睛外,整个头脸,都用黑布包蒙着,肩后,各斜露着柄剑柄。   腥红的剑穗儿,在肩上,轻轻地摇摆。   适时,厢房门开处,一个独目驼背老人,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蓦见三个黑衣蒙面人,身上猛地一抖。   “呵……”脱口惊呼出声。   右首的一个蒙面人,陡地一声冷喝:“老奴才,不准叫。”   身形电飘,倏地欺近驼老身前。   驼老连忙暗中凝功运气戒备,以防对方突下毒手。   但,表面上仍然做出畏缩的样子,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好……好汉爷,你要……要什么?这屋里没……有人……”   蒙脸人一声冷喝道:“没有人,你是什么?是鬼?”   驼老颤声道:“不……不是,好汉爷,你……真会开……开玩笑,小人当然是人,小人我是说这屋子的主……主人,都……都……”   蒙脸人截口道:“老奴才,少废话,大爷问你,侯家的那个小鬼,住在哪间屋子里,说实话,不准扯谎!”   驼老一惊,惶声道:“呵!好汉爷,你们原来是找大公子来的!”   蒙脸人冷声道:“快说,他住在哪间屋子里,敢说一句谎话,哼!当心你的老狗命!”   驼老略定了定神,点头道:“小人不敢说谎,大公子前几天才回来,就住在……”   话锋一顿,侧身用手指了指灯光犹亮着的那间厢房,道:“那间屋里。”   蒙脸人口中冷“哼”了一声,朝另两个蒙脸人一打手势。   三人身形陡长,掠身直扑厢房,一人扑向窗前,二人扑向房门。   但,三人目光瞥处,屋内空空,哪有人影。   三人初是一怔,继而一惊!   身形霍地翻转,六道目光一齐瞪视着驼老,原先那问话的蒙脸人,身形电飘,再度欺近驼老身前,喝道:“老奴才,你敢说谎!”   喝声中,探手疾抓驼老的一只胳臂。   驼老惊悚惶然地道:“冤枉,小人实在没有说谎呀!”   身体惊惶的一缩,蒙脸人的手,竟然意外地抓了个空。   蒙脸人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么个毫不起跟的驼背老头子,竟是位身负上乘武功绝学的武林高手。   一手抓空,口中微“噫”了一声,二次出手电疾抓出。   在蒙脸人心中以为,第一次他是随便出手,也没有注意,才会被驼背老头瞎猫碰着死老鼠般的碰巧躲开了。   这第二次出手,快如疾电,定必手到擒来。   这想法,不但是他自己如此,另两个蒙脸人心中和他一样。   岂料,事实完全大出三人的意外。   这蒙脸人出手快如疾电的一抓,不仅是以毫厘之差的抓了个空,而且,对方在躲避时,手指由他肘盘间似无意的滑过的刹那,他肘盘穴竟然微微一麻,一条手臂顿感酸软无力的垂下。   他心中不禁悚然一惊,立刻明白是着了道儿了,身形疾地飘退八尺。   另两个蒙脸人根本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自是不明究里,不由同感奇怪地望着他诧声问道:“老二,怎么了?”   这蒙脸人道:“老大,老三,我们都走了眼了,这老狗原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小弟几乎着了他的道儿。”   被称作老大的蒙脸人,双目突如寒电激射,瞪向驼老。   但,目光瞥处,不由一愕,旋即心头猛震!   原来,此时独目驼背老人的形象全变。   背上的驼峰已经消失不见了,独目精光灼灼,神态威猛慑人,巍然卓立院中,先前那龙钟老态已完全不见。   这时,三人方才完全明白,对方先前那副龙钟老态,惊惶畏缩的样子,完全是做作,装出来戏弄自己兄弟的。   那被称作老大的蒙脸人,突然一阵嘿嘿冷笑,道:“尊驾倒很会做作,当年被你侥幸漏网,本应追杀,只因你已是行将就木的老废物,乃才网开一面,没有追取你的狗命,想不到你……嘿嘿……”   一声“嘿嘿”之后,倏地一声暴喝道:“老狗,你纳命吧!”   声未落,身形蓦地弹起,势疾威猛地扑出!   罗三震陡发震天哈哈大笑,喝道:“你找死?”   单掌一挥,劲气汹涌而出。   蒙脸人心头骇然一凛,身形一顿,横飘五尺,喝道:“朋友,你掌力雄浑,武功不凡,谅非无名之辈,速先报名!”   罗三震哈哈大笑道:“报什么名,老夫又不想和尔等套交情,何用提名道姓……”   话锋微顿,接道:“如真想知道老夫是谁?只要去一处地方一问便知。”   蒙脸人道:“什么地方?”   罗三震道:“森罗殿。”   蒙脸人怒喝道:“老狗,你是想快点赶去森罗殿报到!”   罗三震一声冷笑,道:“是尔等先去报到,还是老夫先去报到,少停尔当明白。”   话锋一顿,沉喝道:“别尽废话了,赶快动手一搏。”   蒙脸人嘿嘿一声狞笑,转向另二个蒙脸人道:“老二老三,亮家伙一齐上,先解决了这条老狗,再找那小鬼好了。”   突闻一声:“呛当当”连响过处,寒光飞闪之中,三个蒙脸人已各自探手撤出了背后的精钢长剑。   那为首的蒙脸人蓦然一声喝叱,三柄长剑立刻同时抖出剑花朵朵。   顿见剑雨飞洒,寒虹绕空,冷气森森逼人……   三柄剑,分三面,剑势凌厉无伦的齐朝罗三震攻出。   罗三震心头微微一凛,暗道:“原来是他们三个……”   心里忖着,手底却决不怠慢。   口中陡地一声大喝,双掌疾挥,连击三掌,掌风呼啸,力道威猛如排山倒海,劈向三人。   为首的蒙脸人心头骇然大惊,突然大喝道:“老二老三速退!”   大喝声中,身形首先暴退。   老二老三闻喝,也立即各自倒身暴退八尺。   只见那为首的蒙脸人双目灼灼地注视着罗三震,惊声问道:“朋友,你使的可是‘大力开山神掌’?”   罗三震哈哈一声大笑,道:“真想不到,‘大力开山神掌’,绝迹江湖已近二十年,你竟还能记得它,难得啊!实在难得!”   说罢,突又哈哈发出一阵震天大笑。   蒙脸人心中微微一动,目露惊疑之色地道:“朋友,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我兄弟是谁了呢。”   罗三震一声冷笑,道:“你兄弟头脸虽然都用黑布蒙着,使人无法看出你们的真面目,但是,你兄弟三人出手的剑式,焉能瞒得了老夫!”   蒙脸人心中陡地一紧,道:“那么,你也定是罗大哥了?”   罗三震冷冷地道:“秦老大,别喊我罗大哥,我不够资格,也不配,‘大力开山神掌’已经死去了,现在的我,只是侯家一名看门的奴仆,驼老头儿。”   原来这三个蒙脸人姓秦,乃是同胞兄弟,老大秦大龙,老二秦二虎,老三秦小豹,江湖人称“秦氏三雄”。   秦大龙一听罗三震这口气,不由暗皱了皱眉头,道:“罗大哥,你这是何苦……”   罗三震沉声截口道:“秦老大,废话少说,你们不是来扰侯大公子的吗,那就先解决我这个驼老头子再说。”   秦大龙心中不由再次暗皱了皱眉头,道:“罗大哥,我们兄弟可不知你就是罗大哥……”   罗三震突又截口道:“如果知道是我,便不敢来了,是不?”   秦大龙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们兄弟如果知道,就是有着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来。”   罗三震冷冷地道:“秦老大,你说的可是真话?”   秦大龙道:“我怎敢在你罗大哥面前说谎。”   罗三震一点头,道:“很好,如此,现在我问你,你打算怎么样?”   秦大龙一怔,道:“什么怎么办?”   罗三震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放手一战?”   秦大龙摇摇头道:“既然有你罗大哥在此,我兄弟抖手一走便是。”   罗三震一声冷笑,道:“你们想抖手一走,只怕不容易吧!”   秦大龙心神一颤,道:“你罗大哥要留下我们兄弟?”   罗三震又是一声冷笑,道:“秦老大,彼此既是朋友,又承你很看得起我,我当然就不能不卖点交情,不过……”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我可以不难为你们兄弟,但是,你却必须回答我数问。”   秦大龙心中微微一震,问道:“罗大哥,你可是想问关于这侯家的事情?”   罗三震道:“嗯,除此以外,我也别无可问的。”   秦大龙道:“只怕我知道得不多,会使你罗大哥失望。”   罗三震道:“那不要紧,只要你能照实回答,知道多少,就回答多少好了。”   秦大龙一点头道:“如此,罗大哥,你请问便是。”   罗三震道:“请问,侯家与你兄弟有仇?”   秦大龙道:“没有。”   罗三震道:“那你兄弟为何要毒害侯家全家?”   秦大龙点头道:“那不是我兄弟下的手,罗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兄弟并不擅用毒,向来也不屑用毒。”   罗三震道:“这一点我相信你,但,是什么人下的手?你兄弟总不会不知道吧?”   秦大龙道:“事实上我兄弟确实不知。”   罗三震独目一瞪,威态慑人的道:“秦老大,我希望你不要替自己为难!”   秦大龙身体微微一颤,道:“罗大哥,你应该相信我,我今夜冒了极大的危险回答你的问话,就不会顾忌什么的,知道的就决不会不说?”   罗三震点了点头,威态稍敛的道:“秦老大,你现在回答我的问话,的确很危险吗?”   秦大龙点头道:“确实危险之极,很可能会因而惨死!”   罗三震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要冒险回答我的问话?”   秦大龙道:“我一向敬重你罗大哥的为人。”   罗三震微感激动的道:“好!秦老大,就凭这一句话,你们今夜必将可以不死。”   话锋一顿,接道:“现在请继续回答我的问话。”   秦大龙接道:“罗大哥只皆请问,反正我兄弟已经豁出去了,只要我兄弟知道的,无不据实回答。”   罗三震微一点头,问道:“你兄弟为何来此追杀侯大公子?”   秦大龙道:“是奉上命差遣。”   罗三震道:“所谓上命,定必有个发命令之人?”   秦大龙道:“是的。”   罗三震道:“那人是谁!”   秦大龙道:“不知道。”   罗三震独目忽又一瞪,威态重现,喝道:“秦老大,你在欺骗我!”   秦大龙道:“我说的是实话。”   罗三震话锋突然一转,道:“秦老大,你们不是奉命来追杀侯大公子的吗?”   秦大龙道:“既然有你罗大哥在,我兄弟只好算了。”   罗三震道:“你想不想见见他!”   秦大龙道:“这个……”   罗三震陡弛一声冷笑,道:“你回头看看。”   “秦氏三雄”齐地回首。   一望之下,不由蓦地一惊,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   顿时心胆俱裂,惊骇欲绝!   原来,此刻他们身后距离三尺之处,正静立着一个一身白衣,剑眉朗目,俊美儒雅绝世的少年美书生。   这美书生是谁?   “秦氏三雄”虽然不认识,但,从罗三震要他们回头看看的意思中,已知他正是那侯大公子,侯天翔。   以他们三个的功力身手,竟然连侯大公子欺近身后三尺之处,尚还浑然不觉,这太可怕,也太令他们惊骇了。   由此可见,侯大公子并非是个一介文弱书生,实在是位身怀上乘武功奇学之士,至少,也得比他们兄弟三个高得多多。   如此,适才侯大公子,如果要取他们性命的话,此刻,他们三个只怕早已阵死当地了。   而且,他们可能还死得不明不白,连怎么死的?死在什么人手下的?全都不知道呢。   三人蓦地一惊之下,立时身形疾飘,横跃八尺。   六道目光中,充满一片惊骇复杂的神情,愕然地望着侯天翔。   侯天翔,他神情淡然的朝三人笑了笑,然后转向罗三震说道:“驼老,外面巷子口躺着两个,那是他们三位的后援,也是监视他们的人,交由胡舵主那里看着,麻烦你去把他们弄进来,同时也请胡舵主来一下。”   “秦氏三雄”听得心神不由骇然猛震,但,却又十分放心的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两位监视他们的人被制,那么他们今夜回答罗三震问话的事情,也就不虞被泄,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了。   罗三震神色非常恭敬地应道:“老奴遵命。”   说罢,腾身跃起,扑奔外面巷口而去。   侯天翔目光转向“秦氏三雄”,语声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替三位解除了后顾之忧,三位也别害怕,看在驼老的面上,我决不难为你们三位,不过……”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我先警告三位,请千万别打歪主意,或是想逃,否则,可就别怨我出手绝情,废掉你们一身武功!”   “秦氏三雄”听得心头不禁猛然一颤!   一时不知应该如何答话才好,故而默然不语。   此刻,他们已经发觉,这位他们奉命追杀的侯公子,实在是个比罗三震还要难惹难斗十分的武林高手!   凭心说,罗三震的“大力开山神掌”,虽然威力罕世,足以使他们心生凛骇,不敢轻攫其锋芒,但,如果他们“秦氏三雄”三剑联手,和罗三震倾力一战的话,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则尚是个难料难知之数呢!   是以,“秦氏三雄”并不是真正畏惧罗三震武功,而是对罗三震这个人,衷心地有着非常的敬佩。   他们敬佩罗三震,是个热血豪情侠骨,重义如山的汉子,又因为过去曾是他们的“瓢把子”大哥。   所以,他们在发觉独目驼背老人,就是他们曾经四处寻访多年未得踪迹下落,当年的瓢把子,衷心敬佩的罗大哥时,乃才看在罗大哥的面子上,甘愿冒险违命,不取侯天翔的性命,并回答罗三震所提出的问题。   但,所谓“做好人必有好报”。   他们因敬佩罗三震,而决心不取侯天翔的性命,这是一个“义”字。   也就因了这个“义”字,他们乃才能幸运地逃过了一场死难,保全了他们自己的性命。   自然,对于这种幸运,此刻,他们尚在浑然不知中。   只听侯天翔接着说道:“三人为人很义气,朋友我现在也有几点请问,希望三位能够据实回答我,不知三位可愿和我合作与否。”   秦大龙微一沉吟道:“可以,不过秦某却想先请问一事?”   侯天翔道:“什么事?”   秦大龙道:“秦某想知道外面巷子口的那两位,是怎么被制的?”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说他二人联手,未能走出一招,就已被我制住了,你相信不相信?”   秦大龙心中不禁一阵骇凛狂震,暗道:“他二人武学功力,均皆比我兄弟三人精湛高强多多,二人合搏,竟然不是他一招之敌,那我兄弟三人,岂不也不是他一招之敌了……”   只见侯天翔望着他含笑问道:“秦大侠,你心中很是怀疑不信,是么?”   秦大龙目注侯天翔直承不讳的摇头道:“秦某实在是有点不信。”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秦大侠可要试试?”   秦大龙不禁有点犹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适时,罗三震和丐帮的金陵分舵主胡正信二人,肋下各夹着一个黑衣蒙脸人飞驰而来,跃落在院中。   侯天翔朝胡正信含笑说道:“胡舵主,辛苦你了。”   胡正信放下黑衣蒙脸人,恭敬地说道:“公子请别客气,胡正信理当效劳。”   秦大龙心念忽然一动,望着罗三震道:“罗大哥,我兄弟蒙公子看得起,准向公子讨教几招奇学,不知……”   语声一顿而住,目注罗三震的脸上神情,显然在静待罗三震的允许。   罗三震放下肋下夹着的黑衣蒙脸人,双眉微皱的望了望侯天翔,转向秦大龙点点头道:“讨教两招也好,这样你们回去也好向你们的主人交待复命,不过……”   语锋一顿,接道:“秦老大,不是我说句泄气的话,你们兄弟这是自找难看,自取其辱!”   秦大龙也不和罗三震多说什么,目光转望向侯天翔抱了抱拳,道:“公子请亮兵刃。”   侯天翔冷然摇首道:“不用,你们三个只管用剑攻我三招,若能迫得我脚下移动半步,便算我输,第四招,我出手还攻……”   话锋微微一顿,朗声接道:“一招之内,我如不能夺下你们三位手里的长剑,便也算我输。”   这话,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罗三震和胡正信二人倒还罢了,因为他二人已知侯天翔的师承来历,知他所言,决非夸大虚妄之语。   但是,“秦氏三雄”就不同了,他们不知侯天翔的师承,自是不相信,认为侯天翔太狂,也太轻视他们了。   的确,这种话,任何人听来,都会认为是一种侮辱而气怒的!   因是,侯天翔话声一落,秦大龙便忍不住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你这种口气,虽是太狂了些,但,你这份豪气,我不否认,实在从心眼里佩服……”   话锋一转,沉声喝道:“如此,阁下请小心了!”   声落,振腕抖剑,便待掠身前扑发招。   侯天翔见状,剑眉微皱,突然一声朗喝道:“且慢!”   秦大龙身形一顿,收剑横胸,问道:“阁下,你有什么条件?”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秦大侠,剑术之道,讲究的是精、气、神,凝而合一,也就是要聚精、敛气,凝神,剑术方能臻致上乘,运剑如虹,攻守自如,无懈可击,纵遇强敌,虽不能立即克敌制胜,但,亦足以自保久战,伺待制敌之机,切忌心浮气躁,精神散漫,此为练剑者之大忌……。”   语声微顿了顿,续道:“你秦大侠如此掠身前扑发招之势,显然已犯练剑者大忌,轻敌进招,更予敌以可乘之机,侯某揣见,不知你秦大侠以为然否?”   说罢,星目朗朗的注视着秦大龙,脸容一片肃然之色。   秦大龙双目精光灼灼,凝注侯天翔稍顷,突地废然一声长叹,收剑归鞘,双手抱拳,朝侯天翔躬身一拱,肃容说道:“月亮岂堪和太阳相比,星星又何敢与皓月争辉,侯公子,你这种气度,这种犹如醍壶灌顶的临阵施教,使秦大龙衷心感佩,终身感激不尽……”   语锋微顿,接道:“不管是一招也好,半招也好,不用试了,如今,秦大龙已完全心服口服,至诚的认败服输。”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秦大侠,你如此谦虚客气,我侯天翔倒反而感觉汗颜不好意思了,我只不过是利用时机,提醒你秦大侠一声,焉值得这样赞扬感谢……”   话锋顿了顿,诚恳的接道:“秦大侠如果不想赐教,侯天翔决不敢勉强,不过,认败服输之言,那大可不必,其实,我也只是信口妄言,事实上能不能办得到,我自己可是毫无把握!”   秦大龙突然扬声哈哈一笑,道:“侯公子,你实在太谦虚,太客气,也太会说话了,我秦大龙说不过您,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客套话了。”   语声一顿,接道:“您有什么想问的,请发问吧,秦大龙当然是知无不言。”   侯天翔正容拱手一揖,道:“如此,侯天翔这里先谢谢了!”   秦大龙抱拳拱手还礼道:“侯公子,您要再这么客套,便是损我秦大龙了。”   侯天翔笑了笑,神色忽又一正,目注秦大龙道:“秦大侠,我请问,你既然不知那发令之人是谁,那就必定另有一位传令之人了,是不?”   秦大龙点头道:“是的,确是另有一个传令之人。”   侯天翔道:“那人是谁?”   秦大龙道:“主人身边的八大侍从之一。”   侯天翔道:“他叫什么名字?”   秦大龙摇头道:“不知道。”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你怎么称呼他?”   秦大龙道:“使者。”   侯天翔道:“他有多大年纪?”   秦大龙道:“三十来岁。”   侯天翔道:“是个什么容貌长相?”   秦大龙道:“不知道,他脸上戴着精巧的人皮面具。”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秦大龙道:“功力身手颇高。”   侯天翔目光瞥视了地上那两个昏穴被制的黑衣蒙脸人一眼,道:“比他二人如何?”   秦大龙道:“尤高一筹。”   侯天翔略一沉思,又道:“这位似乎很神秘的主人,你一次都未见过。”   秦大龙道:“见过一次。”   侯天翔道:“他有多大年纪?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秦大龙道:“是个中年青袍人。”   侯天翔道:“他脸上也戴着精巧的人皮面具,是不?”   秦大侠目露惊异之色的问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已经和他会过么?”   侯天翔微一摇头,道:“我是猜想的。”   语声一顿,接道:“他住的地方很秘密吧?”   秦大龙道:“我不知他住在哪?”   侯天翔道:“你如果有事须向他联络呢?”   秦大龙道:“只要随便在哪里的墙上,或者是树杆上,画上一个鹰头记号,自会有人来找我们联络。”   侯天翔问道:“不管什么地方?”   秦大龙点点头道:“任何地方都可以。”   侯天翔道:“如此说来,此人势力范围之广,已遍布江湖每一个角落了!”   秦大龙道:“情形看来似乎是如此。”   侯天翔目光忽地转望着默立在旁的胡正信道:“胡舵主,贵帮耳目遍天下,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个什么用鹰头为记的帮会门派没有?”   胡正们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摇头答道:“似乎从未闻听说过。”   侯天翔微一沉思,又望着秦大龙道:“秦大侠,对这青袍人,你心中很恨吧?”   秦大龙道:“不然我也不会透露这多秘密了。”   至此,侯天翔心中已逐渐的明白了。   “秦氏三雄”对这位神秘的主人,只是怀着某种畏惧,并不敬服,内心还有着很深的恨意。   换句话说,“秦氏三雄”听命于这位神秘的主人,帮他杀人作恶,他们是出于无奈,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此中,必定另有着原因……   然而,这原因是什么呢?竟使“秦氏三雄”畏惧不敢反抗?……   是“秦氏三雄”怕死?   但,照眼前秦大龙的敢于泄露这许多秘密的情形看来,显见“秦氏三雄”实非那贪生怕死之辈。   连死都不怕,又还有何可畏惧的呢?   那么?……   侯天翔心念一阵飞转,目注秦大龙又道“秦大侠,我这就不懂了。”   秦大龙心知侯天翔所言“不懂”的意思,但,他并未作任何回答解释,只黯然深长地轻叹了口气。   罗三震忍不住接口说道:“秦老大,既如此,你兄弟为何还要受他驱策,替他卖命,帮他人为恶,何不干脆脱离他的魔掌!”   秦大龙苦笑了笑,道:“要是能够脱离,我兄弟早就脱离了!”   罗三震独目微张,怒道:“你们可是怕死?”   秦大龙双睛突然激射,哈哈一笑,震声道:“罗大哥,你未免太小看我兄弟了,想当年我兄弟追随您罗大哥时,走南闯北,水里火里,哪里不曾去过,刀尖上舐血,何曾皱过眉头,几时怕过什么来,把个‘死’字放在心上了!”   话锋微顿,忽地轻叹了口气,精神颓废地接道:“其实,一个人迟早总有一死,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江湖上的人,现在在这里活蹦活跳的说话,雄心万丈,豪情冲霄,可是,片刻时辰之后,说不定会遇上一个深仇大敌,立刻溅血横尸就地……”   语锋忽又一顿,像个已经勘破生死情关,大彻大悟的老僧般,再度虚声一叹,缓缓说道:“说实在话,死,实在并没有什么可怕,我兄弟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把一个‘死’字看得淡透了!”   罗三震眉头微微一皱,道:“这等说来,你兄弟是别有苦衷原因了?”   秦大龙凄声一笑,点了点头,道:“罗大哥,不说这些了,说起来徒增添我兄弟心底的烦恨!”   罗三震道:“我真不懂你兄弟的意思,既然连死都看透彻了,还有什么值得……”   他话未尽意,侯天翔突然接口说道:“秦大侠,我请问,你们三位都已成家了没有?”   “秦氏三雄”突闻此问,三人身子全都不禁陡然一阵震颤。   侯天翔目光锐利,察微知著,见状,心念电闪,已知关键之所在。   秦大龙略为定了定神,点头道:“是的,我兄弟都已成家,也都有了儿女。”   侯天翔目光扫视“秦氏三雄”一眼,脸色一片沉凝的望着秦大龙,缓缓说道:“秦大侠,我明白你们顾忌的原因了,也就是那俗语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是不?”   秦大龙黯然点首说道:“公子智慧过人,心思灵敏,我兄弟,若不是为了这层顾忌,早就脱离他们的掌握了!”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秦大侠,只怕未必吧!”   秦大龙一怔,大声说道:“公子,您认为我兄弟是愿意为虎作伥,自甘坠落的恶徒么!”   侯天翔摇首道:“那倒不是,听你秦大侠的口气,分明是一位令人钦佩,豪气如云的热血好汉,侯天翔怎会有那等想法。”   秦大龙瞠目道:“那么公子的这‘只怕未必’何来?”   侯天翔神色一正,道:“秦大侠,我请教,你心中之恨何来?”   秦大龙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为了他心肠阴狠,手段卑鄙下流!”   侯天翔道:“秦大侠,我再请教,你所谓的心肠阴狠,手段卑鄙下流,可就为了他对你兄弟施用要挟,使你兄弟心怀顾忌,不敢背叛而言?”   秦大龙点头道:“事实如此,他实在不该对我兄弟施用要挟!”   侯天翔道:“他如果没有使用要挟,你秦大侠兄弟会恨他吗?”   秦大龙道:“也许不会。”   侯天翔道:“还会脱离他不?”   秦大龙道:“也许不。”   侯天翔笑了笑道:“秦大侠,你这两句回答有语病,须得动点手术略加校正。”   秦大龙一怔,道:“怎么有语病?”   侯天翔道:“那两个‘也许’的字眼,应该完全剔除掉,而改做单纯的‘不会’和‘不’才合理。”   秦大龙恍然若悟地点头一笑,道:“公子校正得很对。”   侯天翔微微一笑,又道:“现在你秦大侠认为我那‘只怕未必’之言怎样?有理由反对不?”   秦大龙忽地哈哈一笑,道:“没有理由,也不反对了。”   罗三震在旁凝神静听到这里,此刻,他总算完全明白了“秦氏三雄”兄弟顾忌的原因,暗道:“这就难怪了,原来他们兄弟都已娶妻生子,那恶魔竟劫持着他们的家小为人质,迫使他们兄弟不得不……”   暗忖至此,心念忽然一动,轻咳了一声,道:“秦老大,我有个办法,能使那恶魔自动释放弟妹她们。”   “秦氏三雄”全都不由精神一振,六道目光一齐投射向罗三震。   秦大龙急问道:“罗大哥,有什么办法?请赐告。”   罗三震道:“这办法要委屈三位贤弟一个时期。”   秦大龙肃然说道:“只要能救得家小安全脱离魔掌,别说是要小弟等委屈一个时期,就是要小弟等立刻溅血横尸,也死无遗憾。”   罗三震笑道:“事情还本至于那么严重。”   侯天翔忽然目视罗三震问道:“驼老,你可是想使他们的家小,在那恶魔的眼中失去挟持的价值?”   罗三震恭敬地点头道:“老奴正是此意,少主人以为是否可行?”   侯天翔道:“可是可行,不过……”   语锋微微一顿,接遣:“安置他们三位的地方,却大成问题,而且必须要慎重考虑才行。”   罗三震独目掠视了旁立的胡正信一眼,道:“老奴的意思,是想请胡舵主帮忙!”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这办法虽然可行,但,此事关系则可大可小,万一因而引起轩然大波,牵连到整个丐帮树仇结怨的问题,那时,岂不要使胡舵主为难!”   罗三震闻言不由一呆!   他并没有想到那么远,此刻经侯天翔一提,不禁暗忖道:“不错,这事情关系确实可大可小,万一真因而使丐帮树下强仇大敌,胡舵主怎担当得起?岂不是害了胡舵主……”   想到这里,神情不由现出愧歉之色的道:“请少主人原谅,老奴一时没有考虑到这些……”   话锋微顿了顿,接道:“此事看来,只有另想办法了。”   侯天翔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胡正信突然接口说道:“公子,胡正信有点陋见。”   侯天翔道:“胡兄有何高见?”   胡正信目光瞥视了罗三震一眼,正容说道:“此事,如由罗大侠请我帮忙,并不是我瞧不起罗大侠,因为关系太大,我也断然不敢答应,不过……”   语锋微顿,接道:“如是出自公子之口,情形就不同了。”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胡兄,你这是……”   胡正信飞快接口道:“只须公子一句话,纵然是天塌下来的事情,胡正信也敢一肩承当。”   这种话说得非常明显不过,他要侯天翔开口,只要侯天翔说一声,他没有个不答应的!   但是,侯天翔能吗?   以侯天翔的身份,他能随便开口请丐帮帮忙吗?   不能!他实在不能!   于是,他剑眉深锁的道:“可是贵帮主方面……”   胡正信不待他把话说完,又很快地接口道:“只要是奉公子之命,胡正信敢保敝帮主方面决无异议,而且,还认为这是公子看得起敝帮,是敝帮的无上光荣!”   “秦氏三雄”在旁听得不禁大为惊疑的暗忖道:“这位侯公子,究竟是何师承来头?除开他的一身武功高绝不说,名震天下的丐帮竟对他……”   三人忖思未已,忽见侯天翔一摇头,道:“不行!我决不能让这种不可测的风险事情来麻烦贵帮!”   胡正信脸色微变地正容说道:“公子如存着这种想法,那么敝帮数千弟子的性命,皆系于公子一身,由公子一身来承担,难道那是应当的么?”   侯天翔脸容沉肃的道:“不错,那是应当的,也是我的责任!”   胡正信道:“公子以‘应当’,‘责任’,拯救敝帮的劫难,却不许敝帮为公子略效绵力,岂不使敝帮感觉有点不近人情么……”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瞥视了罗三震一眼,接道:“罗大侠为公子家义仆,‘秦氏三雄’此来目的,虽是公子之敌,但,他们乃罗大侠昔年的属下兄弟,已因罗大侠而决心不与公子为敌,何况,他们又是身不由主,被迫而来,并非真正的恶徒可比,公子似应……”   侯天翔双眉深锁的截口说道:“胡兄,你的心意我明白,关于此事,我也并未说不管。”   胡正信诚恳的道:“那么,公子何不就依罗大侠的意思,答允让他们三位先行安置敝舵,由敝舵为公子效劳呢!”   侯天翔见胡正信如此诚恳的要将这档子事情硬揽过去,以为自己效力,觉得实在不便过于拒绝这番盛情。   于是,他只得正容点头说道:“胡兄既如此说法,我若再固执不答应,倒显得我侯天翔似是真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   胡正信欣然色喜的扬眉笑说道:“如此,公子是答应敝帮为公子略效绵力了。”   侯天翔肃容道:“那就多多麻烦贵帮了。”   罗三震因为由侯天翔提醒,发觉此事干系说不定会牵涉到很大,故而,这意见,虽是他起初没有经过深思提出来的,但,他一直默立在旁侧,只任胡正信施展那三寸不烂之舌,没有敢向侯天翔求情,请求侯天翔答应胡正信,让丐帮效力,来帮忙办理这件事。   此刻,他见侯天翔已被胡正信说服,松口答应了,便连忙抢步走上前,肃容躬身行礼,说道:“老奴感谢少主人的成全。”   侯天翔一摆手,语意深长的说道:“驼老,对丐帮,这是天大的恩情,以后,丐帮这金陵分舵的安全,你也有一半的责任了,你懂得了”   罗三震自然明白侯天翔的心意,恭敬地答道:“老奴懂得,少主人请放心,老奴定必全力以赴的。”   侯天翔点了点头。   罗三震又转向胡正信肃容抱拳行礼,道:“胡舵主,罗三震这里谢谢了!”   胡正信连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当,罗大侠这样,岂不折煞我胡正信么!”   罗三震哈哈一笑,倏地转向“秦氏三雄”沉声道:“秦老大,你们兄弟三个还不赶快上前拜谢公子的成全!”   这时,“秦氏三雄”已经明白了罗三震的用心,必是把他们安置在丐帮金陵分舵之后,即由丐帮弟子传出谣言,说他们兄弟已失陷丐帮金陵分舵,或者干脆传出死讯,使那恶魔对他们的家小已失去挟持的价值,而自动释放。   闻言,连忙一齐急步上前大礼拜谢。   侯天翔儒袖微微一拂,内家上乘无形罡气已自涌出,托着“秦氏三雄”的身子,三人如何能够拜得下去。   三人暗中试着微一用力,立感反震之力绝强,身子被震得踉跄后退,知道侯天翔功力高绝,已臻上乘化境。   于是,秦大龙只得和他两个胞弟,向侯天翔抱拳拱手,躬身一拜,说道:“大德不言谢,秦大龙兄弟此身,今后皆由公子所赐,并决心仍追随罗大哥身盾,为公子奴仆,借图报答。”   侯天翔拱手还礼,道:“不敢当,三位盛意,侯天翔心领了,其实,对于三位之事,侯天翔并无半点出力处可言,你们三位倒是应该感谢胡舵主才对。”   秦大龙恭敬的应道:“属下遵命。”   话罢,立即转向胡正信躬身一拜,道:“胡舵主侠情高义惠及我兄弟,我兄弟此生当永铭不忘的。”   胡正信抱拳拱手还礼,哈哈大笑,道:“不敢当,秦大龙,你如此一说,我胡正信实在是当受不起!”   罗三震望着侯天翔请示道:“这二人如何处理?老奴听候公子谕示。”   侯天翔微一沉吟,目视秦大龙问道:“知道他们是谁吗?”   秦大龙恭敬的答道:“属下不知。”   罗三震道:“干脆拉开他们的蒙脸黑布,看看好了。”   侯天翔急急摇手道:“驼老,不可造次……”   语锋微顿,目光一掠“秦氏三雄”接道“为了他们三位,自是不能放他二人。”   忽地转朝胡正信含笑说道:“胡兄,一事不烦二主,这二人也请胡兄带往舵中,把他们暂且囚禁着,以后再说好了。”   胡正信点头答道:“胡正信遵命。”   罗三震忽向秦大龙道:“秦老大,你们可以拿掉脸上那令人看着邪气的黑布了。”   秦大龙道:“小弟遵命。”   于是。   “秦氏三雄”兄弟三人,立时各自抬手解掉了包蒙着头验的黑布,露出他们本来面貌。   突然。   侯天翔低喝道:“有人来了。”   众人神情不由一震,同时抬首凝目四望。   只见五条身形高大的人影,快似风飘电掣地飞跃奔来。   “秦氏三雄”脸色神情不禁凛然一变。   侯天翔目光何等锐利,见状,已知他兄弟三人神情凛变的原因,立朝三人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来的乃是少林弟子,大悲禅院方丈悟凡大师。”   这时,五人身形已奔近十多丈之内。   月辉下,“秦氏三雄”等人也都已看清,来的果然是五个身着肥大僧袍的僧人。   眨眼之间,悟凡大师和四个中年僧人已飘身下落院中。   悟凡大师双手合十,朝侯天翔躬身说道:“禀公子,四位罗汉师弟刚刚赶到,听说公子天明即将动身离去,特要悟凡率同前来拜见,瞻仰公子的风采。”   侯天翔才待还礼答话。   悟凡大师已是身形一侧,跨出了一大步,肃立一边。   四名中年僧人立时跨前一步,神色庄肃地齐朝侯天翔双手合十顶礼,躬身参拜,由其中一名为首的僧人朗声说道:   “少林寺弟子,伏魔四罗汉,悟道、悟空、悟静、悟法,奉掌门师兄令谕,特来拜见公子,听候差遣,另有掌门师兄致候公子书函一封,命悟道呈奉公子玉览。”   说罢,自怀内取出一封书简,双手高捧过顶,躬身静候侯天翔接取。   眼见少林高僧,对侯天翔如此恭敬庄肃的神色,“秦氏三雄”兄弟心中全都不禁惊奇骇异无比的呆住了。   的确,一个人能够得到名震天下的丐帮全帮的尊重敬仰,已是使武林人人惊奇侧目了,何况是再加上一个领袖七派一帮,向执中原武林牛耳的少林派,对侯天翔竟也尊敬若是,毫不稍减于丐帮,怎得不令“秦氏三雄”兄弟看得目瞪口呆,内心惊异骇异无比呢!   况且,悟凡大师和“伏魔四罗汉”,在少林寺内,身份地位均皆极高。   尤其是“降龙”、“伏虎”、“伏魔”,十二罗汉,更是当今少林寺内身怀多种绝艺,一等一的绝世高手,平常在少林寺中,都是向不问事,非万不得已,更极难得下山在江湖上露面。   而如今,少林掌门大师,竟特派十二罗汉中的“伏魔四罗汉”下山,赶来金陵城内拜见侯天翔,听候差遣。   这实在太违反少林派的常规,也实在令人感到惊奇和不懂了。   这“伏魔四罗汉”之首,悟道和尚立处,和侯天翔约有六尺半距离,他把书简双手高捧过顶,但,却未向前送出少许。情形很为明显,悟道和尚是有想借此试试侯天翔的功力,看看侯天翔如何来接取他手上拿的书简。   并且,他双手高捧书简,表面似乎没有什么,其实,他却暗暗运聚了七成内家功力,将书简粘吸在掌心中。   侯天翔身负奇学,功力高绝,见情,他岂会看不出来,不明白这悟道和尚的用意,遂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多谢贵掌门的关爱。有劳四位罗汉远道跋涉赶来金陵,实使侯天翔衷心感激不已,也深感不安至甚!”   话声中,只见他右手微抬,虚空吐掌一招,悟道和尚身子突然一晃,足下青砖碎裂深陷寸许,双手高捧着的书简,顿时离开了他的掌心,缓缓地飘然飞起,平稳的,悠悠的,直朝侯天翔的手里飞了去。   这一手“虚空摄物”的上乘功夫,若非内家功力火候,已臻炉火纯青的化境之人,绝难练成。   在场众人,对这种武术中至高上乘的功夫,大都尚只是耳闻,从未亲眼见过,此刻一见,全部都脸现惊异之色,心中暗暗赞叹不止。   只见侯天翔目视悟道和尚,忽又微微一笑,道:“对不起,我一时情不自禁,竟使出了五成功力,尚请罗汉大师多多原谅!”   众人听闻,心中更是斗然一惊,暗忖道:“他只使出五成功力,便震得悟道罗汉大师禁不住身子一晃,双足深陷寸许,如是他使出十成功力,那还得了………”   悟道大师脸上陡地微微一红,心底佩服无比地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肃色庄容说道:“阿弥陀佛,公子神功罕世,是悟道斗胆自不量力,妄以不成气候的‘磐若禅功’相试,尚幸公子神功罡气已练到收发由心之境,又只使用了五成功力,一发即收,悟道方得未出大丑……”   侯天翔突然接口说道:“贵寺十二位罗汉,都已练成‘磐若禅功’了么?”   悟遣大师恭敬地点点头,道:“这是掌门师兄为应付此次约后万一之变,命谕悟道等十二人闭关十载苦练而成的五项绝艺之一……”   话锋微顿,诚恳地接道:“悟道狂妄,冒犯公子神威,万望公子勿以介怀见责,并恳祈求掌门师兄之前,千勿提起此事,否则,悟道必受掌门师兄严责!”   悟道大师之言,不但“秦氏三雄”兄弟听得心中惊绝,即连罗三震和胡正信也都不禁大感震惊非常。   因为,武林中都只知少林罗汉僧均各身怀数项绝艺,但,对都已练成“磐若神功”之事,在武林中尚是一件无人知晓,极大的秘密。   侯天翔向悟道大师微点了点头,道:“大师请放宽心,侯天翔决不提起此事就是。”   悟道大师又朝侯天翔双手合十躬身一礼,道:“悟道谢谢公子。”   侯天翔微一摆手,含笑说道:“大师请别再客气多礼了。”   说罢,便自打开少林掌门的书简阅看。   悟凡大师目光瞥视了地上躺着的两名黑衣蒙脸人一眼,长眉微皱了皱,望着罗三震问道:“罗大侠,可是果真不出公子所料,有恶徒侵犯来了么?”   罗三震点了点头道:“这两个家伙还在巷子外面,就被公子赶了去出手制住了。”   悟凡大师道:“可知他二人是谁?”   罗三震道:“不知。”   悟凡大师道:“何不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罗三震道:“公子阻止了。”   悟凡大师微一沉吟,问道:“公子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罗三震道:“公子已请胡舵主带回舵中暂时监禁起来再说。”   悟凡大师目光一瞥“秦氏三雄”兄弟,又问道:“他们三位是谁?”   罗三震道:“他们兄弟乃是老朽昔年的兄弟,江湖人称‘秦氏三雄’,现在已蒙公子恩得宽宥,并决心随同老朽追随公子为奴。”   话锋微顿,转向“秦氏三雄”说道:“秦老大,这位是大悲禅院主持方丈悟凡禅师,你兄弟快上前见过。”   秦大龙闻言,连忙率同两个胞弟抢步上前,朝悟凡禅师抱拳拱手施札,说道:“秦大龙兄弟见过禅师。”   悟凡大师双手合十还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不敢当,三位施主请少礼。”   这时,侯天翔已看完书简。   他仰首望了望夜空天色,目光随即转向悟凡大师,“伏魔四罗汉”和胡正信等人,缓缓说道:“四更业已过半,再有半个时辰,天光便将大亮,我也该动身起程了……”   话锋微微一顿,忽地正容朝六人拱手一揖,朗声接道:“此间未来或将有事,侯天翔无法分身兼顾,一切就只好拜托你们五位大师和胡舵主,多多费心劳神了。”   悟凡大师等六人,连忙纷纷还礼不迭,说道:“不敢当,贫僧等理当效劳,公子请勿如此客气。”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如此,我们就大家都免除去虚礼客套好了。”   话锋微顿,接道:“天色已经将亮,诸位辛苦了一整夜,想必也都已很累,现在已无别事,都请回休息吧。”   悟凡大师闻言,立时恭敬地说道:“如此,贫僧等告退。”   说罢,双手合十,躬身施礼作别。   “伏魔四罗汉”纷纷向侯天翔双手合十为礼,随同悟凡大师一齐腾身跃起,飞奔而去。   胡正信接着也朝侯天翔抱拳躬身一拱,说道:“胡正信也就此告退。”   说罢,又朝罗三震抱拳一拱,转向“秦氏三雄”道:“秦大侠,你们三位请带着他两个随我过来。”   秦大龙答应了一声,恭敬地齐朝侯天翔躬身一礼,又朝罗三震抱拳一拱,然后大走步向那两名黑衣蒙脸人躺身之处,秦大龙和老二秦二虎,正要俯身伸手提起两名黑衣蒙脸人时。   侯天翔突然想起什么地喊道:“且慢。”   秦大龙和秦二虎闻声连忙垂手肃立,静待吩咐。   侯天翔望着胡正信笑说道:“我几乎忘了,我用的是独门制穴锁龙手法,胡兄请站到他两个身旁去准备着,我一解开他两个的穴道时,你立刻出手再点上他两个的穴道好了。”   胡正信点头应了一声,跨步走向两名黑衣蒙脸人身旁站立。   侯天翔右手微抬,曲指轻弹四缕指风,击向两名黑衣人的身上。   两名黑衣蒙脸人口中轻哼了一声,才待挺身站起。   胡正信在旁早已蓄势准备,立时出指如电,飞快的重又点制了他二人的昏穴,由秦大龙和秦二虎二人一人夹起一个,随在胡正信身后腾身跃入墙外巷内,疾步如飞的直奔金陵分舵而去。   ※※         ※※         ※※   第二天的下午。   罗三震老态龙钟地走进了巷口对面,后街上的葛家。   在葛家的大厅上,罗三震拜见过葛学瑾员外后,呈上了侯天翔留给葛学瑾的一封信简。   葛学瑾看完了信后,双眉深皱的望着罗三震问道:“驼老,他什么时刻走的?”   罗三震恭谨的答道:“天刚亮的时候。”   葛学瑾道:“他没有告诉你一定的去处么?”   罗三震摇摇头道:“没有。”   葛学瑾沉吟了片刻,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向罗三震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回去吧,好好的照顾着家里的一切,阿福他们四个,我回头关照他们今天晚上就搬过去陪你一起住好了,你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住那么大的一座房子,也太孤单了。”   罗三震本想推辞不要阿福他们搬过去住,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适当的好借口,于是,便点点头道:“多谢员外的关爱,老奴回去了!”   葛学瑾含笑地点了点头。   罗三震走后不久,葛玉凤姑娘和侍婢兰儿出来了。   姑娘和兰儿拜见过葛员外后,问道:“爹,驼老来做什么了?”   葛学瑾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侯天翔的信递给了爱女。   姑娘看完信,明眸凝光的望着葛学瑾问道:“爹,你觉得他怎么样?”   葛学瑾不明爱女意之所指,不禁一怔!望着爱女愕然问道:“什么怎么样?”   姑娘大眼睛眨了眨,道:“女儿是说他的为人和行事。”   葛学瑾想了想,道:“似乎有些神秘奇突。”   姑娘忽然一笑道:“这就对了,所以,女儿认为他不是个常人!”   葛学瑾不由又是一愣,道:“他不是个常人?”   姑娘微点了点头。                     第四章  儿非弱女   这一来,葛学瑾呆住了。   此刻,他忽然发觉这个平索沉静寡言的爱女,今天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她语含玄机,令人颇为费解不懂。   因是,他瞪着一双眼睛,望着爱女发了傻!   他心中在暗自忖想:“怎么不是个常人!不是个常人,难道还是神仙不成!……”   他思忖之际,姑娘突又开口说道:“爹,您怎么不说话了?”   葛学瑾摇摇头道:“凤儿,你要爹说什么呢!你说他不是个常人,怎么不是个常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爹不懂!”   姑娘笑了笑,道:“爹,女儿请问您一件事?”   葛学瑾道:“别和爹绕圈子,什么事?你直接问好了。”   姑娘眨了眨眼睛,问道:“爹,你觉得那大悲禅院的和尚怎样?”   葛学瑾道:“那还用说,金陵城内谁个不知,都是佛理渊博的有道高僧。”   姑娘又问道;“爹可知他们是哪一派系的弟子吗?”   葛学瑾怔了怔,奇道:“和尚不都是佛门弟子吗?怎么还分哪一派系呢?这倒未听说过。”   姑娘道:“爹,和尚固然都是佛门弟子,但是,他们也各有宗派系支,也就是他们出家剃度的地方,如天竺、少林、峨嵋、西藏的密宗喇嘛等都是。”   葛学瑾听后,这才恍然明白懂得似地点了点头,旋又摇摇头,道:“大悲禅院的和尚,是属于哪一派系的,爹没有听说过,怎会知道。”   语锋微微一顿,望着爱女奇怪的问道:“凤儿,你是怎么懂得这些古怪的?”   姑娘笑了笑,道:“爹,先别问女儿这些,听女儿说,关于大悲禅院的和尚,女儿倒知道他们的来历派系。”   葛学瑾问道:“他们是哪一派系的?”   姑娘道:“嵩山少林,大悲禅院的主持方丈悟凡,也就是嵩山少林寺主持方丈的师弟。”   葛学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的道:“嵩山为五岳中之中岳,嵩山少林寺是一座建筑雄伟壮观、很大的古寺,也是有各的佛门圣地……”   语锋微顿了顿,接道:“这就难怪他们佛理那么渊博高深了,原来是佛门圣地出身的弟子。”   说罢,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大为诧异的目注爱女问道:“咦,凤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的?”   姑娘微笑着道:“爹,这些,女儿以后再慢慢告诉您听好了……”   语锋略顿了顿,问道:“爹,在这金陵城内,有些什么人家,能请得动大悲禅院的和尚,出来做法事的吗?”   葛学瑾想了想,道:“从来还没有过。”   姑娘道:“但是,现在已经有过了,爹,您觉得奇怪不?”   葛学瑾点头道:“这件事情,虽然轰动了全金陵城,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可是,后来一听说他是用一颗价值万金的明珠代价请出来的,那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姑娘微摇了摇粉首,道:“但是,女儿却不以为那是真的。”   葛学瑾愕然问道:“为什么?”   姑娘正容说道:“爹,女儿请问,像这样的明珠,世间上多不多?”   葛学瑾笑道:“傻女儿,这样的明珠,如果多的话,价值也就不会得那么巨了。”   姑娘又问道:“爹,女儿再请问,那颗明珠可是侯家祖传的?”   葛学瑾微一沉吟,道:“不可能是。”   姑娘道:“有理由吗?”   葛学瑾双目凝视着爱女,缓缓说道:“凤儿,爹觉得你今天好奇怪?”   姑娘一笑道:“是吗?也许是的,不过,女儿自己倒不觉得。”   话锋一转,接道:“爹,您请先回答女儿的问话,好么。”   葛学瑾对于这位爱女,不禁感到有点莫测高深起来,心中暗暗惊奇纳罕的点了点头,说道:“理由很简单,如果是祖传之物,他决不会得那么毫不爱惜,用它去作为聘请大悲禅院和尚做七天法事的代价。”   姑娘点首一笑,道:“这就是了,这种价值至巨,珍贵无比的明珠,既不可能是他侯家的祖传之物,凭他一介书生,不是皇亲国戚,又不是当朝权贵豪门的后裔,请问,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葛学瑾不由呆了呆,心中暗道:“对啊,他这种明珠是从哪里来的呢!”   于是,他不禁摇了摇头,道:“这就要问他自己去了。”   姑娘忽又正容说道:“爹,女儿还知道一项秘密。”   葛学瑾心中一怔,问道:“什么秘密?”   姑娘道:“是关于大悲禅院和尚的。”   葛学瑾惑然的道:“大悲禅院的和尚怎样?”   姑娘道:“他们不但是佛理高深渊博的道高僧,而且都还练有一身极高强的武功。”   葛瑾奇异的道:“真的?”   姑娘粉脸神情一片肃然,道:“丝毫不假。”   葛学瑾心里奇异极了,对于这位从小未出家门一步的爱女,他忽然感到有点陌生了,也不懂她了。   只见姑娘一本正经的又道:“大悲禅院是少林寺的分支,少林的弟子无不身怀武功绝艺,因此,少林寺乃成为领袖武林的中流砥柱,侠义正道之首,故而,表面上,少林寺的和尚是诵经念佛的出家人,实际上,他们是武林侠僧……”   语锋微顿了顿,接道:“他们是武林侠僧,所以金陵城中,从无人家请得动他们出来做法事,一颗价值万金的明珠,虽然极易使人动心,但,还不足以令大悲禅院的主持方丈心动而破例,是以,女儿认为……”   葛学瑾接道:“怎样?”   他发觉爱女所言,不但头头是道,而且合情合理,似是有凭有据,决非是随便乱说的。   姑娘忽然一笑,道:“他能够请得动大悲禅院的方丈,只有两个原因。”   葛学瑾问道:“哪两个原因?”   姑娘道:“一是和大悲禅院的方丈有特殊的关系交情。”   葛学瑾道:“另一个原因呢?”   姑娘道:“他也是武林中人,和少林寺有很深的渊源。”   葛学瑾道:“那么他说是用一颗万金明珠的代价请的,决不是真的了。”   姑娘粉首轻点道:“不错,那是遮人耳目之词。”   葛学瑾越听越不懂的问道:“他何必要遮人耳目呢?”   姑娘道:“为此,女儿想了很久,觉得他如此做,定有深意企图。”   葛学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问道:“是什么深意企图呢?”   姑娘道:“女几只是有着这种感觉,现在还不敢断定。”   葛学瑾沉默了稍顷,忽然目注爱女问道:“凤儿,你今天突然向爹提起了这么多连爹也不大懂得的问题,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想做什么?”   姑娘神色忽地一正,道:“因为他为人神秘奇突,所以,女儿想暗暗跟踪后面去看看他究竟去往哪里?干什么?……”   语锋一顿,接道:“请爹允许。”   葛学瑾脸色忽地一沉,道:“那怎么可以。”   姑娘道:“为什么不可以?”   语锋微顿,忽然轻叹了口气道:“爹,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为此,女儿这么做,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葛学瑾正色的摇摇头,道:“不行,你虽然已是他的人,也是不行。”   姑娘秀眉微皱了皱,突然大声说道:“爹,你是要逼女儿不辞而行么?”   葛学瑾脸色一变,喝道:“你敢!”   姑娘缓和下声说道:“爹,女儿是不想使您担心、伤心,所以才来请求您允许,如果爹不肯体谅女儿,一定不允许……”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女儿无法,便只好不辞而行了。”   葛学瑾忽地轻叹了口气,道:“孩子,你要明白,并不是爹不体谅你,你一个从未出过门,柔弱的女孩子,对外面的人情事故一点不懂,连路都不认识,怎么可以……”   姑娘突然截口说道:“爹,您以为女儿真是柔弱的女孩子吗?”   葛学瑾忽然哈哈一笑,说:“丫头,你不是个柔弱的女孩子,难不成倒是个刚强的男孩子!”   姑娘的粉脸上陡现盈盈浅笑地道:“爹,您身上带着银裸子没有?”   葛学瑾一怔,道:“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姑娘道:“女儿有用,爹,您叫人去拿一个来。”   葛学瑾点点头,向大厅外面大声吩咐道:“葛良,你去找帐房先生拿一个银裸子来。”   站在大厅外面侍候的仆人葛良答应了一声,步快如飞的找帐房先生拿银裸子去了。   葛学瑾望着爱女问道:“凤儿,你要一个银裸子有什么用?”   姑娘神秘地一笑,道:“等会儿拿来了,爹,您就知道了。”   不大一刻工夫,葛良拿着一个银裸子急匆匆的走进大厅来交给了葛学瑾。   姑娘等葛良退出大厅外面去后,这才脸容一正的向葛学瑾道:“爹,您不是说女儿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吗,现在女儿就先叫兰儿露一手给爹看看,女儿和兰儿比男孩子们如何?”   葛学瑾奇异地道:“你要叫兰儿露一手什么给爹看?”   姑娘笑了笑,转向静立在身旁的兰儿低声吩咐了两句,兰儿点头微笑着莲步轻移,走前两步,向葛学瑾娇声说道:“老爷,您请把银裸子给兰儿做给您看。”   葛学瑾不知她们主婢搞些什么鬼,默默地把银裸子递给兰儿。   兰儿含笑地接过银裸子。   她左掌托着银裸子,暗中微一提气,默运功力,右手缓缓伸出,劲透那如玉般的尖尖玉指儿。   只见她食中二指,钳着银裸子中腰,往下一夹。   顿然,一只完好的银裸子,立被分成了两半。   那被夹断之处,竟如刀切般的整齐,托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这一来,葛学瑾不禁被惊愕得呆住了。   若非是亲眼目睹,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那么两只柔软细嫩的尖尖玉指儿,竟能那么轻易,毫不费力的将一只银裸子齐腰夹断,比一把锋利,剪刀的钢口,还要锋利。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望着兰儿那仍旧盈盈含笑,脸色神情十分平静从容的样子,不由得发了傻,瞪直了两只眼睛。   姑娘忽然咯咯一声娇笑,道:“爹,您看兰儿这一手怎么样?不错吧!”   葛学瑾恍如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似的,连连不住的点头说道:“不错!不错!”   兰儿娇声一笑道:“老爷,兰儿这点儿能力算得了什么,要和小姐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葛学瑾双眼大张,惊疑地道:“你说什么?兰儿,小姐比你还要强?”   兰儿点点头道:“小姐比我强得多了。”   葛学瑾惊疑不信的望向爱女。   姑娘只也淡淡笑道:“爹,女儿也露一手给您看看吧!”   葛学瑾情不由己一点头道:“好,我要葛良再去拿一个银裸子来。”   姑娘玉手微微一摇:“不用了。”   葛学瑾道:“你怎么露法?”   姑娘伸手一指大厅正中的一张楠木桌子,道:“女儿就用它试手好了。”   葛学瑾道:“如何试法?”   姑娘道:“女儿碎它一只桌角好了。”   葛学瑾惊疑的道:“凤儿,楠木坚硬非常,可比弄断一只银裸子还要难得多呢!”   姑娘道:“就是因为它比银裸子还要坚硬,女儿才要拿它试给爹爹看,女儿是不是真的比兰儿强呀。”   葛学瑾忽然摇摇手道:“凤儿,你不要试了。”   姑娘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爹可是心疼这张楠木桌子?”   葛学瑾哈哈一笑,道:“傻丫头,一张楠木桌子,价钱虽然昂贵,但,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爹岂会心疼,爹是心疼你,怕你把手弄痛了!”   姑娘嫣然一笑说:“谢谢爹的关心,不过,女儿如果没有把握,决不敢这么说的,爹请放心好了,女儿决不会弄痛自己手的。”   说罢,莲步轻移,缓缓的走近楠木桌旁,伸出一只赛雪欺霜的纤纤玉手,抚着一只桌角轻轻的摩擦着。   葛学瑾不由睁大着一双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爱女的手掌,心中在暗忖道:“我倒要好好的看看,这丫头究竟如何弄碎这坚硬如铁的楠木桌角?……”   他暗忖之间,只见爱女已缩回了手,若无其事的望着他含笑说道:“爹,您请过来看看,它是不是已经碎掉了。”   葛学瑾心中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不是活见鬼吗?天下哪有这种事情,一只楠木桌角,只被她这么轻轻摸了摸,便就碎掉了……”   他怀着十二分不信的神色心情,缓步走了过去,详细地看了看。   只见桌面依然完好如旧,看不出有丝毫损碎了的痕迹。   于是,他不禁望着爱女含笑道:“凤儿真会做作,这桌角不是还好好的么!”   姑娘眨了眨明眸,微笑不语。   兰儿忽然咯咯一声娇笑,道:“老爷,您不妨用手摸摸它看就知道了。”   葛学瑾闻言,目光看视了微笑不语的爱女一眼,一脸迷惑不解的神情,缓缓的伸手朝那只桌角上摸去。   不摸,一点也没有什么。   一摸之下,竟是木屑纷飞洒落了一地。   这情形,葛学瑾不禁骇了一大跳。   “啊……”脱口一声惊呼之后,瞪大着眼睛,张口结舌,呆愣愣地望着娇柔若无半丝力气的爱女,竟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姑娘望着葛学瑾娇甜地一笑,道:“爹,您怎么不说话,女儿这一手功夫怎样?您看是比兰儿强着点儿不?”   葛学瑾惊神略定,点点头道:“好!太好了,确实比兰儿强得多了……”   话锋一顿,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爱女的娇面,问道:“凤儿,告诉爹,你和兰儿都学了武功了,是不是?”   姑娘神色一正,点点头道:“是的,女儿也不想再瞒着爹了,女儿和兰儿确实都已学成了一身的武功。”   葛学瑾又问道:“你们是跟谁学的?”   姑娘道:“当然是师父了。”   葛学瑾道:“在什么地方?”   姑娘道:“这还用问,女儿和兰儿都从未离开过家门一步,爹又不是不知道。”   葛学瑾微一沉吟,道:“那么,教你们武功的师父,也是住在我们家里的人?”   姑娘粉首微摇道:“不是。”   葛学瑾道:“是外面来的人?”   姑娘点点头道:“是的。”   葛学瑾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姑娘道:“一位老尼丘师太。”   葛学瑾道:“她常来吗?”   姑娘道:“她老人家起初是每隔三天来一次,传授我们一点练功要诀,后来逐渐延长,由三天而十天,而一个月一次。”   葛学瑾道:“现在呢?”   姑娘道:“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来了。”   葛学瑾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姑娘道:“七年以前。”   葛学瑾不由一惊,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碰见过她?”   姑娘笑道:“她老人家每次来时,都是在二更以后,那时,爹早已经安睡了,如何能碰得上她老人家。”   葛学瑾忽然恨恨的道:“葛兴真该死,他竟也敢帮你们瞒着我,他从没有向我提说过这件事,回头我一定得重重的责罚他一顿不可!”   姑娘笑说道:“爹,这件事情您可不能责怪葛兴。”   葛学瑾气呼呼的道:“他帮你们瞒了我这么多年,你当然要说不能怪他了。”   姑娘正容说道:“爹,您冤枉了葛兴了。”   葛学瑾眼睛一瞪,道:“我冤枉他?他看门,这件事他还能说是不知道?”   姑娘神色肃然地道:“葛兴他的确是毫不知情!”   葛学瑾摇头道:“我不信,你在帮他说谎!”   姑娘道:“爹不信,女儿就拿证明给爹看。”   葛学瑾道:“什么证明?”   姑娘微微一笑,身形陡长,轻风飘然中,一个娇躯已腾空飞起,跃上大厅正中的屋梁之上。   葛学瑾一见,不禁骇得脸容变色,惊魂出窍,一颗心紧张得直欲跳出口来,急急招手说道:“凤儿,你快下来,这可不是开玩笑,当心摔下来,那不是玩的。”   姑娘咯咯一声轻笑,飘然落下。   裙袂飘飘,轻如片叶,落地点尘不惊。   葛学瑾不由轻松地嘘了口长气,道:“凤儿,以后你千万不可这样跳上跳下的,万一摔着了那怎么办,爹可被你吓坏了。”   说着,还抬起手来拍了拍胸口。   姑娘娇媚的笑了笑,道:“爹,你相信了女儿的话没有?”   葛学瑾似乎已忘了刚才的事情,怔了怔,问道:“相信你的什么话?”   姑娘不由一噘嘴儿,道:“爹,您真是,女儿说葛兴确不知情的话呀!”   葛学瑾微皱皱眉头,道:“但是,这怎么便能证明葛兴不知情呢!”   姑娘道:“这是最好,也是最有力的证明了。”   葛学瑾摇摇头道:“凤儿,你这最好,最有力的证明的意思,爹不懂,你最好解说得清楚点。”   姑娘道:“女儿这证明的意思是,师父她老人家来去从没有经过大门。”   “哦……”葛学瑾恍然若悟了的,点点头道:“爹明白了,你师父每次都是跳墙来去的。”   姑娘点头一笑道:“对了,她老人家每次都是在更深人静的时候,由后花园那边无人的地方越墙来去的,所以,葛兴他根本毫不知情。”   经过这样一解释,葛学瑾当然不能不相信了。   于是,他点头微笑地道:“爹相信你的话了,不责怪葛兴就是。”   姑娘嫣然微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道:“您现在总该相信女儿和兰儿,可决不是那一点不如男孩子强,柔弱无用的女孩子了吧!”   葛学瑾点点头,高兴的捋髯一笑,道:“不错,照这情形看起来,你和兰儿不但确实比男孩还强,而且,还强得很多很多了。”   姑娘明眸陡地一亮,道:“那么,爹,您是已经答应女儿的请求了!”   葛学瑾脸上高兴的笑容,蓦然间消失了。   他双眉深锁,望着爱女缓缓说道:“凤儿,你虽然练有一身武功,比男孩子还强,但是,爹认为,女孩儿家出门远行,总是不大妥当。”   姑娘道:“爹,这么说,您还是不肯答应了。”   葛学瑾道:“凤儿,爹不是不肯答应你,而是……”   姑娘截口道:“爹,您不肯答应就算了,也不要而是什么了……”   话锋一顿,忽地正容朝葛学瑾躬身一礼,道:“爹,女儿回楼上去了!”   兰儿也向葛学瑾躬身一礼,随在小姐身后,主仆二人,莲步姗姗,袅娜娉婷的向大厅屏风后面走去。   葛学瑾不由微微一怔,但,旋即发觉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突然,他脑中陡地闪过一点灵光,暗道:“不妙!”   于是,他连忙大声喊道:“凤儿,你回来。”   姑娘闻喊,莲步微停,回首问道:“爹,您可是转变心意了。”   葛学瑾咳了一声,道:“凤儿,你且回来,我们再说好不好?”   姑娘缓缓转过娇躯,和兰儿走回原处默然站立着。   葛学瑾道:“凤儿,你先坐下来。”   说着,他自己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姑娘没有说话,默默地在葛学瑾斜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兰儿则默默地站立在姑娘身侧。   父女俩,默默地斜对的坐着。   女儿,她已决心不再开口多说什么。   父亲,则在思考着如何措词,怎样说法才好。   大厅中,空气显得有些异样的沉寂,沉寂得使人难耐。   时间,在悄悄的消失,沉寂也愈来愈使人感到难耐而忍不住。   终于。   做父亲的葛学瑾开了口,声音有点干涩的道:“凤儿,关于这件事情,爹也不想再拦阻你了,爹很明白你的心意,如果真要再拦阻你,便是逼着你不辞而行。”   姑娘款款地道:“爹知道就好了,女儿已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葛学瑾忽然轻叹了口气,道:“是爹平时疏忽了你,今天爹这才发觉,你外表虽然很文静柔弱,内里实在比个大男人还要刚强……”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你哥哥,他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可惜他刚强外露,太粗太直,比起你来不如你太多太多了。”   姑娘微笑了笑,道:“爹,哥哥那样的性情有什么不好,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说什么就是什么,刚强粗豪,那才是昂藏七尺,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质,比起那些个心机深沉,别具城府,深藏不露,内怀阴诈的人强得多了。”   葛学瑾听得心中不由暗惊的忖道:“这丫头,平常虽是沉默寡言,但,听这等口气,对于人的性格见解,倒是很有道理,很世故得很呢……”   于是,他点点头道:“凤儿,你这种见解虽然很有道理,不过,爹认为一个人,总还是应该含蓄点儿好,太过刚强暴露粗直,是很容易受损折的。”   姑娘粉首轻点了点,道:“爹这话的意思女儿很明白,也就是俗语所谓:‘过刚则易折’,不过哥哥他和一般刚强粗直的人不同。”   葛学瑾问道:“怎么不同?”   姑娘道:“哥哥对人对事热诚好义,爱朋友,喜欢帮助人,令人敬佩,所以,他性情虽然稍嫌刚强了点儿,但是,对他是无碍的。”   葛学瑾不说话了,他觉得爱女无论是智慧、见解,都似乎比他自己还强,比她哥哥,那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对于爱女,他已打从心底产生了佩服!   姑娘话锋一转,又道:“爹,您既已答应女儿的请求,如果没有其他什么吩咐的话,女儿想早点回楼上去收拾些随身应用的东西,好准备动身了。”   葛学瑾笑道:“凤儿,你且别那么急好么?”   姑娘道:“爹,并不是女儿……”   葛学瑾忽然向姑娘摇摇手,阻止住姑娘未完之言,缓缓说道:“凤儿,爹虽已不想再拦阻你,不过,却也有个条件。”   姑娘道:“什么条件?”   葛学瑾道:“等你哥哥回来,商量一下再走。”   姑娘秀眉微微一皱,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葛学瑾道:“今天不回,明天一定到。”   姑娘眨了眨眼睛,问道:“可是哥哥已先派人送信回来过了?”   葛学瑾道:“昨天晚上接到的信。”   姑娘微一沉吟,道:“说实在话,爹,您可是想要哥哥劝阻女儿。”   葛学瑾摇首含笑道:“凤儿,你别误会了,爹没有这个意思,爹只是想……”   姑娘接道:“怎样?”   葛学瑾道:“爹想要你哥哥陪同你们一起走一趟。”   姑娘忽地一摇头,断然地道:“爹,女儿不同意。”   葛学瑾道:“为什么?有你哥哥同行照顾着你们,不好吗?”   姑娘道:“不,女儿自己会照顾自己。”   葛学瑾对这位爱女,已觉得毫无办法地轻叹了口气道:“凤儿,你……”   突然。   大厅外面,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葛良,爹在大厅里吗?”   葛学瑾神色欣喜的道:“凤儿,真巧,刚说到他,他就回来了?”   他话声甫歇,大厅门外已像一阵旋风似的走进一个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浓眉环眼,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大汉。   他,名叫葛飞鹏,是葛学瑾的独生子,也是玉凤姑娘的哥哥。   葛飞鹏一走进大厅,虎目一扫,立即大踏步走向葛学瑾面前,倒身下拜道:“孩儿叩见爹爹,孩儿远离膝下,未能晨昏侍奉,望爹爹原谅孩儿不孝之罪。”   葛学瑾脸色一沉,道:“鹏儿,你还懂得不孝之罪么!”   葛飞鹏生性至孝,一听葛学瑾这等口气,不禁连忙叩头惶声说道:“爹爹请别生气,鹏儿这次回来,已决定留家半年,侍奉爹爹,不再出门了。”   葛学瑾脸色稍霁地“哼”了一声,道:“你起来吧!”   葛飞鹏道:“多谢爹爹。”   说罢,又叩了个头,这才挺身站起,垂手肃立在葛学瑾身侧。   葛学瑾望了这位外貌粗豪,雄威凛凛的独子一眼,不由微微抬头,轻叹了口气,温和着语气,说道:“鹏儿,你坐下吧!”   葛飞鹏道:“不,孩儿这样站在爹爹身边很好。”   葛学瑾眉头微微一皱,沉声叱道:“叫你坐下就坐下,啰嗦的什么!”   葛飞鹏心中不由暗道:“爹爹今天是怎么的了,脾气比往昔好像特别的坏……”   他心里暗忖着,口中却连忙恭敬的答道:“是,孩儿遵命!”   说着,虎步斜跨一步,在旁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葛玉凤姑娘这才盈盈的站起娇躯,走近葛飞鹏面前,躬身一揖,娇声说道:“小妹拜见哥哥。”   葛飞鹏连忙轴起虎躯,哈哈一笑,道:“妹妹快别多礼,哥哥在外面闯荡,家中琐事有劳妹妹料理,侍奉爹爹,哥哥尚未拜谢妹妹呢!”   说着,正容抱拳拱手朝姑娘一揖,道:“妹妹请受哥哥一拜。”   姑娘连忙侧身再度躯身一揖还礼,娇声道:“哥哥快别如此,那不折煞妹妹么,料理家中琐事,侍奉爹爹,乃属妹妹份内之事,何劳哥哥相谢。”   接着,兰儿也移步上前躬身行礼拜见过公子。   葛飞鹏待妹妹回身坐下后,这才虎目微睁的望着妹妹,肃容说道:“妹妹,哥哥该恭喜你。”   姑娘不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葛飞鹏的意思,轻声一叹,道:“哥哥,你已经知道了?”   葛飞鹏点点头,道:“哥哥就是因为得到了他回来了的消息,所以才特地急匆匆兼程赶回家来,一方面是拜见爹爹,一方面也是要见见他。”   姑娘道:“谢谢哥哥对妹妹的关怀。”   葛飞鹏笑道:“这还用谢吗,哥哥就是你这么一个妹妹,你的事情,哥哥我能不关怀么?妹妹,他好吗?”   姑娘凄然地点点头道:“他很好,只是………”   语声微顿,又是一声轻叹,道:“哥哥,你已经回来晚了一步,见不到他了。”   葛飞鹏愕然一惊,急问道:“妹妹,他,他怎么了?”   姑娘淡淡地道:“他已经走了。”   葛飞鹏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姑娘道:“今天早上天亮时分。”   葛学瑾突然插口说道:“他这一走不要紧,你妹妹也跟着要走了。”   葛飞鹏愕然一怔,问道:“妹妹要去哪里?”   姑娘接道:“我想跟踪他后面,看看他去哪里,做什么去?”   葛飞鹏猛然一摇头道:“那怎么行!”   姑娘秀目陡地一瞪,道:“为什么不行?”   葛飞鹏忽见姑娘秀目一瞪之际,寒光一闪即逝,心中不禁蓦地一惊,道:“妹妹,你……”   姑娘截口道:“你什么?这家里,难道就是你一个人练成了一身武功绝学,别人就没有!”   葛飞鹏一听,心中顿然明白了,惊喜的道:“妹妹,原来你……”   兰儿突然接口道:“公子,您看看那只楠木桌角就知道了,那就是小姐表演给老爷看的。”   葛飞鹏转眼朝楠木桌角望去,触目之下,心神不禁猛然一震,脱口惊声道:“碎石成粉功力。”   兰儿更正的道:“公子,那不是碎石成粉的功力,小姐用的是‘蚀物神功’。”   葛飞鹏突然兴奋非常的哈哈一声大笑,道:“妹妹,这么说,你是‘玉清师太’的弟子了。”   姑娘点点头道:“哥哥,你见过她老人家么?”   葛飞鹏笑道:“不但见过,而且还听她老人家说过,在金陵城中收了两个徒儿,只是没有说明姓氏,万想不到竟是妹妹和兰儿。”   姑娘也不由很高兴地笑问道:“哥哥,你的师门定必和师父她老人家很有交情了?”   葛飞鹏点头笑说道:“岂只是有交情,而且渊源极深……”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家师江湖人称笑和尚。”   “哦……”姑娘秀眉微扬,轻“哦”了一声,笑道:“这真意想不到!”   葛飞鹏神色突然一正,虎目精光灼灼地望着姑娘问道:“妹妹,你既然身怀佛门上乘武功,在这几天中,想来一定已经摸清楚他的底细了?”   姑娘微微一怔,问道:“他的什么底细?”   葛飞鹏不禁诧异地问道:“怎么?妹妹你还不知道么?”   姑娘摇摇头道:“不知道。”   话锋一顿,问道:“哥哥,你可是得到他一些什么消息了?”   葛飞鹏点点头,道:“哥哥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据手下人的报告,他可能也是武林中人,而且身份地位都很高大得出奇。”   姑娘眨了眨眼睛道:“哥哥,挑要紧的话,所谓‘可能’,是根据的什么理由?”   葛飞鹏点头道:“据手下人报告,他一回到金陵,当天下午就去夫子庙找了丐帮的弟子,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丐帮金陵分舵,离开丐帮金陵分舵之后,接着又去了少林分支的大悲禅院。”   姑娘接道:“于是,金陵城中从来没有人请得动的大悲禅院的和尚,便被他以一颗价值万金的明珠的代价,请了出来,替他做了七天的佛事!”   葛飞鹏道:“哥哥我不以为那一颗明珠的代价,会真能请得动大悲禅院的方丈。”   姑娘明知故问的道:“那么说来,他很不简单了。”   葛飞鹏道:“这还不算,另外还有件不简单的事情。”   姑娘问道:“什么事情?”   葛飞鹏道:“从做法事的那晚开始,天德巷的附近四周,突然出现了很多的武林人物。”   姑娘心中不由一惊,道:“哥哥,所谓‘很多’,不知是多少?”   葛飞鹏道:“据说有二三十名。”   姑娘愕然了。   她秀目深锁,沉思了稍顷之后,目注葛飞鹏问道:“哥哥,你这消息,不可能有错吧?”   葛飞鹏肯定地道:“绝对正确。”   姑娘芳心念转,眨了贬眼睛,道:“哥哥,看来你人虽在千里之外,但,对于这金陵城内的一切江湖动态,你倒是了若指掌呢!”   葛飞鹏笑道:“妹妹,你应当明白,金陵是我的家乡,我能不特别关心家乡江湖人士的一切行动吗?所以……”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我多派了一些眼线在金陵城里城外,严密注意,随时传报,不管大小事情,我没有不知道的。”   姑娘笑了笑道:“如此,对于那突然出现的二三十名江湖人物,是何来历?干什么的?哥哥一定都已经查出来了?”   葛飞鹏道:“说起来,妹妹你也许会不信,他们都是丐帮弟子化装的。”   姑娘怔了怔,疑惑地道:“这怎么会呢?”   葛飞鹏道:“哥哥我也非常不信,但,手下人如果没有摸清楚确实不错,他们决不敢随便报的!”   姑娘微一沉吟,问道:“可知道他们的企图目的?”   葛飞鹏道:“其企图目的虽然不大清楚,但,有一点确是可以断定的。”   姑娘道:“哪一点?”   葛飞鹏道:“他们化装守伺在天德巷的附近四周,对侯家不仅绝无恶意,而且是在帮助侯家,在张网捕鱼!”   “哦……”姑娘轻“哦”了一声,复又微一沉岭,道:“如此说来,他安排的这七天佛事,显然是有用意的了!”   葛飞鹏点头道:“哥哥以为定是如此……”   语锋微顿了顿,神色突然沉凝地接道:“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件足以令天下武林震惊怪异的消息。”   姑娘急问道:“是什么消息?”   葛飞鹏虎目忽张,注视着姑娘问道:“妹妹,你听说过少林十二罗汉没有?”   姑娘眨了眨明眸,道:“听说过,听恩师他老人家说,少林‘降龙’、‘伏龙’、‘伏魔’十二罗汉,为专门应付一场大劫之用的绝顶高手,无一不是身怀少林多项不传绝艺,非迫不得已,决不会让十二罗汉在武林中现身露面!”   话锋一顿,明眸凝光的望着葛飞鹏问道:“哥哥,少林十二罗汉该不是已经出现江湖了吧?”   葛飞鹏道:“少林十二罗汉虽未全部出现江湖,但是‘伏魔’四罗汉却已下了山,据手下人的传报,他们正往此道这条路上兼程赶了来。”   姑娘心陡地一震,问道:“他们的确是朝这条路上来的,一点没有错?”   葛飞鹏道:“如果他们不是中途折回,根据手下人传报他们的行程速度,只在今天早晚之间,定可到达此地!”   姑娘沉吟地道:“哥哥,你以为‘伏魔’四罗汉突然下山来此,会和他有关么?”   葛飞鹏道:“这个,哥哥并不敢确定。不过……”   话锋一顿,接道:“哥哥我以为,他失踪十多年,突然神秘归来,已足令人惊奇怀疑,何况他既能请得动大悲禅院的和尚出来做佛事,丐帮弟子又大反常规的化装守伺在他家的附近四周,少林‘伏魔’四罗汉的突然下山来此,若说和他毫无关连,实在使人不敢完全相信,天下也决无……”   姑娘飞快地接口道:“决无这么凑巧的事情,对不?哥哥!”   葛飞鹏点头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姑娘星眸微转,眨了眨,话锋忽地一转,问道:“哥哥,对于他父亲的死,哥哥的看法怎样?”   葛飞鹏沉吟地道:“当时的详情哥哥虽然不太清楚,不过,根据事理判断,很可能是江湖人物下的毒手!”   姑娘道:“如此,该是仇杀了?”   葛飞鹏道:“很有可能。”   姑娘道:“哥哥,你以为他父亲会与江湖人物结仇吗?”   葛飞鹏不禁呆了呆,暗忖道:“是啊,以侯伯父的身份为人,怎会得和江湖人物结仇呢?”   默坐在一边,静听着兄妹二人谈话的葛学瑾,此刻,他这才完全的明白,自己这一双儿女,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女儿,虽然从未出过大门,平时里沉默寡言,一副娇弱不胜依的样子,事实上,却是智慧过人,聪明绝顶,身怀武功的奇女子,对外面的事情,而且知道的很多,很多,见闻很广。   至于这个浓目环眼,外貌粗鲁的儿子,则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人在千里以外,对于金陵城里的事情,竟能了如指掌,足见他的不平凡。   虽然,他所知道的,完全是根据手下的传报,但,远在中岳,少林和尚的行动,竟也全在他的耳目之下,瞒不了他。   于此可见,他的手下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分布之广,也着实的骇人!   当女儿和儿子在谈话时,他一直插不上口,事实上,对于这些武林中的事情,他根本丝毫无知,也无法插口。   直到此际,他方始抓住了机会似地,突然插口说道:“这也很难说。”   葛玉凤和葛飞鹏闻言,不由齐皆一愕!   姑娘目视父亲,忍不住问道:“爹,难道侯伯父当年会与某江湖人物结仇不成?”   葛学瑾微一摇头,道:“你侯伯父当年是不是曾与某江湖人物结过仇?此事,尚不敢断言,也不敢说,不过……”   话锋微顿了顿,接道:“他当年身任兵部大臣,执掌兵符,统率全国兵马,军中难免没有那江洋大盗,绿林好汉出身之流,他为人心地虽很厚道,也处处都似仁德待人,但,他生性耿直、固执,而军中又法令如山,于执法之际,自难免不无得罪人的地方,也许那时会因执法稍严,而和某江湖人物有着牵连,结下了仇,也说不定!”   兄妹二人闻听之后,都不禁深深地紧锁起双眉。   葛学瑾的这番话,虽然只是一个推测,并且还似乎有点略嫌牵强,但,并非完全不合理,也决非不可能。   不过,若果真是那时结下的仇,则事情就非常的棘手难查了。   军中那么多的人,事隔多年,从何处着手?又如何的查法?实在太难查了……   兄弟二人,双眉深锁,沉默了片刻之后。   姑娘忽地目注父亲向道:“爹,驼老是当年随侍侯伯父身边的人么?”   葛学瑾道:“驼老乃当年你侯伯父临退休前,身边八大侍从的领班,为人是最忠义不过,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汉子。”   葛飞鹏道:“驼老也该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了?”   葛学瑾道:“爹这就不大清楚了,按理他是应该会武功的,不过,现在他已年迈力衰,可能已经不中用了。”   姑娘忽然微微一笑,道:“爹,您不会看得出来的,其实,驼老不但是宝刀未老,而且一身武功比从前只怕还更加精深许多了呢!”   葛学瑾不信地摇摇头,道:“我不信,看他那副龙态龙钟的样子,连走路似乎都快要走不动了呢。”   姑娘笑道:“爹,那是他故意装的,其实他运起功力时的样子,神态威猛无比,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葛飞鹏道:“妹妹,你是不是已经见过驼老的武功身手了?”   姑娘淡然地笑了笑,便把那天夜晚和兰儿化装蒙面,往探的经过情形,简略的述说了一遍。   葛飞鹏微一沉吟,道:“如此,驼老也不知他是不是身怀武功了。”   姑娘道:“驼老如果知道什么,我想他一定不会瞒着我的。”   葛飞鹏点了点头道:“妹妹,你既然怀疑他可能身负武功,在这几天中,你实在应该想办法,找个机会试试他的。”   姑娘微微一笑道:“哥哥,你以为妹妹没有想到这点么?”   葛飞鹏道:“妹妹已经试过了?”   姑娘道:“你问兰几吧。”   葛飞鹏目视兰儿,兰儿便把那天出手相试的情形说了一遍。   姑娘问道:“哥哥你的看法怎样?”   葛飞鹏道:“依照兰儿相试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真的不会武功了。”   姑娘道:“我仍然怀疑不信。”   葛飞鹏道:“妹妹,凡属一个练武的人,都具有一种超异常人的自卫本能,灵敏的反应,每遇意外的袭击时,便会立刻……”   姑娘含笑点首接道:“哥哥,我承认,你这话百分之百的正确,不过……”   话锋一顿,续道:“对他,我不敢完全相信。”   葛飞鹏道:“为什么?”   姑娘道:“因为他回来以后的一切行动,处处都显得很奇突、神秘,如果推测他这是故意的做作,并非没有可能。”   葛飞鹏道:“但,这似乎稍嫌勉强了点。”   姑娘道:“我这样推测的想法,也许确是勉强了点,但是……”   她神色突然一正,道:“哥哥,我请教,那大悲禅院的少林和尚,丐帮弟子,他与他们的接触该怎么解说?”   葛飞鹏不禁一呆,心道:“是啊!这些该怎么解说呢?……”   姑娘接着又道:“因为他的行动太过奇突,神秘,令人有讳莫如深之感,所以,我才要跟踪他,察看察看他!”   葛玉凤双眉紧皱地望了葛飞鹏一眼微一沉吟,道:“那么,哥哥我……”   姑娘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葛飞鹏的意思地,截口说道:“不!哥哥,我要你留在家里侍奉爹爹,多尽点孝道。”   葛学瑾忽然哈哈一笑道:“算了,凤儿,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了,爹的身体还很强壮得很,还没有到老得不能动,一定要人侍奉的时候,再说你哥哥……”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他就是你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对你的爱护之心,可以说是胜逾他自己的性命,你和兰儿去跟踪天翔,虽然,你们都练有一身武功,不虞受人欺负,但是,外面的人心险恶,奸诈难防,又岂是你们两个从未出过门女孩儿所能完全了解,应付得了的,不要说是爹不放心,你哥哥他也决不会放心的,你们一出门,只怕便会担心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地,一要急得团团乱转了。”   俗语有云:“知子莫若父”。   葛学瑾这番话,说得一点不错,葛飞鹏对于这位幼失母爱的妹妹,实在疼爱无比,胜逾他自己的性命。   姑娘秀目满含感激地投视了葛飞鹏一眼,然后转向葛学瑾缓缓地娇声说道:“爹,您和哥哥的疼爱之心,女儿心里非常明白。”   葛学瑾点点头道:“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姑娘明眸微转了转道:“不过,此事……”   葛飞鹏飞快地接月说道:“妹妹,你先听哥哥的话,好么?”   姑娘秀眉微微一皱,顿口不语,但却轻点了点头。   葛飞鹏咳了一声,正声缓缓说道:“这几年来,哥哥在江湖上闯荡历练,承蒙恩师他老人家的德泽,协助,虽然得到了微名,也有了小小的成就,但,也懂得了许多江湖上的险诈,波诡云谲,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决非一个毫无江湖阅历的人所能懂得,而且也不是能够凭恃武功容易应付的,所以……”   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哥哥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了,为了你的安全,哥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们一出这个大门,哥哥便立刻跟随着你们。”   姑娘秀目深锁着道:“可是,哥哥……你该知道,妹妹的目的是在跟踪他,并不是出去闯荡江湖,和人争名逞雄,江湖上虽是险诈百出,诡谲多端,但,我又不和他们这些江湖人打交道,接触,有什么关系呢?”   葛飞鹏微微一笑,说:“妹妹,你这话似是很有道理,但是,你要想到,你不和他们打交道,接触,难道他们就不会找你吗?”   姑娘秀目陡地一挑,道:“他们敢!”   葛飞鹏忽然大声哈哈一笑说:“行!妹妹,有你这么一句话,事就非发生了。”   姑娘恍然大悟般地,皱了皱眉头,道:“哥哥,江湖上人难道是那么不讲理,难缠么?”   葛飞鹏笑道:“虽然并非完全如此,但,大都离不了谱,否则,江湖上也就说不上是是非丛生之处了!”   姑娘心念转了转,眨眨眼睛道:“如是我不理不睬他们呢?”   葛飞鹏笑了笑道:“妹妹你能忍受得住那些无理的欺负、侮辱吗?”   姑娘怔了怔,道:“什么无理的欺负、侮辱?”   葛飞鹏正容说道:“如果遇上那些好色之徒,土豪恶霸,不屑的江湖子弟之流,他们见妹妹生得美丽漂亮,因而出语轻薄,满口脏言污语的冒渎妹妹,哥哥我请阿妹妹,你忍受得下这口污气吗?”   姑娘粉脸不由嫣红,娇嗔道:“哥哥,你说话正经点。”   葛飞鹏肃容正色的道:“妹妹,哥哥说的是事实。”   姑娘芳心里很明白,她哥哥说的确是事实,也决未故作夸张之词。   于是,她微皱了皱秀眉,道:“妹妹当然不能忍受这种无理的欺负,侮辱……”   话锋略顿,接道:“不过,哥哥放心,这种事情决不可能会发生的,妹妹和兰儿早已经商量过了,决定改易男装而行。”   葛飞鹏点点头道:“易钗而弁,虽然要好得多,但……”   语锋一顿,接着:“这样好了,你们走你们的,哥哥只在后面跟着,暗中照应着你们,没有事情,我决不出面如何?”   姑娘无奈,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笑无心   三里店。   是靠近南陵县的一座小乡镇。   乡镇虽小,但因位于官道要路,故而往来行旅客商,倒也络绎不绝,镇上的街市也颇为繁荣。   古往今来,似乎都有着一个不变的定例。   那就是——   凡是位于官道要路口的镇市,不论它多么小,镇上开设的茶楼、酒肆、客店,都要比普通的镇市上多。   当然,这完全为了便利于往来行旅客商,但,这种地方,也唯有这一行生意比较兴隆好做,容易赚钱。   因是,这座三里店。   名义上虽叫做三里店,其实它的街道,依着镇名,顶多只能打个对拆,最长不过一里许左右。   一条通直的大街,从街头一眼可以直望街尾。   街道两旁,商店林立,但,其间的茶楼,酒肆、饭馆客店,却占了总数的三成以上。   兴发楼。   是这座三里店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   这家“兴发楼”,不但卖酒,卖饭,卖茶,而且还兼营着客店的生意。   人生“衣、食、住、行”四大要件项目中,这家“兴发楼”竟兼具了两项,因此,其生意之鼎盛,已是可想而知。   于是,财源滚滚而入,也正合乎了他的店名,“兴发”之意。   ※※        ※※        ※※   时刚过午不久。   三里店上来了一位少年美书生。   他,穿着一身白衣,胯下白马,配着银鞍银蹬,人更生得丰神俊逸,貌胜潘安子都,潇洒脱俗出尘。   这位少年美书生是谁?   甭说,他正是那被少林、丐帮,极端尊敬的侯大公子——侯天翔。   他一进入镇头,立刻就引起了镇上很多人和那些过路的行旅客商的注目,大家心中都在暗忖:“这位公子好俊的相貌人品……”   侯天翔,他神情悠闲地安坐在马背上,任由白马徐徐前行。   蹄声“得得”,那缓慢而有节奏的音响,终于在“兴发楼”的门前,悄然静了下来。   这种地方,虽然位于交通要道,平日里往来的行旅颇多,但,像侯天翔这等翩翩绝世佳公子般的俊品人物,几曾见过?   尤其是一般市侩小人,店伙计的眼中,更认为这种俊品人物,不是什么王孙公子,当朝权贵的少爷,起码也是富豪士绅的爱儿。   这种公子哥儿,是他们的财神爷,他们怎敢怠慢。   是以,白马才在“兴发楼”外停住,店堂内立刻像一窝风似的抢步奔出了四名店伙计,一个个全都哈腰躬身谄笑着说道:“公子爷,您请下马,我们这儿要什么有什么,楼上的雅座,既干净又清静,侍候也最周到。”   侯天翔微笑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背,望着那名牵着马缰辔的店伙计笑说道:“伙计,我这匹马,嘴很刁,麻烦你用最上好的黄豆拌好酒喂它,回头我一定重重的赏你!”   这名店伙计一听说马要用最上好的黄豆拌好酒,就越发的认定这位贵公子的来头出身必然非常之大。   因是,不由更加眉开眼笑,恭敬地哈着腰,谄笑地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公子爷,您请放心,小的知道了,最上好的黄豆拌最上好的酒,绝对错不了。”   侯天翔点头一笑,跨步入店登楼。   三名店伙计,狗颠屁股般地紧紧跟随在身后。   侯天翔并没有依着店伙计的意思招呼进入雅座,却在靠窗临街的一张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店伙计当然不敢多说话,免得引起这位贵公子的不高兴。   于是,三名店伙计,立刻忙着擦桌子、倒茶、送水,拼命的巴结侍候。   当然,他们如此巴结侍候的目的,是希望这位贵公子算帐的时候,能够出手大方,多赏他们点小费。   大概是因他们巴结得太过火了些,旁边不远的一张桌上,有人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平的冷“哼”,骂道:“哼!狗眼看人低的混帐东西。”   这骂话的声音不低,店伙计们听到了,楼上所有的客人也听到了,自然,侯天翔也听得很清楚。   侯天翔目光微转,已经看清了骂人的是左边一张桌子上,六个横眉竖眼的凶恶大汉之一。   他眉头微皱了皱,望着其中一名店伙计笑着说道:“谢谢你们,你们别只顾招呼侍候我一个人了,还有其他的客人,快去多侍候些,回头我算帐给小费时,你们放心,每个人都有一份,决不会得少了一个人的,我这里只要有一个招呼就行了。”   那名店伙计一听,连忙哈腰谄笑着说道:“是,是,公子爷,您多大量包涵,谢谢您。”   说罢,便和另一名店伙计,依言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剩下一名店伙计侍候着,侯天翔便向他点了酒菜,这名店伙计立即飞快的奔下楼去,亲自到厨房里特别关照,替侯天翔张罗酒菜去了。   ※※        ※※        ※※   侯天翔进入“兴发楼”不久。   镇头上又来了一位白衣白马,配着银鞍银蹬的少年美书生。   这位美书生比先前的那位美书生年纪轻了些,但,一张脸蛋儿,比先前的那位更俊,两只眼睛黑白分明,也更亮。只是,没有先前的那位潇洒,而且,气度上似乎也差着了点在这位少年美书生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匹黑马,黑马背上,则是个一身青衣,年约十七八岁的美书僮。   显然,这是主仆二人。   不但这位白衣美书生俊美无比,令人羡煞,即连青衣书僮,竟也是一位万难选一的俊美少年。   想来他如果不是个书僮的身份,如果换上一件儒衫的话,必然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无疑!   只可惜,他不是。   他生来命薄,为人书僮,真委屈了这副俊逸清秀的好相貌,实在令人替他惋惜!嗟叹!   先行入镇的那位白衣白马书生,神情悠闲,马行从容。   那气度,那风华,更给人一种深刻难忘的好印象!   但是,这主仆二人可就不同了,他们给人的印象虽也很好,却远不如先前的那位,气度,风华,也令人有着不如之感。   这主仆二人纵马飞驰如风,而且马身上都见了汗,分明已经过一阵子的长程疾奔而来。   看情形,他主仆二人,可能身有着急事!……   进入镇头,主仆二人虽然轻勒了勒马缰,略略控制了些马的奔行速度,但,仍是非常之快。   马到“兴发楼”门前,二人竟忽地一收马缰,突然停住,目光瞥视了旁边拴着的白马一眼之后,二人互望着微点了点头,脸上同时浮现起一抹会心的笑意,接着一齐翻身下了马背。   这主仆二人是谁?   他们正是那葛玉凤姑娘和侍婢兰儿。   此刻,甭说,“兴发楼”店堂内早又飞奔出四名店伙计迎了上来。   店伙计一面接过主仆二人手里马缰绳,哈腰谄笑的招呼着,心里一面暗暗觉得奇怪不已,忖想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哪来这么巧的事情,两位书生相公,不但都长得出奇的俊,而且又都穿着一身白衣骑着白马,配着同样的银鞍银蹬……”   店伙计心里暗忖中,葛玉凤姑娘已和兰儿二人,一前一后举步入店登楼,两名店伙计连忙随后跟上。   主仆二人上楼之后,目光略一掠扫,便在侯天翔对面不远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两名店伙计,自是毫不怠慢的抢步上前擦桌子,忙着倒茶拿水招呼侍候,蛤腰问道:“公子爷,您要点什么酒菜?”   这时,侯天翔点的酒菜,已经送了上来。   姑娘目光一瞥侯天翔的桌上,道:“照那样来两份好了!”   店伙计一听,不由暗伸了伸舌头,心想:“我的乖乖,照样来两份,一份五两多银子,两份就是十一两银子,又是一位阔财神爷,看来我们今天是交了财神运了……”   他心里暗想着,口中已是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是,公子爷,您请先坐息一忽儿,小的这就替您送上来。”   ※※        ※※        ※※   当姑娘主仆二人登上楼,甫在楼门口现身之际,侯天翔就不禁微微一怔!   自然,原因并不是侯天翔看出了她主仆二人的身份,而是兰儿的一张脸孔,在他的记忆里,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但,这感觉,电闪之间,也就释然了。   因为,他微一怔神间,虽然立刻就想到了兰儿,但是,这青衣书僮嘴唇角边上,有一粒珍珠大的红痣,而兰儿却没有。   不过,他那锐利的目光,却看出了二人的特异之处。   那就是,这主仆二人,不是一般普通的文弱书生书僮,二人均有一身颇为不低的武功造诣。   蓦然!   楼梯一阵“蹬蹬蹬”急响,楼门口出现一个一身红衣红裙,背后斜背一柄长剑,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红衣少女,在侯天翔的记忆里并不陌生。   她,正是曾在青甘小道上,骑着一匹红马,经他身旁风驰电掣般,犹如一团红云似地飞驰而过的那位红衣少女。   为了她,他曾经戏弄了追踪她的“阎王堡”的五名手下。   那五名恶徒,竟敢使用歹毒霸道的暗器,因而激怒了他,施展神功罡气,震回他们发出的什么“追命弹”,“阎王刺”。   结果,那五名恶徒,虽是自食其果的丧命在他们自己的绝毒暗器之下,但,却使他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那“天山三剑”几乎误会他是“阎王堡”的属下,费了许多唇舌才解释清楚,并且还和“天山三剑”结下了一点小过节。   对于这种小过节,自然 他是决不会介意放在心上,也决不怕“天山三剑”会找他报复的。   ※※        ※※        ※※   因是,他一见红衣少女突然出现在楼门口之时,一时不由微感意外地朝红衣少女微笑了笑。   他的笑,是毫无意思的,也是无心的。   但,他虽是笑着无心,而红衣少女和旁坐的葛玉凤姑娘,却是见者有意。   葛玉凤姑娘是芳心微微一震!顿时暗暗生起一股凄然的意味,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   红衣少女则和她截然相反,但可也不是高兴。   她认为,这白衣书生的相貌人品虽然俊逸出众,但,他的笑,是不怀好意的,是轻浮的。   她把他认做是什么富豪人家的公子哥儿,放荡轻狂的纨绔子弟。   因此。   红衣少女立时柳眉一挑,秀目陡瞪,娇喝道:“嗨,你笑什么?”   她一身红衣,鲜艳夺目。   当她一出现楼门口之时,立刻便引起了整座楼上客人的注视.她一声娇喝,众人的目光也就不禁立刻随着她的视线,好奇地一齐投射到侯天翔的身上。   侯天翔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红衣少女是在向他喝问,但是,因为她的这种口气很不友善,心里感觉得很不是味道,而且,楼上这么多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地投射向他的身上,使他为之大感窘迫。   他非常明白,在这种情形下,最好是不开口,不说话,便可以什么事都没有。   否则,如果想解释,只有更糟。   反正他问心无愧,他的笑,是出于没有一点意识的。   于是,他神色从容而镇静,目不斜视的自斟自饮着。   对于红衣少女的喝问,装作听而不闻的,不予理睬,对于众人向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也视而未见。   红衣少女见他如此神态,芳心不禁更加有气,竟抢步走到桌前,伸出纤纤五指,指着他娇喝道:“嗨!你是聋子么?我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红衣少女一只纤手玉指,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来,指着他,他想不理睬她,不说话也是不行了。   无可奈何。   只得猛一抬头,似乎陡地一惊地,张口发出一声惊“呵”,道:“呵!姑娘是和在下说话吗?”   红衣少女没好气地道:“不是和你说话:难道还和别人说话。”   侯天翔故意轻“哦”了一声,道:“实在荣幸之至。”   话锋一顿,站起身来,朝红衣少女拱拱手,慢条斯理的说道:“请问姑娘有何见教?”   红衣少女见他这种神情态度,不禁气又不是,笑又不是,只好绷着一张粉脸儿,娇嗔地说,“我问你,笑什么?”   侯天翔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姑娘就是为这个在生气么?”   红衣少女道:“错,你必须回答个理由出来,否则,我决不饶你!”   侯天翔忽然正容说道:“在下请教姑娘,一个人有他自己的自由没有?”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当然有。”   侯天翔从容地道:“那么我笑,该是我自己的自由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姑娘一个什么理由呢?”   红衣少女不由一呆,旋即娇喝道:“不行,你一定要回答我一个理由!”   侯天翔道:“那么我也要请姑娘回答一个理由。”   红衣少女微微一怔,道:“什么理由?”   侯天翔道:“要我回答你理由的理由?”   红衣少女道:“我的理由就是你为何要取笑我?”   侯天翔道:“姑娘,我请问,你怎知我是在取笑你呢?”   红衣少女道:“是我亲眼看见的,你还赖么?”   侯天翔道:“姑娘,我再请问,如果姑娘不看我,便就不知道我是在笑姑娘了,对不?”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那还用说,我要是不看你,当然不知道你是在笑我了。”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误会了。”   红衣少女不禁愕然一怔,问道:“我怎么误会了,难道你不是笑我?”   侯天翔道:“当然不是笑姑娘。”   红衣少女道:“有理由吗?”   侯天翔道:“当然有!我和姑娘素昧平生,从未见过一面,无缘无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笑姑娘呢?此其一。”   红衣少女问道:“其二呢?”   侯天翔笑了笑,道:“其二是因为姑娘看了我,才会发生这种误会,产生这种错觉……”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这话也就是说,姑娘能够产生这种错觉,别人也就能够产生这种错觉,姑娘,你懂吧?”   红衣少女似懂非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认为你是笑我,那是因为我曾看你,如果别人也看见你笑,便也会认为你是笑他对不?”   侯天翔忽地一拍手掌,笑说道:“对极了,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红衣少女微一沉吟,道:“如此,你实在不是笑我的了?”   侯天翔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并没有任何可以笑姑娘的理由,而姑娘也没有任何引我发笑的原因,是不?”   红衣少女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很有理由。   她明眸一转,却变得好奇地问,“那么,你究竟是笑什么呢?”   侯天翔道:“我是偶而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故而忍不住笑了起来,恰巧姑娘走上楼来,又偏巧的看了我,因而才引起这场小误会,惹得姑娘为此呕气,我心里实在感到非常,的抱歉!”   红衣少女忽然天真的一笑,道:“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既然都已经说清楚,我就不怪你,你也就别再说什么抱歉客气的话了。”   话锋一顿,问道:“你想的是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能告诉我吗?”   侯天翔道:“是童年时候的一点事情。”   葛玉凤姑娘和兰儿在旁一直静静的凝神听着,听到这里,二人心里都不禁感到十分好笑,忖道:“他真鬼,分明全是鬼扯淡的谎话。……”   但,红衣少女却信以为真,显得非常高兴地道:“童年的回忆,那一定是件很有趣,很甜蜜的事情了!”   侯天翔点点头,脸上忽然带着歉然的神情,道:“但是,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心底的秘密,我实在不能告诉姑娘。”   红衣少女那天真的姣脸上,顿时显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幽幽地说道:“既然是你心底的秘密,那就只好算了。”   说着,便转身走向另一张空桌子上,缓缓坐下。   那时候,凡是在茶楼酒馆内当店伙计的人,眼皮子最杂,最亮,做人也最是机灵乖巧不过。   他们见过红衣少女虽然生得很姣美,但一个单身姑娘家竟敢在外面行走,背后又斜背着一柄宝剑,就知必是江湖上的女英雄,女侠客之类的人物,说不定是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红粉女魔头。   因是,红衣少女在向侯天翔找麻烦时,他们心中虽然非常焦急地替侯天翔担心,但,却没有一个敢出面说一句话替侯天翔解围,只是瞪着一双眼睛,远远的站在一边望着,干着急。   此刻,他们一见红衣少女已被侯天翔说得消失了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无话可说的自己走到另一张空桌子上坐下。   心中都不由得高兴地暗赞道:“到底是念书人,会说话,真了不起……”   暗赞中,已有两名店伙计急步上前,一面小心翼翼的招呼着茶水,一面哈腰陪笑的问道:“姑娘,您要点什么?”   红衣少女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心不在焉地道:“随便。”   店伙计一怔,随又陪笑地说道:“姑娘,请问您是吃饭,还是吃酒。”   红衣少女秀目陡地一瞪,道:“你啰嗦的什么,随便就是随便。”   店伙计不由皱皱眉头。   突然,侯天翔忽地轻声一笑,道:“喂!店伙计,你们这里有‘随便’么,给我也来上一份吧!”   店伙计闻听,起初是一怔,旋即明白的摇摇头,道:“公子爷,您多包涵,小店里有酒有菜有饭,可就是没有什么‘随便’。”   红衣少女不是傻子,一听侯天翔的话,芳心便已雪亮,这是针对她的“随便”而发的。   她立时不由秀眉微挑,但,当她正想开口斥叱这个先前曾使她芳心生气,此刻已渐生好感的白衣书生时,只见白衣书生竟已望着她微微一笑,抢先说道:“姑娘,这间店不够大,没有‘随便’,你就委屈些儿,另外要点什么喜欢的吧!”   葛玉凤姑娘听得心中暗道:“他真爱多管闲事……”   兰儿却向她低声说道:“小……”   葛玉凤心中陡然一惊,连忙用眼色止住了兰儿话声,低声道:“不要多说话。”   那红衣少女被侯天翔抢先一着,把怒斥叱他的话被挡了回去,并且还被他这几句说得忍不住发出一阵咯咯娇笑道:“这个人倒很有意思得很……”   话锋微微一顿,明眸轻转地望着侯天翔笑说道:“你替我想想看,我该要点什么吃的好?”   侯天翔忽地一摇头道:“饮食各有所好,胃口各有不同,姑娘喜欢吃什么,我又不知道,姑娘你还是自己点吧。”   红衣少女笑道:“不要紧,你点什么就吃什么好了,看样子,你必定出生富贵之家,你们富贵人家最讲究吃的了,你点的,想来绝对差不了的,一定非常好吃。”   侯天翔摇摇头道:“不行,姑娘,你还是自己点的好,不然,我点的如果不合姑娘的口味,姑娘纵是不理会我,我心里也会感觉不安的。”   红衣少女明眸微微二转,笑问道:“你点的那些菜,都很好吃吗?”   侯天翔道:“我自己认为还可以,不过,对姑娘,我就不敢说了。”   店伙计插口说道:“那是小店最上等的酒席菜,那位公子爷便是照着这位公子爷的样子要了两份。”   说着,并用手指了指葛玉凤的那一桌。   红衣少女秀目扫视了葛玉凤姑娘一眼,朝姑娘盈盈地笑了笑。   一双明眸又转望着侯天翔笑问道:“我便也照你那样来一份好吗?”   侯天翔无所谓的道:“那就随便姑娘了,不过……”   话锋微顿了顿,接道:“姑娘如果觉得不合口味时,可不能抱怨我!”   红衣少女点首一笑道:“这和你无关,你放心好了!”   说罢,转向店伙计道:“照样来一份,要快。”   店伙计连忙哈腰答应道:“是,是,姑娘,小的马上就绐你送上来。”   话未落,人已飞快的奔下楼去。   红衣少女忽又望着侯天翔嫣然微笑地道:“适才我错怪了你,真对不起。”   侯天翔故意一怔,装作不解的问道:“姑娘,什么事呀?”   红衣少女不好意思的道:“就是刚才我责问你的事情。”   侯天翔轻“哦”了一声,笑道:“哦!那没有关系,过去了就算了。”   红衣少女明眸微转了转,正想向侯天翔问什么时——   忽然。   蓦听得一个沙哑的破嗓子声音说道:“二哥,看来这嫩雏儿是喜欢上那个书呆子了。”   接着,便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五弟,你吃干醋了,是不?”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很高很大,立刻引起了全楼上的客人的注意。   原来这说话的二人,乃是六个凶眉恶眼的大汉中的两个。   只见那被称作五弟的大汉,一双贼眼,灼灼地望了红衣少女一眼,嘿嘿一声怪笑道:“二哥,凭良心说,这嫩雏儿浑身好像有一股火辣辣的劲儿,很使小弟动心,真想尝尝鲜!”   那被称作二哥的大汉道:“五弟,我看你还是稍稍忍耐,别动脑筋吧,这嫩雏儿有刺呢!”   五弟哈哈一笑道:“二哥,这个你就外行不懂了,这种事情就是要有刺的才好,才够刺激,越够刺激,也才越有味儿,否则,便味同嚼蜡,兴味索然,没有意思了,嘿嘿……”   一声“嘿嘿”之后,接着又道:“二哥,这个嫩雏儿一来,我就看上心痒了,你也别想拦我,这个鲜,我是要尝定了。”   另一个左脸上有着一道寸许多长刀疤的大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接口道:“老五,你的见解实在高明,三哥我佩服你!”   老五眼睛一眯,道:“三哥,你帮我的忙不?”   三哥笑道:“帮你巡风?”   老五点头道:“可以不?”   老三哈哈一笑,道:“没有问题,三哥答应了。”   这时,楼上的客人虽然不少,但,除了这六个大汉之外,便再无其他江湖人物,因是,对于这“老五”的话,虽大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却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明其意之所指。   蓦地。   老三老五突见眼前白光一闪,立刻齐地发出一声惊叫:“唉呀……”   二人同时伸手从各自脸上拔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鱼刺。   六名大汉目睹鱼刺,心中全都不禁凛然一惊脸色陡变.鱼刺细如牛毛,既柔且软,竟能用以伤人,显见这出手暗算之人,内家功力之高之精纯,分明已臻上乘。   但,这鱼刺是由何方打来的,六名大汉因为谁都没有注意到,故而也无一人知道这暗算之人是谁?   一名满面虬须的大汉脸色一变之后,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想不到这酒楼上,竟还隐有高人,能以细鱼刺当作暗器伤人,功力身手,可见决非无名小辈,不过……”   话锋微顿,“嘿嘿”一声冷笑,道:“这种行径,却是有点不大光明!”   说罢,两只凶睛猛瞪,精光激射电闪地向四面扫视了一眼。   没一个人答话,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虬须大汉复又一声冷笑,沉声说道:“朋友,你既然暗算伤人当然也敢承认,如果你不是个鼠辈,便让俺‘沂蒙六义’兄弟见识见识你!”   原来这六名横眉凶眼的大汉,乃是江湖人称的“沂蒙六恶”。   “六恶”均为绿林大盗出身,各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彼此臭味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弟,在山东“沂蒙山”中安窑,自称“沂蒙六义”。   老大赛钟馗徐大刚,老二过天星周子高,老三小瘟神汪平,老四黑玄坛马猛,老五花花太岁袁明义,老六赛诸葛梁不凡。   “六恶”自结拜以后,在江湖上便同行同止,遇敌动手,不管你人多人少,总是一拥齐上。   由于他们精练有合击之术,在江朔道上,一般同道,对于他们“沂蒙六恶”,莫不有点忌惮头疼,有着“不好斗”之感。   因此,凡是与“六恶”有关连的事情,一般江湖同道,大都忍让三分。也就更养成了“六恶”在江湖上的为恶作歹骄横狂傲!   今天,在这座酒楼上,他们再也意料不到,竟有人胆敢暗算他们,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赛钟馗”徐大刚话声甫落,那正在吃饭的假书生葛玉凤姑娘,忽地微微抬头,望了“赛钟馗”一眼,口中发出了一声轻笑。   “赛钟馗”正因为无人出声答话,心中有火无处发。   葛玉凤一声轻笑,何异是一根导火线。   只见“赛钟馗”立时凶眼猛地一瞪,精光电射地怒视着这位易钗而弁的假书生,沉喝道:“书呆子!你笑什么?”   葛玉凤姑娘双眉挑了挑,道:“怎么,阁下,小生连笑笑都不可以么!”   “赛钟馗”道:“不可以。”   葛玉凤姑娘皱了皱眉头,道:“如此,阁下未免太横,也有点凶得太过火了吧。”   “赛钟馗”浓眉一竖,忽地哈哈一笑,道:“俺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俺也就是那么凶,怎么样?书呆子,你不服气,是不是?”   葛玉凤微微一笑,道:“阁下,我请问,你可是官府?”   “赛钟馗”道:“不是。”   葛玉凤又问道:“阁下可是当今皇帝?”   在“赛钟馗”徐大刚的眼里认为,这个白衣美书生,人品虽然很俊秀,但,样子神情,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绅人家的公子哥儿,决不会是身怀上乘武功之土,那出手暗算老三和老五的武林高人,是以,他也根本没有把这位易钗而弁的假书生放在心上,或者有丝毫的怀疑。   故而他心中虽因不知那出手暗算老三老五之人是谁,有着怒火欲发无从,但,一听姑娘这种傻头愣脑般书呆子的话,不觉感到十分好笑,哈哈一声大笑,问道:“书呆子,你看俺像皇帝么?”   葛玉凤姑娘摇摇头道:“当然不像。”   “赛钟馗”道:“俺虽然不像皇帝,但却比皇帝厉害。”   葛玉凤道:“你比皇帝厉害有什么用,小生岂能怕你,而且也不相信你真的会比皇帝还要厉害的。”   “赛钟馗”哈哈一笑道:“你不怕俺,俺就要你怕俺,不准你笑,你不相信,俺也非叫你相信不可。”   葛玉凤突然脸儿一绷,倔强的道:“我就偏不怕,偏不相信,也偏要笑。”   说罢,还故意的仰起脸来,放声哈哈一笑。   “赛钟馗”双睛陡瞪,凶光激射。   看这样子神情,心中的怒火显然就将发作了。   老六“赛诸葛”梁不凡,突然嘿嘿一笑道:“老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你和他生气做什么,让小弟来教训教训他算了。”   “赛钟馗”望了梁不凡一眼,“哼”了一声,道:“好吧,老六,你先告诉他俺们兄弟是千什么的,然后再教训他一下好了。”   梁不凡点了点头,神态从容地站起身子,走到葛玉凤二人桌前,目光冷冷地望了主婢二人一眼。   然后“嘿嘿”一声阴笑,道:“书呆子,你可知道,俺兄弟向来有个规矩。”   这梁不凡的外貌长相,在“沂蒙六恶”中,乍看起来,似是比较清秀的一个,但,实际上,他那獐头鼠目的样子,却是最为阴险深沉狡凶之人。   葛玉凤望了梁不凡一眼,眉间微皱了皱,问道:“什么规矩?”   梁不凡阴恻恻地一笑,道:“凡是触犯了俺兄弟的人,比不听官府,皇帝的话,罪名还要更大的。”   葛玉凤问道:“是个什么罪名?”   梁不凡简短而冷峻的道:“死罪!”   葛玉凤似是蓦然一惊,道:“这么厉害?”   梁不凡冷“哼”了一声,道:“不然,俺们也就不会得比皇帝还厉害了。”   葛玉凤脸上露出一副惶然之色地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想要杀死小生了?”   梁不凡又“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知道怕了吧?”   葛玉凤惊惧地道:“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你们就要随便杀人,难道一点都不怕王法吗?”   “王法?……”梁不凡不屑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王法算是什么玩艺儿,它只能管管普通的老百姓,焉能管得了俺们兄弟。”   说时,满脸尽是一股骄狂跋扈的得意之色。   那副傲然的神态,好像天下虽大,却已无人管得了他们似的。   葛玉凤心中不由暗骂道:“狗东西,回头我要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们,让你们知道一些厉害,也来免太辜负了我这一身武学了!”   姑娘心中虽在这样暗骂着,面上神色却做作的呆了呆,问道:“连王法都管不了你们,那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呢?”   梁不凡狂傲的道:“俺兄弟是江湖上的好汉。”   葛玉凤似是这才明白地轻“哦”一声,道:“哦!你们六位原来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小生倒失敬了……”   话锋微微一顿,忽地正容问道:“你们尊姓大名呀?”   梁不凡道:“你别问了,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葛玉凤微微一笑,道:“你说说看,小生也许知道。”   梁不凡道:“你认识江湖朋友?”   葛玉凤道:“认识一个。”   梁不凡道:“他叫什么名字?”   葛玉凤道:“他叫……”   话锋忽地一转,问道:“这才我好像听你们自己说,你们是什么‘沂蒙六义’,是么?”   梁不凡点点头道:“不错,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多问。”   葛玉凤忽然微一皱眉,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这就奇怪了?……”   梁不凡微微一怔,问道:“奇怪什么?”   葛玉凤皱着眉头道:“在小生的记忆中,似乎只听说过有‘沂蒙六恶’,可从未听说过什么‘沂蒙六义’……”   话锋一顿,忽地目注梁不凡问道:“阁下,你们可就是那‘沂蒙六恶’么?”   梁不凡脸色微微一变,喝道:“谁告诉你‘沂蒙六恶’的?”   葛玉凤淡淡地道:“当然是小生的那位朋友了。”   梁不凡沉声喝问道:“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葛玉凤神情从容的,缓缓说道:“他有个非常响亮,但也很长,很有趣的外号。”   梁不凡急两道:“是什么外号?”   葛玉凤道:“叫做……叫做……”   梁不凡接道:“叫做什么?”   葛玉凤想了想,道:“叫做什么‘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   梁不凡脸色不禁勃然一变!霍地后退了一大步。   其他坐着的五恶,一听这名号,心中也全都不禁悚然一惊,脸上陡地变色,目射惊异地望着葛玉凤。   葛玉凤目光一扫“六恶”的脸色神情,心中不由暗自点头道:“看来哥哥在江湖上的名头,真的实在不小……”   她心中暗忖未已,只见梁不凡满脸惊容地望着她问道:“尊驾是一蛟龙的朋友?”   葛玉凤微一点头,尚未答言。   假书僮兰儿忽地插嘴说道:“不错,我们公子和一蛟龙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们也认识一蛟龙的吗?”   梁不凡不由愕然一怔!   “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乃是新近成名江湖“神风铁骑旅”的首领。   据说此人年纪不大,一身武功精深高绝,天生神力,一双钢掌,力能担山,掌能碎碑,勇猛无匹。   他虽是新近成名江湖,只不过二年不到的时间,但,已是声威如雷,名动天下,江湖黑白两道,几乎无人不知。   “神风铁骑旅”,本是十多年前,突然出现江湖的一个组织,但是,其生命却如昙花一现般地,前后不足三年的时间,便又突然消失隐逝。   为了什么?   这件事情,直到十多年后,“神风铁骑旅”二度出现江湖的今天,江湖上,仍然无人知晓其中的内情。   “神风铁骑旅”二度出现江湖,在这位年青的首领领导下,虽才只二年不到的时间,但,其声威势力之强大雄壮,却实在惊人。   到目前为止,“神风铁骑旅”的属下分布之广,已遍及长江沿岸一带数省之内。   梁不凡想不到旁边的书僮忽然如此问他,觉得如是回答认识,自己兄弟从未见过此人,若是回答不认识,这么一个威震江湖有名的人物,自己兄弟竟不认识,似乎有点丢人。   因此,他虽然外号“赛诸葛”,在“六恶”中是个有名的“智囊”,但,面对着“一蛟龙”的朋友,一时之间,也不禁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兰儿聪明绝顶,一见他愕然一怔的神情,已知他是不认识,但却轻声一笑地故意追问道:“阁下,认识不认识?你倒是回答说话呀!”   梁不凡眼珠一转,正要回答说话时。   突然,一声有如银铃般的“咯咯”娇笑陡起,那红衣少女竟然忽地插口娇声说道:“小管家,你问错了人啦,那‘神风铁骑旅’的首领,在江湖上是位何等威名赫赫的人物,凭他们‘沂蒙六恶’的这块料,怎能认识那样的朋友呢,你要他回答你,那不是要他丢人吗?”   “六恶”闻听,脸色不由齐地陡变,凶睛猛瞪,精光激射如电。   梁不凡倏地一声沉喝道:“丫头,凭你也敢轻视俺们‘六义’兄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红衣少女又是“咯咯”一声娇笑,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凭你们‘六恶’兄弟就是想给一蛟龙提鞋,只怕都还……”   她话未说完,四恶“黑玄坛”马猛霍地站起身来,一声怒喝道:“丫头住口,你竟敢如此瞧不起俺们兄弟,想来定有不凡的武功身手了,你且先接你四大爷一招看!”   话声中,人已离座,大踏步走近红衣少女桌旁三尺地方,探臂伸掌,五指齐张,抓向红衣少女的肩上。   红衣少女秀眉微挑,口中一声冷笑,娇躯一闪,人已离座避开,才待出手施展师门独特的拂穴截脉手法,给这“黑玄坛”一点苦头吃时。   蓦地眼前白衣人影一闪,那自称一蛟龙的朋友的白衣少年书生,已飘身拦在她身前,冷喝道:“尔等真想在这酒楼上动手欺人么!”   俊面冷凝,话声更是冷峻如冰,   冷喝声中,儒袖轻轻一拂,“黑玄坛”立被一股大力强劲推得立足不住,往后退了一个大步。   “黑玄坛”马猛,他做梦也意想不到,这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是位身怀上乘功力的内家高手。   他被书生儒袖一拂之力,推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之后,神情不由骇然一呆!   梁不凡见状,心中不禁凛然一震,旋忽哈哈一声大笑:   “想不到阁下竟是真人不露相,俺们兄弟都看走了眼了,当面不识高人,实在……嘿嘿!”   话锋微顿,一声“嘿嘿”之后,双睛忽睁,注视着书生问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书生心念一转,立时朗声说道:“小生姓侯名玉。”   她竟用侯天翔的姓,将自已的姓名截头去尾,用了中间的一个“玉”字。   梁不凡拱拱手道:“原来是侯大侠,失敬,失敬,在下‘沂蒙六义’老六,姓梁字不凡,外号人称‘赛诸葛’……”   话锋一顿,接道:“请问侯大侠,真和一蛟龙是朋友吗?”   侯玉道:“阁下可是不信?”   梁不凡干咳一声道:“在下怎敢不信!”   侯玉冷冷的道:“那为何还要多问?”   梁不凡嘿嘿一笑道:“在下只不过是想问清楚些,免得……”   侯玉忽地截口道:“阁下问不问清楚都是一样,阁下也用不着免得什么了,反正你们‘沂蒙六恶’兄弟,和我也绝对拉不上丝毫关系交情!”   梁不凡脸色微变了变,嘿嘿一笑道:“侯大侠,你这话不以为说得太过绝决,令人难堪过火了么?”   侯玉冷然一笑道:“阁下要以为是,我无可厚非,不过……”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我说的确是事实。”   梁不凡目光瞥视了侯玉桌上的一小堆细软鱼刺一眼,心念忽然一动,轻咳了一声,目注侯玉的俊面,问道:“侯大侠,请恕在下冒昧,适才那两根鱼刺,可是侯大侠您看得起俺们兄弟的赏赐?”   侯玉冷“哼”了一声,冷然微一点首,道:“不错,怎么样?”   坐在一边的老三“小瘟神”汪平,老五“花花太岁”袁明义二人,陡地一齐挺身站起。   梁不凡一见,连忙朝他二人摇摇手,阻止地笑说道:“三哥,五哥,你们且请稍安毋躁!”   “沂蒙六恶”兄弟,对于这个素有“智囊”之称的六弟,心里向来钦服,一切事情虽都以老大“赛钟馗”徐大刚为主,但,事实上,任何问题莫不先商计于梁不凡,对于梁不凡也无不言听计从。   是以,老三“小瘟神”,老五“花花太岁”一见六弟朝他们摇手阻止,便即一声不响的坐了下去。   梁不凡轻咳了一声,望着侯玉道:“侯大侠,在下请问,俺兄弟可会开罪你侯大侠?”   侯玉道:“没有。”   梁不凡又道:“在下再请问,过去俺们兄弟和侯大侠可有什么过节难过没有?”   侯玉冷冷地道:“要是有,你们现在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梁不凡嘿嘿一声阴笑,道:“那么侯大侠一定是认为俺们兄弟很好欺了?”   侯玉淡然一笑道:“小生并无此想。”   梁不凡脸色忽地一沉,道:“侯大侠,俺们兄弟既然没有开罪你,又和你毫无什么过节难过,在下倒要请教你侯大侠,为何竟出手暗算,伤俺三哥五哥?”   侯玉忽地轻声一笑,道:“梁老六,小生我请问,你长一着耳朵没有?”   梁不凡一怔,道:“侯大侠此话何意?”   侯玉脸色一寒,道:“我请问,你们那位宝贝老五,口中不干不净,说的是人话么?”   梁不凡怔了怔,道:“但,那和你侯大侠并无丝毫关系,你何大侠何必……”   侯玉蓦地截口喝叱道:“住口,我问你,江湖上最忌的是什么?什么是为万恶之首?”   说时,声色俱厉,双目神光有如两道寒芒霜刃般地逼视着梁不凡。   梁不凡心头不禁猛地一颤,情不由已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外号“赛诸葛”,是“六恶”兄弟中有名的“智囊”,但,于这种无可遁词理由的情形下,也不禁被责问的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忽闻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说道:“江湖上最忌淫人妇女,万恶以淫为首。”   侯玉眉头忽然微微一皱,含笑说道:“兄台高人雅士,何必代这种恶贼答话。”   原来这清朗的声音,正是发自侯天翔之口。   侯天翔本不想开口多管闲事,但因这位和他一样穿着打扮的白衣少年书生,不但人品俊逸,而且武功身手亦颇不凡,心中早生“惺惺相”之感,后来听他自称姓侯,恰巧和自己同姓,不由顿生结纳之心。   是以,乃才趁着梁不凡无法回答的机会,接口回答,俾便借此和侯玉结识相交。   侯玉语声一落,侯天翔立刻微微一笑,道:“侯兄责问之言,正是他们那位老五的理短剑疤之处,别说他只是个‘赛诸葛’,纵是那真诸葛亮再世重生,只怕也无词以答呢,所以小生才代他实答,免得他揭自己兄弟的剑疤,打自己兄弟的嘴巴不好么……”   话锋微顿,忽地转向梁不凡含笑说道:“阁下,你说小生这话可对?”   梁不凡眼珠儿转动,干咳了一声,道:“不错,阁下说得很对!”   侯天翔笑了笑,又道:“那么阁下应该要好好的谢谢小生了。”   梁不凡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的笑意,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在下确是应该好好的谢谢阁下才是。”   口里说着,人已迈步走向侯天翔的身前,拱手一揖施礼道:“多谢阁下,在下这厢有礼了。”   侯天翔见状,连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生只不过是随便说着玩玩,阁下怎么便认真的谢起来了。”   梁不凡忽地一声冷喝道:“书呆子,你与我躺下吧!”   脚下突地前跨一步,右手陡伸,出掌如电地拍向侯天翔胸前。   侯玉眼见梁不凡脸上掠过一丝阴毒的笑意,迈步走向侯天翔,就已知梁不凡不怀好意。   虽然,她心中认定侯天翔身怀武功,但,在未得到证实之前,她可不敢十分大意,不小心提防万一。   因此,梁不凡走近侯天翔身前时,她即已暗中运功凝劲,蓄势戒备。   另一边,兰儿和红衣少女,似乎也看出了梁不凡的不怀好心,全都暗暗凝功戒备,以便随时出手。   在这种情形下,梁不凡出掌虽是冷不防,而且快疾如电,但又如何能够得手。   蓦闻喝叱之声暴起,侯玉,兰儿,红衣少女三人已同时出手,掌指齐施的击向梁不凡。   尤其是侯玉点出的一缕指风,劲疾凝厉无伦地击向梁不凡的右手腕脉。   梁不凡如不赶紧缩腕撤掌,他的手腕定被指风击穿,从此报废!   不用说,他的手掌自然也就无法击实侯天翔的胸前了。   同时,兰儿和红衣少女二人的两双手掌,也飞快地向他后心击到。   梁不凡心中不禁骇然大惊。   知道自己一时未及深思,妄想把这个书呆子先击毙掌下,以为泄愤,而引来这么大的危机。   此刻,如不赶急撤身退避,一只右手报废还是小事,只怕立将亡命当场!   于是,他不但飞快地缩腕撤掌,避过侯玉那缕凌厉的指风,同时,更身形一跃,横跨三尺,躲过了兰儿和红衣少女的两只手掌。   梁不凡遇险,其他五恶,因事先毫无准备,故想出手抢救都来不及,只有干瞪着眼发急。   直到梁不凡脱险,五恶这才惊魂甫定地齐皆轻吁了口气。   这时,侯天翔似乎被吓得虚脱了似的,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望望梁不凡,又望望侯玉,兰儿,红衣少女等人,直是发呆。   兰儿已站立在他的桌旁,见状不由关心地问道:“公子,你吓着了么?”   侯天翔翻了翻眼睛,缓缓地长吁了口气,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人心实在大险恶可怕了……”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兰儿微微一笑,道:“公子请别客气,我们是应当的。”   红衣少女目视侯天翔嫣然一笑,道:“以后你如果再碰上这种事情的时候,最好躲开远一点,千万别再开口多话了!”   侯天翔点点头道:“是,是,姑娘说得对极了,在下当谨记在心。”   “沂蒙六恶”本是骄凶的人物,先前他们因为听侯玉说是“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的朋友,他们自知惹不起这位“神风铁骑旅”的首领,乃才对侯玉一再容让,免得因侯玉而和一蛟龙结仇。   但是,经此一来,不禁全被激起了凶性。   老四“黑玄坛”马猛为人性情最为凶暴,他首先忍不住一声大喝道:“混帐书呆子,你欺人太甚,你四大爷今天要不把你摆平这座洒楼上,也就枉在江湖上称雄道号了!”   说罢,便即双掌交错,大踏步的向侯玉逼近!   侯玉双眉上挑,俊脸凝寒地一声沉喝道:“站住!”   喝声震人耳膜心弦。   “黑玄坛”心神微微一颤!停步伫足,喝问道:“混帐小子,你有何话说?”   侯玉冷冷地道:“你们真要动手一战?”   “黑玄坛”道:“俺们‘沂蒙六义’难道就是任由人欺负的!”   侯玉点点头道:“好,这里不是动手之处,你们不妨说一个地方,今夜二更时分,小生定必前往赴约,和你们一战!”   “黑玄坛”马猛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是不是想借机拿腿开溜?”   侯玉双眉一轩,喝道:“废话少说,要是不信,现在就走也无不可!”   “黑玄坛”道:“到什么地方?”   侯玉道:“随便,只要是荒野无人之处就行。”   “黑玄坛”马猛倏地转向“赛钟馗”徐大刚问道:“老大,你看怎样?”   徐大刚浓眉一皱,转望着“赛诸葛”梁不凡道:“六弟,你的意思如何?”   梁不凡微一沉吟,阴声一笑道:“姓侯的,镇外往南十里,那边有一片树林坟场,你要是有胆,今夜二更,俺们兄弟就在那里候驾如何?”   侯玉一点头道:“好,不见不散!”   梁不凡嘿嘿一笑,道:“死约会。”   红衣少女接道:“希望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后事。”   梁不凡阴恻恻的一笑道:“姑娘,希望你也好好的准备准备。”   侯天翔忽然朗声一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   声音倏地一顿,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不对,不对,不对,应该是……啊!”   一声轻“啊”之后,突又朗声说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天明。”   说罢,竟又望着梁不凡问道:“梁阁下,你说对不对?”   梁不凡鼠目闪动,嘿嘿一笑道:“很对,很对,阁下要不要跟着去瞧瞧热闹?”   侯天翔点头哈哈一笑道:“当然,当然,小生……”   红衣少女突然阻止地接道:“你最好别去。”   侯天翔一怔,道:“为什么?姑娘!”   红衣少女道:“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瞧的。”   侯天翔道:“小生可不这么想。”   红衣少女道:“你怎么想?”   侯天翔道:“打斗拼战的场面是很紧张刺激热闹,看来非常过瘾的,也是我们念书人极少能够看得到的。”   红衣少女道:“你这话虽是事实,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侯天翔就像是个固执的书呆子,摇摇头道:“不!不!我非去不可。”   红衣少女生气地娇嗔道:“你这人,真是……”   侯天翔飞快地接道:“姑娘,你请别生气,我去,不光是看热闹,还有另外的道理。”   红衣少女道:“另外有什么道理?你倒是说说看。”   侯天翔一笑,正容说道:“姑娘,你们是去决斗,是不是?”   红衣少女道:“嗯,不错,怎样?”   侯天翔又道:“决斗就必须公平,是不?”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当然应该公平。”   侯天翔笑了笑,道:“公平的决斗,就得有个公正的见证,对不对?”   红衣少女明白了,笑道:“你的意思是顺便去替我们双方做个公正的见证,是么?”   侯天翔忽地拍掌哈哈一笑,道:“对极了,姑娘,你不会再反对我去了吧?”   红衣少女摇摇头道:“不!我还是反对!”   侯天翔一怔,道:“为什么?”   红衣少女道:“我比你更有道理。”   侯天翔道:“什么道理?小生愿闻其详。”   红衣少女忽地咯咯一声娇笑,道:“你呀,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侯天翔怔了怔,脸色忽地一沉,道:“姑娘,小生可不想和你开玩笑,你必须说出个道理来,小生怎地是个书呆子了?又哪里呆了?”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生气了?”   侯天翔“哼”了一声,道:“姑娘不该开玩笑,无缘无故的侮辱念书人。”   红衣少女笑道:“我这是侮辱你了?”   侯天翔道:“如果不是,请说出道理来。”   红衣少女明眸转了转,道:“我说你不管是去瞧热闹也好,做双方公正的见证人也好,只要你去了,便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你懂吗?”   侯天翔摇头道:“小生不懂,姑娘这话说得似乎很玄。”   红衣少女笑道:“说你是书呆子,你不承认,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又不懂,而且还说我这话说得很玄,我真就不晓得你的脑筋是做什么用的?”   侯天翔道:“当然是念书用的。”   红衣少女道:“除了念书以外呢?”   侯天翔正容朗声道:“处理天下国家大事,为国家效力!”   红衣少女点首微笑的道:“你很有志向,也很有豪气,不过……”   语锋顿了顿,接道:“对于眼前你自己的事,我希望你能多用点脑筋,就像你将来处理天下国家大事一样,好好的处理,也好好的考虑一下!”   侯天翔似乎当真在用脑筋了。   他皱眉深思了片刻之后,忽地轩眉望着红衣少女道:“我明白了。”   红衣少女道:“你明白,就不要去了!”   侯天翔摇头道:“不,我还是照去不误。”   红衣少女道:“你是真明白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想到?”   侯天翔道:“他们正要杀死我,我去了,恰好给他们机会,对不?”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看来你倒是真明白了……”   语锋微顿,接道:“你一点都不怕么?”   侯天翔的目光瞥视了侯玉二人一眼,笑道:“有这位侯兄主仆和姑娘你在,小生还有什么好怕的!”   红衣少女秀眉微皱了皱,转向侯玉道:“侯相公,你以为如何?”   侯玉微微一笑道:“那就让他同去好了。”   红衣少女道:“我只怕我们万一照顾不了他。”   侯玉笑了笑,道:“我想可能不会要紧吧。”   语锋微顿,含意深长地转望侯天翔笑问道:“是么?阁下。”   侯天翔心中不由微微一怔,只得连连点头道:“也许,也许。”                     第六章  先天易数   初更刚半。   月半圆,星斗满天。   一红、一黑、二白,四骑骏马,驼着三男一女,四个少年人,蹄声“得得”的出了“三里店”镇,往南行去。   他们,正是那红衣少女范瑶珍,易钗而弁化名侯玉的葛玉凤主仆,和那化名白强的侯大公子侯天翔。   三马并辔,范瑶珍的红马居中,白强和侯玉两匹白马则一左一右,假书僮“如男”黑马在后相随着。   时分距离二更尚早,自是无须纵马急行。   清冷的月辉下。   范瑶珍左顾右盼了一阵,忽然秀眉双扬,意兴飞扬地发出一声咯咯娇笑,道:“世间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们二位不但穿着一身白衣,款式装束完全一样,连坐骑都是白的,又都配着银鞍银蹬,只可惜,姓不一样,一个姓白,一个姓侯,要是姓也一样的话,那就更巧了。”   侯玉闻言,心中不由暗笑道:“何必‘要是’呢,他本来就姓侯呀……”   她心中在暗笑着,口里却已笑说道:“范姑娘,在下也正在这样想呢,如果白兄真是也姓侯的话,那真是太巧,也太好了!”   话完,竟含有深意地望着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白兄,你说是么?”   侯天翔点头笑笑道:“是的,是的,只可惜小生不是!”   对于侯玉,侯天翔心中已经生起了一点警觉。   他觉得,这侯玉很奇怪,不但穿着装束和他一样,骑的也是白马,银鞍银蹬,而且还时常在用一种似乎含有深意,不同寻常的眼光看他。   如说穿着装束和白马银鞍银蹬,纯粹都是一种巧合,那么,他那似乎含意神秘的眼光,又作何解呢?……   因此,他心底暗暗忖想道:“这侯玉究竟是个什么出身来历?难道他认识我……”   他忖想中,忽听身后黑马上的书僮如男,接口笑说道:“白公子,你年纪大概要比我家公子大些,依小的看,你就不如暂时改姓侯,做我家公子的哥哥好了!”   侯玉突然回首笑叱道:“如男,你胡说些什么,你不怕白公子生气么?”   如男被叱,却眨了眨眼睛,仍然笑说道:“不会的,小的只不过是随便说着开玩笑的,白公子决不会生气的。”   侯玉脸色一沉道:“你的胆子真越来越大了,白公子也是你开玩笑的对象么?还不赶快向白公子道歉!”   当然,侯玉的沉脸叱责,并不是真的。   如男心中自是也很明白,但,她却做出一副认真的神情,两腿一夹马腹,驱马上前傍近侯天翔身侧,道歉地道:“白公子,你是读书人,肚大量大,如男无知,一时说错了话,你总不至于会生气,也不会见怪的,是么?”   侯天翔笑笑道:“小管家,我不会的,你请放心好了!”   ※※         ※※          ※※   时正二更。   月光下,六条人影,身形疾如电射地飞奔入一座黑压压的树林中。   他们,正是那“蒙山六恶”。   树林中,侯天翔、范瑶珍、侯玉、书僮如男四人,早已先到伫立相候。   “蒙山六恶”身形立定,目光一扫四人,“赛钟馗”徐大刚嘿嘿一笑,道:“四位果是信人。”   话声中,左手一挥,“六恶”身形齐动,倏地往四面散开,将四人包围了起来。   侯天翔见状,立时大声叫道:“徐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大刚道:“这叫做瓮中抓鳖。”   侯天翔摇摇头道:“你们简直岂有此理,怎么连小生也算上了?”   徐大刚冷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你还想例外。”   侯天翔道:“小生本来就是例外,你们都是武林朋友,小生只是个读书人,和你们根本风马牛不相关。”   “赛诸葛”梁不凡接道:“阁下,我请教,你是干什么来的?”   侯天翔道:“小生不尽已经说过了么,是来瞧热闹,也是来替你们做公正见证的。”   梁不凡阴笑一笑,道:“你简直是在做梦,武林决斗,会要你这种书呆子来做见证,这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范瑶珍突然朝侯天翔笑着道:“白公子,你别和他们多废话,徒费唇舌了。”   侯天翔固执地摇摇头道:“不,我非得要和他们说说清楚不可。”   话锋一转,目视梁不凡道:“阁下,我请问,是小生不配做见证,还是你们根本就不想要?”   梁不凡道:“随你怎么想都可以。”   侯天翔道:“但,我却要你阁下亲口回答我。”   梁不凡阴笑了笑,道:“往常听得人说,书呆子的脾气都很固执,看来倒真是一点不假,你既然一定要我亲口回答你,我就亲口回答你好了,免得你回头死不瞑目……”   语锋微顿了顿,嘿嘿一声冷笑,接道:“阁下,你听清楚了,你根本不配。”   侯天翔道:“可有什么理由?”   梁不凡道:“因为你不懂得武功。”   侯天翔道:“做见证也一定要懂得武功才配?”   梁不凡道:“当然,并且还须要高过我们双方。”   “赛钟馗”徐大刚嘿嘿一声狞笑,接道:“小子,今夜你就认命了吧!”   话声一顿,凶睛一扫五个拜弟,喝道:“兄弟们,亮家伙,上!”   只听得一阵“哗啦啦!呛啷啷!”连声暴响,寒光电闪中,“六恶”已全都各自撤出了兵刃。   两柄鬼头刀,一支剑,一柄软索锤,一条铜鞭,一对日月轮。   范瑶珍,侯玉,如男三人见状,立时也都撤出长剑,三人成品字形,将侯天翔护住,面对“六恶”,横剑挺立,运功凝神,蓄势以待。   情势骤现紧张。   “六恶”身形齐动,正待各挥兵刃攻出。   侯天翔突朝“六恶”双手连摇,朗声发话道:“六位且慢动手,小生还有话说。”   徐大刚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侯天翔道:“小生另外向你们推荐一位见证人如何?”   徐大刚一怔道:“谁?”   侯天翔道:“小生也不知他是谁!”   梁不凡嘿嘿一声冷笑道:“阁下,他会武功么?”   侯天翔点头道:“当然,并且很合你阁下所言的条件。”   梁不凡又是嘿嘿一声冷笑道:“高过俺们?”   侯天翔道:“必然比你们六位强。”   梁不凡道:“他是你的朋友?”   侯天翔道:“如是,小生便不会不知他是谁了,”   梁不凡道:“他现在何处?”   侯天翔道:“就在这座树林内,阁下,你信不信?”   梁不凡怔了怔,嘿嘿一笑道:“阁下,你见鬼了么?”   侯天翔正经地道:“你不相信,这座树林内另外有人?”   梁不凡冷笑道:“当然不相信,如果有人,在这周围三丈之内,绝对无法逃得过俺们兄弟的听觉的。”   侯天翔笑道:“如果在三丈以外呢?”   梁不凡不由呆了呆道:“这就非俺们兄弟能力所能发现的了。”   范瑶珍突然插口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侯天翔尚未答言,侯玉已微笑着接口说道:“范姑娘,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范瑶珍道:“你也有所发现了?”   侯玉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相信他的话。”   梁不凡目注侯天翔问道:“阁下,你是说这人隐身在三丈以外么?”   侯天翔道:“起码要多出一倍以上。”   梁不凡惊奇的道:“阁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小生略通先天易数之学,算出来的。”   徐刚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简直是鬼话连篇。”   侯天翔道:“你不信?”   梁不凡阴声一笑,道:“阁下,是真的,你就请他现身出来让俺们瞧瞧。”   侯天翔笑了笑,突然朝向左方一片暗黑的密林中,朗声说道:“朋友,你可以出来了。”   陡闻一声祖豪的哈哈大笑暴起,现身跃出一个身形高大,肩阔腰粗,身着黑衣,脸色淡黄的中年大汉。   “六恶”心中不由齐都微微一凛!   看这黄脸中年大汉现身跃出的轻功身手,确是一位功力高过他们兄弟一筹以上的武林高手。   “六恶”全都心念飞转的暗忖道:“此人是谁?……”   “赛诸葛”梁不凡鼠目微转了转,口中轻咳一声,双手一抱拳,朝黄脸中年大汉拱了拱,道:“请教朋友尊姓高名?”   黄脸中年大汉双目威武慑人,冷冷地扫视了“六恶”兄弟一眼,未答梁不凡问话,忽地哈哈一声大笑,向侯天翔抱拳一拱,说道:“阁下实在高明令人衷心佩服,在下隐身七丈以外,竟是仍然逃不过阁下的法耳听力!”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如此一说,好像小生也是个身怀武功的高手了,其实,小生只是凭着先天易数的准确而已……”   话锋一顿,倏地转首朝身后一片暗黑的密林中朗声说道:“你们二位也别躲着了,请出来吧。”   两声哈哈大笑骤起,两条人影电射现身。   “六恶”兄弟一见,心中不禁猛然大震,脸色陡地大变!   原来这现身二人竟是两个满头灰发蓬乱如麻,身着百结鹑衣,年约七旬开外,一个身材矮胖,满脸红光,一个却是骨瘦如柴,脸如黄蜡,像个痨病鬼,但是,双睛开合之间,却皆精光灼灼似电的老叫化。   侯天翔只是发觉另有两名武林高手,隐身在身后十丈以外之处,却未料想到是丐帮弟子。   是以,他一见之下,也不禁大感意外地微皱了皱眉头。   只见两个老叫化脸色神情一肃,齐朝侯天翔抱拳拱手,躬身施礼道:“丐帮门下,病、酒二丐拜见公子。”   在如此情形下,侯天翔不能再装下去了,只得抱拳一揖还礼道:“二位老人家快请不要如此多礼。”   酒丐哈哈一笑,旋又肃容道:“老化子敬听公子吩咐。”   侯天翔微一皱眉道:“这里没有二位的事,你们二位请去办你们自己的事吧。”   酒丐忽地转向病丐嘻嘻一笑,道:“病鬼,公子下逐客令了,该怎么办?你说吧!”   病丐轻咳了一声,望着腔天翔道:“公子,你这不是叫我们两个老叫化作难么?”   侯天翔一怔,道:“在下怎么叫二位作难了?”   病丐正容说道:“我们两个老叫化于是奉帮主命谕,特地迎候公子而来,公子却下逐客令,赶我们走,这不是叫我们作难么?”   这时,“六恶”兄弟眼见病,酒二丐对侯天翔这等恭敬的神情态度,全都不禁惊愕无比的呆住了,心中暗忖道:“这姓白的白衣书生是个什么出身来历?怎么连这两个近几年来,已经极少在江湖上露面的老怪物,竟然对他如此十分恭敬,而且又是奉了帮主命谕,专诚特为迎候他来的……”   须知病、酒二丐,乃当今丐帮中辈份最高的两位九结长老,丐帮帮主虽然统率全帮弟子,权力至高无上。   但是,对这两位长老,凡事不但均要客气礼敬三分,并且非有极重大的事故,决不敢轻易麻烦劳动他们二位。   因此,“六恶”兄弟眼见这等情形,心中怎的不感惊异,而想不通呢……   范瑶珍姑娘,她睁大着一双明亮的秀眸,怔怔地望着侯天翔,满脸尽是一片奇诧不解之色。   假书生侯玉假书僮如男二人,她们交换地互望了一眼,同时发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那黄脸中年大汉,冷静地站在一边,脸上毫无表情,不过,他那威棱慑人的两只虎目中,却闪耀着兴奋的光彩。   他,望着侯天翔,又望望侯玉。   也许因为二人的衣着装束完全一样,目光在二人身上,转过来飘过去,似是有点好奇,但,又像是另有含意,他这种目光,只望得侯玉向他直瞪眼睛。   但是,瞪眼睛有什么用?   他并不在乎,也不介意,反而朝侯玉笑笑。   侯玉似是拿他无可奈何,只好装着视若未见,赌气地别过头去,不理睬他。   这黄脸中年大汉又是谁?   他,不是别人。   他正是侯玉的哥哥,那“神风铁骑旅”的首领,江湖人称“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的葛飞鹏。   否则,如是别人,侯玉岂会对他无可奈何。   病丐这么一说,侯天翔的心中可就作了难了。   本来,他这次赴约,原想逍遥自在地只身匹马独行,沿途决不稍露武技身份,免得徒惹一些无味的麻烦。   可是,如今和病、酒二丐对了面,要想再掩藏身份已不可能。   事情至为明显不过,他二人既是奉帮主命谕特来迎候他的,不用说,此后二人定必会随行在他身侧。   他二人名满江湖,尤其是二人的那副尊相,标识显明,江湖上黑白两道中的人见了,不认识的,可说极又绝无。   因此,如由二人随行,不但太过招摇,也太易引人注目了。   但是,如果拒绝,则似乎又不太好。   此举不仅有负丐帮帮主的一番诚敬之心,也使他二人会一感到有点难堪!   可是,侯天翔微一沉吟之后,便目视二人问道:“如此,依二位的意思呢?”   病丐微微一笑道:“病鬼很明白白公子的心意,是嫌我们两个老叫化跟在身边碍眼,所以,我病鬼便想了个变通的办法。”   侯天翔问道:“怎样变通的办法?”   病丐道:“公子,你走你的路,我们两个只在后面跟着,没有事情,互不相关,有了事情,由老叫化服其劳,怎样?”   侯天翔想了想,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就依照你们二位的意思吧。”   酒丐哈哈一笑,旋又正容向侯天翔请示道:“那么,这六个小子该怎么办?请公子吩咐。”   侯天翔目光一扫“六恶”兄弟,道:“他们六个平时为人心性如何,我并不清楚,二位请酌量着办吧。”   酒丐点了点头,转向“六恶”兄弟嘻嘻一笑,倏忽双睛一瞪,沉声喝道:“你们六个都与我自绝吧!”   “六恶”兄弟全都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脸色齐皆一变!色如死灰。   丐帮病,酒二丐,生性嫉恶如仇,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极为难惹的人物。   “六恶”兄弟自他二人现身,心中便就在暗自嘀咕,忖想着如何逃命的方法!   病,酒二丐,虽已有五六年未在江湖上露面,但,“六恶”兄弟都深知二人的规矩,更深知二人的武学功力高绝,此刻,千万逃不得。   逃,则更糟,那是自己找死。   不逃,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是以,“赛诸葛”梁不凡鼠目一转,立时嘿嘿一笑,道:“老前辈,俗语有云:‘予人为善,即是予自己为善’。俺兄弟今天纵是不是,往日可也并无多大过恶,你老人家何必……”   酒丐截口说道:“梁不凡,你少说废话,你是想要我老人家亲自动手,还是怎样?”   梁不凡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老前辈,俺只求你老人家高抬贵手,放俺们兄弟一条生路。”   酒丐一声冷笑道:“没有那么便宜。”   梁不凡哭丧着脸道:“你老人家只管吩咐就是,俺兄弟绝对无不听命。”   酒,病二丐虽都生性嫉恶如仇,但,心肠也最为慈软,闻言,微一沉吟,目光瞥视了侯天翔一眼,问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梁不凡连连摇头道:“不知道,要是知道这位白公子和你们二位老人家有关系,飞们兄弟纵有天胆,也不敢冒犯他。”   病丐忽然哈哈一笑道:“梁不凡,江湖传言,你们六个小子,你虽然位居最末,但却以你最聪明,最能干,其他五个,也都唯你马首是瞻,言听计从,今天看来,果然一点不错,你小子也确实能言会道……”   话锋微微一顿,接道:“你既然知道我们两个老人家的脾性,吃软不吃硬,那么,现在就由你自己说吧,受怎样的惩罚!”   梁不凡一听病丐这种语气,心中不由立刻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不成问题了,但,仍哭丧着脸道:“如何惩罚,你老人家请吩咐好了。”   病丐皱了皱眉头,转向酒丐道:“酒鬼,你说怎么样?我病鬼最看不惯这种脓包样子。”   酒丐皱眉沉吟不语。   范瑶珍姑娘突然说道:“我有个好办法。”   病丐问道:“姑娘,你有什么好办法?”   范瑶珍明眸微转,瞟视了侯天翔一眼,道:“罚他们向公子磕三十个响头,赔罪好了。”   如此惩罚,实在太轻,太便宜了。   “六恶”兄弟不由齐都感觉大喜过望,梁不凡不待病、酒二丐点头说好,连忙抢着点头说道:“多谢姑娘,俺们兄弟遵命。”   说罢,朝“赛钟馗”徐大刚等五人一使眼色,立刻自各收起兵刃,便待向侯天翔弯膝跪下。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急急摇手道:“不要,不要!”   范瑶珍笑向道:“是罚得太轻了么?”   侯天翔摇头道:“不是,我不惯受人磕头赔罪……”   语音一顿,朝“六恶”兄弟挥挥手道:“算了,你们去吧!”   “六恶”兄弟,本以为今天遇上了这两个嫉恶如仇的老叫化,能够逃得一死,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变得如此意外地轻易简单。   因此,一时之间,全都不由愕然一怔!   酒丐突然沉声说道:“你们六个小于还不快谢谢公子,夹着尾巴快滚!”   梁不凡闻听,连忙抱拳朝侯天翔一拱,说道:“多谢公子大量宽容,此情此德,俺兄弟当铭记在心,日后倘有机缘,俺兄弟必有所报。”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我有几句话,希望你们兄弟能够好好的记住。”   梁不凡道:“公子但请吩咐。”   侯天翔正容说道:“第一,希望你们忘记今天之事,也忘记曾经遇见过我这个人,无论对什么人,都不要提起我,你们可懂?”   梁不凡点头道:“懂。”   侯天翔又道:“第二,你们自称‘六义’,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努力于改变别人对你们‘六恶’的称呼,而成为名副其实的‘六义’。”   梁不凡道:“俺兄弟定必不负厚望。”   侯天翔笑了笑,神色倏地一正,道:“现在我可要警告你们,第一点,你们必须谨记遵守我所言,否则,你们将只有一个‘死’字。”   “六恶”兄弟心头不禁齐皆猛然一颤!   侯天翔接着又道:“第二点,这是属于你们本身为人的问题,你们兄弟如能回头向善,当然最好,若仍沽恶不改,也千万别再碰上我,否则,可就没有今天如此便宜了,纵然不要你们的命,也必废去你们一身仗以为恶的功力!”   “六恶”兄弟听得浑身全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此刻,“六恶”兄弟心中已经完全明白,这位姓白的白衣书生,看似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实在是位功力深不可测的内家高手,否则,其听力绝不可能远达十丈以外。   当然,他先前对黄脸大汉说是凭“先天易数”之学,推算出其隐身七丈以外之言,完全是不愿显露自己身怀上乘武功绝学的鬼话。   同时,由于病、酒二丐对他如此恭敬的神情,更明白他武学功力不但高绝,而且定然是个大有来头之人。   因是,梁不凡闻言之后,哪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正容答道:“多谢公子的金玉良言,俺们兄弟定当铭记于心。”   说罢,转身向“赛钟馗”徐大刚道:“老大,我们走吧!”   于是,“六恶”兄弟纷纷抱拳朝侯天翔等众人一拱,转身迈开大步疾奔而去。   侯玉突然目视葛飞鹏冷冷地道:“阁下,你也可以走了。”   葛飞鹏微微一笑道:“是的,阁下,我不走能行吗?”   侯玉双目一瞪道:“啰嗦。”   葛飞鹏哈哈一笑,举步正待出林离去。   侯天翔突然朗声说道:“兄台请稍留步。”   葛飞鹏停步望着侯天翔问道:“公子有何赐教?”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不敢当!……”   侯玉极快地接口道:“公子别和他多说话了,让他快去吧。”   侯天翔怔了怔,望着侯玉问道:“他是侯兄的朋友?”   侯玉点点头道:“是的。”   侯天翔微现不悦的道:“既是侯兄的朋友,为何不替在下介绍介绍。”   范瑶珍突然插口说道:“不用介绍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葛飞鹏诧异地问道:“姑娘,你认得在下?”   范瑶珍咯咯一笑,摇摇头道:“我并不认得阁下,但,我猜阁下必是那位名震江湖的‘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对不?”   葛飞鹏忽地哈哈一笑,道:“不错,姑娘,你是怎么猜到的?”   范瑶珍得意地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酒丐目光类如电射地望着葛飞鹏问道:“阁下真是‘神风铁骑旅’的首领?”   葛飞鹏双眉微微一挑道:“老前辈可是不信?”   酒丐道:“不是不信,而是你阁下的尊容根本不对。”   侯玉道:“老人家,他确实是的。”   酒丐道:“侯公子,你的证明,老叫化绝对相信,但是他……”   葛飞鹏樊接道:“老前辈,你见过那‘神风铁骑旅’的首领本人没有?”   酒丐摇摇头道:“没有。”   葛飞鹏道:“那么老前辈又怎知在下的这副容貌不对了。”   酒丐道:“敝帮主曾经见过他,说过他的容貌长相。”   病丐忽然嘻嘻一笑道:“阁下,我病叫化相信你可能确是那位‘神风铁骑旅’的首领葛大侠,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一句实话。”   葛飞鹏道:“什么实话?”   病丐双目精光如电地注视着葛飞鹏的脸容神情,问道:“阁下,你脸上可是戴着人皮面具么?”   葛飞鹏点头道:“不错,晚辈脸上正是戴着人皮面具。”   病丐突然沉声说道:“请取下面具来。”   葛飞鹏一怔,道:“老前辈,有这必要吗?”   病丐正容点头道:“必要,并且一定。”   葛飞鹏道:“请问理由?”   病丐震声道:“别问理由,取下来!”   葛飞鹏双眉一挑,道:“在下如果不呢?”   病丐道:“老叫化便认为你是冒牌货,说不得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葛飞鹏道:“老前辈可是要……”   他“要”字以下之言尚未出口,侯玉突然摇手阻止住他的话声,目视病丐含笑说道:“老人家,我很不懂,为何定要葛大侠露示真面目?”   病丐道:“因为他可能是冒充的。”   侯玉道:“我不是已经替他证明过了么,老前辈难道认为我的话也不可信任。”   对于侯玉,病,酒二丐并不认识他。   不过,因为他和侯天翔穿着装束一模一样,又同是姓侯,已认为他是与侯天翔有极深关系之人了。   故而,他二人在和侯玉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上,也就显得十分的客气。   病丐闻听侯玉这么一说,不由皱了皱眉头,目光转望着酒丐问道:“酒鬼,侯公子如此说了,你的意思怎样?”   酒丐微一沉吟,目视侯玉问道:“老叫化请问,他既然真是那‘神风铁骑旅’葛首领,又为何一定不肯出示真面目?”   侯玉道:“此中当然有着隐情。”   酒丐道:“可否相告?”   侯玉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不过……”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只是现在还不便奉告,到时二位自然明白。”   侯天翔忽然朗声一笑道:“既是如此,葛兄你请便吧。”   病酒二丐心中虽然还想再追问下去,见侯天翔这么一说,只得作罢。   葛飞鹏豪放地哈哈一笑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说罢,朝侯天翔等人抱拳一拱,迈开大步出林而去。   侯玉大声叮嘱地道:“记住,不得向人提及白公子的事。”   葛飞鹏一面走着,一面笑答道:“放心,阁下,我不是个傻瓜。”   范瑶珍咯咯一笑道:“侯公子,看来葛大侠倒是很听你的话呢!”   侯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蓦然。   林外传来一声震声怒吼。   侯玉脸色勃然一变,道:“不好,他在林外遇上强敌了!”   话音未了,身形已疾如电掠地扑向林外。   书僮如男、侯天翔、范瑶珍、病、酒二丐等人,也连忙纷纷腾身跃起,直朝林外电掠扑去。   林外,“神风铁骑旅”首领,身形如山般地凝立当地,正在运功调息。   显然,他已经受了内伤。   陡地。   众人目光全都不禁骇然一凛,神情怔愕地呆住了。   地上,躺着一个黄衣大汉。   赫然也是一个“神风铁骑旅”首领,二人的穿着打扮,容貌,身形,没有一处不是一样。   这二人,谁真谁假?……   众人心中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暗忖着,目光齐皆奇诧地望向侯玉。   侯玉也不由得双眉微皱,向众人苦笑地摇了摇头。   于是,众人都只好静静地等侯站着的一个,运功调息之后再说。   片刻时辰过后。   运功调息的那个葛飞鹏调息完毕了,他缓缓睁开双眼,扫视了众人一眼,笑了笑道:“真想不到,这小子竟敢冒充我,还暗袭我。”   侯玉目光瞥视了地上躺着的那个葛飞鹏一眼,然后望着站着的这个葛飞鹏,神色平静的问道:“你没事么?”   葛飞鹏摇摇头道:“谢谢,我没事。”   侯玉脸上陡地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异色,道:“葛大侠,请取下你的人皮面具来。”   葛飞鹏一怔道:“为什么?”   侯玉道:“你们两个的面貌穿着全都一样,我们怎知谁真谁假?究竟是谁冒充谁呢?”   葛飞鹏道:“当然他冒充我了。”   侯玉淡笑了笑道:“我相信,可能是他冒充你,不过仍然要请你取下面具来。”   葛飞鹏道:“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了?”   侯玉道:“要想我不怀疑你,何不取下面具来让我看看清楚,不就没有事了么。”   葛飞鹏微一沉吟,道:“阁下既然如此说法,看来我只好取下面具来让阁下看看清楚了。”   这时,书僮如男正站立在侯天翔身侧,她似乎已发觉可疑的低声说道:“请公子留神他,他可能是假的。”   侯天翔微点了点头。   葛飞鹏缓缓抬手,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紫膛脸、浓眉、虬须、环眼、威态慑人脸孔,望着侯玉哈哈一笑道:“阁下,请看清楚了,如假包换。”   病、酒二丐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你果然是真的,和敝帮主所说的容貌长相丝毫不差。”   侯玉朗声一笑道:“阁下,你这副容貌确实丝毫不差,使人有真假难辨之感。”   葛飞鹏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说什么?”   病、酒二丐也听出侯玉话里的弦外之音来了,不由齐都一愕,几乎是同声的,惊异的问道:“怎么?不对么?”   侯玉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论容貌长相,他确实百分之百的不假,不过……”   话锋一顿,缓步面对葛飞鹏面前走去,目注葛飞鹏的脸色神情问道:“阁下,你知道我是谁么?”   葛飞鹏脚下不由后退了一步:“你……你不是侯公子侯兄弟么?”   侯玉冷冷地道:“我真的姓侯么?”   葛飞鹏心中骇然一惊,道:“你不是姓侯?”   侯玉脚步一停,冷声叱道:“大胆恶徒,连我都不认识,你还冒充得过去么?……”   话锋微顿,忽地一抬手,拿下头上的文生巾,露出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一声冷笑道:“你且看看清楚,我是谁?”   葛飞鹏惊声道:“啊!你是个女的!”   侯玉道:“不错,阁下,现在你还敢再说你真是葛飞鹏么?”   葛飞鹏道:“我当然是真的葛飞鹏。”   侯玉一声冷笑,叱道:“恶贼,你还敢强嘴,天下也有哥哥不认识自己的妹妹的么?”   葛飞鹏瞠目道:“你是我妹妹?”   侯玉叱道:“我不是你妹妹,是葛飞鹏的妹妹。”   葛飞鹏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丫头,你什么人不好冒充,怎么竟冒充起我葛飞鹏的妹妹来了呢。”   这时,假书僮兰儿,见小姐已经露出了女儿身份,她也就不再作掩饰的,抬手除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秀发,恢复女儿声音,向侯天翔低声道:“大少爷,这恶徒实在可恶之极,你出面去对付他吧。”   侯天翔一听兰儿那甚是耳熟娇细的声音,心中不由微微一震!目视兰儿的粉脸,问道:“你是兰儿么?”   兰几点点头道:“是的,小婢正是兰儿。”   侯天翔目光瞥视了侯玉的背影一眼,道:“那么她是……”   兰儿连忙接口道:“凤小姐,地上躺着的那位就是‘金哥儿’大少爷……”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少爷,你快去对付那恶贼吧。”   侯天翔微一点首,指着地上躺着的葛飞鹏,向病、酒二丐道:“二位老人家,麻烦你们看看他的伤势情形要紧不?”   话声中,举步走到侯玉身旁,说道:“凤妹,你退后去,让我来和他谈谈好了。”   玉凤姑娘一见侯天翔出了面,心知是兰儿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姑娘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过这声“凤妹”了,这一声“凤妹”喊得姑娘芳心里甜甜的,粉脸上立时飞起一片娇羞的红晕,明眸瞟视了侯天翔一眼,娇声说道:“翔哥,你小心点,千万别让这恶贼跑了。”   她虽是也已十多年没喊过一声“翔哥”了,但,此刻喊来,声音仍是极其自然而充满了柔情。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凤妹放心,我负责他跑不了。”   葛玉凤姑娘微点了点粉首,飘身退后,和兰儿并肩秀立。   他二人,一个喊“凤妹”,一个喊“翔哥”,可把个立在一边的范瑶珍姑娘,听得睁大着一双明眸,傻住了。   她心中大感惊奇的暗想到:“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心中暗想着,脚下也就忍不住走近玉凤姑娘身旁,问道:“姐姐,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个关系呵?可把小妹弄糊涂了。”   玉凤姑娘笑了笑道:“妹妹,说来话长得很,回头我再详细的告诉你好了。”   范瑶珍问道:“姐姐,他武功很高很高吗?”   玉凤姑娘摇摇粉首道:“我也不清楚,可能高得非常惊人!……”   她们说话间,只见侯天翔神情从容地目视那假葛飞鹏,含笑问道:“阁下,你认得我是谁吗?”   假葛飞鹏哈哈一笑道:“阁下,你姓白,总不会有错吧!……”   话锋微顿,接道:“小子,你和那丫头是什么关系,你想帮着她说我是冒充的么?”   侯天翔笑了笑,道:“阁下,你错了,我并未见过葛飞鹏是什么样的容貌长相,所以也不想帮着葛玉凤姑娘说你阁下不是她哥哥,不过……”   话锋微顿,俊脸陡地一寒,冷冷地接道:“阁下,我并不姓白,事实上我才是真正的姓侯,换句话说,你是葛飞鹏,便不应该不知道我,你懂吗?”   假葛飞鹏神情不由一呆!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副相貌维妙维肖,绝对无人辨得出来,从此可以稳坐上“神风铁骑旅”首领的宝座。   但是,万万料想不到,毛病竟出在这即将成功的刹那之前,事情已经很明显,眼前这一男一女,都是和葛飞鹏有关系之人,而且,关系似又都很曲折玄妙……   在这种情形下,他知道绝对无法冒充得成了。   于是,心念飞闪,目光转动,口中一声冷笑道:“小子,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是非,真是无耻卑鄙至极!”   倏地双掌齐扬,沉喝道:“小子,你给我躺下吧!”   一股刚猛凌厉的掌风,夹着三点寒星,齐朝侯天翔胸前袭到!   侯天翔一身功艺高绝,他岂会把这点玩艺放在心上。   只听他口中一声朗此道:“阁下,你这是自找难看!”   朗叱声中,儒袖挥处,凌厉刚猛的掌风消失如泥牛入海,三点寒星被震飞上半空,落向数十丈以外。   这时,病、酒二丐恰值检看真葛飞鹏伤势完毕,一见这等情形,病丐立时双眉一扬,向酒丐问道:“酒鬼,你看他这一手怎么样?”   酒丐由衷钦佩地点点头道:“漂亮!看来顶多只用了五成功力,绝不是我们两个老叫化能够办得到的,到底不愧是两位老人……”   病丐陡地截口喝道:“酒鬼,说话当心,别高兴得昏了头!”   酒丐大惊,赶紧顿声止话,朝病丐伸了伸舌头,嘻声一笑,道:“病鬼,这种地方,你实在比我酒鬼强,比我酒鬼细心得多了。”   病鬼笑道:“酒鬼,你少给我病鬼戴高帽子了,你看,那小子已经跑掉了,我们要不要追他回来?”   酒丐摇头道:“我看不用了。”   病丐道:“酒鬼,你想偷懒?”   酒丐道:“病鬼你耳朵聋了么?你不听见他已经说话了么?”   病丐笑了笑,翻翻眼睛道:“酒鬼,你看那女娃儿和他是什么关系?”   酒鬼摇摇头道:“没有看出来,病鬼,你看出来了么?”   病丐嘻嘻一笑道:“酒鬼,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实在真是个大笨蛋。”   酒丐瞪了瞪眼睛,道:“病鬼你说说看,他们是什么关系?你要是说得不对,我要不打你病鬼一拳才怪!”   病丐嘻嘻一笑,道:“酒鬼,你这话太不聪明。”   酒丐一怔道:“怎么太不聪明?”   病丐道:“你酒鬼既然没有看出来,我病鬼如果随便说个什么关系,你又怎知道对不对呢?”   酒丐忽地一笑道:“病鬼,这一回你可上了我酒鬼的当了。”   病丐一怔,翻了翻眼睛道:“难道你酒鬼也已经看出来了?”   酒丐嘻嘻一笑道:“病鬼,我问你,你知道那女娃儿为什么要冒姓侯?”   病丐笑道:“这么说,你酒鬼倒是真的看出来了,一点也不差劲,不笨啦!”   酒丐嘻嘻一笑道:“承奖!承奖!”   那假葛飞鹏虽然突下杀手,存心想把侯天翔一举毙杀在他掌风暗器之下,事实上,他却是以进为退。   当然,他并不知道侯天翔是何许人物,如果知道,他纵然一身是胆,只怕也绝不敢如此突下毒手!   他只是因为已经看出了眼前之情势,对他实在太不利了。   对方不但人多势众,尤其是病,酒二丐两个老叫化,他实在惹不起,也是他所心存畏惧的人物。   因是,他于掌风暗器出手的同时,身形也就立刻猛转,弹身飞射出十丈开外。   葛玉凤姑娘和兰儿正待掠身追扑,却被侯天翔摆手阻住,道:“你们别追他,他逃不了的。”   随即朗声喊道:“阁下,你别那么紧张,慢慢的跑,现在我让你向前跑出三十丈,然后我再开始追你,百丈之内,我要是追不上你,今天你便算是逃掉了,我担保,也决不会有人再追你!”   话声中,那假葛飞鹏已跑出二十丈开外,闻言,不由身形一停,转过身子,嘿嘿一笑道:“阁下,你这话可算数?”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阁下,你只管放心,本公子的话,有如山岳之不能稍移,何况是对你,岂会失信于你!”   酒丐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你如是不相信,我们两个老化子可以打保单给你!”   假葛飞鹏心头不禁悚然一颤,脸上也勃然变了色。   他明白,酒丐的话,虽在证明对方“言出如山”,决不会反悔失信,可也更明白,酒丐如不认为对方有十分的把握,没有问题的足能于百丈之内追得上他,决不会说这话,帮他证明。   换句话说,他决难逃出对方的手下。   但,他到底是个心机狡诈深沉的人物,心头猛颤,脸色虽变,却仍敢作镇定的哈哈一笑道:“病、酒二丐,名满江湖,有你这一句话,我还有什么不相信,不放心的,不过……”   话锋一顿,眼珠儿一转,刚张口要接说下去。   侯天翔却突然冷声道:“你阁下有条件是不是?”   假葛飞鹏嘿嘿一笑道:“阁下,你确实高明不凡,让我佩服……”   侯天翔截口道:“阁下,没用的废话少说,赶快说你的条件吧!”   假葛飞鹏一声阴笑道:“阁下,你确信百丈之内定必追得上我?”   侯天翔冷冷地道:“阁下耳朵不聋,难道还要本公子再说一遍!”   假葛飞鹏道:“我耳朵虽然不聋,难道就不许没有听清楚么?”   鬼话,怎么没有听清楚。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挑道:“阁下是真没有听清楚?”   明知他是鬼话,却不得不接着问。   假葛飞鹏道:“不然,我又何必麻烦尊口。”   侯天翔朗声道:“如此,阁下请听清楚了,百丈之内,本公子一定追上你。”   假葛鹏飞道:“如果追不上呢?”   侯天翔道:“放你走路,保证没有人追你!”   话声一顿又起道:“阁下,这回你该听得十分清楚了吧?”   假葛飞鹏道:“听得十分清楚了。”   侯天翔道:“那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说的?”   假葛飞鹏道:“当然有。”   侯天翔道:“是什么条件?你说。”   假葛飞鹏却没有立刻说出是什么条件,目光竟忽地瞥视了病、酒二丐一眼,嘿嘿一笑道:“我请问阁下的功力,比两个老化子如何?”   这话,问得侯天翔不由愕然一怔!   病、酒二丐,虽然名满江湖,为当今武林有数的高手,但,论武学,论功力,与他比起来,实在差了一大截。   可是,当着二人的面,他能实情实说吗?   实情实说,岂不令病、酒二丐脸上难堪,有损二人在江湖上的威名?……   如说不如病、酒二丐,则又有损他师门的声威。   因此,不禁为了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方得两全其美。   因此,他张了张口,结果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欲言又止。   这情形,看在病,酒二丐的眼里,心中自然明白雪亮,懂得他的心意。   哈哈一声大笑突起,病丐于是开了口:“阁下,为了顾全我们两个老化子的脸面,公子他有点不便回答你,但,你既然问了,怎好令你失望,我病老化子只得代为作答,你可竖起耳朵来听个详细了。”   语锋微微一顿,正容接道:“不论是武学功力,我们两个老化子加起来算,也抵不上公子一个,阁下,你信不信?”   假葛飞鹏嘿嘿一笑道:“信,话出自你病老化子之口,我怎会不信。”   话锋倏地一转,目视侯天翔道:“这么说,在场的人中,该属你阁下的功力最高了,是不是?”   侯天翔冷冷地道:“是便怎样?”   假葛飞鹏道:“是,阁下的保证,便等于废话。”   侯天翔剑眉一轩道:“怎会是废话?”   假葛飞鹏阴声一笑道:“我请教,如果你追不上我,那时,我距离你现在立身之处将有多远?”   侯天翔道:“百丈以外。”   “这就是了。”假葛飞鹏点首说道:“你既然追不上我,足见我轻功身法并不太差,相隔百丈,他们的功力又均不如你,我请问,还有谁能追得上我?”   这话有理,相隔百丈以外,病、酒二丐纵然功力高绝,全力掠身急迫,在这黑夜里,他也可以从容脱身。   侯天翔不禁哑了口。   假葛飞鹏嘿嘿一笑,接着又道:“所以,你阁下这保证,岂非等于废话?”   侯天翔剑眉倏挑,道:“阁下,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你的意思如何?你说吧!”   假葛飞鹏道:“忘记今天的事,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保证永远不追究,不向我寻仇!你办得到不?”   葛玉凤姑娘陡地一声娇叱道:“匹夫,你在做梦!”   假葛飞鹏嘿嘿一声冷笑道:“姑娘,我这是和他说话用不着你多嘴插口……”   语锋微微一顿,目射威煞地沉声接道:“如想寻仇,凭你,还不行!”   葛玉凤姑娘秀眉陡地一挑,星目陡瞪,樱口刚张,却被侯天翔适时摆手阻止,含笑道:“凤妹,你别理他。”   星目威光棱射,语冷如冰地道:“这就是你阁下绕了个大圈子,要说的条件?”   假葛飞鹏道:“阁下,你敢不敢答应?”   侯天翔剑眉双轩,突现朗声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你用不着激我,我既有把握,自信不会让你逃出手去,就没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假葛飞鹏心中不由暗喜的道:“那么,你阁下是答应了?”   侯天翔冷然点首道:“不错,我答应你了。”   范瑶珍姑娘突然插口说道:“如果你被追上了呢?”   假葛飞鹏阴声一笑道:“姑娘,你这话问得多余,也很不智!”   范瑶珍怔了怔道:“我这怎会是多余不智。”   假葛飞鹏道:“姑娘,如果我被追上,连性命都是你们的了,那时,要杀要剐,已经没有我选择的余地,请问,我还需要说什么话?”   这话,又是有理,范瑶珍姑娘不由哑口无言。   侯天翔目中忽地异采一闪道:“阁下,如果我想要你的命,而想要你说点什么呢?”   假葛飞鹏心头微微一震,道:“你想我能说点什么呢?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真能放过我!”   侯天翔淡淡笑了笑道:“阁下,别把天下人的心肠,都看成和你一样,你懂?”   假葛屯鹏道:“可惜,事实上我无话可说。”   侯天翔道:“阁下,你这么说,则是欺人。”   假葛飞鹏道:“阁下,你要不相信,我无可奈何!”   侯天翔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只要你答应我,据实回答我的问话,我保证,绝对没有人动你一根毛发!”   假葛飞鹏诡异地一笑,道:“我先谢谢了……”   语锋微微一顿,问道:“阁下,你想知道什么?”   侯天翔道:“你冒充葛飞鹏的动机何在?你的这副容貌是谁替你动手术改造的?”   假葛飞鹏脸色微微变道:“阁下,你认为我的容貌是经过手术改造的?”   侯天翔道:“不然,决不会如此相像。”   假葛飞鹏忽然阴声一笑,道:“阁下,你要这么想,我不愿和你多辩,但是,你想知道的这两个问题,非常简单,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你!”   语声一顿又起,道:“动机是看上他‘神风铁骑旅’首领的宝座,想取而代之,容貌是天生的,因为生得完全一样,所以才会有这个动机!”   侯天翔道:“阁下,你不必骗我,事实决不是这么简单。”   假葛飞鹏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要认为我骗你,自作聪明的以为另有别情,那就只好随便你想了!”   侯天翔冷笑了笑道:“阁下,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   假葛飞鹏道:“有这必要吗?”   侯天翔剑眉微轩,旋又淡淡地道:“你认为没有必要,那就算了,不过……”   星目威棱一闪,接道:“稍停,你被我追上制住,有没有必要可得由我,由不得你了!”   假葛飞鹏嘿嘿一笑道:“那你就等到追上我,制住我再说吧!”   侯天翔冷然一笑道:“好,你现在可以转身向前走三十丈了!”   假葛飞鹏道:“我还有个问题须要事先声明。”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假葛飞鹏目光掠视了在运功替葛飞鹏疗伤的病、酒二丐,和三位姑娘一眼,诡异地一笑道:“在你追我时,他们任何人不得出手暗袭拦阻我!”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阁下放心,我保证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假葛飞鹏阴笑地道:“如此我谢谢了!”                     第七章  中计   假葛飞鹏心中早已打好了主意。   他深知对方如非身怀罕绝功力,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自信,绝不敢轻妄说出这种狂言大话。   否则,岂非是自找难堪!   他很明白,碰上这等功力罕绝的高手,只宜智取,不宜力敌。   主想既已打定,因是,他转过身子,便就不慌不忙,一步一步,缓慢而又镇定地向前走去。   看他步履之间,似乎非常镇定从容,其实,他的一颗心,此刻却有如悬吊半空,紧张无比。   三十丈到了。   他停步凝立,回首问道:“阁下,我超过你的规定没有。”   侯天翔朗声道:“现在你可以提聚功力准备,以三数为号,三数声落,你全力往前跑,百丈之内,我要不能追上你,你就可以不用担心,大摇大摆的走你的路了!”   假葛飞鹏道:“我请问,这百丈之限,是由你立身之处计算?还是由我现在站的地方计算?”   侯天翔道:“由我这里计算。”   假葛飞鹏道:“那么实际也只存五十丈之数了。”   侯天翔道:“不错。”   假葛飞鹏心中不禁暗暗一凛,道:“我再请问,你这所谓追上我,是从后面可以伸手抓到我为算,还是落身我前面拦住我为算?”   侯天翔道:“我想这并没有什么两样。”   假飞鹏道:“毫厘之差,尚可失之千里,何况是身前身后数步之差,这差数太大,怎么说是没有两样?”   侯天翔道:“阁下心思倒颇为精细,看来我是丝毫无法取巧了!”   假葛飞鹏诡笑道:“面对阁下这等高明的人物,为了我本身的利害得失,不得不多用点心思。”   侯天翔道:“阁下确实是个心智聪明的人物,很使我佩服心折,可惜………”   假葛飞鹏道:“可惜怎样?”   侯天翔道:“可惜你不走正路,我为你惋惜!”   假葛飞鹏道:“阁下,这是题外之言,我不想听,还是言归正传吧!”   侯天翔忽地轻声一叹道:“忠言逆耳,阁下似乎很顽冥不化。”   假葛飞鹏浓眉一轩,道:“我有我的主见,任凭阁下语甜似蜜,也休想动辑我的心意。”   侯天翔道:“我只是不忍眼看阁下沉沦于恶,对阁下稍尽人事而已!”   假葛飞鹏道:“谢谢阁下的好心,我不领这份情。”   侯天翔忽又轻声一叹道:“看来我这些话是多余的了。”   假葛飞鹏阴声一笑道:“不是多余,而是自作多情。”   侯天翔话锋倏转,俊脸陡现沉寒,道:“以拦住你前面为算。”   假葛飞翔道:“好!请问这三数之号由谁来发?”   侯天翔一指范瑶珍姑娘道:“请这位范姑娘发数,如何?”   假胡飞鹏点首道:“行!”   转过身去,暗中提气凝功。   范瑶珍姑娘立刻娇声高喊道:“一……二……三!”   “三”字声落,假葛飞鹏身形立如脱弦弩箭般地朝前猛窜射出!   一声轻啸乍起,侯天翔身形电掠,快如流星划空地射身疾追!   假葛飞鹏回首一望,不禁心胆俱颤!   他只不过才窜出三十多丈,侯天翔已追及他身后空间不足二丈距离。   照此情形,再有丈远,侯天翔身形即可越过他头顶,飘落他前面。   他当机立断,脚下一滑,身形半旋,往左方窜去。   此举实在大出侯天翔意外,连忙儒袖一甩,凭借着一口丹田真气,半空里回身,如影随形的追去。   可是,假葛飞鹏身形突地再转,方向又变,竟然回身疾射。   这一来,侯天翔知道上了当了。   真气一泄,身形立时泻地。   假葛飞鹏此刻立身之处,距离侯天翔足有三十来丈。   他背向侯天翔冷然凝立,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怎么样?阁下,过了百丈没有?”   侯天翔冷冷地道:“这要看怎么计算法。”   假葛飞鹏沉声道:“你想不承认耍赖?”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阁下,听清楚话,我只是说要看怎么计算法,并没有说不承认什么。”   假葛飞鹏嘿嘿一笑,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以你阁下追我的过程计算。”   侯天翔冷然道:“过了。”   假葛飞鹏陡扬轻笑,缓缓转过身子,目视侯天翔得意地道:“阁下,很感意外吧?”   侯天翔道:“确实很感意外,没有想到阁下心机竟然诡诈狡狯若此,是我低估了阁下。”   假葛飞鹏笑道:“阁下,你是个聪明人,当知‘蝼蚁且贪生’,何况我是人,为了保命,我不得不略施狡狯,是不?”   这小子竟然得了巧还要卖乖。   意思好似在说,我并不是个善工心计,诡诈狡狯之人,这是逼不得已!   侯天翔聪智绝世,岂会不明白他这种卖乖的心理。   不过,他并没有揭破他,淡笑了笑,道:“是的,阁下,你说得很对,我也很同情你,说实在的,你如不施弄狡狯,便绝难逃出我的手去,虽然,我不一定会要你的命,但,那是我心里的事,你当然不知,很害怕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如果我是你,为了保命,我也会用心机,施弄一点狡狯的,所以,你这种狡狯,实在应该原谅,也是值得原谅的!”   假葛飞鹏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异采,笑道:“阁下,你这份胸襟气度,实在令人心折,凭良心说,你实在是我生平唯一仅见的一个最讲道理,最懂得原谅别人心理的人了………”   他竟然拍起马屁来了,这倒很出于侯天翔的意外。   侯天翔刚张口,谦逊的话还未说出,他又飞快地接了口,话锋忽地一转,道:“上了这么一个当,你心里总不会得一点也不难过后悔吧?”   侯天翔淡笑地摇了头,道:“一点也不,我只怪我自己太忠厚,江湖经历太差了,否则………”   假葛飞鹏接道:“否则,你就绝不会上当了,是不?”   侯天翔:“这是事实。”   假葛飞鹏阴笑了笑,道:“下一次,你就有经验了。”   侯天翔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下一次你阁下的狡狯便再无从施展了。”   假葛飞鹏脸色微微一变,道:“阁下,我提醒你,别忘记你自己的保证诺言!”   侯天翔道:“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假葛飞鹏嘿嘿一笑,道:“那么你我之间,还有下次么?”   侯天翔一点头道:“有。”   “有?”假葛飞鹏诧异地道:“阁下,我不懂你这‘有’从何来?”   侯天翔淡笑地道:“阁下,我只答应你永不向你寻仇,对不?”   “不错。”假葛飞鹏点点头,心念忽然一动,道:“你要以其他理由找我雪报今夜之恨!”   侯天翔淡淡地道:“这就要看你阁下自己了。”   假葛飞鹏不由一怔,道:“看我自己?”   侯天翔正容说道:“只要你能从此革面洗心,改邪归正,不在江湖上为恶,我不但永不会找你,而且,还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过……”   假葛飞鹏道:“怎样?”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我相信绝对办不到!”   语锋微顿又起,道:“阁下,我警告你,以后你要在江湖上行凶为恶,希望你有份好运道,千万别碰上我,否则,我难能上体天心仁德,不伤你的性命,也必废掉你一身让你仗以为恶作歹的武功!”   说罢,星目精光电射,成棱慑人生寒!   假葛飞鹏心神不禁一颤!嘿嘿一笑:“阁下,我非常感激你的这份好心和警告,但,那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谁能知道会变成怎样?只有到以后再说了!”   侯天翔点首说道:“白云苍狗,时事变易,以后的事,将变成怎样?谁能预料得到,现在说起来,实在是有点言之过早了点了……”语声一顿,话锋倏转,道:“阁下,你可以走了。”   假葛飞鹏目光深注侯天翔稍顷,突然道:“阁下,可以请教你么?”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想知道我的姓名师承,是不?”   假葛飞鹏点头一笑道:“说实在话,你阁下功力身手罕绝惊人,使我忍不住好奇,急于想知道。”   侯天翔道:“没有其他理由?”   “你想会有么?”假葛飞鹏道:“纵有其他什么理由,我想你总不见得便害怕不说吧!”   侯天翔忽地扬眉朗笑道:“被你拿话这样一激,我不想说,可也得非说不行了!”   假葛飞鹏道:“其实,我就是不拿话激你,你也会说的,对不?”   侯天翔笑了笑,道:“我姓侯,名天翔,天上的‘天’,飞翔的‘翔’,听清楚了没有?阁下。”   假葛飞鹏点点头道:“请教师承?”   侯天翔道:“再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假葛飞鹏道:“为什么再过几天?阁下何必卖关子。”   侯天翔道:“这不是卖关子,而是必须小心谨慎!”   假葛飞鹏目注侯天翔,没有再说话,稍顷之后,突然一抱拳,道:“阁下,多谢赐教,我走了。”   语落,弹身疾射而去。   葛玉凤姑娘忽然娇声说道:“翔哥,对这种机诈歹毒成性的凶徒,你实在不该这么心存仁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凤妹,他罪不当死,不放过他又怎么办?何况我已承诺在前,难道我要自毁诺言,失信于这种人!”   范瑶珍姑娘突然接道:“其实,他根本未能逃出百丈以外,他施弄狡狯你实在可以不必承认的。”   侯天翔道:“论过程,他可是确实已逃出了百丈……”   语声微顿又起,时道:“范姑娘,对于这问题,我们事先有过规定说明没有?”   范瑶珍道:“要有过规定说明,他也就无从施展狡狯,你也绝不会得上当,被他逃出手下去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姑娘说得甚是,否则,他虽然狡狯如兔,也绝对无法逃出我手下去的。不过,事先既未规定说明,我能说这样不算,不承认么?”   范瑶珍着小嘴儿一噘道:“你这种口气,倒好像是在为他辩论,他虽然施弄狡狯,也是很有理了。”   侯天翔笑道:“我说的是事实,不顾事实,便没有理,姑娘,一个理字,可以压死人,所以,我……”   范瑶珍噘着小嘴儿截口道:“所以,你就必须讲理,以理为先,是不?”   侯天翔点首道:“为人处事都应当讲理,唯有以理为先,才能在天地间立得住足,永不输入,不受人欺压!”   这是实情,也是真理。   世间上,唯有真理才能长存,永不泯灭!   但,范瑶珍姑娘仍然不服气的道:“那么我请问,他假冒葛大哥,暗算葛大哥,可也讲理了?”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轩,道:“姑娘,他是他,我是我,各人的立场不同,怎可混为一谈。”   范瑶珍姑娘道:“我知道,我也并没有要将他和你混为一谈,我只是请问,他讲理了没有?”   侯天翔道:“就因为他没有讲理,没有理,所以才没有成功!”   范瑶珍姑娘道:“可是,他虽然没有成功,葛大哥却已经吃了亏,倒了霉了!”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人生坎坷,尤其是身为武林中人,过的是刀尖舐血的生活,惊险风浪,总是难免的,对不?”语声一顿又起,道:“何况是这么一点小亏、小霉,又能算得什么呢,是不?”   范瑶珍姑娘道:“你这也算是理?”   侯天翔笑道:“虽然不是理,但却是事实,姑娘,你总不能否认吧!”   范瑶珍忽然发觉,自己平常向不输人的口才,今天好像已失去了用武之地,总是落在下风,说不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原因?   她似乎有点明白,却又似不甚了了。   于是,她气得不由猛地一跺小蛮靴,娇嗔道:“说来说去,好坏都是你的理,我说不过你,不和你说了!”   侯天翔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葛玉凤姑娘忽然笑道:“瑶珍妹妹,你别生气,他说的确实都是对的……”   范瑶珍姑娘明眸一转,不待葛玉凤姑娘话完,忽地咯咯一声娇笑,道:“好啊,凤姊姊,现在你就帮着他说话了,到底你们是……”   “是”什么?以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代替的却又是一声咯咯娇笑。   随着这一声咯咯娇笑,葛玉凤姑娘的粉脸上,立时飞起了两朵红晕,一双秋水似的明眸,含情而又含羞地瞟视了侯天翔一眼,羞赧无限的低垂下了螓首。   虽然,她和他,从小就订了亲。   虽然,她们都是武林儿女,并非一般世俗儿女可比。   但是,女儿家害羞的天性,每当别人提到这种事情时,总会羞意无限,娇面飞红,感到难为情的。   何况是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调侃,戏谑!   范瑶珍姑娘见状,不由又是咯咯一声娇笑,道:“凤姊姊,你害羞了,其实,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呢,要是小妹我就……”   葛玉凤螓首倏抬,娇嗔道:“要是你,你绝不会害羞,连脸都不会红一下的,是不是?”   范瑶珍坦然点首道:“事实上,这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必要。”   葛玉凤姑娘道:“谁像你脸皮有城墙那么厚。”   范瑶珍姑娘笑道:“凤姊姊,这并不是我脸皮厚,而是……”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因为你越是害羞怕别人说,别人也就越要羞你越要说你,与其那样,反而不如干脆放大方点,你说由你自说,我只当没听见,无动于衷,相应不理,这样,说的人便就自觉无趣,请他说,他也不想说了!”   葛玉凤姑娘听得秀眉不禁皱了皱,笑道:“想不到,你竟会有这么一篇歪道理。”   范瑶珍姑娘飞色道:“我这可不是歪道理,是实实在在的正道理。”   葛玉凤姑娘忽然轻声一笑,道:“是正道理,那该是经验之谈了?”   范瑶珍姑娘点首道:“当然是经验之谈了,要不……”   突然觉着这话似乎有点不太对,赶紧急刹车,闭口不语。   葛玉凤抓住了这个大好机会,岂可不报复一下,飞快地接道:“怎么不说下去?瑶珍妹妹,你有过多少次经验了呀?”   范瑶珍姑娘急道:“谁有过这种经验了,我是说……”   葛玉凤姑娘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又飞快地接道:“咦!这不是你说的么,你要如果没有这种经验,又怎能说是经验之谈呢?”   范瑶珍姑娘急得不由一跺莲足,娇嗔地道:“凤姊姊,你也坏死了,我不和你说了!”   兰儿忽地一声娇笑道:“对了,不和她说和我说好了,这种事情,反正又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必要,范姊姊,对么?”   范瑶珍秀目一瞪,道:“兰丫头,你也要趁机欺负我么!”   兰儿娇笑道:“啊呀!这真是天地良心,兰儿怎么敢,范姊姊,你可实在冤屈煞兰儿,冤枉了好人哪!你……”   范瑶珍莲足一跺,娇嗔道:“你敢再乱说,我要不拧破你那张小嘴才怪。”   兰儿忽地伸一舌头道:“好凶,范姊姊,你这么凶,我……”   她话未说完,侯天翔突然朝她一摆手,道:“好了,兰儿,不许你再无礼闹笑了。”语锋微顿,转问葛玉凤姑娘,目光深注,道:“凤妹,你不会得去向那人寻仇吧?”   葛玉凤姑娘一怔,明眸微转了转,旋忽嫣然一笑,轻摇了摇螓首,道:“不会的,翔哥,你请放心好了,你已经那么答应了他,小妹怎能不顾你的信誉呢。”   侯天翔拱手一揖:“如此,我就先谢谢凤妹的成全了。”   葛玉凤姑娘连忙偏过娇躯,偏身一福,秀眉轻皱了皱,道:“翔哥,你怎地和小妹客气起来了,你这不是要折煞小妹么!”   范瑶珍姑娘在旁忽又咯咯一声娇笑,道:“这才叫做‘相敬如宾’呀!”   葛玉凤姑娘粉脸不由又是一红,恨恨的瞪视了范瑶珍一眼。   范瑶珍朝她眨眨眼睛,笑道:“怎么?小妹这话难道又说错了,有什么不对么?”   葛玉凤轻唤了一声,道:“狗嘴里要是能长出象牙来,那才是天下奇迹呢!”   突然,一声哈哈大笑陡起。   那是酒丐的声音,道:“好厉害的‘寒魄’掌力!”   侯天翔心神不禁微微一震!   微风飒然,人影飘闪。   酒丐已停身站立在侯天翔面前,本来满脸红光的脸孔,一此刻却略显苍白,而且汗如雨淋。   他一边举着破袖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公子,幸不辱命,酒老化子可以向您交差了。”   侯天翔目光一瞥五丈开外,仍盘膝跌坐地上运功调息的葛飞鹏和静立旁边凝神戒备的病丐,剑眉轻蹙了蹙,望着酒丐道:“他中的是‘寒魄’掌力?”   酒丐点头道:“那小子幸好只有七成火候,否则,酒老化子也就无能为力,只好劳动公子您自己动手施救了。”   侯天翔道:“他现在的情形怎样?”   酒丐道:“寒毒尽迫已出,可以说是绝对无疑了,不过……”   侯天翔接道:“目前尚还不能妄用真力,心须好好调养七天,始可完全复元,是么?”   酒丐嘻嘻一笑,道:“酒老化子的‘纯阳功力’有几分火候,焉能瞒得了公子的法眼。”   侯天翔微微一笑,忽地伸手自怀里取出一只碧玉小瓶,拔开瓶塞,倾倒出一粒黄豆那么大小,赤红如火的药丸,托在掌心中。   瓶塞拔开,立闻清香扑鼻,沁人心肺,顿觉精神一振,神清气爽异常。   酒丐见闻渊博,一见这粒药丸的色泽、大小,双目不由顿然突射奇光异采,脱口惊声道:“是‘纯阳丹’!”   侯天翔含笑颔首道:“不错,酒长老不愧是胸罗奇学,见闻渊博的风尘奇士,这正是两位恩师炼制的‘纯阳丹’,此丹一粒,足可抵得你老三年苦练,也正好弥补你老那不足的二分火候功力!”   话锋微微一顿,手掌伸到酒丐面前,接道:“请立刻服下,功行三周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酒丐怔了怔,道:“这如何使得。”   侯天翔剑眉一皱道:“为何使不得?”   酒丐道:“此丹乃武林罕世奇药,珍贵无比,酒老化子无功不敢受禄,岂能领受这等奇药灵丹!”   侯天翔星目一转,道:“酒老既然是无功不敢受禄,那么我请问你以纯阳功力替葛飞鹏疗伤迫出寒毒,救葛飞鹏一命,那算不算是功?”   酒丐正容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临危施授,疗伤救命,本是我辈侠义道所为者,也是责仟,那岂能居功,何况……”   侯天翔接道:“何况是葛姑娘的哥哥,与我有关系之人,是不?”   酒丐点首道:“正因为如此,酒老化子就更不能居功,不过……”话声一顿又起,道:“他如果不是公子的朋友,酒老化子也必倾全力救他,而且绝不会得让他知道,是谁救他的。”   侯天翔忽然朗声一笑,道:“人言丐帮弟子,侠行遍天下,义举满四海,此语实是一点不假不虚,实在令人衷心敬佩万分!”   酒丐谦逊地道:“公子如此夸奖谬赞,老化子实感脸红汗颜之至,当年敝帮若是因着这点虚名,又怎会……”   他语未说完,侯天翔已含笑截口道:“话提当年,说来似乎扯得太远些了……”语声微顿,话锋一转,目光深注,道:“这粒丹丸,酒老一定不肯收下?”   酒丐道:“请公子原谅,此丹太过珍贵,老化子实在不配受此厚赐,尚请公子……”   侯天翔剑眉微轩,星目一转,倏地沉声截口道:“如果我硬要送给你呢?”   酒丐一怔,道:“这个……这个……”   他接连说了两个“这个”,竟未“这个”出一句话来,有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答对是好。   侯天翔忽然笑了笑,缓缓说道:“我既然已经拿出来了,话也说出了口,当无再把它收回之理,此丹虽是极为珍贵,练武之人服下一粒,可增加数年功力,但,总不如对你所练‘纯阳功力’助益之大,你也不用再多言推却了……”话音微微一顿,接道:“酒老,你要是再推辞不受,那便是瞧不起我,我自然也不好勉强称,就只有随你的便了!”   这话,听得酒丐双眉不禁深锁,脸上也变了色。   但,侯天翔毕竟完全是一番好意。   因此,他虽然双眉深锁,连脸上也变了色,却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再说一句推辞不受的话。   他微一迟疑,终于肃容说道:“公子既然这么说,老化子可再不能不通人情,固辞公子的这份好心厚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身受了!”   说罢,躬身恭敬地双手接过了“纯阳丹”。   侯天翔朗声哈哈一笑,道“你要是早就这么干干脆脆的多好……”语声微顿,忽地目注酒丐问道:“酒老,你可知我为何定要送你这粒‘纯阳丹’么?”   酒丐道:“这还要用说,当然是成全我老化子……”   侯天翔突然截口道:“你错了,我实在另有用意。”   酒丐愕然一怔!道:“另有用意?”   侯天翔微一颔首,俊脸陡现沉肃地道:“酒鬼,我请教,当今武林之中,哪门哪派弟子练有‘寒魄掌力’?”   酒丐不由又是一怔,道:“这个……”   侯天翔笑道:“没有听说过,是么?”   酒丐道:“是的,‘寒魄掌力’绝传武林已近百年,据老化子所知,当今武林七派一帮、双堡一谷、一宫、一会、一旅、二教、一寨,似乎都还无人练有这种歹毒的掌力,不过,如是……”   侯天翔接道:“除这些门派之外,便就不得而知了,是不?”   酒丐点点头道:“老化子这尚是生平第一次发现,武林中有人练有这种失传的歹毒掌力。”心念忽地一动,双跟陡射精光,灼灼地凝注着侯天翔的俊脸,问道:“公子敢莫是已知此人的出身来历了?”   侯天翔摇摇头道:“我只是心中有所猜疑……”语声微顿,忽地轻叹了口气,接道:“我刚才实在错了,早不知他身怀‘寒魄掌力’,否则,就决不会得如此轻易放他走了。”   酒丐道:“此人身手虽颇不弱,‘寒魄掌功’虽然歹毒非常,但,此人也不过只有七成火候,并不足以为虑……”语锋一转,问道:“公子所猜疑的是……”   目光凝注着侯天翔,待答。   侯天翔笑了笑,道:“猜疑之事何能作准,说出来只是陡乱人意,不过,如果我心中猜疑的不错,则今后或者将会有不少这种身怀六成火侯‘寒魄掌力’之人,出现于江湖之上,武林浩劫也从此起矣!”   酒丐心头不禁凛然一颤!   侯天翔忽又笑了笑,接道:“这也就是我要逼着你服下这粒‘纯阳丹’,俾使你‘纯阳功力’得以立刻臻达十成的理由,如今,你总该明白我这所谓‘另有用意’了吧!”   “纯阳功力”正是“寒魄掌力”的唯一克星,侯天翔这么说明,酒丐哪还有不明白这“用意”的。   于是,立时肃容点首说道:“老化子明白了,公子为武林苍生,未雨绸缪,用心良深,老化子定必不负公子的厚望!”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如此,便请立刻服下‘纯阳丹’,开始运气行功吧!”   酒丐躬身道:“老化子遵命。”   话落,一抬手,将“纯阳丹”投入口内服下,就地盘膝趺坐,闭目垂帘,调气运功,摧行药力。   侯天翔目光转向葛玉凤姑娘含笑说道:“凤妹,酒长老行功摧药力,须得有人护法,就麻烦你和范姑娘兰儿,权充一回护法,如何?”   葛玉凤姑娘含笑地微点了点螓首。   侯天翔迈步向葛飞鹏坐处走了过去。   适时,葛飞鹏恰巧调息行功完毕醒来,缓缓睁开了神光散淡的一双虎目。   侯天翔凑前问道:“鹏哥,你现在感觉怎样?”   葛飞鹏苦笑了笑,道:“浑身发软乏力,虽可勉强调息行功,真气却颇难凝聚,一提气,就觉得痛苦非常!”   侯天翔早已取了一粒“纯阳丹”捏在手中,闻言,便将“纯阳丹”递到他唇边,含笑说道:“这不要紧,只要服下这颗丹丸,小弟再以内功真气助你行功凋息一遍,你就可以立刻完全复原了。”   葛飞鹏没有立时张口吞服“纯阳丹”,却目注这粒赤红如火的丹丸,问道:“翔弟,这是什么丹?”   侯天翔笑道:“鹏哥请放心好了,反正总不会得是毒丹的。”   葛飞鹏浓眉微微一皱,正容说道:“翔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侯天翔笑道:“那么鹏哥是什么意思?”   葛飞鹏道:“清香扑鼻,绝非是什么毒药,何况又是出自翔弟你之手……”语锋微顿,接道:“我的意思是想知道,这药是不是很珍贵?”   侯天翔笑了笑道:“珍贵不珍贵,回头再告诉你好了,现在你赶快张开口,吃下它,别再多说废话耽搁时间了。”   葛飞鹏仍然紧闭着嘴唇,摇头道:“不!翔弟,你要不先告诉我这是什么药,我绝对不吃!”   他倒是实在执拗得紧!   虽然,他明知不是毒药,侯天翔又是他的准妹婿,绝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心恶意,但,却仍固执地要知道是什么药?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你这是为什么?可有道理没有?”   葛飞鹏道:“我自然有道理。”   侯天翔道:“是什么道理?”   葛飞鹏正容缓缓说道:“这药如是异常珍贵的罕世灵丹,便应该留着拯危救命之用,我不想为了我这点无碍的伤势,糟塌了它。”   不愧为威震江湖的“神风铁骑旅”首领,更不愧他那“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的美号,就凭这份心胸,实在值得人钦佩地挑起大拇指头。   侯天翔听得不由剑眉双扬,目闪异采地朗然哈哈一笑,道:“翔哥,你这等心胸,这个道理,小弟除了由衷地敬佩你之外,实在无话可以驳说你,不过……”语锋微微一顿,“你要是不服下这粒灵丹,你的一身功力,最少要等到七天之后,才能逐渐恢复,而且,在这七天之内,绝不能妄用一点真力和人动手搏斗,否则,必将引起伤势复发,功力全废!”   葛飞鹏听得心中不禁凛然一颤,神情一呆,目注侯天翔问道:“翔弟,你这不是吓唬我的吧?”   侯天翔正容说道:“鹏哥认为小弟有这必要吗?”   葛飞鹏微一沉吟,道:“那么,我便在这七天之内不妄田真力,绝不和人动手就是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鹏哥,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事情到时只怕会……”   葛飞鹏接道:“会由不得我,是么?”   侯天翔颔首一笑,道:“是的,如果别人找上你,岂会由得你!”   葛飞鹏淡淡地道:“那我就尽量忍耐好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你虽是尽量忍耐,但,对方如果仍一定要逼着你动手呢?”   葛飞鹏不由浓眉倏挑,虎目陡地一睁,道:“他敢?”   他虽在负伤之后,功力未复之际,双睛神光散淡,虎目陡睁,并无逼人电芒,但,天生豪雄,威态仍自慑人非常!   侯天翔,他虽然身怀旷世奇学,功力罕绝无匹,聪智绝世,足堪誉称为当今武林第一奇才!   但是,目睹葛飞鹏这等慑人威态,心头也不禁微微一震,大为暗赞!   他,星目一转,微笑地道:“鹏哥,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对方是不是存心想毁掉你的问题!”   葛飞鹏忽然哈哈一笑,道:“翔弟,你这话,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也使我很感觉惊奇……”语声微顿又起:“这几年来,我在江湖上虽是薄有微名,但,自问尚还未和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想存心毁掉我,要我的这条命!”   他说的确是实情,无仇无恨,有谁会找上他,要他的性命?   当然,这是因为他刚才在昏迷中,没有听到那假葛飞鹏的话,否则,他便绝不会得说这种话了。   侯天翔剑眉皱了皱,道:“鹏哥,江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以一般常理来论喻的,有些人的杀人或者被杀,并不一定就是有着什么仇恨的,是不?”   葛飞鹏点头道:“翔弟,我不否认你这话说的不对,但,事实上,这也并不是绝对的,不能说不是少数的极少数 ……”   语锋一顿,笑了笑,接道:“我就不相信这种极少数的事情,偏偏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而又是巧在这七天之中。”   这话,说得不错,天下哪有这等凑巧的事。   侯天翔眨了眨星目,语锋忽地一转,道:“鹏哥,那么我请问,你可知刚才你为何突遭暗袭么?”   葛飞鹏神情不由一怔,道:“这,我怎么知道。”   侯天翔又问道:“你知那暗袭你的是何许人吗?”   葛飞鹏摇摇头道:“不知道。”   侯天翔道:“你可曾看到他的面貌长相?”   葛飞鹏再次摇了摇头,苦笑了笑道:“没有,他隐身暗中突袭于我,仓促间我虽也回敬了他一掌,但,那一掌发出之后,我只觉得浑身一阵寒颤,双眼发黑,接着便栽倒当地昏迷了过去,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侯天翔道:“你知你中的是什么掌力么?”   葛飞鹏略一思索,道:“想来定是一种非常歹毒的阴寒掌力,是不?”   侯天翔颔首道:“是绝传武林已经百年的‘寒魄掌力’。”   葛飞鹏心中不禁猛然一震!   此刻,他这才真正的知道,他已经是死里逃生,神情呆了呆,目注侯天翔问道:“你修习的是‘纯阳功力’?”   侯天翔点点头道:“但,救你的并不是我。”   葛飞鹏颇感意外地道:“不是你?”   敢情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   侯天翔道:“是丐帮长老酒丐。”话锋微微一顿,接道:“当时,我只知道你是‘神风铁骑旅’的首领葛大侠,并未想到你就是鹏哥,也不知道你中的是‘寒魄掌力’,我怕凤妹不是那人之敌,无法分身兼顾两处,是以,乃请病,酒二位长老查看你的伤势情形如何,直到酒长长以‘纯阳功力’替你迫出寒毒之后,他这才告诉我。”   葛飞鹏问道:“那人武功很高么?”   侯天翔道:“他‘寒魄掌力’虽然只有七成火候,但,武功身手确颇不弱,足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   葛飞鹏道:“可知他是什么姓名来历?”   侯天翔道:“只知他姓名,不知来历。”   葛飞鹏道:“他姓什名什?”   侯天翔突然一笑,道:“他便是葛飞鹏。”   葛飞鹏不禁愕然一怔!道:“你说什么?他也姓葛,名叫飞鹏?”   侯天翔道:“他不但也姓葛名飞鹏,而且还有个和你同样的美号。”   葛飞微双目大睁,满脸惊奇地道:“他的外号也与我完全相同?”   侯天翔点点头道:“不错,他也叫做‘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一个字不差。”   葛飞鹏的脸上不禁充满了骇愕,惊奇,诧异地呆住了,睁大着两只虎目望着侯天翔发了傻!   侯天翔笑了笑,又道:“鹏哥你可是不相信?”   这,谁会柑信,天下同名同姓的人虽然并不鲜有,但,若说连外号也相同,尚还从未闻听说过。   葛飞鹏摇摇头,道:“翔弟,说老实话,看你的脸色神情,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禁不住要怀疑你这些话的真实性!”   侯天翔微笑道:“这的确难怪你会怀疑不信,事实上,换了任何人也决不会得相信,天下竟有姓名外号完全相同的事情……”语声一顿又起,道:“然而,这是刚才发生过的事实,眼下在场之人,都曾亲自耳闻眼见这事实,同时,除了姓名外号完全相同之外,更还有你意想不到,令你更为万分震惊,骇异无比的事情呢!”   葛飞鹏双目睁得更大地问道:“那又是什么呢?”   侯天翔道:“他的面貌长相,说话的声音,口气,没有一点不完全和你一样,模仿得连凤妹都认不出真假。”   葛飞鹏几乎震惊得跳起来,果然骇异无比的问道:“翔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这句“可是真的?”问得实在很傻,很不合理,试想,此时此刻,侯天翔会和他开玩笑,说假话么?   但,人在极度惊奇骇异之际,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只凭着一种直觉感,毫不考虑地问出一些不合理的傻话来的。   不过,葛飞鹏并不是个傻瓜,也不是个糊涂的人,话问出口后,也就发觉了自己这话问得太不高明。   于是,立刻改口又道:“后来又是怎样认出来的呢?”   侯天翔笑了笑,便将对方因为不认识葛玉凤,如何被葛玉凤识破假冒的经过情形,约略的说了一遍。   葛飞鹏听后,这才明白这暗袭他之人,并不是真的和他同姓同名同外号,而是个冒牌假货!   然而,对方为什么要假冒他葛飞鹏呢?   一时之间,他自是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内心甚感迷惑不解地而深锁起了两道粗黑的浓眉!   侯天翔接道又道:“如今,你该明白他为何也叫葛飞鹏了吧?”   葛飞鹏道:“可是,他假冒我葛飞鹏,为的又是什么呢?”   侯天翔微笑地道:“鹏哥,我请问,你那‘神风铁骑旅’首领的宝座如何?在江湖中的声威又是如何?”   葛飞鹏不由愕然一怔!   旋忽脸色勃变,双目暴睁,浑身倏起剧颤,浓眉陡挑,威态凛人,神情激动无比地怒声道:“好恶贼,原来竟是为了这个而冒充我,想取而代之!”   侯天翔陡地肃容道:“鹏哥,现在你总该完全明白,你今后的处境与危机了吧!”   葛飞鹏是明白了,但,也默然无语的垂下了头。   侯天翔接着又道:“其实,你个人的处境与危机,这只是个小问题,你那‘神风铁骑旅’数百兄弟和整个武林,那才是大问题呢!”   葛飞鹏心中不禁猛地一震!倏地抬头,问道:“鹏弟,那恶贼莫非还另有图谋不成?”   侯天翔点点头道:“那恶贼之冒充你的目的,实是在于想掌握你‘神风铁骑旅’的实力,用以扩张他们的声势,进而图谋天下,达到他们武林霸业的欲望。”语锋一顿又起,道:“不过,如果我猜料得不错,这冒充你的恶贼,只不过是贼党中一个三流脚色而已!”   葛飞鹏心中更是又惊又骇地道:“如此说来,这恶贼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实际上,主谋者另有其人,而且定是个武功极高之人了?”   侯天翔笑了笑,缓缓说道:“这是很可能的事实,为了你那‘神风铁骑旅’数百兄弟不落入魔道手中,成为魔道的力量,你这个首领,必须立刻恢复功力,保全你自己,同时也为武林保全一份正义的力量……”   语声微微一顿,脸容陡现一片沉肃,星目深注,神光湛湛,令人不敢仰视的望着葛飞鹏道:“鹏哥,你懂了么?”   葛飞鹏心中不由一颤!低首道:“愚兄懂了。”   侯天翔忽又展颜一笑,道:“如此,你可以张开口来,吃下这颗丹药了。”   葛飞鹏微点了点头,默默地张开了口,没有再说一句话,事实上,他已经无话可以说了。   侯天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个人问题事小,“神风铁骑旅”数百兄弟的事大,他确实必须立刻恢复他的功力,保全他自己,绝不能让恶魔得逞阴谋。   否则,“神风铁骑旅”如落入魔道手中,成为恶魔们图谋武林霸业的实力,那可全是他一人的罪孽!   “月到中秋分外明”。   月亮到了八月十五日的夜晚,在人们的心理上,感觉中,似乎要比平常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那皎洁如银的月亮,洒在人们的身上,地上,也似乎特别的可爱,使人们有分外亲切之感………   其实,这完全是人们受了历史传统的观念、的影响,平常月半的月亮,并不见得就不圆,不亮,不可爱。   只是人们平时没有仔细留心去注意它而已!   ※※         ※※          ※※   黄山,位于安微省黟县之北,太平县之南。   中秋夜。   时分刚起更不久。   黄山天都峰顶上,已经站满了数百武林高手。   这些武林高手,僧、道、俗俱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包括了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威镇一方的霸王,名震江湖的当代豪雄!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英雄好汉!   这真是一个盛大无比的武林集会,天下豪雄高手,齐集一座峰头上,可能还是武林有史以来的第一回。   是空前,也是绝后的武林盛会。   只是,很可惜得很。   这么一场盛大的武林集会,竟然没有主人。   既没有主人,当然也就没有客人了。   然而,这样大的盛会,为什么会没有主人?……   这,自然是有道理。   举目当今武林,谁能有如此大的气派?如此大的魄力?能够请得动这么多的武林豪雄,江湖好汉!   或者,向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掌门,悟慧大师可能有这种魄力,但,也很难说,而且他自己也没有这个自信!   这场盛会,既然没有主人,那么,这些赶来赴约的人,自然也就不是接到什么请柬,被邀请来的了!   不错,他们,这数百位当代掌门宗主,豪雄好汉,都是自己来的。   他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一开眼界,看一场惊天动地,风云变色,鬼泣神颤,龙争虎斗的搏战!   在他们的心中,都认为身为武林中人,就应该参加这场盛会,亲眼看到这场搏战,方不愧是武林中人,也方不负此生!   ※※         ※※          ※※   峰头上,人数虽有数百之众,但,空气却显得非常的静寂,宁谧!   除了偶尔有人发出一两声轻咳,间或听到一两句极低极低的说话声外,任何一点嘈杂的声音都没有。   有些本天生就一副粗嗓门,说话的声音如同雷鸣,也有些生性不甘寂寞,一刻也忍不住不说话,不说话,喉咙好像就会发痒的人此刻,在这座峰头上,竟似乎都变成了“哑巴”。   所有的人,都似乎不愿撕破这份沉寂,宁谧!   凄冷的月亮,洒在这些个武林高手的身上,洒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静静的站立着,脸上神情各异。   有的是一片肃穆平静,有的是焦急,有的在渴望,有的则是充满着期待之色………   时间在等待中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更次。   看月影,已是二更时分。   可是,众人心目中所期待的人,一个都还未来。   二更已过半。   修为功深的少林掌门,悟慧大师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本和丐帮帮主“侠胆仁心飞云掌”司马奇站在一起,此刻,他猛地皱了皱眉,目注司马奇低声问道:“司马帮主,他怎么到现在还未来?”   悟慧大师口中的“他”是谁?司马奇心中当然明白。   司马奇目光瞥视了静立五尺开外的“神风铁骑旅”首领兄妹和病、酒二丐一眼,微笑地摇摇头,低声答道:“据兄弟猜料,也许他早已经来了,现在可能混迹在众人群中,只是不到时候不愿现身露面而已。”   悟慧大师口刚张,还待再问什么时,司马奇忽然向他摇手含笑地低声又道:“大师别问我,对他,我知道的也极有限,问我,等于是白问。”   悟慧大师一听,知道司马奇说的可能是实话,纵然知道一些什么,既这么说了,问也是多余,他绝不会说什么的。   于是,他白眉又皱了皱,忍下了要问的话。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从初更等到二更已半,仍然未等到他们所想见的人影,所想看到的龙争虎斗的搏战。   因此,有人忍耐不住,沉不住气了。   因此,峰头上的沉寂空气终于撕破了,四周开始响起一片“嗡嗡”交谈嘈杂的声音。   所交谈的问题,当然不外都是……   为什么还没有来?……   “宇内双奇”是亲自来赴约,还是也收了传人,由其传人来践约?……   那老魔头的弟子又是个怎等样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老魔头调教出来的弟子,自然好不l定必也是个十分凶残、嗜杀、阴狠,歹毒的小魔头……   ※※         ※※          ※※   葛玉凤姑娘突然望着酒丐问道:“酒老前辈,照您的看法,今夜这场约战,双方都一定会到不?”   酒丐目注姑娘一笑,旋忽正容道:“姑娘,请更正称呼,我老化子说过已经不止一次了,你这‘老前辈’三字,我老化子实在当受不起。”   的确,连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但是,葛玉凤姑娘认为事关武林辈份,礼不可失,仍然尊敬地称呼他“酒老前辈”,没有依他的意思更正。   酒丐再次要姑娘更正称呼,姑娘不禁眨了眨明眸,道:“酒老前辈,按照武林辈份,您与家师是同辈,晚辈这样称呼您是应该的,也是祖师礼教,您为何……”   酒丐含笑截口道:“姑娘,那是你的想法,你的理由,可是我老化子也有我当受不起的理由。”   葛玉凤姑娘明眸微转了转,心念忽然一动,问道:“您的理由,可是为了天翔哥他?”   酒丐点首嘻嘻一笑道:“姑娘,你请想想,对他,我老化子只有尊敬听命的份儿,以姑娘你和他的关系,你这‘老前辈’的称呼,岂不要折煞了我老化子了么!”   葛玉凤姑娘算是明白了老化子的意思理由,但是,她仍有不明白的地方,芳心不由暗忖道:“他究竟是什么出身师承呢?连这酒老化子都对他如此尊敬……”   这是个疑问?这疑问,在她芳心底已经有几天了。   她暗忖中,秀眉轻蹙了蹙,明眸疑光,深注地望着酒老化子,问道:“他武林辈份很高,很高,是么?”   酒丐微微一笑道:“这问题,姑娘,你最好让他自己答复你,老化子可不敢随便乱说。”   他这么一说,葛玉凤姑娘自是不好再问,淡笑了笑,忽地转过话题,反问道:“你和他去拜访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呢?”   酒丐摇摇头道:“他没有告诉老化子,老化子也不敢问。”   葛玉凤姑娘道:“你真的不知道?”   酒丐肃容道:“老化子没有说谎的必要。”   葛玉凤姑娘秀眉微皱了皱,似是自语地喃喃道:“他说一定赶来看热闹的,可是到现在却还没有,难道……”语声一顿,忽又目注酒丐问道:“你想他为何还没有赶来呢?”   酒丐道:“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住了。”   葛玉凤姑娘道:“可能是什么事情呢?”   酒丐道:“老化子这就不知道了。”   葛玉凤姑娘突然语出惊人地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酒丐不由一怔,“姑娘知道?”   葛玉凤姑娘淡淡地笑道:“你可是不相信?”   酒丐心中暗笑地忖道:“你这话,鬼才相信呢?”   他心里暗笑着,嘴里却在说道:“老化子不是不相信,而是……”   葛玉凤姑娘飞快地接道:“觉得奇怪,是不?”   酒丐点点头道:“老化子正是很觉奇怪。”   葛玉凤姑娘笑道:“我知道他什么事情也没有。”   酒丐眼珠儿一转,道:“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未来呢?”   葛玉凤姑娘道:“他已经来了。”   酒丐眼珠儿反转了转,道:“姑娘可是已经见着他了?他在哪里?”   葛玉凤姑娘道:“我虽然没有见着他,但,却敢断定他确实已经来了,此刻正在这座峰头上,混杂在人丛中。”   酒丐奇怪不解地望着姑娘道:“那他为何不和我们见面呢?”   葛玉凤姑娘道:“当然是为着躲避我们。”   酒丐眨着眼睛道:“这是为什么呢?”   葛玉凤姑娘道:“你真的不懂?”   酒丐摇摇头道:“姑娘,你语含玄妙,我老化子实在不懂。”   他是真不懂么?鬼话!   葛玉凤姑娘话锋倏的一转,道:“我还知道他说去拜访一位朋友的事情,根本就属于虚,那只是躲开我们的借口,托词!”   酒丐忽地嘻嘻一笑,道:“姑娘,我真不懂,也很奇怪你怎会突然有这种想法的!”   葛玉凤姑娘见老化子仍然在装傻,便轻声一笑,道:“这当然是综合很多的细节,多用脑筋想出来的呢!……”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深注,含蓄地笑了笑,接道:“你倒真会装傻得很呢!”   酒丐笑道:“姑娘,老化子并未装傻,事实上是老化子没有姑娘你想象的聪明。”   葛飞鹏此际突然接口道:“妹妹,对于你的想法,我心中又有了怀疑。”   葛玉凤姑娘道:“我的想法不合理?”   葛飞鹏摇头道:“不,相反的,认为你想的很合理。”   葛玉凤姑娘眨了眨明眸,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怀疑的?”   葛飞鹏笑道:“我说的这怀疑,也正是你心里的怀疑!”   葛玉凤姑娘眼睛一亮,道:“哥哥,那么你也想到他可能是……”   她话未说完,突然,一声长啸裂空——   啸声中,清冷的月辉下,一条人影身形如电,迅速绝伦地直朝峰顶上射来。   来人好快的身法,啸声起时,他尚还在峰下距离三百多丈地方,但,啸声落时,他已经登上了峰头。   那,竟是个一身黑衣,整个头脸都用黑布包蒙着,只露着一双精芒四射,光如冷电霜刃,慑人生寒的眼睛的黑衣人。                     第八章  先后之分   群豪终于等到了一个他们想要见到的人。   清冷的月辉,照射在天都峰顶上,照射在这黑衣蒙脸人的身上。   这黑衣蒙脸人身形冷凝而立。他浑身似乎笼罩着一层诡秘,冰冷、令人望之生寒的肃煞之气!   刹那,峰顶上那“嗡嗡”嘈杂的声音倏然静止了。   空气,又复归于一片沉寂!   站立在四面的群豪,数百双精光灼灼的眼睛,立时全都集中地投射在这黑衣蒙脸人的身上。   他们,心里同时在思忖暗想:“他是谁?……”   “他大概便是那老魔头的传人了?……”   “一定是的!”   “绝不会得有错!”   “就凭他这种蒙着头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冰冷、诡秘的样子,就绝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小魔头来了,那么双奇……”   群雄心底正在暗自忖想之际,蓦见有两道冷电霜刃般的目光,缓缓地向他们扫视了过来。   虽然只是扫视了一眼,群雄心中也立刻全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微一低头,眼睛竟然不敢再看他。   突然,黑衣蒙脸人震声哈哈一笑,目光冷凝地射视着少林和尚,道:“请少林掌门和尚答话!”   悟慧大师白眉一轩,身形岳动山移般地缓步至黑衣蒙脸人对面,距离两丈地方岸然岳立。   随在他身后走出的,是“降龙”“伏虎”八位罗汉尊者。   黑衣蒙脸人冷声问道:“大和尚便是少林当代掌门?”   悟慧大师点首道:“正是老僧,施主有何赐教?”   到底不愧为当今武林名门大派掌门之尊的身份,黑衣蒙脸人的语气虽然很不客气,令人有颇为刺耳之感。   但,悟慧大师的语声,仍平静而温和,从容而毫不失礼。   这份涵养,这份气度,实在令人钦佩心折!   黑衣蒙脸人冷冷道:“双奇没有来?”   悟慧大师道:“老僧不知有没有。”   黑衣蒙脸人一声冷笑,道:“你还记得十五年前那信中的约言不?”   悟慧大师道:“老僧并未忘记。”   黑衣蒙脸人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二人来!”   悟慧大师道:“二位奇人侠踪何处?老僧不知。”   黑衣蒙脸人嘿嘿一声冷笑,道:“那么你们是不是准备……”   他话声未落,突闻一声朗笑震天:“阁下,别那么气势凌人的对出家人,我来了。”   西北方向,群豪身后,陡地掠起一条人影,自群雄头顶飞越而出,飘落在悟慧大师身前,面对黑衣蒙脸人渊停岳峙,冷然凝立。   赫然,这也是个黑布包蒙着整个头脸,只露着一双眼睛的黑衣人。   群豪看得齐都不由愕然一怔,暗忖:“这人是谁……”   “是双奇之一?……”   “是双奇的传人?……”   这真是奇事!怪事!也是巧事!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竟全都一样,不但全都是一身黑衣,黑布包蒙着头脸,而且连身材高矮胖瘦,看起来都似乎没有差别。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怔了怔!冷冷问道:“你是谁?”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你是谁?”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你是干什么的?”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你是干什么的?”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我问你!”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我问你!”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你先回答我!”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你先回答我!”   妙!好!真是绝到了家。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问一句什么,这后来的黑衣蒙脸人便照样的回过去一句什么反问,一个字不差。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双目陡射冷电,怒声道:“你除了会学别人的话以外,还会说别的话不?”   后来黑衣蒙脸人淡然一声轻笑,道:“怎么不会。”   他这回总算改了口。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问话?”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又是一声轻笑,道:“阁下,先后的道理秩序,你懂不?”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怎么样?”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对不?”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嘿嘿一笑,道:“你既然知道就好,我先问你,你便应该先回答我。”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不错,你先问我,我是应该先回答你,可是……”语锋微微一顿,轻笑了笑,接道:“阁下,我请问,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当然是我先来的了。”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问道:“阁下,真是你先来的么?”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难道你说不是?”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笑道:“我说我先来,你信不信?”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别问我信不信,只问你,是谁先现身的?”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无法强辩事实,怔了怔,只好点头说道:“阁下,我承认了,是你先来的。”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不禁得意地嘿嘿笑了:“那么你现在应该先回答我问话,你是谁了。”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摇摇头道:“阁下,你想错了,是应该你先回答我,你是谁?”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双目陡地一怔,寒光激射地道:“这先来后到的道理可是你自己提出的,你难道想不承认!”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道:“不错,先来后到的道理是我提出,我并没有不承认,也绝不会不承认!”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那你怎还说是我应该先回答你,颠倒道理?”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轻声一笑道:“阁下,颠倒道理的人是你,并不是我!”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明明是你,你还要狡辩!”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笑道:“阁下,这非是我狡辩,是你会错了这道理真意!”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道:“真意如何?”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缓缓朗声说道 “阁下既是先来先到,占着一个‘先’字,我岂可颠倒先后之序,来个后来居上,占你先着,先来属你,报姓名,说来意,一切就自应以你为先,然后,你再问我,我当必循规蹈矩的答你所问……”语声一顿又起,道:“道理真意即此,阁下,你懂了么?”   话,虽然似乎有点强词夺理,但,强词夺理得很有道理,令人觉得颇难驳斥。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此刻这才明白,对方和他力争“先到”实在是欲擒故纵的手段,他一时不察,竟落入对方圈套中,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当!   他眸珠一转,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诚然高明,我虽上了你的当,但,我还是很佩服你!”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笑了笑,道:“多谢夸奖,请先报姓名,说明来意吧。”   先来的黑衣蒙脸人嘿嘿一笑,道:“我,送信使者。”   后来的黑衣蒙脸人飞快地接道:“来意就是送信,对不?”   送信使者摇头道:“不对。”   黑衣蒙脸人道:“另有任务?”   送信使者道:“不错。”   黑衣蒙脸人道:“什么任务?”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酌情办理。”   黑衣蒙脸人问道:“酌什么情?如何办理?”   送信使者道:“因人而异。”   黑衣蒙脸人道:“是分‘双奇’两位老人家,少林掌门大师和丐帮帮主而异,是不?”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你的判断力倒不简单得很嘛!”   黑衣蒙脸人淡淡地道:“多谢夸奖。”话锋一转道:“阁下,请拿出你送之信来吧。”   送信使者道:“抱歉,没有信。”   黑衣蒙脸人道:“送信使者没有信,阁下,你是个什么送信使者!”   这话,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其实,暗中却有“骨头”,也就是说,“送信使者”没有信,便不合身份,你是个什么东西!   骂了人,还不带一个脏字眼,技巧,高明!   这位送信使者也是个聪明绝世的智者,自然听得懂这种话里的“骨头”。   可是,听得懂又有什么办法,除非立刻翻脸动手,将对方毙杀当场!   然而,他能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   因为他有他的计划,他虽然能,为了计划,也是不能,他必须暂时忍耐,虽明知挨了骂,也只好气在肚子里。   挨了骂,气在肚子里,不能发作,这滋味,当然非常的不好受。   他,气在肚子里,恨在心里,但,两只眼睛却忍不住射出了两道冷电煞光,嘿嘿一声冷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很会耍技巧!”   黑衣蒙脸人一见他这种光如冷电含煞的跟神,虽然并不胆怯,心中却也不由得暗暗一凛,忖道:“此人好狠毒的眼光,好重的煞气……”   他心中虽然暗凛,却仍气定从容,淡淡地道:“阁下,我并未耍技巧,我说的是事实,也是理!”   送信使者冷哼了一声,道:“你这理,实在很高明,不过,高明对修可没有太大的好处,我希望你以后最好少耍这样的高明。”   黑衣蒙脸人淡淡地道:“我谢谢阁下的关照。”   送信使者又冷哼了一声,道:“现在我告诉你,我这‘送信使者’送的是口信。”   黑衣蒙脸人道:“那就请阁下说出口信的内容吧。”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没有这么简单。”   黑衣蒙脸人道:“你说出来不就简单了么!”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你配听这口信的内容吗?”   黑衣蒙脸人道:“你怎知我不配?”   送信使者道:“我又怎知你一定配?”   黑衣蒙脸人道:“依你,要怎样才算配?”   送信使者道:“你且报出你的姓名,师承和来意,我再考虑决定你配是不配!”   黑衣蒙脸人星目微转,忽然轻声一笑,道:“阁下,你听着,我,名叫‘受信人’,至于来意,和你阁下一样,也因人而异,酌情办理!”   一个是“送信使者”,一个是“受信人”,他二人倒是一点不差,对了路了。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这,倒真是妙得很嘛!……”   语声微顿又起,道:“本来我还有点发愁,我这口信可能会找不到受信的对象,如今看来,倒是不用发愁了。”   受信人笑道:“不错,有我这‘受信人’,你这‘送信使者’实在可以不必再发愁了!”   这时,四周的空气静寂已极,鸦雀无声,真是连一片飘叶,一根细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得。   群豪数百双眼睛,全都屏息凝神的投射在两个黑衣蒙脸人的身上,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二人。   虽然,二人都在隐瞒着身份,都未报出姓名师承,但,群豪心中已都很明白,这二人,正是一正一邪,也正是“宇内双奇”和那“老魔头”的传人弟子。   送信使者目注受信人,跟珠转了转,忽然问道:“受信人,你怎么不报出师承?”   受信人道:“阁下你呢?我请问,你怎不报出师承?”   这话,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送信使者不禁哑了口。   但,送信使者却嘿嘿一笑,道:“你知我为何不报出师承么?”   受信人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么聪明。”   送信使者道:“你不要猜猜?”   受信人道:“阁下,我不想让你再夸奖我的思想力不简单,高明,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好的兴趣猜。”   送信使者道:“你倒是很懂得藏拙嘛!”   受信人笑了笑,道:“人,能够懂得藏拙总是好的,是不?”   送信使者双目陡射奇光,凝注着受信人稍顷,忽然嘿嘿一笑,道:“受信人,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只是个受信人的身份么!”   受信人微笑道:“阁下以为我是什么身份?”   送信使者道:“你是‘双奇’的弟子,对不?”   受信人笑道:“那么你该是老魔的……”   送信使者陡地截口道:“我只是‘送信使者’。”   受信人道:“你不愿承认,我无可奈何。”   送信使者道:“那么你是承认了?”   受信人道:“我只承认我是‘受信人’。”   送信使者道:“你真是个很高明的受信人,实在是我送信使者的一个可爱的对手。”   受信人道:“你实在是个不平凡的送信使者,很值得我受信人为有你这样的一个对手而骄傲!”   送信使者冷笑了笑,问道:“我请教,你代表谁受信?”   受信人道:“我也请教,你替谁送信?”   送信使者道:“替命我送信的人送信。”   受信人道:“我是代表命我受信的人受信。”   送信使者道:“如此,我这口信,交给你是决不会有错了?”   受信人道:“自然绝不会错!”   一送信使者道:“如果错了呢?”   受信人道:“如错包退!”   送信使者忽然嘿嘿一笑,道:“我请问,你怎么退法?”   受信人不禁一呆!   的确,这是口信,又不是一个密封着的信笺,错了,如何个退法?难道原语退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事实上,他虽然明知这口信根本不需要退还,因为决不会有错,但,送信使者这么问了,他怎可不答。   答,又该如何的答法?用什么话才妥当?实在是难!难!   但是,难尽管难,他总不能因“难”不答。   他,星眸转动,心念电闪,突然目射奇光地扬声一笑,道:“阁下,我有退还的办法了。”   送信使者问道:“怎样的办法了”   受信人震声道:“有错,我便敲断我的一口牙齿给你,如何?”   送信使者阴声一笑,道:“这,果然不失是个好办法,不过……”   受信人接道:“怎样?”   这信使者道:“我怎能相信并放心你不反悔呢?”   受信人突然扬声大笑道:“阁下,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之子腹……”   他话未尽意,送信使者忽地截口道:“你是君子么?”   受信人沉声道:“自然是……”语声微顿又起,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决无反悔更改!”   他语声朗朗,有若敲金击石,豪气令人心折!   但,送信使者对他这种铁铮铮的语气,这种令人心折的豪气,竟然丝毫无动于衷,冷冷地道:“你的话,说得虽铮铮的震天价响,但是,你我初会,对你的为人性情尚毫不了解,我纵然有心相信你,也……”   “也”如何?没有接说下去。   当然,谁都听得懂他的意思,他是仍不相信。   他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对于一个初会,毫不知其为人性情的人的话,谁又能遽而相信呢?   这“送信使者”,实在是个很厉害,心思智力很不简单的人物!   受信人星目贲张地道:“阁下,要怎样你才相信?”   送信使者阴笑了笑,道:“俗语说得好,‘口说无凭’,是不?”   受信人道:“你难道要我立下字据给你为证?”   送信使者摇摇头道:“那倒不必,只要有个人能为你做保就行了。”   受信人微一沉吟,道:“这就有点难了!”   送信使者道:“何难?”   受信人道:“此地并无一人认识我,你要我找谁做保!”   送信使者道:“我认为这一点也不难……”   忽然扬声说道:“送信人需要一位保人,诸位如有人相信他是位言出无悔的君子,便请出来替他做个保人,如何?”   他话声甫落,立见人影飘闪,竟然出来了三个人。   一个是德高望重当代武林的少林掌门悟慧大师,一个是侠名义行满江湖的丐帮帮主“侠胆仁心飞云掌”司马奇。   另外一人,则是个身高七尺余,虎背熊腰,浓眉环眼,年约二十七八岁,虎目精光如电,威态慑人的大汉。   他,正是“神风铁骑旅”首领,江湖人称“钢掌神力铁骨一蛟龙”的葛飞鹏。   少林掌门和丐帮帮主二人的挺身出来替受信人做保,本是送信使者意料中的事,但,葛飞鹏的挺身而出,却大出送信使者的意外。   当然,他并不认识葛飞鹏。   他望着葛飞鹏微怔了怔,忽地嘿嘿一笑,转向受信人道:“如何?我说一点也不难吧。”   受信人心中感到微微有点惊讶,他惊讶的原因正和“送信使者”的“意外”相同,自然,他是认识葛飞鹏的。   正因为他认识葛飞鹏,他也才会感到惊讶。   他目光缓缓瞥视了三人一眼,然后望着送信使者微笑地道:“阁下,你实在高明得比我的想象还要高明。”   送信使者冷傲地一笑,道:“你,是他们门派存亡绝续的关系人,这么一点小事,他们能不挺身而出,为你效劳吗?这岂能说我高明,你别捧我,我也不受捧!”   前面的话,说的是实情,后面的话,不受捧,绝情!   丐帮主司马奇双眉微轩,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你受捧也好,不受捧也好,那都无关紧要,现在便请说你的口信吧。”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司马奇,你急个什么劲,既有你和悟慧和尚挺身出来为他受信人作保,我这口信自必非说不可的……”语锋微顿,倏地转向葛飞鹏,双目陡射冷电,冷峻地问道:“你也是替受信做保的?”   葛飞鹏虎目一睁,哈哈一声大笑道:“我要是不替他做保,我出来做什么?”   送信使者道:“你自信你有资格做保?”   葛飞鹏道:“怎样才算有资格?”   送信使者道:“纵不能如悟慧和尚和司马奇在江湖上的身份名望,起码也得是成名露脸,字号响亮威镇一方的人物,才能勉强够得上资格!”   葛飞鹏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说的这资格并不算太苛,阁下,我恰好够了!”   送信使者目光深注,问道:“请恕我眼拙,你是谁?”   葛飞鹏道:“姓葛,名飞鹏,听说过没有?”   送信使者冷冷地一笑,道:“原来是‘神风铁骑旅’的葛首领,失敬了。”   葛飞鹏道:“阁下,够资格了吧?”   送信使者冷然一点首,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葛飞鹏道:“没有关系。”   送信使者道:“起码也该认识他了?”   葛飞鹏道:“也不认识。”   送信笑者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葛飞鹏道:“这一点也不奇怪。”   送信使者道:“你既不认识他,又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竟敢挺身出来为他做保,这还不奇怪么?   葛飞鹏道:“我说不奇怪,当然有不奇怪的理由!”   送信使者道:“什么理由?”   葛飞鹏道:“理由很简单,也是人人都知的八个字。”   送信使者不由一怔!道:“是人人都知的八个字?”   葛飞鹏一点头道:“不错。”   送信使者问道:“是哪八个字?”   葛飞鹏震声说道:“江湖道义,武林正气!”   送信使者蓦地仰首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笑声高亢,有若虎啸龙吟,直冲霄汉!   葛飞鹏虎目陡地一瞪,大喝道:“你笑什么?”   送信使者笑声霍然而住,道:“自然是笑你。”   葛飞鹏浓眉一挑,道:“葛某有什么值得你好笑的?”   送信使者道:“便是那八个字。”   葛飞鹏一怔,道:“那八个字有什么不对?”   送信使者冷然一笑道:“但是,在你口中说来却有了不对。”   葛飞鹏道:“怎样不对?”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你不配说!”   葛飞鹏蓦然须发暴张,环眼陡瞪,威态慑人地怒声道:   “葛某不配,你配?”   “我?”送信使者忽地嘿嘿一笑,道:“我当然配,可惜,对于这种虚具形式,空洞动听的词眼,我可没有兴趣说。”   葛飞鹏震声说道:“葛某认为你并非没有兴趣,而是,更不配!”   送信使者忽又哈哈大笑道:“如说我也不配,举目当今天下,只怕更无人可以说配了!……”   话锋微顿,声调悠转平淡地问道:“葛飞鹏,你要知道我说你不配的理由么?”   葛飞鹏冷冷地道:“什么鬼理由?”   送信使者一声冷笑道:“葛飞鹏,我请教,这‘江湖道义,武林正气’你是凭着什么说的譬”   葛飞鹏神情不禁一呆!   凭的什么?   这,说起来似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若要真正的答起来却是极不简单,很难答,很不好答。   只听送信使者接着又道:“你是凭着你葛飞鹏三个字,还是凭的‘神风铁骑旅’首领的身份,还是你的武功?”   葛飞鹏虎目一瞪,道:“这个……这个……”   他接连说了两个“这个”竟是未能“这个”出所以然来。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很难答复,是不?”   葛飞鹏浓眉陡轩,威态又现,旋忽轻声一叹,威态尽敛地道:“阁下,说你的鬼理由吧!”   悟慧大师和司马奇,眼看这位武林后起俊彦,当代盖世铁铮奇豪,被送信使者问得无词作答,大为窘迫,二人几次想要开口发言代为解窘,但,却都被受信人暗中传音阻止住。   自然,这受信人是谁?他二人都已知道。   受信人为何传音阻止他二人开口,为何眼看着葛飞鹏受窘而不加理会?   他二人虽然不明白爱信人是何用心,但,却知道受信人必然另有深意,否则,绝不会得任由葛飞鹏受窘,听而不闻,视如未见。   只见送信使者又是嘿嘿一笑,道:“理由,我自然必说,但,在未说之前,你还须答我一问。”   不知道他又要问什么令人难答,发窘的问题了。   葛飞鹏浓眉一皱,道:“阁下,请弄清楚了,葛某不是回答你问题来的。”   送信使者道:“那你是不要听我的理由了?”   葛飞鹏道:“要说你就请说,葛某当洗耳恭听,不然……”   送信使者接道:“你情愿不听,是不?”   葛飞鹏道:“不错,爱说不说,随你的便。”   送信使者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江湖传言,‘神风铁骑族’首领,当世豪雄,铁铮奇男,想不到竟也是个虎头蛇尾……”   葛飞鹏怎受得如此气激,环目猛瞪,须发怒张,慑人威态再现,钢牙咬锉,震声虎吼截口道:“阁下,你究竟想要怎样?”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不怎样,只要你答我一问……”   语声一顿又起,道:“另外,我可要警告你,你最好少发威,你那副样子,吓不倒我!”   适时,葛飞鹏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细如蛟蚋,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道:“沉住气,冷静,答应他,答他所问好了。”   葛飞鹏闻得传声,立时威态一敛,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你既然定要葛某答你一问,那么你请问吧!”   葛飞鹏淡淡地道:“阁下,你的谬赞,葛某很觉汗颜!”   他这是句发自心底的实话。   不过,送信使者可并不知道,他还以为,他是谦虚呢。   送信使者眼珠子一转,又道:“葛飞鹏,我说你决非我手下三招之敌,你信不信?”   葛飞鹏性情虽然暴躁,也并非是毫无心智之人,既经高明暗中指点,哪还再容易被他激怒。   闻言,竟是气定神凝,容色不动地微微一笑,道:“阁下,信与不信,该是葛某自己心中的问题,葛某似乎无须有对阁下说明的必要,对不?”   这倒好,他竟然一变火气全无,和送信使者斗起口,针锋相对起来了。   但,送信使者似乎一心想要激怒葛飞鹏出手和他一战。   嘿嘿一声阴笑,道:“你不想试试么?”   葛飞鹏仍是容色不动地,淡淡地道:“阁下,天地间的事,是就是,非就非,光说狂言大语,徒逞口舌之勇何用?眼下这座峰顶上,天下豪雄云集,你这种话,只要有人相信你,葛某又何必定要出手一试呢,再说……”   语声一顿又起,道:“阁下,葛某是出来做保的,并不是和你争强论武的,纵要争强论武,现在也不是时候,也得要等你完成你送信使者的送信任务之后,阁下,你说对么?”   好!这番话,他说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不但是一篇大道理,而且每一句话都在节骨眼儿上。   送信使者似乎意想不到葛飞鹏竟也具有这等口才,如此的能言会道,瞪目望着葛飞鹏,心中不由微微一呆!   旋而,他嘿嘿一笑,道:“葛飞鹏,你口才倒是不差嘛!”   葛飞鹏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吧,阁下,是不?”   送信使者道:“的确想不到,对你,我倒要重新另眼看待了。”   其实,这岂只是他送信使者想不到,连葛飞鹏自己又何尝想到他自己有这样的口才了。   此话怎解?   原因是,这一篇滔滔不绝的洋洋大道理,话虽是出自于他葛飞鹏之口,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个传播站而已。   蓦地。   东南角上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不对,这葛飞鹏有问题!”   这一声大喊,有若晴天惊雷之骤响!   一群侠义高手群雄全都听的不禁一怔,纷纷凝目齐朝东南角上人群中望去,想看看突发这惊人之语的是个何许人物?哪一位豪雄?   然而,那人一声大喊之后,竟未再说第二句话,不但一群侠义高手群雄都未看到那人是谁,即连近在咫尺之人,因为大家都全神贯注在送信使者和葛飞鹏等人的身上,未曾留意身旁附近,也都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突发了这句惊语!   悟慧大师,司马奇二人心中更是大感惊异,眉头微皱,目含询问之色地投注了受信人一眼。   但是,受信人两道湛湛的眼神,却冷静地注视着送信使者,对这突起的惊人之语,竟听如未闻,丝毫无动于衷。   那葛飞鹏的脸色神情,也是一片平静,只是两只虎目神光如电地射视着送信使者,对于是什么人喊出了这句惊语,和受信人一样,也是恍若未闻,不予理会。   就当二群侠义高手群雄,全都凝目望向东南角上人群中毫无所得,心底暗暗惊疑不定之际。   西南角上,突然又有人发声大喊道:“不错,他一定有问题!”   群雄目光才转向西南,东北角上又有了声音:“他是冒充的!”   紧接着是东方,南方,东北方……   西方也响起了一片喊声:“对!他一定不是真的!”   “真葛飞鹏绝没有如此的口才!”   “他是假的!”   “他是谁?”   “真葛飞鹏哪里去了?”   “拿下他!”   “拷问他真葛飞鹏在何处?”   “宰了他!”   “对!这样比较干脆!”   语声此起彼落,一句紧接着一句。   一群侠义高手群豪目光飞过来,转过去的搜视,但,结果均毫无所得,谁也没有发现这些喊声是出自什么人之口?   “这真是怪事?”   “为什么只闻声音不见人?……”   他们会隐身法?……   荒谬,简直荒谬到极点,武林中还从未闻听说过有人会“隐身法”的事情。   “隐身法”,只是神怪小说故事里的“神怪法门”,邪说而己。   那么这些个喊声,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当然不可能,地底下要能冒出人话来,那岂不要比神怪小说更为“邪门”,更为荒谬无稽了么!   事实上,这些喊声,百分之百的是出自人口。   只是,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不肯露面?群豪那么多只眼睛,怎会找不出他们?……   这是个谜!   尽管喊出这些话的人没有露面,好像是“空穴趔风”,根本不足为凭信。   但,还是影响了群雄的心理,对于眼前的这“神风铁骑旅”首领葛飞鹏,究竟是真?抑假?……   顿然间,群雄心中均不禁动了怀疑!   这就等于在听说一个鬼怪故事一样,听的人虽然明知道这故事很可能是假的,但,于听了之后,心中仍旧免不了要疑神疑鬼。   人,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动物。   明知道一件事情的不可靠,有问题,仍会疑假疑真动疑的!   送信使者面对葛飞鹏冷凝地立着。   他,双目光如寒电霜刃般地逼视着葛飞鹏,直到此起彼落的喊声平息静止之后,这才冷冷地道:“你,听见了没有?”   葛飞鹏神色不变地道:“听见了。”   送信使者道:“你有辩说没有?”   葛飞鹏道:“葛某认为没有辩说的必要。”   送信使者道:“你是无词辩说?”   葛飞鹏道:“是就是,非就非,何须辩说。”   送信使者道:“那么你是承认了?”   葛飞鹏道:“阁下,我承认什么了?”   送信使者道:“不辩说便是默认,这道理你懂么?”   葛飞鹏淡笑道:“我根本无用辩说,因为我就是货真价实的葛飞鹏!”   送信使者道:“你说你是真的,但是我又怎相信呢?”   葛飞鹏道:“阁下,你相信不相信是你阁下的问题,似乎无关紧要!我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真的就是了!”   送信使者陡地一声冷笑,道:“你未免太也自说自话了!”   葛飞鹏道:“我是我,阁下与你何关?”   送信使者突然大笑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句俗话?”   葛飞鹏道:“江湖上的俗话很多,不知道阁下指的是哪一句?”   送信使者道:“天下人管天下事。”   葛飞鹏“哦”了一声,道:“我不懂你阁下突然提起这么一句俗适的意尽?”   送信使者道:“你何必故装糊涂!”   葛飞鹏道:“我是真的不懂!”   送信使者阴声一笑道:“我要伸手管管你的事情!”   葛飞鹏笑道:“我有值得你管的事情么?”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我要弄清楚你这葛飞鹏究竟是真抑假?”   葛飞鹏道:“如假包换!”   送信使者道:“我要是你,也会这么说。”   葛飞鹏浓眉一皱,道:“阁下要怎么样才相信?”   送信使者道:“足以凭信的证明。”   葛飞鹏微一沉吟,道:“我请两个人为我证明如何?”   送信使者道:“我得要先听听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葛飞鹏道:“丐帮病、酒二位长老,怎样?”   病、酒二丐,名满江湖,他二人的话,在武林中可说是如山岳不能稍移分毫,也无人敢说一句“不信”之言。   葛飞鹏提出请他二人为证,这该是决无问题的了。   然而,哪知送信使者竟然摇摇头道:“不行,他二人和你一路,岂足为信?”   此话一出,病、酒二丐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忍不住齐地飘身而出。   酒丐生性较为暴躁,首先沉声说道:“阁下,你瞧不起我们两个老化子么?”   送信使者眼睛连看都不看酒丐一眼,却转向丐帮帮主司马奇,道:“司马奇,丐帮弟子竟是这么没有规矩的么?”   司马奇微微一笑道:“本帮规矩是依事理而定,而且……”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他们二位乃是本帮长老,长老另有特权!”   送信使者道:“什么特权?”   司玛奇道:“自由特权。”   送信使者道:“连帮主也不能管?”   司马奇正容点头道:“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无碍于理,虽为帮主身份,也不能随便干涉。”   酒丐忽地哈哈一笑道:“阁下,回答我老化子的问话!”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酒化子,你别自找无趣,站开一边去!”   倏地单手一挥,轻飘飘地拍出了一掌,直击酒丐胸前!   酒丐万想不到送信使者会突然地向他发掌,仓促间,只好赶忙出掌相迎!   “砰!”一掌硬接,震响声中,送信使者身形未动,酒丐却被震得胸口血气翻腾,踉跄连退了七步。   送信使者的功力好高,好浑厚的掌劲!   酒丐脸上变了色!   悟慧大师、司马奇、病丐、葛飞鹏等人也都脸色不禁勃变!   只有受信人,他神色未变。   其实,他神色变与未变,因为脸上蒙着黑布,别人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不过,他脸上神色虽是未变,但,对于送信使者的这一掌之力,心中却也不禁暗暗为之一凛!   他心中很是清楚,酒丐自从服下“纯阳丹”,经他以内功真气相助之后,一身功力大进,“纯阳”功力已臻达十成火候。   酒丐虽于仓促间出硬接,但,最少也有七成功力,竟然接不下送信使者随手一挥,轻飘飘地击出的一掌之力,这实在太以令人惊凛!   由此可知,这送信使者的一身功力,实高出酒丐多多,换句话说,送信使者和他受信人的功力,可能只在伯仲之间。   受信人在旁一直不言不动,他本是想看看送信使者之忽然找上葛飞鹏,究竟要耍些什么花样的。   但是,送信使者既对酒丐出了手,他可不能再在一旁站着不言不动,不闻不问了,陡地朗然一声大笑,道:“阁下,酒丐他和你有仇?”   送信使者道:“无仇。”   受信人道:“可有恨?”   送信使者不屑地道:“他不配。”   受信人微微一笑,道:“只怕不见得吧?”   送信使者道:“你怎样想?”   受信人道:“我请问,是他不配恨你,还是你不配恨他?”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他不配恨我,更不配恨他。”   受信人道:“我看你是有点言不由衷。”   送信使者道:“我不想多作辩说。”   受信人道:“那么你是承认了?”   送信使者道:“我不知道我承认了什么?其实我也没有承认什么!”   受信人道:“不辩说便是默认,这道理你懂?”   这话,是送信使者刚才对葛飞鹏说过的话,现在受信人却原封不动,一个字不改地回敬了他。   真是“六月里的债,还得快。”   送信使者用这两句话对付葛飞鹏时,他可能自以为很高明,很得意,但当别人用来对付他时,他竟不禁一怔!   当然,以他过人的心智、聪明,这种话是绝对难不住他的。   他一怔之后,立即冷笑了笑,道:“我不辩说自然有不辩说的理由。”   受信人道:“阁下,你这理由,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信不信?”   送信使者道:“你别自作聪明,我不信你能猜得到。”   受信人道:“要不要我替你说出来?”   送信使者道:“如此,请说说看,我也正想看看你的真正心智,究竟高到如何的程度!”   受信人心中忽然一动,道:“算了,我不想说了。”   送信使者一愕,道:“为何又不想说了?”   受信人道:“我想我还是留点的好。”   送信使者明白了,轻声一笑,道:“你又想到了‘藏拙’?”   受信人道:“对你阁下这样的人物,我能不小心么?”   送信使者哈哈一笑道:“你现在才开始小心,已经迟了。”   受信人似乎已不愿再和他多斗心机,如此针锋相对下去,忽地转过话题,道:“阁下,我猜你心中很恨酒丐,对不?”   此语一出,心中最感惊奇的自然是酒丐了。   这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送信使者心中不禁一震!旋又哈哈大笑道:“你猜得一点不对,我对他根本毫无一点恨意!”   受信人道:“事实上你的确恨他,又何必狡赖!”   送信使者道:“你这话有凭据吗?”   受信人道:“凭据虽然没有,却有充足的理由。”   送信使者道:“什么充足的理?”   受信人道:“因为他曾经救了一个人,破坏了你的阴谋。”   送信使者道:“你说的这理由,我可一点也不懂。”   受信人笑了笑道:“事实上这种事情,你也只能装作不懂,否则,你就必须承认你是恨他,你这种心意我懂得!”话锋忽又一转,道:“阁下,我请问一事,希望阁下坦直地回答我。”   送信使者道:“什么事?知道的我答。”   受信人目光一瞥葛飞鹏,问道:“他确不是真葛飞鹏么?”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你这话似乎不应该问我。”   受信人接道:“我认为问你也是一样。”   送信使者道:“你既然一定要问我,我只能说他可能真是冒充的,否则……”   受信人道:“那些人决不会指说他是假冒的,是不?”   送信使者道:“这是事实。”   受信人道:“你知道那些人是谁么?”   送信使者道:“不知道。”   受信人道:“阁下,你既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而他们又只在暗中乱喊,连面都不敢露,你还相信他们?”   送信使者道:“我不相信这是‘空穴生风’。”   受信人忽然轻声一笑道:“我也不相信空穴会生风,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沉吟地接道:“对于这件事,由于那些人的不敢现身露面,我心中很是怀疑,却另有猜想。”   送信使者道:“你如何怀疑猜想都与我无关。”   受信人道:“你不是要管这件事情吗?”   送信使者道:“是便怎样?”   受信人道:“那你为何不听听我的怀疑猜想,作为参考呢?”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你要说,我并不反对听。”   受信人轻声一笑道:“我怀疑这些人是某位心机极深之人事先布置好的,臆想这是一项阴谋!”                     第九章  三圣七绝   受信人的怀疑猜想一说出,静立在四面的一群侠义群雄高手,立有大半多人心中为主一动,暗忖道:“不错,这确实大有可能……”   “也许也是一项阴谋……”   “不然,他们为何不敢露面现身,当面揭穿,显是他们心中有鬼!”   “以丐帮长老,病、酒二丐的身份名望,既能挺身出面为这葛飞鹏证明,则其为真葛飞鹏无疑!……”   一众侠义群雄纷纷暗忖中,陡听送信使者扬声大笑道:“你既然这么猜疑,那么刚才为何不抓住他们一个问问呢?”   这话是理,只要抓住一个予以审问,岂不就明白究竟了么?   受信人微微一笑道:“阁下,你以为他们会很简单容易被人抓住的么?”   送信使者道:“以你的武功身子,我不相信你会一个都抓不住!”   受信人道:“事实上不但是我,在这座山头上,任凭是谁,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绝对无法抓得住他们一个!”   送信使者道:“你这话我不信。”   受信人笑道:“你何必说不信,我认为你应该比谁都信才是!”   送信使者脸色微微一变,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他脸色微变的神情,可惜被黑布遮蒙着,别人无法看得到。   受信人道:“其实你心里非常清楚!对不?”   送信使者怒声道:“说你抓不住他们的理由吧!”   受信人道:“你知道的比我清楚,何必还要我说。”   送信使者道:“你何必故弄玄虚!”   受信人道:“阁下,故弄玄虚的是你,并不是我。”   送信使者沉声道:“受信人,我希望你莫要血口喷人太甚!”   受信人心中忽地一动,暗道:“难道他真不知道么?……”   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道:“阁下,你真不知道?”   送信使者冷声道:“知道我又何必问你。”   受信人星目湛湛,逼视着送信使者稍顷,问道:“阁下,你以为那些人是在这峰顶上说话的么?”   送信使者似乎一怔!道:“不在这山顶上,难道是在地底下?”   受信人颔首轻声一笑道:“那些人虽然并不见得是在地底下,但是,话声却是由地底下冒出来的!”   送信使者心中惊凛极了,蒙在黑布后面的脸色,也骤然变成了一片苍煞!   他觉得这受信人太厉害,太高明得可怕了!   他心念飞转地暗忖道:“此人如果是那‘双奇’的传人,实在是个非常不好对付,极难斗的敌手!”   一群侠义群雄高手,更是全都听得骇然呆住了。   顿时间,数百双眼睛,全都睁得又圆又大,满含惊奇,迷惑不解之色地投射在受信人的身上。   话声会从地底下冒出来,而地底下又没有人,这岂非是天下奇谭?   这话,谁会相信?谁又敢相信?   相信这种话的人,如果不是傻瓜呆子,也必定是个神经病,疯子!   然而,一群侠义群雄高手,他们虽然不是傻瓜、疯子,但是,他们大部分人的心里对受信人这种近乎荒谬,奇谭的话,却相信了十分之七八。   他们认为受信人此话,定必有着他的见地道理!   当然,他们能遭然相信受信人的话,绝非是无因的。   原因是受信人隐稳中有着一种令人心折,高华的气质,和一种无法形容,慑人的威仪。   他说出来的话,似乎有着一股人无可抗拒的力量,值得人信赖!   至于那少林掌门悟慧大师、丐帮帮主司马奇、葛飞鹏、病、酒二丐,还有那立在一边的葛玉凤、范瑶珍姑娘和兰儿。   他们更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心中毫无怀疑!   自然,这是因为他们已知受信人是谁的关系!   送信使者忽然扬声哈哈大笑,道:“话声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你这种鬼话,谁会相信!”   受信人淡笑地道:“阁下,你别不相信,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事情未能查证之前,我还不敢断言一定对,但,百分之九十不会有错!”   送信使者冷声一笑,道:“哼!除非你能说出道理,拿出凭据来!”   受信人道:“道理很简单,人隐身在峰壁之间,至于凭据,稍时查证定有所得!”   送信使者不禁傻了眼,哑了口。   受信人轻声一笑,又道:“阁下,你相信了么?”   送信使者忽然轻声一叹,道:“你诚然高明,我虽然不相信,但是,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禁相信了三分。”   受信人朗声大笑道:“阁下,那么你也该相信,眼前的这位葛飞鹏便绝不会得有假,不可能是冒充的了!”   事实的确是不应该再有所怀疑了。   可是,送信使者却摇摇头道:“在事实未澄清之前,我不愿改变我的初衷!”   他的凝心真固执得很!   受信人话锋倏地一转,伺道“阁下,他既然是假冒的,那么真的又在何处?”   这是突击式的,如果反应稍顿,心智较差,很可能会被这种突击式的问法问得怔住,或者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但是,送信使者没有,他目光瞥视了葛飞鹏一眼,冷冷地道:“这话,问他岂不胜于问我。”   有道理,回答得也实在的妙。   葛玉凤姑娘忽地飘身而出,道:“阁下,我证明葛飞鹏是真的,总该没有问题了吧!”   送信使者点头一笑,“姑娘,你证明这葛飞鹏是真的,我本是应该相信的,不过……”   葛玉凤姑娘接道:“怎样?”   送信使者忽然冷冷地道:“姑娘的本身也有问题。”   葛玉凤姑娘不由微微一怔道:“我也有问题?”   送信使者点点头道:“姑娘若无问题,我怎会不信姑娘之言。”   葛玉凤姑娘道:“我有什么问题?”   送信使者道:“姑娘貌美如花,姿容绝世,我不忍令姑娘难堪,使得花容失色。”   他倒是很客气,很懂得怜香惜玉!   葛玉凤姑娘明眸轻转,微微一笑,道:“阁下,你知道我是谁么?”   姑娘心想,送信使者一定不会知道她是谁的。   哪知送信使者却笑了笑道:“我虽然不认识姑娘,但,却知道姑娘眼前的身份。”   这话里有毛病,身份就是身份,为何还有什么眼前眼后之分。   葛玉凤姑娘聪慧绝世,焉会听不出他这话里有因,只是姑娘没有理会这“因”,不在意地道:“我不相信阁下真会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谁?”   送信使者淡笑了笑,道:“姑娘也姓葛,芳名玉凤,是葛飞鹏的妹妹,对不?”   葛玉凤姑娘粉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旋忽脸色一寒,道:“阁下,你既然知道我是葛飞鹏的妹妹,为什么还不相信我做的证明?”   送信使者道:“自然有道理。”   葛玉凤姑娘道:“什么道理?”   送信使者道:“姑娘要我说?”   葛玉凤姑娘道:“这还用问。”   送信使者似乎有点犹疑的道:“那是姑娘逼我使你自己难堪了!”   葛玉凤姑娘秀眉一挑,道:“我不怕难堪!”   送信使者微微一笑,说道:“说出来会有伤姑娘的自尊心的,姑娘虽然不怕难堪,但是,我却心有不忍,我看还是不说也罢!”   他说的倒是很体贴,很动听。   他如此做作,使人立即感受到:“此人心性很不坏嘛!”   自然,葛玉凤姑娘芳心绝不会得为他这两句淡淡的动听,体贴之言所动。   她秀眉微皱了皱,道:“我不在乎这些,你只管说好了。”   送信使者阴阴一笑道:“姑娘一定要我说么?”   葛玉凤姑娘陡地冷叱道:“少说废话!”   送信使者忽然轻声一叹,道:“看来我是非说不可了,不过……”语声顿了顿,接道:“如因此有开罪姑娘之处,尚望姑娘千万不要生气才好,否则,我会衷心感到非常不安的! ”   他实在会做作,好话几乎皆被他说绝了。   葛玉凤姑娘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别再假惺惺作态了!”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突然语冷如冰地道:“姑娘,我请问,姑娘真是葛飞鹏的妹妹,葛玉凤吗?”   葛玉凤姑娘秀眉一挑,道:“为什么不真?”   送信使者道:“真与不真,姑娘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葛玉凤姑娘忽地咯咯一笑,道:“如此说来,我这葛玉凤也是假冒的了?”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姑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葛玉凤姑娘粉脸凝寒地道:“是我自己说的又怎样?……”   语声微微一顿,问道:“阁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真葛玉凤?”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据我所知,葛玉凤姑娘乃是闺阁千金,根本不谙武事,而姑娘……”   葛玉凤姑娘陡扬轻笑,截口道:“我身怀武功,便不是真葛玉凤是么?”   送信使者点首道:“不错,为此,姑娘又岂能真怪我不信姑娘的证明之言。”   葛玉凤姑娘脸凝寒霜的道:“阁下,你对我葛家的事,似乎知道得很清楚嘛!”   送信使者阴阴一笑道:“其实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听人说的。”   葛玉凤姑娘道:“听谁说的?”   送信使者狡猾地道:“姑娘,我已经记不起了。”   葛玉凤姑娘秀眉一皱,樱口刚张。   受信人陡然一声朗笑,道:“姑娘,这问题不要再争谈下去了。”语锋一顿,转向送信使者道:“阁下,除葛首领外,有少林掌门和丐帮帮主为我作保,你该放心说出你的口信了吧!”   送信使者点点头道:“敝上命我来此传言,请今夜来此赴约的朋友,于明春二月二日,移驾泰山日观峰顶一会。”   这几句话,说得似乎有点没头没脑,听得受信人和少林掌门丐帮帮主等人,全都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送信使者又道:“时间是午时整。”   受信人问道:“就是这几句话么?”   送信使者道:“别无他言。”   受信人道:“请问贵上是谁?”   送信使者道:“三圣七绝公子。”   受信人听得心中一怔!转向悟慧大师和司马奇问道:“大师和帮主听说过这名号么?”   悟慧大师和司马奇脸露茫然之色地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受信人剑眉微皱了皱,目光转注送信使者道:“请问贵上高姓大名?”   送信使者道:“抱歉,我不知道。”   受信人道:“贵上师承门派?”   他明知此问不可能会得到结果,但,他还是不加考虑地问了。   送信使者道:“很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果然是没有结果的答复。   受信人微一沉吟,又问道:“贵上既号称公子,年龄想必一定很轻了?”   送信使者道:“不错,年纪确实不大。”   受信人道:“大概有多大年纪?”   送信使者道:“这个我就不敢乱说了。”   受信人道:“阁下没有见过贵上么?”   送信使者道:“见过。”   受信人道:“看不出他的年纪?”   送信使者点点头道:“不错。”   受信人道:“他脸上经过易容化装?”   送信使者道:“正是如此。”   受信人紧紧锁起了两道剑眉。   他原本以为这位送信使者便是老魔的传人,如今这才知道料错了,其口中的那位什么“三圣七绝书生”,可能才是老魔的传人。   想到“三圣七绝书生”这名号,他心念不由忽然一动,星目深注,凝视着送信使者,问道:“阁下,我请问何谓‘三圣’?何谓‘七绝’?”   送信使者突然哈哈一笑,道:“这个你都不知道么,真是陋见寡闻得很!”   语含讥讽,听得受信人剑眉不由双轩。   但是,他星目异采忽地一闪,微笑了笑,道:“也许真是我见陋寡闻了些,不过,也得要怪贵上名号太不够响亮了。”   真绝,真妙,这话回答得实在令人大叫高明。   送信使者怔了怔,嘿嘿一笑,道:“你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嘛!”   受信人淡淡地道:“其实,我是很愿意吃点无关痛痒的小亏的,不过,我说的可是……”   送信使者阴阴一笑,截口道:“事实,对不?”   受信人点头道:“你总不能否认说不是吧……”语声一顿又起,道:“阁下,还是请说贵上的‘三圣七绝’吧。”   送信使者轻哼了一声,道:“三圣者,是拳,掌、剑三圣。”   受信人道:“七绝呢?”   送信使者道:“琴、棋、书、画、医、卜、酒七绝。”   少林悟慧大师,丐帮帮主司马奇,病,酒二丐,葛飞鹏和葛玉凤姑娘等人,全都听得心头不禁怦然大震!暗忖道:   “这‘三圣七绝书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广以此为号,好狂妄的口气!”   受信人陡地朗然一声豪笑,道:“如此说来,贵上对于这十样,必是样样都高明精绝,已臻炉火纯青,天下无人能敌了!”   送信使者点点头道:“不错,若非如此,焉配称作‘三圣七绝’。”   受信人淡笑了笑,倏地沉声说道:“阁下,请回复贵上,二月二日泰山日观峰之会,请他准备较技应用之物,以较量高下雄长!”   送信使者问道:“十样都较量?”   受信人道:“一样也不能少,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按道:“贵上如果兴趣高浓的话,多两样也无不可。”   送信使者心中暗暗一震!问道:“这人可是你?”   受信人摇摇头道:“不是。”   送信使者道:“谁?”   受信人道:“托我来此受信之人。”   送信使者道:“是‘双奇’?”   受信人道:“不是。”   送信使者道:“那也必是‘双奇’的传人了?”   受信人道:“我不知道他是谁的传人,也许可能是。”   送信使者道:“你代他答应此约,他准定会赴约吗?”   受信人道:“当然。”   送信使者道:“你代他订此十项较技之约,可是认为他也样样均皆精绝,能够胜得敝上吗?”   受信人剑眉微微一挑,但,随即淡淡地道:“我相信他最少可占半数!”   送信使者轻声一笑,道:“如果他不赴约呢?”   受信人道:“绝对不会。”   送信使者道:“说的是如果万一?”   受信人大声道:“绝不会有如果万一!”   送信使者微微一笑,道:“有句俗语你知道么?”   受信人道:“什么俗语?”   送信使者道:“天有不测之风云。”   受信人一怔!摇摇头道:“我以为不可能,也没有那么巧!”   送信使者道:“当然,我也不以为会有可能,那么巧,不过……”语锋一顿又起,道:“如果偶因什么突发的事故,使他一时无法分身,耽搁了赴约的时间,总不能说是绝不可能吧!”   受信人道:“阁下,你可是要个保证?”   送信使者道:“我希望如此。”   受信人剑眉倏挑,脱口道:“我,如何?”   对了,送信使者打从心底笑了,他正要他说出这么句话。   送信使者心底虽然笑了,但是,口里却故意地道:“你,行吗?”   受信人道:“为什么不行?”   送信使者笑道:“你既然说行,我自是不反对,但是……”语锋一顿,轻声一笑,道:“那么,你是谁呢?该报出你的名号了吧!”   对,做保证人,岂能不报出名号,还不让人知道是谁,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受信人不禁微微一呆!   此刻,他这才知道上了对方的当了。   按情理,他必须立刻报出名号,方合保证人之道。   然而,事实上,目前也还不宜报出名号来!   他不禁双眉暗皱地为了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对方才好。   送信使者忽然嘿嘿一笑,道:“怎么?你想做不负责任的保证人么?”   受信人不由怒道:“谁说的!”   送信使者知道只要再激一两句,受信人定然会忍不住报出姓名的。   他阴阴一笑,正待张口。   丐帮帮主司马奇陡发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在下出来做个连环保如何?”   送信使者心中暗骂道:“混帐东西,你真不识相得很,看来你是想要早点去见阎王了!”   他心中在暗骂着,口里却不得不露声色的道:“你是要替他受信人做保?”   司马奇点头一笑,道:“那人如果不赴约,你阁下可以找在下,在下当替你找他!”   送信使者眼珠微转,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司马奇道:“我知不知道他是谁?这是我的事,用不着阁下烦心了!”   送信使者眼珠又转了转,问道:“你是以你司马奇为他做保?还是以你丐帮帮主的身份为他做保?”   司马奇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送信使者道:“当然有不同。”   司马奇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两样。”   送信使者嘿嘿一笑,道:“我认为完全两样!”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你如以个人名义做这个保,很抱歉,我不接受,要是以丐帮帮主名义么,那还马马虎虎!”   司马奇双眉一轩,目射寒电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信任我司马奇的为人了?”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不错,你司马奇如不是身为丐帮帮主,在江湖上又怎得有如许名望,说老实话,你司马奇实在算不了什么,你跑掉了,我找谁去要人?”语锋一顿又起,道:“如是以丐帮帮主名义,情形便不同了,你跑掉了,丐帮数千弟子皆要负责!”   司马奇听得心中不禁凛然一震!双目暴瞪,须发贲张地怒声喝道:“你敢如此轻视我司马奇!”   送信使者语冷如冰地道:“我根本就没有把你司马奇放在眼里!”   好狂妄的口气!   司马奇双目尽赤的道:“你有多高的功力,竟敢这等目中无人!”   送信使者冷然一笑道:“司马奇,你别做出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明白告诉你,凭你那点武学功力,绝非我手下三招之将!”   司马奇不禁被激怒得心中怒火如焚,吼喝道:“那么我就试试你!”   话落,右臂陡扬,正待挥掌拍出。   送信使者突然摇摇手道:“且慢!”   司马奇右臂一重,喝道:“你不敢试?”   送信使者一声冷笑,道:“笑话,举目当今天下武林,只怕还没有我不敢一试之人!”   受信人忽然接口道:“包括贵上在内?”   送信使者似乎不意突有此问,怔了怔,道:“敝上当然除外。”   受信人淡淡地道:“阁下,那你这句话便不能说了!”   送信使者双目寒电激射地道:“为什么不能,我只要加上一句‘敝上除外’,不就能说了么。”   受信人微微一笑,道:“阁下,我以为除去贵上之外,应该还有好几个人。”   送信使者怔了怔,道:“你何以故作惊人之语?”   受信人道:“我说是事实,并非故作惊人之语。”   送信使者摇摇头道:“我不相信……”语锋一顿,问道:“你说是哪几个人?”   受信人微微一笑,道:“这几个人便是贵上的业师、‘宇内双奇’二位老人家和二位老人家的传人,还有一个是……”   送信使者接道:“还有一个是谁?”   受信人朗声说道:“还有一个便是明春二月二日,要前往泰山日观峰赴约与贵上较技之人!”   送信使者陡地扬声大笑道:“我承认,你说的这几个人,他们确实都是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但是……”话锋一顿又起,道:“这其中,除敝上的授艺恩师他老人家外,可是没有一个能使我胆怯,不敢出手一试的!”   受信人声一笑道:“阁下,你这种豪语,胆量,实在令人不能不佩服称!”   送信使者淡淡地道:“哪里!哪里!”   丐帮帮主司马奇突然一声冷笑,道:“那你刚才为何摇手阻止在下发掌,不敢与在下一试?”   送信使者诡声一笑,道:“我是在给你留点脸面,你懂!”   司马奇道:“在下不懂,也不领你阁下那份情!”   送信使者目光陡射冷电,话锋忽地一转,道:“司马奇,我问你,你自以为你一身功力比酒丐如何?”   司马奇被问得不禁愕然一怔!   武林各门派中,大都有几种非掌门人不传的秘技绝艺,司马奇身为丐帮帮主之尊,论武学,实是要比酒丐精博,略高一筹,但是,若论功力之深厚如何,他可得略逊酒丐半筹了。   送信使者突发此问,司马奇愕然一怔之后,旋即哈哈一笑道:“阁下此话问得实在有点多余,我功力如何?动手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送信使者嘿嘿一声冷笑,口刚张,正待发话。   受信人陡地朗声一笑,道:“阁下,你认为司马帮主必定不是你三合之敌么?”   送信使者冷哼一声道:“你可是不信?”   受信人道:“自然不信……”话锋微微一顿,朗声接道:“阁下武功身手虽高,但是,我敢说司马帮主是有能方接你十招不败!”   送信使者阴阴一笑,道:“别说是十招了,凭他,只要能接得住我手下三掌,不落个吐血当场已经算是奇迹了。”   受信人震声道:“但是,我却说他能接得住你十掌!”   送信使者道:“我不信。”   别说他不信,即连司马奇本人也是不信呢!   司马奇刚才已经亲眼见识过送信者的功力,那么轻飘飘的随手一掌,便将酒丐震得连退了七八步,凭他比酒丐尤要略逊半筹的功力,倾出全力,能不能接得下对方三掌,实已大成问题,何况是十掌?   他自己虽也不信,但,受信人偏又说得那么斩钉截铁,简直不容人有丝毫怀疑,他心中不禁暗想。   难道我真有这份功力?能接得下对方十掌么?……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酒长老功力深厚,较我尤高半筹,尚且一掌被震退,我又如何能行?   然而,受信人为何还这么说呢?   可能受信人是别有用心吧?   但是,是什么用心呢?如果对方抓住这句话,真和我力拚十掌,我接得下么?那岂不是立刻便要出丑当场么?……   他心念思转之间,只听受信人忽地一声轻笑,道:“阁下,须知武功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希望你不要把话说得太狂,太满了,否则……”   送信使者大概被他这两句话激怒了,陡地沉声截口道:“住口!你既然认为我狂,那我索性就狂给你看看……”   语锋微微一顿,双目寒电激射地道:“以十招为限,只要他真有能力接得下我十掌无碍,我就……”   “就怎样?”   因于一时激动之下,没有想到适当之言,是以倏地顿口止声,没有接说下去。   司马奇听得心中不由一凛!暗道:“果然,他抓住这句话了……”   其实,司马奇又怎知道受信人的用心,正要送信使者如此上当呢,不然,受信人岂会故意这样相激?   换句话说受信人不但是别有用心而且是胸有成竹,早已想好了让司马奇力接送信使者十掌不败之策!   当然,他的用心,他的成竹在胸,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别人是不知道,也绝对想不到的。   送信使者语声倏地顿住,受信人竟又轻声一笑,道:“怎么样,为何不接着说下去?”   送信使者眼珠一转,反问道:“如果他接不下十掌呢?”   受信人淡淡地道:“阁下可是想和我一赌?”   送信使者阴笑了笑道:“赌,你必输无疑!”   受信人道:“先别说输赢,且说你敢不敢赌!”   送信使者冷哼一声,道:“赌了,他败了怎样?”   受信人道:“他败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姓名师承,如何?”   送信使者道:“好,他如能接得住我十掌,我便饶他一命!”   受信人忽然一笑道:“好聪明的赌注,阁下,你不觉着偷机弄巧了么?”   送信使者阴笑地道:“以一条命赌你的姓名师承,你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难道还不满足?”   受信人道:“如此赌注,听起来确是占了便宜,应该感到满足了,但是,阁下,我请问,这条命是你的么?”   送信使者冷笑道:“你想要我的命?”   受信人摇首一笑道:“阁下,你是一个送信使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怎会得要你的命,我只是要你知道,司马帮主的命并不是你的命,你这种慷他人之慨的‘命’的赌注,我不赞同,不想占这种便宜。”   送信使者诡笑道:“他的命虽然不是我的,但,已经是我的。”   这话,是什么话?   好矛盾,好令人不懂!   受信人剑眉微微一皱,星目深注地望着送信使者,道:“阁下语含玄妙,我不懂,请说清楚点。”   送信使者讥诮地道:“连这话都不懂,你,枉为聪明人了。”   受信人淡淡地道:“说我聪明那是你的夸奖,其实,我很笨。”   送信使者突然目射冷电的道:“因为于此片刻之前,我已决定了要他的命,如今你该懂了吧?”   司马奇脸色不禁勃然一变,须眉俱颤!   受信人平静地道:“懂是懂了,不过,还有不解之处。”   送信使者道:“什么不解之处?”   受信人道:“阁下,你虽然已决定要他的命,但是,我请问,你有把握要得去吗?”   送信使者嘿嘿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一定能要得了他的命?”   受信人淡淡地道:“很难说。”语声一顿又起,道:“而且,这是以后的问题,以后的问题有以后的变化,以后的变化,谁又能预料得到,阁下,你懂?”   送信使者微一沉吟,道:“那你的心思要什么赌注?”   受信人忽然朗声说道:“我要你保证在泰山日观峰会前,不得向少林、丐帮寻事生非,动他们两派一草一木!”   送信使者不禁微微一怔!他似乎意料不到受信人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赌注,一时竟未回答。   受信人接着又道:“阁下不敢答应?”   送信使者经此一激,无法不答应地一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至此,悟慧大师和司马奇等人才明白了受信人的用心,心中不由全都十分激动,但,也十分的不安!   不安的是,送信使者身怀罕绝功力,司马奇实非对方十掌之敌。   尤其是司马奇,他除了不安之外,心中更感惶悚无比!   只听受信人忽又轻声一笑,道:“阁下,我还有个小小的附带问题。”   送信使者冷冷地道:“我希望你莫要得寸进尺。”   受信人道:“你以为我有点贪得无厌?”   送信使者道:“你好像很难满足得很!”   受信人淡淡一笑道:“并不是我很难满足,事实上,是面对如阁下这等心机高明的对手,我实在不得不多加谨慎小心点,否则,这场赌,便是白赌,你的保证,也白答应了。”   送信使者心中暗暗一凛!眉头微皱了皱,道:“什么附带问题?你说吧。”   受信人道:“我要你保证包括你的手下人!”   送信使者心中一震,脸色勃变,旋忽阴笑地道:“你想我会有手下人?”   受信人微微一笑,道:“阁下,你既有贵上,也就必有属下,对不?……”   语声一顿又起,道:“以阁下的功力而言,贵上应该视你为膀臂,在你们那个圈子里,你的身份当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换句话说,贵上的属下,也就是你的属下,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料,但是,我想我猜得不会离谱的,是不是?”   他侃侃言来,只听得这位送信使者心弦不住震颤,蒙在黑布后面的脸色连连剧变,暗中惊凛不已!   送信使者心念电闪,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诚然高明,竟是连一点空隙漏洞都不肯放过,这份机心、谨慎,实在令人心折,哎……”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你既然有这种想法,我要是说除了我和敝上外,实在没有一个属下,你一定不会相信,碰上你这样的对手,没有话说,也无可奈何,我答应了,但是,便宜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占尽,我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受信人道:“什么条件?”   送信使者道:“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受信人道:“没有问题,只要你赢得这场赌斗,我一定照办。”   送信使者阴阴一笑,倏地转向司马奇道:“司马奇,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这话,问得好大方。   其实,他是明知在这等情形下,司马奇纵然有什么意见,也不便出口,他是落得大方,故作大方。   果然,他话声一落,司马奇立即双眉一轩,道:“在下没有意见。”   这时,司马奇暗中已经受了指点。   他不但明白了受信人要以这一场赌斗来约束对方,使少林和丐帮在明春日观峰会前的这段时日中,获得平静与安宁,并且要利用这机会,使对方对他这位丐帮帮主的一身功力不敢轻视。   至于受信人将用什么方法,使他能够安然接得下对方十掌,受信人于传音中既未说明,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深信受信人必有把握,否则,绝不敢如此冒险!   只听送信使者又是一声阴笑,道:“司马奇,这十掌,亦可要尽出全力呀!”   司马奇冷冷地道:“不劳阁下费心关照!”   送信使者目睹司马奇似是有恃无恐的神情,心中不由忽然一动,暗道:“他怎地突然嘴硬起来了,难道我低估了他不成?……”   他当然想不到司马奇突然变得有恃无恐的道理。   他心中虽是已动疑念,但,此刻话已说满,情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冷嘿了一声,道:“那你就准备动手吧!”   司马奇身形一动,忽地向左横靠了两步,双目似冷电寒芒,气静神凝,威态慑人的挺然岳立。   他站立之处,背对受信人,相距六尺左右,面对送信使者,距离约在丈许。   突然,受信人竟又陡扬轻喝道:“且慢动手。”   送信使者眉头暗暗一皱,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对手受信人的心智,他已经开始感到有点头痛,难以应付了!   受信人笑道:“阁下请放心,不是问题,是规定。”   送信使者道:“什么规定?”   受信人道:“我请问,这十掌,是不是各凭内功真力硬接硬拚?”   送信使者道:“不错,正是这样。”   受信人道:“不准取巧躲闪,对不?”   送信使者道:“当然,否则,岂能立见胜负!”   受信人点点头道:“也不准暗用什么阴毒功力,对不?”   送信使者心中一凛!道:“你以为我会使用什么阴毒功力?”   受信人笑了笑道:“自然,凭阁下的功力,我相信阁下还不屑使用什么阴毒功力,是不?”   “不屑”这两个字用的妙,有技巧,表面上是“捧”,骨子里却是“扣”,又“捧”又“扣”,实在高明。   送信使者虽然明知他这话是明捧暗扣,却也无可奈何,冷冷地道:“既然知道,何必还要多问。”   受信人微微一笑道:“事先说清楚点,不是比较稳当些吗?”   送信使者冷哼一声道:“现在已经说清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了?”   受信人摇头一笑道:“没有了,你们可以动手了!”   右手微抬,点出三缕指风,隔空点在司马奇后背穴道上。   受信人如此点出三指,立在对面的送信使者的视线,恰好被司马奇的身子挡着,自是没有看到,丝毫无知。   当然,站在旁侧的少林悟慧大师、病、酒二丐、葛飞鹏和葛玉凤姑娘等人,他们全都看得甚清楚。   受信人为何点出这三指?   葛飞鹏和葛玉凤姑娘见闻较薄,不明白其中的奥妙用意,因此,兄妹二人都不禁微皱了皱眉头。   然而,悟慧大师和病、酒二丐,三人的脸上却都立刻泛起了笑意,知道司马奇这十掌没有问题了。   受信人三指点出,司马奇蓦觉浑身精神大振,体内气机激荡,真力有若怒涛澎湃,似乎必须立刻发泄才能舒畅!   他双目暴瞪,光比电芒尤为强烈射人,眼球色转赤红,额上青筋暴起……   那神情,简直是要择人而噬!   送信使者目睹此状,心中不禁大生凛骇,双眉暗皱!   就在此际,司马奇耳边响起一股极细而非常清晰的声音,道:“用你的‘飞云掌’法,闪电快攻,一气呵成,连拍十掌,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好了,可以出手了,快!”   传音声落,司马奇自是不稍怠慢。   陡地一声喝道:“接掌!”   声落掌发。   身形倏地前跨三尺,双掌挥舞如电闪般拍出。   掌风呼啸,劲气如涛!   送信使者早已提聚一身内功真力,凝神蓄势以待,一见司马奇掌力已发出掌来,也即一声大喝。   双掌疾挥,真力山涌,硬接硬迎!   砰!砰!砰……   声如暴雷连响,狂飙猛卷,劲气激射中,二人已不折不扣的硬拚了十掌,身形各自飘退。   送信使者目光凝注着司马奇的脸色神情,他,呆住了。   司马奇不但果真和他硬拚硬接了十掌,而且毫无一丝受伤的迹象。   看司马奇的脸色,虽然略现苍白,呼吸略现粗浊,但,看那寒电般灼灼坚定的眼神,似乎仍有再拚三五掌之能!   这实在太出他送信使者的意料了!   受信人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阁下,如今你该相信,无话可说了吧!”   至此,送信使者还能说什么,除了承认输了这场赌约之外,他还有什乡可说的?   口中冷哼一声,猛地一跺脚,身形陡转,弹身电射而去。   受信人倏朝酒丐低声说道:“快点上司马奇帮主的睡穴,让他好好的大睡一场,我马上就回来!”   声未落,身形已掠空飞射,朝送信使者逝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酒丐飞快地点了司马奇的睡穴,让司马奇平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一群侠义豪雄高手,纷纷围拢了过来。   受信人在司马奇身后施弄手脚,连点三指那轻微的动作,当时群豪还立在十多丈以外,虽然未有一人发觉,但是此刻,酒丐突然出手点了司马奇的睡穴,心中顿时全都不由大感惊疑!暗忖道:“这做什么?……”   “酒丐老化子疯了!”   真力损耗之后,应该立刻就地运气调息恢复才是,为何点他睡穴?让他沉沉大睡,这算是什么?   一众群豪心中虽然皆大感惊疑、奇诧,但,酒丐是丐帮长老,司马奇是丐帮帮主,这种事,连紧立在旁边,和司马奇交情最为莫逆的少林掌门悟慧大师,还有那也是丐帮长老的病丐,他二人都没有问,别人自是更不便问,也不好问。   丐帮八大护法之首的“一杖横空”范大中突然开了口。   他双目瞪视着酒丐,脸色沉寒地喝道:“酒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酒丐愕然一怔,怒道:“范大中,你这是对本长老说语的态度么?”   范大中沉声道:“弟子态度如有不是,愿领责罚,但,请长老先回答弟子的问话。”   酒丐忍住怒气地道:“你问的什么意思?你明说吧!”   范大中目光一瞥躺在地上的帮主,道:“长老为何不让帮主就地运气调息,点住帮主的穴道?”   酒丐这才明白范人中何以敢对他如此无礼的原因,原来竟是个误会。   对于这误会,洒丐当然不会得责怪范大中的无礼,他嘻嘻一笑道:“范贤侄,你知道帮主被点的是什么穴道么?”   范大中道:“睡穴。”   酒丐点了点头,问道:“睡穴对人体有妨害吗?”   范大中微一犹疑道:“应该是没有,但是……”   病丐突然截口道:“这样总不如及时运气调息恢复真力好,是不是?”   范大中道:“事情确是如此。”   病丐话锋忽地一转,问道:“你觉得今天帮主的功力比较平时如何?”   范大中怔了怔,道:“似乎突然增高了许多。”   病丐道:“你敢确定?”   范大中有点犹疑地道:“这个……”   病丐又道:“你可知道此中原因?”   范大中道:“弟子不知。”   病丐沉声道:“你身为八大护法之首,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为何不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竟然如此盲目冲动,对长老无礼,你忘了本帮的戒规了么?”   范大中不禁头一低,道:“弟子未敢忘记,只是……”   病丐陡又截口叱道:“你还敢辩理!”   悟慧大师在旁接口说道:“范护法,你不可误会,酒长老此手乃是为帮主好,也是奉命而为。”   范大中微微一怔:“奉命而为?”   悟慧大师点点头道:“老衲以少林掌门身份保证,范护法应该相信老衲的话,决无虚假!”   悟慧大师望重武林,他以少林掌门身份保证,范大中如何还能不信,对酒长老再有怀疑?   于是,他立时面对酒丐躬身行礼,肃容垂首说道:“弟子盲动无知,冒犯不敬,愿领长老责罚!”   酒丐正容摆手道:“这是误会,也表示了你对帮主的忠心,我不怪你,算了。”   范大中躬身说道:“多谢长老宽宏大量,不罚之德。”   病丐道:“以后凡事都必须冷静,先弄清楚是非真相。”   范大中恭敬地道:“弟子记下了。”   武当掌门清虚道长忽然目注悟慧大师问道:“僧兄,那位‘受信人’施主是谁?”   悟慧大师宣了声佛号,摇头道:“老衲也无所知。”   清虚道长微微一笑道:“他不是两位老人家的传人么?”   悟慧大师道:“道兄是不相信老衲不知么?”   华山掌门梅瑶卿接口说道:“大师既然不认识他,又不知他的来历,竟而挺身出面愿意为他作保,这实在令人不解得很。”   悟慧大师微微一笑道:“梅掌门之言很是有理,不过……”语声微顿了顿,接道:“老衲却有老衲为他作保的道理。”   梅瑶卿含笑道:“大师的道理可是因为他代替大师接下了那‘送信使者’?”   悟慧大师点头道:“不错,老衲怎能眼见他被那‘送信使者’窘住,何况……”   蓦地,一声朗笑,阻断了悟慧大师未完之言。   只见一位丰神俊逸,潇洒儒雅的白衣书生,缓步从容,儒袂飘飘地走了过来。   这白衣书生正是侯天翔。   病、酒二丐一见,才待上前见礼招呼,侯天翔却已抢先一步地朝他二人拱手一揖为礼,潇洒的一笑,道:“二位老人家好。”   病、酒二丐是何等机灵乖巧的老江湖,一见侯天翔抢先向他们如此招呼,自是立即明白侯天翔的心意。   酒丐抱拳拱手还礼,哈哈一笑,道:“公子你好。”   病丐道:“公子来迟一步了。”   侯天翔陡然一怔道:“怎么!小生来迟了么?”   病丐道:“公子早来一刻,便可看到他们二位了。”   侯天翔脸现懊丧之色地道:“真遗憾……”   他满脸懊丧的神情,只看得葛玉凤、范瑶珍、兰儿三位姑娘六只明眸,在他的俊脸上直打转,芳心里暗笑着:“他真会做作呀……”   侯天翔话锋一顿,望着病丐问道:“老人家,他们二位是‘双奇’二位老人家么?”   敢情刚才真不是他?   然而,不是他,是谁呢?   是做作么?那又何必如此做作呢?   病丐怔了怔,摇摇头道:“不是,是两个黑衣蒙脸人。”   侯天翔道:“是二位老人家的传人和那老魔的弟子?”   酒丐忽地嘻嘻一笑,道:“可能是,可能不是。”   侯天翔一愕,道:“此话怎么说?”   病丐道:“他二人一个自称‘送信使者’,一个自称‘受信人’,谁都没有报出姓名师承来历。”   侯天翔忽然一笑道:“这倒巧得很,一个是送信,一个是受信……”话锋微微一顿,问道:“送信的送的什么信?”   病丐道:“邀约今夜赴约之人,于明春二月二日前往泰山日观峰顶会晤。”   侯天翔道:“会谁?”   “送信使者的主人。”   “哦!”侯天翔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他主人是谁?”   病丐道:“叫做什么‘三圣七绝书生’。”   侯天翔道:“受信人怎么答复的?”   病丐道:“准时赴约。”   侯天翔道:“如此,明春日观峰顶之会,定然有场热闹可瞧了!”   病丐忽地嘻嘻一笑道:“明春之会,公子大概总不会得再迟到了吧?”   侯天翔笑了笑道:“那是当然不会得了。”   倏的转向悟慧大师拱拱手道:“大师便是少林当代掌门么?”   悟慧大师从病、酒二丐和侯天翔谈话时的神情上,心中已经猜料到这位丰神俊逸,倜傥绝俗,气度高华无比的白衣美书生,可能就是他渴望想见之人。   闻问,立即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老衲正是悟慧,请问施主贵姓?”   侯天翔拱手一揖道:“小生白强,拜见大师。”   悟慧大师闻听“白强”之名,当然立刻明白他就是侯天翔,连忙身形一侧,合十躬身还礼,肃容说道:“不敢当,白施主快请不要多礼。”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小生适才来时,在山下途遇一位黄脸中年汉子,交给小生一封信笺,托小生转陈大师。”   说着探手袖内,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悟慧大师。                     第十章  借刀杀人   这时,各派群豪高手,和那些个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大都均已纷纷离去,走了三分之二以上。   本来,他们不辞千里跋涉,赶来天都峰顶,原是希望大开眼界,看到一场惊天动地,可能是武林空前绝后,龙争虎斗的搏战的。   哪料他们所希望一见的双方主要人物,竟都没有来,来的只是双方的属下——“送信使者”和“受信人”。   正主儿都没有来,他们想象中的那场龙争虎斗的搏战,自然也未能见到。   “送信使者”和“受信人”走了,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瞧的,他们不走还等什么呢。   这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有些人甚至还因失望而叽咕地诅咒着:“真他妈的活见鬼,害得老子中秋节都没有好好的过,冤枉白跑了千多里路赶到这里来,结果,呆鸟般地站了大半夜,什么热闹也没有瞧到,真他妈的!……呸!”   说到最后,还“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借以发泄一些胸中的怨气!   那些尚未离去的几派掌门豪雄,武林高手等人,他们默立一旁,目睹病、酒二丐和少林掌门大师和侯天翔谈话时的那种恭谨客气的神情,对这位自称“白强”的少年美书生,心底都不禁起了好奇之念,暗忖道:“这白强是个什么出身来历?……”   悟慧大师脸上呈现诧异之色地,双手接过侯天翔递过来的信笺,尚未来得及拆开详看究竟。   一声森寒的嘿嘿冷笑骤起。   抬首望去,一个身材魁伟,目光阴鸷,神威态猛,发须灰白,年约五旬开外的黑袍老者,大步越众而出,巍然岳立在侯天翔对面八尺之处,身后并肩山立着七个四十来岁,形相凶恶的精壮大汉。   黑袍老者目光如刃的在侯天翔的俊脸上一转,冷声喝道:“你是何人门下?”   病、酒二丐和悟慧大师,一见黑袍老者竟突然无端的找上了侯天翔,立时全都不由霜眉暗暗一皱。   但是,他们都没有开门说话。   侯天翔并不认识这黑袍老者是何许人,自是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无故要找他的麻烦?一时不禁甚感意外地一怔!微皱了皱剑眉。   但,黑袍老者虽然无端找麻烦,侯天翔却仍是不失礼仪风度地,朝黑袍老者抱拳一拱,道:“前辈有何见教?”   黑袍老者冷喝道:“先回答老夫的问话!”   侯天翔肃容说道:“请前辈原谅,家师已经退隐山林,不欲……”   黑袍老者截口道:“如此,你是不肯报出师承了?”   侯天翔道:“晚辈无法从命。”   黑袍老者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既然不肯报出师承也罢!”话锋微微一顿,喝问道:“娃儿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侯天翔摇头道:“请恕晚辈眼拙,正想请教?”   黑袍老者道:“娃儿,你听说过武林‘东西双堡’没有?”   侯天翔道:“听说过,前辈是?……”   黑袍老者道:“老夫外号江湖人称‘活阎王’。”   侯天翔心中微微一惊!道:“前辈是‘阎王堡’郝堡主?”   黑袍老者点头嘻嘻一笑,道:“不错,老夫正是‘阎王堡主’。”   侯天翔拱拱手道:“原来是郝前辈,在下失敬了!”   “阎王堡主”郝大雕冷冷地一摆手,道:“娃儿,别跟老夫来虚套。”话锋一顿,双睛陡瞪,目光如刃地射视着侯天翔,沉声喝道:“你既已知道老夫是谁,现在当该明白老夫为何找你,有何指教了吧?”   侯天翔明白了,但,他却有意装糊涂的摇摇头,道:“晚辈不明白,尚望堡主明告。”   郝大雕道:“小子,你敢跟老夫装糊涂?”   侯天翔装得一本正经地道:“晚辈没有,晚辈确实不明白。”   郝大雕眼珠一转,道:“小子,你可知道江湖上的规矩?”   侯天翔道:“什么规矩?”   郝大雕道:“杀人应该如何?”   侯天翔道:“杀人自是应该偿命,不过,却须依据当时的动机,情形而定,如另有别情,则不在偿命之列!”   郝大雕道:“所谓另有别情,你想为自己辩释么?”   侯天翔摇头道:“前辈此话甚是不通。”   郝大雕怒道:“小子,你敢侮蔑老夫?”   侯天翔朗声道:“晚辈不敢。”   郝大雕道:“你有什么道理,敢说老夫不通?”   侯夭翔正容道:“因为晚辈离开师门出道江湖迄今,为时尚不足月,自问从未出手杀过一人,何需为自己辩释!”   郝大雕道:“小子,你敢说你真没有杀过人?”   侯天翔道:“晚辈决未说谎!”   郝大雕沉声道:“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   侯天翔道:“晚辈如果杀过人,没有不敢承当的!”   郝大雕道:“那么老夫请问,青甘道上,老夫属下弟子,他们是怎么死的?”   侯天翔道:“那‘天山三剑’难道没有告诉堡主?”   郝大雕道:“他们没有告诉老夫,老夫怎会得找你?”   侯天翔道:“他们怎样告诉堡主的?”   郝大雕道:“人是你杀的。”   侯天翔道:“没有说明是怎样杀的?”   郝大雕道:“没有。”   侯天翔道:“堡主没有详细的问问?”   郝大雕道:“没有。”   侯天翔道:“堡主相信他们的话可靠?”   郝大雕道:“难不成老夫要相信你的话?”   侯天翔道:“堡主中了他们的借刀杀人计了!”   郝大雕道:“你是说‘天山三剑’想利用老夫除掉你?”   侯天翔道:“用意可能确是如此。”   郝大雕怀疑地道:“他们自己难道不敢对付你?”   侯天翔淡淡地道:“他们要是敢,就不会得挑拨你郝前辈了。”   郝大雕道:“他们为何不敢?”   侯天翔道:“技不如人尔。”   郝大雕目中精光一闪,道:“你这意思是说‘天山三剑’非你敌手?”   侯天翔道:“三剑联手,也非晚辈之敌!”   郝大雕心头骇然一震!道:“老夫不信。”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郝前辈不信那就算了,不过……”   语声微顿,正容说道:“晚辈却要告诉前辈,贵堡那五名属下,并非是晚辈杀的!”   郝大雕道:“难道是‘天山三剑’?”   侯天翔摇头道:“不是。”   郝大雕道:“是谁?”   侯天翔道:“他们自己。”   郝大雕陡地双目一瞪,须眉怒张地喝道:“小子!你竟敢胡说八道,戏弄老夫!”   侯天翔俊脸陡地一寒,沉声说道:“郝堡主,我尊称你一声前辈,可是对你客气,希望你有点前辈的风度,嘴里放干净点,勿再出言不逊!”   郝大雕生性桀骜不驯,心黑手辣,“阎王堡”更是威震武林,生平几曾受人教训过,闻言,不禁气得浑身抖颤,脸色发青!   双目倏如冷电暴射,怒喝道:“小子,你乳臭未干,竟敢教训老夫!”   侯天翔冷声道:“你口德不修,焉能怪得在下。”   郝大雕怒极而笑,嘿嘿一声阴笑道:“小子,你可知道老夫向来有个规矩!”   侯天翔淡淡道:“请教?”   郝大雕沉声道:“凡是触犯老夫之人,绝难活命!”   侯天翔剑眉微轩,淡笑笑道:“堡主阁下,本公子也有个规矩,你要不要听听?”   郝大雕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谈规矩,你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侯天翔正容朗声说道:“阁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为人生活的准则,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人,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他自立的规矩,否则,便就算不得是人,这道理你懂?”   郝大雕冷哼一声道:“那么老夫就听听你的规矩看?”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本公子的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我者,则当视其平素行为心性,施予轻重不同的惩戒,如是为非作歹的邪恶之徒,本公子虽然不愿手沾血腥,枉杀人命,但也必定废其所仗以为恶做歹的武功能力!”   语锋微微一顿,星目寒芒一闪,接道:“阁下,我希望别惹恼了我!”   郝大雕冷笑道:“如果惹恼了你呢?”   侯天翔道:“对你决无一点好处!”   郝大雕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阎王堡’名震天下武林,老夫身为堡主,你以为会被你这几句话吓住么?”   侯天翔淡淡道:“阁下,我说的是实话,并未吓你!”   话锋一转,注目问道:“我请问,你自比‘天山三剑’如何?”   郝大雕轩眉道:“决非老夫掌下百招之敌!”   侯天翔道:“是单打独斗么?”   郝大雕道:“不错。”   侯天翔道:“如是三剑联手呢?”   郝大雕道:“五百招不成问题。”   侯天翔道:“五百招以后呢?”   郝大雕道:“胜负难料。”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你可猜得到三剑联手,在我掌下可走多少招?”   郝大雕心头微微一凛!   他突然想起侯天翔先前所言:“三剑联手,也决非我之敌”的那句话,当时,他以为是侯天翔信口狂言,故而并未在意。   可是此刻,侯天翔旧话重提,他心头微微一凛之下,不由双眉一轩,心念陡动,反问道:“你自以为呢?”   侯天翔神色从容而平静地道:“三招!”   他话音虽然不高,说得也很平静,但是,这极简短的两个字,在郝大雕的耳中听来,却不啻是一声轰雷暴响。   顿然,脸色陡地勃变,心头狂震!   其实,侯天翔这“三招”两个字出口,何只是郝大雕一人闻言而骇凛色变,默立旁边的各派掌门群豪,除少林悟慧大师和病、酒二丐等人外,那武当、华山、峨嵋三位掌门,“不醉谷”谷主“不醉狂夫”楚寒笙、“凝翠宫”宫主“飞殿仙子”司空艳等一众高手,人人莫不为之凛然变色!   郝大雕心头凛骇一震之后,冷然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简直是满嘴狂言,信口雌黄,老夫都替你感到脸红了。”   侯天翔星目神光电闪,道:“如此,阁下是不信了?”   这还用问,岂只是他郝大雕不信,其他不明侯天翔出身来历的各派掌门群豪等众人,还有谁信?   的确,“天山三剑”成名江湖已将三十年,剑术造诣精湛,功力深厚,为“天山派”一流高手,三剑联手,威力更是非同等闲,举目当今武林,能够独战三剑而不落败之人,为数实在不多!   纵是各派掌门,如遇三剑联手,只怕谁也不敢夸说定胜、轻攫其锋,而侯天翔竟说三剑联手,在他掌下走不过三招!   这话,太狂妄过份了,谁会相信?   群豪心中全都不由得在皱眉暗忖:“这白强纵然身怀绝世奇学,但,年纪轻轻,又能有多大的功力火候,怎地竟然这等狂妄……”   “他究竟是何出身来历?师承何人?……”   “幸而‘天山三剑’已经走了,不然,三剑亲耳闻听此言,要不被气炸了肺,吐血才怪呢……”   群豪思忖间,“阎王堡主”郝大雕已沉声说道:“小子!老夫并非三尺童子,自然不信。”   侯天翔道:“阁下是不是要试试?”   郝大雕冷哼道:“老夫非但要试,还要趁此教训教训你!”   侯天翔一声豪笑道:“如此,阁下请亮兵刃吧!”   郝大雕桀桀一声怪笑道:“老夫九环钢拐向不轻用,对你岂会例外。”   侯天翔道:“阁下,我劝你休要自负过甚,还是使用你那九环钢拐的好。”   郝大雕双目暴瞪,道:“小子,只要你先胜得老夫一双铁掌,自必再用钢拐和你一战!”   侯天翔道:“好吧,阁下既然定要如此,那就请出手吧。”   说罢,气定神闲,潇洒从容而立。   那神情,那气度,根本不似面对强敌,要和人动手搏战的样子。   郝大雕目射电芒,灼灼地凝注着侯天翔脸色神情,从容潇洒的气度,心中忽地蓦生警惕,暗忖道:“这小子神色如此泰然镇定,若非确实身怀绝世奇学神功,深具自信,怎会得这等狂妄大胆?看来我倒是必须多加谨慎小心些,不要弄得阴沟里翻了船,跌翻在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于手里,毁了自己一生威名,那就太划不来了!……”   他心中警惕一生,也就不禁有点悔意,后悔自己不该如此沉不住气,没有先派随身“七煞”出手,一试对方的功力身手。   但是,如今话已经说满,势成骑虎,已经无法转圆。   于是,他便就一敛桀骜狂态,暗将一身内家功力提聚到九成,神色沉凝,力贯双掌,缓缓提起!   眼下全场群豪,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他们目睹“活阎王”郝大雕这等神色沉凝,双掌缓提之势,全都不由立时眉锋微皱,知道“活阎王”内功深湛,这双掌一击之力,定必势如石破天惊,威力撼山,猛不可当,也就不禁替侯天翔暗暗地揪上了心,捏着一把汗!   可是,由于“活阎王”郝大雕生性桀骜,心黑手辣,眦眦必报,是个出名的难惹难缠的枭雄,故而,群豪虽然大都替侯天翔担心,暗捏着一把汗,但却无人愿意出头拦阻,劝解调停,而恐怕得罪了“活阎王”,惹上一身麻烦!   其实,群豪又哪里想得到,“活阎王”此刻已经心生悔意,只要有人一出面略予劝说调停,“活阎王”定会送他个顺水人情,乘机收势,转令随身“七煞”出手,一试对方的武学功力!   这时,那紧傍“不醉谷主”“不醉狂夫”楚寒笙身侧俏立,衣着色分蓝、白、绿三个少女中,那生得明眸皓齿,一张娇靥宜嗔宜喜可爱煞人,满脸天真稚气的绿衣少女,忽然蛾眉深蹙地低声说道:“爹呵,您看那郝老鬼已经提聚了一身功力,他决不可能会接得下郝老鬼的掌力呢!”   原来这绿裳小女乃是“不醉三凤”中,最小的“绿凤”,也是楚寒笙的独生爱女——楚依依。   “不醉狂夫”楚寒笙目注爱女一笑,道:“丫头,你替他担心着急了?”   楚依依粉脸微微一红,明眸一转道:“爹,您不说他狂得很对您的脾性吗?”   楚寒笙道:“丫头,你是怕他伤在郝老鬼的掌下么?”   楚依依道:“爹,您难道忍心眼看着一个很对您脾性的少年,伤在郝老鬼的手下,不设法拦阻郝老鬼一下么?”   楚寒笙目中星光一闪,道:“丫头,你可是喜欢上那小子了?”   这句话问得楚依依霞飞双颊,一直红到了粉颈。   “爹您真是……”话未落,猛地一跺小蛮靴,噘起了小嘴儿,气怪地别转过了螓首。   楚寒笙一怔!双眉微皱地道:“丫头,你要不是喜……”   他话未话完,那边“活阎王”郝大雕的双掌已缓缓提至胸前,眼看就要发掌吐力击出!   楚依依一见,芳心不由大急,陡然一声娇喝道:“郝堡主请慢动手!”   娇喝声中,娇躯已经飞掠而出。   “活阎王”郝大雕闻言,立时气沉丹田,双掌缓缓垂下,目注楚依依沉声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他话声方落,忽闻衣袂飒飒声响,香风拂然中,一蓝一白两条人影,身形轻盈地飘落“绿凤”楚依依两旁,并肩俏生秀立。   “活阎王”郝大雕虽未见过“不醉三凤”,并不相识,但却闻听说过“三凤”之名和衣着颜色。   一见之下,不由双目一亮,道:“姑娘,你们是‘不醉三凤’么?”   “绿凤”楚依依首先朝郝大雕裣衽一礼,娇声说道:“是的,侄女儿楚依依拜见郝叔叔。”   蓝凤、白凤也跟着一齐裣衽行礼。   “活阎王”郝大雕哈哈一笑,道:“三位贤侄女少礼。”   话锋微顿,目光一扫侯天翔,问道:“你们认识他么?”   楚依依星眸一转,竟是螓首微微一点,道:“郝叔权,侄女儿曾和他有过一面之识。”   她故意如此回答郝大雕的用心,本为的是好做说情的借口,请郝大雕看在她们的面上而息干戈罢手。   但是,那侯天翔可听得糊涂了,心中大感讶异愕然,迷惑不解的望着“不醉三凤”,暗忖道:“这‘不醉三凤’楚依依是何人门下?她何时和我有过一面之识了?……”   “活阎王”郝大雕目中星光一闪,轻“哦”了一声,目注楚依依问道:“侄女可是出面替他说情来了?”   楚依依粉脸微微一红,点点螓首道:“郝叔叔明见,侄女儿想请郝叔叔高抬贵手,原谅了他。”   在楚依依芳心以为,以“活阎王”那桀傲的性情,凭她这么两句话,一定不会得立刻点头答应的,起码必须要费上一番口舌,或者由她爹爹“不醉狂夫”楚寒笙出面才行。   哪知,出于她意外地,郝大雕在她话声一落之后,竟然哈哈一声大笑,毫不考虑地点头说道:“行,贤侄女,冲着你们的面子,郝叔叔答应了。”   楚依依不由高兴地眉儿一扬,道:“郝叔叔,真的?”   郝大雕道:“当然是真的了,不过……”话锋一顿,接道:“郝叔叔却有个条件。”   楚依依急问道:“什么条件?”   郝大雕道:“关于本堡五名属下的被杀,他必须有个明确的交待才成。”   楚依依尚未答话,侯天翔忽然一声朗笑,拱手朝楚依依三女一揖,道:“多谢三位姑娘盛情,且请退立一边,还是由在下自己来交待解决吧!”话锋一顿,转向郝大雕道:“堡主可是不相信贵堡那五名属下,是死在他们自己手下的么?”   郝大雕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只要你实话实说,老夫看在三位姑娘的面上,定当饶你一命。”   侯天翔含笑抱拳一拱道:“如此,在下这里谢过堡主了,但是……”   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堡主肯相信在下所言么?”   郝大雕道:“只要你说得道理确实,老夫自不会不信。”   侯天翔笑了笑,道:“他们五人是死在他们自己发出的‘阎王刺’和‘夺魄弹’之下的!”   郝大雕脸色勃然一变!喝道:“胡说!小子,你简直满口胡言乱语!”   侯天翔脸色凝寒地道:“郝大雕,你如是不信,何妨去找‘天山三剑’,带你去挖出他们的尸骨验看一下!”   郝大雕心念一动,道:“你可知他们的尸骨埋在何处?”   侯天翔道:“我想可能就在他们死的地方附近。”   郝大雕道:“那地方你知道么?”   侯天翔道:“知道。”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老夫便请你劳驾一趟如何?”   侯天翔道:“要我带你去掘尸验骨?”   郝大雕道:“不错,老夫似乎不必要舍近而求远。”   侯天翔双眉微微一皱,道:“对不起,阁下,在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可没有空奉陪。”   郝大雕道:“你没有空,可由不得你。”   侯天翔道:“由不得我,你可是要用强?”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为五条人命,说不得只好要委屈委屈你了。”   侯天翔笑道:“你以为在下是好委屈的么?”   郝大雕道:“你认为老夫擒不下你?”   侯天翔道:“是凭你一个人,还是包括你身后的七位属下?”   郝天雕道:“你可知老夫身后七人何人?”   候次翔摇头道:“未曾见过。”   郝大雕沉声道:“本堡七大高手,‘阎罗七煞’。”   侯天翔笑了笑道:“既称高手,在江湖中定必是威名赫赫了?”   郝大雕阴声一笑道:“虽然不见得怎样威名赫赫,却有两句歌谣。”   侯天翔道:“哪两句歌谣?”   郝大雕道:“七煞联手,鬼泣神愁。”   侯天翔淡然一哂,道:“听这口气,在七煞联手下,必然是很少有人能逃活命了?”   郝大雕冷冷地道:“不错,七煞向不轻易出手,出手之下,决不留活口!”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从来没有过例外么?”   郝大雕道:“从无例外。”   侯天翔忽然哈哈一声朗笑,道:“阁下,我想来一次例外,如何?”   郝大雕脸色一变!道:“你想独战七煞?”   侯天翔道:“不错,我要领教领教他们联手合搏的威力!”   郝大雕道:“你以为老夫会答应你么?”   侯天翔道:“你不是想要在下带你去掘尸验骨么?”   郝大雕道:“七煞联手之下,焉有你的活命。”   侯天翔大笑道:“阁下,你但请放心,我绝对死不了。”   “活阎王”郝大雕不仅是个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枭雄,也是个生性最是多疑狡诈的老魔。   侯天翔越是如此一再的口发狂言,也就使他心底越发的暗生忌惧,竟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喝令“七煞”出场一搏?   他心中暗想:“这小子既和少林和尚,病、酒二丐相识,而他们神态之间,对这小子又是那么恭敬客气,显然是大有来头之人……”   “活阎王”老奸巨滑,心念飞闪,忽然嘿嘿一笑,道:“小子,‘七煞’联手之下,向无活口,你小子虽然大言不惭,颇令老夫恼火,但是,老夫已经答应了楚家侄女儿,岂能自毁诺言……”   他话方说至此处,楚依依突然娇声接口说道:“郝叔叔,这件事,侄女儿不管啦,他既然不识抬举,你就看着办好啦!”   楚依依这一转变,不但郝大雕一怔,即连分立在她左右的蓝凤,白凤二女和一众掌门群豪等人,都不由得暗感诧异的一怔!   “不醉狂夫”楚寒笙暗忖道:“这丫头在摘什么鬼?……”   郝大雕一怔之后,目注楚依依道:“贤侄女,以后你可不能怪郝叔叔不给你的情面哦!”   楚依依螓首微摇,嫣然含笑地道:“郝叔叔,这是他咎由自取,侄女儿怎能怪你呢!”   郝大雕点了点,倏地转向少林悟慧大师道:“大师不会干涉此事吧?”   悟慧大师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堡主但请放心,老衲决不会干涉你们二位之事,不过,老衲想奉劝堡主几句话,不知堡主可否见纳?”   郝大雕道:“大师有何见教?请说。”   悟慧大师道:“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古人有训:‘能忍自安’,老衲奉劝堡主最好能够相信这位白施主之言,海量容忍,化干戈为玉帛,就此返回堡内,严束门下弟子,少在外惹事生非,否则……”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老衲言及于此,愿堡主自思之。”   郝大雕脸色微变了变,嘿嘿一笑,道:“大师是要‘阎王堡’弟子从此绝迹江湖么?”   悟慧大师慈眉微皱了皱,正容缓缓说道:“武林劫难已现,老衲的用心,意在奉劝堡主养精蓄锐,以期好应付那未来的浩劫,听与不听,那就全凭堡主你自己了。”   语气凝重诚挚,听来令人惊心!   郝大雕脸色复又凛然一变,旋即冷冷地道:“如此,老夫倒得要谢谢大师了。”语声微顿,话锋一转,双目陡又寒电激射地逼视着侯天翔,沉声问道:“姓白的,你说本堡那五名弟子是死于他们自己的‘阎王刺’和‘夺魄弹’下的,这话可实在?”   侯天翔朗声道:“决非虚语。”   郝大雕眼珠一转,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否实告?”   侯天翔点头道:“你要早这么问,在下早告诉你了。”   语锋微顿了顿,接着便把事情的起始经过情形,述说了一遍。   郝大雕听得双目怒瞪地冷嘿了一声,道:“小子,你真是个能言善道的天才。”   侯天翔轩眉一笑道:“多承夸奖,不过……”   郝大雕截口道:“你说的全是事实,对不?”   侯天翔道:“你能明自就好。”   郝大雕嘿嘿冷笑道:“就是因为老夫明白,你纵是舌灿莲花,也无法逃卸杀人罪责!”   侯天翔淡淡道:“阁下,你一定要在下负责么?”   郝大雕阴声道:“不错,你一条命抵五条命,已经占了极大的便宜,纵死也该死得瞑目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是的,一条命抵五条命,我的确是已经占了极大的便宜,纵死也该死得瞑目了,不过……”   郝大雕截口道:“那你还啰嗦个什么,还不立刻自己了断,难道要老夫喝令‘七煞’将你分尸不成!”   侯天翔脸色倏地一寒,道:“阁下,在我自己动手了断,替贵堡属下抵命之前,你可以答我数问不?”   郝大雕道:“你想问什么?”   侯天翔道:“先别管我问什么,你敢不敢答我?”   郝大雕微一沉思,道:“问完之后,你便自己了断偿命,是不?”   侯天翔道:“只要在下果真于理有亏,应该偿命,绝不食言!”   郝大雕一点头道:“好!那么你问罢?”   侯天翔道:“阁下,我请问,我与贵堡有仇没有?”   郝大雕道:“没有。”   侯天翔又道:“与贵堡那五位属下呢?”   郝大雕未曾多想,脱口道:“没……”他“没”字才一出口,立时惊觉地一顿,改口道:“没有听他们说过,老夫自是不能断言,不过,依老夫猜料,如果没有仇,也必是你小子心狠手辣,他们为了保命,在情况危急下,才会发出‘阎王刺’和‘夺魄弹’伤你!”   侯天翔星眉微轩,一声冷笑,道:“阁下的急智口锋倒是颇为犀利令人钦佩,不愧身为一堡之主。”话锋一顿又起,道:   “就算你猜料得不错吧,那么我再请问,如果你是我,遇上这种情势,面对这等歹毒无伦的‘阎王刺’和‘夺魄弹’,同时向你袭到之时,你是闭目待死呢?还是怎么办?……”   “这个……”郝大雕不禁语塞,无词以答。   是以,说出“这个”两字以后,便没有了下文,一时接不上话来。   侯天翔语声冷凝地道:“这个什么?我和他们五个无怨无仇,我也没有想伤他们的心意,为了徒逞一时之狠,竟然不听我警告,用那歹毒的暗器,妄想置我于死命,我以神功将它们反震回射,这是他们自食恶果,岂能怨得我来!”   郝大郝双目怒瞪,道:“照你这么一说,倒是他们该死,你也用不着偿命了?”   侯天翔道:“理由事实俱在,错不在我,也问心无愧,自是用不着偿命。”   郝大雕冷笑道:“理由事实俱在,错不在你,这只是你片面之词,谁能相信,谁又能证明你这不是狡辩!”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阁下,你一定不信在下所言,那就只好随便你阁下如何了!”   郝大雕厉声道:“姓白的,杀人偿命,你就准备抵命吧!”   倏地举手一挥,沉喝道:“杀!”   “七煞”闻令而动,立时全都撤出背后的“虎头双钩”,身形飞纵扑出,将侯天翔围住。   “虎头双钩”全都泛闪蓝芒,一望而知皆淬剧毒,令人见而心凛生寒!   侯天翔脸色微微一变,目中陡地星采倏闪,心底顿然做了个决定。   “七煞”身形立定,为首的“金煞”孟非喝道:“姓白的,亮兵刃吧。”   侯天翔未理孟非的喝声,神色从容地望着郝大雕道:“阁下,我还有话说。”   郝大郝冷冷地道:“你有遗言?”   侯天翔脸色凝寒如冰地道:“郝大雕,徒逞口舌之利无用,我问你,你以为此战必胜吗?”   郝大雕冷哼一声道:“你如果不健忘的话,当必记得老夫已经说过,‘七煞’联手之下,还从未有,过不死之人!”   侯天翔震声道:“但是,我现在却要告诉你,我不但会一定不死,而且他们绝非我手下十招之敌,你可相信?”   郝大雕陡地仰天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子,老夫相信你是在吹牛皮,说大话。”   侯天翔淡淡一笑道:“就算是我吹牛皮说大话吧,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朗声接道:“你可敢和我这吹牛皮说大话的一赌?”   郝大雕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赌么?”   侯天翔道:“阁下,请别忘了,我说过,我有把握必胜!”   郝大雕眼珠儿一转,道:“你想赌什么?”   侯天翔道:“赌你‘阎王堡’封堡三年!”   郝大雕心中一震,道:“那么你的赌注又是什么呢?”   侯天翔震声道:“在下的一条命!”   郝大雕桀桀一声怪笑,道:“小子,你好聪明的赌注!”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这样的赌注,也许你是吃亏了点,可是,阁下,你应该想到,你是自信必胜的,既是必胜,又何吃亏之有呢?”   郝大雕阴声一笑,道:“但是,你也是有自信必胜的!”   侯天翔剑眉微蹙了蹙,道:“如此,你是不敢赌了?”   郝大雕摇头道:“不是不敢,而是赌注不合,划不来。”   侯天翔道:“那你想要怎样的赌法?”   郝大雕眼珠一转,道:“我想要的赌注,只怕你无法办得到!”   侯天翔道:“你先说说看。”   郝大雕目光瞥了少林悟慧大师一眼,道:“除了你的一条命之外,附加上五颗少林‘大旃丹’,你能办得到吗?”   “大旃丹”乃少林寺奇绝天下武林的圣药珍品,功能起死回生,据说少林寺也只藏有六颗。   侯天翔万想不到郝大雕竟会提出这么个赌注 而且狮子大张口,一开口就是五颗,当下不禁愕然一呆!   郝大雕忽然嘿嘿一笑,又道:“怎么样?你办不到吧?”   侯天翔摇摇头道:“此非在下所有之物,对不起,在下实在无力办得到。”   郝大雕阴笑道:“你既然办不到,也就别再想和我赌了,还是准备动手吧!”   悟慧大师突然朗诵一声佛号,震声道:“郝堡主,这赌约成立了!”   郝大雕不由一呆!道:“大师,你……”   悟慧大师接口道:“老衲愿以五颗‘大旃丹’为白公子作赌注。”   郝大雕道:“大师不后悔?”   悟慧大师道:“决不后悔。”   郝大雕道:“他落败了,大师便将五颗‘大旃丹’交与老夫么?”   悟慧大师点头道:“不错!”   郝大雕道:“但是,老夫怎能信得过大师一定不反悔呢?”   悟慧大师肃容朗声道:“当着现场这多同道之前,老衲以少林一派的声望名誉作保!”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语锋一顿,转向侯天翔道:“姓白的,你实在了不起!”   侯天翔自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淡然一笑,朝悟慧大师拱手一揖,道:“在下这里多谢大师了。”   悟慧大师双手合十还礼,口宣佛号道:“不敢当,公子请勿如此客气!”   悟慧大师突然自动愿以五颗“大旃丹”代侯天翔作为赌注之举,各派掌门群豪在惊奇诧异中,已都体悟到这场搏战,落败的必是“七煞”无疑!   换句话说,悟慧大师如果不是深知这位白强的少年书生的一身武学功力,如果不是深信此战必胜,绝对不敢如此冒险承诺!   当然,这种理由,“活阎王”郝大雕和“七煞”也都想到了。   “七煞”一向虽极骄狂自负,联手之下,从未落过一次败仗,但,如今面对一个声言自己七人绝非对方手下十招之敌的强敌,立时全都不禁敛收起骄狂之奔,抱元守一,敛气凝神肃容而立。   “活阎王”郝大雕缓缓抬起右手,正要下令“七煞”全力扑攻之际,突然想起一事,忽尔停住,目注侯天翔问道:“这一战是不是仅限于十招?”   侯天翔道:“不错,十招已经很多了!”   郝大雕嘿嘿一笑,道:“如果胜败未分呢?”   侯天翔震声道:“在下自绝当场!”   郝大雕心头一凛!道:“你的意思是平手也认败?”   侯天翔道:“否则,在下何必自绝?”   郝大雕道:“那少林‘大旃丹’呢?”   侯天翔道:“悟慧大师自必不会使你失望。”   郝大雕阴声一笑,转向悟慧大师问道:“大师,是么?”   悟慧大师朗声道:“堡主请放心,白公子一败,‘大旃丹’也就是堡主的了。”   侯天翔冷声接道:“阁下,请记住你那‘阎王堡’封堡三年的赌约!”   郝大雕双眉一挑,道:“放心,老夫绝对忘记不了!”   侯天翔一点头道:“好!你下令‘七煞’动手吧!”   “金煞”孟非沉声道:“尊驾请亮兵刃。”   侯天翔双手一摊,淡淡地道:“在下身无寸铁,就以这双肉掌奉陪七位,领教十招吧。”   “七煞”全都不由心头猛震,脸色勃变地互望了一眼。   “金煞”孟非嘿嘿一笑道:“尊驾既是如此狂妄,咱们也就不和你多客气了!”   话落,双钩一挥,急扑而上。   “金煞”孟非为“七煞”之首,他身形一动,其余“六煞”也立即如斯响应,纷纷出手。   刹那间,顿见钩影纵横掠空,十四柄“虎头钩”电疾凌厉无伦地齐朝侯天翔前后左右,浑身上下要害攻去。   侯天翔口中一声朗笑,展开奇绝罕世的身法,竟在十四柄“虎头钩”交织成的一片威势凌厉骇人,心凛胆颤的光幕中,飘身游走起来。   他掌拍指点,出手招式莫不奇妙无比,而又威力绝伦。   “七煞”虽然均有一身精深不凡的功力,掌中“虎头双钩”招式更奇诡罕世,变化出人意料,招中套招,式中套式,尽皆暗含杀手!   可是,侯天翔的掌拍指点,竟然着着抢制了先机,迫阻破解了他们暗含的杀手,无法发挥钩招、联手的威力!   更令“七煞”心头凛骇胆颤的,是侯天翔那奇绝快逾电飘的身法,他们招式出手,眼看着对方明明绝难躲过,但是,哪知就在那危机一发之际,蓦见眼前人影一花,对方便已轻而易举的闪避了开去。   眨眼之间,已过去七招之数。   虽只是七招之数,“七煞”已经人人心颤胆寒!   不过,“七煞”虽已人人心颤胆寒,却绝决不肯认输,也绝不相信他们会败于剩下的三招之内!   因为,只要这三招一过,对方就得守诺自承认败,自绝当场,他们虽然不胜,也算是胜了。   “活阎王”郝大雕凝神注目搏战的情势,心底虽然也凛骇无已,但,他和“七煞”的心意想法完全一样,认为“七煞”绝不会落败于这最后的三招下的。   蓦然。   侯天翔陡地一声朗叱,道:“撒手!”   突闻一阵“叮哨呛啷”激响中,十数道寒光冲天射起,人影飘飞,“七煞”全都两手空空呆若木鸡地退立在侯天翔四面丈外地方。   侯天翔仍然气定神闲,渊停岳峙地卓立原地,但是,右手却握着一柄蓝芒闪闪的“虎头钩”。   不用说,他手中的这柄“虎头钩”乃是夺自“七煞”之手,“七煞”手中的双钩,则定必是被他用这柄“虎头钩”震得脱手飞去的无疑。   只是,旁观的一众掌门群豪,二三十双眼睛,谁也没有能看清楚,侯天翔是如何夺得这柄“虎头钩”的?用的是什么招式,一举之下,震飞“七煞”手中十三柄“虎头钩”的?   其实,这何只是旁观的一众群豪没看清楚,即连身临其境的“七煞”,又何曾看清楚了?   “活阎王”郝大雕此际已是脸色一片煞白,和“七煞”一样的目瞪口呆,望着侯天翔发怔!   侯天翔右手一抖,“嗤!”的一声,“虎头钩”,立时没入脚前山石中,只剩下钩把露在石上,目注郝大雕问道:“郝堡主,在下超过十招没有?”   郝大雕一身武学功力虽然高出“七煞”多多,但,他自己心中却甚明白有数,“七煞”联手,他虽也可胜,却非百招以上不能,对方既能于十招之内将“七煞”败于徒手之下,他自己也绝非对方十招之敌!   因此,侯天翔话声一落,他立时不由浑身微微一震!旋即深吸了口气,轻声一叹,道:“尊驾武功高绝,老朽无话可说。”   从他由自称“老夫”,而改作“老朽”的语气上,显然,他已慑于侯天翔的功力神威,而桀傲之气尽失了。   侯天翔淡淡一笑,道:“如此,请堡主立刻率领贵属返堡去吧。”   郝大雕点点头道:“尊驾放心,老夫定当遵守赌约,十天之后,江湖上绝无一名‘阎王堡’弟子属下,不过……”   语声一顿又起,道:“三年后的重九夜初更,老朽当再登此峰头,恭候尊驾光临!”   侯天翔道:“堡主是要亲自与在下一战?”   郝大雕道:“老朽将以三年苦练领教尊驾的绝学奇技!”   侯天翔点头道:“在下遵命,届时必到。”   郝大雕抱拳一拱,道:“如此,老朽就此告辞了。”   侯天翔也抱拳一拱还礼,道:“堡主好走,请恕在下不送。”   郝大雕再度抱拳朝一众群雄拱了拱,然后转向“七煞”   一挥手,道:“走!”   声落,身形弹射,领着“七煞”跃下峰头,疾驰而去。   ※※         ※※           ※※   五更之后。   时值申酉交初,一位丰神俊逸的白衣书生,跨着一匹银鞍银蹬,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白色异种龙驹,缓缓进了开封城的东门。   蹄声“得得”,在东大街“第一楼”的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楼”规模宏大,气象辉煌,桌椅座位,店里伙计们对客人的招待,礼貌、厨师的手艺,无论是爆炒、红烧、色、香、味,在这座开封城中,莫不首屈一指,夸称“第一”。   这时,正是斜阳夕照,黄昏将临,也正当“第一楼”开始上生意的时候。   白衣书生刚勒马在“第一楼”外停住,店堂内立刻快步的迎出了两名店伙计,一个伸手接马缰,一个哈腰陪笑:“公子爷请上雅座里坐。”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斯斯文文的下了马背,向那牵马的店伙计笑说道:“小二哥,马料请用上好的乌豆和麦麸拌酒,好好的照料它,回头定有重赏。”   牵马的店伙计陪笑哈腰,“公子爷您请放心,小的看得出来,您这是匹千里宝马,小的办事绝对错不了!”   白衣书生点头一笑,潇洒地缓步入店登楼。   ※※         ※※           ※※   华灯初上。   “第一楼”楼上楼下,已经上了八成座。   白衣书生,他一个人独占一间雅座,自斟自饮。   看来他酒量甚豪,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连尽三壶上好的“竹叶青”。   可是,他似乎还不过瘾,又招呼店伙计给他送上了第四壶。   这酒量,店伙计不由暗中咋了舌,心说:“俺的乖乖,真看不出来,这位公子文质彬彬的样子,竟有这等好酒量,三壶‘竹叶青’下了肚,一点儿都不在乎,还是好像没有喝过酒的一样,脸上连红也没有红……”   白衣书生一个人喝着闷酒,他越喝是心里越烦,时而双眉紧蹙,深锁,时而握杯凝思、轻叹,似有无限的心思、愁烦!……   看他的相貌人品,俊逸倜傥不群。   看他的衣着,一袭白色儒衫,是上等的绫缎质料,分明不是贵胄官绅的公子,定也是大富人家的少爷。   这样的公子哥儿,他怎会有心思,又有什么愁烦呢?……   一名店伙计悄悄的走进了雅座,哈着腰,陪着笑,两双眼睛望着白衣书生。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白衣书生正在握杯凝思,他轻轻地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店伙计,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问:“小二哥,有什么事么?”   店伙计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压低着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似的,道:“公子爷,小的是看您一个人自斟自饮,喝了那么多的酒,想必一定怪闷气的,所以,所以……嘿嘿,想替公子您介绍个解闷儿的,不知公子爷您肯不肯赏脸?……”   白衣书生皱了皱眉,旋忽心中一动,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店伙计一听这口气,知道这份生意有了希望,顿时眉飞色舞的道:“是俺们这座开封城里顶顶有名红人儿,不但歌唱得好,声音甜,而且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人更生得标致美艳无双,是个天仙般的绝色美人儿。”   “哦……”白衣书生明白了,原来店伙计要介绍的是个“歌妓”。对于这,他实在没有兴趣,何况,他心里又正很烦!   但是,他还未摇头,店伙计却又开了口:“公子爷,一个人喝闷酒,只有越喝越闷,也最伤身体,出门在外,旅中寂寞,何不逢场做戏,听一曲清歌鹂音,解解闷儿呢!”   白衣书生觉得这店伙计虽然是为的多赚点外快,但也不失为一番好意,免得自己独个儿喝闷酒伤了身体。   他微一沉吟,有点不忍拂却这店伙计的一番好意,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去叫她来吧。”   生意介绍成功了,又可多得一份外快收入,店伙计自更是眉开眼笑,忙不迭的哈腰应是,正待躬身退出。   白衣书生忽又说道:“小二哥,你且慢走。”   店伙计连忙站住,陪笑地问,“公子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书生伸手自怀里取出一片金叶,递给店伙计道:   “这个你先拿去,算是今晚上的一切费用,多下来的也不必找了,就算是赏你的吧。”   店伙计不由傻了眼,他从白衣书生的衣着气派上,虽然看出了必定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却做梦也想不到出手会这么大方,一拿出来竟是一片看来起码有五两重的金叶子。   他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了金叶,连声道谢不迭地:“谢谢,谢谢您!”   目光瞥视了桌上根本没有怎么动过的菜肴一眼,讨好地道:“公子爷,菜都凉了吧,小的去替您照样再送上一席来吧。”                     第十一章  蔡总管   白衣书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古人诚不欺人。   由于那片金叶子的力量,前后不过半盏茶辰光,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便捧进了白衣书生的那间雅座里。   蓦然。   白衣书生陡觉眼前一亮,门帘儿掀处,婀娜娉婷地走进了一位清丽出尘,双十年华的绝色少女,身后跟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明眸皓齿,抱着一只六弦琵琶青衣青裙的小姑娘。   少女身着粉红罗衫罗裙,淡妆素抹,蛾眉轻描,明眸秋水,瑶鼻樱唇,云发垂肩,玉骨冰肌,直似瑶池仙女谪降凡间。   美,美得令人目直神驰。   但,隐隐中,却又有着一种高贵得令人不敢逼视的气质。   白衣书生双眉微挑,情不自禁地发了怔!   他再也没有想到,风尘歌妓,竟有如此清丽出尘的绝色女子。   古人有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此近诚未虚夸。   少女目光乍睹白衣书生那俊逸潇洒的丰神,芳心不由顿感怦然,美目异采飞闪,明眸陡放奇光。   跟在最后面的店伙计,突地抢前两步,向白衣书生哈腰介绍道:“公子爷,这位是珊珊姑娘。”   白衣书生微一颔首,起身举手让座,道:“小生何幸,得睹姑娘绝世芳容,姑娘请坐。”   珊珊姑娘嫣然一笑,道:“不敢当,风尘女子,蒲柳之姿,庸俗脂粉,哪堪当得公子如此谬赞。”   语声娇甜,若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微微一顿,裣衽为礼,道:“妾身拜见公子。”   白衣书生欠身拱手一揖还礼,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哪堪’,姑娘真会谦虚,就凭这两个字,姑娘若也算是‘庸俗’,则天下女子,将皆成为粪土矣!”   珊珊姑娘蛾眉微扬,含颦浅笑道:“公子到底不愧是念书人,饱学之土,一语紧扣,妾身可再不敢‘班门弄斧’,惟藏拙矣!”   这时,那店伙计早已识趣的退了出去。   白衣书生笑了笑,再次举手让座道:“姑娘请勿再客气谦虚了,请坐。”   珊珊姑娘妩媚地一笑道:“谢谢,公子请坐。”   白衣书生缓缓坐下,珊珊姑娘这才告罪地重又裣衽为礼,莲步轻移,在隔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盈盈落座。   青衣小姑娘侍立珊珊姑娘身侧,双手递过六弦琵琶。   珊珊姑娘怀抱琵琶,美目微注,含笑娇语道:“妾身性拙,弹唱的不好,尚望公子多多指教,勿予见笑。”   白衣书生笑道:“不敢当,小生对于琴韵只不过略识粗知,姑娘请别再客气了,小生正待恭聆仙音呢!”   珊珊姑娘嫣然一笑,旋即肃容凝神,调整好琴韵,纤纤玉指,轻拨琴弦,净琮声起,悠扬的琴声,若行云,若流水,轻柔地自她的指尖流泻而出。   随着琴韵,珊珊姑娘檀口微启,唱出了范仲淹的“苏幕遮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销魂,追思旅,夜夜除非。好梦留入睡。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曲歌罢,白衣书生俊脸不由兴采飞扬,轻抚双掌笑道:“玉润珠圆,余音绕梁,姑娘弹唱佳妙,实在太好了,正所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为得聆姑娘仙韵妙曲,小生当喝三大杯。”   话罢,果真的连尽三杯。   珊珊姑娘凝眸嫣然,娇声道:“多谢公子美赞,妾身献丑了。”   突然。   楼梯一阵“蹬蹬”急响,接着有人宏声问道:“珊珊姑娘在哪一间里?”   “在那一间。”大概是一个酒客的回答。   白衣书生眉头微微一皱,道:“姑娘,有人找你来了。”   珊珊姑娘美目深注,道:“公子的意思?……”   她话未说完,门帘已被掀起,两个青衣汉子神气活现地,昂然走了进来。   这两个青衣汉子,年纪皆在三十开外,双目精光灼灼,两太阳穴高鼓,一望而知是为江湖人物,武功不弱的好手。   他们,连看也不看白衣书生一眼,其中一名瘦长脸的青衣汉子朝珊珊姑娘微一躬身,说道:“敝庄主今晚宴请贵宾,特命在下二人驾车前来奉请姑娘,请姑娘立即移玉,随同在下等下楼登车。”   白衣书生对两名青衣汉子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心中不由微有三分气,只是他却忍耐着,没有发作。   珊珊姑娘蛾眉轻蹙了蹙,问道:“请问贵庄主是哪一位呀?是朱老爷子么?”   “不是。”瘦长脸汉子摇头道:“姑娘不认得在下么,在下兄弟是‘永乐庄’来的。”   “哦!”珊珊姑娘明眸轻转了转,道:“烦请二位上复贵庄主,并请多多原谅,妾身眼下无暇分身。”   瘦长脸汉子猜疑地道:“姑娘,这只怕不大好吧?”   珊珊姑娘道:“是怕万老爷子怪罪么?”   瘦长脸汉子道:“姑娘,你是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的,要是怪罪下来,谁吃得起?”   珊珊姑娘美目微睁,道:“你是说你,还是说妾身?”   瘦长脸汉子似乎很不愿意得罪这位红歌妓,连忙陪笑说道:   “姑娘,我哪儿敢说姑娘你,我是说我们。”   珊珊姑娘轻哼了一声道:“那么二位请先回去吧,待这位公子走了,我就去便是。”   瘦长脸汉子道:“姑娘……”   珊珊姑娘挥手截口道:“你别啰嗦了,妾身说了算数。”   另一位四方脸汉子,忽然转向白衣书生道:“阁下,我和你打个商量如何?”   白衣书生道:“什么事?”   四方脸汉子道:“请阁下立刻结帐走路。”   珊珊姑娘秀眉陡地一挑,沉声叱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白衣书生朝珊珊姑娘摇摇手,含笑道:“姑娘,你别生气,让小生问问这位朋友好了。”话锋微顿,问道:“朋友,有理由么?”   四方脸汉子道:“有。”   白衣书生道:“什么理由?”   四方脸汉子道:“你还不明白?”   白衣书生道:“我要明白就不必问你了。”   四方脸汉子道:“你走了,珊珊姑娘便可以没有顾虑,答应我们庄主的召请了,阁下,你该明白了吧!”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小生是明白了,不过,可也有点不懂?”   瘦长脸汉于道:“什么不懂?”   白衣书生缓缓道:“不懂你们凭仗的什么,竟敢如此强横欺人?”   四方脸汉子道:“阁下,我们并没有强横欺你,我们可是在和你打商量!”   白衣书生淡笑地道:“朋友,你这话说得很中听,小生心里虽然很是不愿,但是,冲着朋友你打商量的面子,免得你们回庄受责,说不得小生只好忍耐了。”语声微顿,忽地把手一伸,道:“朋友,你请拿来吧。”   四方脸汉子愕然一怔!道:“阁下,你要拿什么?”   白衣书生正色道:“小生酒未尽兴,曲也只听了一支,已经非常扫兴了,朋友难道还要小生自己付帐么?”   四方脸汉子脸色微微一变!道:“阁下要我们替你付帐?”   白衣书生颔首道:“小生给朋友你的面子已经很大了,朋友难道竟要小生白费钱财么?”   四方脸汉子脸色陡地一沉,才待发作,瘦长脸汉子似乎甚不愿意事情闹起来,连忙接着说道:“如此,阁下你请吧,这里的帐,我们替你付就是。”   白衣书生望着瘦长脸汉子笑了笑,道:“那么,小生谢谢朋友你了,只是,小生已经先付过了,就请朋友付还给小生如何。”   说着,又伸出了手。   瘦长脸汉子从怀里取出一只十两重的银锭,放在桌上,道:“这大概已经够多了,阁下请收起来吧。”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朋友,按说确是已经够多,但是,和小生付出的相比,却差得太远了。”   瘦长脸汉子道:“差多少?”   白衣书生淡淡的道:“小生付出了一片金叶。”   瘦长脸汉子道:“多重?”   白衣书生道:“大概五两左右。”   四方脸汉子沉声道:“你想讹我们么?”   白衣书生道:“朋友可是不相信?”   瘦长脸汉子脸色一沉,道:“阁下,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么?”   白衣书生道:“朋友要是不信,可以问店里的伙计。”   蓦然,楼梯又是一阵“蹬蹬”急响,一个中年灰袍人,一只手挑着门帘,出现在雅座门口。   两名青衣汉子一见,连忙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总管。”   灰袍人微一摆手,目光扫视白衣书生和珊珊姑娘一眼,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庄主和贵宾都在等着姑娘呢!”   珊珊姑娘把怀里的琵琶交给身旁的青衣小姑娘,娇躯盈盈站起,朝灰袍人提衽福了福,道:“蔡总管,不能等一会儿么?”   蔡总管摇摇头道:“庄主和贵宾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珊珊姑娘美目瞟了白衣书生一眼,道:“可是,这位公子已经……”   她话未说完,蔡总管似乎已明白意思的接口说道:“姑娘请放心,他付了多少钱,统由蔡某如数奉还就是。”   白衣书生忽又把手一伸,道:“如此,便请总管付还小生吧。”   蔡总管道:“多少?”   白衣书生道:“不多,五两金子而已。”   蔡总管不禁颇意外地怔了怔!道:“五两金子?”   白衣书生双眉陡地一扬,嘲笑地道:“怎么?总管可是认为多了?”   蔡总管嘿嘿一笑,道:“多是不多,但也不是个小数目,蔡某认为似乎应该用不了那么多!”   白衣书生淡然一笑,道:“那只是总管的认为,实际上,小生确是用了那么多!”   蔡总管阴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倒是位挥金如土的豪客了。”   白衣书生淡淡地道:“不敢当‘豪客’二字,只不过是一时兴致所致而已,总管如是觉有惊疑不信,请问店里的伙计好了。”   蔡总管道:“不用问了,蔡某相信阁下定是出手豪阔而付出了那么多,五两金子,蔡某也还付得起……”话锋忽地一转,望着珊珊姑娘道:“姑娘,请下楼上车吧。”   珊珊姑娘望了望白衣书生,莲步轻移。   白衣书生突然向珊珊姑娘一摆手,道:“姑娘,你请安座。”   珊珊姑娘望了蔡总管一眼,又缓缓坐了下去。   蔡总管脸色一沉,道:“阁下,你为何拦住珊珊姑娘?”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请问总管的话兑不兑现?”   蔡总管道:“阁下,这开封城中,请随便找个人问问,蔡某的话,向来说一不二,从没有个不兑现的。”   白衣书生道:“那很好,请总管先兑现吧。”   说着,又伸出了手。   蔡总管眉头微微一皱,道:“阁下,蔡某身上没有带着那么多。”   白衣书生道:“那么,总管也只是说说大话的了。”   蔡总管道:“蔡某并非说大话,回庄之后,立刻派人送来就是。”   白衣书生道:“如果不送来呢?”   蔡总管脸色变了变,道:“蔡某绝非言而无信之人!”   白衣书生道:“总管何不先回庄去取了金子来呢?”   蔡总管道:“阁下,你是不相信蔡某么?”   白衣书生道:“你我素昧平生,凭什么要相信你呢?”   蔡总管阴鸷地一笑道:“阁下既然不放心,便请移驾同赴敝庄去取如何?”   白衣书生摇摇头道:“很抱歉,总管阁下,我旅途劳累,不想走路了。”   蔡总管双眉一轩,倏又敛态,道:“阁下,楼下有车,可以不用走路。”   白衣书生道:“那么我回程呢?”   蔡总管道:“原车送阁下回来如何?”   自衣书生道:“这岂不太麻烦总管了么?”   蔡总管阴阴一笑,道:“不麻烦……”   白衣书生忽然摆手截口道:“总管阁下,请别废话了,贵庄,我不想去,要想珊珊姑娘随你走,请先偿付我花了的代价,否则,我不答应。”   话,已经说得很绝决,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蔡总管脸上霍然变了色,但他仍然忍耐着地道:“阁下,蔡某已经很委曲求全了,希望你不要太过份。”   白衣书生冷冷地道:“总管阁下,你应该明白,这太过份的是你,而不是我。”   蔡总管忍无可忍,脸色陡寒,沉声道:“阁下,你最好放识相点,别激恼了我,那对你可无好处!”   白衣书生淡淡地道:“总管阁下,我随你。”   珊珊姑娘可深知蔡总管是位身怀武功的武林好手,一见二人话已说僵,蔡总管煞上眉梢,她惟恐白衣书生不知厉害,会吃眼前亏,遂即插口说道:“公子,您也别……”   她虽是一番好心,但是,白衣书生竟是不识好歹,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又阻止她说下去的接口道:“姑娘,你请别开口,我不相信他们能把我怎样?”   珊珊姑娘还待再说什么,但,白衣书生却又转向蔡总管道:“总管阁下,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请别再打扰我的酒兴,你请出去吧。”   好,弄来弄去,他竟不留余地的下起逐客令来了。   气、怒、恼,一齐上涌,蔡总管的脸色发了青,双睛猛睁,精光暴射如冷电寒芒,逼视着白衣书生道:“阁下,说了这半天,你敢情是在消遣蔡某的?”   白衣书生神色不变,从容依旧地道:“大总管,凭我一个外乡人,怎么敢?不过……”   蔡总管接道:“要想带珊珊姑娘走,办不到!是么?”   白衣书生摇摇头道:“我并不是个强横不讲道理的人,这种话,我也不愿说。”   蔡总管道:“那你这‘不过’是什么?”   白衣书生淡淡道:“话只有一句,只要你大总管偿付我花用的代价,我任由珊珊姑娘随你去,否则,恕难从命!”   蔡总管嘿嘿一声冷笑,道:“阁下,我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衣书生淡笑道:“大总管,你说话最好不要太放肆了,这里是酒楼,是公共场所,可不是你争强逞狠的地方!懂么?”   蔡总管几乎要气炸了肺,他要不是为了“永乐庄”在这开封城里的善名,他早就下了杀手,一掌劈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衣书生了。   他强压着心底的气恼、怒火,道:“阁下,你这是教训我么?”   白衣书生道:“不敢,我说的是事实,也是理。”   蔡总管道:“如果我要不认理呢?”   白衣书生道:“大总管敢莫是想逞逞强横?”   蔡总管阴声一笑道:“你说对了,我正有这个意思。”   白衣书生道:“你是在吓唬我么?”   蔡总管道:“这是你逼我的。”   白衣书生笑了笑道:“大总管,我希望你多考虑考虑。”   蔡总管道:“考虑什么?”   白衣书生淡淡地道:“要讲逞强称横,在我面前,你还不配,否则,你可是自讨苦吃!”   这两句话,可听得蔡总管的脸上勃然变了色,心中陡生像凛,日射寒电地投注着白衣书生的俊脸,道:“凭阁下这口气,阁下必然是真人不露相,是位身怀奇技绝学的高人了!”   白衣书生摇摇头道:“大总管阁下,你想错了,我可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不畏强横霸道的念书人!”   蔡总管嘿嘿一声冷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如今蔡某也得试试你!”   倏然抬手出指,点向白衣书生胸前“华盖”大穴。   好狠!好辣!出手竟是毫不留情,想置白衣书生于死地!   珊珊姑娘和青衣小姑娘齐皆芳心大惊,几乎要惊叫失声。   白衣书生忽地轻声一笑,道:“大总管,你这一指未免太狠毒些了吧。”   话声中,也不知白衣书生用的什么手法,蔡总管的一只右腕脉门,已被白衣书生轻轻刁捏住!   珊珊姑娘和青衣小姑娘芳心底,这才暗喘了口大气,珊珊姑娘的一只美目中更是异采飞闪,明眸放光。   旁立的两名青衣汉子则顿时傻了眼,也发了呆!   他们再也料想不到,这个一派斯文儒雅的少年书生,竟然是位武林高手,蔡总管一出手即被制住。   这时,蔡总管可已经受了大罪了,右腕脉门被白衣书生刁住,不但立感半身麻木,力道尽失,而且白衣书生的指尖上竟透传出一股极强无比的真力,逼着他体内的血液往回倒流!   刹那间,蔡总管的额上冒出了黄豆般大的汗珠,脸色一片苍白,心中也泛起了极大的惧怕!   这情形,他很明白,只要半个时辰,他的一身功力就算完全报废了,时间再久一点,便将逆血攻心而亡!   幸而,白衣书生不为已甚,片刻工夫便即松了手,淡笑了笑,道:“大总管,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蔡总管惊魂略定,嘿嘿一笑,道:“阁下诚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蔡某走了眼了。”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请教阁下尊姓高名?”   白衣书生冷冷地道:“阁下,你还不配知道,请走吧!”   蔡总管道:“阁下,你是怕我报复吧?”   白衣书生双目神光电闪倏逝,道:“我在这开封城中等你三天,你要报复,尽管找我好了!”   蔡总管不再多言,带着两名青衣汉子转身大步而去。   白衣书生目光微转,忽朝青衣小姑娘含笑道:“小姑娘,麻烦你招呼个店伙计进来一下好么?”   青衣小姑娘螓首微点,去叫了名店伙计进来。   白衣书生向那店伙计含笑道:“小二哥,劳驾你到店外去看看,附近如有叫化子请带一个进来。”   店伙计怔了怔,道:“公子爷是要做好事么?”   白衣书生微一颔首道:“嗯,我顺便还要问他们点事情。”   店伙计哈腰应是,转身出了雅座,下楼而去。   珊珊姑娘忽然明眸凝光,美目深注,细声问道:“公子和丐帮弟子很熟么?”   白衣书生目中星采微闪,道:“不很熟。”语声微顿,注目问道:“姑娘也知道丐帮?”   珊珊姑娘浅笑笑道:“妾身经常来往酒楼客店,三教九流之人都有接触,是以略知江湖中事,听说过许多丐帮侠义事迹!”   “哦!原来如此。”白衣书生微点了点头,话锋忽地一转,星目凝注地望着珊珊姑娘的娇靥,道:“姑娘,可以将你那琵琶借予小生一观否?”   珊珊姑娘心中微微一震!但却淡淡地道:“这是种市面上最差的劣货,公子不看也罢。”   白衣书生笑笑道:“姑娘……”   门帘儿掀处,店伙计带着一个中年叫化恭敬地站立在门口,哈腰道:“公子爷,他是我们这开封城里的叫化子头儿,您有什么赏赐,尽管敢心交给他好了,决不会有差错的。”   白衣书生颔首道:“很好,请进来吧。”   店伙计和中年叫化进入雅座,放下了门帘,   白衣书生向店伙计挥挥手道:“小二哥,没有你的事了,你去照顾客人忙你的生意去吧。”   店伙计应了一声,退出了雅座。   白衣书生目注中年叫化道:“请问兄台贵姓?”   中年叫化目光灼灼地望着白衣书生答道:“不敢当,叫化子姓费,公子贵姓可是‘白’?”   白衣书生点头道:“在下正是姓白单名一个强字。”   这白衣书生原来就是化名白强的侯天翔。   中年叫化费青山连忙俯下身拜道:“丐帮开封分舵费青山,拜见公子。”   侯天翔微一摆手,道:“费兄请勿如此多礼。”   他微一摆手,已发出一股内家无形劲气,托住了费青山的身子。   费青山挣了两挣,未能拜得下去,只得垂手肃立,躬身说道:“公子这‘费兄’的称呼,费青山可万万当受不起,请公子改口直叫‘青山’贱名好了。”   侯天翔笑遣:“这很重要么?”   费青山道:“虽然不很重要,但是青山却不敢有失礼数。”   侯天翔笑了笑,转开话题,道:“我有事请教,望费兄能够帮忙。”   费青山道:“费青山敬听公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侯天翔道:“没有那么严重,请问费兄在开封分舵的身份?”   费青山肃容道:“承蒙帮主的恩泽,忝为开封分舵主。”   侯天翔不由微感意外地道:“费兄原来是此地舵主,在下失敬了。”   费青山道:“不敢当。”   侯天翔一摆手道:“费兄请坐。”   费青山道:“费青山怎敢放肆,就这么站着好了。”   侯天翔道:“费允请勿客气拘礼,坐下来方好讲话,否则,我想请教的事情,也就只好不开口了。”   费青山微一犹豫,目光瞥视了珊珊姑娘一眼,终于恭敬地说道:“如此,费青山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躬身一礼,告罪坐下。   侯天翔目注费青山问道:“费兄在店外已经很久了吧?”   费青山道:“公子驾临不久,费青山也就赶到了。”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这大概是贵帮主的令谕,是么?”   费青山道:“是的,帮主已经飞令天下各地分舵,凡公子所至之处,敝帮弟子皆应暗中随侍,以便效劳。”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贵帮主这番用心盛情,实使我衷心大感不安至甚,不知如何答谢才好。”   费青山正容说道:“些许微劳,岂能当得公子施于敝帮的万分之一,公子又何必介怀不安,请勿放在心上了。”话锋一转,接道:“公子有何需要青山效劳处,敬请吩咐。”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刚才停在店外的马车,费兄知道么?”   费青山点头道:“那是‘永乐庄’的。”   侯天翔道:“认识那位姓蔡的总管不?”   费青山道:“认识,公子可是想问他的来历?”   侯天翔道:“费兄知道么?”   费青山点点头道:“他姓蔡名亦风,外号‘铁指追魂’,出身已故的西北绿林巨擘严久常门下。”   侯天翔道:“为人如何?”   费青山道:“心黑手辣,但并无大恶。”   侯天翔道:“那‘永乐庄主’呢?”   “姓万名春。”   侯天翔道:“也是武林中人?”   费青山微一迟疑道:“可能是,但现在还不敢断定。”   侯天翔道:“为什么?”   费青山道:“武林中从未听说过万春其人。”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此人可是本地人?”   费青山道:“不是,从外地迁来的。”   侯天翔道:“迁居此地有多久了?”   费青山道:“十年左右。”   侯天翔道:“可知是从什么地方迁来的?”   费青山道:“据说是从西方边陲地方迁来的,实际情形如何?却无法打听得出来,但很可能不假。”   侯天翔道:“可是因为总管蔡亦风出身西北绿林?”   费青山道:“正是如此。”   侯天翔点点头,又道:“这万春平素为人如何?”   费青山道:“待人温和可亲,乐善好施,开封老百姓心目中的生佛,有名的大善人。”   这一来,侯天翔不由双眉微锁,沉思不语。   侯天翔沉思片刻之后,又问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费青山道:“五十多岁。”   侯天翔道:“相貌如何?”   费青山道:“四方脸,慈眉善目,额下花白须,言谈举止似正派,不类邪恶之人。”   侯天翔道:“他武功如何?”   费青山摇头道:“从未见他显露过。”   侯天翔道:“平常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费青山道:“多半是些商人。”   侯天翔道:“没有武林人物?”   费青山道:“很少很少。”   侯天翔想了想,又道:“听说他庄中今夜正在宴请贵客,费兄知道是何许人么?”   费青山一怔,摇摇头道:“不知道,青山这就派人去打听回报公子便是。”   说罢,便待站起身来。   侯天翔微一摆手道:“不必了,回头我自己去一趟好了。”   费青山道:“些许小事,公子何须亲往,还是……”   侯天翔含笑截口道:“多谢盛情,我已决定今夜前往探查究竟,费兄不必多说了。”语声微顿,轻咳了一声,接道:“如果我所猜料的无错,这‘永乐庄’可能是处极不简单的地方,光只派人去打听,绝打听不出个什么来的。”   费青山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公子已经有何发现了么?”   侯天翔摇头微笑道:“没有,我只是有所怀疑而已。”   费青山道:“公子打算在此地停留几天?”   侯天翔道:“现在还不能决定,也许要住上三五天……”话锋微微一顿,接道:“今晚已麻烦费兄很多,在下衷心除不安之外更至为感谢,以后如再有需要费兄鼎助之处,当再奉请。”   费青山闻话知意,连忙起身寓座恭敬地道:“如此,费青山告退。”   侯天翔探手怀内取出一片金叶,递给费青山道:“费兄请把这个带去。”   费青山双眉一挑,正容道:“公子,您这是……”   侯天翔含笑截口道:“这是掩人耳目之策,否则,店伙计如果问起来,费兄如何回答?”   费青山一听这话不错,于是也就不做推辞的双手接过,恭敬地道:“如此,费青山只得谢谢公子了。”   侯天翔一笑摆手道:“费兄请别客套了。”   ※※         ※※           ※※   费青山走后。   侯天翔忽然目视珊珊姑娘微微一笑,道:“姑娘,现在你总该肯把琵琶借给在下一观了吧?”   珊珊姑娘娇靥陡地一红,美目深注,微一犹疑之后,娇声说道:“公子高人,既已看出来了,何必还要看它呢?”   侯天翔笑道:“小生想借它求证心中所猜。”   珊珊姑娘道:“公子可是想求证妾身的出身来历?”   侯天翔道:“正是。”   珊珊姑娘盈盈一笑道:“公子猜想妾身是何出身来历?”   侯天翔道:“这得要看过琵琶后才敢断言。”   珊珊姑娘眨了眨明眸,道:“公子何不先猜度这琵琶的质地呢?”   侯天翔目光瞥视了青衣小姑娘怀中抱着的黑黝黝的琵琶一眼,道:“玉石,可对?”   珊珊姑娘芳心微微一震,螓首轻点地道:“公子猜的不错。”   语锋一顿,美目深注,问道:“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侯天翔笑了笑道:“从音质上听出来的。”   “哦……”珊珊姑娘恍然若悟地轻“哦”了一声,但,仍有点迷惑不解地道:“能闻音而知物,公子过去必是曾听过的了?”   侯天翔道:“没有,在下只是曾闻恩师解说过‘玉石琵琶’和其他琵琶的音质不同之处。”   珊珊姑娘明眸轻转,道:“请问令师是哪位奇人?”   侯天翔肃容低声问道:“姑娘果是来自‘玉石仙府’么?”   珊珊姑娘螓首微点,道:“妾身正是‘玉石仙府’弟子。”   侯天翔道:“请问姑娘的身份?”   珊珊姑娘道:“请公子先赐告师承?”   侯天翔伸手怀内取出“双奇玉牌”,托在掌心中,道:“姑娘请看。”   珊珊姑娘一见玉牌,娇靥上顿时掠现一片惊喜之色,口中轻“啊”了一声,连忙起身提衽万福行礼道:“公子请恕妾身不知之罪。”   侯天翔欠身拱手微揖还礼,收起玉牌,肃容说道:“请姑娘赐告身份?”   珊珊姑娘嫣然一笑,旋忽敛容低声道:“妾身便是‘仙府’宫主。”   侯天翔心中不由一惊!目注“仙府宫主”,一时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确实太出于他意外了。   “玉石仙府”远居南海,宫主身份尊贵无比,竟然亲临中原,而且托迹这开封城“歌妓”群中。   显然,此中定有重大的原因,极不简单的事故!   但是,是什么原因?什么事故呢?……   珊珊姑娘美眸凝光,忽又嫣然一笑,道:“公子很觉得奇怪,是不?”   侯天翔道:“是的,宫主可否赐告隐迹此间的因由?”   珊珊姑娘微一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夜三更,请公子移玉城南后街‘云香院’中‘怡情楼’一叙,妾身当整酒以待。”   侯天翔略一迟疑,道:“夜深门闭,将由何处而入?”   珊珊姑娘浅笑了笑,道:“请公子且学那‘张生跳墙’之举如何?”   话说出口之后,却已不禁粉脸生霞,玉首倏垂,娇羞无限。   侯天翔心中虽然明白她为何生羞,但,却不便说什么,只好故做不知的敛容点首说道:“在下谨遵芳命。”   珊珊姑娘玉首微抬,美目再次深注地望着侯天翔的俊脸,问道:“公子今夜决定前往‘永乐庄’中一探么?”   侯天翔颔首道:“我想看看那万春究竟是何许人物?”   珊珊姑娘摇摇头道:“妾身以为公子必将大失所望。”   侯天翔心中一动,道:“此人非常狡猾么?”   珊珊姑娘道:“如非狡猾非常之人,居此十年之中,以丐帮弟子无孔不入之能,焉有还摸不出个底细的?”   侯天翔心中暗忖道:“这话不错,若非特别狡猾之辈,以丐帮弟子的能耐,岂有十年的时间也摸不出头绪来的?……”   他心念暗忖之间,珊珊姑娘接着又道:“妾身希望公子能打消往探之念。”   侯天翔道:“为什么?”   珊珊姑娘笑道:“为免打草惊蛇尔。”   侯天翔道:“庄中戒备很森严么?”   珊珊姑娘玉首微点地道:“据妾身暗中观察所得,庄内不仅戒备森严,而且机关埋伏密布。”   侯天翔剑眉一轩,道:“宫主劝我打消往探的意思,是怕我误中机关埋伏被困么?”   珊珊姑娘摇头道:“妾身相信公子的一身武学功力,但是,万一触动机关埋伏,使万春提高了警惕以后就更加棘手了!”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可是……”   珊珊姑娘含笑接口道:“公子请放心好了,妾身来此三月,已经略有布署安排。”   侯天翔心念微动,道:“宫主难道便是为他而来此地的么?”   珊珊姑娘螓首微点,道:“不过,在事实真相未弄清楚之前,妾身也只是揣着怀疑之心而已。”   侯天翔道:“宫主怀疑他是谁?”   珊珊姑娘芳容一黯,道:“妾身的血仇。”   侯天翔道:“宫主难道并不知道血仇的姓名?”   珊珊姑娘道:“知道,只是恶贼已经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侯天翔道:“宫主怀疑这万春便是那恶贼的化身?”   珊珊姑娘道:“也许是那恶贼的心腹手下之一。”   侯天翔道:“宫主可否示告那恶贼的名号么?”   珊珊姑娘道:“二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天山毒龙’莫晓岚。”   侯天翔还待再问什么,珊珊姑娘却接着又道:“详情留待回头再谈好了。”语锋微顿,接道:“以妾身推料,那蔡亦风大概就快来了。”   侯天翔诧异地道:“宫主为何推料他还会再来?”   珊珊姑娘笑道:“很简单,为了颜面,不过,他此来绝不会得和公子动武。”   侯天翔注目问道:“那他如何找回颜面呢?”   珊珊姑娘道:“第一,他先付公子五两金子,请妾身前往‘永乐庄’;第二,另外再和公子订约时地,一战高下。”   侯天翔心中不由十分佩服地点头赞道:“宫主心智聪慧,这种推料确实大有可能。”   珊珊姑娘美目异采飞闪地笑说道:“公子别捧妾身了,妾身就不相信公子会想不到这些。……”语声微顿,嫣然一笑,轻道:“只是此刻心中另有所思,未曾留心想它而已,对不?”   侯天翔微微一笑,旋忽剑眉轻蹙地道:“宫主准备前往‘永乐庄’中一行么?”   珊珊姑娘笑道:“若不是公子横生枝节,妾身早就去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宫主不怕他们认出身份来?”   珊珊姑娘道:“如果认得出来,早就该认出来了。”   侯天翔道:“宫主已经去过了么?”   珊珊姑娘微点玉首道:“已经去过三次了。”   侯天翔忽然恍有所悟地自责,道:“我真糊涂透顶。”   珊珊姑娘不由一怔,道:“什么事情?”   侯天翔笑道:“宫主刚才不是已经说过,庄中机关埋伏满布,若然没有去过,怎会知道这些,我竟还要多问宫主去过没有,这岂不是糊涂透顶么?”   珊珊姑娘这才明白他突然自责的原因,不由“噗哧”一声轻笑,道:“公子恐怕这还是难得糊涂的一次吧?”   这句“难得糊涂”用得非常之妙,乍听起来,似乎只是句很平常的笑话,但是,在此时此刻,在珊珊姑娘口中说来,似乎却大大的不同,听得侯天翔的一张俊脸立刻发了红。   蓦然,楼梯一阵“蹬蹬蹬”急响。   珊珊姑娘秀眉微微一扬,低声说道:“公子,可能是那家伙来了。”   她话音甫落,门帘已被掀起。   果然不错,正是那蔡亦风当门面立,抱拳拱手,嘿嘿一笑,道:“蔡某特来致歉,刚才鲁莽得罪之处,尚请公子海量宽容。”   蔡亦风如此一说,侯天翔当然不好失礼,只得欠身拱手含笑说道:“不敢当,在下适才多多冒犯,尚望大总管多多包涵。”   蔡亦风哈哈一笑,迈步进入雅座,双手奉上一只金锭,道:“这是公子所费之资,今谨奉上,敬请哂纳。”   侯天翔也不多做客气地接过金锭,道:“那么在下就谢谢你总管今晚的招待了。”   蔡亦风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这是该当的。”   侯天翔淡笑笑,忽朝雅座外面扬声喊道:“店伙计。”   一名店伙计应声快步走了过来,哈腰谄笑地道:“公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侯天翔把金锭往店伙计手里一塞,道:“没有什么,这是蔡总管赏赐你们的,快谢谢蔡总管吧。”   那伙计不禁呆了呆,忙不迭的弯腰道谢道:“谢谢总管!谢谢总管!”   蔡亦风被弄得气在肚里,恨在心头,但是,却又不便发作,而且还得装上笑脸,摆手道:“不用谢了,你去吧。”   店伙计口中连连称“是”,哈着腰,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侯天翔淡淡地道:“总管阁下,你可以请珊珊姑娘随你前赴贵庄去了。”   蔡亦风嘿嘿一笑,点头道:“是的,是的。”语声微顿,由袖中取出一张大红金字请帖,双手捧着,干咳了一声,道:“这是敝庄主的请帖,特奉请公子移驾同往敝庄一晤。”   侯天翔目中星采一闪,道:“贵庄主可是识得在下。”   蔡亦风道:“从未谋面。”   侯天翔道:“彼此素昧平生,他为何要请在下?”   蔡亦风道:“敝庄主生平好友,更好结交像公子这等武林豪杰侠义之士。”   侯天翔道:“贵庄主又怎知在下是那武林豪杰侠义之士呢?”   蔡亦风道:“是蔡某禀告的。”   侯天翔注目问道:“总管认为在天下是侠义之士么?”   蔡亦风道:“公子丰神俊逸,仪衷脱俗,气度超尘,乃人中之龙,观貌相气宇,即知是位侠义之士无疑!”   侯天翔淡笑道:“看来总管倒是位精深麻衣相法的大相士呢!”   蔡亦风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蔡某只不过是生平阅人较多,略辨正邪善恶之貌而已。”   侯天翔道:“不过,总管可知那俗语:‘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之说么?麻衣相法的相理,也只是供人参考的法则,有时也会差误失准的哩!”   蔡亦风点头笑说道:“是的,是的,公子说的实是至理名言,不过,虽说‘以貌取人’往往会‘失之子羽’,那毕竟并不多见,也是极少极少之事。”语锋微顿了顿,接道:“蔡某自信眼光还不太差,公子决非是那种……”   侯天翔笑接道:“邪恶之流,是么?”   蔡亦风干咳一声道:“正是,正是。”   侯天翔脸色忽地一寒,冷冷地道:“总管阁下,你看错了。”   蔡亦风目光一直,愕然道:“公子,你难道自承是邪恶之流?”   侯天翔轩眉朗声道:“在下虽不愿自承是邪恶之流,可也不想欺名盗世,假作伪善,自誉为正直侠义之人!”   蔡亦风心中微微一震!道:“如此,公子该是一位介乎正邪之间的豪士了?”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也许是吧。”话锋忽地一转,注目问道:“贵庄主也是位武林豪雄侠士么?”   蔡亦风道:“敝庄主并非武林中人。”   侯天翔道:“贵庄主不会武功?”   蔡亦风道:“敝庄主幼年虽曾练习过一招半式的强身健魄之术,却从未涉足过武林。”   侯天翔淡淡道:“原来如此。”话锋一顿,又问道:“贵庄主是生意人么?”   蔡亦风道:“敝庄主乃是道地的殷实商人。”   侯天翔道:“请问一向做何生意?”   蔡亦风道:“皮货,珠宝,药材等。”   侯天翔双目星采一闪,道:“生意一定做得很大了?”   蔡亦风咳了一声道:“马马虎虎而已。”嘿嘿一笑,接道:“请公子起驾,敝庄主大概已经等,得很焦急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素昧平生,怎好随便打扰,请上复贵庄主,盛情隆意,在下心领了。”   蔡亦风哈哈一笑,道:“五湖四海皆兄弟,公子豪士,怎竟如此落于庸俗,岂不有失武林俊彦本色么?何况……”   语锋一顿,接道:“敝庄主诚意邀请,曾嘱蔡某无论如何,也要请公子赏光。”   侯天翔双眉微轩了轩,道:“贵庄主邀请在下,果是一片诚意么?”   蔡亦风点头正容说道:“敝庄主生性好友,结交武林豪士,因听得蔡某的禀告,心仪公子风采,乃才特命蔡某邀请公子移玉敝庄一叙,自是一片真诚的了。”   侯天翔星目神光电闪倏逝,道:“没有一点别的用心?”   蔡亦风心中不禁暗暗一震!但却神色不露地哈哈一笑道:“敝庄主于公子素昧生平,从未谋面,邀请公子又怎会得别有用心之有?公子未免也太多疑了……”语锋一顿又起,道:“再说公子身负奇学绝技,‘永乐庄’又非是什么龙潭虎穴,纵然是,凭公子的一身武功修为,还能把公子怎样不成?公子又何必如此小心呢?”   这番话,软中带硬,连捧带激,侯天翔纵是再想推辞不去,也无法开口了。   其实,侯天翔一再故意的推拒,就是要蔡亦风说出这样的相激之言,然后他才好做作在被激之下应邀前往,会会那万春究竟是何许人物?                     第十二章  永乐庄   因是,蔡亦风话声一落,侯天翔立即星目异采电闪,剑眉双轩,朗然哈哈一声豪笑,道:“总管如此一说,在今夜看来是非得随周总管前往贵庄一行不可的了。”   蔡亦风嘿嘿诡笑地道:“敝庄主实是出于一片至诚相邀,不过……”语锋一顿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侯天翔笑了笑道:“不过怎样,总管怎不接说下去了?”   蔡亦风摇头道:“说出来恐怕公子会见怪,还是不说的好。”   侯天翔淡笑地道:“没有关系,总管请说好了。”   蔡亦风道:“公子不会怪蔡某放肆无礼吧?”   侯天翔道:“绝对不会。”   蔡亦风缓缓说道:“公子如对敝庄主的诚意有所疑惧,则大可不必应邀前往,蔡某亦绝不敢勉力相强!”   侯天翔双眉再次挑轩,豪笑地道:“俗语有云‘请将不如激将’,蔡总管,你这办法生效了。”   蔡亦风哈哈一笑,举手肃客先行,“那么公子请!”   侯天翔一笑起身离座,昂然举步出了雅座下楼。   甫跨出店门,立有一名黑衣壮汉牵过来一匹健马,躬身说道:“请公子上马。”   侯天翔口中道了声:“谢谢。”   接过马缰,飘身跃上马背。   一名伙计赶了过来,哈腰道:“公子的坐骑……”   侯天翔含笑摆手道:“留在贵店好了,并请替我留一间清净上房,我可能要住个三五天呢。”   店伙计躬身应是。   蔡亦风心中忽然一动,道:“公子何必还要居住旅邸,请连同坐骑带往敝庄,就在敝庄盘桓个三五天不好么?”   侯天翔笑道:“总管盛情,在下衷心至为感谢,还是待会晤过贵庄主之后再说吧。”   蔡亦风点首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那南海“玉石仙府”宫主化身的珊珊姑娘,一双凝脂般赛雪欺霜的玉手,扶着那怀抱琵琶的青衣小姑娘的香肩,迈步珊珊,袅娜娉婷地已走出店来,完全是一副娇弱不禁风的样子。   侯天翔看得心中不由暗暗一笑,道:“她倒真会装作呢……”   珊珊姑娘和青衣小姑娘登上马车,放下车帘,驾车的黑衣汉子,立时一声吆喝,抖动缰辔,往西行去,蔡亦风和侯天翔并辔相随,二人身后则是八个黑衣壮汉,也是一人一骑健马。   ※※         ※※           ※※   永乐庄,在开封城西十五里地方,占地不下百亩之广。   庄外四面建筑着高大的围墙,远远望去,直似一座巍峨的城堡。   围墙高达五丈有五,掩盖了里面的一切,看不到墙里究竟有多少屋宇和建筑的形势,使人有着神秘之感!   立身墙外,唯一可以看到的,是庄内当中地方,矗立着的一座高约十二丈许,气势雄伟的孤楼。   据庄中人对外传说:庄主万老爷子数代经营皮货,珠宝,药材生意,富可敌国,祖传奇珍异宝无可计数,为防绿林盗贼前来庄中盗窃,是以特地聘请巧匠,建筑了这座设有机关消息的孤楼,将历代祖传奇珍异宝,均皆贮藏于此楼中,并由武功高强的武师日夜轮值守护,除庄主本人非经庄主许可之人,任何人均不得接近楼周十丈之内。   传说如此,其真实详情如何?除了“永乐庄”内的人外,外人未曾目睹,便不得而知了!   ※※         ※※           ※※   车声辘辘,蹄声得得,马鸣嘶嘶……   初更将半时分。   这交杂混乱的声音,终于在“永乐庄”那高大的围墙外,静止了下来。   接着,墙头上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问道:“是总管回来了么?”   蔡亦风扬声道:“陈云,招呼开门吧。”   陈云应了一声,隐去了身影。   随听一阵“轧轧”声音,两扇巨大的庄门,自中间分裂开,向两边围墙的夹层内缓缓缩了进去。   门开处,四名手执火把的黑衣壮汉,和四名佩刀的彪形大汉并肩排立两边。   侯天翔看得不由暗暗心凛!   他已经看出了,这两扇巨大的庄门,不仅均是五寸厚的铁板所做,而且其开关乃是机关消息操纵的。   由此可知,这“永乐庄”内必然隐有极大的秘密,是个绝不寻常平凡的所在。   否则,一个普通富商的庄宅,何必要建筑这么高的围墙?庄门又何必要用如此厚的铁板?……   驾车壮汉轻抖马缰,马车缓缓进入庄门。   蔡亦风在马上朝侯天翔一拱手道:“公子请!”   侯天翔此时自是不再多作谦虚客套,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僭了。”   一抖马缰,昂然挺胸,直入庄门,紧随车后而行。   眨眼工夫,来到一座花厅门口,马车戛然停住。   蔡亦风陡自马背上长身掠起,直落花厅门口,向厅内躬身说道:“禀庄主,属下幸不辱命,珊珊姑娘和少侠都已请到了。”   这时,侯天翔已经飘身下了马背,星目电闪之间,已将这座花厅内所有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花厅中央,摆着一桌酒席,居中坐着一位年约五旬上下,慈眉善目,方面大耳,脸色红润光亮,颚下一捋灰髯,身着锦袍的老者。   侯天翔心中暗道:“此人大概便是这‘永乐庄主’万春了……”   锦袍老者左首坐着一位年约六十开外,牛山濯濯的秃顶马面老者,和一位豹头虎额,浓眉环眼,海口虬须的大汉。   这大汉年在四十左右,神态生相颇为威猛。   秃顶马面老者和虬须大汉的对面,坐着一位年华二十五六,美艳照人,浓态却风骚妖冶无比的少妇。   尤其是这少妇生就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那两只勾魂摄魄的眸珠子,足以令任佰一个男人骨蚀魂销,意乱情迷,铁打的金刚化作绕指柔!   锦袍老者的对面,坐的则是个身着青色儒衫,文士装束之人。   因为他背对厅门面里而坐,侯天翔无法看到他的面目。   不知此人是个什么样的脸貌长相?   蔡亦风话声一落,立见那居中坐着的锦袍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快请,快往厅里请。”   口里说着,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离座举步往厅门口走了过来。   这时,珊珊姑娘已扶着青衣小姑娘香肩下了马车,袅袅婷婷的走向花厅门口,一见锦袍老者,立即提衽行礼,莺声说道:“小女子珊珊,拜见老爷子。”   侯天翔猜料不错,这锦袍老者果然正是“永乐庄主”万春。   万春哈哈一笑,摆手道:“姑娘,又劳你的驾了,快请不要多礼,请到厅上坐吧,老夫的几位贵客,都在等待聆听姑娘的仙音曲呢!”   珊珊姑娘妩媚地一笑,道:“不敢当,多谢老爷子您的赞扬捧场。”   说着,扶着青衣小姑娘的香肩,莲步轻移,自万春身旁袅娜的往厅内走了进去。   蔡亦风目光瞥视了默立一旁的侯天翔一眼,躬身恭敬地向万眷介绍道:“禀庄主,这位便是属下禀告的那位少侠。”   万春目视侯天翔拱手一揖,道:“适才之前,闻听蔡总管的禀告,老夫心底不禁顿生倾慕之感,本当亲赴‘第一楼’拜会风仪,恰值几位好友在座,无法分身前往,是以特命蔡总管持老夫名帖,邀请少侠移玉驾莅一叙,借以攀交冒昧之处,尚析少侠海涵是幸!”   言词说得如此的婉和客气,侯天翔自是不便失礼,哈哈一声朗笑,迈步而前,拱手一揖,道:“不敢当,庄主太客气了,小生何幸,得蒙庄主宠邀,衷心实是既感高兴而又感惭愧得很!”   万春哈哈一笑道:“少侠请不要谦虚客套了……”话锋一顿,侧身举手肃客,道:“少侠请厅上坐。”   侯天翔酒脱地一笑道:“庄主请。”   ※※         ※※           ※※   撤去残席,重整杯盘,分宾主坐定。   在主人万春的介绍下,侯天翔才知道眼前在座的三男一女,都是当今江湖黑道上的一流好手。   秃头马面老者乃名震三湘的“夺命太岁”胡非。   豹头环眼,神态威猛的虬须大汉,姓何名昭仁,外号江湖人称“金环剑”,是燕北武林中的一条铁汉。   青衫文士则是名震江南一带的“地灵书生”尹泉奇。   此人心机防险狡诈,一身武功诡异狠辣,擅使一柄钢骨折扇,折扇中更藏有令人难防的毒着煞手。   那形态妖冶的美艳少妇,姓石芳名苑卿,外号人称“辣手仙娘”乃是个有名的淫娃荡妇。   这四人虽都是成名江湖的一流好手,但,侯天翔初出江湖不久,根本不知他们的出身路道,在江湖上的为人声名如何?   是以,当万春替他一一介绍时,他只神情淡漠地说了句“幸会久仰”外,便再无其他之言。   他神情淡漠,“金环剑”何昭仁生性豪直,倒并未在意,也未放在心上,但是,“夺命太岁”胡非和“地灵书生”尹泉奇的心中,却起了老大的不高兴,认为侯天翔瞧不起他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至于那“辣手仙娘”石苑卿,面对侯天翔这种丰神俊逸绝世的美少年,她芳心早已荡意横生,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犹如被磁石吸引着般地,瞬也不瞬地盯视着侯天翔俊面,那副神情,直似要把侯天翔一口吞下肚子里去,才称心满意。   这时,她芳心里只有一个意念,“这少年太美,太可爱了,我一定要……”   万春在介绍过众人之后,这才目注侯天翔含笑地问道:“请教少侠贵姓大名?”   侯天翔心念微微一动,暗忖道:“黄山天都峰顶独战‘阎王堡七煞’之后,白强之名已经轰传江湖,看来这个名字已经不宜再用了……”   他心念一动,立有所得,便即说道:“小生姓贾,西贝贾,草字百祥,一百两百的百,吉祥的祥。”   贾百祥,这名字在座之人全未闻听过,显然是个甫才出道江湖,籍籍无名的后生晚靠了。   万春抱拳一笑道:“原来是贾百祥贾少侠,老夫失敬了。”   “金环剑”何昭仁突然问道:“贾少侠尚是初出江湖吧?”   侯天翔点头道:“正是,以后尚望何兄多多指教关照。”   “金环剑”何昭仁为人豪直,他对侯天翔极有好感,闻言,立时哈哈一声笑道:“贾兄弟,指教关照,俺何昭仁可不敢当,以后你贾兄弟在江湖之上,如有需人帮忙的地方,何昭仁决不置身事外就是。”   侯天翔拱拱手道:“何兄弟豪情侠骨,令人钦佩,兄弟这里先谢了。”   “辣手仙娘”石苑卿咯咯一声娇笑道:“贾兄弟,还有我石苑卿,只要有人敢找你贾兄弟的麻烦,我石苑卿第一个就不饶他!”   侯天翔拱手谢道:“多谢姑娘盛情。”   “地灵书生”尹泉奇忽然“嗤”地一声轻笑,道:“石姑娘今天怎么也这样热情起来了,你大概是别有用心吧?”   石苑卿粉脸一变,道:“尹泉奇,你说话最好当心点。”   尹泉奇冷然一笑,道:“怎么样?石姑娘,可是说中你的心眼儿里去了?”   石苑卿桃花眼一瞪,道:“你可是看着不顺眼?”   尹泉奇阴笑道:“我哪敢!”   石苑卿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夺命太岁”胡非忽地摇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二位别斗口了,咱们还是一面吃酒,一面聆听这位珊珊姑娘来一曲吧。”   “金环剑”何昭仁立刻附掌赞同道:“胡兄说得对极了,二位请别吵,俺们还是请珊珊姑娘唱个歌几听听吧。”   珊珊姑娘闻言,便从青衣小姑娘的手中接过了琵琶,略一调整琴弦,轻启樱唇,宛转珠喉,唱出了宋初大词人晏几道的一曲“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曲歌罢,众人齐皆鼓掌叫好。   “地灵书生”尹泉奇忽然一声轻笑,目注珊珊姑娘邪笑地道:“好一个‘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珊珊姑娘,你这琵琶弦上的相思说给谁听的呀?”   此人出语轻薄,珊珊姑娘不由羞得粉脸飞红,玉首低垂。   侯天翔如果不知珊珊姑娘的出身来历,对“地灵书生”这种轻薄调笑之言,也许不会在意,不予理会。   但,他既知珊珊姑娘的身份,心中怎甘眼看珊珊姑娘被人轻薄?立时不由剑眉一挑,道:“阁下出语最好顾及一点身份,请放尊重些。”   尹泉奇对侯天翔那冷漠的神情态度,早就大感不满,只是隐忍心中未发,闻言,顿然脸色一沉,阴声道:“阁下,你这是教训区区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还不配!”   尹泉奇双目冷电一闪,道:“阁下,区区希望你不要自找难堪!”   侯天翔淡淡地道:“你这是警告我么?”   尹泉奇道:“你明白就好。”   侯天翔道:“你应该警告你自己。”   尹泉奇嘿嘿一声阴笑道:“阁下,你想当护花使者么?”   侯天翔道:“是又怎样?”   尹泉奇不屑地道:“你自信有这能力吗?”   侯天翔道:“小生不信我没有。”   尹泉奇笑道:“阁下,你好像很自负嘛!”   侯天翔冷傲地道:“决不会得不如你。”   尹泉奇陡地沉声喝道:“阁下,先报出你的师承?”   侯天翔道:“如果不呢?”   尹泉奇道:“报出你的师承,如果熟人,区区可能看在你师门的面子上,只略施惩戒不为已甚,否则……”   侯天翔接道:“否则怎样?”   尹泉奇嘿嘿一声笑道:“休怪区区手下绝情!”   侯天翔道:“阁下,你可是要和小生动手么?”   尹泉奇道:“不错,区区要教训教训你!”   侯天翔淡淡笑道:“如此,阁下尽管出手就是,何必要问师承?”   尹泉奇道:“区区以为阁下还是报明师承来历的好。”   侯天翔道:“不用了,小生师承决不会得与阁下有丝毫相熟,或者有什么牵连关系的。”   尹泉奇阴声一笑道:“如此,可就怨不得区区了!”   侯天翔淡淡道:“阁下,只要你能教训得了小生,请放心,决不会有人敢怪你的。”语锋一顿,问道:“阁下,我请问,你是准备在什么地方,怎样动手?”   尹泉奇目光转向万春道:“庄主认为何地为宜?”   万春笑道:“老夫没有意见。”   尹泉奇笑了笑,目注侯天翔道:“阁下,这花厅内还很宽敞,我们就在这花厅内一搏如何?”   侯天翔道:“小生随便,阁下如提议就这样坐着动手,小生也决不反对。”   尹泉奇心中一凛,道:“就这样坐着也能动手么?”   侯天翔道:“为什么不能?”   尹泉奇道:“你有那种火候?”   侯天翔道:“问题在你阁下。”   尹泉奇嘿嘿一笑道:“如此,阁下便请先接区区一指看。”   话落指出,陡地抬臂伸手,一指戳向侯天翔右肩。   指出如电,又快又狠!   侯天翔微微一笑,身形不移不避,直待尹泉奇的指头快要点中他右肩之际,这才右手倏抬,五指微张,快疾无伦地扣拿尹泉奇的腕脉。   尹泉奇心中一惊!化指为掌,横切侯天翔脉门。   侯天翔右手电缩倏伸,五指仍然笼罩着尹泉奇的腕脉部位之间。   尹泉奇想不到他的手法如此奇快,待要缩腕闪避变式时,却已无及,腕脉一紧,已被侯天翔拿住。   尹泉奇腕脉被侯天翔奇快的手法拿住,脸色不禁骇然勃变!   此刻,他这才知道,他低估了对方。   对方年纪虽轻,实则身怀奇学绝技,身手之高,还出他想象之外!   侯天翔心中因甚是恼怒尹泉奇出言轻薄下流,是以,他扣拿住尹泉奇腕脉之后,脸色神情虽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但,暗中却用上了五成内力,目视尹泉奇讥讽地微微一笑,道:“阁下,现在你该明白究竟是谁教训谁了吧?”   他内功修为已臻上乘,尹泉奇虽是成名当今江湖的一流好手,功力也颇不弱,但,和侯天翔比起来,毕竟是差的太多了。   何况腕脉穴被拿,半身顿感麻木,功力无法运转,侯天翔虽然只用了五成内力,尹泉奇一样的承受不起。因此,顿时不由疼的双睛突瞪,冷哼出声。   然而,侯天翔对他似乎不愿为之过甚,尹泉奇甫才冷哼出声,手指立即适时一松,淡笑了笑,道:“阁下,你心中甚是不服是么?不服没有关系,我们重新来过好了,只要你阁下划出道儿来,小生自当无不奉陪!”   尹泉奇虽已知道对方身手高绝不凡,但,他平素仍是个非常骄狂自负之人,何况当着万春和“夺命太岁”胡非等人之前,吃瘪在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小辈手里,这个脸实在很丢不起!   丢不起脸,当然得要挣回颜面遮羞。   再说,他心中也着实的不服气,凭他的功力身手,会不是眼前这么个看来除了貌相俊逸,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的少年小辈之敌?   是以,侯天翔手指一松,他立即深吸了口气,霍地挺身站起,目射凶芒,唇挑杀气的嘿嘿一声狞笑,道:“阁下说得对极了,区区心中正是不服得很,你这两手擒拿手法虽颇巧快,但也只是小巧功夫而已,区区若非一时太过大意轻敌,焉得被你所乘!”   他倒是蛮会替自己遮羞得很。   话声中,人已离座迈步走到边空处,自袖中撤出他仗以成名江湖的钢骨折扇,向侯天翔招手道:“来,来,来!到这边来,我们好好的较量一下,看看倒底是谁强谁弱?”   侯天翔淡笑了笑,忽地目注万春问道:“这位尹兄和庄主的交情很厚么?”   万春眼珠一转,道:“少侠此问的意思是?……”   侯天翔道:“如与庄主交情很厚,小生岂能不看在庄主的面上而太使他难堪!”   不待万春答话,尹泉奇已嘿嘿一声阴笑,接口道:“阁下,休要假惺惺作态卖人情了,万庄主和区区交情如何,可与你我的这场搏战丝毫无关,你阁下还是干脆过来放手一搏吧!”   侯天翔仍然目视万春问道:“庄主,他这话是么?”   万春笑道:“老朽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因生平好友,甚多武林朋友,深知武林英雄豪士的性格,尹大侠既然这么说了,老朽岂能违逆尹大侠的心意说个不是,再说,老朽与尹大侠的交情是一回事,少侠与尹大侠的较技搏战则又是一回事,决无抵触关连,也不能混为一谈,少侠请不必多有顾虑了。”   侯天翔目中星采一闪,道:“如此,小生如是出手稍重稍狠,或是误伤了尹大侠,庄主也不会得见怪的了?”   万春大笑道:“少侠放心,老朽深明武林中‘强者为王’的道理,少侠如是搏胜,纵然出手稍重稍狠伤了尹大侠,也只能怨怪他自己学艺不精,老朽焉有见怪少侠之理。”   侯天翔笑了笑道:“这等说来,倒是小生过于多虑的了!”话锋微顿,别具用心的接道:“庄主虽然不是武林中人,胸襟气度,却大有武林豪雄之风,实在难得,令人钦佩得很!”   万春笑道:“少侠太褒奖了,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老朽却有一点声明,也是请求,尚祈少侠能予见纳!”   侯天翔道:“庄主请讲。”   万春道:“二位为着一点言语上的不合,虽然发生意气之争,动武较量,老朽自是不便强自出头劝阻二位忍息争强的雄心豪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是,实际上,二位过去并无什么丝毫怨仇,而现在身处老朽庄中,又都是老朽的客人,是以,老朽站在主人的立场,必须声明,也是请求二位,不管此战谁强谁弱,至盼切切不要发生流血事件!”   侯天翔点首一笑,道:“庄主请放心,小生相信此战还不至于有流血的事件发生。”   万春目光忽地转向尹泉奇道:“尹大侠,你答应老朽之请么?”   尹泉奇大笑道:“庄主不必担心,尹泉奇决不会使庄主失望的。”话锋一顿,目视侯天翔阴恻恻一笑,道:“阁下,请过来动手吧。”   侯天翔双眉微轩,朗笑离座站起。   “辣手仙娘”石苑卿忽然低声说道:“贾兄弟,当心他那把鬼扇子里的毒玩艺儿。”   侯天翔心中不由暗暗一懔。   对于这位形态妖冶的“辣手仙娘”,侯天翔虽然没有一点好印象,但因她是一片好公提醒他,自是不便不理。   是以,他心中暗暗一凛之后,遂即含笑地微一颔首,道:“多谢姑娘示警。”   于是,侯天翔和尹泉奇在花厅的一角,展开了一场看来似乎颇为紧张激烈,令人惊心的恶斗!   其实,如说这是场紧张的恶斗,不如说是一场耍猴儿戏来得恰当。   因为侯天翔唯恐引人怀疑,他隐藏了一身奇绝武学功力,只使用了四成武功。   虽是如此,尹泉奇却依旧未能占得丝毫便宜,展尽一身绝学,也仍旧无法争得先机上风,只是个平手局面。   这场形势上似乎颇为紧张的搏斗,立刻吸引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神贯注地扫视着二人搏斗的情势!   尤其是“夺命太岁”胡非等人,更特别注意侯天翔的身法,出手招式、手法,均想借以看出侯天翔的师承门派来历!   可是,他们拿都失望得很。   侯天翔和尹泉奇搏斗二十多招下来,“夺命太岁”胡非等人,竟是越看越糊涂,极感迷惑奇诧地紧紧皱起了眉头,心底暗忖:“此人师承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   原来,此刻侯天翔所使的招式手法,虽都极其普通平凡,但却是非常的庞杂,几乎包括了当令武林各大门派的招式。   只见他掌指拳脚兼施,时而是少林的“百步神拳”,时而是武当的“飞云掌”法,但,倏忽之间,却又变成了丐帮的“擒龙散手”,一会儿是华山派的“梅花拂穴指”,旋忽化指为掌,竟是峨嵋派的“伏虎掌”。   间或踢出两腿,却是昆仑派的“连环十八踢”。   这,实在太令人惊奇骇异!   虽然,这些武功招式,并非是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但,一个人竟能学得如是庞杂的武功招式,在武林中尚是首闻初见!   尤其最难得的,是这些武功的杂乱,路道完全不同,根本不能连贯施为,而在侯天翔手下使来,却是得心应手得竟无勉强或者阻滞之感!   这种情形,只看得“夺命太岁”胡非等人,不仅迷惑诧愕皱起了眉头,也瞪了眼,张了口,发了呆!   但是,有两个人却是例外。   不!应该说是三个人才对。   一个是珊珊姑娘,一个便是珊珊姑娘的随身侍婢,那青衣小姑娘——青儿。   另一个则是此间的主人,“永乐庄主”万春。   也许是他对武功知道得太多的原故吧?他虽也凝神注视着侯尹二人搏斗的情形,但,脸色神情却并无什么异样的变化。   不过,眼为心之神。   他脸色神情虽无什么异样的变化,可是,眼中那不时飞闪过的一抹惊奇、异采,却未能逃过珊珊姑娘的一双明眸。   转眼工夫,侯尹二人已搏战了五十多招。   但,仍是个平手难分胜负的局面。   尹泉奇好几次想施展折扇中暗藏的歹毒杀着,但是,每次都被侯天翔洞察了他心意似地捡制了先机,展开一轮急攻,迫得他左封右挡,竟然无法施展。   这场搏战,终于在第六十八招上结束了。   尹泉奇点中一指,面失去了再战之能。   侯天翔收招停手,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但是,尹泉奇却双晴怒瞪,凶光闪闪,铁青了脸。   侯天翔对他这种目光骏色,直似视如未见,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道:“阁下,如今你还能说不服么?”   尹泉奇虽然中了一指,穴道被制,无法提聚功力再战,但是,并不妨碍说话。   闻言,顿时嘿嘿一声狞笑道:“区区既已落败,自是无话可说,不过……”   侯天翔飞快地道:“此恨必报!对不?”   尹泉奇厉声道:“不错,区区但有三寸气在,誓雪今天之恨!”   侯天翔心中不由暗笑道:“凭你这种材料,让你再练十年,只怕也是不成……”   心里这样暗笑着,脸上却淡笑地道:“阁下,江湖之上,小生随时候教。”   说着跨前两步,举手拍解了尹泉奇被制的穴道。   万春适时哈哈一笑道:“好了,二位请过来入座吧。”   侯天翔摇首一笑道:“不必了,多谢庄主盛情,小生拟就此告辞了。”   万春一愣,道:“少侠是心中有所不愉了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承蒙庄主抬爱邀宴,焉敢有所不愉。”   万春道:“为何遽此言辞?”   侯天翔道:“小生想早点回转客店休息。”   万春大笑道:“少侠可是疲累了么?”   侯天翔道:“小生正是感觉有点疲累了。”   万春道:“这不是托词吧?”   侯天翔道:“反正小生已决定要在此地小住三五天,庄主如果真愿章交小生这个朋友,小生实当再来拜候。”   万春大笑道:“好,如此老朽也就不再勉强挽留了。”   语锋一顿又起,接道:“老朽竭诚欢迎少侠随时驾临。”   侯天翔拱手一揖道:“小生谢谢了。”   “辣手仙娘”石苑卿娇声说道:“贾兄弟,你住在城内哪家店呀?”   侯天翔剑眉暗皱了皱,但,终于还是实答道:“第一楼。”   石苑卿嫣然媚笑了笑道:“妾身可以去拜访你么?”   侯天翔道:“石姑娘,客店中人多口杂,只怕不大方便呢!”   石苑卿笑道:“你是怕人说闲话么?”   侯天翔点头道:“人言可畏,不能不顾虑些。”   石苑卿娇声道:“既然如此,妾身去的时候,决不让人看见知道就是了。”   侯天翔心中不禁暗骂道:“无耻!”   心中暗骂,嘴上却不便明说,眉头微一皱,有点无可奈何地道:“那就随便姑娘了,不过……”   石苑卿媚笑地接道:“怎样?”   侯天翔正容道:“如果没有事情,姑娘最好不要来。”   石苑卿忽地咯咯一笑,道:“那是当然,贾兄弟,没有事情,妾身决不会特去打扰你的。”   侯天翔淡淡地道:“希望石姑娘不要忘了这句话。”   石苑卿道:“贾兄弟放心,妾身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忘记。”   她口里这样说道,心里却在暗笑地道:“我就不相信天下有见了腥不吃的猫儿……”   ※※         ※※           ※※   这是一座小楼。   楼内布置陈设得十分高雅洁净,空气中更流淌着一股非兰非麝,沁人心肺的淡淡的幽香。   时分已经将近三更,楼内的灯光还亮着,显然,楼内的人儿尚还未安息。   忽然,楼窗上映现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接着,窗门轻轻地推开了,现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稚气未脱,清秀美丽的娇靥。   她,正是珊珊姑娘的侍婢一一青儿。   原来这座小楼,正是“云香院”中的“怡情楼”。   青儿眨动着晶亮的星眸,探首窗外,向四外张望了一阵之后,旋便转过娇躯,背外面里,声音娇甜地说道:“宫主,白公子他一定会来吗?”   楼内响起珊珊姑娘那低柔甜美的声音道:“嗯,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青儿忽然轻声一笑道:“宫主,婢子想起来真觉得好笑得很。”   珊珊姑娘道:“是什么事情?”   青儿道:“白公子和那个什么‘地灵书生’的那场搏战,简直妙极了。”   “哦!”珊珊姑娘点首微笑地道:“不错,白公子如果全力施展真实武学,凭那尹泉奇决非他手下三招之敌!”   青儿道:“白公子他真是好耐性,竟然和那种人走上六十多招。”   珊珊姑娘笑道:“若不如此,岂不要让人怀疑,使那万春对他提高警惕么!”   青儿眨了眨大眼睛,道:“以婢子看来,白公子只怕连六成功力都未施展出吧?”   珊珊姑娘道:“傻丫头,顶多不会得超过四成呢。”   青儿不由瞪大着两只乌黑的眸珠子,惊异地道:“那么,白公子的一身功力,岂不要比宫主……”   忽然觉得这话似乎有点不妥,连忙顿声住口没有接说下去。   珊珊姑娘却淡笑地接道:“比我还高,是不是?”   青儿粉脸一红,赦然垂首道:“请宫主原谅婢子一时失言之罪。”   珊珊姑娘美目中星采微闪,道:“青儿,你并没有说错,白公子的一身武学功力,确实比我高呢。”   青儿眸珠子眨了眨,忽然转过话题,笑问道:“宫主,您觉得白公子他怎么样?”   珊珊姑娘微微一怔,道:“什么怎么样?”   青儿道:“他的人品性情?”   珊珊姑娘道:“你以为呢?”   青儿眨眨大眼睛道:“婢子认为都还不坏,就是……”   珊珊姑娘道:“怎样?”   青儿道:“就是有一点不好。”   珊珊姑娘道:“哪一点不好?”   青儿道:“神态冷冰冰地一酣倔傲的样子。”   珊珊姑娘不禁失声笑道:“那与你又有何关?”   青儿小嘴一噘,道:“婢子看得甚不顺眼。”   珊珊姑娘笑道:“看不顺眼,你不看他不就算了。”   青儿道:“可是……”   珊珊姑娘接道:“可是却又忍不住要看他,是么?”   青儿大眼睛忽地一亮,稚气地笑说道:“宫主说得对极了,婢子心里很想不看他,但是……眼睛却又忍不住要看他。”   珊珊姑娘笑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儿那稚气天真的粉脸上,竟然掠现起迷惑色彩地,低声道:“婢子自己也不知道啊!”   ※※         ※※           ※※   时正三更。   一条淡淡的人影,快若天马行空般地泻落在“怡情楼”外,距离两丈左右的一处屋顶上。   月光下,雪白的儒衫飘拂,正是那位丰神俊逸,超尘绝俗,身标罕世奇学功力的美书生——侯天翔。   侯天翔身形甫才站定,楼内的珊珊姑娘芳心已然顿生警兆,娇躯微闪,人已立在窗前,朝侯天翔微一提衽道:“公子请进。”   话落,娇躯微挪,侧立窗内,意示肃客。   侯天翔拱手一揖,笑道:“如此,小生就放肆了。”   身形电掠,穿窗而入。   楼内,酒菜早已摆好,二人分宾主坐定,青儿在旁执壶斟酒。   珊珊姑娘双手捧起酒杯,语音低柔地道:“夜漏更深,有劳公子移驾,妾身未能准备佳肴以待,实深歉甚,谨以此杯薄酒为敬,并致歉意。”   侯天翔连忙也双手捧杯,道:“不敢当,夜访香闺,衷心实感唐突冒昧之至,小生借花献佛,也奉敬宫主一杯,并借以深致唐突冒昧之罪!”   珊珊姑娘嫣然一笑,道:“公子之驾临,本是出自妾身约请,何唐突冒昧之有,公子请别说那些谦虚客套的话了,请!”   侯天翔微微一笑,也道了声:“宫主请。”   二人各自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珊珊姑娘盈盈含笑地道:“妾身姓贺,小名雁双,以后请公子改去这‘宫主’的称呼。”   侯天翔:“这个……”   贺雁双正容接道:“妾身与公子虽是初识,但,彼此师门渊源颇深,公子似乎不应拘泥这种称呼小节才是……”   语声一顿又起,道:“何况以妾身眼下的身份面言,也极不适宜,这‘宫主’的称呼,如果偶而被他人听得,岂不要引起怀疑麻烦么。”   侯天翔微一沉吟,觉得贺雁双的话实在很是有理,于是,遂即肃容说道:“如此,小生遵命就是。”   贺雁双笑了笑,道:“公子大概既不姓贾,也不是姓白吧?”   侯天翔笑道:“不错,小生真姓是侯草字天翔。”   贺雁双螓首微点了点,美目深注,话题忽地一转,问道:“侯兄对那万春的看法如何?”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此人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   贺雁双美目星采一闪,道:“你看他武功如何?”   侯天翔道:“很难说,如非很低,就必定身怀罕绝高不可测的功力!”语锋微微一顿,接着:“在下如果猜料得不错,属于后者的成份较多!”   贺雁双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妾身认为属于后者的成份较多,而且……”语声一顿又起,道:“以妾身推测,此人的一身功力,纵不比侯兄强,恐怕也不会逊色多少呢!”   侯天翔目中异采一闪,道:“贺姑娘可是已经发现其什么异样之处了么?”   贺雁双道:“侯兄和那尹泉奇动手之时,妾身在旁一直暗暗留心注意他脸色神情的变化。”   侯天翔道:“他眼见我所使招式手法虽不惊奇,但却甚是庞杂,当时的脸色神情,必定是极度困惑的了?”   贺雁双摇首道:“不,完全相反。”   侯天翔颇感意外地道:“难道他脸色神情无异,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么?”   贺雁双道:“脸色神情虽然无异,但却绝非无动于衷。”   侯天翔道:“姑娘可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贺雁双嫣然一笑道:“正是,他眼中曾不时飞闪过一种令人极为不易察觉的异采。”   侯天翔怔了怔,忽然轻声一叹,道:“看来,我可能错了。”   贺雁双诧异地道:“侯兄是什么错了?”   侯天翔道:“此人若果所料,真是个身怀罕绝功力,心机深沉之人的话,我如此做法,很可能弄巧成拙,已引起了他的怀疑!”   贺雁双秀眉微皱了皱,道:“依妾身看来,大概还不至于吧。”   侯天翔微一沉思,话锋忽转,问道:“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贺雁双道:“侯兄走后半个多时辰。”   侯天翔道:“我走之后,他们谈了我些什么没有。”   “有。”贺雁双道:“谈了些关于侯兄师承来历问题?”   侯天翔笑道:“结果如何?”   贺雁双道:“侯兄以为呢?”   侯天翔道:“想必是没有结果的了?”   贺雁双道:“他们有了个暂时性的结果。”   侯天翔道:“这暂时性的结果怎样?”   贺雁双道:“猜料侯兄可能是‘武林通’的传人。”   侯天翔一怔!道:“武林通?”   贺雁双美目深注,问道:“侯兄未听说过此人么?”   侯天翔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语声一顿,问道:“姑娘听说过么?”   贺雁双道:“没有。”   侯天翔又问道:“他们还谈了些其他什么没有?”   贺雁双道:“除了决定以这暂时性的结果为着眼点,详查求证侯兄的师承来历外,其他没有再谈什么了。”   侯天翔道:“猜料我是那‘武林通’的传人的可是万春?”   贺雁双道:“不是,是‘夺命太岁’胡非,万春根本没有表示意见。”   侯天翔剑眉深锁地道:“这就怪了!”   贺雁双道:“侯兄可是指那万春不表示意见而言?”   侯天翔道:“姑娘难道不觉得有点出乎常情?”   贺雁双道:“妾身一点也不。”   侯天翔目光深注,道:“姑娘必是另有高见了。”   贺雁双忽地妩媚地一笑道:“其实应该说是侯兄你的高见才对。”   侯天翔怔然道:“我的高见?”   贺雁双点首一笑道:“侯兄,你不是说过此人可能是个心机深沉极其可怕的人物么?”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那只是我的猜测之言。”   贺雁双道:“妾身以为侯兄猜测的一点也没有差错,他对侯兄的师承来历不表示意见,妄加料断,不是胸有成竹,便正是他心机深沉高得可怕之处!”语锋微微一顿之后,接着又道:“否则,以丐帮弟子侦查事物之能,将近十年的时间下来,焉得有还查不出他的底细的道理?”   “哦!……”侯天翔轻“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姑娘高明,心思细密,若非姑娘提醒,我必定忽略过这点了。”   贺雁双美目一亮,但却做作地道:“侯兄,你这是褒奖?还是贬损?”   侯天翔敛容道:“当然是褒奖,我说的实是由衷之言。”   贺雁双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朝侯天翔举了举道:“侯兄,我们别只顾谈话了,请!”   贺雁双美目深注,话题忽地一转,问道:“侯兄,黄山天都峰头那夜侯兄未现身么?”   侯天翔笑道:“不,我现身了。”   贺雁双笑道:“那么,那位‘受信人’果真便是侯兄本人了。”   侯天翔目光深注,道:“姑娘早知道了么?”   贺雁双微微一笑道:“现在知道不可以么?”   侯天翔笑道:“当然可以。”语锋一顿,问道:“姑娘那夜也在场么?”   贺雁双螓首微摇了摇道:“妾身虽然无法分身,不过那夜的一切经过情形,派去的弟子回来禀告得均极十分详尽。”   侯天翔扬眉一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贺雁双道:“侯兄明白什么了?”   侯天翔道:“姑娘是此刻才猜料出那‘受信人’就是我本人的,对不?”   贺雁双嫣然一笑,美目微转,又问道:“侯兄,你对那位‘受信使者’的看法如何?”   侯天翔道:“姑娘可是指他的身份?”   贺雁双道:“侯兄猜料他可能是谁?”   侯天翔道:“那自称‘三圣七绝书生’本人,也是那老魔的传人。”   贺雁双微笑地点了点玉首,话锋忽又一转问道:“侯兄此来开封是专为万春?还是?……”   侯天翔道:“我是为查探一桩事情而来。”   贺雁双道:“什么事情?可否告示妾身么?”   侯天翔微一点头,便把自己此来开封的心意告诉了贺雁双。   贺雁双秀眉轻蹙,沉思稍顷之后,道:“如此说来,侯兄的仇家,必定是个极其棘手的人物了!”   侯天翔点头道:“不管恶贼如何棘手,我也要把他找出来!”语锋一顿,接道:“根据丐帮金陵分舵记载,那个形迹可疑之人既然是在这开封附近脱的线,很可能便落脚在开封地方,是以,我已决心对开封所有黑道江湖人物,任何一条线索,都不放松地仔细查探一下。”   贺雁双道:“妾身认为这不是个好办法,只怕很难查出个所以然来。”   侯天翔道:“这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世上无难事,我就不相信会查不出个所似然来!”   贺雁双道:“这何啻是大海捞针?”   侯天翔道:“但总比茫无头绪要好得多了。”   贺雁双道:“事实上,这和茫无头绪又有什么两样?”   侯天翔苦笑了笑道:“可是,除了这办法外,已无其他更好的办法。”   贺雁双美目深注,道:“侯兄,妾身倒有个非常简单而又直接的办法,不知侯兄意下以为如何?”   侯天翔双星目一亮,精神陡振,道:“什么办法?”   贺雁翔明眸一转,道:“侯兄,妾身请问,侯兄为何化名?”   侯天翔道:“当然是为了免得恶贼闻风遁迹。”   贺雁双道:“侯兄的师承来历,武林有多少人知晓?”   侯天翔道:“除少林掌门和丐帮帮主及其门下少数的几位高手弟子外,武栋中尚无人知。”   贺雁双道:“这些人会替你传说出去么?”   侯天翔摇头道:“决不会。”   贺雁双道:“那么妾身再请问,侯兄可是名震武林的高手?”   侯天翔一怔!道:“当然不是。”   贺雁双道:“如此说来,侯兄身怀罕绝功力武学,侯兄的仇家也一定不知道了,对不?”   侯天翔点头道:“恶贼决不可能会知道的。”   贺雁双忽然一笑道:“恶贼既不可能知道侯兄身怀罕绝武学功力,侯兄又怎能料断恶贼必会闻风遁迹呢?”   侯天翔不由微微一呆!暗道:“这话不错,恶贼既不知道我的武功如何,纵然得到我要寻仇的消息,又何至于便闻风遁迹呢……”   这真是“当局者迷”。   侯天翔方明白了这点,也想到了贺雁双的办法是什么办法时,贺雁双却接着又道:“为了免得那么茫无头绪,既费时又费力去探查,妾身认为侯兄何不就以身作饵,诱使恶贼自己来找侯兄呢!……”语音微微一顿,笑了笑,接着:“只要侯兄正式露面江湖,恶贼为要斩草除根,妾身相信不出一月,恶贼定必自己找上侯兄!”   侯天翔一想:“以身作饵,实在是一个非常简单而又极其聪明的办法。”   于是,贺雁双话音一落,他立即欠身拱手一揖,道:“多谢姑娘指教。”   ※※         ※※           ※※   午后。   侯天翔在房中闲着无聊,正想动身出店到街上去随便逛逛。   突然,房外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贾兄弟,在么?”   听声音,侯天翔已知是那位威震燕北的“金环剑”何昭仁来了,连忙开门迎出,拱手道:“何兄快请里面坐。”   “金环剑”何昭仁哈哈大笑道:“贾兄弟,咱可是冒昧造访,你不会得见怪吧?”   侯天翔笑道:“哪里的话,何兄侠驾光临,兄弟欢迎还来不及呢,哪有见怪之理。”   何昭仁目光如电,灼灼注视着侯天翔道:“贾兄弟,你这不是客套话吧?”   侯天翔正容说道:“兄弟言出肺腑,决无半点客套之意。”   何昭仁大笑道:“贾兄弟,咱生平不喜虚为客套的朋友,也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才会这么不礼貌的问你,还望贾兄弟你别见怪才好。”   侯天翔扬眉朗笑道:“何兄铁铮奇男,出语爽直,正是豪雄本色,兄弟心中极感敬佩,既承诚心下交,这‘见怪’二字,便请勿再提它如何!”   何昭仁浓眉轩扬,大笑道:“好!好!贾兄弟,咱决不再提就是。”   说罢又是一声哈哈大笑。   大笑声中,铁腕倏伸,一把握上了侯天翔的胳膊,二人把臂大步入屋。   侯天翔为何昭仁倒了杯茶,落座,何昭仁忽然目注侯天翔道:“贾兄弟,咱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你?”   侯天翔道:“何兄有话尽管垂问就是。”   何昭仁道:“贾兄弟,你不见怪么?”   侯天翔笑道:“何兄怎么又提起这‘见怪’二字了?”   “呀!”何昭仁“呀”了一声,道:“咱忘了,实在该罚。”   侯天翔笑道:“罚酒三杯,暂且记帐。”   何昭仁大笑道:“好,这三杯酒帐,咱一定不赖。”   侯禾翔接道:“何兄要问什么?”   何昭仁神色一正,道:“贾兄弟师承可以赐告否?”   侯天翔道:“实是有所不便,尚望何兄原谅。”   何昭仁笑道:“贾兄弟既有所不便,那就算了。”语声微顿,陡地低声说道:“另外有件事情,咱是特来通知你。”   侯天翔道:“什么事情?”   何昭仁神色凝重地道:“贾兄弟,你已经陷身险境了。”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轩,道:“何兄,敢莫是有人要想杀害兄弟么?”   何昭仁道:“正是如此。”                     第十三章  报警   侯天翔道:“何兄知道是为什么事情么?”   何昭仁道:“毛病当然是出在昨晚的那一场搏战上。”   侯天翔道:“尹泉奇想雪恨?”   何昭仁道:“尹泉奇虽然想雪恨,但,他只能恨在心头,咱看得出来,他决不是贾兄弟的敌手!”   侯天翔眉头微皱了皱,道:“那是谁想杀兄弟?”   何昭仁:“是那‘夺命太岁’胡非。”   侯天翔感觉意外的一怔!道:“不是万春?”   何昭仁道:“是!也可以说不是。”   侯天翔道:“何兄,这话怎么说?”   何昭仁道:“话是‘夺命太岁’胡非说的,但是,万春不点头同意,胡非他怎敢!”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何兄,兄弟有件事想请教,何兄能否实告否?”   何昭仁道:“贾兄弟有事情尽管说好了,咱既诚心和兄弟你交朋友,当是知无不言。”   侯天翔点头正容道:“如此,兄弟这里先谢谢何兄了。”   说着,欠身拱手微揖为礼。   何昭仁抱拳一拱还礼,道:“贾兄弟不必客气,是什么事情,贾兄弟你请说吧。”   侯天翔神色一肃,道:“何兄,兄弟想问那万春真是个道地商人么?”   何昭仁一点头道:“不错,事实上他确实是个经营珠宝,皮货,药材的道地商人,而且生意做得大得骇人,大江南北的各大城市,几乎没有一处没有他的分号支店。”   侯天翔道:“店号何名?”   何昭仁道:“大江以北店名‘春腾’,大江以南店号皆为‘万龙’。”   侯天翔剑眉微皱,略一沉吟,道:“看来兄弟是料断错误,也看走了眼了?”   何昭仁道:“贾兄弟什么料断错误了?”   侯天翔叹了口气,道:“兄弟原怀疑他是武林中人,如今……”   何昭仁含笑截口道:“听得咱的话以后,认为怀疑得不对,是不?”   侯天翔微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何昭仁忽地哈哈一笑,道:“贾兄弟,其实你的怀疑料断一点都没有错。”   侯天翔精神一振,双目放光,异采电闪地道:“这么说,他真是位隐于商贾的武林高人了?”   何昭仁点头道:“不错,他确是位真人不露相的武林高人。”   侯天翔星目深注,问道:“他一身武功如何?”   何昭仁道:“自从未见过,可能很高,深不可测。”   侯天翔又问道:“何兄,他本名真叫万春么?”   何昭仁怔了怔道:“贾兄弟怀疑他这姓名是假的?”   侯天翔颔首道:“兄弟以为大有可能?”   何昭仁摇头道:“这个咱就不知道了,咱家只知道他叫万春。”   侯天翔话锋一转,问道:“何兄和他是怎么相识的?”   何昭仁道:“是一位北地朋友的介绍。”   侯天翔道:“多久时间了?”   何昭仁道:“三年不到。”   侯天翔道:“何兄和他相识三年,想来必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了?”   何昭仁摇摇头道:“此事咱也曾向许多武林朋友打听过,除了知他来自西北边陲地方外,无人知其出身师承!”   侯天翔道:“何兄也曾向西北武林朋友打听过么?”   何昭仁道:“那威震西北武林的‘金鞭铁汉’单庆堂,和咱家交称莫逆,他相识满西北,据他说也从未听说过西北武林中有个姓万之人。”   侯天翔星目一转,道:“何兄和他相交近三年,对他的为人觉得如何?”   何昭仁道:“只知他是个心机深沉,外貌伪善的人物罢了。”   侯天翔道:“其他便无所知晓么?”   何昭仁道:“他行事诡秘,纵是他的心腹手下,也不十分清楚。”   侯天翔话锋一转,星目深注,问道:“何兄此来访晤兄弟,万春他知道么?”   何昭仁点头道:“不但知道,咱本奉命而来。”   侯天翔忽然一笑道:“这么说,何兄此来通知警告兄弟的用意,一方面是规察兄弟的反应,一方面是探听兄弟的师承出身了,对不?”   何昭仁道:“不错,正是如此用意。”   侯天翔星目忽射湛湛神光地又问道:“何兄,以兄弟猜料,何兄和他相交三年,只怕不纯是朋友关系吧?”   何昭仁身躯微微一震!道:“贾兄弟猜料的一点没错,咱家和他的关系,实在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主人与属下!”   侯天翔注目又道:“何兄这属下的身份,定然并非心中所愿,乃是被情势所逼的了,是不?”   何昭仁点头道:“否则,咱也不会得向贾兄弟你透露这些真情实话了!”   侯天翔道:“何兄既然心中不愿,何不干脆脱离他呢。”   何昭仁忽地轻声一叹道:“要是能够容易脱离他呢,咱家早就脱离了。”   侯天翔心念一动,道:“难道他以什么手段威胁挟制着何兄么?”   何昭仁神情黯然地道:“咱家妻小的性命都操在他手里!”   “哦!……”一声轻“哦”之后,星目微转,问道:“何兄家小都在他庄中么?”   何昭仁摇头道:“不,仍在燕北舍下。”   侯天翔微感诧异地道:“这样,他也能威胁挟制着何兄么?”   何昭仁惨然苦笑了笑,道:“贱内和小的都中了他派人暗下的慢性毒药,每隔一月之期,就必须服用他的独门解药,否则,即会毒发而亡!”   侯天翔心中微微一震!道:“不知是什么慢性毒药么?”   何昭仁摇摇头道:“要是知道,也许就有办法可想了。”   侯天翔想了想道:“那解药如何?何兄见过么?”   何昭仁道:“解药虽然见过,但无色无味,不知道是何种药物所提炼。”   侯天翔道:“何兄曾仔细研究过它?”   何昭仁道:“咱家虽有仔细研究之心,奈何每次解药送到之时,大都在毒发半个时辰之前左右,根本没有充分的时间。”   侯天翔道:“每次解药都直接送到何兄家中么?”   何昭仁道:“时间从未差误过。”   侯天翔道:“都在什么时间?”   何昭仁道:“每月二十日的申酉交初前后。”   侯天翔道:“这等说来,嫂夫人和令郎的毒发时间,当在每月二十日的酉正之前了?”   何昭仁点头道:“正是酉正之前。”   侯天翔道:“何兄冒险试验过没有?”   何昭仁一怔,道:“冒险试验什么?”   侯天翔道:“嫂夫人和令郎是否真的中了慢性毒药?”   何吸仁道:“第一次解药送到时就试验过了。”   侯天翔道:“情形如何?”   何昭仁道:“贱内胸腹隐痛,浑身抽搐,逐渐转剧!”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解药每次都是什么样的人送去?”   何昭仁道:“没有一定,每次都用一个封套装着,封套上面注明‘解药’字样,据贱内说,有时是个黑衣汉子,有时则是附近邻居的顽童,有的时候根本未觅人影,解药已放在厅内桌上。”   侯天翔星目忽射湛湛神光,深注地问道:“何兄,你对兄弟透露了如许实情,兄弟心中自是感激非常,可是,何兄曾考虑到你自己的后果么?”   何昭仁神情不由一呆!道:“这个……”   侯天翔道:“怎样?没有考虑到,是吗?”   何昭仁摇摇头道:“咱家确实没有考虑到,不过……”语锋微顿了顿,接道:“说来也真奇怪得很,在贾兄弟你的面前,咱竟是情不自禁,不知不觉说出了实话,连一句谎话也说不上来。”   侯天翔注目问道:“这是为什么?”   何昭仁浓眉深蹙地道:“咱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侯天翔忽地微微一笑道:“何兄,你后悔么?”   何昭仁环眼陡睁,一摇头道:“不!话已经说出,后悔何用?除非咱能够……”   侯天翔笑接着道:“杀人灭口,是么?”   何昭仁道:“但是,咱自知办不到。”   侯天翔笑了笑,道:“如此,何兄是已经豁出去了?”   何昭仁正容摇头道:“不!咱家心中另有一种感觉。”   侯天翔道:“什么感觉?”   何昭仁道:“你贾兄弟是一位胸襟光明磊落的奇男,绝不会将咱所透露隐秘告诉别人的,是以咱很是放心,万春绝不会得知道,只要万春不知道,贱内和小儿也就没有危险,届时依然能够获得解药。”   侯天翔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道:“何兄一向住在庄内么?”   何昭仁道:“不,咱家住在唐山,替他管理着几处店务,每隔半年才来庄中一次。”   “这么说,何兄对庄内的一切情形也不大清楚了?”   何昭仁道:“岂只是咱,纵是常住庄内之人,因为各有职司,除了本身职司范围以外,其余情形,也均不甚了了的。”   侯天翔道:“那蔡亦风呢?”   何昭仁道:“他所知也极有限得很。”   侯天翔道:“难道他只是名义上的总管?”   何昭仁道:“总管名义不假,但是却有等级之分。”   侯天翔道:“他是几等总管?”   何昭仁道:“四等。”   侯天翔道:“庄中总管有好几位么?”   何昭仁道:“可能有十位以上。”   侯天翔道:“都是些什么人物?”   何昭仁道:“咱只见过两位。”   侯天翔道:“一位便是蔡亦风,是么?”   何昭仁点头道:“另一位是‘破云手’杨政邦。”   侯天翔道:“他是几等总管?”   何昭仁道:“三等。”   侯天翔道:“杨政邦武功如何?”   何昭仁道:“江湖一流高手,三十招内可败蔡亦风。”   侯天翔道:“如此说来,一二等总管的武功身手定必更高了?”   何昭仁道:“实情可能如此。”   侯天翔道:“这些人平常可是都在庄中,只不轻易露面么?”   何昭仁道:“这就不大清楚了。”   侯天翔道:“庄内共有多少人?”   何昭仁道:“咱暗中估计,约在百名以上。”   侯天翔微锁双眉,沉吟了稍顷,又道:“何兄在唐山除了管理店务以外,可还负有其他任务么?”   何昭仁道:“传递消息和监视燕北一带的武林动态。”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说来,他倒实在是个深具野心的危险人物了!”   何昭仁点头道:“不然,他行事作为又何必如此诡谲隐秘,掩人耳目?”   侯天翔笑道:“何兄说得不错,否则,他就不必要做作伪善,掩人耳目了!”   语锋微顿,接道:“今天多承何兄坦白相告一切隐秘,兄弟衷心铭感不甚,下月二十日前,兄弟定必早赴唐山拜候何兄,届时或可有所以报何兄今日之情,眼下为了何兄的处境,何兄还是早紧回庄复命去吧。”   说罢,长身站起,准备送客。   何昭仁只得也站起身躯,低声关注地道:“贾兄弟,你已身陷险境,只要一走出开封城外,必将有一场血战,望你一切多加小心留神了!”   侯天翔笑道:“何兄放心,想那胡非武功虽然不弱,凭他还奈何不了兄弟。”   何昭仁道:“单凭胡非一人,也许不足为虑,怕只怕……”   侯天翔星目神光一闪,接着道:“多谢何兄关注,纵是他们多人联手,兄弟也有自救之道,何兄请毋担心!”   侯天翔送走了“金环剑”何昭仁,接着他也就出了店门,沿着大街,安步当车,神情潇洒地缓缓西行。   在十字街口,他拐弯转向了南大街。   这时,他身后十多丈外,正有两名青衣汉子紧紧地跟踪着。   当然,两名青衣汉子的跟踪,并未能逃过侯天翔的眼睛,他早已经发觉了,只是他毫未在意,只暗暗淡然一哂而已。   像他这种功力罕绝的高手,又怎会把这么两个青衣汉子放在心上。   他既未把这两名青衣汉子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没有想摆脱掉他们的意思,而故作漠然无知的任由二人跟踪着。   由南大街拐向了缄南后街,终于,侯天翔在“云香院”门口停住了脚步,旋即举步跨进了“云香院”的大门。   跟踪的两名青衣汉子在距离二十多丈的墙角处也停了下来,四目相交地互望了一眼,点点头,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分开来,各自哉了处适合的地方站着。   不大一会工夫,又来了两名青衣汉子,和站在“云香院”斜对面的那名青衣汉子,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又匆匆的走了。   ※※           ※※            ※※   初更过后不久。   侯天翔在老鸨儿的谄笑恭送下,缓步从容,施施然地走出了“云香院”大门。   他目光电掠一瞥之后,暗暗冷笑了笑,迈步直朝南大街走去。   两名青衣汉子一见,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起步跟踪而行。   走到南北东西交叉的十字街口,侯天翔如果要回客店,便应该拐弯往东行才是。   然而,他没有,竟相反地拐了弯向西。   这时,跟踪在他身后的青衣汉子,已由两名增加到了六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六名青衣汉子身后,却跟上了五个手持打狗棒的中年叫化子,为首的正是这开封分舵舵主费青山。   但是,出人意外的,后面竟然还有人。   那是一个须眉俱白的白发老人和两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年约二十一二,悬佩长剑的蓝衫少年。   人数虽然只有老两少三人,但却显得特别的抢眼,令人一望即知,均是身负上乘功力韵武林高手。   侯天翔不禁暗暗皱了眉,心想:“这一老两少三人是何许人呢?他们是和青衣汉子一路吗?但是,看来又像不是……也许他们是过路的,只是凑巧走在费青山他们的后面而已吧?……”   忽然,侯天翔想到,“永乐庄”中隐藏着的实力太强太大,今日之事,费青山实在不宜插身其间广否则,开封分舵将必被挑掉!   他一想到这里,于是便即以“传音入密”给费青山传声说道:“费兄,为了顾全大局,请立刻带着你的手下退开一边,不得再事跟踪,等侯兄的指示行事,不准延误!”   语气虽然非常客气,但却是命令式的。   须知他身怀“双奇信符”,信符背面有少林掌门和丐帮帮主的亲笔签名,在两派弟子面前,他的话也就如同掌门人的令谕,谁也不能违拗!   费青山突闻传音,心中微怔了怔,不过,侯天翔话中既然有着“为了顾全大局……等侯兄的指示行事,不得延误!”   之语,他自是不敢不听。   于是,在走到一条横巷口时,他便即带着他分舵的两名护法高手,折身向横巷里走了进去。   跟在最后面的白发老人和两名蓝衫少年,他们眼见费青山带着四名高手突然折身转进横巷里,心中虽然都暗感奇怪纳罕不过,但他们除了向走进横巷里费青山等人的背影,狠狠地瞪一眼外,并未说什么。   侯天翔儒衫飘飘,在前独行。   转眼工夫,已走完了西大街,到达西城门口。   这时,跟踪的青衣汉子又增加了两名。   侯天翔脚下不稍停留的一直出了城门,他一出城门,脚下立即加快,朝一片荒无人迹的地方走去。他功力奇绝盖世,脚下这一加快,身形顿若行云流水般向前飘驰,迅快无比!   其实,这在他而言,只不过施展了五成功力。   他虽是只施展了五成功力,但却苦了他身后跟踪的八名青衣汉子,他们尽展全力,也只不过勉强保持了个原状距离,片刻之后,已离城五里多路,到了一处乱葬岗前。   侯天翔霍然停步转身,朗然哈哈一声大笑,道:“诸位,咱们就在这里谈谈可好?”   八名青衣汉子一齐在两丈开外停住身形,但是,却无一人发声说话。   原来这八名青衣汉子经过这一阵子的全力奔驰,早巳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汗湿,上气不接下气,身形虽然停住,但,喘息未停,一时之间,哪里能够说得上话来!   侯天翔星目电掠了八名青衣汉子一眼,淡笑了笑,道:“哦!敢情诸位是都很累了,那么你们便先休息休息,待喘过气来,咱们再慢慢地谈吧。”   星目一转,望着停身站在旁侧三丈开外的白发老人和两个蓝衫少年,拱拱手道:“老人家和两位兄台是路过么?”   白发老人抱拳一拱道:“不错,老朽等正是过路的。”   侯天翔笑道:“老人家夜晚赶路,想来必是有着急事的了,三位还是请即动身赶路要紧,别在这里耽误了正事。”   白发老人摇头笑道:“不,老朽要在这里看看热闹。”   侯天翔道:“老人家,你不怕耽误了你的急事么?”   白发老人道:“不要紧,其实老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急事,看完了热闹再动身赶路也还不迟。”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老人家,依在下看,这热闹还是不要看算了。”   白发老人道:“为什么?”   侯天翔笑道:“因为根本不值得一看,看了之后,你一定会感到失望。”   白发老人忽地哈哈一笑道:“阁下,老朽很相信你这话,不过,老朽却另有看法和想法。”   侯天翔道:“老人家,你的另有看法,想法是什么?”   白发老人道:“看法是耍猴儿戏,想法是既然看的耍猴儿戏,就只有好笑,便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之感了。”   侯天翔心中一动,星目深注,道:“老人家,你知道我?”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摇头道:“老朽不认识你,也从来且过你,怎会知道你,阁下你想错了。”   侯天翔怀疑地道:“那么,老人家你是……”   白发老人接口道:“阁下,别追根究底,老朽是凭江湖经验,凭着一双老眼看出来的,你总不能怀疑不信说老朽是信口开河,没有这份经验眼力吧!”   侯天翔剑眉双轩,星目异采一闪,道:“老人家,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你确知我能耍猴儿戏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老朽生平料人从无差错,别说只是这么几个小猴儿,就是再多上个三倍两倍的,阁下,在你而言,还不是一样轻而易举的耍个更热闹好玩的,对不对?”   侯天翔朗声大笑遣:“老人家,如此说来,你是有心人了。”   白发老人笑道:“阁下,你又料错了。”   侯天翔一怔,道:“老人家,我真料错了么?”   白发老人道:“有心是碰巧以后,没有碰巧哪来有心。所以,还应该说是‘碰巧’才对。”   侯天翔点头笑道:“老人家,我明白了,一切都是一个‘巧’字,是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对了,天下大事,不碰巧不能发生,天下的书,无巧也不成书,老朽今晚运道好碰上了巧,才能看得到一场耍猴儿戏!”   话锋忽地一转,道:“注意,那小猴儿要发信号了。”   侯天翔淡笑道:“老人家,随他们吧,这几个小猴儿我还不想耍呢,让他唤几个大马猴来耍耍也比较有兴味些。”   侯天翔的话声未落,一名青衣汉子已扬手发出了一枚流星信号弹,直升七八丈的高空,爆开了一蓬红蓝色的火花。   白发老人仰首看了看火花信号,大笑道:“阁下,看来你的胃口倒是很大呢!”   侯天翔扬眉笑道:“老人家,我好意思让你们三位观众看得兴味索然而去么?”   白发老人道:“阁下,你真不愧是位知情识趣的人,难怪……哈哈……”   “难怪”以后,竟突然变成了一阵哈哈大笑,为什么?   “难怪”什么?底下的话为何不按说下去?   是碍难出口?还是有所不便?……   这,只有白发老人他自己知道,不,站立两旁的蓝衫少年也有点知道了。   侯天翔当然不知道,不过,他并没有仔细注意这些,星目电掠了八名青衣汉子一眼,然后落在那名发出信号弹的青衣汉子的脸上,问道:“你是这一行之首吧?”   那青衣汉子道:“不错,你猜对了。”   侯天翔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衣汉子道:“彭通。”   侯天翔道:“适才那位老人家的话,你都听见了没有?”   彭通道:“听见了。”   侯天翔道:“你觉得怎样?”   彭通道:“没有怎样。”   侯天翔道:“你不觉得侮辱么?”   彭通道:“彭某自知技不如你,忍了。”   侯天翔笑道:“看不来你倒颇有自知之明呢。”   彭通嘿嘿一笑道:“不过,彭某也有彭某的打算。”   侯天翔道:“你有什么打算?”   彭通道“彭某今晚定能雪辱!”   侯天翔淡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今晚我绝难逃出你们的手下么?”   彭通嘿嘿一笑道:“不错,你猜对了,不单是你,还有三位观众。”   侯天翔笑了笑道:“你那么有把握?”   彭通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侯天翔道:“随后赶来的武功很高么?”   彭通道:“比我们八个高出很多。”   侯天翔道:“有几个人?”   彭通道:“现在还不知道。”   侯天翔道:“都是些什么人?”   彭通道:“这也要等他们到了才知道。”   侯天翔道:“不可以先说说他们的名号么?”   彭通道:“你何妨先忍耐一会,等他们到了,当面问他们自己吧。”   侯天翔忽然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不问也已经知道都是谁了。”   彭通道:“我不相信你会知道。”   侯天翔道:“要我说出来你听听么?”   彭通道:“我敢说你说的一定不对。”   侯天翔道:“如果说对了呢?”   彭通道:“别如果了,你且说说看。”   侯天翔道:“这其中有‘夺命太岁’胡非、‘金环剑’何昭仁、‘地灵书生’尹泉奇、‘辣手仙娘’石苑卿,对么?”   彭通听罢,突然仰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侯天翔剑眉一皱,沉声叱道:“你笑什么?”   彭通停住笑声,道:“我笑你自以为是。”   侯天翔不禁一怔!注目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彭通嘿嘿一笑道:“百分之一百的不对,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侯天翔神情不由微微一呆,心念电转,暗道:“他们难道不是‘永乐庄’的?……”   心念一动,立即问道:“阁下,你们是‘永乐庄’的人么?”   彭通一摇头道:“不是。”   侯天翔不由又是叱问道:“那么阁下是?……”   彭通蓦然扬声朗诵道:“九五号王尊,四海齐称臣,八荒扬威信,武林唯万乘。”   朗诵毕,沉声接道:“阁下你明白了没有?我们乃是‘万乘门’属下弟子。”   侯天翔听得不禁剑眉双皱地道:“你们是‘万乘门’属下?”   彭通点头嘿嘿一笑道:“不错。”   侯天翔目光忽地转向白发老人道:“老人家,你听说过‘万乘门’么?”   白发老人摇头道:“老朽只听说过七派一帮、双堡一谷、一宫、二教、一旅、一会、一寨,可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个什么‘万乘门。’”   彭通嘿嘿一笑道:“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白发老人双目陡地一瞪,精光激射地喝道:“小子,你敢说我老人家孤陋寡闻,想挨嘴巴了么?”   彭通道:“我说的可是事实。”   白发老人道:“你说的是屁的事实。”   彭通道:“老人家,我请问,你讲理不讲理?”   白发老人怒道:“我老人家哪里不讲理了?”   彭通冷笑道:“你既然讲理,为何还要乱发火?”   白发老人道:“小子,你说我老人家孤陋寡闻,分明是瞧不起我老人家,岂能怨得我老人家发火!”   彭通大笑道:“老人家,你误会了,也错了。”   白发老人道:“我老人家怎么错了?怎么误会了?”   彭通道:“我请问,‘万乘门’你知道不?”   白发老人瞪眼道:“废话,我老人家要是知道,早就说出来了,还和你小于啰嗦个屁!”   彭通嘿嘿一笑道:“那么我再请问,以你老朋家的身份,武林中出了个‘万乘门’竟还漠然无知,这算不算得是孤陋寡闻呢?”   白发老人不由语塞,道:“这个……”   彭通接道:“怎么样?你还能说这是屁的事实?”   白发老人双目陡又一瞪,道:“小子!你知道我老人家的身份?”   彭通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出来。”   白发老人道:“你看得出来什么?”   彭通道:“以你老人家的年纪功力,定必是位武林高人。”   白发老人还以为彭通已经看出了他的来历,闻听彭通信口一说,他放了心,哈哈一声大笑道:“如此,你小子也只是猜料我老人家是位武林高人,而不知我老人家是谁?”   彭通阴笑了笑道:“老人家,我正想请教呢?”   白发老人笑道:“小子,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了,我老人家不会告诉你的。”   侯天翔在旁,一直很注意的听着白发老人和彭通的谈话对答,虽然,他也不知道白发老人是谁?是何来历?但已断定是友非敌。   从彭通的谈话口气中,他忽然发觉这彭通,实在是个心机深沉,词锋锐利,极不简单的人物。   同时,侯天翔更发觉此人虽然也是一身青衣,但其神情举动和气质方面,皆与其他七名青衣汉子有着极大的不同之处。   他心中暗想:“这彭通分明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因此,白发老人话声一落,他立即飞快地接道:“阁下,题外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彭通目光一转,道:“阁下,你知道这位老人家是谁么?”   侯天翔道:“我不否认我心中确实也很想知道,但是,老人家既然已经说了‘他不会告诉你’,你也就不必枉费心机多问了,多问也只是徒然,所以……”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我看不如还是和我谈谈吧。”   彭通嘿嘿一笑道:“阁下,你可是想和我谈谈‘万乘门’么?”   侯天翔淡笑道:“有关贵‘万乘门’的问题当然要谈,不过,我此刻却想先请教另两个问题?”   彭通道:“有关哪方面的?”   侯天翔道:“有关我自己的。”   彭通诧异地道:“有关你自己的?”   侯天翔微一点首道:“嗯,阁下觉得很奇怪么?”   彭通大笑道:“阁下自己的事情,竟要向一个陌不相识的人请教,这还不够奇怪么?”   侯天翔道:“但是,我却认为一点也不算得奇怪。”   彭通道:“那么你一定很有道理了?”   侯天翔道:“没有道理,便就落于奇怪之内了。”   语锋一顿又起,道:“阁下,你知道我是谁么?”   彭通嘿嘿一笑道:“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侯天翔道:“自然我自己知道。”   彭通道:“你自己既然知道,何必还要问我?”   侯天翔:“阁下,我问你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   彭通道:“你以为呢?”   侯天翔道:“我不以为你会知道。”   彭通忽然大笑道:“阁下,这便是你要请教的两个问题之一么?”   侯天翔道:“不错,这正是两个问题之一。”   彭通道:“还有一个什么问题?”   侯天翔道:“阁下,请先答复了这个问题。”   彭通目光一转,道:“阁下,我请问,你真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侯天翔剑眉一轩,道:“笑话,天下的人,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道理?”   彭通阴笑道:“但是,眼下就已经有了。”   侯天翔冷笑道:“这只是你说的。”   彭通道:“我说的绝没有不对。”   侯天翔道:“百分之百的不对。”   彭通嘿嘿一笑道:“你敢肯定。”   侯天翔道:“当然。”   彭通道:“肯定,就必须有据。”   侯天翔道:“自然有据。”   彭通道:“何据?”   侯乃翔道:“当然是我自己。”   彭通说: “那么你是谁?”   侯天翔道:“我就是我。”   彭通忽然大笑道:“这也能算是‘据’么?”   侯天翔道:“为什么不能?”   彭通道:“除非你能说出你的姓名、出身、师承、来历,才算得上是真‘据’,否则……”   侯天翔忽地截口道:“好了,阁下,别耍嘴皮子了,请答复我的问题吧!”   彭通阴笑一声道:“如此,你是承认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了?”   侯天翔点头道:“我承认了。”   彭通笑道:“要我告诉你?”   侯天翔道:“我洗耳恭听。”   彭通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请听清楚了,你,就是你,你明白了么?”   侯天翔剑眉陡地双扬,朗声大笑道:“我明白了,阁下,我还以为你真知道我是谁的呢,说来说去,你也是不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彭通双睛一瞪,道:“谁说我只是虚张声势不知了?”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你既不是虚张声势,你既然知道,那你何不说出来,不告诉我呢?”   彭通阴笑道:“我为何要说出来告诉你呢?”   侯天翔道:“你是要代我守秘么?”   彭通道:“你自己不愿泄露,我岂能不成全你。”   侯天翔哈哈一笑道:“如此,我倒得要谢谢阁下了。”   彭通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谢,我不收。”   侯天翔笑笑道:“真想不到,你阁下原来还是位君子,我看走眼了,真是抱歉还得要另加上个对不起!”   彭通嘿嘿一笑道:“这些字眼一概用不着,君子的脸上又没有写着字,是不是?……”   语锋一顿又起,道:“阁下,现在请说你的另一个问题吧?”   侯天翔星目突射湛湛神光,深注地望着彭通,语声冷凝地缓缓说道:“阁下,现在我所要请教的,可是今晚上的正题了,希望你阁下能够坦诚的回答我,否则………”   语锋微微一顿,声音脸色均皆沉寒如冰的接道:“你是个聪明人,否则如何了你自己心里当必明白有数。我也不多说了!”   彭通狡猾地一笑道:“阁下,我银明白,论武功,我可能不是你手下十招之敌,论心智,我虽颇自负,但是,比你阁下,我似乎还稍逊了那么一丁点儿!”   哈哈一笑,接道:“不过,事先我可得要讲明一点。”   侯天翔道:“哪一点?请讲。”   彭通道:“知道的,我一定说,不知道的,你可不能勉强我,另外还一点,就是你必须相信我,否则,你可休怪我来个一问三不知。”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可是,我又怎知我所请教的问题,你是真的不知,抑或是有心推诿谎说不知的呢?”   彭通道:“你应该相信我。”   侯天翔道:“阁下……”   彭通截口道:“阁下,你要是认为我不值得相信,你大可不必问我。”   侯天翔眉锋双蹙,星目深注,忽地一点头道:“好,阁下,我相信你就是。”   彭通笑道:“如此,阁下请问吧。”   侯天翔道:“阁下,我请问,你为何跟踪我?”   彭通道:“奉命行事。”   侯天翔道:“可知道原因?”   彭通道:“本门属下,奉命行事,从来不许询问原因。”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请问奉谁之命?”   彭通道:“敝上之命。”   侯天翔道:“是‘万乘门’主?”   彭通道:“不是。”   侯天翔道:“贵上是谁?”   彭通道:“青侯。”   侯天翔道:“他在‘万乘门’身份如何?”   彭通道:“门主属下‘五侯’之一。”   侯天翔道:“请问他真实名号?”   彭通道:“不知道。”   侯天翔道:“贵门主呢?”   彭通道:“更是毫无所知。”   侯天翔道:“贵门总坛设在何处?”   彭通道:“我也未去过。”   侯天翔道:“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彭通道:“衡山!”   侯天翔话锋一转,道:“请问阁下的身份?”   彭通道:“青侯属下,青衣武士统领。”   侯天翔又道:“阁下这青衣武土统领的地位如何?”   彭通道:“这就要分情形而论了。”   侯天翔道:“分什么情形?”   彭通道:“论地位,和香主平行,论权力,却比香主略高。”   侯天翔道:“如此说来,阁下的权力倒是够大的了。”   彭通嘿嘿一笑道:“这乃是敝上的栽培。”   侯天翔星目微微一转,道:“阁下曾说即将闻讯赶来的人,武学功力均皆高过阁下,他们的身份地位也必都较阁下为高了?”   彭通道“只有两个人是坛主身份,其他的大概都是各坛香主。”   侯天翔道:“阁下不是说他们马上就,会赶来吗?怎地……”   话未说完,蓦地住口。   敢情,此刻百丈之外已出现十多条人影,身形飞掠,快速绝伦地电疾奔来。   刹那工夫,十多条人影已来到近前丈外之处一齐停住身形立定,当先三人乃是,脸容阴冷,身着一式青袍,背后全都斜背着一把长剑年约五旬以上的老者。   彭通脚下跨前一步,朝三名老者抱拳一拱,道:“青衣武士统领彭通见过三位坛主。”   三名老者同时微一摆手道:“彭老弟请少礼。”   三名老者脸容虽然阴冷,口气却是十分客气。   当中的一名老者目光如电地扫视了侯天翔一眼,又望了望那站立一旁的白发老人和两名少年,然后转向彭通问道:“彭老弟,这三位是什么人?”   彭通摇头道:“不知道。”   老者道:“彭老弟没有问?”   彭通道:“问过,他不肯说。”   老者道:“他们可是一起的?”   彭通道:“不是,他们也互不相识。”   老者微一沉吟,倏地转向白发老人道:“阁下,你们请便吧。”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道:“你这是赶我老人家走么?”   老者摇摇头道:“阁下,这块地方又不是我的,我怎么能赶阁下走……”   嘿嘿一笑,接道:“不过,我这可是一番好意。”   白发老人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老人家心领了。”   老者眉头微微一皱,道:“阁下!你是存心要留在此地看热闹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既然遇上了这么一场热闹,哪有不看看的道理。”   老者道:“阁下,我劝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白发老人道:“可是怕我老人传说出去,丢了你们的脸?”   老者脸色微微一变,道:“阁下,你这么大年岁了,我不相信你会那么不懂得事故厉害!”   白发老人哈哈大笑道:“你放心吧,我老人家这是逗逗你的,不会替你们传说出去的,不过……”   语锋一顿,倏地正容说道:“我老人家不替你们传说出去,却是有条件的。”   老者道:“什么条件?”   白发老人道:“你们只许胜不许败!”   老者陡地扬声大笑道:“阁下,你以为我们会败么?”   白发老人道:“你认为你们必胜?”   老者嘿嘿一笑道:“当然,凭我们这么多人,胜负之局已定我属!”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道:“在我老人家看来,你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仍必是个败局!”   老者目光瞥视了立在一旁,神态悠闲,负手望天的侯天翔一眼,道:“你断定我们必败?”   白发老人道:“你可是不相信?”   右旁的一名马脸老者突然接口问道:“阁下,请教你的名号?”   白发老人笑道:“等到你们胜了他,我老人家再告诉你。”                     第十四章  令尊未死   天下竟有这等怪事,如此怪人?   这白发老人也真怪,他既已认定这些个“万乘门”的高手,虽然人多势众,结果仍然必败,而却又要他们“只许胜不许败!”   所谓“必败”,自是毫无一点胜望,既然毫无一点胜望,又怎得不败,如何能胜?   这话,实在够矛盾的,也实在够令人难解的?   这白发老人究竟是谁?   敌耶?友耶?   侯天翔心中奇怪,眉锋暗皱,“万乘门”的高手们,心底更全都糊涂一片,摸不清白发老人的真正用意何在?   自然,“万乘门”这些高手,也决不相信白发老人的“必败”,之言,凭他们那么多人,会不是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书生——贾百祥的敌手!   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名叫贾百祥之人,便就是六天之前在黄山天都峰顶,徒手力败“阎王七煞”的白强。   否则,他们虽系身奉上命差遣,而不敢就此不战而退,但,心理上则必已大起震颤,惊凛色变而胆寒了!   白发老人既说要待他们胜了侯天翔后,才肯报说来历名号,他们也就不愿和白发老人再多啰嗦废话,免得节外生枝。   何况白发老人和身旁的两名蓝衫少年,全都双目精光灼灼,一望而知均是内外兼修,功力身手均皆不弱的武林高手!   尤其是白发老人,须眉俱白,年龄最少也该在八十上下,不但毫无一点龙钟老态,而且精神矍烁,脸色红润,一双眼神,更加两道冷电寒芒般地慑人,分明是位功力修为深湛上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居中的那名老者,本是生性阴深机诈之人,因是,白发老人话声一落,他立即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阁下既如此说,那就暂请且作壁上观,拭目以待吧!”   话完,正待转向侯天翔发话时,但是,白发老人却又开了口:“慢着,我老人家还有话说。”   居中的那名老者眉头微微一皱,道:“阁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发老人道:“你忘了我老人家有条件的话了么?”   “哦!”居中那名老者目中寒芒一闪,道:“你的条件不是‘只许胜不许败’吗?”   白发老人道:“你们如果败了呢?”   居中的那名老者道:“你阁下的意思是?……”   白发老人道:“你们胜了,我老人家无话可说,立刻自报来历姓名,对你们今夜这种以多胜少的行径,也绝口不提,永远替你们保密,否则……”   “否则”怎样?一笑住口,故意未接说下去。   居中的那名老者目中闪过一丝阴森的异采,嘿嘿一笑,道:“如果我们败了,你阁下便要把此事传扬江湖,可对?”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不错,你猜对了。”语声一顿又起,道:“除此而外,我老人家还另有花样。”   居中的那名老者道:“另有什么花样?”   白发老人道:“我老人家要趁机打打落水狗!”   三名老者脸色不禁齐皆勃然一变!   居中的那名老者沉声道:“阁下,你……”   白发老人忽然嘻嘻一笑道:“你先别发急,我老人家虽有这份心愿,成不成还在于你们,再说,若然你们真是那么不争气,如了我老人家的心愿,我老人家打落水狗,也决不会要你们的命,顶多替你们留点记号而已。”   他说时满脸嘻笑之色,说得既轻松而又诙谐,并且此中还似乎隐含激励他们一定要取胜的道理。   那意思也就是说:“你们要是不争气,可就怨不得我老人家了。”   这番话只听得三名老者脸上全都不由变貌变色,但,却气又不是,笑又不是,啼笑皆非。   居中的那名横眉凶目的老者,倏地凶睛一瞪,怒声喝道:“你敢!”   白发老人哈哈一声大笑道:“我老人家既这么说了,就没有个什么不敢的,你少对我老人家发狠,还是多省点力气去对付正主儿的好。”语声微顿,一笑挥手道:“好了,我老人家也不和你多啰嗦了,你们还是赶紧办你们的正事吧!”   居中的那名老者心念忽然一动,暗道:“此老难道是……”他心念一动,神态倏转恭肃地道:“老前辈可是那……”   “那”什么?以下之言尚未出口,白发老人竟陡地双目一瞪,道:“少废话,我老人家在等着看结果呢!”   这时,居中的那名老者已深信这位白发老人,即是他心中所猜想到的,连门主都敬畏三分的那位武林前辈。   于是,神色也就越发显得特别恭肃地躬身答道:“是,属下遵命。”   他神色突然一转恭肃,而且口称属下,白发老人心中虽然知道他是弄错了人,但,却并未道破,既未承认,也未否认的口中冷“哼”了一声。   倒是站立在白发老人身旁,那两个脸色神情冰冷的蓝衫少年,于闻听这句“属下遵命”之后,起初都不禁心中微微一怔!但是,旋而也就恍然明白了这是个“误把冯京当马凉”的错误,两人互望了一眼,嘴角同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轻笑。   居中的那名老者倏地转向侯天翔,目如冷电激射,嘿嘿一笑,道:“阁下,知道老夫的来意了么?”   侯天翔神情好整似暇,淡然点头道:“阁下是奉贵上‘青侯’之命来擒拿小生的,对不?”   居中的那名老者冷冷地道:“你知道了就好。”声调一落又起,沉声道:“阁下,你是自缚双手随老夫走,还是要老夫等动手?”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请先报你的名号?”   居中的那名老者道:“老夫严庆江,外号人称‘太阴剑’。”   侯天翔道:“你是‘白骨门’弟子?”   严庆江道:“不错,老夫正是艺出‘白骨门’下。”   侯天翔道:“太阴剑法以招式诡异狠辣称绝于武林,计共九招,阁下都习全了没有?”   严庆江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嘿嘿一笑,道:“本门剑法招式威力神奇无匹,只要能习得七招,已是纵横江湖,称雄武林,少有敌手,是以本门弟子大都只能获得七招传授。”   侯天翔淡淡道:“如此,阁下也只习成七招了?”   严庆江道:“不,老夫深得师门尊长看重,比一般弟子多习得了一报。”   侯天翔点点头道:“据小生所知,‘太阴剑法’真正具有神奇无匹威力的,乃是第九招中最后的连环三式,不过,阁下能够习得八招,五十六式,实在已很不错的了。”语锋微顿,忽地一笑,道:“少时我们如果需要动手印证的话,小生便就以你阁下熟知精湛的八招‘太阴剑法’胜你好了。”   严庆江惊异地道:“你也会‘太阴剑法’?”   侯天翔颔首微笑道:“阁下,我不但也会,面且还比你多会了一招七式,你相不相信?”   严庆江情色不禁一呆,满脸尽是一片愕然奇诧之色。   侯天翔笑了笑,忽地转向右旁那名横眉凶目的老者道:“请教阁下的名号?”   横眉凶目的老者道:“老夫‘飞鹰鬼爪’谭方。”   侯天翔道:“听你这外号称谓,大概是那漠北‘金翅大鹏’的弟子了?”   谭方点头道:“不错,你认识家师?”   侯天翔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未否认,目光转向右边的长马脸老者道:“阁下,你呢?”   长马脸老者道:“老夫‘断魂剑’段昌仁。”   侯天翔目中异采一闪,俊脸倏现冷凝地道:“你是那‘一剑断魂’段伟雄的什么人?”   段昌仁身躯猛然一颤,道:“那是先父。”   侯天翔星目陡射寒电地道:“你说什么?”   段昌仁道:“先父。”   侯天翔气态威仪慑人地沉声道:“再说一遍。”   段昌仁目睹侯天翔威仪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态,似乎已为所慑,不禁有点嗫嚅地惴惴说道:“是……是先父。”   侯天翔倏地怒骂道:“混帐!”   段昌仁被骂得呆了呆,旋忽挑眉瞪目怒喝道:“小子,你!……”   侯天翔冷然截口道:“段昌仁,我问你,令尊真死了么?”   段吕仁了怔,道:“为什么不真?”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我问你,你是你亲眼看见他死的?”   段昌仁道:“是我亲手埋葬的。”   侯天翔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段吕仁道:“七年之前。”   侯天翔道:“在什么地方?”   段昌仁道:“泰山脚下。”   侯天翔眉锋微皱,道:“他死的时候,你便一直在他身边?”   段昌仁摇摇头道:“不,我是闻听噩耗之后赶去的。”   侯天翔道:“你赶到时,他已经死了?”   段昌仁神色一黯,道:“已经死了三天。”   侯天翔道:“他是怎么死的?”   段昌仁凄然吁声一叹,道:“是被人以内家重手法,暗算偷袭致死的!”   侯天翔道:“伤在何处?”   段昌仁悲痛地道:“伤在内腑,心脉全断,头颅击碎,面目全非,死状至惨!”   侯天翔道:“可曾查出凶手是什么人?”   段昌仁道:“凶手乃‘崂山双恶’兄弟,已经丧命我‘断魂剑’下!”   侯天翔微一沉吟,又道:“那死者既是头颅击碎,面目全非,你又怎能辨认出那人确是令尊呢?”   段昌仁道:“衣着身材无不一样。”   侯天翔道:“还有其他可资证明的东西么?”   段昌仁道:“我背上的‘断魂剑’乃是先父随身兵刃。”   侯天翔道:“有没有获令尊的‘断魂信符’?”   段昌仁心神一震,摇头道:“没有。”   侯天翔道:“你没有查问?”   段昌仁道:“我逼问‘崂山双恶’兄弟,他们不但发誓赌咒说不知道,更矢口否认狡赖决未暗算杀害过先父。”   侯天翔忽地轻声一叹,道:“你应该相信他们的话的,他们并非狡赖,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杀害令尊。”   段昌仁一怔,道:“难道另有凶手。”   侯天翔摇摇头道:“根本没有什么凶手。”语声微微一顿,忽地探手入怀取出一块三角形的银质小牌,托在掌心中,目注段昌仁道:“段兄,请看。”   那赫然是“一剑断魂”段伟雄行道江湖的信物——“断魂信符”。   见符如见父亲,心神不由一阵狂震!连忙肃容躬身一拜。   拜罢,目光深注,神情有点激动地道:“阁下与先父相识?”   侯天翔收起信符,颔首道:“令尊和在下系忘年之交。此符便是令尊所赠,并托我在江湖上寻访段兄,就便将它……”   言未尽意,话锋忽地一转,正容说道:“现在我先要纠正段兄的一桩大错!”   段昌仁因对方不但身怀父亲的“断魂信符”,而且又是父亲的忘年之交,辈份无形中顿然高了他一辈。   闻言,连忙肃容恭敬地道:“昌仁恭聆训示。”   侯天翔道:“段兄,你这‘先父’称谓,必须得立刻改正。”   段昌仁愕然一怔!道:“立刻改正?”   侯天翔颔首道:“改儿为‘家父’才对。”语声一落又起,道:“七年前泰山脚下死的那人,根本不是令尊,那时令尊正和我在一起,至今仍健在。”   段昌仁心中不由十分激动狂喜的道:“真的?”   侯天翔道:“我和令尊分手才只四个月不到。”   段昌仁道:“如此,家父果真仍然健在了?”   侯天翔道:“你想我有骗你的必要么?”   段昌仁道:“家父现在何处?”   侯天翔道:“隐居在一处极隐秘的深山中。”   段昌仁道:“请赐告山名方位。”   侯天翔星目深注,问道:“你想去找令尊?”   段昌仁点头道:“家父既是仍然健在,理当前往拜见,略尽人子之道。”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以你目前身份,‘万乘门’属下坛主的身份,能够自由离开么?”   段昌仁怔了怔,道:“当然禀明敝上而后行。”   侯天翔道:“贵上一定会答应么?”   段昌仁微一犹疑道:“大概还不至于不答应。”   侯天翔笑道:“如此,你也并无把握了?”   段昌仁不禁默然。   的确,在他认为“青侯”大概不会不答应,但是,事实上他却无把握。   侯天翔笑了笑,接着又道:“有关令尊隐居之处,我看还是以后再告诉你好了。”   段昌仁微一沉吟,道:“何不现在赐告,也许……”   侯天翔摇首截口道:“现在不行。”   段昌仁眉头一皱,道:“为什么?”   侯天翔语声顿转冷凝地道:“为什么?你自己应该想到。”   段昌仁目注侯天翔,想了想,摇摇头道:“我想不到。”   侯天翔道:“想不到,就还是留待日后再说吧。”语声微顿,话题忽地一变,道:“我还要提醒你一桩事情。”   段昌仁道:“请讲。”   侯天翔道:“你背后的那柄‘断魂剑’绝不是真的!”   段昌仁犹疑地道:“不会吧?……”   侯天翔道:“你可是不信?”   段昌仁道:“我实在有点怀疑。”   侯天翔道:“真剑现在仍在令尊身边,并且是我亲眼所见。”   段昌仁迷惑地道:“但是……此剑形状款式,和真剑不但完全一样,而且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锋利毫不逊于真剑!”   侯天翔淡笑道:“若非如此锋利,形状款式完全一样,又何能以假乱真?”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再说,如果没有这柄足以乱真的‘断魂剑’,又怎能证明泰山脚下那位死者便是令尊,而使你深信不疑呢?”   这话,确实有道理,可是,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并且还不惜用一柄削铁如泥,锋利的上好宝剑,改装成“断魂剑”的形状款式,用来证明那死者是他父亲,骗他呢?   用心何在?目的何在?……   这,实在令人不懂,难解得很!   段昌仁更感迷惑诧异地道:“但是……”   他“但是”以上之言尚未出口,耳边突然响起侯天翔的传音说道:“段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中可能另有隐秘阴谋,尚须慢慢查探,段兄此时最好还是暂且忍在心底,别多向我追问的好。”   传音一落,立即朗声大笑道:“我话到此处为止,段兄相信与否,请恕我不欲再多饶舌了。”   段昌仁因已听得侯天翔暗中传音提示,顿然恍悟此事内中确是必有颇不寻常的隐情诡谋!   于是,也即声调一变,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番无凭无证的鬼话么?”   侯天翔大笑道:“那就由你自己了。”   段昌仁冷然道:“阁下,你的用心意图是什么?”   侯天翔道:“你以为呢?”   段昌仁道:“取得我的信任,利用我,对不?”   侯天翔淡淡道:“段兄,你想我利用你什么呢?”   段昌仁突然嘿嘿一笑道:“眼前的情形很是明显,你身陷危境,只要能取得我的信任,就可以利用我化险为夷的脱身遁离。”   侯天翔大笑道:“段兄,你想错了。”   段昌仁道:“我不相信你不是这个意思。”   侯天翔道:“我要有这个意思,根本就不必要费这么多口舌。”   段昌仁冷冷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侯天翔道:“什么意思也没有,要有,也只是转告你令尊仍然健在。”   段昌仁道:“你以为我真会轻易相信你这种鬼话?”   侯天翔道:“你实在应该相信我。”   段昌仁道:“你我素昧平生,我又凭什么应该相信你?”   侯天翔道:“就凭‘断魂信符’。”   段昌仁突然一声冷笑,道:“据你所言,‘断魂剑’锋利宝刃都可以造假乱真,焉知你那块‘断魂信符’便不……”   侯天翔截口道:“你怀疑它不是真的?”   段昌仁道:“难道不可以?”   侯天翔道:“那你适才为何竟然相信未生怀疑?”   段昌仁道:“那是因乍见之下,一时欣喜过份激动,没有冷静深思之故。”   侯天翔道:“现在你已经冷静深思过了?”   段昌仁道:“正是如此。”   侯天翔道:“这么说,你是决不相信了?”   段昌仁朗声道:“除非家父亲临!”   “太阴剑”严庆江突然嘿嘿一笑,接口道:“阁下,你纵能舌灿莲花,也无人相信你这些话的。……”声调一落又起,道:“现在你该回答老夫的问题了。”   侯天翔眉锋微微一皱,道:“回答你什么问题?”   严庆江道:“你记不得了么?”   侯天翔摇头道:“记不得了。”   严庆江阴声一笑,冷冷地道:“你是自缚双手随老夫等走,还是要老夫等动手?”   侯天翔恍然一“哦”,旋即淡淡道:“自缚双手随你们走并无不可,只是,小生心中甚不明白的是为的什么?阁下,你可以告诉我么?”   严庆江冷冷地道:“为的什么?见了敝上你就知道了。”   侯天翔道:“带下不能先告诉我么?”   严庆江道:“老夫倒是很想告诉你阁下,可惜,抱歉得很,老夫也不知道。”   侯天翔道:“以阁下位居坛主的身份,难道也只能奉命行事,不得询问事情的因由么?”   严庆江道:“这是本门的规律,上命下行,不论身份地位,切不得询问事情的因由,违者即以探询机密论处,按律惩罚,决不宽贷!”   侯天翔道:“惩罚很重么?”   严庆江脸色微微一变,冷冷道:“阁下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我只是好奇,信口随便问问而已,阁下既然不愿说,那就算了。”语锋一顿又起,问道:“贵上现在何处?”   严庆江道:“离此不远地方。”   侯天翔道:“总该有个地名吧?”   严庆江嘿嘿一笑道:“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侯天翔眉锋轻皱了皱,又道:“阁下,还有个问题,你可以据实答我不?”   严庆江道:“你说说看。”   侯天翔双目深注,问道:“阁下,你认识我不?”   严庆江冷然道:“老夫奉命行事,根本不必要认识你。”   侯天翔双眉微扬地道:“你就不怕找错了人么?”   严庆江道:“绝对不会。”   侯天翔道:“你很有把握么?”   严庆江嘿嘿一笑道:“老夫这大年岁了,岂是做那没有把握之事的人!”   侯天翔淡然一哂道:“那么你知道我的姓名么?”   严庆江道:“自然知道。”   侯天翔忽地注目问道:“阁下,那么我请问,我姓什名什?”   严庆江一声冷笑道:“你姓贾,名百祥,对不?”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谁告诉你我是贾百祥的?”   严庆江冷冷笑道:“那你就不必多问了。”   侯天翔陡地扬声大笑道:“阁下,你找错人了。”   严庆江愕然一怔,道:“你说什么?我找错人了?”   侯天翔冷冷地道:“我根本不姓贾,名字也不叫百祥。”   严庆江诧异地道:“你不是贾百祥?”   侯天翔颔首淡淡地道:“贾百祥是什么样的人,我连知都不知道。”   严庆江双目精光陡然电射地逼视着侯天翔,沉声问道:“那么你是谁?”   侯天翔语声冷峻如冰地道:“我就是我。”   严庆江眉头微微一皱,侧首目视“青衣武士统领”彭通,意思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彭通突然嘿嘿一声冷笑,沉声喝道:“贾百祥,你想抵赖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阁下,是就是,我何必抵赖,可惜,我不是。”   彭通冷笑道:“贾百祥,你说你不是,那没有用,你抵赖不掉的!”   侯天翔道:“如此,你认定我是那贾百祥了?”   彭通点头沉声道:“不错,你纵想抵赖不承认,也是不行!”   侯天翔冷笑了笑,道:“阁下,你既然认定我是那贾百祥,那么我请问,你有证据没有?”   “证据?”彭通突然哈哈大笑道:“贾百祥,证据虽然没有,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我们奉命跟踪监视你,从第一楼客店到‘云香院’,又从‘云香院’跟踪到这儿,你说这会有错么?”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认为这样便决不会有错么?”   彭通点头道:“当然不会有错!”   侯天翔朗声大笑道:“阁下,那贾百祥如果使出‘金蝉脱壳’之法呢?”   彭通脸色微微一变!摇头道:“那不可能。”   侯天翔道:“如果可能呢?”   彭通神情不由一呆!   侯天翔淡然一笑,接着又道:“天下出人意外的事情很多,不可能也往往会成为可能!”语声微顿即起,道:“阁下,别太自信过分了,老实告诉你,你跟踪错人了,我不是贾百祥,那贾百祥此刻可能已经早走了。”   彭通心神微微一震!道:“他去了哪里?”   侯天翔摇摇头道:“不知道。”   彭通道:“你怎知他已经走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想当然耳。”   彭通嘿嘿一笑道:“阁下,我仍不相信你不是贾百祥。”   侯天翔淡淡道:“你不相信那只好由你,反正我不是。”   彭通双目陡瞪,沉声道:“阁下,你徒事巧辩无用,纵然说上一千个‘不是’,也休想我相信你真的不是,除非……”   侯天翔笑道:“除非我能说出那贾百祥的去处,是不是?”   彭通嘿嘿一笑,摇头道:“不是。”   侯天翔注目问道:“那么你阁下的意思是?……”   彭通冷笑道:“拿出你不是贾百祥的证据,证明你的真实身份!”   侯天翔突然扬声大笑道:“阁下,我很佩服你的高明!”   语锋一顿又起,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做么?”   彭通冷哼一声道:“不然,你就只有承认你是贾百祥了!”   “太阴剑”严庆江忽然接口道:“阁下,你确实不是贾百祥么?”   侯天翔摇头道:“是,我决不会不承认。”   严庆江阴声一笑道:“以眼前的情势而言,这就很难说了!”   侯天翔大笑道:“你是指你们人多势众,我胆怯畏惧不敢承认?”   严庆江冷冷地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侯天翔剑眉倏地一挑,道:“这虽然是事实,不过……”   星目神光电闪倏逝,朗声哈哈一笑道:“严庆江,我还没有把你们这一伙放在眼里!”   严庆江嘿嘿一笑道:“阁下,你好狂妄的口气!”   侯天翔冷凝地道:“你不信便何妨试试。”   严庆江阴声冷笑道:“就凭你这种口气,老夫当然要试,不过却不忙。”语锋微顿又起,道:“阁下,你可有个姓名没有?”   侯天翔道:“当然有。”   严庆江道:“请报你的姓名。”   侯天翔道:“凭你严庆江还不配知道。”   严庆江脸色一变!道:“老夫不配什么人才配?”   侯天翔道:“贵上。”   “飞鹰鬼爪”谭方陡地怒喝道:“小子!你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太狂了!”   侯天翔剑眉一挑,沉声喝道:“谭方!你师父‘金翅大鹏’他也不敢对我这等无礼,这‘小子’两字也是你喊得的么!”   “飞鹰鬼爪”谭方脸色不由勃然一变!旋即嘿嘿一声狞笑,喝道:“小子!你想凭这句话吓唬住我么,那是你小子在做梦,我不但偏要喊你小子,并且还要教训你!”   声落,倏展“飞鹰”身法,飞扑掠出,探臂一式“鬼瓜抓魂”,五指箕张,直朝侯天翔面门抓去!   显然,他是存心想一招得手制胜,一出手便即施展了威震漠北武林的“飞鹰鬼爪”绝学。   可惜,他遇上了身怀罕世奇学的侯天翔。   侯天翔眼见他鬼爪快如迅电地疾朝面门抓来,根本漠然不理,直到相距数寸即将抓实之际。   这才一声冷笑,身形微闪,右手倏出,已然搭上了他的臂肘,五指扣拿在“曲池穴”上。   谭方“曲池穴”被制,顿感半身酸麻无力,血脉突现倒流现象,枉有一身功力,竟然无法施展挣扎。他心中不禁骇然大惊!   这才知道对方实是身怀绝学功力,高不可测!   凭“飞鹰鬼爪”谭方的功力身手,竟出手一招立即被制,这实在太出人意外,太令人心神震栗了!   “太阴剑”严庆江等群贼,目睹此状,心头全都不禁骇然一呆!   群贼于骇然一呆,虽然全都立刻探手撤出了自己的兵刃,但却只目射精光寒电的注视着侯天翔,并未出手。   当然,他们是怕“投鼠忌器”!   只听侯天翔一声冷笑道:“就是你师父亲自出手,也不是我手下三招之敌,凭你这么一点功力,也敢狂言要教训我,这次姑且看在你师父面上,饶恕你一次,下次再敢如此无礼,定必废你一臂!去吧!”   话落,震腕一抖,谭方的一个身躯立被抖掼出丈外,“叭”的一声摔跌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   “太阴剑”严庆江瞥视了谭方一眼,微微一摆手中长剑,和“断魂剑”段昌仁,率领群贼一步一步的缓缓朝侯天翔近前逼去。   侯天翔身形渊停岳立,他虽未把群贼放在眼内,但,却也不敢过分狂妄轻敌,暗暗提聚神功真力,蓄势凝神以待。   蓦地——   一声厉啸划空传来,啸声方落,人影已现,只见一条庞大的身形,奇快绝伦地飞掠驰来。   来人好高好快的身法,身若天马行空,快似追风闪电,显然是个内家功力已臻上乘的武林高手!   思忖间,来人身形已经落地。   侯天翔目光一看清楚来人,脸上不由立时泛起了一丝笑意,暗道:“哦!原来是他,难怪身法如此快速了……”   这落地现身的,乃是个须发苍白,年在八旬以上,身材高大魁伟,神态威猛慑人的老人。   老人身甫落地,“飞鹰鬼爪”谭方一见,心中不禁大喜,急忙抢步上前,恭敬躬身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原来这神态威猛的老人,正是那威震漠北武林,外号“金翅大鹏”的西门延吉。   西门延吉目光如炬,一眼见到谭万浑身泥灰,额头上红肿了一大块,不由脸色一沉,喝道:“小子,你吃亏了,是不?”   谭方苦着脸道:“师父,这可不能怪弟子无能呢。”   西门延吉双目一瞪,怒道:“不怪你无能,难道还怪师父我老人家无能么?”   谭方道:“弟子不敢,不过……”   西门延吉道:“怎么样?快滚!”   谭方嗫嚅地道:“那小子说,师父你老人家也不是……不是他手下三招之敌!”   西门延吉双目陡射寒电,满头苍发竖立,威态吓人地大喝道:“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谭方答道:“弟子怎敢说谎!”   这时,因为“金翅大鹏”西门延吉的现身,“太阴剑”严庆江和群贼已都停住了缓缓前逼的身形,目光虎视眈耽地一注视着侯天翔,以防侯天翔趁机逃遁。   而侯天翔,此刻竟然背转过身子,倒负着双手,仰首望天,神态反而一变悠闲起来。   西门延吉目光瞥视了侯天翔的背影一眼,脸色沉寒地朝严庆江等群贼一挥手,道:“你们都与老夫退开一边去。”   严庆江等群贼口中恭应了一声,移步退升一边站立。   西门延吉大踏步走近侯天翔身后八尺之处停住身形,岳停山立,沉声道:“小子!你转过身来。”   侯天翔未理,身形也未动。   西门延吉白眉一挑,怒喝道:“小子!老夫叫你转过身来,你听见了么?”   侯天翔突然一声轻笑,缓缓说道:“我听见了。”   说着,徐徐转过了身躯。   西门延吉目光不由一直,惊异地道:“咦,怎么会是你?”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西门老哥,你想不到吧?”   西门延吉哈哈大笑道:“侯兄弟,老哥哥实在想不到。”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怪不得谭方会吃亏了,碰上了侯兄弟,他哪得不吃亏!”   侯天翔笑道:“他一出手就施展‘飞鹰鬼爪’要教训我,看在你西门老哥的面上,我没有废他一条胳膊,只摔了他一个跟斗,你不会见怪吧?”   “见怪?”西门延吉大笑道:“他有眼无珠,冒犯你侯兄弟,理该重重的教训,老哥哥怎么会见怪,摔他一个跟斗,还嫌太轻了呢!”   谭方原本以为师父一到,定可出出心中的气辱,哪知师父不但和对方是相识旧友,而且还称兄道弟,心底不禁顿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满怀出气的希望立时化作一阵轻烟般地随风飘散了去。   他深知西门延吉的脾性,这一来,不但出气无望,西门延吉一定还要喝令他上前赔礼不可。   果然,他料的一点也没有错。   西门延吉语声一落,立即又开了口,喝道:“小子!过来。”   谭方默默地走了过去。   西门延吉沉声喝道:“小子!向你侯师叔赔个礼吧。”   谭方不敢不遵师令,只得拱手躬身一揖,道:“晚辈无知冒犯,敬向师叔赔礼。”   侯天翔身形一侧,微微一笑道:“不敢当,谭兄请少礼。”语声一顿,正容接道:“以后希望谭兄如非遇强仇大敌时,切莫一见面就施展辣手,否则,谭兄将来必吃大亏!”   西门延吉接口喝道:“小子,这是金玉良言,你要记住了!”   谭方哪敢有丝毫不愉之色,连忙恭谨地答道:“晚辈记下了。”   躬身一礼,退往一旁站立。   西门延吉眉峰忽地微微一皱,目光深注,问道:“侯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侯天翔微微一怔!道:“什么怎么回事?”   西门延吉道:“他们怎么会找上兄弟你的?”   侯天翔摇摇头道:“西门老哥,兄弟我也不明白呢!”   西门延吉忽地转向那“青衣武士统领”彭通,双目一瞪,喝骂道:“小子,平常看你倒是满聪明怪精灵的,怎的办起事来竟也是这么个无用的大饭桶!”   此刻,彭通因为耳闻西门延吉口称对方“侯兄弟”,他心中早已经产生了动摇,不由暗忖道:“难道我们真跟踪错了人不成……”   突闻喝骂,不由身形一颤,脸容变色嗫嚅地道:“三王爷开恩,属下……”   西门延吉陡地一声冷哼,截口道:“小子,你可是想和老夫辩理?”   彭通身形又是一颤,道:“属下不敢!”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笑道:“西门老哥,你骂他做什么?”   西门延吉道:“他弄错了人,不骂他骂谁?”   侯天翔淡淡笑道:“也许他并未弄错呢!”   西门延吉不禁一怔!诧异地道:“侯兄弟,你在开老哥哥的玩笑么?”   侯天翔摇头道:“我没有呵!”   西门延吉注目问道:“侯兄弟,那贾百祥就是你化名的么?”   侯天翔笑道:“西门老哥,不是兄弟,兄弟会承认么?”   西门延吉忽然大笑道:“侯兄弟,那贾百祥既然是你化名的,这件事情便就算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西门老哥,如果不是兄弟便有麻烦么?”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青侯已经下令所属,一定要擒拿住贾百祥其人。”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西门老哥,武林中可是恰有个名叫贾百祥之人么?”   西门延吉道:“既然是侯兄弟化名的,大概是没有的了。”   侯天翔道:“西门老哥,那青侯可是与兄弟有仇?”   西门延吉道:“不可能有仇。”   侯天翔道:“可是有怨?”   西门延吉道:“也不可能有怨。”   侯天翔剑眉倏地一挑,道:“既是无仇无怨,那他为何下令一定要擒拿兄弟?”   西门延吉眉峰微皱了皱,摇摇头道:“内中因由,老哥哥也不大清楚。”   侯天翔道:“老哥哥没有问他么?”   西门延吉道:“没有问。”   侯天翔星目一转,又问道:“老哥哥也是奉命来拿兄弟的么?”   西门延吉摇头道:“不是,青侯他焉能命令老哥哥,老哥哥只是一时偶发豪兴,跑来看看,想不到竟是侯兄弟你。”   侯天翔笑道:“如果早知道是兄弟,你也就不来了。是么?”   西门延吉道:“侯兄弟,你想错了,早知道贾百祥就是你化名的,青侯他的命令便发不下来了。”   侯天翔道:“老哥哥,你能阻止得了他么?”   西门延吉道:“侯兄弟,老哥哥如果阻止他,谅他还不敢不听呢?”   侯天翔笑道:“如此一说,老哥哥的身份地位权力,一定是大过他了?”   西门延吉大笑道:“不然,老哥哥敢说这种大话么?”   侯天翔笑了笑,又问道:“老哥哥,你说兄弟现在该怎么办呢?”   西门延吉微微一怔,道:“侯兄弟,什么怎么办?”   侯天翔道:“你说我是该随你们去见青侯呢?还是?……”   西门延吉微一沉吟,道:“这好办得很,你要是愿意去的话,就算是老哥哥我的贵客,若是不想去的话,你尽管走你的好了。”   侯天翔笑道:“这么说,老哥哥是让兄弟自己选择了?”   西门延吉笑道:“不让你自己选择,谁还能拦得住你不成?”   侯天翔道:“老哥哥,你这么说,可有人心中不服气呢!”   西门延吉双目一瞪,道:“谁敢?”   侯天翔道:“眼下就有人敢呢!”   西门延吉目射寒电,威棱慑人地道:“是谁?侯兄弟,告诉老哥哥,立刻活劈了他!”   侯天翔摇头道:“老哥哥,你这是和兄弟过不去么?”   西门延吉怔然诧异地道:“老哥哥怎么和你过不去了!”   侯天翔笑道:“你抢我的生意,不是和我过不去么?”   “抢你的生意?……”西门延吉脸现迷惑不解的神色,道:“我抢你的什么生意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老哥哥,你怎么越过越糊涂了。”   以西门延吉倨傲号怒的脾性,这话,要是换做别人说的,怕不立刻双睛暴瞪,气怒顿生才怪!   然而,对侯天翔他没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毫无半丝气怒不愉的神色,反而扬声哈哈大笑,道:“是的,侯兄弟你说得对,老哥哥我真是越过越糊涂了。”语声微顿,目光深注,道:“侯兄弟,你说明白些好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老哥哥,那人心中所不服气的对象是兄弟,对不?”   西门延吉点头道:“不错。”   侯天翔又道:“老哥哥,你活劈了他,他心中服气么?”   西门延吉恍然大悟地一“哦”道:“我明白了。”   侯天翔道:“老哥哥,你真明白了么?”   西门延吉点头大笑道:“侯兄弟,你要亲自出手,使他心中服气,对么?”   侯天翔笑道:“老哥哥,他心中虽然不服气,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兄弟,但,却罪不致死,你要是真活劈了他,他心中不仅仍不服气,也死不瞑目,又于兄弟何益?你这不是和兄弟过不去么?”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再说,为了这么一点意气小事,便伤害一条性命,岂不显得太辣手过分了么,又于心何忍?老哥哥,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西门延吉点头不迭地哈哈大笑道:“对!对!侯兄弟你的话永远都很有道理,老哥哥无言可驳,哪敢说不对,不过……”语锋略顿,眉峰微蹙了蹙,正容说道:“侯兄弟,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狡猾,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在江湖上行走,心肠不可太慈悲呢!”   侯天翔点点头道:“多谢老哥哥指教,兄弟记下了。”   西门延吉一笑,话锋忽转,问道:“侯兄弟,你说有人对你不服气,你已经看出来了么?”   侯天翔笑道:“老哥哥,你忘了兄弟的为人了么,要是没有看出来,兄弟会那么说么。”   西门延吉点头道:“不错,我倒几乎忘了这一点了。”   语锋略顿,问道:“那人是谁?”   侯天翔道:“怎么,老哥哥还想活劈他了么?”   这时,星目似有意的瞥视了那“太阴剑”严庆江一眼,问道:“侯兄弟,是段小子么?”   侯天翔摇头一笑道:“不是。”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不是“断魂剑”段昌仁,那当然是“太阴剑”严庆江无疑了。   此刻,严庆江心里早已惊骇欲绝,直觉地感觉到这位姓侯的少年书生,实在高明厉害得太令人可怕了!   但,他也实在想不通,对方怎能窥透他心底不服气的心意的?……   其实,这问题说穿了根本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其中的道理也非常简单不过。   那就是,眼为心之神,一个人心底所想的种种心意企图,往往会于不知不觉间,由眼神中流露表示出来。   因是,他那心底不服气的心意,侯天翔便就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第十五章  三招之战   论年纪,西门延吉虽已是九十开外高龄,但,脾性之火爆却不亚于少年人。   他心里已认定必是“太阴剑”严庆江无疑,立时双目陡瞪,寒电暴射地注视着严庆江,沉声喝道:“严庆江,你心中果是不服气?”   严庆江正因侯天翔窥透他的心意,内心正自惊骇欲绝,突闻喝问,心神不禁猛地一颤!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   西门延吉一声冷哼,道:“小子,你不敢最好,否则,哼哼!你小子那是自讨苦吃!”   此老对人称谓,开口“小子”,闭口“小子”,不知他是以老卖老呢,还是他的习惯口头语。   严庆江低头默然不语。   不过,他口里虽然不说,心底却大不以为然。   当然,这也难怪严庆江,在他心中以为,对方武功身手虽是罕绝,从适才“飞鹰鬼爪”谭方出手一招立即落败被制上看来,若是各凭所长相搏,他自信虽比谭方略强半筹,却也决非对方之敌。   但是,“太阴剑法”乃他师门绝学,他在这套剑法上已浸淫了二十多年,造诣火候堪称两皆精深,对方如果真是单凭“太阴剑法”来和他相搏,他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在这夸剑法上的火候造诣,会强过于他,胜他!   其实,这又何止他严庆江不相信,换作任何人也不会相信的。   严庆江虽是低首默然不语,侯天翔却眉峰忽地轻轻一蹙,道:“老哥哥,看来我对你可是真毫无办法了!”   西门延吉愕然一怔!道:“怎么?侯兄弟,老哥哥难道又有什么地方错了么?”   侯天翔轻声一叹,道:“老哥哥,说真个的,你对事情,难道就一点都不用脑筋的么?”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就是个不爱多用脑筋的脾气,不然,我也就活不到九十五岁了。”   这话似乎颇有点道理,依据一般精擅医道和星相哲理的人言,凡是喜用脑筋,善工心计的人,大都是短命不长寿的。   侯天翔一听他这话,不由耸耸肩笑道:“看来你这个脾气是永远改不过来的了。”   西门延吉道:“兄弟,说老实话,我已经活到九十五岁,再没有几年好活了,也不想改了呢。”   侯天翔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道:“老哥哥,你在‘万乘门’中是什么样的身份,兄弟虽不清楚,但,那‘青候’既然都得听你的,想来必是在那‘青侯’之上了,对不对?”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不错,门主座下共有‘二君’、‘三王’、‘五侯’,老哥哥身为‘三王之三’,身份确是比‘青侯’高了一级。”   侯天翔本想趁此问他“门主”是谁,但,心念电转之间,却忍下未问,淡笑了笑,目注西门延吉道:“严庆江只是‘青侯’属下的一个坛主,以老哥哥的身份,这么向他穷吼大叫的,他心中虽是明明不服,你想他有多大的胆子,敢说实话呢?”   这话的确有理,不错,以他的身份,严庆江纵有天大的胆子,当着他的面,也决不敢说实话的。   西门延吉不由微微一呆!道:“这个,老哥哥倒没有想到。”   侯天翔笑道:“老哥哥如果肯听兄弟的话,肯稍微用上一点脑筋,就不会想不到了。”   西门延吉大笑道:“好,老哥哥以后便听你的话,一定稍稍用点脑筋就是。”   侯天翔淡然一笑,脚下倏地跨前三步,停立在“太阴剑”严庆江对面六尺之处,冷冷地道:“阁下,撤出你的剑来!”   此刻,严庆江等众人因侯天翔是西门延吉的朋友,已各将兵刃收起归鞘。   严庆江脸色一变!道:“侯……侯大侠……”   侯天翔冷然截口道:“别喊我侯大侠,我也不敢当,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贾百祥。”   严庆江干咳一声,道:“是的,侯……贾大侠,你何必逼人太甚呢!”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阁下,果真是我逼人太甚么?”   严庆江眉头微皱,目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嘿嘿一笑,道:“贾大侠,你是不是逼人太甚,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侯天翔冷声道:“我心里明白,你阁下心里应该更清楚。”   严庆江虽然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但是,他碰上了心智高绝、罕世奇才的侯天翔,又碍着旁边有个身份比他高了两级以上的西门延吉,对于侯天翔这种咄咄逼人的词锋,实在大感应付困难!   因此,他心念电闪,目光飞转,朝那西门延吉望去。   当然,他用意是在窥察西门延吉的容色如何?好作应付侯天翔的决定。   西门延吉脾性虽然火爆,不喜爱用脑筋,不是善工心计之人,但,他一生闯荡江湖,纵横武林,威震漠北,又岂是个糊涂虫?   故而,他一见严庆江的目光转向他望来,心底也就立即明白了严庆江的心意,顿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子,你别拿眼睛来瞄老夫,你心里的意思想怎样,便怎样做好了,老夫还懒得管你这种事情呢!”   侯天翔听得不由朗声一笑,道:“老哥哥,看来你并不糊涂嘛!”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老哥哥本来就不糊涂啊!”   侯天翔又目注严庆江冷声道:“阁下,你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不用顾虑什么了。”   的确,有了西门延吉的这番话,他严庆江果真是没有什么再顾虑的了,顿时脸色一寒,嘿嘿一声冷笑道:“贾大侠,凭功力身手,严某甚有自知之明,可能决非你贾大侠敌手,不过,严某可也并不是个胆小没有骨气怕事之人!”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好,你既然不是没有骨气,胆小怕事之人更好!”语声一顿,接道:“阁下,你总该不会不敢承认你心里那‘不服气’的意识吧?”   严庆江点头道:“贾大侠,严某须眉男子汉,昂藏七尺躯,心里既有此感,就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注目接道:“严某有些不明白之处,你贾大侠可否答我一问?”   侯天翔道:“有什么不明白之处?你问吧。”   严庆江道:“贾大侠,严某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心中不服的?”   侯天翔道:“是你阁下自己告诉我的。”   严庆江愕然一怔!诧异地道:“我告诉你的?”   侯天翔颔首淡淡地道:“嗯,不过,不是你口说的,是你阁下的一双眼睛说的。”   “眼睛说的?……”严庆江忽然明白了,目中寒芒电闪倏逝,哈哈一声大笑,道:“贾大侠,你实在高明,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语声一顿又起,道:“如今,我已经承认了,贾大侠,你请划道吧!”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阁下,我以为没有划道的必要。”   严庆江阴声道:“那么你贾大侠的意思,是真要只凭本门‘太阴剑法’胜我了?”   侯天翔颔首道:“不错,我既已夸过海口,岂会更改,否则,又怎能使你心服!”语声微顿又起,冷冷地道:“而且只使用三招。”   严庆江道:“为何只使用三招?”   侯天翔道:“对你,三招已经足够了!”   严庆江冷笑道:“你是说三招之内必胜?”   侯天翔道:“正是必胜!”   严庆江听得不禁脸色一变,心神猛震!   他心中虽然惊骇欲绝,但是,又怎会相信这种话的真实性,嘿嘿了声阴笑,道:“你大概是只会三招吧?”   侯天翔冷冷道:“九招。”   严庆江目光一转,问道:“你准备用哪三招?”   侯天翔道:“六七八三招。”   严庆江道:“为何不用七八九招?”   侯天翔道:“第九招威力如何,你不会不知,你自信你能挡得住一击么?”   严庆江目中异采一闪,嘿嘿一笑道:“贾大侠,你何不施展出来,试试严某能不能接得下来呢?”   侯天翔摇头道:“不用试,你阁下绝对接不下来!”   严庆江阴笑笑道:“只怕未必呢!”语声微顿,别有用心的说道:“贾大侠,我实在有点怀疑?”   侯天翔注目道:“怀疑什么?”   严庆江冷笑道:“怀疑你贾大侠是不是真会本门第九招剑法?”   侯天翔剑眉微轩,道:“当然是真会!”   严庆江道:“贾大侠,严某向来有个怪脾气。”   侯天翔眉锋一皱,道:“什么怪脾气?”   严庆江嘿嘿一声阴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贾大侠不施展出第九招来,严某决不相信你贾大侠这话不是胡吹!”   侯天翔星目神采电闪倏逝,道:“阁下,你一定要我施第九招?”   严庆江目中闪过一丝诡异之色,道:“贾大侠如果自承此言不实,不施展也行。”   侯天翔双眉上挑,星目深注,道:“阁下,你是在和我用心机激使我施展?”   严庆江心神微微一震!旋即冷笑笑道:“由你贾大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否则,你贾大侠便是自承妄言胡吹!”   侯天翔星目异采飞闪,微一沉吟,道:“好,你既然这么说,我可以暂且答应你,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沉声说道:“你必须先得接下这六七八三招,否则休想!”   严庆江嘿嘿一笑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语声一顿,倏地转向身后的一名香主喝道:“成香主,请把你的剑借给他一用。”   话落,反臂探手,寒光疾闪,已撤出背后的长剑,左手捏诀,右手横剑平持胸前,敛气凝神岳立。   当然,他决不相信凭他在“太阴剑法”上浸淫二十多年的造诣火候,会接不下同套剑法中的三招。   成香主应声撤出肩后长剑走出,双手捧剑送上,道:“贾大侠请用此剑。”   侯天翔微微一笑,摇手道:“谢谢你,成香主,我用树枝代替就可以了。”   成香主收剑退回严庆江身后站立。   严庆江目射寒电地冷笑道:“贾大侠,你实在狂妄得惊人!”   侯天翔淡淡道:“是吗?”   星目向左方微扫,两丈开外的一座坝旁正有一株小树,他存心显露罕世绝学功力,曲指弹出一缕指风,随即探手虚空微抓。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已应声折断,快如箭射的直朝侯天翔手上飞来。   这一手弹指折枝,凌空摄物的上乘绝学功力,只看得在场众人全都心神猛震,骇然无比!   即连那已知他师承来历底细的白发老人和两名蓝衫少年,目睹他功力如此精纯高绝,心头也不禁大是惊奇而诧异,有点想不通他年纪轻轻,这一身功力是怎么练成的?   至于那西门延吉,除了觉得这位忘年之交的侯兄弟,功力较前更加精进,更臻炉火纯青,而稍稍动容外,并无一丝惊震之色。   西门延吉纵横武林,威震漠北,他一生之中,可说从未服过人,唯独对于侯天翔,不但是心服口服,而且是五体投地!   不过,使他心中唯一感觉得遗憾的,就是自从三年前和侯天翔相识结交以来,到今天为止,对侯天翔的师承来历,仍是丝毫无知,每当设词探询时,侯天翔总是以“奉恩师严命不准泄露”为由。   不然,便是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避而不答。   侯天翔手握树枝轻抖了抖,星目陡射湛湛神光地逼视着严庆江朗声说道:“阁下,在未动手之前,我可得要先提醒警告你,我就以掌中这根树枝,在三招之内,不但要震脱你手中的长剑而且还要点制住你的右‘肩井穴’,你要特别仔细小心留神了!”   严庆江听得心神不禁凛然一震!   他心中虽是极不相信侯天翔在“太阴剑法”的造诣火候上,真会比他自己尤为精深,但,耳闻侯天翔的语气说得如此肯定坚决,信心也就不由有点动摇,微生怯意,顿感惴惴起来!   只听侯天翔声调接着一变,冷冷地道:“好了,阁下请发招吧。”   严庆江此际自是不便再多说什么,也就不客气地嘿嘿一声冷笑,道:“如此,严某就有僭了!”   “了”字未落,剑招已发。   顿见寒光电闪,剑花飞涌,剑气森森,广及八尺方圆,势疾凌厉无伦地笼罩着侯天翔的身形攻出!   这一招,乃是“太阴剑法”第七招的起手式,暗蕴玄奇的变化煞手,沉稳狠辣兼备,威力强绝!   举目当今武林,一般高手中,能够接得下这一招的,虽然不能说是绝无,但为数甚鲜!   显然,严庆江是因侯天翔武功身手高不可测,而又狂言精深“太阴剑法”,要以“太阴剑法”胜他,是以,一出手便即全力施展了绝学奇招求胜,以图速战速决,想在一两招之内将侯天翔败于剑下。   蓦闻侯天翔轻声一笑,道:“难怪你阁下要心中不服了,这一招‘玄阴天风’确有八分火候,不过可惜你是碰上了我!”   话声中,内家真力贯注树枝,震腕一抖,快速逾电地猛朝剑身上撩去!   严庆江已深知对方身怀罕绝功力,手中虽然只是一根树枝,但在内功真力凝注之下,何异是一根精剑,自是不敢让其撩上。   但是,他招式已发,而侯天翔这撩来之势,又是疾逾电闪,快得无与伦比,待要变招闪避竟已无及。   只听得“嘭!”的一声暴响,严庆江的长剑立即被撩得向旁外直荡了开去,只震得胳膊酸麻,虎口生疼,身形如被大力推动,顺着长剑的荡势,斜跨了两大步,方才稳位往旁荡开的剑势!   陡闻侯天翔一声朗笑道:“阁下,请小心接我的第六招‘阴云四合’!”   话落招发,震腕抖处,顿见枝影纵横,啸风呼呼,势如遮天盖地般直朝严庆江当头压了下来!   严庆江睹状,心头不禁骇然大凛!   他虽然是“白骨门”下弟子,已获“太阴剑法”真传,造诣火候均皆精深极高,但,若和侯天翔比起来,他就差得远了。   对于这一招“阴云四合”,他虽是了如指掌,深悉其中的精微变化,可是,此刻自侯天翔手中施展出来,似乎更见深奥,玄奇莫测,一时之间,竟有不知如何出手架住化解之感!   此时,他这才知道,侯天翔所言,决非狂妄虚夸之语,不但确是精热“太阴剑法”,造诣火候也全都比他精深高强!   他是完全相信了,也心服了。   因此,他眼见枝影如山,势如遮天盖地的当头压下,心头虽是骇然大凛,但却横剑凝立,不躲不避,也不出于对架化解。   事实上,他是自知无能对架化解,逼不得已而出此,非是不想化解尔!   倏地,如山枝影突敛。   侯天翔已适时收招飘退八尺,气定神闲岳立,星目光如寒电地射视着严庆江,语声冷凝地道:“你为何不接招还手?”   严庆江忽然轻声一叹,道:“侯大侠剑术通神,在下根本不是敌手,如何能够接招还手。”   西门延吉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子!如今你相信了么?”   严庆江神色恭肃地道:“属下相信了。”   西门延吉道:“也心服了么?”   严庆江道:“属下完全心服了。”   西门延吉道:“小子,你可知道侯大侠适才接你那一招‘玄阴天风’,树枝那么一撩,他用了几成功力?”   严庆江摇头道:“属下不知。”   西门延吉沉声道:“告诉你吧,小子,侯大侠顶多只用了五成功力,如果再加一成的话,你手中的这枝剑不但要被震飞,连你这条胳膊纵不立刻报废,起码也得休息上个三天。”   严庆江听得心神不禁凛然一颤!   西门延吉接着又沉声喝道:“小子,你既然已经心服了,还不快点收起你手里的那柄废铜烂铁来,去向侯大侠谢这手下留情之德么!”   严庆江闻言,连忙躬身答道:“属下遵命。”   收剑归鞘,大步踏前两步,向侯天翔抱拳拱手躬身一揖,道:“多谢侯大侠手下留情之德,并请原谅冒犯虎威之罪。”   侯天翔欠身拱手还礼,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敢当,严大侠请别如此客气。”   严庆江神情忽然一肃,道:“侯大侠,在下有所请教,不知侯大侠可否指示?”   侯天翔注目问道:“严大侠可是想知道第九招‘阴极阳生’的七式剑诀?”   严庆江神色恭谨地道:“第九招‘阴极阳生’,为本门‘太阴剑法’精华之最,侯大侠如肯赐告,在下自是感激无比,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据本门师长言及,这七式剑法深奥繁复无伦,而且内功火候,如非臻达炉火纯青上乘之境,绝对无法练成。”   侯天翔点点头道:“不错,这七式剑法深奥繁复,如无深厚的内功为辅,根本无法施展连贯,发挥其变化威力。”   语声一顿,星目深注,道:“那么你想问的,必然是另一件事了?”   严庆江点头道:“正是,在下想请教的便是侯大侠适才施展的那一招‘阴云四合’。”   侯天翔笑道:“你是不明白这一招在我手里施展出来,威势何以如是之强,是不是?”   严庆江道:“正是如此,在下虽然深悉这一招的精微变化,但在侯大侠手里施展开来,在下竟自觉除了束手待毙之外,竟毫无一丝化解之策!”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严大侠,天下武功剑术本出同源,其招式之精微变化,乃出于人创,连用也在于人为,一招一式,并未固定绝不能稍改,其中道理细节,说起来一时也极难说得清楚,将来严大侠剑术精通之后,自会领悟其中道理玄妙的!……”语锋微微一顿,又道:“至于我适才施展的那招‘阴云四合’形式上虽是丝毫未变,但,内中我却掺杂了些微其他剑式,弥补了它本身的漏隙之处,故而显得威力特强,令你有无从化解之感,道理如此而已!”   “哦……”严庆江恍然若悟地轻“哦”了一声,似明白,而事实上又不十分明白,还想开口再问时。   西门延吉忽然大笑道:“小子,你明白了么?”   严庆江道:“属下尚还不十分明白。”   西门延吉道:“你可是还想再问明白些?”   严庆江点头道:“属下实有此意。”   西门延吉大笑道:“小子,老夫却要劝你最好别再问了。”   严庆江微微一怔,道:“三王爷的意思是?……”   西门延吉道:“老夫的意思你不懂?”   严庆江摇摇头道:“属下实是不懂。”   西门延吉道:“小子,你再问下去,会越问越糊涂。”   严庆江道:“怎么会?”   西门延吉眉头一皱,道:“这道理你也不懂?”   严庆江摇头道:“属下实在不懂。”   西门延吉双目忽地一瞪,道:“小子,你不懂就算了,不过,老夫现在却要命令你,不准你再问了。”   严庆江恭敬地躬身道:“既然如此,属下遵命。”   说罢躬身退开一边,和“断魂剑”段昌仁、“飞鹰鬼爪”谭方二人,并肩垂手肃立。   西门延吉目光转向侯天翔问道:“兄弟,你怎么说?”   侯天翔微微一怔,道:“什么怎么说?”   西门延吉道:“你是准备到老哥哥那里去做几天客呢?还是去哪里?”   侯天翔心念一动,问道:“老哥哥,你那里是什么地方呵?”   西门延吉道:“豹隐庄。”   侯天翔心中暗忖道:“看来果真与‘永乐庄’是两回事了……”   心中暗忖,口里已在问道:“老哥哥,‘豹隐庄’在什么地方?”   西门延吉道:“城南二十里之外。”   侯天翔星目瞥视了立在一边的白发老人和两名蓝衫少年一眼,微一沉吟,道:“兄弟和这位老人家还有点话要谈,明天午后我去拜望你老哥哥好了。”   西门延吉心中早就想问问这白发老人是谁了,因为他是侯天翔的朋友,所以一直忍着未问。   闻言,忍不住问道:“他们三位是你朋友么?”   侯天翔不便说并不认识三人,只好随机应付的点点头道:“是一位朋友的朋友。”   西门延吉道:“既然是朋友,何妨不一起请到我那里去盘桓几天再走呢?”   侯天翔正要答话,白发老人已哈哈一声大笑道:“西门老哥,多谢盛情,咱们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赶路,改天有机会再到你那‘豹隐庄’中打扰吧。”   西门延吉笑道:“既然老哥哥有事要赶路,兄弟也就不勉强了。”语锋一顿,转向侯天翔道:“侯兄弟,你不替老哥哥介绍么?”   侯天翔剑眉不由微微一蹙。   当然,西门延吉又哪里知道,侯天翔也不知道这白发老人的姓名呢。   白发老人忽地大笑道:“西门老哥,你真差劲。”   西门廷吉一怔,道:“兄弟怎么差劲了?”   白发老人道:“我们本是老相识,你竟还要请侯公子替我们介绍,这还不算差劲么?”   西门延吉目光惑然投注,道:“老哥,我们真是老相识么?”   白发老人道:“兄弟难道还会骗你?”   西门延吉白眉微皱的道:“老哥,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   白发老人笑道:“我们不但见过,而且还动过手呢!”   西门延吉惊奇地道:“我们还动过手?”   白发老人点点头道:“我们动手打了两个多时辰,激斗了三百多招。”语声一顿又起,道:“那一战,可算得是我生平最激烈的一战了。”   西门延吉白眉深锁地道:“结果胜败如何?”   白发老人道:“我们俩谁也没有胜。”   西门延吉道:“平手?”   白发老人道:“两败俱伤。”   西门延吉皱眉苦思地道:“那是在什么,地方?”   白发老人道:“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么?”   西门延吉摇摇头道:“我实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白发老人笑了笑,道:“那时你才四十多岁,我四十不到,地方是在……”   西门延吉突然恍然记起地大笑道:“呵!我想起来了。”   双目陡瞪,精光电射地投注,道:“你是‘玉石仙府’的‘双卫’之一,‘震天神掌’徐谷逸,对不?”   “震天神掌”徐谷逸扬声大笑道:“西门老哥,你终于想起来了。”   西门延吉哈哈大笑道:“要是再想不起来,岂不更差劲了。”   这时,侯天翔明白了。   “震天神掌”徐谷逸和两名蓝衫少年的来此,既不是凑巧,也不是路过的了。   毫无疑问的,必是贺雁双宫主怕他人单势孤遇险,特地派徐谷逸率领两名少年高手,跟踪他身后,相机相助他而来的。   对于贺雁双这份关顾之情,他心底不由衷心感激!   徐谷逸大笑道:“西门老哥,其实这并不怪你差劲呢,时隔五十年,我们都已经老了,容貌变易,不复是当年的样子,乍然相遇,如何还能相识呢!”   西门延吉点头笑道:“不错,我们都已经老了,白发皤蟠,容貌都变了样子,相遇不相识,该是理所当然的了。”语声一顿,注目问道:“老兄弟,你怎么不在‘仙府’纳福,忽然跑到中原来了?”   徐谷逸嘻嘻一笑,道:“心血来潮,静极思动呀。”   西门延吉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兄弟,你这种话只怕是言不由衷吧?”   徐谷逸笑道:“西门老哥,你敢是不相信我老兄弟么?”   西门延吉摇头道:“我实在有点不大相信。”   徐谷逸道:“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又不要你一定相信。”   西门延吉大笑道:“如此,你是承认有事才来中原的了。”   徐谷逸嘻嘻一笑道:“你不相信,我只好承认了。”   西门延吉注目问道:“是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需要老朋友帮点忙?”   徐谷逸目光微微一转,道:“你帮得了忙?办得到吗?”   西门延吉白眉双扬,大笑道:“老兄弟,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凭我西门延吉的声望,在中原武林中,大概还很少有帮不了的忙,办不到的事情。”   徐谷逸笑道:“你那么自信?”   西门延吉道:“你可是不相信我西门延吉的声望?”   徐谷逸大笑道:“你西门老哥在中原武林的声望,也许是很高,确实难有办不到的事情。”语声一顿又起,道:“但是,这件事情,只怕你就办不到呢!”   西门延吉不由轩眉瞪目道:“我不相信你倒是说说看!”   徐谷逸道:“找一个人。”   西门延吉陡地扬声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难办的事情呢,敢情只是找个人,这种小事情,那还不简单至极!……”   徐谷逸接口道:“西门老哥,你先且少夸海口,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我要找的这个人,你不一定就能知道他下落踪迹呢!”   西门延吉道:“老兄弟,你说吧,找的是谁?”   徐谷逸忽地正容说道:“桑啸风,你知道不?”   西门延吉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是那‘天山毒龙’?”   徐谷逸点头道:“西门老哥,你知他现在何处么?”   西门延吉白眉一蹙,道:“你找他做什么?”   徐谷逸道:“自然是有事情了。”   西门延吉道:“是什么事情?”   徐谷逸道:“老哥这就不必多问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哥如是知道他的踪迹,便请告诉兄弟,兄弟自是非常感激!”   西门延吉微一沉吟,道:“龙兄弟,你去过天山没有?”   徐谷逸道:“去过了。”   西门延吉道:“难道他不在他那龙洞中?”   徐谷逸道:“他要是在的话,老兄弟也就不会得找不着他了。”   西门延吉白眉轻皱了皱,自语地道:“这就奇怪了!”   徐谷逸道:“怎么奇怪了?”   西门延吉道:“我来中原之前,曾遇见过他一次,据他自己说仍住在老地方,还约我到他那龙洞去玩的呢!”语声一顿,问道:“老兄弟,你不会是找错了地方吧?”   徐谷逸摇头道:“老哥,这决不可能的。”语声一顿又起,道:“老哥遇见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门延吉道:“一年以前。”   忽然,白眉一扬,道:“老兄弟,还有个地方你知道么?”   徐谷逸精神一振,道:“什么地方?”   西门延吉道:“祁连山‘九回谷’。”   徐谷逸道:“不知道,‘九回谷’也是他的毒窝么?”   西门延吉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偶尔听他提起过,据说那‘九回谷主’乃是和他关系非常密切之人。”   徐谷逸道:“那‘九回谷主’是谁?老哥没有听说过么?”   西门延吉摇头道:“没有,武林中除了我,只怕还无人闻说过‘九回谷’之名呢。”   徐谷逸道:“如此,老哥也不知那‘九回谷’在祁连山中的方位了?”   西门延吉道:“我也只是闻听桑啸风于偶然无意中提说过祁连山‘九回谷’之名而已,如何知晓其方位。”   徐谷逸眉峰轻蹙的道:“看来兄弟只好前往祁连山中多化上点时间找找了。”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老兄弟,你如果一定要找到那条毒龙,也唯有如此了。”   徐谷逸忽地抱拳一拱,道:“西门老哥,多承指教,兄弟这里谢谢了。”   西门延吉拱手还礼,大笑道:“老兄弟,这种小事情,也值得称谢客气么!”   徐谷逸哈哈一笑,再次抱拳拱手道:“兄弟就此告辞了。”   西门延吉道:“老兄弟,你这就动身去祁连山么?”   徐谷逸点点头道:“不错,兄弟必须要尽快找到那毒龙查问一件事情。”   侯天翔接道:“西门老哥哥,小弟也要告辞了。”   西门延吉道:“侯兄弟,你和徐老兄弟一起去么?”   侯天翔摇头道:“不,我只是相送徐老一程,顺便谈点事情。”   西门延吉道:“那么你明天……”   侯天翔笑接道:“放心,明天午后申酉之前,兄弟一准去拜望你,决不会得爽约的。”   西门延吉点头大笑道:“好,老哥哥届时一定恭候庄外迎接你。”语声一顿,转向徐谷逸道:“老兄弟,何时回返南海?”   徐谷逸道:“此行如果找到毒龙,事了之后,立即南返。”   西门延吉道:“南返之前,请务必驾临‘豹隐庄’中盘桓几天,如何?”   徐谷逸点点头道:“好,兄弟答应了,南返之前,定必前往贵庄打扰两天。”   西门延吉哈哈大笑道:“如此,老哥哥就先走一步了。”   朝侯徐二人抱拳拱了拱,转向“太阴剑”严庆江等人一挥手,道:“回庄。”   声落,身形当先腾起,飞掠而去,“太阴剑”严庆江等一众,也立即纷纷腾身飞掠相随驰去。   刹那之间,全都走得不见了影子。   徐谷逸此刻这才正式向侯天翔躬身行礼道:“玉石右卫徐谷逸拜见公子。”   侯天翔连忙欠身拱手还礼道:“徐老快请不要如此多礼,晚辈实在当受不起。”   徐谷逸哈哈一笑。   两名蓝衫少年也一齐向侯天翔躬身行礼,神色恭敬地各自报名道:“玉石凤侍云秋容、孔小红拜见公子。”   难怪这两名蓝衫少年的相貌气质,秀美有余,英挺不足,敢情乃是两位姑娘,女扮男装的两个男人。   侯天翔拱手还礼道:“二位姑娘少礼。”语声一顿,目注徐谷逸问道:“徐老是奉宫主之命相随来的么?”   徐谷逸点头道:“宫主恐怕公子人单势孤,遭受暗算,所以命谕老朽率同两位凤侍跟踪相随,以防意外。”   侯天翔剑眉微扬地道:“如此劳动徐老和二位姑娘深夜奔波,实使在下衷心极感不安至甚,在下谨此向三位致谢了。”   说着,朝三人拱手躬身一揖。   徐谷逸和二女连忙各自还礼不迭,哈哈一笑,道:“公子如此客气多礼,岂不显得太见外了么!”语锋忽地一转,注目问道:“公子对于西门老儿的为人看法如何?”   侯天翔道:“晚辈和他相识虽已两年多,只是交往并不很深,据晚辈看,此老虽然性情刚爆,为人介乎邪正之间,但,尚不失为豪爽性情中人,不知徐老以为如何?”   徐谷逸哈哈一笑,点头道:“公子言来中肯,老朽实在很是佩服,西门老儿性情为人虽然不大分辨善恶,但,确实不是个恶人,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对于‘万乘门’,老朽心中甚感怀疑?”   侯天翔点点头道:“徐老说的是,就凭那‘九五号至尊,四海齐称臣,八荒扬威信,武林唯万乘’的这种口气,显然就不是什么好道路。”   徐谷逸道:“不错,这口气,分明有图霸武林,君临天下的意思!”   侯天翔道:“所以,晚辈乃才答应他明日午后必定至访,用意实在想借机一探他‘豹隐庄’内的情形虚实。”   徐谷逸道:“公子的用心,老朽虽也猜料如此,只是未敢断定尔,不过……”语声微顿了顿,接道:“据老朽揣测,‘豹隐庄’内,必是卧虎藏龙,高手必定不少,公子明日往访,那西门老儿心中对公子极是敬服,虽然决不可能会对公子怎样,但,其他之人,则就很难说了。”   侯天翔星目异采飞闪,点头道:“徐老揣测的不错,从适才来的这些人看来,‘豹隐庄’中必是龙蛇杂处,高手如云,不过……”   忽地笑了笑,接道:“豹隐庄纵是一座龙虎穴,晚辈还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徐谷逸颔首笑道:“公子已尽得两位老人家绝学真传,老朽相信,凭公子一身罕奇功力,纵是铜墙铁壁,也无法奈何得了公子,但,江湖波诡云谲,阴谋暗算,鬼域伎俩却是防不胜防,公子可不能太过大意,要多加小心留神呢!”   侯天翔闻言,知道徐谷逸的心意,是怕他孤身入虎穴,大意中人暗算,所以特别婉转提醒,要他提高警觉,慎防鬼域伎俩,中人阴谋。   于是便即神色一肃,感激地道:“多谢徐老提示指教,晚辈自当谨记于心,留神提防就是!”   徐谷逸微微一笑,道:“你我并非外人,公子请别客气。”   这句话,实在大有问题,何以“并非外人”?也大有研究的必要?   只是,侯天翔此刻根本未在意,没有发觉这句“并非外人”的语病。   徐谷逸话锋忽地一转,目注侯天翔道:“有件事老朽甚感不明白,公子可否赐告不?”   侯天翔道:“徐老不明何事?”   徐谷逸道:“那‘一剑断魂’段伟雄,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天翔道:“段老确实仍然健在,武学功力并且均皆激增,大为精进,较晚辈只高不低!”   徐谷逸道:“如此,那泰山脚下死的,果真不是老段了?”   侯天翔道:“根本不是。”   徐谷逸道:“老段知道这件事吗?”   侯天翔摇摇头道:“段老已有十多年未出江湖,如何能知道此事,要是知道,段老决不会得不告诉晚辈的。”   徐谷逸笑道:“老段若是知晓了江湖中有人在冒充他已死,恐怕他必定要气得暴跳如雷,‘一剑断魂’会再度威震江湖的了。”   侯天翔笑道:“以段老当年的为人性情,于闻知此事后,确实可能会仗剑重入江湖,不过,如今是不会得的了。”   徐谷逸道:“难道老段的脾性已经改好了么?”   侯天翔点点头道:“段老的脾性已经不复是当年那样动辄发怒的火性了。”   徐谷逸不禁自语地道:“这真是奇迹了!”   侯天翔道:“徐老可是指段老的脾性竟能改好而言?”   徐谷逸点头道:“俗语有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   双目忽地一亮,异采奇光飞闪,突有所悟地道:“呵,老朽明白了!”   侯天翔笑问道:“徐老怎么明白了?”   徐谷逸注目问道:“老段和两位老人家在一起,是么?”   侯天翔点点头道:“段老这十多年来,一直随侍两位恩师身边,未曾稍离一步。”   徐谷逸点首哈哈大笑道:“这就难怪了,在两位老人家身边,身受两位老人家的训诲陶冶,哪怕他老段是一团烈火,也会被逐渐熔化去火气,改好的!”语声一冷,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老段他真是好大的造化,好福气!”   语气中,满含无限羡慕之意。   侯天翔微笑了笑,道:“段老随侍两位恩师左右,已绝无下山到江湖之想,是以于晚辈临下山之时,将他的‘断魂信符’交给晚辈,恳托晚辈就便寻访其子段昌仁,多加照顾,并将他最近几年经两位恩师指点,悟研出的三招奇式‘断魂剑法’代为传授。”   徐谷逸点头道:“如此说来,老段此生果真绝不会得再踏入江湖一步的了。”   侯天翔道:“这也不一定呢!”   徐谷逸道:“那除非是两位老人家有所命谕了。”   侯天翔道:“如果晚辈遇上了什么无法解决,或者应付不了的难题,两位恩师定会派他下山协助的。”   徐谷逸大笑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   侯天翔道:“为什么?”   徐谷逸道:“以公子一身罕绝奇学功力,怎还会有什么无法解决应付不了的难题?”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天下武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事实在很难说呢!”   徐谷逸道:“这话虽然不错,但是……”   侯天翔接口道:“如果那老魔头亲自出现江湖呢?”   侯天翔口中的“老魔头”是谁?徐谷逸心中当然明白,闻言,心神不由一震,呆了呆,旋即摇摇头道:“这,大概不可能吧!”   侯天翔道:“万一可能呢?”   徐谷逸张了张口,却没有即时答得上话来。   的确,若真是有了这“万一可能”,倒实在是个极为棘手的大难题。   侯天翔一身武学虽已尽得双奇衣钵,功力高绝,放眼天下武林难有敌手,但,年纪到底尚轻,火候未免稍有不足,如与那老魔对面动手相搏,纵未见得必败,胜望可也极其做少得很!   侯天翔忽然一笑,接着又道:“算了,这种事我们不必谈它了,那老魔头如真亲出江湖,晚辈力有不逮,应付不了时,两位恩师决不会得坐视容忍他猖獗的!”语声一顿,转开话题,问道:“徐老准备何时动身前往祁连?”   徐谷逸道:“老朽拟于明晨禀明宫主之后,立即动身前往。”   蓦地,百丈之外,出现了两条人影,身形快逾奔马地掠驰而来。   晃眼工夫,已奔近三十丈之内。   侯天翔目光凝注之下,脸色不禁勃然微变,双眉倏地斜挑,沉声喝道:“罗老,我在这里!”   人影电射掠落,身形霍然停立。   原来来的两人竟是那忠义的驼背独目老人——“大力开山神掌”罗三震和丐帮开封分舵主费青山。   罗三震满脸风尘之色,身形泻落,立即拜伏在地,道:“老奴拜见少主。”   侯天翔眉头微微一皱,连忙伸手相扶,道:“罗老快请不要如此多礼。”   费青山一旁也躬身行礼道:“费青山见过公子。”   侯天翔微一摆手道:“费兄请少礼。”   目光转注,问道:“罗老,家中发生什么事了么?”   罗三震头一垂,道:“请少主恕老奴无能。”   侯天翔身躯一颤,脸色再次微变!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罗老。”   罗三震道:“葛老爷被恶徒劫走了。”   侯天翔神情猛震!倏地星目突睁,神光暴射,威态慑人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三震道:“四天前的深夜。”   侯天翔:“可知是什么人?”   罗三震摇头道:“暗中护卫葛府的‘铁骑旅’高手,发现夜行人侵入葛府,立即现身出面拦截,竟全被击杀,老奴和四位‘罗汉’大师闻警赶去时,恶徒已劫去葛老爷走得没有了影子,老奴和四位‘罗汉’大师,曾分头追出城外,直追了二十多里,结果全都未获贼踪,废然而返。”   侯天翔微皱了皱剑眉,道:“葛少爷和姑娘方面,已知道消息了没有?”   罗三震道:“葛少爷和姑娘方面是‘铁骑旅’属下传报的消息,此刻大概早已得到了。”   侯天翔点了点头,替徐谷逸罗三震费青山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徐老前辈,你们二位请上前见过。”   以侯天翔“宇内双奇”的传人身份,既称之为“老前辈”,定必是武林绝世高人了。   罗三震费青山自是不敢怠慢失礼,连忙双双抢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晚辈罗三震费青山拜见老前辈。”   徐谷逸含笑拱手还礼道:“二位请少礼。”   倏地目射奇光,望着罗三震问道:“你叫罗三震?”   罗三震肃容点头道:“晚辈正是罗三震。”   徐谷逸道:“那昔年威震鲁南,外号人称‘大力开山神掌’的,可就是你?”   罗三震恭敬谦虚地道:“那是当年承蒙江湖朋友的抬爱。”   徐谷逸忽地哈哈一笑,问道:“罗贤侄,你不识得老夫了么?”   罗三震愕然一怔!独目精光灼灼地注视着徐谷逸,摇摇头道:“请恕晚辈眼抽,老前辈的号讳是?……”   徐谷逸忽然嘘声一叹,感慨地道:“岁月摧人,毫不留情,老夫真的老了,容貌已变,所以连贤侄也不认识了。”   语声一顿又起,道:“老夫徐谷逸,外号人称‘神掌震天’,贤侄还……”   他“记得吗”三字尚未出口,罗三震已独目陡射奇光,脸现惊容喜色地道:“呵!原来是您老人家,请原谅小侄一时未能想及不知之罪。”   说着,重新恭敬地躬身行礼拜见。   徐谷逸哈哈大笑道:“贤侄请少礼。”语锋一顿,注目问道:“令师可好?”   罗三震神色突然一黯,独目顿现泪影,凄伤地道:“家师已于二十年前仙逝了。”   原来“神掌震天”徐谷逸年青时代,曾奉老宫主之命有事中原,偶而结识了罗三震之师鲁南豪雄“摔碑手”唐竹昂,遂成好友,后每隔三五年,必赴鲁南和唐竹昂晤叙一次,盘桓三五天始别。   那时,罗三震尚才十二三岁年纪,深得徐谷逸的喜爱,罗三震那威震武林的“大力开山神掌”,事实上就是徐谷逸的“霆天神掌”。因为这是南海“玉石仙府”秘学,是以徐谷逸在传授罗三震时,曾煞费苦心地将招式变化略予更改了些,以致威力也就逊色了不少。   不过,虽是如此,罗三震在掌法上的成就,已是青出于蓝,比乃师唐竹昂的“摔碑手”尤强,而闯出了“大力开山神掌”的威名。   五十年前,中原武林突然无端起衅,大举侵犯南海,那一次血战惨烈无比,“玉石仙府”虽是几乎精英丧尽,元气大损,但是,一众中原武林高手,却也未能占到丝毫便宜,几乎是全军尽没。   一众中原武林高手,去时是浩浩荡荡,数达百余之众,气势之雄伟,声威之壮大,足以令天下武林震动色变!   可是,结果返回时,却只剩下寥寥数十人,而且多半负伤,一个个垂头丧气,形状狼狈不堪!   自那以后,“玉石仙府”宫主气恨之下,即严禁门下弟子踏出南海一步,不得与中原武林任何人物来往!同时令谕所有弟子埋首潜心苦练武功绝学,养精蓄锐,以备向中原武林寻仇报复雪恨!   尚幸,其意为一位武林前辈异人获悉,也就是双奇之师,竭力善言劝阻,“玉石仙府”宫主固为这位前辈异人与“玉石仙府”渊源极深,平素又对他甚是敬畏,终于点首答应不向中原武林寻仇报复。   但,门下弟子决不准和中原武林人物来往之禁,却未能解除。因是,自那以后,徐谷逸和“摔碑手”唐竹昂也就未得再能把晤!   此刻,一听说唐竹昂已于二十年前逝世,老怀不由很是伤感,双目微红,神情黯然地道:“真想不道,唐老弟竟已仙逝作古多年了!”语声微微一顿,问道:“令师墓地在鲁南旧居何处,老夫改天也好抽空前往一奠故友!”   罗三震不禁头一低,悲声凄怆地道:“说起来愚侄实在深感惭愧无能万分,以致先师的遗骸,迄今仍未能运回鲁南故居,择地安葬。”   徐谷逸问道:“现葬在何处?”   罗三震道:“当年被害之地,阴山‘阴风谷’外。”   徐谷逸神情一震!问道:“令师是被仇家杀害的么!”   罗三震道:“先师乃是被宵小暗算所害!”   徐谷逸双目陡瞪,威态吓人地道:“可知凶徒是谁?”   罗三震道:“凶徒已被愚侄亲手诛杀,不过,愚侄当时却也中了凶徒的暗算,几乎丧命,勉力支持奔行了十多里,终于力尽精疲,倒地昏死了过去!”语声微顿,忽地怆然轻声一叹,独目转望了侯天翔一眼,缓缓续道:“当时,若不是恰逢老主人行军经过,及时相救,并不惜以灵药疗伤解毒,此身早已变成泥土了。”                     第十六章  大浑蛋   徐谷逸听后,这才有点明白地点了点头,道:“于是,伤势痊愈之后,你感恩图报,为报救命大恩,便自愿委身为奴,追随公子的老大人身边!”   “正是如此。”罗三震点点头道:“承蒙老主人看重,不但从来未以奴仆看待,并令为八侍卫之首,倚以重任,待如兄弟手足。”   侯天翔忽然接口道:“当时,罗老就应该将令师葬身异地之详情禀告先父,请假前往‘阴风谷’协理运葬之事才是。”   罗三震肃容道:“公子说的是,但是,那时老主人正统率大军镇守边陲,平压叛乱用人之际,老奴怎好禀告这种事情,开口向老主人请假!”   声调一落又起,道:“待至老主人大军班师返京之后,为时不久,便即辞告归故里,八侍卫也散了六个,只剩老奴和史刚二人随侍身边,老主人为人性情刚直,待下虽极宽,但是,治军却极严,铁面无私,军令一发如山,决不容许轻犯,违则定依军法严惩不贷,绝不徇情!”   说至此处,语声微顿了顿,忽地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道:“那些原本是江湖亡命恶徒,因江湖上无法立足,被迫投入军中,又因恶性不改,违反军令,而被老主人惩罚过之后,大都不但不思过悔改,反而怀恨在心,时思报复泄恨,只因老主人执掌兵权,又有一身的武功,八侍卫全都忠心耿耿,轮番日夜守护在侧,寸步不离,无机可乘,不敢妄动尔,老主人辞官告归故里,正是大好机会,他们已可无所顾忌,随时都有突击报仇的危险,因此之故,老奴也就更不敢轻离老主人的身边一步了,一拖直到而今!”   至此,徐谷逸和侯天翔这才明白,二十年来,罗三震之始终未能得以分身替其师迁葬的因果原由!   这番因果原由,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他追随侯天翔父亲身边不愿轻离一步,一方面固是为了报恩,一方面也是为了侯汉平待他视如手足之故,但,这份忠义赤心,却令人衷心十分敬佩感动!   因此,侯天翔在旁听得心情不禁人为激动,热泪盈眶,感动无比地说道:“罗老为先父安危,竟使令师遗骸二十年迄今,未能归葬故里,此诚寒家之过也!”   语声一顿又起,道:“罗老对先父之赤胆忠心,竭力维护之德,侯天翔感同身受,罗老请受我侯天翔大礼一拜!”   说罢,倒身跪地下拜。   罗三震急忙身形一侧,双膝跪地伸手扶住侯天翔,急急说道:“少主快快请起,如此岂不要折煞老奴么!”   侯天翔和罗三震相挽着同时长身站起,侯天翔立即肃容说道:“罗老,从现在起,你立刻动身登程前往阴山,奉请令师遗骸返归故里卜葬,沿途之上,我请费舵主立刻传书丐帮总坛,传书各地分舵照顾你,直到卜葬完毕,再返回金陵,如何?”   费青山闻言,连忙接口说道:“青山敬遵公子命谕,返舵立刻传书总坛照办!”   哪知,罗三震却朝费青山一摇手,转向侯天翔道:“公子请恕老奴辱命,老奴暂时尚不想前往办理迁葬。”   侯天翔微一皱眉,道:“为什么?你想何时才前往办理?”   罗三震独目异采一闪,道:“老奴想待至武林祸乱平定,公子名扬天下,威震寰宇之后?”   侯天翔怔了怔,道:“那是为什么?”   罗三震肃容道:“老奴有所请求。”   侯天翔问道:“什么请求?”   罗三震笑了笑道:“此事还是到那时候再说好了。”   侯天翔微一皱眉,道:“是现在不能说么?”   罗三震摇摇头道:“这倒不是。”   侯天翔道:“那你何不现在便说出来呢?”   罗三震微一沉吟,脸容忽地一肃,道:“此请求未说之前,尚祈少主宽恕老奴斗胆放肆!”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闪,点首含笑道:“罗老,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好了,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所能办得到无不答应你!”   罗三震蓦地双膝跪地一拜,道:“如此,老奴就先谢过少主了。”   侯天翔一怔,连忙伸手扶起罗三震,皱眉说道:“罗老,你何必行此大礼。”语声一顿,正容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罢。”   罗三震恭敬地应了声,“老奴遵命。”   神色突又一肃,这才缓缓说道:“老奴想托少主福威,请求少主要少林掌门大师,派出一位主持大师,率领二十名高僧,陪同老奴前往奉骨返回鲁南卜葬,以慰先师泉下英灵,并增光采,使先师九泉之下觉得虽死犹荣,含笑暝目!”   这种请求,实在太以出人意外,而且也极不合理,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徐谷逸费青山和那女扮男装的两位姑娘,心底全都不由大为十分诧异惊奇,不知罗三震怎地竟会想出这种请求的?   侯天翔不禁深深地皱起双眉,大感为了难!   虽然,这种事情,在侯天翔而言,也许并不是件怎么十分困难的事情,只要侯天翔一开口,少林掌门大师因感于罗三震是侯家的忠仆,看在侯天翔的面子上,十有八九可能答应这种请求。   但是,问题是在于这种请求的不合理,侯天翔如何能向少林掌门大师开口呢?   罗三震一见侯天翔双眉深皱,大感为难的神情,心中自然明白侯天翔的心意。   于是,便轻咳了一声,接着又道:“少主请放心,老奴这种请求虽然似乎很不合理,但是,到时老奴自有理由,必不使少主有不便开口之难!”   侯天翔闻言,心念不禁微微一动,星目异采飞闪,深注地望着罗三震,问道:“罗老,那暗算令师的凶手可能是少林弟子。”   罗三震正容点头道:“少主料事如神,那凶手正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不然,老奴也就不会做此无理请求了!”   侯天翔虽然料对了,可是,心中却也因而发生了奇怪,有点诧异不解地问道:“那凶手不是已经丧命你掌下了么?”   罗三震点头道:“是的,老奴这一双眼睛,也是中了那恶徒暗算才瞎掉的,背上的驼峰,也是那恶徒所赐!”   侯天翔道:“少林派知道此事吗?”   罗三震道:“那恶徒毙命老奴‘开山神掌’掌力之下,少林派不会看不出来的!”   侯天翔皱眉道:“如此,少林派难道就那么置之不理,没有找你报仇吗?”   罗三震道:“少林派没有找老奴报仇,那是有原因的。”   侯天翔道:“什么原因?”   罗三震道:“那恶徒因触犯少林门规,已被少林逐出了门墙。”   “哦!”侯天翔轻“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他已不能算是少林弟子,少林派对他的行为也就不需要负责了。”   罗三震摇摇头道:“他虽已不能算是少林弟子,但是,少林派对他在外的恶行,仍应该负责的。”   侯天翔不解地道:“为什么?”   罗三震道:“依照少林传统,凡是触犯门规,誓应逐出门墙的弟子,均必须追回其一身武学功力,否则,对其在江湖上的恶行,仍有负责的义务!”   侯天翔这才明白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话锋忽转,问道:“他和令师原本有仇么?”   罗三震摇头道:“没有,那恶徒性好渔色,起缘于其某地作案时,恰逢先师路过撞见,因而出手施予薄惩,那恶徒便从此怀恨在心,于先师西行有事途中,乘先师大意不防之时,暗算了先师!”   侯天翔道:“他是怎样暗算令师的?”   罗三震道:“用毒。”   侯天翔奇怪地道:“这就奇怪了,他既出身少林,又怎会用毒的呢?”   罗三震摇摇头道:“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语声微微一顿,吁声长叹了口气,接道:“事实上他不但会用毒,还是个中高手,若非因为他出身少林,想不到他精擅用毒,先师和老奴才未予小心提防,否则先师就不会得轻易中他的暗算丧命,老奴也就不会落得今天这种独目驼背的形状了!”   侯天翔想了想,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子?”   罗三震道:“江小峰,外号人称‘粉面郎君’。”   费青山在旁突然脱口惊声道:“呵!原来是这个死有余辜的恶贼,这就难怪唐老前辈和罗老都会遭到他的暗算毒手了!”   侯天翔注目问道:“费兄知道此人的底细么?”   费青山道:“青山曾闻听得帮中师长们谈说过此人,据说此人虽然性好渔色,心性甚是不良,但因深畏少林门规森严,在江湖上尚不敢怎么胡作非为,只是偷偷摸摸的跑跑那些花街柳巷而已,行动也非常十分小心!”   说至此处,忽然感慨地轻声一叹,接道:“世间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奇怪,对于一些心术不正的人,老天爷好像惟恐他们不够坏,恶迹不彰似的,偏偏会让他们碰上一些足以仗恃变本加厉,由暗转向明目张胆为恶的东西。”   侯天翔忍不住好奇地接着问道:“他碰上什么东西了?”   费青山道:“一本毒谱。”   “哦。”侯天翔恍然明白地轻“哦”了一声,道:“如此,他用毒的本领,便是由那毒谱上习得的了。”   费青山点点头道:“正是,那‘毒谱’乃昔年为人忽善忽恶,亦正亦邪的‘千毒书生’的遗物,那‘粉面郎君’江小峰于无意中获得这本‘毒谱’,何异是如虎添翼,于习成用毒的本领之后,便就放胆的为恶江湖,到处采花作案!”   侯天翔道:“少林于闻得风声之后,遂就把他逐出了门墙?”   费青山摇摇头道:“那倒不是。”   侯天翔道:“难道是他被逐出门墙之前么?”   费青山点头道:“否则,依照少林门规,就不会得只将他逐出门墙,如此轻易饶过他了。”   侯天翔问道:“那又为的什么事情呢?”   费青山道:“据说便是为的那本‘毒谱’。”语声微顿了顿,接道:“他无意中得到‘毒谱’之事,本极秘密无人知道,不知怎地竟为少林掌门大师获悉,于是派人召他返回少林,要他交出‘毒谱’,他当然矢口否认此事,并愿接受搜身,其实,他于回迟少林之前,早已将‘毒谱’藏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带在身。”   徐谷逸忽然接道:“于是,少林和尚便命人搜查他身上,结果毫无所得,老和尚虽明知所言不实,‘毒谱’定是被他事先藏起,但因无证无据,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一气之下,便找了个什么借口,将他逐出了门墙,是不是?”   费青山点点头道:“老前辈料事如神,说得一点不错。”   徐谷逸口中“哼”了一声,骂道:“这老和尚真是个大混蛋!”   费青山此刻已知徐谷逸的来历身份,对他这种叱骂少林掌门之言,自是不便置喙答话,只笑了笑,没有作声。   但是,侯天翔却剑眉微皱地开了口,问道:“徐老,少林掌门怎么混蛋了?”   徐谷逸道:“那老和尚既然有借口把他逐出门墙,当时就该按照门规,追回他一身武学功力,免得他日后仗以为恶江湖才是,少林老和尚不但未按照门规做,并且对他以后在江湖上的恶行,也未能负责,没有派人诛杀除害,竟任由他胡作非为,采花作案,糟塌良家妇女,这还不是个大混蛋是什么!”   这话,实在有道理,江小峰的为恶江湖,少林掌门大师的确难辞其咎,应该负完全责任!   但,侯天翔心中却另有想法,也另有他的道理,遂微微一笑,道:“徐老所言,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根据费舵主适才所说,那时江小峰恶迹未彰,少林掌门大师虽然找了个借口,将他逐出门墙,那也只不过是一时气怒之下之为,何况武林中向是师徒如父子,多年苦心培育,情深爱重,逐出门墙之由,既是借口,怎忍心追回其一身武学功力,又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这番话,更有道理,而且是人性方面的真理,也是人之常情。   的确,古语有云:“虎毒不食儿”,师徒如父子,情深爱重,在未发现其恶行劣迹的情形下,怎狠得起心肠下手,摧毁自己培育调教出来的弟子?   纵然不是他亲手培育嫡传,但,以掌门师伯的立场,一样是不忍心的!   当然,如果恶迹昭彰,律于门规,情形自又另当别论了。   侯天翔的这番话,虽是人情之常,人性的真理,道理十足,但,他却忽略了徐谷逸所说的后面那番道理。   因是,徐谷逸也就抓住后面的这番道理,哈哈一声大笑,道:“公子所言此理,老朽不否认,这种事情如果换作老朽,也会一样的狠不下心肠,下不了手的,不过……”语声微顿了顿,接道:“那以后呢?老朽可就决不会得容忍他,非亲手活劈了他不可了!”   这是事实,也是理。   江小峰被逐出门墙时,恶迹未彰,少林掌门可以不忍心下手,但以后实不该闻而不理,不派弟子下山诛杀除害!   以此,徐谷逸骂他一句“大混蛋”,实在不为过分,而侯天翔,照理也该默然无语可对了。   然而,侯天翔似乎仍有理由,他又开了口,微笑了笑,道:“徐老,天下有许多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不能以常情衡量的,也许……”   此刻,徐谷逸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发现侯天翔的口气,似乎有意偏袒少林掌门,在替少林掌门辩解。   由于这一发现,不由立刻双目电射地凝注着侯天翔,截断了侯天翔“也许”以下的未完之言,接口道:“公子,你是有心偏袒,替少林老和尚辩护么?”   侯天翔微一摇头道:“晚辈并无此心,晚辈只是……”   徐谷逸突然哈哈一声大笑,再次接口道:“公子如有意替少林老和尚辩护,老朽骂他的这句‘大混蛋’立刻收回,算是没有骂过就是。”   侯天翔笑道:“徐老这么一说,晚辈岂不是无意也变成有心了么!”   徐谷逸哈哈一笑,忽地注目问道:“公子所谓‘也许’,可是认为那江小峰在江湖上的恶行,少林也许并不知道,是不是?”   侯天翔点头道:“晚辈正是此意。”   徐谷逸大笑道:“俗语有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子,那江小峰在江湖上的恶行,老朽认为少林绝不可能毫无风闻的呢!”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道:“不过,晚辈却认为少林若非不知道,便绝不会得任其为恶江湖,置诸不问不理,而愿意被同道唾骂的!”   徐谷逸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却忽地转向立在一旁的费青山问道:“费舵主,少林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知道不?”   费青山恭敬地答道:“晚辈不敢说谎,据说少林是知道的。”   这一来,徐谷逸可抓住理了,转望着侯天翔大笑道:“公子,如何?”   侯天翔眉锋方自一皱,尚未说话。   费青山已经接着说道:“但是,其中却有极大的原因。”   徐谷逸问道:“什么原因?”   费青山道:“是江小峰运气太好了。”   徐谷逸问道:“难道是他逃过了少林派出的弟子的诛杀?”   费青山摇头道:“不是,少林跟本没有派人诛杀他。”   徐谷逸道:“那他又怎么运气太好了?”   费青山道:“少林于闻得江小峰在江湖中的恶行风声后,虽然有心想派弟子下山追取他的性命除害,但,奈何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徐谷逸道:“难道少林派正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派不出人手来?”   费青山道:“正是如此,少林派那时全派上下正值忧心忡忡,坐立不安,自顾不暇之际,哪还有力量顾问江小峰的事情!”   徐谷逸惊诧地道:“少林派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这等严重?”   费青山正要答话,侯天翔突然明白了地接口说道:“徐老,此事晚辈明白了。”   徐谷逸笑道:“公子明白了,老朽却还未明白呢。”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徐老,你在时间上想一想,就会明白了。”语声一顿,目光转望着罗三震道:“罗老也明白了么了”   罗三震恭敬地点首答道:“老奴明白了。”   徐谷逸想了想,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老朽也明白了。”   侯天翔也大笑道:“徐老,你这句‘大混蛋’应该收回么?”   徐谷逸忙不迭的点头道:“应该,应该,收回,收回。”   侯天翔笑道:“徐老现在还认为晚辈是有意偏袒么?”   徐谷逸老脸不禁一热,有点讪讪地道:“公子,老朽知过了。”   罗三震忽然“咳”了一声,嗫嚅地道:“少主……”   侯天翔微一摆手,阻止了他未出口之言,笑说道:“罗老,你不必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   罗三震刚张了张口,侯天翔却接着又道:“罗老,我答应你的‘请求’了。”   罗三震独且奇光倏闪,急道:“少主,老奴已经改变心意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罗老,你想取消这项‘请求’了,是不是?”   罗三震点头道:“少主明见,此事既有如是内情,老奴焉敢再做如此不合情理之求!”   侯天翔笑道:“你也别管此事合不合情理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你,就一定做到,二十名少林高僧、一位主持,陪同你前往护骨返回鲁南卜葬!”   罗三震口齿微张,话还未出口。   徐谷逸忽然大笑道:“公子,老朽认为,这件事还是算了。”   侯天翔摇头道:“晚辈已经答应罗老了,岂可失信。”   徐谷逸道:“公子,你应该多做考虑才是。”   侯天翔道:“晚辈已考虑过了。”   徐谷逸道:“公子想那少林老和尚会答应此请求吗?”   侯天翔道:“晚辈想他大概不会不答应。”   徐谷逸道:“所谓‘大概’,那是并没有把握了?”   侯天翔剑眉一轩,道:“晚辈至少有八分以上的把握!”   徐谷逸笑了笑,道:“八分和十分还相差了两分,万一少林老和尚就在这五分之一的两分中,冒出一个‘不’字来呢?”   侯天翔不由微微一呆,旋忽剑眉倏扬,目中星采电闪,凝声道:“若果真不答应,晚辈将不惜翻脸,也非得逼令他答应不可!”   徐谷逸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如此,少林老和尚纵是不想答应,也是不行的了!”   站立徐谷逸身旁,一直未曾开过口,两位“凤侍”中的去秋容姑娘,忽然“噗”地一声轻笑,道:“徐老,您对侯公子如此,不怕宫主知道了会不高兴么!”   徐谷逸双目忽地一瞪,道:“丫头,你可是想在宫主面前多嘴,做长舌妇,是么?”   云秋容娇笑道:“徐老,您可别冤枉容儿好不好,容儿可不敢呵!”   徐谷逸道:“你丫头如果不想做长舌妇,这种事情,宫主她怎会知道!”   云秋容娇笑道:“这么一说,宫主以后如果知道了,便一定是我们多嘴的了。”   她这一句“我们”,自然是连孔小红也拉进里面了。   孔小红似乎胆小怕事得很,连忙说道:“容姊,你可别扯上我。”   徐爷逸“哼”了一声,道:“容丫头,你们真要敢做长舌妇,我老人家要不割掉你们的舌头才怪呢!”   云秋容咯咯一笑,伸了伸舌头。   侯天翔心中突有所悟地朗声大笑道:“徐老,你实在不该得很。”   徐谷逸两眼一翻,道:“老朽哪里不该了?”   侯天翔道:“徐老,你在装糊涂么?”   徐谷逸道:“老朽没有什么呀!”   侯天翔笑道:“徐老,你怎么和晚辈也用起心计来了。”   “是么?”徐谷逸摇摇头道:“公子,老朽实在没有呀。”   显然,他是在故装糊涂。   侯天翔大笑道:“徐老,你不敢承认么?”   这句话,就等于一个医生看病,下对了药。   徐谷逸生平就是受不得激,闻言不禁呆了呆。   云秋容姑娘又咯咯一声娇笑,道:“侯公子,你这句话完全用对啦,徐老可就无所遁形啦!”   徐谷逸目光瞪视了云秋容姑娘一眼,旋忽白眉双扬,哈哈一声大笑道:“公子,老朽承认了。”   侯天翔笑道:“如此,徐老果是有意激使晚辈说出这句:‘少林掌门不答应也要逼令他答应不可’之言的了。”   徐谷逸讪讪地道:“请公子原谅,老朽确是这个意思。”   侯天翔笑了笑,转向罗三震肃容说道:“罗老,你立刻动身赶回‘金陵’,告诉葛少爷和姑娘,我明天午后要去拜晤二位朋友,最慢后天一早定可动身往回赶,要他们无论如何,都暂且轻举妄动,一切待我回去以后再商议决定行事!”   罗三震躬身恭敬地答道:“是,老奴遵命。”   转向徐谷逸躬身一拜,道:“徐老,请恕愚侄身有急事不能多留,敬领教益了。”   徐谷逸挥挥手道:“老贤侄,别客套了,你去办你的急事去吧。”   罗三震应了一声,又朝费青山道:“费舵主,罗三震即此告辞,劳动之处,容当后谢了。”   话落,抱拳朝费青山和云、孔二女一拱,弹身电射掠空而去。   侯天翔目视罗三震的背影去远之后,想了想,这才转向费青山道:“费兄,罗老此行,最快也得四天时间才能赶回‘金陵’,为恐葛首领兄妹心急父难,冒失蹈险,拟请费兄返舵后立刻传书给贵帮‘金陵分舵’胡兄,请他到葛府通知葛首领兄妹,要他们一切等候罗老返回后再说。”   费青山连忙恭敬地答道:“青山遵命,这就回舵传书。”   说罢,抱拳躬身朝侯天翔和徐谷逸,云,孔二女拱了拱,腾身飞掠返回开封分舵而去。   ※※         ※※          ※※   豹隐庄。   在开封城南二十里外,距离官道约三里多远的地方,占地将近千亩,这“豹隐庄”与其说它是座“庄”,倒不如直说它是座“城”,或者是座“堡”来得恰当,也较为切符实际。   因为事实上,它比开封城,根本就小不了多少。   何况,庄外的护城河,就比开封城的护城河还要宽,护城墙,也比开封城的城墙尤高、尤厚。   所不同的,它没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只有一座高大朝南的庄门和左右两侧两座小门,但,却多了八座矗立的碉楼。   庄内,屋宇连缔,楼台亭阁俱在,建筑得画栋雕梁,飞檐走椽,气势巍峨,雄伟壮观非常。   每栋屋内的陈设布置,莫不富丽堂皇,尽极奢侈,虽王侯宰相之家,只怕亦难堪与其匹比尔!   据开封当地人说,这座“豹隐庄”开工建筑于三年前的春月,完工迄今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只是,令人感觉奇怪的,是“豹隐庄”虽完全已竣工,但是,那高大的庄门却还从未有人见它开过,护庄河上的吊桥,也从未放下过。   是庄内没有住人吗?   不!当然不是!绝不是!   ※※         ※※          ※※   午后,时值申酉交正。   开封城南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浑身雪白,不带一根杂毛的异种骖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脸如冠玉,剑眉星目,丰神俊秀,潇洒飘逸脱俗,一身白衣,气度高华的少年美书生。   白衣、白马,马骏,人更俊!   这样一个风标绝世美少年,出现在官道上,不知看呆了多少双过路客商的眼睛,看酸了几多双来往轿,车内少女们的美目。   马儿,沿着官道不徐不疾的往南走,在拐向右首边的一条叉道口,书生突然轻轻一带手里的缰绳,拐了弯,转上了叉道。   那正是通往“豹隐庄”的路。   书生,也正是侯天翔。   不用说,他此行乃是前往“豹隐庄”,应约拜望那位“金翅大鹏”西门延吉老哥哥的。   距庄还差百丈之遥。   暮地——   一声震天哈哈大笑陡起,接着是一条巨大的人影剑空飞掠,电射而来。   侯天翔剑眉双扬,朗声大笑道:“有劳西门老哥哥远迎,小弟实在不敢当之至!”   话声中,人已飘身下了马背。   西门延吉身形落地,又是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兄弟,你果然是信人,时刻一点不差!”   侯天翔大笑道:“老哥哥,你这话实在不该说。”   西门延吉愕然一怔,道:“兄弟,老哥哥这话说错么?”   侯天翔道:“自然是说错了,小弟自和老哥哥相识结交以来,可有哪一回失过信了。又有哪一次不守时刻了?”   西门延吉点头大笑道:“是,是,是老哥哥说错了,实在该罚,回头老哥哥定当自罚酒三杯,以为谢罪,如何!”   语声一顿又起:“走,兄弟,到庄内去,大厅上酒席早已摆好了,好多朋友都在等着瞻仰你的风采呢!”   侯天翔一笑道:“老哥哥,你大概已经替小弟吹嘘了很多,捧得很厉害吧!”   西门延吉神采飞扬地大笑道:“兄弟,你想这还用得着老哥哥费力气替你吹嘘捧吗,严庆江那小子一回到庄内就宣扬开来啦,已把兄弟你捧得高比天齐啦,别人不相信,他小子竟把老哥哥我扯着垫了背,要老哥哥我做证。”   侯天翔笑道:“老哥哥你一定是打铁趁热,不但是拍了胸脯做了证,而且还加了料,对不对?”   西门延吉道:“兄弟,天地良心,你别冤枉老哥哥,好不好!”   侯天翔颇感意外地道:“怎么?老哥哥,兄弟猜得不对吗?”   西门延吉道:“当然不对罗!”   侯天翔笑道:“老哥哥,你敢莫是拆了那严庆江的台么?”   西门延吉摇摇头道:“那倒未曾。”   侯天翔道:“那么,老哥还是替他做了证了。”   西门延吉神秘地笑了笑,道:“是,但也不是。”   侯天翔眉头皱了皱,道“老哥哥,这话怎么说?”   西门延吉故意卖关于的道:“老哥哥我只说了一句话。”   侯天翔道:“是句什么话?”   西门延吉笑笑道:“一句很含蓄的话。”   侯天翔双眉微扬,星目异采飞闪,大笑道:“老哥哥,看来你是变得聪明精灵了。”   西门延吉得意地大笑道:“兄弟,这可也是你的功劳呢!”   侯天翔道:“是小弟的什么功劳?”   西门延吉笑笑道:“你教的,还不算是你的功劳?”   侯天翔诧异地道:“小弟何时教过老哥哥什么了?”   西门延吉道:“兄弟,你不是教老哥哥多用用脑筋,凡事多想想么!”   “哦!”侯天翔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问道:“老哥哥,你说了一句怎样含蓄话了?”   西门延吉扬眉笑道:“你们到时候拿眼睛看好了。”   此话,的确也是够含蓄的了。   但是,侯天翔一听之后,却皱起了两道剑眉,道:“老哥哥,你是聪明过度了呢!”   西门延吉一怔,道:“怎么!这话还不够含蓄么?”   侯天翔道:“含蓄是够了,但却不够高明。”   西门延吉有点不服气地道:“怎么还不够高明?兄弟,你倒说说看。”   侯天翔苦笑了笑,道:“老哥哥,你这句话可是害苦了小弟了呢!”   西门延吉神情呆了呆,道:“兄弟,怎么会害苦了你了?”   侯天翔故意皱着眉头道:“老哥哥,待会儿大伙儿都拿眼睛瞪着小弟,你说小弟该怎么办?”   西门延吉毫不考虑地脱口道:“那还不好办得很,大伙儿怎么瞪你,兄弟,你就怎样给他们奉敬回去好了。”   侯天翔忍住笑道:“如此,行么?”   西门延吉道:“什么不行。”   侯天翔笑笑道:“老哥哥,所谓‘大伙儿’,也就是人很多的意思,是不是?”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是的,小兄弟,现在庄内大厅上等候着瞻仰你丰采的人,为数只怕不下百名左右呢!”   侯天翔道:“这就是了,大伙儿那么多双眼睛,一齐瞪着小弟,而小弟却只有一双眼睛,应接尚且不暇,枉论照样回敬呢!”   西门延吉呆了呆,自言自语地道:“不错,这倒确实是件讨厌的事情呢……”   忽然双眉一扬,目光一亮,道:“有了办法了。”   侯天翔道:“什么办法?”   西门延吉道:“兄弟,你干脆给他们来个视如未见,眼睛根本不看他们,不理他们,这不就成了吗!”   侯天翔摇摇头道:“这怎么行!”   西门延吉道:“为什么不行?”   侯天翔道:“老哥哥,小弟请问,眼睛如果不看他们,那么又看向何处?难道要小弟闭起两只眼睛来做瞎子么?”   西门延吉目光转了转,道:“兄弟,你也不用闭眼睛,只把眼睛望向屋顶好了。”   侯天翔仍旧摇摇头道:“这样不好,也不是个办法。”   语声一顿又起,道:“而且,眼睛望向屋顶,大伙儿心中一定会大为不满,暗骂小弟‘目中无人’的!”   西门延吉不禁双眉紧皱地道:“那么,兄弟,依你的办法该如何呢?”   侯天翔笑了笑道:“小弟虽然有个很好的办法,但是,只怕老哥哥你不同意。”   西门延吉道:“兄弟,你先说说看。”   侯天翔道:“我们不去大厅,直接到老哥哥你的屋里去,只有我两个人,清清静静地谈谈聊聊,如何?”   西门延吉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大伙儿都在大厅里等着瞻仰你,如果直接到老哥哥的屋里去,来个避而不见,老哥哥我如何对大伙儿交待?”   侯天翔笑道:“如此,小弟是非得随老哥哥同往大厅,跟大伙儿见面,让大伙儿看看不可了。”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兄弟,只好请你勉为其难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不过小弟却要先说明一件事。”   西门延吉道:“什么事?”   侯天翔正容缓缓说道:“待会几和大伙儿见了面,如果有人出手相试小弟,或是提出什么难题,要瞧瞧小弟武功,老哥哥,你说小弟应该如何应付呢?”   这才是正题,也才是指说西门延吉那句话说得虽然够“含蓄”,而实在不够“高明”的真意和理由。   西门延吉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兄弟,老哥哥实在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了你!”   侯哭翔笑道:“老哥哥,小弟真值得这么佩服么?”   西门延吉道:“兄弟,你实在高明,题外文章做了一大堆,转来转去,结果,仍然转上了正题,还不值得佩服么!”   侯天翔扬眉大笑道:“如此,老哥哥是早知道小弟所说的都是题外话题的了?”   西门延吉大笑道:“老哥哥虽然自知智不如你,脑筋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真的笨得比条笨牛还笨啊!”   侯天翔道:“这样说来,该还是老哥哥你高明了!”   西门延吉笑道:“兄弟,你这是捧我还是损我?”   侯天翔道:“小弟不敢,小弟说的乃是衷心之言。”语声一顿又起,道:“老哥哥,你还未回答小弟的‘正题’呢!”   西门延吉白眉一轩,道:“兄弟,如果有人不知量力出手相试,你不妨给他点苦头吃吃,让他知道厉害!”   侯天翔笑接道:“老哥哥,这样可以么?”   西门延吉双目陡地一瞪,威凛地道:“有什不可以的!”语声一顿,接道:“如是有人提出什么难题,兄弟,这就得要看你大显身手,展露神功绝学,给大伙儿开开眼界了!”   侯天翔眉锋轻蹙,面露难色地道:“老哥哥,这恐怕不大好吧!”   西门延吉道:“为什么?”   侯天翔别有深意的道:“小弟是恐怕会因而引起别人的不高兴!”   西门延吉道:“谁敢不高兴?”   侯天翔笑了笑道:“譬如说本庄的庄主哪……”   西门延吉忽地扬声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以为这‘豹隐庄’庄主是谁?”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闪,道:“老哥哥,难道是你?”   西门延吉大笑道:“虽然实际上并不是我,但,目前却以老哥哥我为主!”   侯天翔星目闪动,问道:“老哥哥,那么实际是谁呢?”   西门延吉道:“本门门主。”   侯天翔道:“贵门主不在庄内么?”   西门延吉摇摇头道:“不在。”   二人并肩边说边行,白马缓缓跟随在后。   侯天翔还想继续问下去时,但,已走到了吊桥前。   吊桥,长七丈多,宽约两丈,足容八马并驰。   此刻,吊桥早巳经放落,那座高大巍峨的庄门也已经大开。   吊挢上,从桥头开始,两旁像仪仗队般排立着二十四名紫衣壮汉,一边十二名,直到桥的那头。   庄门前,左右两边,则一边四个,排立着八个雄纠纠,气势威武凛人,一式黄衣黄巾的彪形大汉。   这排场,实在够雄壮,够威武,够气派的!   但是,侯天翔一看之下,不由立刻皱了眉,脚下也停了步。   西门延吉有点奇怪地道:“兄弟,干吗停步不往前走了。”   侯天翔剑眉微皱地道:“老哥哥,你干嘛摆这种排场?”   西门延吉哈哈一声大笑,故意相激地道:“兄弟,看到这等排场,你可是胆怯了?”   侯天翔剑眉倏轩,星目寒电陡闪,朗然一声豪笑道:“别说这‘豹隐庄’目下还是老哥哥你的主人,不是什么虎穴龙潭,刀山剑林,纵是,小弟也敢闯上一闯,何胆怯之有!”   西门延吉大笑道:“兄弟,老哥哥是激着你玩儿的,你可千万别生气!”语声一顿又起,正容说道:“兄弟,这是本庄迎接贵宾最隆重的礼仪呢!”   侯天翔星目异采飞闪,道:“老哥哥,兄弟算得上是贵宾么?”   西门延吉白眉一扬道:“兄弟,你算不上贵宾,谁才能算得上是贵宾?”   侯天翔道:“老哥哥,这等隆重的迎接之礼,兄弟可实在当受不起呢!”   西门延吉大笑道:“兄弟,在老哥哥的心目中,你该是最当受得起之人了,你要如果当受不起,放眼天下武林,只怕再也没有什么当受得起的人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难道那武林七派一帮,双堡一谷,一宫二教等掌门人也当受不起么?”   西门延吉脸露不屑之色地道:“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要说是本门门主根本瞧不上他们,即连老哥哥我也还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这口气好大,好狂!   侯天翔星目寒电一闪,淡笑道:“如此说来,小弟今天倒是应该感到非常骄傲,十分荣幸的了!”   这口气,有点不大对劲,似乎暗含骨头。   然而,西门延吉他没有在意,哈哈一笑,点头道:“是的,兄弟,你实在应该感到非常的骄傲与荣幸!”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你不但是本庄建成以来的第一位贵宾,获得了本庄迎接贵宾第一次最隆重的礼仪,而且这庄外的吊桥,也是第一次正式放落,庄门,也是第一次大开呢!”   侯天翔故作惊讶地道:“呵呀!这么多的‘第一’,都被小弟一个占尽了,那小弟不就简直的成了个‘第一人’了一么!”   西门延吉扬眉哈哈大笑道:“说良心话,兄弟,凭你那一身罕奇高绝的武学功力,超人的智慧,就是誉称天下第一……”   倏然警觉地一顿,住口不语。   侯天翔成心追问道:“怎样?老哥哥,为何不接下去了?”   西门延吉忽然轻声一叹,道:“兄弟,你武功智慧虽然两皆高绝,老哥哥衷心虽然是佩服你,但是,还不能称作天下第一人!”   侯天翔惊愕地道:“为什么?可是另有一个比小弟还高尤强之人么?”   西门延吉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么个人?”   侯天翔脸露异色地问道:“那人是谁?”   他这是明知故问,其实他心里早已猜出这人是谁了?   西门延吉肃容说道:“兄弟,老哥哥也不欲瞒你,这个人便是本门门主。”   侯天翔星目异飞一闪,道:“真可惜!”   西门延吉一怔,道:“什么可惜?”   侯天翔星目眨动地道:“贵门门主此刻如在庄内多好!”   西门延吉目光深注,问道:“兄弟,你可是听了老哥哥的话,心中有些儿不服,是么?”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话出自你老哥哥之口,小弟心中哪还有什么不服的。”   西门延吉道:“那你这句‘此刻如在庄内多好’,是什么意思呢?”   侯天翔正容道:“瞻仰瞻仰他的丰采呀!”   西门延吉道:“你不是想要和本门门主较量吧?”   侯天翔神情潇洒地一笑,道:“既有幸得会高人,自应领教一下高明,要借机切磋一番的哪!”   西门延吉脸色微微一变,道:“兄弟,你千万不可存有这种心意!”   侯天翔剑眉一轩,道:“为什么7切磋武学又非为敌,这有什么不可,难道是小弟不堪贵门主一击?”   西门延吉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   侯天翔道:“是小弟不配?”   西门延吉道:“也不是!”   侯天翔目闪异采地道:“那么是为什么?总该有个道理吧!”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当然有道理。”语声一顿又起,道:“道理便是本门门主向来有个规矩!”   侯天翔道:“什么规矩?”   西门延吉不答反问道:“兄弟,你可愿意成为本门属下的一员?”   侯天翔一怔道:“老哥哥,你为何突然提出此问?”   西门延吉道:“兄弟,你先别问为何,请先回答老哥哥此问。”   侯天翔心念电闪道:“老哥哥,这是不是与贵门主的规矩有关?”   西门延吉点头道:“不错,正是与本门门主的规矩有关。”   侯天翔目射异采地道:“可是败者就得成为贵门主属下的一员?”   西门延吉点头道:“不然,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侯天翔道:“哪一条路?”   西门延吉忽然摇头一叹,道:“这话不说也罢。”   侯天翔目闪奇光地道:“怎么?是说不得?”   西门延吉摇头道:“兄弟,你性情高傲,豪气如虹震天,这话说出来,只怕会激怒兄弟你的震天豪气,非得和本门门主一较高下不可!”   侯天翔道:“老哥哥只管放心的说好了,小弟定必尽量抑制,绝不冲动就是!”   西门延吉微一沉吟,终于点首简短的说道:“死!”   侯天翔剑眉陡扬,星目寒电倏闪,朗然一声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如果他落败,呢?”   西门延吉神色不由一怔!道:“这个……”   侯天翔大笑道:“怎么?他的规矩难道只限制别人,竟未限制他自己么?何对人苛,待己宽!”   西门延吉道:“兄弟,这是有道理的吗?”   侯天翔道:“是不是因为他自信决不会落败?”   西门延吉道:“正是如此。”   侯天翔道:“他从未落败过么?”   西门延吉摇摇头道:“还未听说过他有落败的事!”   侯天翔话锋忽地一转,问道:“老哥哥大概便也是在这‘规矩’下,才成为贵门主属下的一员的吧?”   西门延吉脸孔不禁一红,讪讪地道:“老哥哥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否认此事。”   侯天翔又问道:“老哥哥和他打了多少招?”   西门延吉有点感喟地一叹,道:“展尽一身所学,未能走完三百招。”   侯天翔目闪异采地道:“如此说来,将来有机会时,小弟更是非得和他印证一番不可了。”   西门延吉皱眉道:“兄弟,你如果不想成为本门属下的一员,最好别作此想!”   侯天翔大笑道:“遇上如此绝世高人,倘不领教,岂不辜负此生,枉负了一生所学!”   西门延吉眉锋深锁地道:“兄弟,不是老哥哥说句使你泄气的话,你决……”   侯天翔含笑接口道:“决不是他的敌手,是不?”   西门延吉道:“你顶多只能是他五百招之敌!”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是不是,将来再说吧。”语声一顿,笑了笑,接道:“老哥哥,我们进庄吧,别让大伙儿等得太久了!”   西门延吉霍然惊醒,这才想到自己和侯天翔还站在吊桥头上,讪讪一笑道:“是的,兄弟,我们赶快进去吧。”   并肩迈步,直朝庄内走去。   ※※         ※※          ※※   庄内,那建筑巍峨,高大,气派雄伟,金碧辉煌,犹如帝王宫殿,大厅上,此刻早已聚集了将近百名江湖好汉,绿林豪雄。   这些人,他们当然全是“万乘门”隶属于“豹隐庄”的属下,也大都是江湖中黑道的凶徒恶煞之流!   人数虽有近百名之多,但是,论武功身手,十有八九皆是二三流脚色,真正称得上武林一流高手的,只不过七八人而已。   大厅内,果如西门延吉所言,早已摆设好了席位,席上杯筷罗列整齐,只是菜还未上,人也未就席入座。   侯天翔和西门延吉挽臂并行,还未踏进大厅,近百双精光灼灼的眼睛,已全都有如行注目礼般地,一齐集中地投注在侯天翔的身上。   蓦然,一声哈哈大笑突起。   笑声中,大厅内现身走出一位须发灰白,双睛精光如电逼人,年约六旬开外的灰袍老者,朗声道:“老朽华云,职司本庄前院总管,谨代表本庄一众兄弟恭迎公子侠驾光临。”话落,抱拳一拱,躬身为礼。   他虽只是抱拳一拱,但,早已凝聚的内功真力,已随着这一拱之势发出,一股绝强的暗劲,顿如山涌般地撞向侯天翔胸前。   侯天翔神情潇洒地含攀手还礼,谨虚地道:“不敢当,在下武林末学后进,初入江湖,不甚懂得江湖礼节,倘有冒犯失礼之处,尚望华总管和诸位江湖先学朋友多多原谅,以后,还请多予照顾指教!”   谦虚中,脚下可并未因那如山涌的暗劲而稍停,步履神情依然潇洒从容的前行如旧。   华云为“豹隐庄”前后左右四院的“总管”之一,其一身内家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这拱手所发暗劲之强,足有千斤以上。   在他本以为,侯天翔纵然功力高绝不凡,但在这千斤暗劲推撞之下,仓促间,亦势必被推得身形倒退不可。   然而,哪知事实不大不然,完全出于他意料地,千斤暗劲推出,侯天翔竟似毫无感觉,根本未予置理。   眼看千斤暗劲已将推至侯天翔的身上,陡地,华云心头突生警兆,发觉了情形有点不大妙!   但,他心头警兆甫生,那千斤暗劲已全被反震了回来,而且力道有增无减,回震之势更是又快又猛!   华云心中不禁凛然大惊!欲待飘身横移闪避,但已无及,竟被震得身躯一晃,连连后退了三大步,胸中气盘翻涌激荡不已。   侯天翔忽朝华云拱手一揖,道:“华总管原来是‘太极门’的高手,在下失敬了。”   华云脸色微微一变,旋忽哈哈大笑道:“老朽班门弄斧,未免有点不知自量,公子功力通玄,深不可测,实令老朽衷心佩服至极!”   侯天翔含笑谦逊地道:“华总管太客气了,若非总管唯恐伤了在下,手下留情,只用了八成功力,在下焉能承受得起。”   他语气虽是十分谦逊,但,却令人异常震骇心惊!   因为,他和华云只是略微一接之下,不但立即试出了华云用的何种功力和师门,并且竟试出华云只用了八成功力。   华云听得心中暗暗一凛之后,立又哈哈一声大笑道:“公子也不必往老朽脸上贴金,替老朽遮羞了,老朽虽然并不知道公子施展的是何种功力,但是,心里却甚为有数得很,也万幸老朽只用了八成功力,若然多加两成武力,此刻,老朽只怕已经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了。”   这番话一点不错,也确是实情。   侯天翔所施展的乃是上乘武学中的一种“回旋反震神功”,这种“回旋反震神功”,不但可以借敌人之力攻击敌人,自己不需费一点力气,并且还具有借第二者之力攻击第三者,第三者之力攻击第二者,反复回旋的妙用。   同时,敌人攻出的力道越大,反震之力也就愈强!   “金翅大鹏”西门延吉本和侯天翔挽臂并行,华云一自大厅内现身走出,他便松开了挽着侯天翔的胳臂,退后五步站立一边。   华云话声一落,西门延吉立即哈哈一声大笑,道:“华老弟,你见识果然不差,也说得丝毫无错,你若是用足十成功力出手的话,那可就真得要吃大苦头了!”   语声微微一顿,倏朝大厅内大声说道:“你们还有哪个要试试身手,想开开眼界的,就快点站出来试试好了,别再拖延耽搁时间了!”   蓦地,大厅内有人应声说道:“面对武林奇才高手,岂可错失领教绝艺的良机,属下自不量力,有点小巧之技,欲请侯公子指教一番!”                     第十七章  误会   声落人现,一位年约四十开外,白面无须,目光略显阴沉,身着蓝衫之人,神态气度从容的自大厅内人丛中大步走出,停立在已经退立一旁的华云适才站立之处,目注侯天翔抱拳一拱,朗声说道:“公子神功盖世,实在令人心佩,在下本庄左院总管池梦雷,有点小巧之技,斗胆在公子面前献丑,尚请公子不吝指教!”   侯天翔一听池梦雷自言“小巧之技”,心中不由暗暗一动,立知这池梦雷必然是个精擅暗器的名家能手,而且手法也定有其特异独到惊人之处,否则决不敢挺身出来以之相试他侯天翔的身手!   于是,侯天翔心中便立即十分小心的留上了神,但,神情却仍旧很潇洒地向池梦雷也拱拱手,微笑地道:“池总管毋需虚文客套,在下武林末学,承蒙看得起,衷心甚感荣幸非常,理该瞻仰绝技,以广眼界,借饱眼福!”   池梦雷轩眉哈哈一笑,道:“公子身怀奇艺绝学,乃当代武林俊颜高人,竟也如此谦虚,倒叫在下汗颜羞惭不迭了!”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公子既如此说,在下也就不再多言虚文客套,请小心了!”   “了”字声落,立即左袖倏扬,三点寒星疾射而出,夹锐啸风声,成品字形,直奔侯天翔胸前射去!   侯天翔胸罗博杂,闻声知异。   他一听这种锐啸之声,立知这三点寒星绝非一般江湖常见的普通暗器,必是一种制造精巧,古怪而又神妙诡异之物。   因是,他剑眉突然上扬,星目神光如电地凝注着疾打而来的这三点寒星,身形不闪不动,静以待变!   说来实在太慢,池梦雷扬袖发出三点寒星,疾若惊电一闪,便已射到侯天翔胸前尺许之际。   此刻,侯天翔的神色看似镇定如常,身形仍旧未移未动,其实,他神功暗运,身前周围近尺之内,早已布起了一层无形的内家罡气!   这种内家罡气,虽是无形无质之物,但却坚逾精钢,除了那些专破内家罡气的海底千年寒铁精英铁母所铸的兵刃暗器,可穿透罡气伤人外,非前古神兵宝刃,根本无法穿透击破!   池梦雷所发三点寒星,虽非寻常暗器,其手法之妙之绝,也堪夸宇内无双,但,却无法穿破内家罡气。   因此,这三点寒星,如果击实在侯天翔身前所布的内家罡气上,不但绝对伤不了侯天翔,且必然立被反震倒射飞回,而其结果,受害的是池梦雷自己,还是大厅内的群豪之一,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奇事突然发生。   就在这三点寒星即将击撞在罡气之上,相差只在五六寸左右之际,倏地往一起聚拢,发出一阵“叮当”脆响互撞后,竟忽向三面分散飞开,盘旋地面了个大弧形,方向全都变异一了地,再度向侯天翔射来!   侯天翔星目异采忽闪,双目飞扬地朗声大笑道:“好手法,‘回风雁翔’独步天下,宇内无双,‘燕尾梭’更是妙称武林奇绝的暗器,想不到今日竟能于此得开眼界,真是荣幸无比!”   话声中,双手虚空微抓,三枚“燕尾梭”立时全被侯天翔摄入掌中。   “虚空摄物”虽属上乘武学,非内功精湛臻达炉火纯青之境而不能,并不足以令人特别震骇惊心!   倒是侯天翔的这番话,听得池梦雷心颤色变,震骇无比的呆住了。   这真是池梦雷决未意想到的,侯天翔不但知道江湖上从无人知的“燕尾梭”之名并且还一口说出了“回风雁翔”的手法。   由此可见,侯天翔也必然知晓这种晴器的来历了。   只见侯天翔星目倏射神光如电,注视着池梦雷肃色道:“请问池兄和‘巧手先生’如何称呼?”   池梦雷乍闻“巧手先生”之名,浑身不禁顿然如遭电击地一颤,脸色复又一变!略定了定神之后,这才肃容地答道:“正是在下恩师。”   侯天翔微笑颔首,倏然注目又道:“令师尚另有‘雾里看花’和‘纵横云霄’两项罕世手法绝技,池兄想必也都已尽获真传的了!”   池梦雷心头不由突又一震!暗忖道:“这侯天翔究竟是何出身来历?对自己师门这种秘技绝艺,怎地竟也知晓的如此清楚的?……”心底暗忖未已,只听侯天翔接着又说道:“池兄,你在想什么?可是因为兄弟竟能知晓贵师门之秘,很感奇怪不解,是不是?”   池梦雷脸孔微微一红,讪讪地颔首道:“公子已然料中在下心中之意,在下也就只好承认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五年之前,兄弟曾在令师隐居之处作客十数日,并承蒙令师垂青,得了不少好处,池兄明白了么?”   池梦雷目中忽射异采奇光地哈哈一笑,道:“如此一说,公子和在下也就不算得是什么外人了!”语锋一顿,目光深注,问道:“公子既言‘得了不少好处’,想来必是也已获得恩师他老人家三大绝技秘艺的传授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兄弟虽蒙令师垂青,获传法诀,但因未得有暇习练,也只能说是略窥门径皮毛,和池兄比起来,那可就差得太远了!”   池梦雷又是哈哈一笑,道:“公子,你太客气谦虚子!”   侯天翔淡笑了笑,身形倏地前飘,一伸手,把三枚“燕尾梭”送还池梦雷,道:“此梭打铸不易,谨以璧还,池兄请收起。”   池梦雷此刻自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了,伸手接过“燕昆梭”纳入袖中,然后侧身恭敬向西门延吉躬身说道:“属下请三王爷和侯公子侠驾入席!”   西门延吉大笑道:“池兄弟,没有人再要试试了么?”   池梦雷躬身道:“大概不会有了。”   西门延吉道:“你何不问问呢?”   池梦雷摇摇头道:“属下以为不必多此一举了。”   西门延吉哈哈一声大笑,大踏步前行两步,转向侯天翔拱手肃容地道:“侯兄弟,请。”   侯天翔潇洒地一拱手,道:“老哥哥,你先请。”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还是老哥哥和你把臂同入吧!”   巨掌一伸,挽住了侯天翔的一只胳臂,把臂迈步入厅。   这座大厅实在够大的,除开当中摆着一张又高又大的桌子外,两旁排列了二十多张桌子,百多张椅子,仍显得宽阔非常。   “金翅大鹏”西门延吉挽着侯天翔,一直走到当中那张高大的席位旁,这才松掌举手肃客入席。   侯天翔略一谦逊,在客位上坐下,西门延吉坐了主位,前后左右四院总管和“青侯”五人分坐两侧相陪。   入席坐定,除华云和池梦雷外,西门延吉替侯天翔介绍了后院总管阴秀夫,右院总管计羽泉,“青侯”白玄平。   其余一众群雄,于西门延吉等七人入席坐定后,也就在两旁排列的席位上依次各自入席坐下。   酒菜早已准备齐全好,宾主一入席落座,酒菜也就立时纷纷送了上来。   侯天翔星目电掠,扫视了一众群雄一眼,首先擎杯站起,朗声说道:“在下武林末学后进,承蒙西门延吉老哥和各位先进兄台的抬爱,如此盛情招待,内心实在至感荣宠万分,今谨借花献佛,奉敬诸位一杯,借以略表在下内心对诸位的盛情谢忱!”声调一顿即起,道:“在下初入江湖,年轻识浅,毫无阅历,对江湖事物等等,大都不甚了了,尔后尚望诸位兄台先进,多加照拂是幸!”   话罢,朝一众群雄高举了举酒杯,就唇寻饮而尽。   他言语不亢不卑,谦虚有礼,令人听来心中十分舒服好感,因此,群雄十有八九,都不由得由衷地产生了一个感觉:   “他虽然身怀奇学绝艺,功力罕绝,神情看似冷傲很狂的样子,但事实却不!”   于是,他话声甫落,一众群雄也都连忙擎杯离座起立,纷纷说道:“不敢当!”   “哪里,哪里,公子说的太谦虚客气了!”   “理当我们奉敬公子一杯才是。”   “这一杯就算是我们奉敬公子的吧。”   话声此起彼落中,各自仰颈干了一杯。   侯天翔俊脸含笑的放下酒杯,又朝群雄抱拳拱手环拱了拱,朗声道:“谢谢诸位,诸位请坐。”   接着侯天翔又和西门延吉、四院总管、“青侯”白玄平六人分别互敬了一杯,并向六人深致谢意。   一番客套虚文礼节过后。   侯天翔为了急欲解开心中的疑结,于是,便目注“青侯”白玄平含笑说道:“白兄,兄弟有点事情不明,拟请教于白兄,白兄可肯赐告么?”   “青侯”白玄平闻言,心中已知侯天翔所欲“请教”者何事,眼珠儿转了转,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是想问夜来之事么?”   侯天翔颔首道:“正是,兄弟初入江湖,倘若无意中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白兄与贵属之处,尚望白兄予以明告,兄弟定当负荆请罪道歉!”   白玄平朗声大笑道:“公子太客气了,白玄平实在不敢当,也惭愧之至!”语声微顿又起,道:“说起来,此事实在极是滑稽可笑得很。”   侯天翔一怔,道:“怎样滑稽可笑得很?”   白玄平道:“这完全是个误会。”   侯天翔道:“是另有一个名叫‘贾百祥’之人么?”   白玄平摇头道:“这倒不是。”   侯天翔诧异地道:“那么这误会的原因是?……”   白玄平微笑道:“公子认识那‘夺命太岁’胡非么?”   侯天翔心中恍然轻“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见过一面,怎样?”   白玄平道:“这误会的原因,就是由他而来。”   侯天翔道:“他和白兄很有交情么?”   白玄平道:“说不上什么交情,认识而已。”   侯天翔道:“是他向白兄搬弄了事非么?”   白玄平点点头道:“不然,也就没有昨夜的那场误会了。”   侯天翔道:“他向白兄搬弄了什么是非,怎么说的?”   白玄平道:“他说有个名叫‘贾百祥’的少年书生,现住第一楼客店,此人来历十分可疑,可能是白某的仇家,找白某来的!”   侯天翔遣:“白兄的仇家中有姓贾的么?”   白玄平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却另有推想解说。”   侯天翔道:“他推想这‘贾百祥’的姓名可能都是假的,是不是?”   白玄平点头笑道:“公子料事如神,胡非他确是这么推想的……”   侯天翔不待西门延吉话落,已目注白玄平问道:“白兄和他可会有过不愉快或是小过节么?”   白玄平摇摇头道:“没有。”   侯天翔微一沉吟,话锋倏地一转,又问道:“白兄,那‘永乐庄主’万春,白兄认识么了”   白玄平点头道:“认识,公子问他怎地?”   侯天翔道:“白兄和他的交情如何?”   白玄平道:“只是泛泛之交。”语锋一顿,注目问道:“此事难道会和那万庄主有关?”   “也许。”侯天翔含笑地点点头,又问道:“白兄和他认识很久么?”   白玄平道:“一年多一点。”   侯天翔道:“白兄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白玄平脸上突现不愉之色地道:“公子如此追根究底的盘问,可是视作囚徒审问么?”   侯天翔剑眉微轩,旋即淡然一笑,道:“白兄如有这样想法,兄弟便就只好不问了,不过……”语声微顿,冷冷地接道:“白兄和那万春之间,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如果没有什么隐情不可告人的秘密,便不应该突生这种想法,不回答兄弟所问。”   白玄平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照公子这么一说,白某有了这种想法,纵与那万庄主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关连,也必有隐情的了!”   侯天翔淡淡一笑道:“兄弟只不过是在随口做个譬喻而已,心中却并无这个意思,希望白兄可千万不要认真!”   白玄平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异采,哈哈一笑道:“当然,公子譬喻的是,白某自是不会认真,再说我也不敢!”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闪,朗声一笑道:“白兄,你既然明白兄弟譬喻的在理,便应该把和那万春如何相识的经过,毫不隐讳的告诉兄弟才是。”   白玄平语声陡转森冷地道:“但是白某认为似乎无此必要。”   侯天翔目光深注,道:“白兄当真只是认为没有必要么?”   白玄平道:“公子若然认为白某有着什么隐情也无不可!”   侯天翔星目寒电方自一闪,西门延吉忽地眉锋一皱,接口沉声道:“白老弟,你可是存心瞧不起老夫么?”   白玄平心头暗暗一惊!道:“吉老多心了,卑侯不敢!”   西门延吉冷哼一声,道:“白老弟,但愿你这是由衷之言。”微微一顿,语声倏转冷凝地接道:“老夫问你,你和那万春之间,可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情么?”   白玄平正容朗声道:“这一点,吉老千万相信卑侯,绝对没有。”   西门延吉一声冷笑道:“既然没有,那你为何不肯直说经过?”   白玄平不禁有点语塞地道:“这个……”   西门延吉接着又道:“侯公子乃老夫好友,你若非存心瞧不起老夫,于情于理,都应该直言回答所问,再说,侯公子对这问题,倘然没有深意道理,他又何必此如追根究底的问你,白老弟,你明白么?”   白玄平心中虽然很是不愿,但,面对西门延吉,他又不便顶撞什么,无何奈何,只好一点头道:“卑侯明白了,卑侯遵命。”语声一顿又起,接道:“时在一年之前,万庄主在第一楼宴客,邀请招待的虽都是本城的大商人,富豪巨绅之流,其中却有两位乃是昔年颇具名望的武林朋友,那日恰逢白某一时兴动,也跑上了第一楼,由于那两位武林朋友的引见,因而认识万庄主,事实经过,即是如此而已。”   侯天翔问道:“那两位武林朋友的名号如何称呼,白兄能见告么!”   白玄平眉锋轻皱了皱,道:“这可要请公子多多原谅了。”   侯天道:“不便说么?”   白玄平道:“那两位武林朋友已隐于市贾多年,白某曾答应过他们二位,绝不对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名号行藏。”   侯天翔含笑点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既如此,那就算了。”语声微顿,话锋倏转,注目又问道:“白兄对那万春的为人看法如何?”   白玄平陡地哈哈一笑道:“公子此问实令白某感觉奇怪万分。”   侯天翔道:“为什么?”   白玄平语声朗朗道:“白某和那万庄主虽然只交泛泛,对他的为人也并不十分了解清楚,但是,这开封城百里周围之内,却是位无人不知,有口皆碑的大善人,穷寒百姓心目中的‘生佛’,也是位经营珠宝,皮货,药材大生意,分号支店遍设大江南北各省通都要邑的殷实商人!”语声一顿,目光倏然深注,接道:“万庄主善名满开封,公子竟然还问白某对他的为人看法如何?白某心中岂不感觉奇怪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白兄说得不错,那‘永乐庄主’确实是一位待人接物温和可亲,乐善好施,善名满开封的殷实商人,但是…”语声顿了顿,又道:“这只是他的外表,而兄弟请问的则是白兄内心中对他为人的看法如何?”   白玄平心中不禁暗暗一震,但,却面露茫然之色地道:“公子可是怀疑万庄主乃是个外貌伪善,内心奸恶之人?”   侯天翔道:“他是不是如此这样的一个人,无证无据,兄弟自是不敢枉说,不过,有一件事情,兄弟却敢断言他是个大有问题的人物!”   白玄平心头凛然问道:“什么事情?”   侯天翔没有立即回答是什么事情,却注目反问道:“白兄曾去过‘永乐庄’么?”   白玄平摇头道:“没有。”   侯天翔道:“那万春和白兄相识了年余,难道竟没有邀请白兄去他‘永乐庄’中一游么?”   白玄平道:“万庄主倒是邀请过,是白某没有去。”   侯天翔微感诧异地道:“白兄为何不去?”   白玄平道:“也不是白某不去,而是因为临时突然有事,不克分身前去。”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万春就只邀请过白兄一次么?”   白玄平道:“不,前后共三次。”   侯天翔道:“难道三次都碰上白兄恰巧突然有事之时么?”   白玄平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侯天翔不禁剑眉微皱,自语地道:“这就奇怪了!”   白玄平道:“怎么奇怪了?”   侯天翔心念微微一动,忽又问道:“每次邀请之时,可是恰值都在白兄突然有事之刻么?”   白玄平摇头道:“不,每次都在前一二日,但,时值临行之际,却又意外地突然被事所阻,分身不开,无法前往。”   “哦!”侯天翔眉锋深皱地道:“这倒真是太巧了!”   白玄平忽然轻声一叹,道:“白某也只能怨怪自己缘悭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白兄不必自叹缘悭,这‘永乐庄’,将来总有机会一游的。”语声一顿,话倏转,又道:“白兄可知那‘夺命太岁’胡非,目前居住于何处么?”   白玄平点点头道:“胡非曾告诉白某,他现为‘永乐庄’中座上客,”   侯天翔道:“据传说万春虽然不谙武功,但庄内却是卧虎藏龙,江湖好手颇多,白兄可曾有耳闻么?”   白玄平淡然摇首道:“这白某倒未曾闻听说过。”   侯天翔话锋忽又一转,目光深注,问道:“白兄,对万春的出身来历,你查过没有?”   白玄平道:“查问过。”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出身来历如何?”   白玄平道:“西北人氏,世代经商。”   侯天翔注目问道:“再没有其他了么?”   “没有了。”白玄平摇了摇-头,道:“这难道还不够?”   侯天翔颔首淡笑地道:“对一个普通商人的出身来历而言,这应该很够了,但是……”   语声倏地顿住,突然朝白玄平一笑。   这一笑,笑的有点神秘,有点令人莫测高深,只笑得白玄平心中不禁一紧,“噗通”直跳,大感忐忑!   但是,侯天翔朝他一笑之后,却已转目望着西门延吉笑说道:“老哥哥,你一生纵横漠北,对西北一带武林的情形人物,当必莫不熟知得如数家珍了,是不?”   西门延吉扬眉大笑道:“侯兄弟,熟知如数家珍虽是未必,不过,只要是稍有名气的武林朋友,大概还少有不知的。”语声一顿,问道:“侯兄弟,你想打听谁?”   侯天翔道:“姓蔡名亦风,外号人称‘铁指追魂’,老哥哥知道此人的出身来历么?”   西门延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连连点首道:“知道,知道,那小子乃是已故西北绿林巨魁严久常老儿的弟子传人。”语声一顿,目注侯天翔,微觉诧异地道:“那小子多年前即已离开西北,江湖上也未闻说过他的行踪,侯兄弟忽然问他怎地?可是曾在何处见到过他么?”   侯天翔倾首道:“就在‘永乐庄’上。”   西门延吉道:“公子已经去过‘永乐庄’中么?”   侯天翔道:“前晚曾被邀为座上客。”   西门延吉问道:“那蔡亦风小子在‘永乐庄’中是个什么身份?”   侯天翔道:“四等总管。”   西门延吉神色微怔了怔之后,道:“这总管等级之分,想来必是以武学功力的高低而定的了!”   侯天翔颔首一笑道:“不错,据说‘永乐庄’的总管共有十数位之多,以蔡亦风的武功身手,只能够得上一个四等总管的资格。”   西门延吉白眉微皱了皱,沉吟地道:“蔡亦风那小子的武功身手颇为不差,竟然只够一个四等总管资格,看来这‘永乐庄’内倒真是藏龙卧虎,三等以上的总管,也必然都是当今武林中身怀绝学功力的一流高手了!”   侯天翔大笑道:“老哥哥,据小弟所听到的,其庄内三等以上总管的功力,比你想象的还要高得多些呢!”   西门延吉白眉轩动,注目问道:“侯兄弟,你是听怎么说的?”   侯天翔道:“据说三等总管皆可力败四等总管于三十招之内。”   西门延吉不禁满脸惊容地道:“如此说来,其一二等总管的功力身手之高,岂不是已臻达高绝惊人之境了么?”   侯天翔颔首道:“按照情理类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错了。”   西门延吉白眉深锁地道:“依此情形看来,这永乐庄主万春,倒可能真不是个普通简单的商人了!”   侯天翔朗声大笑道:“老哥哥,你现在也觉得他可疑了么?”语声微顿,神色忽地一肃,话锋转入正题地道:“现在小弟可得要请老哥哥用心仔细的想想了,最近几十年里,西北武林中可有什么姓万的高手,或者是身怀罕绝功力之人?”   白玄平突然朗声大笑道:“公子,吉老定要白费精神了。”   侯天翔剑眉微轩,道:“白兄之意可是说那万春决不是武林中人?”   白玄平点头道:“据白某所知,万春根本不谙武功。”   侯天翔谈然一笑道:“白兄,兄弟有句话,不知白兄信也不信?”   白玄平道:“什么话?”   侯天翔正容说道:“以白兄的武功造诣,若和那万春动手过招,决非其掌下三招之敌!”   白玄平心头暗暗一凛!旋即轩眉大笑道:“公子此语实使白某听来心惊,但却无法相信!”   侯天翔淡淡道:“白兄不信,兄弟莫可奈何,只好待诸异日再给白兄证明了。”   白玄平突然一声冷笑,语气一变,道:“姓侯的,只怕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侯天翔脸色一变道:“阁下,你这话怎么说?请说清楚点!”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白某说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你还不明白么?”   侯天翔星目寒电突射,道:“阁下,你今天可是要留下我?”   白玄平阴笑地道:“白某虽然不想留下你,只是你已无能走出本庄!”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闪,剑眉陡挑,道:“阁下,我不信,我倒要试试,看看有谁能拦得住我!”   白玄平道:“侯天翔,你完全弄错了,你要走,根本没人拦你。”   侯天翔星目异采再闪,道:“那么你说……”突然,双眉微挑,星目寒芒电闪倏隐,淡然一笑道:“阁下,我明白了,你在酒里做了手脚,下了毒,是么?”   白玄平嘿嘿冷笑,点首直承地道:“不错,可惜你明自得已经太晚了。”   侯天翔剑眉挑扬,但旋即平静地问道:“阁下,你下的是什么毒?”   白玄平冷冷地道:“七步穿肠散!”   阴声一笑,接着又道:“你如果坐着不动,还可多活一些时候,若是妄自逞强,走过七步,剧毒穿肠,必然七窍流血而亡!”   侯天翔心头暗暗一凛!点点头道:“不错,‘七步穿肠散’七步断肠,剧毒无比,服下此毒之人绝难走出七步。”   西门延吉双目陡蹬,须眉怒张,喝道:“白玄平,你好大胆!”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古老,你且别发火……”   西门延吉厉声截口道:“白玄平,快拿出解药来。”   白玄平摇头道:“吉老,我办不到。”   西门延吉神色怕人的道:“白玄平,你可是想找死!”   白玄平陡地朗声大笑道:“吉老,我纵然想找死,也绝对轮不上你!”   西门延吉须眉戟张地喝道:“白玄平,你可是认为老夫不敢活劈了你!”   白玄平阴笑笑道:“吉老,你虽然敢,但是你已经无能为力了!”   西门延吉气得一声怒吼,身形倏地站起,扬巨掌,便朝白玄平劈去!   白玄平神色丝毫不变,身形也端坐未动,嘴角却含着丝丝冰冷的阴笑。   突然,西门延吉身躯猛地一颤,扬起的一双巨掌,倏然无力地垂下,双掌按着肚子,颤声说道:“你……白玄平!你竟敢……”   “你竟敢”怎样?并未接说下去,两只眼睛如铜铃的逼视着白玄平,一副要生吞活吃人的神态!   那样子,那神色,好不怕人!也好不骇人!   但,白玄平却毫无所惧,也无动于衷地阴声一笑,淡淡地道:“吉老,这可不能怪我,还请多多原谅!”   西门延吉身躯颓然地倒坐在椅子上,废然无力地一声轻叹,目光转望着侯天翔,满脸尽是一片悲忿愧歉之色地道:“侯兄弟,是老哥哥害了你,实在不该请你来的!”   侯天翔神色平静镇定地淡淡一笑,道:“老哥哥,别说这种话,倒是小弟连累了你。”   西门延吉苦笑了笑,待要再开口说什么时,却被侯天翔摇手阻住,目光凝注地望着白玄平,缓缓地道:“阁下,我有几点疑问请教,你可敢直答我不?”   白玄平目光微微一转,道:“那可得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还有什么顾忌么?”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这难道不应该!”   侯天翔道:“阁下,我已经喝下了‘七步穿肠散’毒酒,是个将死之人,对于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不放心,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这话不错,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实在该没有什么不放心,可顾忌的了,就是让他知道一切,他又能如何?   白玄平微一沉吟,于是,点点头道:“好吧,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也好,你问吧。”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你和那万春是一伙么?”   白玄平摇头道:“不是。”   侯天翔又道:“你知他的真正出身来历么?”   白玄平正容摇头道:“不知。”   侯天翔道:“你对他难道毫无怀疑?”   白玄平道:“过去曾怀疑他,现在已经没有了。”   侯天翔道:“为什么?”   白玄平道:“因为敝门主已有令谕指示。”   侯天翔道:“贵门主的令谕指示是怎么说的?”   白玄平道:“万庄主虽非武林同道,但,却是友非敌!”   侯天翔道:“贵门主的令谕指示,真只是这么说的,别无其他了么?”   白玄平正色道:“我决来虚言,你不信,我无可奈何!”   侯天翔话锋忽地一转,目光深注,道:“阁下,我请问,你如此对我,是受了谁的命令?”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你以为呢?”   侯天翔道:“是那万春,对么?”   白玄平摇头道:“不是?”   侯天翔注目问道:“那么我请教,是谁?”   白玄平道:“根本没有谁命令我。”   侯天翔道:“阁下,你不敢实说么?”   白玄平双眉一挑,道:“你认为没有人命令我,我便不敢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我请问,你和我是有仇?还是有怨?”   白玄平摇头道:“既无仇,也无怨。”   侯天翔淡淡道:“这就是了,你我既无仇怨,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再说,加上西门延吉老哥哥,我不信你有这个胆!”   这话,说得白玄平不禁怔然无语以对。   侯天翔星自异采一闪,接着又道:“阁下,你不说,我也明白是谁命令你的了!”   白玄平心神暗晴一震!道:“你真明白了么?”   侯天翔淡淡道:“是贵门主,对不对?”   白玄平脸色勃然一变!但,旋即大笑地道:“你既然已经猜着了,我也就无须再瞒你了,不错,我这正是奉了敝门主的命令,所以,你不能怪我!”   西门延吉本坐在椅子上闭目运功调息逼毒,闻言,突然双目一睁,寒电激射地逼视着白玄平问道:“门主难道也命你连老夫一齐下手的么?”   白玄平点点头道:“门主怕吉老于中作梗阻拦误事,所以……”语声微顿,嘿嘿一笑,接道:“不过,吉老请放宽心,你那酒里下的并不是‘七步穿肠散’。”   西门延吉道:“不是‘七步穿肠散’是什么?”   白玄平摇摇头道:“这就得要问门主才能知道。”   西门延吉道:“那你又怎知不是‘七步穿肠散’的?”   白玄平笑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药是两包。”   西门延吉道:“门主现在何处?”   白玄平道:“门主只派人传了令谕,送来两包药,并未晓谕行踪处所!”   侯天翔忽地一声冷笑,道:“阁下,我估料贵门主必定就在这附近。”   白玄平点点头道:“也许,你这估料有可能。”   侯天翔笑了笑,又道:“我还估料他此刻十有八九就住在‘永乐庄’中,阁下你以为如何?”   白玄平目中陡地闪过一丝极为不易察觉的异色,嘿嘿一笑,道:“我不否认,你这估料确实很有见地!”   西门延吉身躯突然一挺,自椅子上站来。   侯天翔连忙一伸掌,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臂,笑问道:“老哥哥,你要做什么?”   西门延吉双目一睁,道:“侯兄弟,我去‘永乐庄’,当面问问他去!”   侯天翔摇摇头道:“老哥哥,你不必去了,去了也是自费精神,绝对见不到他!”   西门延吉白眉一轩,道:“为什么?难道他还会不见我!”   侯天翔摇头一笑道:“小弟不敢断定,他见不见你,但却知他根本就不在‘永乐庄’中!”   西门延吉不禁一怔!诧异地望着侯天翔道:“侯兄弟,称适才不是说……”   侯天翔不待他话完,含笑接口道:“那是适才的话,现在就不同了!”   西门延吉目光深注,道:“为什么?”   侯天翔淡淡笑道:“适才小弟虽曾猜料他可能就住在‘永乐庄’中,但是,此刻小弟已突然明白,猜得不对了。”   西门延吉奇怪道:“侯兄弟,白玄平不是已经承认你猜对了吗?”   侯天翔笑道:“也就是因为白玄平承认小弟猜对了,所以小弟才敢断定他绝不在‘永乐庄’中,老哥哥,这道理你懂了吗?”   西门延吉白眉微皱地摇摇头道:“侯兄弟,老哥哥被你这种出人意外的道理搞糊涂了,一点也不懂了呢!”   侯天翔忽地朗声大笑道:“老哥哥,这种出人意外的道理,也就叫做虚虚实实,似实还虚,似虚犹实,你明白了么!”   再要不明白,西门延吉可就真成了“阿木林”了。   西门延吉恍然一哦,道:“原来如此,老哥哥我明白了。”   白玄平听得心头不禁震凛地暗忖道:“这侯天翔智慧高绝,实在令人……”   他暗忖未已,陡闻侯天翔又朗声一笑,道:“老哥哥既然明白了,就请坐下来吧!”   说着,顺手往下一拉西门延吉的胳臂,西门延吉随着他往下一拉之势,也就不再言语地坐了下去。   侯天翔目光微转,倏又望着白玄平缓缓说道:“阁下,我还有一问,也是最后一问了,不过……”   白玄平飞快地接口道:“你尽管问吧,在你肠未断,临死前的刹那我已经决定成全你,让你做个明白鬼,随便你问什么,只要是我知晓的,无不告诉你。”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那我就先谢谢阁下了。”语锋微微一顿,脸容陡现沉肃地道:“阁下,我这最后一问很重要,也关系你阁下今天的命运,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切勿自误,你明白么!”   他语声冷凝,脸容沉肃,星目光如寒电逼人,那股不怒而威的慑人神态,令人心底不禁油然陡生冷凛之意!   白玄平不由微微一呆,但,旋即嘿嘿一笑,道:“侯天翔,你死到临头,竟还要妄发这种意含威胁的狂言,未免太不知自量,也令我实在觉得好笑!”   侯天翔冷冷地道:“阁下,我是不是不知自量,稍时你就会明白知道了。”语锋微顿,沉声接道:“现在请答我问话,贵门主和我何仇?”   白玄平阴声一笑,道:“你今天如能不死,这话,最好当面去请教敝门主。”   侯天翔道:“阁下,你是不愿回答么?”   白玄平摇头道:“敝上并未告诉我,我如何知道。”   侯天翔一声冷笑,目光深注,道:“你真不知道?”   白玄平道:“事实我是真不知道,否则……”   嘿嘿一笑,接道:“你已死在目前,告诉你又有何妨!”   西门延吉突然接口说道:“白玄平、‘三王’、‘五侯’中‘三王’身份地位虽然高过‘五侯’,但皆非门主心腹,‘五侯’中则以你‘青侯’为最,最得门主宠信,也数你跟随门主的时日最久!”语锋微顿,双目突射电芒地凝注着白玄平,道:“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么?”   白玄平道:“吉老,你可是也不相信我?”   西门延吉道:“老夫本不会不相信,只因老夫深知你的性情为人,对你的不知道,可就不能不怀疑地打点折扣了!”   白玄平淡笑了笑道:“吉龙要也不相信,我也就无可奈何了!”   西门延吉微一沉吟,道:“你难道连一点什么都不知道么?”   白玄平道:“他已经饮下了‘七步断肠散’毒酒,就是坐着不动,也绝对无法活过两个时辰去,我若是知道一点什么,何不落得大方做个人情,告诉他一点什么,还怕他怎样不成,所以……”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吉老应该相信我,句句实话,确是一点什么也不知道!”   他这番话颇有道理,也很可能不假!   于是,西门延吉双目深皱地目光转望向了侯天翔,意思好似在说:“侯兄弟,看来他可能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呢,现在该怎么办?”   侯天翔朝西门延吉微笑了笑,星目倏然转注着白玄平,道:“阁下,那么请告诉我,贵门主现在何处?”   白玄平忽然轻声一笑,道:“侯天翔,我请问,你说话算数不?”   侯天翔微微一怔!旋忽恍悟地淡然一笑,道:“阁下,我虽然说过只剩下最后一问,但,在不得要领之下,我不得退而求次,多加上一问了!”   白玄平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这‘退而求次’,可是想去找敝门主当面问个清楚么?”   侯天翔点头道:“不错,否则我岂不死得不阴白,糊涂而又冤枉!”   白玄平道:“看来你只好做个糊涂冤枉鬼了!”   侯天翔道:“阁下,你忍心么?”   白玄平阴笑地道:“我不忍心又有什么办法,纵然我告知你敝门主的行踪何处,难道你还能去找敝门主不成!”   侯天翔道:“阁下,只要你能告知我贵门主现在何处,能不能去找他,那是我的事。”   白玄平眼珠微转,忽地诡声一笑,点首道:“好吧,我告诉你便是。”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敝门主玉驾现住‘铁塔寺’中。”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这话可真实在?”   白玄平道:“敝门主今晨派人传谕送药来时,确实还在‘铁塔寺’中,现在有没有离开,这就非我所知了。”   侯天翔颔首淡笑地道:“承蒙告知,我多谢阁下了。”   语锋微顿,目光转向西门延吉道:“老哥,你可以了么?”   西门延吉点头大笑道:“早就可以了,只等侯兄弟的命令呢!”   侯天翔笑道:“如此,我们走吧。”   “好!”西门延吉一点头道:“老哥哥遵命。”   侯天翔微微一笑,突然一抬手,隔空封点了白玄平的两肩穴道。   侯天翔双目陡现骇异之色地颤声说道:“你……你看我像是中毒的样子么?”   白玄平心头不禁凛然一震!暗忖道:“难道是‘七步断肠散’失了灵?失了效?……”   他暗忖未已,侯天翔陡地一声冷笑道:“阁下,告诉你,我根本滴酒未曾沾唇。”   白玄平有点怀疑不信地道:“可是,你明明……”   侯天翔又是一声冷笑,接口道:“阁下,是我要了一点小手法,瞒过了你。”语声微顿,探手自袖内取出一只五寸许高的玉瓶,放在桌上,淡淡地道:“那些酒都被我倒在这里面了。”   白玄平心底凛骇至极地道:“那么,吉老他?”   侯天翔道:“是我暗中给了他一粒毒灵丹。”   白玄平呆了呆!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天翔,你诚然高明,我白玄平佩服你了。”语锋微微一顿,沉声接道:“现在你准备把白某怎样?你说吧!”   侯天翔反问道:“阁下,你想我会把你怎样呢?”   白玄平心念电转,嘿嘿一声阴笑道:“你大概总不会得轻放过我吧!”   侯天翔道:“不轻放过你又怎样呢?”   白玄平道:“自然是杀我了。”   侯天翔淡然一摇头道:“阁下你想错了。”   “我想错了?”白玄平倏然注目问道:“难道你要轻饶过我?”   侯天翔道:“不错,我根本没有一点要杀你的意思!”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如此,你不怕‘纵虎归山’么?”   侯天翔剑眉倏挑,旋忽冷然一哂道:“阁下,你能算是只‘虎’么?”   白玄平目中飞闪过一丝诡异之色,道:“那你为何还要出手封点我两肩穴道呢?”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因为我有借重你之处,你明白么?”   白玄平脸色一变,道:“你是要我送你安然出庄?”   侯天翔点点头道:“我这可是为了不想多伤无辜!”   白玄平诡笑道:“其实这‘豹隐庄’是以吉老为主,只要有古老同行,就决不会得有人敢拦阻你,你太多虑了。”   侯天翔笑道:“也许真是我太多虑了,但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我看得出来,表面上他是代理庄主,但那只是名义,事实上一切主权都暗操在你的手上,庄内上下所有之人,十有八九都是贵门主的心腹死党,他们也都只听你的令谕!”   白玄平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天翔,你既然明白这些,今天你以为你还有生离本庄的希望么?”   侯天翔剑眉倏然双挑,星目突射寒电地道:“阁下,你如果想找死,也愿意让贵门主这些心腹死党枉送性命的话,你尽管下令他们拦截我试试好了!”   后院总管阴秀夫双目陡地一瞪,沉喝道:“侯天翔,你是个人物么?”   侯天翔淡淡道:“阴秀夫,你以为呢?”   阴秀夫嘿嘿一笑道:“你要以为是个人物,就凭武学功力闯出本庄去!”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可是认为我不敢?”   阴秀夫道:“你要是有胆量,自信能闯得出本庄,何必还要威挟‘青侯’送你!”   侯天翔星目寒电一闪,倏地朗声大笑道:“阴秀夫,我本欲不枉伤无辜,你这么一激,我倒不得不狠心辣手的闯一闯了!”话锋微顿,转向西门延吉道:“老哥哥请率令徒先走一步,小弟随后就来。”   西门延吉一点头,站起身躯目注白玄平沉声问道:“白玄平,老夫和小徒也要即此离庄去他,你的意思怎样?”   白玄平眉头微皱了皱,道:“吉老,玄平希望你多慎重考虑考虑再走!”   西门延吉道:“用不着多考虑了,老夫去意已决,现在老夫只问你,你打不打算拦阻老夫?”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吉老去意既决,玄平又未奉有门主令谕,自是不便阻拦吉老,不过……”   西门延吉双目一瞪,喝道:“不过什么?白玄平,爽快一点!”   白玄平阴诡地一笑道:“吉老今天叛离主上而去,不久必遭惨死!”                     第十八章  独战群雄   白玄平话声甫落,西门延吉脸上不禁陡然变色,双睛暴睁,须眉猛张,那神情好不骇人心颤!   但,旋忽威态倏敛,震声哈哈狂笑道:“白玄平,人生百年总有一死,老夫行年已九十有五,活得也差不多够了,纵遭惨死,只要死得值得,于心无愧,不落臭名于世,又有何憾!”语锋微微一顿,目光转望着侯天翔,道:“侯兄弟,老哥哥在庄外恭候你同行,望勿多耽搁时间!”   侯天翔颔头含笑道:“小弟省得,老哥哥请留神小心慎防暗算!”   西门延吉大笑道:“多谢侯兄弟提醒,你请放宽心,老哥哥虽向来粗心,但还不是个轻易被暗算的人,倒是侯兄弟你自己可千万当心些,手下也不要太仁厚了。”   倏地转向“飞鹰鬼爪”谭方喝道:“谭方,我们走!”   声落,举步离座,出大厅,直往庄外去。   那“断魂剑”段昌仁和“太阴剑”严庆江二人,陡也起身离座,迈步跟着西门延吉走出。   侯天翔蓦地一声冷笑,喝道:“阴秀夫,你给我放安稳一点!”   右掌虚空轻扬,内家无形劲气已发,化解了阴秀夫袭击向段昌仁,严庆江二人背后的指力!   阴秀夫脸上霍然色变,森冷嘿嘿一笑,道:“侯天翔,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还要多管闲事么!”   侯天翔剑眉倏挑,道:“阴总管阁下,不管怎么样,只要侯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无故出手杀人伤命!”   阴秀夫冷笑道:“这能说是阴某无故杀人么?”   侯天翔沉声道:“如此,我请问何故?”   阴秀夫道:“他二人乃本庄属下,阴某这是按庄规处治他们应得之罪!”   侯天翔:“请问他二人所犯何罪?”   阴秀夫道:“叛庄!”   侯天翔道:“何以见得?”   阴秀夫道:“他二人跟随西门老狗师徒的离去!”   侯天翔淡然一哦,道:“敢情便是为了这点。”语锋做顿,接道:“你认为他二人这定便是‘叛庄’么?”   阴秀夫嘿嘿一笑,道:“不错,这难道还不够明白么!”   侯天翔道:“如果不是呢!”   阴秀夫道:“行动就是证明,阴某不以为不是!”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阴大总管阁下,这种行动只能算有嫌疑,并不能确定就是,你应该先问问清楚才合情理,而且……”语声一顿又起,冷冷接道:“你既是按庄规处治他俩,就应该正大光明的为之,不应一言不发的由背后突然出手暗袭!”   阴秀夫阴冷地一笑,道:“这是阴某的问题,可与你姓侯的无关!”   “青侯”白玄平突然接口说道:“侯天翔,废话少说,现在该说你自己准备怎样了!”   侯天翔倏地轩眉朗然一笑道:“阁下,还是你说的是。”   语声微顿即起,问道:“依你阁下看,我该怎样呢?”   白玄平嘿嘿一笑道:“依白某看,你最好别徒逞豪强匹夫之勇,还是干脆束手就擒的好!”   侯天翔剑眉双挑,朗然哈哈一笑,道:“阁下,你说得……”话未说完,陡扬声喝道:“阴秀夫,你赶快住手,休得妄自称能,误了白玄平的性命!”   原来那阴秀夫此刻突然想起白玄平两肩穴道被制,迄今犹未解开,于是,手掌一提,便欲拍下替白玄平解开穴道。   喝声入耳,阴秀夫心头不禁凛然一震!扬起的手掌也就立时停在了半空,嘿嘿一笑,道:“姓侯的,你可是认为阴某无能解开你的制穴手法么?”   侯天翔冷然颔首道:“不错,我这制穴手法与一般不同,也甚为特别,凭你阴秀夫绝对无能解开!”   阴秀夫道:“阴某不信,你休要故作惊人之语!”   侯天翔淡淡道:“你要是不怕误了白玄平的性命,你尽管试试好了,反正我已经先作了声明,出了差误,可不能怪我!”   阴秀夫仍有点犹疑不信地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法?”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你听说过‘射阳制穴手法’没有?”   阴秀夫恍然一愣!摇了摇头,也同时收回了扬着的手掌,双眉微皱地问道:“源出何宗?”   侯天翔尚未答言,那白玄平却已脸色勃然剧变,颤声道:“你这‘射阳制穴手法’可是武林秘闻录中记载的,五百多年前那位号称‘射阳神君’,武林奇人的独门秘学?”   侯天翔微笑颔首道:“白玄平,看来你的见闻倒是颇为渊博不差的很嘛!”语锋一顿又起,接道:“你既然知晓这独门手法的来历,想来当必知道它的厉害,也绝非阴秀夫的能力所能解开的了!”   阴秀夫目视白玄平问道:“白爷,他这话当真么?”   白玄平点了点头,目注侯天翔道:“侯天翔,你敢解开白某的穴道么?”   侯天翔反问道:“阁下,你想呢?”   白玄平道:“你既然要凭真才实学闯出庄去,白某以为你一定会先解开白某的穴道。”   侯天翔笑道:“阁下,你这么一说,看来我是非得先解开你的穴道不可了!”   白玄平淡淡道:“如果你害怕多一个强手劲敌,不敢解开白某的穴道的话,那就算了!”   侯天翔剑眉陡地一挑,道:“白玄平,你不必拿话激我,侯天翔不在乎多你一个!”   话落,倏然抬手出指隔空连点,解开了白玄平受制的穴道,语调忽地一变冷凝地又道:“阁下,现在你可以传令你的手下准备了!”   白玄平活动了一下双臂,突然哈哈一声。笑道:“侯天翔,你果然是个人物,令我佩服,若非彼此站在敌对的立场,白某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侯天翔星目异采陡闪,朗声一笑道:“阁下,你可是由衷之言?”   白玄平颔首正容道:“白某实是语出由衷!”   侯天翔星目异采再次一闪,道:“如此,我有点意见,希望你阁下能予接纳!”   白玄平道:“什么意见,你请说吧,只要不超出情理之外,白某无不接纳你的!”   侯天翔道:“那我就先谢谢了。”语声微顿即起,正容说道:“为免枉伤无辜,我希望你能令谕你那些不够份量的属下退开一边去,免得徒然送命!”   白玄平知道侯天翔所言确系实情,因此略一沉吟之后,便即点头道:“好!白某接纳你这意见了!”话锋一顿,转向阴秀夫道:“阴总管传我令谕,除双刀,五灵,九杰,三十六霸天外,其余之人全都退开一边,不得出手!”   阴秀夫躬身应“是”,依言传了令谕。   一众属下立时全部纷纷起身离座,除“双刀”等五十二人外,均自退往大厅两边贴壁静立。   侯天翔星目掠扫了“双刀”等五十二人一眼,暗皱了皱眉头,旋忽哈哈朗声一笑,望着白玄平道:“阁下,他们都是贵庄的高手么?”   白玄平道:“不错,每个都当得武林一流高手而无愧!”   侯天翔道:“与四位总管相比如何?”   白玄平道:“那自是要略逊一筹了。”   侯天翔又道:“四位总管以哪位最强?”   白玄平道:“阴总管。”   侯天翔突然目视阴秀夫问道:“阴总管自信能接我手下几招?”   阴秀夫嘿嘿一笑,道:“你武功虽然高绝,阴某虽未和,你动过手,但,自信十招绝无问题!”   侯天翔星目微微一转,又问道:“那西门延吉呢,你能按他多少招?”   阴秀夫双眉忽地一挑,道:“十五招左右。”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你能接西门延吉十五招,武功确算不差了,不过…”语锋微顿,冷冷地接道:“阁下,我说你绝难接得了我手下两招,你信是不信!”   阴秀夫双睛陡瞪,寒电激射地沉声喝道:“侯天翔,你太狂妄了!”   霍地长身站起,迈步离座。   白玄平突然沉喝道:“阴总管,切勿气浮急躁,回来坐下!”   阴秀夫身形不禁倏然一震!停步暗忖道:“我这是怎么了,强敌当前,怎地竟如此沉不住气了……”   于是,躬身说道:“属下遵谕!”   缓步走回原位坐下。   白玄平目注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侯天翔,你今天能不能闯出本庄,尚还是个未知数,此刻,你何必徒逞那些口舌之利!”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你会错我的意思了,这并不是徒逞口舌之利,而是……”语声一顿又起,道:“我是实在不想多伤无辜,你明白么?”   白玄平冷冷地道:“你的的意思可是说这五十二人,虽都足当武林一流高手,但,仍难挡得你的一击!是么?”   侯天翔朗声说道:“我想最好是由阁下亲与四位总管联手和我一搏,以二十招为限,如能不败,我便束手就缚,反之……”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我是怎样来的,便烦请怎样送我出庄!”   白玄平忽地哈哈一笑,道:“侯天翔,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小看他们了,只要你胜得他们,白某和四位总管,自会和你一搏!”   侯天翔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是想借他们的力量,先消耗我的精力么?”   白玄平道:“你要这样想,也无不可。”   侯天翔道:“他们五十二位一齐出手么?”   白玄平摇头道:“不,双刀、五灵、九杰、三十六霸天各成一组。”   侯天翔心知情势处此,多说无益。   于是,剑眉倏然双挑,朗然一声豪笑道:“如此,我就先击败他们再说吧!”   话罢,长身站起,潇洒地迈步朝大厅外走去。   他知“双刀”等五十二人早巳在蓄势待战,无须他找他们动手,只要他直往前走,不出这座大厅,必定会有人出手拦截他!   果然如他所料,他才走了七八步,突闻暴喝之声陡起,两柄厚背大砍刀,夹劲风寒气,势疾凌厉无伦地分自两旁劈到!   侯天翔口中一声冷笑,倏然出指,两缕指风电射击出,分击双方刀身。   他出手奇快绝伦,只听“叮当”两声清脆的激响,双刀已被他指力击中,齐腰断成两截!   刀断,双刀自是无法再战,立时身形倒跃暴退!   “双刀”一退,“五灵”立时飞身扑出,“哗啦啦”暴响声中,五柄“流星锤”同时出手,快如电掣地直击侯天翔!   侯天翔朗然一声大笑,双掌挥拍之间,“五灵”无一幸免,全被掌力拍中,震得身形倒飞,“流星锤”脱手,口喷鲜血,倒地昏死了过去!   看情形,虽然不至于即此,魂断命绝,但,伤势可也不轻!   “五灵”落败,接着扑出的是“九杰”。   “九杰”的兵刃是剑,九剑齐击,顿见寒光飞洒,剑气如虹,随着一片喝叱之声,齐朝侯天翔攻至!   侯天翔剑眉双挑,身形突然奇快如电地飘闪,双掌伸缩之间,“九杰”连侯天翔是怎么出手的都未及看清楚,长剑便已脱手飞射半空,“笃笃笃”声中,全都钉在厅梁上,一个个脸色骇然地,左手抱着右腕飞身暴退!   接连三阵,“双刀”“五灵”“九杰”先后出手,竟全都未能走出一招便已落败,并且,“五灵”还都受了重伤。   侯天翔这等功力身手,实在太以高绝,太以骇人!   白玄平和四院总管目睹此状,脸上全都不禁凛骇变色,心头暗吸凉气!   “九杰”落败,继之出手的应该是“三十六霸天”,但“三十六霸天”并未跟着出手。   侯天翔目光电掠地扫视了“三十六霸天”一眼,星目异采飞闪,突然心有所悟的明白了此中道理。   厅中地方虽很宽敞,但,“三十六霸天”人数众多,实在不是理想的动手地方!   于是,侯天翔也就未曾开口,步履从容而潇洒地继续往大厅外行去。   步出大厅丈余左右,陡闻身后沉喝突起:“侯天翔,站住!”   侯天翔停步伫立,但并未转过身躯,也未说话。   衣袂飘风飒然,人影飞闪中,“三十六霸天”已纷纷自厅内电掠跃出,将侯天翔团团围住!   侯天翔星目微一掠扫,心中不禁斗然一惊!   敢情“三十六霸天”所使的兵刃,不但都是一根长约一丈,粗逾儿臂,黄橙橙的熟铜棍,而且所站方位秩序井然,显然是一座武林鲜见的“天罡大阵”。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双刀” “五灵” “九杰”,无不各精擅于一种合击阵式,适才在大厅内,若不是他身负罕绝功力,出手奇快,若不是双刀等未及发挥出阵式合击威力,岂是那么容易落败的。   侯天翔幼受“宇内双奇”悉心全力调教传授,各门艺业均有涉及,对于阵式之学,自是也不外行。   因此,他心中虽然陡然一惊,但,脸色却是丝毫未变,神情也从容依旧地哈哈一声朗笑道:“真想不到我侯天翔竟然如此有幸,今天竟能见到武林少见,几乎已成绝响的‘天罡大阵’,确实可谓眼福不浅了!”   这的,白玄平和四院总管已并肩站立在大厅门口,白玄平居中,阴秀夫华云居左,池梦雷、计羽泉居右。   五人闻言,脸色全都不由一变!暗忖道:“这小子一眼即能识出武林少见,鲜有人试得的‘天罡大阵’确实不简单之极,更由此可知其胸罗博学无比……”   白玄平眼珠儿微转了转,忽然朗声大笑道:“你诚然高明,令人衷心佩服。”话锋微微一顿,又道:“你既然识得‘天罡大阵’,想来必也深悉它的玄妙变化威力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虽曾闻听说过,但是毕竟未曾眼见,不知果有传言之实否?”   白玄平道:“听你这等白气,你是要见识见识它的威力了?”   侯天翔道:“阁下,我如说不要见识它的威力,行吗?”   白玄平忽地一点头道:“行!不过……”   侯天翔飞快地接口道:“必须得依从你的条件,是不?”   白玄平笑道:“其实这并不能算是什么条件。”语锋微顿即起,道:“只要你肯随同白某往见敝上,白某绝对担保你毫发无损!”   侯天翔大笑道:“阁下,你想我会是如此畏难变志,‘虎头蛇尾’的人么?”   白玄平道:“俗话有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可完全是一番好意呢!”   侯天翔双眉一扬,道:“阁下,谢谢你的这番好意,我也心领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可惜,我从来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白玄平道:“如此,你是一定要试试‘天罡大阵’的威力,闯上一闯了!”   侯天翔点头道: “不错,势逼处此,我非得试闯一闯不可,同时也正好借此一试我自己一身所学功力!”话锋微顿,沉声接道:“阁下,你请传令发动阵式吧!”   白玄平目中寒电一闪,道:“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就莫可如何了!”嘿嘿一声冷笑,喝道:“你多小心了!”   声落,抬手一挥,“三十六霸天”立时身形齐动,围绕着侯天翔有如走马灯般地疾走起来!   侯天翔身形岳峙渊停,凝立中央核心,双眼微闭,对“三十六霸天”围绕疾走的身形,直似视如未见!   因为他深知这种围绕疾走,妙用只在惑人心神,眼神,如果视若无睹,置诸不理睬,其妙用也就自失。   事实果是丝毫不差,“三十六霸天”在一阵围绕疾走之后,因未收效,身形立时渐趋缓慢。   “三十六霸天”的身形一慢,侯天翔也就顿即双睛陡睁,射出两股慑人心胆凛颤的湛湛神光。   蓦然——   一声沉喝暴起,三十六根熟铜棍倏然齐舞。   顿见四面八方尽是黄橙橙横如山的棍影,劲风呼呼,有如怒涛狂澜汹涌!   这威势,实在凛人惊神,堪誉绝世无双!   此刻,侯天翔不但早已暗运功气护体,并且随自袖底撤出了出道以来从未动用过的一柄匕首,暗藏袖中,凝神蓄势以待。   三十六根熟铜棍虽是舞得劲风呼呼,棍影如山,但,招势却蓄而未发,并朱直接指攻侯天翔,似是只在虚张声威!   侯天翔双目神光湛湛,凝注地默察这三十六根熟铜棍挥舞的棍法情势之后,心中不禁暗暗一凛!   原来这些熟铜棍挥舞之间,全是一棍化三,由三化九,整齐划一,连绵不绝,使的竟是那昔年外号“一棍横天”易云光威震武林的三一九宫棍法。   他心中虽然暗凛,口里却忍不住朗声赞道:“好阵势,好棍法,好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朗赞声中,身形蓦然暴起,顿见寒光电飞,银虹暴长,威力绝伦凌厉般地猛朝四面八方棍影卷去!   这是一招“石破天惊”乃“宇内双奇”所授“天龙剑”绝学之一,其威力之凌厉强猛,堪称举世无双,纵目当今武林,能够接得住这一招之人,实在极其鲜有,很难找得出三五人!   他虽是以匕首代剑,施展开来,招式威力要略为逊色,但,在他神功贯注,全力施为之下,仍有其锐不可当之威势!   在他原本以为是这一招“石破天惊”出手,纵不能立奏全功,瓦解“天罡大阵”,起码也迫得阵脚移动,棍势变化沉滞!   果若如他所料,则紧跟着再展出一招“电闪雷击”,“天罡大阵”势必突破,瓦解当场无疑!   哪料,事实完全出于他意想之外,他这一招“石破天惊”,虽有风云变色,雷霆万钧之威力……   但,在这座“天罡大阵”中施展开来,竟是大大的不如理想,丝毫不见威力!   侯天翔心头不禁骇然暗凛!赶急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凝聚起十成神功真力,全数贯注匕首上逼出!   然而,仍旧无助于事。   他那源源逼出的神功真力,竟似牛泥入海般,悉被消化于无形!   至此,侯天翔始才知道这“天罡大阵”,实在奥妙无匹,困身阵中之人,内功修为纵然高深盖世,若想凭恃功力硬闯,不仅绝对无法闯出阵外,而且必定吃亏,累得精疲方竭,束手就擒!   他心中既已明白此理,立即一沉丹田真气,倏地撤回神功真力,藏匕首,身形凝立,易攻为守!   白玄平和四院总管伫立旁观,一见他易攻为守,立时全都明白侯天翔的心意,是在伺机而动!   因此,白玄平忽地哈哈一笑,语含嘲讽地扬声说道:“侯天翔,你诚然不愧是个聪明睿智的人物,竟能于此时此刻,悬崖勒马,易攻为守,实在令人心折……”语音一顿又起,接到,“说真个的,你还是不要逞强妄图硬闯的好,尽量保留着精力,慢慢参详‘天罡大阵’的变化奥妙,伺机而动,说不定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要不然,嘿嘿,不出五十招,你必将横尸当场!”   白玄平这番话,听来虽然令人感觉狂妄、刺耳,也气怒难忍!   但是,这还是他因为侯天翔武学功力高绝,才说出五十招之数,若是换个人的话,只怕他连十招之数都不会得说出呢!   然而,侯天翔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他虽明知“天罡大阵”实在不宜力攻硬闯,但,在白玄平这种激讽之言下,心中不由怒火陡生,剑眉双挑,星目神光寒电飞闪,仰天朗然一声豪笑,道:“白玄平,你少发狂言,‘天罡大阵’威力虽颇不凡,但,尚非天下无敌之学,也还无法困得住我!”   白玄平哈哈一笑道:“侯阁下,这无法困得住你之语,此时此刻说来,你也未免狂了点,有点言之过早了些!”   侯天翔双目微轩,朗声道:“那你阁下就看着喽!”   话落,陡地一声大喝,左掌连挥,一口气拍出了九掌,击向左方的九人,身形同时飞扑而起,右手匕首展开一招“钟鼓齐鸣”绝学,银虹夭矫若神龙飞舞地猛朝正前方九根铜棍棍影中攻去!   他手上的匕首,虽非前古奇兵宝刃,可也是缅钢精英炼铸,锋利非常之物,尤其在他神功真力贯注下,足以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是以,他这招“钟鼓齐鸣”,即是以匕首硬找铜棍,意图于一举之下,削断正前方的九根铜棍,借以先给“三十六霸天”一个心理上的威胁!   然而,他匕首削实铜棍上,“叮”的一声激响,火星迸射飞溅中,事实竟出于他意外地,不但未能削断一根铜棍,反而是他自己被一股强猛绝伦的劲道,反震得身形一晃,马步浮动,稳立不住的后退了两个大步!   侯天翔心中惊凛骇然了!   他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凭他手中这柄贯注神功真力,足以无坚不摧的匕首,竟不能削断一根铜棍……   说来慢,那时快。   就在他身形被反震得一晃后退,心中大为惊凛骇然,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瞬间,蓦觉右后左三面劲风呼啸狂卷,凌猛无匹地击到!   他虽是急急闪避,但却未能完全避开。   “砰!”   后背竟被击中了一棍,这一棍力道当不轻,只击得他身躯猛然一震,几乎击散去他护身的罡气!幸而他内功深厚,又事先运起神功罡气护体,否则,这一棍下,要不被击得吐血重伤当场才怪!   一招失机,侯天翔立即省悟到,这完全是太过于轻敌躁进的结果。   有了这一棍的教训,他自是不会得再轻举妄动的强攻硬闯,重蹈覆辙,自找苦吃的了!   于是,他深深地暗吸了一口气,便又退回阵中央原地,凝神敛气岳立,以静制动,待机闯阵!   那白玄平和四院总管五人,眼见侯天翔于挨了一棍之后,仍能怡然无恙,内心全都不禁十分惊凛不已!   白玄平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一身功力果然不同凡响,骨头也真硬得很,被击一棍,竟能无事未倒,白某这还是生平首次仅见呢!”   这两句话,明面上似是赞誉,实际暗含嘲讽。   侯天翔剑眉双挑,冷哼一声,道:“白玄平,今天你总该开了眼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白玄平点首一声狞笑,沉声道:“侯天翔,你休要以为我夸赞了你两句,你便就借机发起狂来,须知适才只不过是个开始,好的还在后头呢,你就慢慢地欣赏领略吧!”   倏地抬手一挥,喝道:“攻!”   随着白玄平的一个“攻”字,顿闻狂风呼啸,劲气排空,“三十六霸天”的铜棍,竟展开了盛猛凌厉无匹的攻势。   侯天翔一面展开鬼魅般飘忽,快捷如电的奇异身法,游走闪避三十六根铜棍此进彼退的攻势,一面心念电旋地暗忖……   此刻,他虽然还未窥出“天罡大阵”的弱点漏隙,还无破阵之法,但是,心底这样一想,便不禁豪气顿生,再也不愿尽操守势待机再闯了!   于是——   霍然一声清啸,左手挥拍,掌力直如排山倒海地涌出,右手匕首代剑,“天龙八剑”奇学绝招势若长江大河连绵展出。   刹那间,顿见寒虹暴长,刀影纵横,冷气森森逼人,势若神龙般飞空舞绕,又如怒祷狂澜,挟雷霆万钧之威地向四面扩展攻出!   三十六霸天见状,手中铜棍招势更紧,威力也随之越来越大,较前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转眼工夫,已经过去了一盏热茶辰光。   “天龙八剑”虽然招招皆有撼山震岳之威,但,在“天罡大阵”中,却有着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不能发挥由十足的威力!   故而,在这一盏热茶的辰光中,侯天翔虽是尽展“天龙八剑”绝学,全力施为,却情况依旧,未见功效!   反而是那三十六根铜棍飞舞,势若狂风暴雨,声威越来越猛!   此际,侯天翔只觉得前后左右,与及头顶之上,触目所见,漫天皆是棍影,既紧又密非常!   看这情势,他如果不能找出阵式的弱点破绽,他可真得要落个精疲力尽,败死于阵中了!   侯天翔直是越打越心惊,愈战愈浮躁!   但是,“三十六霸天”却是愈战愈勇,情形恰恰和他相反。   名家高手过招搏战,最忌心烦气躁!   侯天翔在愈战愈心惊烦躁的形势下,偶然一个失慎!   “砰!”   右股上竟又被击中了一棍。   这一棍,力道虽是不如前一棍重,却也打得他身形不禁一晃,双眉暗皱,心头更加凛骇!   他先后接连挨了两棍,可是竟连对方的边也未摸着,这一来,不禁被激的心头怒火如焚!   蓦地一声大喝,再次施展开“天龙八剑”绝学,左手辅以劈空掌力,全力拚命勇猛地攻出!   俗话有云:“一夫拚命,万夫莫敌!”   侯天翔这一拚命狂攻猛扑,匕首与劈空掌力齐施,果然立见功效!   片刻工夫之后,“三十六霸天”竟被他这种形同猛虎出闸般的拚命招式,一轮狂攻猛扑,迫得棍招沉滞,守多攻少。   突然,侯天翔心中灵光一闪,暗忖道:“天回地转,虚实倒置,无本无末……”   他心念有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蓦地朗然一声大喝,左掌突然化指连点,指风丝丝,点向正前方九人,同时身躯倏然倒旋,翻身飞扑后方九人,右手匕首陡地下沉,振腕抖出银花朵朵,云涌上撩攻出!   这是一招倒转施为的“乾坤回旋”,暗含虚实倒置之妙用。   说来也真奇怪,他这一招倒施的“乾坤回旋”甫才出手,立时感到招式运转灵活,威力大增!   他被困阵中,全凭深厚的内功真力猛攻硬闯,渐渐已经感觉有点力乏,表面上虽未落败,心理上却已微起恐慌!   同时,他心中也甚是明白有数,在两个时辰之内,如果不能破阵闯出阵外,势必落个累得精疲力乏,丧命当场!   这一发觉招式运转灵活威力大增,顿然精神大振,立又蓦发一声大喝,奋起神威,运足十成神功真力,贯注于匕首之上。   又一次“乾坤回旋”倒转施出,匕首由下逆上,自斜里迅疾无伦的猛朝一片棍影中挑去!   “叮!当!叮!当!”   一阵金铁交鸣震响中,竟然连续地削断了三根粗逾儿臂的铜棍!   他一招得手,自是不再稍停,立即匕首再挥,“乾坤回旋”绝学重演,再度逆下而上的朝棍影中挑去!   又是一阵“叮当!叮当!”激响,这回更为得心应手,一招之下竟削断了五根铜棍。   接连两招“乾坤回旋”倒转施出,竟然立奏奇功,削断了八根铜棍,在侯天翔自是不禁有点喜出望外,豪气飞扬!   但是,以三十六根铜棍为力的“天罡大阵”,缺少了八根铜棍,如何还能发挥它的威力!   阵式不能发挥威力,也就等于破了三分之一。   因此,当侯天翔左手挥拍,劈空掌力再发时,立闻两声惨吼陡起。   “三十六霸天”中,已有两人被他那绝世无匹的劈空掌力击得口吐鲜血,身躯腾空倒飞丈外,摔落地上,气绝魂断当场!   棍断八,人亡二,“天罡大阵”自然是瓦解破去了。   阵既破,“三十六霸天”剩下的三十四人,立时纷纷跃身后退了开去。   白玄平和四院总管,目睹侯天翔功力如此高绝,“天罡大阵”瓦解,脸色全都不禁变成一片苍煞!   侯天翔收起匕首,身形岳峙渊停凝立,星目电射地望着白玄平,语声冷峻如冰地喝道:“阁下,该你们了。”   白玄平此刻虽明知和四院总管联手,也绝非侯天翔之敌,但,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侯天翔语声一落,他只得硬起头皮,点首嘿嘿一笑,道:“不错,是该我们了,你准备受死吧!”   倏地一声沉喝道:“上!”   声蒋,身形电掠地飞扑侯天翔,人未到,掌已发。   双掌齐扬,劲风呼呼,力道汹涌般地直朝侯天翔当胸击去!   四院总管阴秀夫、华云、池梦雷,计羽泉一见白玄平已经出手,也立即腾身飞掠扑出,八掌齐推,直击侯天翔!   这五人皆是内功深厚,掌力雄浑,当代武林一等一的高手。   十掌同发,这是何等声威,不言亦可想象而知,力道足以开山裂碑!   侯天翔虽然身负旷世奇学神功,功力罕绝盖世,但对五人这十股掌力的同时击到,可也不敢稍有轻视。   何况,适才他在“天罡大阵”中,因连续施展“天龙八剑”,真力已消耗了甚多,自更是不肯恃强轻妄施展神功,以真力发掌硬接。   因此,白玄平等五人掌力一发,他立即口发一声清啸,身形随着啸声电疾地拔空升起。   他身形拔升,本是一式“潜龙升天”,可是升空十丈之后,突然式化“大鹏展翅”,盘空一匝,忽又变式为“神龙闹蛟”,临空下击,双掌齐拍,劲气山涌地猛朝五人头顶扑下!   白玄平等五人见状,全都不禁心颤胆裂,待要纵身闪避,但,方圆十余丈左右,都在侯天翔下击的掌力范围之内,根本无从闪避!   就在这情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突闻一声大喊道:“侯兄弟,请手下留情!”   敢情是那“金翅大鹏”西门延吉,因在庄外久候未见侯天翔出来,放心不下,遂又带着“飞鹰鬼爪”谭方、“太阴剑”严庆江、“断魂剑”段昌仁等三人回进庄来看看究竟。   侯天翔万一不支,也好替侯天翔打个接应。   他回来得恰是时候,正巧碰上侯天翔临空下击,白玄平等五人欲避无从,眼看即将死伤在侯天翔的这一击之下!   此老本是性情中人,其对白玄平阴秀夫二人的印象虽甚不好,但对华云、池梦雷、计羽泉三人的为人印象却颇不坏。   因此,他一见之下,不由大喊出声。   侯天翔闻声变式,化掌击为指点,凌空点封了五人的穴道,身形飘然落地。   西门延吉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兄弟,你那一式‘大鹏展翅’实在高明,连老哥哥都自叹勿如了!”   侯天翔谦虚地一笑,道:“老哥哥,倒叫你见笑了,兄弟偷学了你的绝技,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老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得生气!”语锋一顿,目光深注,问道:“侯兄弟,老哥哥实在有点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学得这一招的?”   侯天翔笑了笑道:“老哥哥,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出手较技的情形了吗?”   西门延吉目中异采飞闪地道:“就是那么一回,难道你就完全学得了么?”   侯天翔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兄弟潜心研练了十天工夫,才得成功的呢!”   西门延吉哈哈一笑道:“侯兄弟,你真是个不世奇才,老哥哥为这一式却几乎化了十年的时间呢!”语锋微顿,目光倏地转向白玄平,沉声道:“白玄平,如今你服不服气了!”   白玄平垂头丧气地道:“吉老,玄平受门主令谕,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既已落败,玄平自是无话可说了!”   西门延吉冷笑了笑,转朝侯天翔道:“侯兄弟,请看在老哥哥的面上,解开他们的穴道走吧。”   侯天翔含笑说道:“他们被制的穴道,三天自解。”语声微顿,目注白玄平冷冷地接道:“三天之内,希望你不要妄自行功运用真力,否则,逆血倒窜,经脉阻塞硬化,可就你要怪我!”   话罢,却暗里弹指,解开了池梦雷穴道,同时传音说道:“池兄,万乘门主显然并非正道,希望池兄珍重,如愿意和兄弟输交,请找丐帮开封分舵主,传信给兄弟,兄弟当与池兄约期晤面一谈!”   传音一落,立即转朝西门延吉说道:“老哥哥,我们走!”   转身迈步,潇洒从容地当先往庄外走去。   ※※          ※※            ※※   日落时分。   “铁塔寺”外来了五个人,前二后三地并肩而行。   前面两人,一个是身材高大魁伟,豹头、虎额、环目、海口、神态威猛,令人见而生畏,须眉霜白的红脸老人,一个是白衣飘飘,丰神俊逸,气度高华,潇洒绝伦的少年美书生。   后面的三个,则皆是年约五旬开外,面目略显阴沉之人。   这五人,正是那“白马书生”侯天翔,“金翅大鹏”西门延吉师徒和“断魂剑”段昌仁,“太阴剑”严庆江。   跨进寺门,一个中年僧人迎了过来,双掌合十施礼道:“施主们是烧香么?”   侯天翔俊面含笑地一摇头道:“大和尚,我是特来拜见贵寺方丈的。”   中年僧人上下打量了侯天翔一眼,问道:“请教施主贵姓。”   侯天翔道:“敝姓侯,草字天翔。”   中年僧人道:“侯施主与敝寺方丈熟识么?”   侯天翔摇头道:“素昧生平,从未见过。”   中年僧人眉头皱了皱,道:“施主要见敝寺方丈有何贵事?”   侯天翔道:“找人。”   中年僧人道:“请问施主要找的是什么人?”   侯天翔道:“大和尚,请带我去见了贵寺方丈再说。”   中年僧人道:“敝寺方丈素来不见外客,施主要找什么人,请告诉贫僧也是一样。”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请问大和尚在寺中是何身份?”   中年僧人道:“贫僧乃本寺‘知客’,职司接待十方施主香客。”   侯天翔道:“如此,贵寺往来的宾客,大和尚该是无有不知的了!”   知客僧颔首道:“贫僧职司份内之事,无有不知,乃属,当然,否则,岂不贻人笑柄。”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和尚,我请问,贵寺现在还住有几位香客?”   知客僧摇头道:“一位也没有。”   侯天翔星目深注,问道:“大和尚,真的一位也没有么?”   知客僧正色道:“出家人向来不打诳语”。   侯天翔道:“今午之前还住在贵寺的那些人呢?”   知客僧恍然地注目问道:“施主原来是找他们的?”   侯天翔道:“他们还在么?”   知客僧摇头道:“都走了。”   侯天翔道:“什么时候走的?”   知客僧道:“未申将交时分。”   侯天翔道:“可知他们都去了哪里?”   知客僧又摇摇头道:“不知道。”   侯天翔又问道:“他们来了几天了?”   知客常道:“昨天黄昏时分来的。”   侯天翔道:“一共有多少人?”   知客僧道:“一共九位。”   侯天翔星目转望向西门延吉,问道:“老哥哥,你看对么?”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他身边向由‘八卫’随侍,一共九人,大概是不会有错了。”   侯天翔道:“如此,白玄平果然没有说谎了。”   西门延吉道:“白玄平生性阴深机诈,他虽是没有说谎,不过,可能早知他们已经走了,否则,他绝不敢轻泄他们的行踪的!”   侯天翔颔首道:“老哥哥说得不错,其实,小弟也已由白玄平的语气中听出,料想到此来必然空跑一趟了!”语音一顿,问道:“老哥哥,你现在有何打算没有?”   西门延吉摇头道:“什么打算也没有,侯兄弟,你呢?”   侯天翔道:“小弟必须立刻动身赶赴金陵一行。”   西门延吉道:“老哥哥便跟着你同往金陵好了。”   侯天翔剑眉方白微微一皱,西门廷吉立刻接着又道:“侯兄弟,可是有什么不方便么?”   侯天翔摇头道:“那倒没有。”   西门延吉道:“那你为何要皱眉头呢?”   侯天翔讪然一笑道:“老哥哥,我们走吧。”   知客僧突然咳了一声,道:“施主们这就要走了么?”   侯天翔星目中异采一闪,道:“大和尚可是有什么要见教么?”   知客僧双手合十道:“施主言重了,僧人不敢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施主们何如此来去匆匆,既光临本寺,何不请到客殿中略事坐息,喝杯清茶再走呢!”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不必了,多谢大和尚盛意!”话锋微顿,星目异采倏闪,正容凝声道:“大和尚,我有一言,烦请转告贵方丈。”   知客僧道:“施主有话请讲,贫僧定当代为转达。”   侯天翔道:“奉劝贵寺方丈也奉劝你大和尚好好安守佛门弟子的清规,出家人的本份!”   知客僧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旋忽淡然说道:“本寺僧众素来极守清规,施主这话说得甚是奇突,意何所指?贫僧十分不明白得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大和尚,你真的不明白么?”   知客僧正容摇头道:“贫僧绝未谎语。”   侯天翔突然星目深注,道:“大和尚,你会武功么?”   知客僧心中暗暗一凛!淡然点首道:“贫僧不敢欺瞒施主,年青的时候,确实练过几天强身健筋的功夫的。”   侯天翔淡笑地道:“大和尚这话,恐怕有点言不由衷吧!”   知客僧正色道:“贫僧说的是实话,绝未欺瞒施主。”   侯天翔剑眉微轩,大笑地道:“大和尚,你这种实话只能骗骗别的人,可骗不了我。”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你虽然尽力深藏收敛,不欲露出你的功力,但却无法瞒得过我这双眼晴,事实上你一身武学功力之高,足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绝非是那种仅只练过几天强筋健身的功夫之流!”   知客僧听得心神不禁为之凛然大震!   武学功力如何,既已被侯天翔看了出来,于是,也就不否认隐瞒地点首哈哈一笑,道:“施主诚然高明,令贫僧佩服心折无已!”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如此,我请问大和尚,你为何要尽力收敛功力隐瞒我,怕我知道?”   知客僧不禁语塞,有点窘迫地,“这……”   侯天翔一笑又道:“大和尚,你也不必找理由解释了,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有数,我也能猜料个十之八九!”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话,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希望大和尚能将我的劝告谨记于心,也转告贵寺方丈,休要为虎作伥,助奸为恶,否则,佛家最重‘因果’,待到‘因果’临头,那时可就悔恨晚矣!”   说至此处,星目倏射湛湛神光,有若两股冷电,慑人地凝注着知客僧的脸孔,俊脸神情严肃地又道:“大和尚,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就在你们自己了,再见。”   拱手微微一揖,转朝西门延吉道:“老哥哥,我们走。”   声落,转身举步飘然跨出寺门而去。   ※※          ※※             ※※   当晚,初更刚过。   侯天翔和西门延吉师徒、段昌仁、严庆江,五人五骑出了开封城。   放辔疾驰,一口气奔行了五十多里,侯天翔倏然制缰勒马停了下来,向西门延吉笑说道:“老哥哥,我们且让马儿息息,喝点水再赶路吧。”   敢情这五十多里的飞驰疾奔下来,西门延吉等四人胯下马儿的身上已全都汗湿透了,口中呼呼的直喷白气。   显然,它们都已经非常疾累了。   这四匹马,虽然都比一般普通的马强了一倍,称得起一个“骏”字,但是,比起侯天翔的白马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白马经过这一阵子的奔驰,身上不但毫未见汗,而且扬首踢蹄,那神情,似是兴犹未尽!   西门延吉望望白马,再望望自己和段昌仁等人胯下的坐骑,霜眉皱了皱,有点莫可如何的摇了摇头,向侯天翔道:“马儿不争气,老哥哥只好徒唤奈何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侯兄弟,事情既是紧急非常,老哥哥岂能使你耽误了行程,看来也只好依从你的意思,让你先赶你的路了。”   侯天翔因心虑葛氏兄妹的安危,于是也就不多作客套的说道:“如此,小弟便先行一步了,情非得已,尚请老哥哥多原谅!”   声落,抱拳朝四人拱了拱,抖缰绳,两腿猛地一夹马腹,白马立时一声长嘶,腾开四蹄,快如箭射地朝前飞驰绝尘而去。   ※※          ※※           ※※   蓦地——   不知是什么人在江湖上传出了一个天下武林为之震惊的消息:“‘白马书生’侯天翔,乃是‘九绝仙府’的得主。”   “九绝仙府”在武林中流传了将近千年之久,据传说,“九绝仙府”内藏有富可敌国的珠宝奇珍,最具吸引力的是一部“九绝宝箓”,宝箓所载,包罗万象,天文地理,医药丹方,奇门阵式,武功心法,无一不是旷世奇学,只要能得到这部宝箓,练成宝箓中所载的武功心法,便可称雄武林,无敌禾下!   于是,天下武林,整个江湖中沸腾了起来……   根据一般常理推断,“白马书生”侯天翔既是“九绝仙府”的得主,那“九绝宝箓”也必定在他的身上了。   由于这一推断,武林高手全都出动了。   这些高手,黑白两道都有,几乎包括了武林所有的门派、帮教,纷纷在江湖上露了面,追踪“白马书生”侯天翔,以图夺取“九绝宝箓”。   虽然,这些高手心中都很明白,“白马书生”武功高绝,要想从其手中夺得“九绝宝箓”,就必须付出极高的代价。   这代价,也就是生命和血!   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气馁,明知艰困非常,也得试上一试,哪怕是溅血横尸,亦在所不惜!   情势因而形成了“白马书生”侯天翔就是“九绝宝箓”,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都欲获得侯天翔而甘心!   于是,侯天翔顿被陷身于步步杀机,极端危险的形势中。   侯天翔一路行来,自是也发觉了这种杀机四伏的形势,他虽然身负旷世绝学功力,艺高人胆大,并没有把这些武林高手放在心上,但心底也不禁甚为惊凛震骇,暗皱眉头,既怒又恨无比!   他惊骇于这个消息的来源,心中在暗想:   这是什么人放出的空气谣言?……   无中生有,放出这种空气谣言的用意何在?……   显然,对方必是与他有着三江四海般的深仇大恨,其用意是想利用这许多武林高手来杀害他!   也由此可见,对方用心之狠毒,心机之阴深,太令人惊骇了!   然而,这人是谁呢?……   于是,他决心要设法追查出这人,同时对于这些为“九绝宝箓”向他而来的武林高手,决定暂时采取冷静的态度!   他们不动,他也就不予理会。   但是,他们若敢稍动一动,对他有不利的意图,他便立刻绝不留情的痛下辣手,给他们一个厉害!   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是侯天翔和西门延吉等四人分手后的第三天的夜晚,在凤阳旅店中,侯天翔正躺身床上闭目假寐地憩息着。   突地——   一阵衣袂飘风飒飒轻响,十数条人影,身形快如电射地飞掠入店院中。   落地,一共是十五个人,年纪均在四十以上,全都是一身黑衣,肩后剑柄斜露,杏黄的缨儿随风飘荡!   突然,其中一名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双睛陡瞪,精光灼灼如电地射视着侯天翔这间客房的窗门,语声低沉的喝道:“姓侯的,你听着,只要你乖乖地献出‘九绝宝箓’,老夫保证绝不难为你,否则,嘿嘿!今夜此处,便将是你溅血横尸之地!”   侯天翔早已闻声惊起,飘身下了床,正待伸手拉开房门现身时,突闻左临隔壁房内响起一声银铃般的咯咯娇笑。   接着房门“呀”地一声轻声打开,莲步姗姗,袅娜娉婷地走出三个衣分三色,腰悬佩剑的绝色少女。   侯天翔自门缝中外望,见这现身的三名少女,衣着色分蓝白绿,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暗道:“她们怎地也来了这里?”   原来现身的这三名少女,竟是那“不醉谷”的“不醉三凤”。   “不醉三凤”突然现身走出,一众黑衣人不由全都甚感意外的一怔!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   那年约五旬开外的老首目光微转,陡地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老夫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不醉三凤’。江湖上的消息传得真快,三位姑娘竟也得到消息赶来了……”语声微微一顿,倏地飘身前跨了三步,停立在“不醉三凤”对面六尺之处,压低下声音说道:“姑娘,眼下此间已是四方高手云集,不管谁得手,均将难脱身,你我两方联手合作如何!”   “绿凤”楚依依突然一声冷哼,语声寒如冰霜地道:“胡长胜,你先去照照镜子看,你配么?”   胡长胜脸色勃然一变!嘿嘿一声冷笑道:“楚姑娘,老夫这是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才和你说这种话,你休要不识抬举,以为老夫怕你们‘不醉谷’!”   楚依依冷冷地道:“怕不怕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醉谷’还没有把你们‘玄衣教’放在眼内呢!”   “玄衣教”为当今武林双教之一,和“白骨教”一南一北,并称“南北”双教,在江湖上声威与“东西”双堡相若。   楚依依这两句话说得实在有点太过火,胡长胜顿被气得须眉贲张,额上青筋暴露,双睛陡瞪,精光电射池沉声喝道:“姑娘,玄衣教和你们不醉谷可是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向无怨仇,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绿凤”楚依依又是一声冷哼,道:“不小心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奈何姑娘不成?”   胡长胜道:“你再敢出言不逊,老夫纵然落个以大欺小之名,今天也得要教训教训你,杀杀你的野气!”   “绿凤”秀眉一扬,叱道:“胡长胜,你少说狂话,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胡长胜嘿嘿阴笑道:“姑娘,你可是认为老夫教训不了你!”   楚依依小嘴儿一撇,冷哂地道:“你根本就不配。”   粉验倏然凝寒地接道:“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可以撒出你的剑来,试试不醉谷剑法的味道好了!”   “不醉谷”的剑法以快捷,奇诡、狠辣,称绝于于武林,驰誉天下。据传闻,连领袖中原武林的武当“两仪剑法”也要逊色三分,“玄衣教”的“地灵剑法”虽也以诡异,辛辣见长,威震江湖,但,胡长胜又怎肯轻易受激,撤剑出手一试“不醉谷”剑法的锋芒!   何况,他此时此刻的目的只在“九绝宝箓”,宝箓尚未见到,正主儿又未现身,他焉肯为一时之愤树结“不醉谷”这等强敌!   他乃是个心机非常阴深狡诈之人,心中虽被楚依依的话激得又气又怒,但,仍竭力抑压住嘿嘿阴笑地道:“姑娘,不醉谷的剑法并非天下无敌绝学,真要动手,老夫岂会……嘿嘿!”   “岂会”怎样?来接说下去,嘿嘿一笑,话锋倏转地接道:“须知眼下的情势,你是站在非常不利的地位,老夫认为你应当好好的考虑考虑才是!”   楚依依秀目微转,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人多,是么?”   胡长胜道:“这是事实!”   楚依依冷然一哂,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胡长胜道:“你不是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么?”   楚依依道:“就是眼前这些人,以你为首?”   胡长胜道:“十五对三,应该是多有余裕了吧!”   楚依依笑了笑,侧首向“蓝凤”袁玉茹道:“大姊,发出金铃讯号,请附近的姊妹现身,且让他们看看我们带来的人有多少!”   “蓝凤”袁玉茹道:“三妹,依愚姊看还是不要惊动附近的姊妹算了,他们要十五对三,就让他们十五对三好了!”   楚依依螓首微摇地道:“不,大姊,还是让他们看看的好,否则他们不会死心的!”   “蓝凤”袁玉茹没有再说什么,纤纤玉手自怀内取出一只外套绒袋的小金铃,退去绒袋,玉臂一扬,立闻清肠的铃声划空响起。   “叮叮当当”,音韵悦耳,很有节奏。   这种小金铃发出的音响虽然并不很大,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子夜时分,也是能传出方圆里许之外。   刹那间,月光下,顿见一条条身材纤细的人影,电射飞掠而至,轻捷绝伦地涌现在四面的屋顶上。   胡长胜心头不禁暗暗一凛!   他目光略一扫,即已看清了共有二十七八人之多,加上“不醉三凤”,正好是他们的一倍。   “绿凤”楚依依秀目寒光如电,射视着胡长胜,语冷如冰地道:“胡长胜,你看清楚了么,我的人是比你多还是少?”   胡长胜嘿嘿一笑,道:“姑娘,这便是你手下的‘飞燕队’么?”   楚依依螓首微点地道:“不错,也是本谷随我住歇在这附近一带的部分人手,如果我升起‘飞燕火花’讯号,在半盏茶的时辰内,立刻便有多过眼下三倍的本谷高手飞驰赶到,这情势如何,究竟是对我们不利,抑是对你们不利,已明摆在你的眼前,想来也不必我多做解释了,对不?……”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俗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势如此,我劝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赶快离去,休要妄想夺取‘九绝宝箓’为上!”   胡长胜眼珠微转了转,道:“是姑娘决心志在必得么?”   楚依依冷冷地道:“是与不是,皆和你胡长胜无关!”   胡长胜阴声一笑,道:“姑娘,老夫纵然依你相劝,不再夺取‘九绝宝箓’,但是,天下武林众多,也都已闻风赶来,全存着‘志在必得’之心,你自信凭你‘不醉谷’的力量,能对付得了天下武林么?”   楚依依秀眉微皱,道:“那是我们‘不醉谷’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第十九章  凤阳旅邸   突然,一声凛人心颤的冷笑骤起。   胡长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但却穿着一件既宽且肥,极不相称的黄袍,须发灰白,年约六十开外的老者,自一间客房内缓步走了出来。   黄袍老者现身,胡长胜心头不禁又是猛然一惊!脸色陡变地暗忖道:“怎么‘飞虎堡’的人也这么快就赶到此地来了!”   原来这黄袍老者,乃“飞虎堡”的绝顶高手,“四虎”之一的“黄衣瘦虎”司徒祥瑞。   “黄衣瘦虎”司徒祥瑞缓步走至距离胡长胜左侧八尺地方,岸然立定身形,目注胡长胜嘿嘿一笑,道:“胡长胜,我们联手合作如何?”   胡长胜心中微微一动,道:“只要贵堡确有诚意,胡某自是十分欢迎。”   司徒祥瑞道:“当然有绝对诚意,不过,老夫却有个条件。”   胡长胜道:“什么条件?”   司徒祥瑞道:“老夫要先试试你的功力如何?”   胡长胜道:“用意何在?”   司徒祥瑞道:“看你够不够合作的资格!”   胡长胜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轻视胡某?”   司徒祥瑞冷冷地道:“不是轻视,而是耳闻不如目见。”   胡长胜双眉一挑,道:“你想怎么试法?”   司徒祥瑞道:“很简单,只要你能接下老夫三掌,便是够资格了!”   胡长胜心中暗暗一凛!道:“接不下便各行各的,是不?”   司徒祥瑞淡淡道:“接不下,我们再做商量好了,不过……”语锋微顿了顿,又道:“老夫认为以你身为‘玄衣教’下堂主的身份,内功修为,总不至于真会接不下的吧!”   胡长胜有点犹豫地道:“司徒龙哥,你这是何……”   他话未说完,楚依依忽然“嗤”地一声冷笑,讥讽地道:“连这种条件都不敢答应,竟也要和人联手合作,妄想夺取‘九绝宝箓’,真丢人!”   胡长胜双目突地一瞪,喝道:“楚丫头,你怎知老夫是不敢答应!”   楚依依冷冷地道:“那你还在考虑犹豫什么呢?”   胡长胜道:“老夫是在考虑值不值得答应!”   楚依依道:“当然值得答应了。”   胡长胜道:“老夫认为不!”   楚依依道:“有理由么?”   胡长胜道:“没有理由,老夫岂会犹豫考虑!”   楚依依道:“什么理由?”   胡长胜道:“他的诚意有问题。”   司徒祥瑞陡地冷声沉喝道:“胡长胜,你若是不敢答应接老夫三掌,就赶快夹着尾巴滚吧!”   胡长胜瞪目怒道:“司徒祥瑞,你以为胡某是怕你么!”   司徒祥瑞一声冷笑道:“如此,你就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落,扬臂挥掌,劈空掌力刚猛无俦地直朝胡长胜胸前击去!   胡长胜意料不到司徒祥瑞会突然出手,仓促之间,只得急提内功真力,扬臂吐掌硬接!   “砰!”双方掌力接实,一声震响中,胡长胜立被震得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   仓促之间发掌相迎,真力未免不足,是以,胡长胜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但却反而因之雄心大壮!   因此,他身形一退之后,立时双肩上挑,嘿嘿一声冷笑,喝道:“司徒老儿,你也接我一掌试试!”   话落掌发,劲风狂飘如涛,刚猛无伦地直朝司徒祥瑞击去!   司徒祥瑞陡地哈哈一声大笑,双掌扬处,劲力排空的迎上!   “砰!”一声轰然巨响大震,劲风激射,狂飙飞卷中,胡长胜在这一掌硬拚硬接之下,可就吃了大亏了!   他不但被震得马步浮动,身形摇晃,稳立不住地连退了五个大步,而且被震得胸头热血翻涌上冲,忍不住地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绿凤”楚依依见状,突然一声冷笑,嘲讽地道:“就凭这么一点功力,也想称雄争狠,妄图夺取‘九绝宝箓’,真是太也自不量力了!”   胡长胜耳闻这种嘲讽之言,心中怒气不由往上直冲,双目陡地一瞪,张口才待出声叱骂……   但,喝骂之声尚未出口,却“哇”的一声,竟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原来他内腑已被“黄衣瘦虎”司徒祥瑞的掌力震伤,虽然并不十分严重,但却经不起再发气怒,立刻牵动了内腑伤势,血气与怒气同时上冲!   因此,他口一张,与怒气同时上冲的热血,也就立即抢先冲出!   血为人体内之精,他内腑受伤,于喷出一口热血之后,虽因内功深厚尚可勉强支持,拿柱稳住身形。   但是,第二次喷血出口后,便再也支持不住了,胸脯起伏加剧,喘息连连,身躯顿形摇摇欲倒!   立在胡长胜身后的“玄衣教”一众属下见状,不禁齐皆骇然大惊失色,急忙纷纷掠身飞跃抢出将他护住,以防司徒祥瑞出手突袭!   蓦地——   一阵娇叱暴喝声,兵刃撞击“叮当”声划空骤起!   俏立在四面屋顶“飞燕队”的少女,已与飞掠赶来的一些武林高手展开了激烈的搏战!   刹那间,顿见一片刀光剑影纵横交错,耀目生寒,与星月争辉。   娇叱暴喝声,金铁交鸣声……   顷刻交织成了一曲惊心动魄,紧张震人心弦的乐章!   “不醉三凤”和“黄衣瘦虎”目光略一掠扫屋顶,立刻看清了和“飞燕队”动手的这些武林高手,有“峨嵋派”和尚,有北教“白骨教”弟子,也有“洞庭君山水寨”属下,“凝翠宫”的淫娃。   这时,侯天翔已打开房门现身走了出来,神情潇洒地俊立在廊檐下,那样子,竟像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气派!   “飞燕队”的少女,虽然个个剑术精湛诡异,身手均皆不凡,但是,此刻和她们动手搏战之人,都是各门派中的精英高手,何况又是人多势众,形势极为明显,“飞燕队”的少女只可支撑一时,绝不能支持甚久!   突然——   一声尖锐惊叫划空,已有一名“飞燕队”少女伤在“峨嵋”和尚的方便铲下,娇躯自屋顶上摔了下来。   侯天翔弹身电掠,双手一抄,竟来了个温香软玉抱满怀,接住了那受伤摔落下来的少女。   他身法奇快,快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便已回到原来站立之处,放下那受伤的少女,自怀内取出一粒药丸纳入少女樱口内,低声说道:“赶快运功调息催行药力,伤处立可封口生肌!”   “绿凤”楚依依一见,“飞燕队”已经有人受伤,秀眉不由倏然一挑,侧首向“白凤”文秋兰道:“二姊快发‘飞燕火花’!”   话落,娇躯已如电射地弹起,一阵娇叱,撤出腰下长剑,剑虹夭矫如龙,电疾地直朝峨嵋和尚扑去!   “蓝凤”袁玉茹一见楚依依已经掠身扑出,也就立即发出一声娇叱,弹起娇躯,跟踪扑上屋去!   因为峨嵋和尚伤了她们“飞燕队”的少女,所以“蓝凤”扑上屋顶,长剑所取的对象也是峨嵋和尚。   “不醉三凤”自幼即经“不醉狂夫”楚寒笙亲传调教,剑术造诣,武功身手之强,已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之属。   她二人含怒扑向峨嵋和尚,出手剑势,自是威猛凌厉无比。   尤其是“蓝凤”袁玉茹,出手剑扭更是辛辣绝伦!   她玉手长剑电挥,剑虹闪蜘立闻一声惨嚎陡起,已有一名峨嵋和尚首当其冲地被她斩断一臂,翻身由-屋上摔了下来。   暴喝如雷中,另三名峨嵋和尚立时舍弃了正被他们追攻得娇喘频频,险象环生的“飞燕队”少女,身如旋风般地朝袁玉茹狂扑了过来。   三柄方便铲力沉势猛,劲风呼啸,凌厉无比!   那威势确实非常猛烈惊人,令人心凛不敢轻视!   “蓝凤”袁玉茹虽然剑术身手高强,并未把这三名峨嵋和尚放在眼下,但,目睹他们这等猛扑狂攻来的庙势,可也不敢大意轻敌!   她口中一声娇叱,道:“秃驴竟敢倚多为胜!”   娇叱声中,玉手长剑疾挥,全力展开了“不醉谷”绝学奇招,和三名峨嵋和尚激战起来!   她以一敌三,独战三名峨嵋高手,一柄长剑使得犹如生龙活虎般,三名峨嵋高手不但未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被她那狠辣诡异兼备,风雨不透的紧密剑势,迫落在下风,守多攻少!   说来实在太慢。   “白风”文秋兰一见大姊三妹均已掠身扑上屋顶,她便急忙探手入怀取出“飞燕火花”讯号,正待扬手向空中发出时,蓦闻耳边响起一声低喝道:“姑娘且慢!”   她回首一塑,只见侯天翔朝她微一摇头,道:“用不着如此小题大做!”   说罢,星目倏射神光如电地一声朗喝道:“住手!”   他这一声朗喝,乃是以内家绝顶气功发出,只震得所有一众武林高手个个耳中“嗡嗡”,心神震荡,气血翻涌!于是,连忙各向对方虚攻一招,以攻为退的飘身后退,住手停战!   侯天翔神情潇洒从容地迈步走至院落当中,停身岳立,星目缓缓地扫视了四面屋顶上的一众武林高手一眼,朗声说道:“诸位在这种地方拚命搏战,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太嫌惊世骇俗么!”   “白骨教”朱兆鹏嘿嘿一声冷笑,道:“阁下既嫌在这里惊世骇俗,何不便替我们大家出个比较好的主意呢?”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本公子正有此意。……”语声一顿即起,问道:“请问尊驾是‘白骨教’何人?”   朱兆鹏道:“教主座下双‘煞星’之一‘丧门煞星’朱兆鹏。”   侯天翔道:“朱兄此来,一共带了多少人?”   朱兆鹏道:“连同本人一共十三人。”   侯天翔突然惊声道:“呵呀!这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朱兄你可要特别小心点才是!”   朱兆鹏脸色一变!瞪目喝道:“少废话,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吧!”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出城往东十余里外,那里有一片荒地,是一处最理想的搏战场地,诸位何不移驾前往那里各展绝学,一争雄长高下呢!”   朱兆鹏嘿嘿一声阴笑,道:“的确是好主意。”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我们都到那里去拚个你死我活,你恰好乘此机会一走了之,是么?”   侯天翔朗声哈哈一笑,道:“朱兆鹏,你实在太聪明过分了些,本公子乃是你们今夜互争雄长最理想的公证,岂有一走了之,不陪你们一同前往之理!……”语声略顿,星目扫视了峨嵋和尚和“洞庭君山水寨”属下等人一眼,问道:“各位的意下如何?”   “洞庭水寨”“巡江太岁”沈百宏道:“阁下既也同往,沈某当无不赞成之理!”   侯天翔转向峨嵋和尚问道:“贵派此来,是哪位大师为首?”   一个年约六旬的方面僧人答道:“贫僧。”   侯天翔道:“请问大师法号?”   方面僧人道:“悟果。”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四大‘伏虎尊者’之一,失敬了!”语声一顿又起,问道:“大师对本公子的提议如何?”   悟果大师道:“贫僧没有意见。”   侯天翔笑了笑,转向那方自运功疗伤完毕的“玄衣教”胡长胜问道:“胡兄之意如何?”   胡长胜嘿嘿一笑,道:“阁下去哪里,胡某亦当跟往!”   侯天翔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诸位既然都不反对本公子的提议,那么本公子便为诸位带路前往那地方一决胜负雄长就是!”   话落,腾身电射,宜朝东方掠空飞弛而去!   夜。   宁谧,静悄悄地……   风阳城东十多里外的一片荒地上,空气显得紧张无比肃杀地,站立着一群一群的武林高手。   “峨嵋”和尚,“飞虎堡”高手,“南、北”双教教众,“洞庭水寨”属下,“凝翠宫”的淫娃,“不醉三凤”率领着的“飞燕队”二十六名少女……   这些人,全都阵线分明,距离丈许左右地站立着,各自心怀警惕,互相监视地戒备着!   侯天翔,神色潇洒从容依旧,嘴角含着一丝冷傲的笑意,卓立在这些武林高手的对面,相隔一丈五六地方。   这时,在这些武林高手的心目中,侯天翔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的确也是实情,在眼前这么多高手的虎视眈眈中,他侯天翔纵是功力高绝,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将难以逃出他们的手中!   不过,他们虽都是为着“九绝宝箓”而来,但是,此时此刻,在这种情况下,却又都心存顾忌地不欲急先出手抢夺,大家心底都在默默地筹思着一个大感困难棘手非常的问题!   也就是于夺得“九绝宝箓”之后,如何才能够不受到其他门派高手的阻截追击,安然脱身离去?……   因此,他们虽都知道:“九绝宝箓”此刻也许就在侯天翔的怀内,但是,谁也不愿抢先冒险向侯天翔出手!   此固然是由于侯天翔身怀罕世武学功力,他们心存畏惧不敢,一方面也实在是怕成为众矢之的!   只见侯天翔星目湛湛地扫视了这群武林高手一匝之后,轻咳了一声,神色冷傲地缓缓说遣,“在诸位未动手拚搏之前,本公子有几句话要向诸位请教一下,尚望诸位能予明告!”   “峨嵋”悟果大师道:“公子请说吧。”   侯天翔道:“诸位可都是为本公子而来的么?”   “丧门煞星”朱兆鹏道:“阁下何必多此一问?”   侯天翔淡淡笑道:“当然有道理。”   “巡江太岁”沈百宏道:“什么道理?”   侯天翔道:“本公子要弄清楚诸位真正的来意目的!”   朱兆鹏道:“来意目的只有一个。”   侯天翔道:“也就是夺取‘九绝宝箓’,是么?”   “巡江太岁”沈百宏嘿嘿一笑,道:“你既然明白,何不便识相点把它交出来,多说这些废话何益?”   侯天翔道:“你们知道那‘九绝宝箓’确在本公子身上么?”   悟果大师道:“此刻是不是确在你身上虽不便断言,但是,你总不能否认你不是‘九绝仙府’的得主!”   侯天翔道:“如果我否认说不是呢?”   朱兆鹏道:“你想会有人相信么?”   侯天翔正容道:“但是本公子确实不是,身上也绝无什么‘九绝宝箓’!”   朱兆鹏道:“江湖传说难道会是‘空穴来风’?”   沈百宏接道:“你纵然舌灿莲花,也将无法抵赖得了!”   侯天翔冷然一笑,道:“你们认为本公子是在抵赖么?”   悟果大师道:“不是抵赖何又不敢承认?”   侯天翔道:“根本没有此事,本公子如何承认?”   沈百宏陡的哈哈一笑道:“侯天翔,天下武林都已尽知此事,你就是说上一百个‘不承认’,世已经是不行的了,你明白么?”   侯天翔剑眉不由倏然一挑,旋忽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好吧,你们诸位既然一定认为是,本公子也就不想多做无谓的辩解了,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本公子却还要请教诸位一事,深望诸位能告诉我这消息的来源,最先是由什么人传出的?”   群雄全都不由得愕然一怔!一时皆被这句话问得呆住了!   的确,这消息的来源,最先是何人传出的呢?……   眼前这么多武林高手,竟似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答的上来。   侯天翔星目飞快地掠视了群雄一眼,接着又道:“诸位既然都说不出这消息最先的来源是什么人,但不知诸位又凭什么证据认定本公子是‘九绝仙府’的得主,‘九绝宝箓’在本公子的身上呢?”   “丧门煞星”朱兆鹏嘿嘿一笑,道:“这还要什么证据,江湖人言凿凿,难道还不够么?”   侯天翔脸色陡然凝寒如冰,星目冷电激射如刃地沉声说道:“朱兆鹏,你要先弄清楚了,本公子并非是个怕事之人,本公子之所以不惮浪费唇舌的原因,一方面是想查出这消息的来源和最先传出的人是谁?一方面也是要诸位明白,此实在是‘空穴来风’的谣言,希望诸位能即时警惕,不要中了那散传这一谣言的人的阴谋诡计……”   语声微微一顿,双目神光电射地掠视了群雄一眼,接道:“诸位如果一定不相信本公子之言,本公子无法,也就只好悉听诸位之便了,不过……”语声一顿,倏地震声说道:“本公子可丑话说在前头,事情发展的后果如何,均由诸位自己负责,那时休得怨恨本公子手下绝情,心肠狠辣!”   他这几句话,说得音韵铿锵,有如斩钉截铁,群雄听得心中全都不禁凛然一颤!   于是,场中空气顿然在紧张中沉寂了下来!   “峨嵋”悟果大师和“洞庭水寨”的“巡江太岁”沈百宏二人,心中都不由得有点犹豫起来。   片刻之后“巡江太岁”沈百宏忽然问道:“你既不是‘九绝仙府’的得主,可否将师承来历赐告!”   侯天翔道:“对不起,目前还不便奉告!”   悟果大师道:“公子一身武功高绝,令师想来必然是一位隐世的武林前辈,世外高人了!”   侯天翔道:“那就随便大师如何猜想了!”   悟果大师道:“公子确有不便赐告之处么?”   侯天翔道:“大师不必多问,日后自知!”   蓦然——   “嘿嘿嘿……”   一阵阴森无比的冷笑飘空,听来令人毛发悚然!   笑声入耳,群雄心神全都不由为之一凛!   这阵阴森的冷笑虽然来得极其突然,但,群雄都已清晰地听出它传来的方位,是发自三十丈外的一座巨冢背后。   凝目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倏然冒起,有若飞鸟般地直初群雄立处掠来!   这人的轻功身法实在超绝罕见,一掠十多丈,三十多丈的距离,只二个起落,便已掠落侯天翔身后三丈之处。   而且是轻如片叶,落地点尘不惊。   若非是内外功力火候修为已臻上乘化境,轻功焉能有此造诣!   落地现身,乃是个身着黑袍,黑巾蒙面人!   群雄心中全都不禁暗忖道:“此人是谁?……”   只听那黑袍蒙面人口中忽又发出一声森冷的“嘿嘿”怪笑,道:“侯天翔,你武学功力虽然颇高,但,为人却有点太不够丈夫气了!”   这时,群雄百多双眼睛,齐都目光灼灼的投射在这蒙面人的身上。   只有侯天翔依旧背向着他,没有转过身子,也没有回首望他一眼,身躯凝立未动,但是,脸色神情却是一片肃穆,更为冷傲得令人不敢逼视!   显然地,侯天翔已经因这蒙面人轻功身法的超绝惊人,而心生警惕,暗中在凝神蓄功戒备!   蒙面人话声一落,侯天翔立即冷冷地道:“阁下,请把话说明白些,本公子是怎样不够丈夫气了?”   蒙面人道:“你明明是进入过‘九绝仙府’已经得到了那部‘九绝宝箓’,却矢口否认没有,辩说是江湖谣传,空穴来风之言,还伪称要追查出这消息的来源是什么人,以此而言,你岂只是不够丈夫气,也实在奸滑狡诈之极!”   侯天翔听得剑眉微皱,神色凝寒如冰地缓缓转过身躯问道:“阁下是谁?”   蒙面人冷冷地道:“我就是我。”   侯天翔道:“阁下为何隐藏本来面目?”   蒙面人道:“这是本人的秘密!”   侯天翔道:“是怕人认出身份来历?”   蒙面人道:“这只是秘密的一小部分。”   侯天翔道:“大部分是什么?”   蒙面人道:“告诉你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阁下,本公子适才对他们诸位解说之言,你都听见了么?”   蒙面人道:“一字不遗。”   侯天翔道:“你可是不相信?”   蒙面人道:“本人不是傻子!”   侯天翔,道:“你很聪明么?”   蒙面人道:“决不至于比你侯天翔差劲!”   侯天翔道:“你确信江湖传说真实?”   蒙面人道:“无风不起浪!”   侯天翔道:“如此,你也是为此而来的了!”   蒙面人道:“只能说是目的的一半!”   侯天翔道:“还有一半是什么?”   蒙面人道:“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侯天翔道:“要到什么时候?”   蒙面人嘿嘿一哭,答非所问的道:“侯天翔,我问你,对于眼前的问题,你打算如何解决?”   侯天翔星目寒电一闪,冷冷地道:“本公子没有意见。”   蒙面人阴声一笑,道:“本人倒有个意见。”   侯天翔道:“什么意见?”   蒙面人道:“交出‘九绝宝箓’便任由你走路!”   侯天翔剑眉倏地一轩,沉声道:“别说是本公子没有‘九绝宝箓’,就是有,也绝不会变出!”   蒙面人阴阴地一笑道:“那么我们就谈谈条件如何?”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谈什么条件?”   蒙面人道:“你要不要本人帮你的忙?”   侯天翔一怔,问道:“帮什么忙?”   蒙面人道:“帮你解决跟前的危机!”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可是认为本公子己处身在危机中了么?”   蒙面人道:“是与不是,关键在于本人!”   侯天翔道:“你自信确实如此?”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凭你的一身武学功力,本人也知道眼前的这些高手,绝对无法奈何得了你,拦阻得下你,不过……”语声微顿,阴笑了笑,接道:“你应当知道,如果本人一介入他们之中和你为敌,情形可就要完全改观了!是不是?”   侯天翔从这蒙面人一掠十多丈的绝顶轻功身法上,已经看出其一身武学功力,可能不在他自己之下,确是一个劲敌!   因此,闻言之后,心中不禁怦然一震!暗忖道:“若果真如此,情形倒是有点棘手堪虑了,此人不知究竟是何来历?他所要谈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他暗忖末己,只听蒙面人接着又道:“侯天翔,你考虑好了没有?”   侯天翔星目倏射神光寒电地逼视着蒙面人,沉声说道:“阁下,你以为如此一来,本公子便就绝对无法脱身了么?”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虽然不能说是绝对,但是‘不醉三凤’和‘飞燕队’的那些丫头们,可能便要无一生离此地了!”   语声一顿,阴笑了笑,接道:“侯天翔,本人认为你总不至于那么狠心铁肠,让这些个年青貌美花朵儿般的姑娘,为你枉送生命,溅血横尸此地吧!”   在客房内,“不醉三凤”乍然现身之时,侯天翔原本以为她们是敌,也是因闻得谣传,图谋夺取“九绝宝箓”而来,后经“绿凤”楚依依暗中传声说明,始知她们是友非敌,否则,“飞燕队”少女受伤自屋顶摔落,他便不会掠身抢救,喂上一颗疗伤灵丹了。   因此,蒙面人的这番话,也就听得侯天翔心中不禁凛然生骇,眉头暗皱的大为犹豫起来!   他内心正自暗生凛骇犹豫,突闻“绿凤”楚依依娇声说道:“公子,你别听他的,‘不醉谷’若有,一人溅血此地,他们至少也必将有两个横尸当场!”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姑娘,你这种话不觉得太狂了些么?”   楚依依秀眉一挑,道:“你要不要试试!”   蒙面人冷声道:“你想和本人动手?”   楚依依道:“让你见识见识‘不醉谷’剑法的厉害!”   蒙面人不屑地冷然一笑,道:“本人如果出手,凭你们‘不醉三凤’,只怕连十招也未必能接得下来呢!”   “不醉三凤”的剑法辛辣诡异,火候造诣颇为不弱,在这种立时可见真章兑现的情况下,神秘人竟敢口发这等狂言,足见他定然怀具惊人的武功身手和把握,否则,他又怎敢?   “绿凤”楚依依陡地挑眉咯咯一声娇笑,道:“阁下,你这种口气虽是狂妄惊人,但,还吓唬不住我们‘不醉三凤’!”   话声中右手一挥,香风飒然,“不醉三凤”已同时飘身掠出,楚依依居中,“蓝凤”袁玉茹在左,“白凤”文秋兰在右,三人成品字形,面对蒙面人凝立在距八尺左右地方。   三双美目精芒灼灼如电地逼视着蒙面人,粉脸凝寒如霜!   蒙脸人目中陡射寒电,缓缓扫视了“不醉三凤”一眼,阴阴地一笑,道:“不醉谷的‘三绝剑阵’,虽然威震天下,有独步武林之誉,据传说尚未有人能破过,但,那是你们未曾遇上过真正武林高手之故,今天遇上了本人,你们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嘿嘿……”   “嘿嘿”冷笑声中,挥手撩起衣襟,撤出一柄寒光夺目,冷气森森,逼人肌骨生寒的短剑。   楚依依一见这柄短剑,芳心不禁顿然一惊,脱口惊呼道:“鱼藏剑!”   蒙面人冷傲地一笑,道:“不错,它正是‘鱼藏剑’,姑娘好眼力!”   侯天翔心中暗忖道:“据传说,百五十年前,武林剑术名家‘追风老人’,于获得这柄‘鱼藏剑’后,为了配合它的使用,乃苦心研创了一套威力罕世无俦的十二式‘追风闪电’剑法,和此剑一起埋藏在一处深山绝壑底,并以羊皮绘制了一幅藏宝图,投入大海中任它随波逐流,留待有缘……”   只听楚依依接着说道:“你既然得到‘鱼藏剑’,想来当也练成那‘追风闪电’十二式了!”   蒙面人陡地哈哈一笑,道:“到底不愧是名门之女,年纪虽然不大,对于武林秘笈见闻倒是很广博不差呢!”   楚依依道:“阁下,你可是以为‘追风闪电’十二式,便足够能破败‘三绝剑阵’么?”   蒙面人道:“姑娘,除‘追风闪电’十二式之外,本人岂能会别无所能,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本人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小一座‘三绝剑阵’,本人尚还没有把它放在眼内呢!嘿嘿嘿……”   一阵阴森森的怪笑之后,右手短剑忽地上扬,沉声喝道:“姑娘小心,本人要出手了!”   侯天翔陡地一声朗喝道:“且慢!”   身形电飘,已经岳立在楚依依的身侧。   蒙面人缓缓垂下短剑,冷冷地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侯天翔并没有立刻回答蒙面人的话,却目视楚依依面含微笑地道:“姑娘请退下准备全力对付其他的人,此人由在下单独和他一战好了。”   他说时虽然面含微笑,言语也十分客气温和,但却另有一股令人不敢也不想违拒的力量!   楚依依芳心虽然有点不愿,但竟是身不由己的微微一点螓首,道:“妾身遵命。”   话落,左手素袖轻轻一挥,使和“蓝凤”袁玉茹、“白凤”文秋兰一齐飘身退回原处,并肩凝神秀立。   侯天翔双目神光倏如两道寒芒激射,遗视着蒙面人沉声道:“阁下,你出手吧,本公子接着你的就是!”   蒙面人忽地出人意外地收起“鱼藏剑”嘿嘿一笑,道:“换上你,本人便没有出手的兴趣了!”   侯天翔不由一怔!旋即剑眉倏挑,喝问道:“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面人道:“没有什么意思,本人只是目前还不想和你动手而已。”   侯天翔道:“可是因为没有把握胜得本公子?”   蒙面人阴声一笑,道:“你以为是么?”   侯天翔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理由?”   “嘿嘿”蒙面人阴声冷笑道:“本人此来是想帮你的忙,你信不信?”   侯天翔道:“当然不信。”   蒙面人道:“本人也知道你会不信,不过,本人却完全是一片诚意!”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你为何要来帮忙?”   蒙面人道:“本人自然有理由。”   侯天翔道:“什么理由?”   蒙面人道:“也就是要和你谈个条件。”   侯天翔道:“什么条件?”   蒙面人忽地注目问道:“你答不答应?”   侯天翔道:“你没有说明什么条件,本公子如何答应你!”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这个条件实在简单不过!”   侯天翔道:“如此,你何不就直说出来,让本公子考虑考虑!”   蒙面人微一沉吟,道:“只要你承诺实说你的师承来历就行!”   侯天翔星目倏然深注,问道:“你为何要想知道本公子的师承来历?”   蒙面人道:“本人为要证实一件事情。”   侯天翔道:“什么事情?”   蒙面人道:“目前还不便奉告。”   侯天翔星目寒芒陡地一闪,沉声道:“告诉你,阁下,办不到!”   蒙面人阴声一笑道:“如此,我们的条件是谈不拢了!”   侯天翔冷哼一声道:“不错!”   蒙面人道:“你不后悔?”   侯天翔淡淡地道:“没有后悔的必要!”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如此,你可就莫怪本人要改变初衷了!”   侯天翔语冷如冰地道:“悉听尊便!”   蒙面人倏地沉声道:“侯天翔,你真是要逼得本人出手对付你?”   侯天翔剑眉一轩,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阁下,只要你有兴趣,本公子决不反对!”   蒙面人目中陡然闪过一抹诡异之色,倏地轻声一叹,道:“侯天翔,你实在使本人伤脑筋!”   侯天翔冷然一笑,道:“这是你自找麻烦,与本公子何关!”   蒙面人目注侯天翔沉吟了稍顷,忽地嘿嘿一笑,道:   “侯天翔,你虽然令本人有点伤脑筋,但是,本人还不愿遽尔改变初衷……”语声一顿又起,道:“今天到此为止,希望你多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答复本人好了!”   话落,也不待侯天翔答言,身形弹射划空,快逾电掣地飞驰而去,起落之间,已远去敷十丈开外。   眨眨眼的工夫,已消失在夜色茫茫中。   蒙面人突然弹身飞驰离去,不但大出侯天翔意外,也大出一众武林群雄的意外。   真是来得突然,去得也非常突然!   这蒙面人究竟是谁?   他为何如此轻易放过侯天翔?既知“九绝宝箓,可能就在侯天翔的身上,何不出手夺取……   他又为何只想明白侯天翔的师承来历?要证实一件什么事情?   而侯天翔又为什么要隐秘师承?不肯告人?……”   这些问题,在一众群雄心中都打起一个不解的“结”?   ※※          ※※            ※※   侯天翔凝望这位来去突然,令人感觉有点神秘莫测高深的蒙面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茫茫中,怔然了半晌之后,这才缓缓转过身躯,星目寒电激射地电扫了一众群雄一眼,神色凝冷,语声更是冷峻如冰地问道:“你们诸位究竟意欲怎样?”   “白骨教”双煞之一的“丧门煞星”朱兆鹏,干咳了一声,道:“我们可要‘九绝宝箓’!”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你们不肯听本公子的解说?”   “洞庭水寨”“巡江太岁”沈百宏道:“我们岂能听信你一面之词。”   “玄衣教”胡长胜嘿嘿一笑地接道:“适才那位蒙面人的解说才是真正的解说。”   侯天翔冷冷地道:“这样说来,本公子今天要不承认曾经进入过‘九绝仙府’,是‘丸绝宝箓’的得主,绝对是不行的了!”   “丧门煞星”朱兆鹏阴声一笑道:“堂堂须眉汉,昂藏七尺躯,为人言行应当光明磊落,朱某看你还是不必徒事空言狡辩抵赖了!”   峨嵋悟果大师忽然说道:“公子乃具大智慧之聪明人,想来当必不会不知那‘怀壁其罪’的俗话。”语锋微顿又起,道:“眼下情势对于公子极是不利,公子不如依从贫僧良言相劝,将那‘九绝宝箓’交与贫僧,则公子便可避免去这一场血劫惨祸,保得性命,逍遥自在的安然脱身离开此地好了!”   侯天翔星目异采电闪,微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有累大师成为众矢之的,代我侯天翔受过么!固然,大师身为佛门高僧,本我佛慈悲之旨,应该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但是,我侯天翔怎能累及大师代我受过,让大师之血玷污佛门,岂不要我被我佛嗔怪,再说我也不忍心!”   这番话,听起来,似是对悟果大师的赞誉,也似是侯天翔的谦虚,但,由于此时此地情势的不同,立场的迥异,意思也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整个儿的变了质,极尽讥诮讽刺之意!   悟果大师不是傻瓜呆子,这种明赞暗讥之言,自不会听不出来不懂,那张四方脸孔顿时不禁讪讪一红。   侯天翔俊脸倏热凝寒地一声冷笑,接着又道:“大和尚,你别再假慈悲做那白日梦了,老实告诉你,不要说本公子根本没有进入过那‘丸绝仙府’,身上也没有什么‘九绝宝箓’,纵然有,本公子也决不会把它交给你这种违犯佛门‘贪’戒的和尚!”   悟果大师不禁恼羞成怒,双眉挑轩,瞪目沉喝道:“侯天翔,你敢污蔑贫僧,将贫僧的慈悲心肠,善意良言,视作贪欲,看来你是想找死了!”   侯天翔忽地轩眉哈哈一声大笑,道:“大和尚,你可又犯了佛门一‘戒’了!”   悟果大师双目电射地道:“贫僧又犯于哪一‘戒’了!”   侯天翔道:“嗔戒,你明白么?”语声一顿又起,道:“大和尚,就凭你这连犯佛门‘贪,嗔’两戒的罪行而言,论律便应该逐出佛门寺墙,以儆顽恶效尤!”   悟果大师口方张,但,话还未出口,侯天翔星目却已寒芒激射地电扫了群雄一眼,朗声接道:“诸位即然认定本公子确是进入过‘丸绝仙府’之人,本公子已是百口莫辩,非承认不行了!”   他深知这批武林豪雄都已宝迷心窍,此刻除了“九绝宝箓”外,什么也不在他们的思想领域之内,再多的解说否认,也只是徒然浪费唇舌。   是以他心念电转之下,已明白与其浪费唇舌,徒作那不能获得信任的无谓解说,不如干脆承认反而利落好办!   因此,话锋微微一顿之后,立又扬声说道:“那‘九绝宝箓’现在本公子身上,不过,本公子可要先行警告诸位,不怕死,便请只管出手抢夺好了!”   话罢,双目神光直如两股冷电霜刃般地射视着群雄,身形岳峙渊停卓立,暗运神功,凝劲蓄势以待!   形势极为明显,此刻谁要是冒失出手一击的话,定必落个血溅魂断当场无疑!   人,就是那么的奇怪,“心理”也就是那么矛盾!   他不承认时,群众气势汹汹,非要他承认不可,大有只要他一点头承认,便立刻将不顾一切地出手抢夺的样子!   可是。   当他真的承认了东西现在他身上时,群雄却又面面相觑起来,脸上显露出一种犹疑不决的神色。   刹那时,空气立时变得异样的紧张与沉寂起来!   “绿凤”楚依依目睹如此情势,明眸微转了转,突然发出银铃似的一声咯咯娇笑,向侯天翔娇声说道:“公子,他们既然都不敢出手抢夺,我们又何必这样陪着他们干耗着做什呢,我们走吧。”   侯天翔微一颔首,道:“好!”语锋微顿,倏地转向群雄朗声说道:“诸位,请恕本公子失陪了!”   话落,迈步从容潇洒地缓缓走去。   蓦然——   一声沉喝陡起:“站住!”   衣袂飘风飒然,一道人影掠空飞射,投落在侯天翔的前面丈许地方,拦住去路。   侯天翔脸色一寒,双目挑轩地冷喝道:“朱兆鹏,你是想找死么!”   他口里冷喝着,脚下并未停顿,竟直对着朱兆鹏走了过去,威仪慑人的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在这等情形下,朱兆鹏心中不由大生惧怯,情不自禁地往后连退了三步,陡又一声大喝道:“站住!”   大喝声中,右手反探,“呛”的一声,斜背在背后的“白骨剑”已经撤在手中,平胸横持。   此刻,侯天翔心中已存下了“杀一儆百”,拿这位“丧门煞星”朱兆鹏开刀的决心!   因此对他的大喝直似未闻,脸容沉寒如冰依旧,但,眉际煞气更盛,一步一步地向他的身前逼近!   一丈,九尺,八尺,七尺……   距离在越缩越短!越近!   朱兆鹏虽然心中大生惧怯,但,他到底也是“白骨教”   下的一流高手,在侯天翔如此步步进逼的形势下,知道如再不出手一击,绝难使侯天翔的脚步停下来,而且也太示弱丢脸,有损“白骨教”的声威了!   因此,就在侯天翔进逼至他身前七尺左右之际。   他口中蓦地一声大喝,振臂挥剑,剑光直如惊电寒涛,势若雷霆万钧般地,朝侯天翔飞卷攻出!   侯天翔一声冷笑,右手弹指,“当!”的一声震开“白骨剑”,左手飞快地拍出一掌,直击朱兆鹏胸窝!   朱兆鹏心中不由斗然一惊!急地侧身闪避。   但,侯天翔既已心存杀机,拿他开刀以震慑一众群雄,出手自是快逾迅雷,怎会容他避开这一击!   “砰!”   侯天翔的掌力已实实地击在他的胸脯上,顿闻一声惨吼划空,鲜血狂喷中,身躯立被击得的离地飞出一丈开外,“卟通”一声摔落在地上,绝命当场!   一众群雄目睹此状,心头全都不禁骇然大凛!   “丧门煞星”朱兆鹏为“白骨教”座下“双煞”之一,武学功力精纯深厚,也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在侯天翔手下,竟是一招未能走上,便已魂断横尸就地!   这,实在太惊人了,侯天翔的一身武学功力,也实在太以高绝,令人心凛神颤了!   说来实在太慢。   就在侯天翔掌力击实朱兆鹏胸脯,被击得口喷鲜血,身躯离地飞起,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瞬间,随他而来的十二名教众弟子,全都喝叱陡发,纷纷掠身出剑,寒光电闪,势疾猛厉无伦地齐朝侯天翔扑出!   “不醉三凤”眼见十二名“白骨教”教众弟子,一齐出剑掠身扑出,竟然均都凝立未动,并未出手拦截!   侯天翔倏然一声朗朗长笑,身形电飘,双掌伸缩之间,一阵“叮叮当当”的激响,寒光激射划空,混杂着连声惨叫厉吼……   刹时,剑光与人影齐敛,十二名“白骨教”教众弟子,倒有五名躺倒就地,魂归地府向阎王报到去了!   剩下的七名,也都已变成赤手空拳,右手虎口被震裂得鲜血淋漓,心中骇凛至极,脸色苍煞地怔立着,瞠目蹬着侯天翔发呆!   这情形,只看得旁立的一众群雄心头更是狂震猛颤不已,暗暗倒吸了口凉气,忖道:“难道他已经练成‘九绝宝箓’所载的全部奇学了……”   只见侯天翔脸色凝寒如冰,双目寒芒电掠地扫视了呆若木鸡的七名“白骨教”众弟子一眼,冷冷地道:“本公子早就警告过你们小心,你们的人数是十三,是个非常不吉的数字,现在你们该相信了吧!”   话罢,冷傲地笑了笑,转向“不醉三凤”和声说道:“楚姑娘,如今大概可以走得了!”   “绿凤”楚依依嫣然一笑地一点螓首,道:“公子请先行。”   侯天翔没有虚言客套,颔首转身飘然举步。   “不醉三凤”率领着“飞燕队”的少女们,身形移动,莲步姗姗的随后而行。   胡长胜目光瞥视了悟果大师和“巡江太岁”沈百宏二人一眼,问道:“二位的意思怎样?”   悟果大师道:“胡施主以为呢?”   胡长胜眼珠儿转了转,嘿嘿一笑,望着“巡江太岁”沈百宏道:“我们三派联手,如何?”   “巡江太岁”沈百宏道:“兄弟没有意见。”   悟果大师突然洪声喊道:“侯施主请留步!”   侯天翔停住脚步,但并未回过身子,冷冷地问道:“大师是不是有点技痒,也想试一试身手?”   悟果大师沉声说道:“施主休得狂傲目中无人过甚,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侯天翔冷然一哂,道:“这人外之人,想必还不会得是大师吧!”   言词冷峻,语气咄咄逼人,令人实在难堪难忍!   但,这也是悟果和尚不识进退时务,自找的!   悟果大师双眉轩动,冷哼了一声,道:“是又怎样?”   侯天翔陡地仰天朗然一声豪笑,回转过身子,俊脸沉凝,星目寒电激射的逼视着悟果和尚,道:“本公子衷心希望大师最好不是!”   悟果和尚沉声道:“施主敢是瞧不起贫僧?”   侯天翔淡然一笑,肃容缓缓说道:“峨嵋派在武林中声望颇为不恶,本公子实在不愿大师如此妄逞意气之勇,倘大师定要自以为是,本公子也就莫可如何,当必礼让大师三招,借为对佛门弟子之敬,不过……”   悟果和尚接道:“不过怎样?”   侯天翔星目掠视了胡长胜一眼,冷冷地道:“胡长胜为人阴鸷狡诈,奸滑非常,尚望大师多加深思考虑,勿要中了他的诡计圈套!”   胡长胜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休要挑拨离间,峨嵋、洞庭水寨和敝教均居南方,彼此距离不远,相处一向和睦友好,悟果大师岂会听信你这种口蜜腹剑之言!”   侯天翔淡然一哂,道:“所谓和睦友好,那恐怕只能说平时吧,但,事当利害冲突相关之时,情形将会变得怎样?就很难说了,是不是?”   胡长胜双眼陡地一瞪,沉声道:“不是,你休要巧言挑拨,武断是非!”   侯天翔忽地朗声一笑,道:“本公子是不是巧言挑拨,武断是非,你自己心里有数……”语声微微一顿,倏地目注“巡江太岁”沈百宏道:“阁下,你以为对么?”   沈百宏想不到侯天翔会突然这么问他,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这个……”   不待沈百宏按说下去,侯天翔剑眉忽地一挑,目视胡长胜喝道:“胡长胜,你要是不怕死,便和你的人一齐上就是,休想有那拖人下水的念头,临死还拉上两个垫背的梦想了!”   胡长胜阴声一笑,道:“你知道我们,一共有多少人么?”   侯天翔剑眉一扬,道:“我已经看见了,比先前多了一倍。”   胡长胜道:“你要独战我们三十一人!”   侯天翔星目寒电倏闪,道:“你们只管联手齐上好了。”   胡氏胜嘿嘿一声阴笑,目光瞥视了“不醉三凤”一眼,道:“你担保她们不出手帮你吗?”   “绿凤”楚依依突然接口说道:“胡长胜,你尽管放心好了,就凭你们三十一人,还不值得我们出手帮忙呢!”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胡长胜,现在就只看你有没有这份胆量了!”   势成骑虎,任凭他胡长胜如何机诈狡滑如狐,在这等形势下,也不得不硬起头皮出手一战了!   因此,胡长胜立刻双睛一挑,探手撤出肩后长剑在空中一挥,喝道:“撤剑!”   跟着他的喝声,一阵“呛!呛!”声响连连中,寒光暴闪,立在他身后的三十名“玄衣”教众,全都撤剑在手,待令而动。   胡长胜横剑平胸,神色凝重沉肃地迈动脚步,面对侯天翔,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前迈进!   大敌当前,他已凝聚十成内家功力,每移动一步,沙地上便现出一个三四寸深的脚印。   三十名教众紧跟在他身后,也都是一式的横剑平胸,脸现沉肃凝重之色,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三十一双脚步同时向前移动迈进,发出一片扣人心弦的“沙!沙!”声响。   于是,场中的空气,顿然又显得无比的紧张起来,除了一片“沙沙”的脚步声响外,似乎什么声音都静止了!   这时,真所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胡长胜和三十名教众的神情虽大现紧张凝重之态,但是,侯天翔却是从容平静依旧,冷凝地岳立着,对于眼前这种一触即发的形势,竟似乎毫未放在眼中,完全一副视若未见的样子。   峨嵋和尚,洞庭水寨,凝翠宫,东堡的一众高手,此刻全都目不稍瞬地紧紧盯在双方的身上,尤其特别注意着侯天翔的神色。   这些高手们心下都非常明白,侯天翔神色看似从容平静如毫无紧张之态,其实,暗中必已运聚神功以待。   这场一对三十一的搏战,不发则已,一发之势定然有撼山震岳之威,惊心动魄,惨烈无比!   并且,这场搏战的时间也决不会持久,很可能三招五式间便就了事!   胡长胜乃久经大敌之人,侯天翔的神情越是从容平静,他的心底也就越加的凝重!紧张!   渐渐,距离越来越近。……   胡长胜已经走近侯天翔的对面八尺左右之处,倏地停住身形,左手高举过头顶一挥,喝道:“布阵!”   跟在他身后的三十名教众,身形立时快逾电闪风飘般地霍地四散分开,三名教众自成一组,前一后二成品字形,恰好十组,围成了一个两丈左右的大圆圈,将侯天翔圈在中央。   侯天翔脸色神情依旧丝毫不变,星目异采飞闪地环扫了阵势一眼,剑眉双轩,陡地哈哈一声朗笑,道:“好一个以三合一的‘十方大阵’,看来我得费点力气了……”语声微顿即起,沉声喝道:“胡长胜,‘十方大阵’难不了我,你今夜依旧难逃一死!”   胡长胜嘿嘿一声狞笑,道:“你且少吹大气,三一‘十方大阵’为本教从未展露过武林的绝世秘学,威力罕世无俦,你若是还想活命的话,趁着现在阵势未发动之前,赶快乖乖的献出‘九绝宝箓’,否则,今夜你便死定了!”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本公子是不是死定了,你就发动阵势再说吧!”   右手暗自撤出收藏于袖底的匕首,凝神敛气,渊停岳立以待。   胡长胜阴森森地冷笑道:“如此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话罢,右手缓缓举起长剑,在空中一挥,扬声喝道:“三回九曲,九九归元,元化十方风雨!”   随着他的喝声,阵势立即发动。   突然,暴喝陡起,剑光寒虹飞闪,正面的三组九人,九支长剑矫若游龙般,势疾如电,凌厉无匹地猛朝侯天翔的迎面攻至。   侯天翔早已凝功蓄势以待,倏地剑眉双挑,声发朗叱,寒光电闪,右手匕首与左掌同出,迅快绝伦地迎上!                     第二十章  天龙游空   侯天翔的右手匕首与左掌甫才出招迎出,那自正面电疾攻至的三组九人,身形竟中途突然一齐飘退五尺,九支长剑迅快地变式,易攻为守,结成了一片绵密的剑幕。   侯天翔他功力虽然罕绝,但是,仅凭着手中一柄长不盈尺的匕首,可也不敢十分轻敌,硬朝这种九剑结成的剑幕上冲撞。   可是,紧接着九剑突然中断飘退,易攻为守的刹那,左右两侧已各有五剑齐出,迅快凌厉无比的攻到!   同时之间,身后也突然响起一片“嘶嘶”剑风轻啸。   这,不用回首看视,侯天翔他闻风知警,已知背后最少有三支以上的长剑狠辣的刺扎攻至!   侯天翔心底不由暗暗大为惊懔!忖道:“三回九曲,九九归一,以三合一,此攻彼退,此退彼攻,攻招似虚还实,似实犹虚,川流不息,循环不绝,时间一久,我岂不要被活生生的累死么……”   他心里虽在暗忖中,但是手底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大意,身形飘闪避攻,左掌右匕首,招出如惊电般地还击!   那胡长胜此刻站在阵外五尺多远地方,手举长剑,不停地在空中挥划,指挥着阵势的攻退变化。   侯天翔有了上次“豹隐庄”力战“三十六霸天”“天罡大阵”的经历,此次自是不会得像前回那样般,一出手就是“天龙”绝学,全力施为,采取主动,仗恃一身神功猛攻硬拼强闯的了。   是以,他在这三一“十方剑阵”中,剑势有若星飞雨洒下,身形尽量飘忽闪避之余,虽仍以匕首代剑,不时的施展出几招奇学剑式,左掌同时拍出劈空掌力,乘隙还攻,但也均只使用了六成真力。   如此一来,盏茶辰光过后,“十方剑阵”固然未能奈何得了侯天翔,而侯天翔可也无法破阵脱身阵外。   侯天翔艺出“双奇”,对阵法之学本有涉及,三一“十方剑阵”他虽是初会,但,在他凝神贯注的观察体会之下,阵式的变化奥妙,已逐渐窥知了八九,了然于胸。   于是,他立即猛提一口丹田真气,蓦然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啸。   清啸声中,身形陡地拔空直上,飞升起八丈多高。   胡长胜见状,脸色不禁勃然大变,高举在空中的长剑,因为阵中已失去攻击的对象,也就停止了挥剑指挥。   只见侯天翔半空里伸腿张臂,身形平俯,有若游龙绕空般行绕了一匝,倏如苍鹰下搏,右手匕首“天龙”绝学突展,划出一片森森寒光,左掌掌力重逾山岳般地朝正东方三人的当头扑下!   这种凌空扑击的身法,正是三一“十方剑阵”的克星。   侯天翔施展这种身法,他算是完全对了。   那正东方的三名剑手,眼见侯天翔威势凌厉绝伦,快逾迅电地猛朝他三人当前扑下,不禁骇然大惊,心胆俱裂,欲待跃身闪避,但已无及。   突闻一阵厉吼惨叫震空,三人已经全都断魂在侯天翔的匕首和掌力之下,横尸当场,命归了阴曹地府。   三一“十方剑阵”,本是以三人三剑一组,合成十组所布,如今三人丧命,只剩下九组,不言可知,这座“十方剑阵”,自然也就瓦解破去了。   侯天翔身形落地,俊脸凝寒如冰,星目煞光激射似电,威棱逼人地射视着胡长胜,沉声喝道:“胡长胜!现在该轮到你了!”   话落,身形倏地前欺,匕首一挥,直朝胡长胜当胸划去!   胡长胜虽明知自己万非侯天翔之敌,但也决不会得束手待毙,连忙身形一侧,疾地出剑硬封!   匕首与长剑交接,“当!”的一声脆响中,激起了一溜火星四射飞溅!   胡长胜立被震得胸头气血翻涌上冲,虎口开裂,长剑脱手飞射半空,身形一晃,连退了三大步。   侯天翔因他为人阴险狡诈,已经决心取他的性命,脚下立时跟进一步,左掌突出,飞快地直朝他胸窝拍去!   眼见胡长胜已绝难逃过这一掌断魂,毙命顷刻之厄运!   突然,十多丈外有人扬声大喊道:“少侠请手下留情!”   侯天翔赶急一挫腕,撤掌循声凝目望去。   只见一条瘦长的人影,疾如风飘般地飞奔至近前丈许地方立定身形,朝侯天翔抱拳拱手为礼,道:“今夜之事,请少侠看在老朽的份上,就此了结作罢如何!”   来人乃是位身材瘦长,长方脸,颏下花白长髯,两眼精光如电,腰间插着一对长约两尺七八,鸭蛋粗细的“铁判笔”,年约七旬上下的灰袍老者。   侯天翔抱拳连礼,目注灰袍老者问道:“老前辈可是昆仑派长老,武林人称‘生死铁判’的雷公直雷老前辈么?”   “生死铁判”雷公直点头道:“不敢当,老朽正是雷公直。”   侯天翔道:“老前辈此刻突然现身替胡长胜说情解围,调解这场纷争,倒实在颇出晚辈的意外。”   “生死铁判”雷公直老脸不由微微一红,讪讪地笑了笑,道:“这意外乃是由于少侠施展出‘天龙游空’身法而起。”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地一闪,道:“老前辈识得这‘天龙游空’身法。”   雷公直点点头道:“老朽当年曾偶因机缘巧合,见过一次,是以识得。”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若非少侠施展出‘天龙游空’身法,因而使老朽顿悟公子的来历,今夜连老朽恐怕也将难免要落个灰头土脸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说得太自谦虚客气了!”   话锋忽地一转,目注雷公直问道:“老前辈也相信那江湖谣言是实么?”   雷公直道:“江湖谣言,向来就是真假不定,令人难分,不过,老朽现在已经相信,那确是谣言,是假非真。”   侯天翔道:“如此,老前辈也深信不疑,晚辈绝非那‘九绝宝箓’的得主了!”   雷公直点头正容道:“不错,老朽确已深信少侠不是。”   侯天翔陡地朗声哈哈大笑,道:“晚辈还只道当今武林中,全都是些宝迷心窍之徒,已无道义是非可言,想不到仍有老前辈这等睿智明理之士!”   雷公直老脸不禁微微一红,赧然笑了笑,道:“少侠如此谬赞,老朽实深惭愧汗颜无地自容了!……”   忽地轻声一叹,接道:“总而言之,全是谣言害人,散播这谣言之人,其用心实在太以阴险歹毒到极点了!”   侯天翔星目突然深注,问道:“老前辈可猜想得出其所以如此用心的意图何在么?”   雷公直微一沉思,道:“据老朽猜想,其意图不外有两种。”   侯天翔道:“可能是哪两种?”   雷公直道:“第一种是此人可能和少侠有着深仇大恨,而又自知绝非少侠之敌,是以乃散播出这种谣言,使少侠成为众矢之的,意在假借天下武林群雄之手,毁掉少侠,报其私仇私恨!”   侯天翔目中异采一闪,又问道:“还有一种呢?”   雷公直道:“那便是此人深具野心,想先利用少侠的一身绝学功力,戮杀武林同道,使少侠成为天下武林心目中的第一号恶魔,然后他再挺身而出,以除魔卫道之名,领导天下武林同道对付少侠,那时,他不但立可获得天下武林同道的衷心敬服,且可遂野心,轻而易举的完成霸业!”   侯天翔听得心中不由暗暗一懔!旋即剑眉倏挑,道:“老前辈卓智明见,而两种猜想,确皆大有可能,如是前者,其动机因系出于仇恨,那倒没有什么,如是后者,则其心机也就太以歹毒可怕了,晚辈势必追查出此人,非将他锉骨扬灰不可!”   他说到最后,俊面一片沉凝,语音倏转铿锵,直如斩钉截铁,只听得悟果和尚等一众群雄,心头莫不懔然一震,倏起寒颤!   接着星目突射寒电,威仪慑人地转向胡长胜,沉声喝道:“胡长胜,你为人阴险狡诈,心地恶毒,今夜本当取你性命,既是雷老前辈替你讲情,本公子也就不为己甚,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莫再恶习不改,否则,下次再碰上本公子之时,你便再休想活命!”   话落,又转朝雷公直抱拳一拱,道:“老前辈今夜解围息纷之情,晚辈衷心至为铭感,目下因为尚有他事,晚辈便就此别过!”   雷公直连忙也抱拳拱手道:“少侠请便,日后倘有需用敝派之处,只须命人传一信息,老朽必当与敝掌门亲率派下弟子前往效力!”   悟果和尚等一众群雄,耳闻“生死铁判”雷公直这等言语,心中全都不由感觉十分怪异地暗忖道:“这侯天翔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那‘天龙游空’身法,又是哪一位武林奇人的独门绝学,竟值得这位‘昆仑’长老对他如此尊敬……”   侯天翔肃容点头道:“如此晚辈这里就先谢谢了。”   说着拱手一揖,随即转向“绿凤”楚依依道:“楚姑娘,我们走吧。”   声落,潇洒举步,儒衫飘飘,率先向西往凤阳城缓缓行去。   这回并未有人开口拦阻,任由侯天翔从容离去。   一众群雄目视侯天翔和“不醉三凤”与“飞燕队”的少女们的背影,直到远去消逝不清之后,心头方始略感轻松的微吐了口气。   “生死铁判”雷公直目光扫视了地上“南、北”双教弟子的尸首一眼,忽然轻声一叹,道:“他们几个死得实在太冤枉了!”   悟果和尚宣了声佛号,道:“雷公,贫僧请教那‘天龙游空’身法的来历?”   这话才一问出,一众群雄的目光,立即都一齐投注在雷公直的脸上,凝神静待回答。   因为,这正是众人心中一直深思不解,想问而未问出的问题。   雷公直道:“大师可还记得那……”   他“那”字以下之言尚未出口,耳畔突然响起一缕极细而十分清晰的传音,道:“雷老儿,事关重大,说不得!”   雷公直心中不由蓦然一惊!随即转脸目注南边二十丈之外,一座半人高的小土丘背后大声喊道:“酒老化子,是你么?”   小土丘背后立时暴起一阵哈哈大笑,道:“雷老儿,你记性实在不坏,五年多未见了,想不到你竟然还能听得出我酒老化子的声音来。”   随着话声,现身走出一胖一瘦两条人影,身形飞掠,接连两个起落,已纵落群雄的面前。   正是那名震天下武林,丐门的一双怪杰——“病,酒”二丐。   雷公直哈哈一笑道:“虽说只是五年多未见,就是再过五年多,你酒老化子那副油腔滑调的鬼怪声音,老夫也不会记不得听不出来的。”   语声一顿,倏然注目问道:“酒老化子,你们躲在那土丘背后已经很久了么?”   酒丐点头嘻嘻一笑,道:“不错,和那蒙面人前脚后脚。”   雷公直道:“知那蒙面人是谁吗?”   “不知道。”酒丐摇了摇头,道:“我们两个老化子本想跟下去看看,摸摸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但是,又有点不放心这里,所以便只好算了。”   悟果和尚突然向雷公直道:“雷老,还是请接说那‘天龙游空’身法的来历吧。”   雷公直眉头微微一皱,转望着酒老化子问道:“酒老化子,可以么?”   酒老化子一摇头,倏然正容目视悟果和尚道:“大和尚,这来历问题,你最好别问了。”   悟果和尚道:“为什么?”   病丐突然冷冷地道:“什么为什么,要你别问,你别问就是了。”   悟果和尚脸色不禁微微一变!道:“病老可否说个理由?”   病丐道:“理由也就是不能说。”   悟果和尚双眉倏地一挑,道:“病老,你这可是存心给贫僧难堪,和贫僧过不去!”   病丐一声冷哼道:“是便怎样?”   梧果和尚双眉倏地一挑,道:“病老,贫僧因为你是丐帮长老,所以才十分尊敬你,可绝非是怕你,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病丐一声冷笑,才待开口,酒丐却包嘻嘻一笑,接口说道:“大和尚,你一定要知道么?”   悟果和尚道:“岂只是贫僧,眼下所有之人,只怕没有个不想知道的。”   酒丐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旋忽双目寒光电射地扫视了一众群雄一眼,沉声问道:“各位当真是都和他同一心意么!”   “病、酒”二丐一身武功高绝,游侠江湖数十年,名震天下,也是武林中有名难惹难斗的一双丐门怪杰。   他突然这么一问,群雄大都慑于这一双丐门怪杰的威名,是以一时之间,均不禁有点犹豫不决,未敢立刻开口答言。   “生死铁判”雷公直适时说道:“各位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好奇,而实际并不一定要知道的话,便请听信老朽良言相劝,即刻离去。”   酒丐接着说道:“我酒老化子并且愿向各位保证,有关这‘天龙游空’身法的来历问题,不须太久的时日,各位自能明白一切。”   “黄衣瘦虎”司徒瑞祥忽然轻咳一声,问道:“酒兄,那大约须要多久的时日?”   酒丐微一沉思,道:“大约半年以后。”   司徒瑞祥道:“一定要到半年以后么?”   酒丐点了点头,道:“不错,必须要到半年以后。”   司徒瑞祥心念忽然微微一动,问道:“酒兄,这半年以后之说,可是在过了明春二月三日之期么?”   酒丐眉头微皱地道:“司徒老弟,江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宜问得太清楚的,我酒老化子这意思,你明白么?”   司徒瑞祥年已六十多岁,也是个久闯江湖,阅历极深,一点即透之人,哪还会不明白酒丐的这种话意。   于是,酒丐话音一落,他立即轩眉哈哈一声大笑道:“兄弟明白了,如此,兄弟就此告辞。”   话罢,抱拳朝“病、酒”二丐和雷公直三人一拱,率领着他“东堡”的一众高手,掠身飞驰而去。   “黄衣瘦虎”司徒瑞祥一走,那适才幸由侯天翔掌下逃得活命的胡长胜,也立即抱拳朝三人一拱,道:“今夜承蒙雷老相救,此恩胡长胜异日必当图报!”   声落,转朝他所串教众挥手轻喝道:“走!”   身形当先掠起,疾奔而去。   接着,那“洞庭水寨”一行为首的“巡江太岁”沈百宏,也抱拳拱手作别地率领其属下十多名高手掠身离去。   “白骨教”高手,自“丧门煞星”朱兆鹏毙命后,已是群龙无首,早就都走得一个不剩了。   “东堡”、“南教”和“洞庭水寨”三派的高手,都先后相继的走了。   如此一来,当地也就只剩下以悟果和尚为首的“峨嵋”弟子,和那直到现在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由“辣手嫦娥”花如芳为首率领的“凝翠宫”的一众淫娃荡女,仍然站在原处未动。   雷公直双眉一皱,倏然目射寒电地注视着“辣手嫦娥”花如芳,冷冷地道:“花姑娘,你们为何不走?”   “辣手嫦娥”,花如芳嫣然一笑道:“雷老,曲未终场,人未尽散,事情也未了,安身为何要提前离去呢!”   雷公直脸色沉寒地道:“姑娘,如此你是要等曲终人散尽,事情全了之后才走么?”   花如芳螓首微点地道:“妾身正是此意。”   雷公直道:“那么,你也一定要知道那‘天龙游空’身法的来历么?”   花如芳螓首轻摇了摇,道:“雷老,这个妾身已经知道了。”   雷公直神情不由一怔!道:“姑娘已经知道了?”   花如芳笑道:“雷老可是不信妾身之言?”   酒丐目光倏然凝注,问道:“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花如芳秀眉一扬,道:“当然是猜到的了。”   酒丐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姑娘心思玲珑,慧质兰心,想来必是不会猜错的了。”   花如芳明眸轻转,嫣然一笑道:“酒老,妾身有没有猜错,你且先打发了这些和尚再说好么?”   酒丐点了点头,道:“姑娘说时是。”语声一顿,双目陡射寒电地沉声喝道:“悟果,你打算怎么样,你说吧!”   情势一变至此,实是大出悟果和尚的意外,闻喝,心神不禁懔然一震!干咳了一声,道:“贫僧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此事既有酒老作了如此保证,自然愿意听从酒老的吩咐了。”   语落,也不待酒丐再说什么,迅快地转过身躯,大袖一挥,领着一众光头,掠身如飞而去。   雷公直望着悟果和尚等一众如飞驰去的背影, 忍不住哈哈一声大笑,道:“酒老化子,这倒真应了那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俗话了。”   酒丐嘻嘻一笑,才待说话,但他口刚张,那“辣手嫦娥”花如芳却突然咯咯一声娇笑,道:“酒老,这悟果和尚,实在令妾身失望得很!”   酒丐微怔了一怔,旋即恍然明白了“辣手嫦娥”这话意所指地哈哈一笑,道:“姑娘,他这可也有句俗话呢!”   花如芳道:“是句什么俗话?”   酒丐嘻嘻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花如芳小嘴儿忽地一撇,瑶鼻儿微皱,俏脸儿上满是那鄙宜不屑之色地冷哼了一声,道:“如此虎头蛇尾,嘴硬骨头软的人,要是也算得上俊杰的话,那么天下之间的‘俊杰’该是比比皆是多得无法计数了。”   语声微顿,话锋忽地一转,脸露如花般的嫣笑道:“酒老,如今曲终人也散尽,妾身也该告辞走了。”   酒丐两眼忽地一翻,道:“姑娘,你怎么这就要走了!”   花如芳娇声道:“酒老,妾身本想看看峨嵋光头们能够强出个什么花样的,如今峨嵋光头都已经走了,也没有得热闹可看了,妾身不走,还等什么呢!”   酒丐嘻嘻一笑,道:“姑娘,我酒化子可有事情想请教呢!”   花如芳秀眉微微一扬,娇笑道:“酒老是想考考妾身么?”   酒丐道:“姑娘,要说考,我酒老化子可实在不敢当,只不过想听听姑娘心里所猜想的而已!”   花如芳明眸轻转了转,秀目倏然深注,道:“酒老,妾身请问,中秋节夜,黄山天都峰顶现身的那位黑衣受信人,酒老认识他么!”   酒丐心头不禁怦然一震!但,神色却装作一片困惑地摇摇头道:“不认识,姑娘忽然提起她作甚?”   花如芳咯咯一笑,道:“酒老,你这是由衷之言么!”   酒丐脸孔不由一红,有点窘迫地道:“姑娘,你……”   花如芳接笑着道:“怎么样!酒老,可是妾身说得不对么!”   酒丐目光倏然凝注,忽地一点头,道:“我酒老化子不否认,姑娘你说对了。”   花如芳嫣然一笑,道:“如此,妾身请问,他是谁!”   酒丐摇头道:“请姑娘原谅,酒老化子不便奉告。”   花如芳美目眨了眨,道:“那么,妾身便说给酒老听听如何!”   酒丐心中微微一惊!连忙摇头道:“姑娘,你也别说了。”   花如芳咯咯一笑道:“如此,酒老是已经相信妾身之言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酒丐他还能再不相信。   于是,他点了点头,但,旋忽双目倏睁,凝望着花如芳美艳的俏脸儿,道:“姑娘慧质兰心,聪明过人,实在令酒老化子衷心佩服,可惜……”   语声倏然一顿而止,“可惜”什么?他没有接说下去。   而花如芳对此似乎也未在意,她笑了笑,道:“酒老,你这就捧错了人了。”   酒丐正容说道:“姑娘,酒老化子这可不是捧,乃是出自肺腑衷心的赞美!”   花如芳微微一笑道:“多谢酒老你这出自肺腑的赞美,不过,这值得赞美的人,应该是我们宫主,并不是妾身。”   酒丐诧异地道:“贵宫主也来了么,怎未见她现身?”   花如芳螓首轻摇了摇,道:“宫主并未来此,但却已带着‘双鸾’、‘四娇’赶往金陵去了。”   酒丐双目陡射奇光地道:“她去金陵做什么?”   花如芳忽然咯咯一声娇笑,道:“酒老,你别紧张好么?‘凝翠宫’的人,绝不会得对公子有半点恶意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语声微顿,朝酒丐等三人裣衽施礼的道:“妾身该走了,就此别过三位前辈。”   声落,娇躯已飞掠而起,率领着一众属下疾驰而去,转瞬已驰出百丈以外,消失在一片苍茫的夜色中。   ※※          ※※           ※※   傍晚时分,侯天翔回到了金陵城内自己的家中,丐帮金陵分舵舵主胡正信已经得到消息赶了来。   驼老罗三震不待侯天翔询问,立即双手呈上了一张字条,说道:“公子请先看过这张字条,老奴再详为禀告一切。”   侯天翔接过字条看后,顿时剑眉双挑,道:“驼老,葛少爷和姑娘已赶去了么?”   罗三震点头道:“还有范姑娘,兰儿和八名‘铁骑旅’的高手。”   侯天翔道:“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胡正信在旁接口答道:“是罗老离开金陵后的第四天,葛首领和姑娘走后的第二天,本舵也就接到开封费舵主的飞鸽传书,但已慢了一步。”   侯天翔剑眉轻蹙,微一沉思之后,望着罗三震道:“驼老,就这一两天之内,那扬威漠北的‘金翅大鹏’西门延吉师徒必将来到,你不妨直告诉他,我已经动身追赶葛首领兄妹去了。”   罗三震点头应道:“光奴遵命。”   侯天翔转望着胡正信含笑说道:“胡凡这里的一切,可还要拜托胡兄多多费心劳神照顾些了。”   胡正信连忙肃容恭敬地答道:“公子靖不要客气,这是正信理当效劳之事。”   侯天翔随又转向罗三震问道:“少林四位罗汉大师已经返回少林去了么?”   罗三震摇头答道:“没有,老奴因为葛少爷所留守葛府韵人手力量太薄弱了些,恐怕再生意外差错,所以便商请悟道大师他们四位,暂时移住入葛府内以防不测。”   侯天翔点了点头,星目一转,突又望着胡正信问道:“胡兄,最近几天来,可曾发现有什么行迹可疑的江湖高手,在这金陵城内现踪么?”   胡正信闻问,立时肃容答道:“此事正信正要禀告公子,并请公子裁夺。”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向来极少在江湖上露面的‘凝翠宫’宫主司空艳,不知何故竟突然来了金陵,并且还带着属下高手‘双鸾’、‘四娇’等人,就落脚在巷外不远的‘东来顺’客店内,并且包下了整座客店。”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轩,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胡正信道:“前天午后。”   侯天翔道:“群共有多少人?”   胡正信道:“二十五人。”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有何异动没有?”   胡正信摇摇头道:“直到现在还未发现有何异动,正信已派了五名精干的弟子在附近严密监视着,一有异动,绝难逃过五人的耳目。”   侯天翔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她们如是没有什么异动就别理她们,倘有异动,便不妨请少林四位罗汉全力出手好了。”   ※※        ※※        ※※   这是一座小镇,藏名“折岭”,隶属湖南宜章县治。   “折岭镇”地当官道要径,是以,镇虽不大,倒也是个往来客商云集,颇为繁荣热闹的地方。   这天,傍晚时分,“折岭镇”上来了一位满脸风尘之色的白衣少年美书生,他正是那武功绝世的侯天翔。   敢情他此次自金陵动身南下,竟未骑着他那匹异种龙驹的白马。   侯天翔凭着一身精湛深厚的功力,两条腿,于三天两夜的时间中,竟然奔驰了将近两千里的路程。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金刚,任凭功力修为如何的深厚,也经不起如此长途奔驰!   因此,三天两夜下来,体力消耗得太多,他实在已经很疲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于是,一进镇,他立刻找了家清静的客店,落了店,盥洗净身,饱餐了一顿酒饭之后,便觉得一身轻松,倦然思睡。   于是,他立即关上门窗,挥手熄掉烛火,盘膝趺坐床上,开始闭目运息调气养神,以消除疲劳。   此刻时候尚早,还未及起更时分,店中喧嚣扰攘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实在令人很难静得下来。   幸好侯天翔只是运息调气养神,清除疲劳,并非是行功入定,倒也无所谓。   突然,侯天翔星目倏睁,目中寒电一闪即隐,唇角浮现一丝冷笑。   原来他听到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在他那间房的窗外静止了下来。   那脚步声极轻极轻,若非他内功修为已臻上乘,值此店中声音十分嘈杂之际,根本无法听得出来。   他虽已发觉有人到了窗外,身躯仍跌坐床上未动,但已潜运起神功罡气护体,凝神以待!   他心里并在冷笑着暗想:“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有多高的功力,如何向我下手,竟然如此大胆,敢在这个时候来暗算我……”   他暗想中,那窗外之人竟大出他意外地,轻咳了一声,道:“公子休息了么?”   听语声苍老低沉,而且中气不足,推断其年纪当在五旬以上,功力身手似乎也极普通,最高也不过是个江湖二流脚色。   侯天翔不禁心中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此人是来图谋暗算于他的,但是,现在听这口气,分明不是。   他心念电转,便立即飘身下床去打开了房门,入目之下,侯天翔心中不由暗说了声:“惭愧。”   原来窗外之人,乃是个破衫褴褛的老叫化。   老叫化目光向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这才身形一闪,飞快地闪入房内,扑身下拜行礼道:“丐帮弟子徐孝叩见公子。”   侯天翔连忙伸手扶住,含笑道:“老人家快请不要这样多礼,请坐。”   徐孝垂手肃立着道:“公子别客气,徐孝是特来向公子禀报消息的。”   侯天翔一听是来禀报消息的,当下也就不再多作客套的说道:“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有什么消息,老人家便请快说吧。”   徐孝脸色神情一肃,道:“是关于……”   一语未毕,口中突然闷哼了一声,身躯一颤,向前仆地栽倒地上。   侯天翔心中不禁诧然一惊!急忙问道:“老人家怎么了?”   徐孝气息微弱地道:“小的已经中了暗算,公子请快往宜章。”   说罢,头一歪,竟自气绝死去。   侯天翔内心不由大感惭愧而又愤怒,凭他的一身武学功力,徐孝就站在他对面,居然遭了暗算毒手,这,实在令他太难堪,这个跟头也栽到家了。   蓦地,侯天翔剑眉陡挑,星目寒芒倏闪,身形电飘扑向了后窗。   推开窗门。   窗外,是这家客店的后院,院中花木扶疏,晚风轻拂,树影婆娑,四周一片沉寂,静悄悄地,哪有一个人影。   这座后院占地很大很大,院中遍植果树花卉,远隔十五六丈以外,花木扶疏间,隐隐透露出一线灯光,那显然是这家店主人的内宅了。   侯天翔掠身跃出窗外,在这院子里前后四周仔细搜索了一遍,结果,并无一点任何发现。   自然,那透露灯光的地方他也去过了,那果然是内宅,除了妇孺之外,连一个男人也未见到。   侯天翔心情十分沉重,既难堪而又懊丧地,仍由后窗跃入房内,突然,他惊怔地呆住了!   地上,竟不见了那徐孝的尸首。   徐孝的尸身哪里去了?   是徐孝死而复活,还是尸首会走路走了?……   当然,两者都不可能是,那么,这分明是有人趁他在后院里搜索的时候,悄悄地掩入房内,将徐孝的尸首弄走了。   但是,这人是谁呢?……   不用推想,十有八九就是那隐身后窗外,以淬毒暗器击、中徐孝背后“命门”大穴的恶贼无疑!   侯天翔呆立房内,剑眉深锁地默然沉思了稍顷。   旋忽,他剑眉倏地双挑,星目寒芒电闪,嘴角浮起了一丝懔人的冷笑,接着走到外面柜上留下了一锭银子,举步潇洒地出了这家客店。   ※※        ※※        ※※   由“折岭镇”到宜章,路程并不远。   刚起更时分,侯天翔已进入了宜章城内。   街上,来往行人熙攘,茶楼酒馆,也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   侯天翔从容潇洒地在街上走着,他想找一名丐帮弟子问问他们这里分舵的所在,但是奇怪得很,他走过了半条街,竟然未见到一个丐帮弟子的影子。   这现象,令他心中觉得有点儿反常,也有些儿诧异!   忽然,他看到街旁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围了一大群人,那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事情,才会惹得许多来往路人驻足围观。   于是,他便也好奇地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具无头的尸身,但是从衣着上,侯天翔队得出来,不但是丐帮弟子,而且好像是那徐孝的尸身。   徐孝的尸身竟会自“折岭镇”跑来了宜章城中,而且还被人割去了六阳魁首,这是怎么回事,已是不言可知。   侯天翔双目瞪视着地上徐孝的无头尸身,他俊脸一片煞白,嘴唇紧咬,那神色实在有点怕人!   幸而这时围观的群众,目光都注视在地上的尸首身上,没有人注意他,否则,要不被他那副脸色神情吓一大跳,以为他突然发了病,那才怪呢!   只听人群中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摇头轻叹地说道:“这真是世道人心九变了,一个讨饭的叫化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呢!”   另一个围观的人接道:“这化子大概是丐帮的,不用说,这定是江湖恩怨仇杀了!”   另外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道:“现在的年头不对,我们出门在外,还是少说话,少管闲事的好。”   那老者的话,立刻提醒了围观的群众,大都怕惹上是非,默然不语地纷纷走散开去,只剩下极少数的几个人虽然未走,但,也都离开得远远地望着。   侯天翔略为定了定心神,暗暗吸了口气,迈步走向一位站得距离较近,六十左右年纪的老者面前拱拱手,道:“请问老先生,可知道这里的丐帮分舵在什么地方?”   那老者目光微露异色的望了他一眼,道:“相公念书人,问这个干什么?”   侯天翔道:“这化子死状甚惨,理应前去送个信给他们帮里的人来此收尸埋葬。”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这化子死状实在够惨的,也实在应该送个信给他们帮里的人前来收尸。”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是,本地的地保已经到县里报案去了,县太爷没有带忤作来验尸之前,谁敢移动这尸体,再说……”   目光转动了一下,脸色忽转凝重地道:“人命关天,岂同儿戏,死者虽然是丐帮里的人,亦必须经过官府验尸之后,才能具给埋葬,这乃是一件大案子,如果沾惹上了一点麻烦,这人命官司不是个好打的……”   侯天翔点头说道:“这个小生知道,不过,死者既是丐帮里的人,小生觉得还是去送个信,让他们先期知道较好,望请老先生指点。”   那老者本是一番好心,一听侯天翔竟然不识好歹不听他的劝告,脸色不禁顿时一沉,冷哼了一声,道:“相公既然不听老夫好意劝告,那你去问别人吧,老夫也是过路人,也不知道什么丐帮分舵!”   话落,竟然一拂袖,转身扬长而去。   侯天翔碰了那老者一鼻子灰,望着那老者扬长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又气又怒,但却又无可如何。   他望望地上徐孝的无头尸身,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缓缓迈步出了巷口,走上了大街。   他沿着大街,由北向南,行经一家酒楼门前,心中突然一动,暗道:“酒楼茶肆,乃最复杂之处,也是江湖人物较多出入的地方,我何不上楼去坐坐,再作打算呢……”   他心中这样一想,便立即转身举步进了这家酒楼,直登楼上,拣了一个靠窗临街的座位坐下,随意要了两样菜,四两酒,低斟浅酌,一面眺望街心,希望能发现丐帮弟子在街上走过,一面留神注意着每一个酒客的谈话,希望能由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一些江湖中人。   他们大都酒已半酣,带着六分犹多的酒意,纵声谈笑,高淡阔论,神采飞扬,十足露出了江湖人的粗犷,豪迈的性格。   侯天翔倾耳静听这些人所谈论的,大都是些江湖传闻,武林轶事,有的在谈黄山天都峰头的那场约会,有的在谈着“九绝宝箓”的问题,谈来谈去,几乎十之七八都是和他侯天翔有关的问题。   他听了将近半个时辰,竟没有一人谈说起眼下这宜章城内,丐帮弟子被杀,失去了六阳魁首的事情。   显然,他们这些人可能都还不知道这宜章城内已经发生了惊人的惨杀案件。   侯天翔心中不禁有点失望,正欲起身离去之时,忽闻楼梯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身佩长剑的彪形大汉大踏步走上楼来,直向楼角三人共坐的一张桌前走去。   楼角那一桌三人,一个是年约三旬的黄脸汉子,一个是三十五六的浓髯大汉,一个则是年在五旬左右的瘦脸老者,三人俱是短衣劲装,腰佩兵刃的武林人物。   佩剑大汉一到,三人全都纷纷起身让座,重整杯盘,互相敬酒吃喝起来。   侯天翔暗暗留意,只听那佩剑大汉突然说道:“小弟方才又发现了两具丐帮弟子的无头尸身,一具在北大街的一条巷子里,一具则在城隍庙门口。”   侯天翔听得心中不由又是一震!   黄脸汉子道:“这真奇怪,那分舵主三眼神丐徐孝到哪里去了,他怎地不露面呢!”   佩剑大汉道:“陈兄,谁说那三眼神丐徐孝没有露面了,小弟所说北大街那巷子里的尸身,就是他呢!”   黄脸汉子不由一惊地道:“呵!他也被杀了!”   浓髯大汉忽地一拍桌子,气愤地道:“这些人做得也太狠,太过份了……”   瘦脸老者脸色忽然微微一变,接着双眉紧皱,声音压得很低的向浓髯大汉道:“李兄弟,你说话谨慎点,须知祸从口出!”   浓髯大汉身躯陡地一颤,立时住口不语。   那佩剑大汉似乎也被瘦脸老者的“祸从口出”之语提醒,也立即改口谈起其他的话题,绝口不再提说丐帮之事了。   从这四人的口气中,侯天翔已经听出了一点端倪:他们不但分明都知道丐帮弟子被杀害的事情而且可能还知晓那凶手是哪些恶徒!   这是个很好的线索,侯天翔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线索。   虽然他心中很焦急,急于要知道丐帮弟子究竟有多少人被杀害了?那凶手又是什么人?竟如此狠毒!   但是,在这酒楼之上,他又不便上前明问,问了,他们也决不肯说。   于是,他只好忍耐着,等待着。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那瘦脸老者忽然说道:“时光不早,咱们该回去休息了。”   其他三人立时全皆颔首同意,于是会帐离席,相偕下楼而去。   侯天翔自是毫不怠慢,丢下一锭碎银,起身下楼出店,远远跟踪在四人的身后。   约莫走了半里多远,四人摇摇摆摆地进了一家镖局的大门,接着镖局的大门也就随之关了起来。   侯天翔这才明白,这四人敢情俱是镖局里的镖师。   镖局的大门左边砖墙上,挂着一块黑漆金字招牌——“湖南镖局”。   侯天翔略一忖思,立刻上前抬手敲了门。   大门打开了,应门现身的是一个年青的伙计,向侯天翔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这才拱拱手,问道:“相公是找人,还是要托运保镖?”   侯天翔道:“找人,也要保镖。”   那年青的伙计皱了皱眉头,又朝侯天翔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道:“相公找谁?”   侯天翔道:“就是方才进去的四位。”   那年青伙计道:“那四位都是本局的镖师,不知相公要找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   侯天翔道:“四个人都找。”   那年青伙计怔了怔,问道:“相公要托保什么镖?”   侯天翔道:“人!”   那年青伙计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人?”   侯天翔点头道:“不错,也就是小生我自己。”   那年青伙计眨了眨眼睛,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道:“阁下莫非是来找麻烦得么?”   侯天翔冷然一笑道:“就凭一个小小湖南镖局,还不值得小生找麻烦!”   那年青伙计双目陡地一瞪,叱道:“阁下,湖南镖局在江湖道上,虽并非威名赫赫的大镖局,可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便撒野找麻烦的地方,是识相的,你就赶快滚开去吧,不然,嘿嘿,可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侯天翔突然一声冷笑,道:“你说话实在应该客气些,否则你便要倒霉了!”   那年青伙计不禁勃然大怒,右掌猛地一抡,喝道:“你小子一定要讨打,那便怪不得我了!”   猝然出掌,击向侯天翔胸窝!   侯天翔若然真是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他这一掌,就可能要了侯天翔的一条性命。   但,侯天翔是何等武功身手,哪会把这么个镖局的年青伙计放在眼内,掌力击出,他根本视若未睹,直到掌指即将沾衣,他这才倏然抬手,一翻腕,快逾电闪地拿住了那年青伙计的腕脉。   那年青伙计心头不禁骇然大惊!他万万料想不到,这个看来毫不起眼,文质彬彬的少年书生,竟是一位武林高手!   右腕脉被拿,半边身子顿然麻软无力,在侯天翔的五指控制之下,连想挣动一下都不能!   侯天翔忽然向他微微一笑,道:“你别怕,我不会难为你的,现在快带我去见那四位吧。”   话落,不由分说,便拉着那年青伙计举步向内走去。   踏入大门,是一列柜房,穿过柜房,就是一座大院。   进入院中,立刻惊动了镖局里的同仁,因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纷纷围拢了过来,其中一名中年伙计说道:“喂!这位相公,是怎么回事,是我们这位兄弟得罪了你么,他年青不懂事,请放了他吧,有话好好说好了。”   那刚自酒楼回来的四名镖师,也都被惊动由屋里走了出来。   瘦脸老者一见侯天翔,脸色不由倏然一变!但旋即强作镇静地轻咳了一声,向侯天翔抱拳一拱,道:“相公,适才之前,我们曾经见过么?”   侯天翔微一颔首,道:“不错,这才在酒楼上曾经见过。”   说着手一松,放开了那年青伙计,含笑地道:“以后对人说话放客气些,不然吃苦头的那将是你自己,你明白么!”   此刻,那年青伙计脸色都已经吓的发了白,哪里还敢说话,垂首默然不响的退向了一边。   瘦脸老者问道:“相公深夜驾临敝局,不知有何见教?”   侯天翔道:“找你们四位谈点生意。”   侯天翔此语一出,四人全都会错了意思,脸色立时不由俱皆一变!   那佩剑大汉的长剑犹自佩在腰间,他生性刚暴,首先忍不住一声沉喝道:“朋友,你是存心来找麻烦么?”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阁下,你的火气也未免太大了,如果来谈生意,便是找麻烦的,那么你们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赶快关门算了!”   佩剑大汉环眼一瞪,方待发话,却被瘦脸老者摆手阻住,双目凝视着侯天翔,语气平静地说道:“老朽杜长济,现任本局总镖头,尊驾要谈什么生意?便请直说好了。”   侯天翔微一拱手,道:“原来是杜总镖头,小生失敬了。”语声一顿,接道:“请问,总镖头做的什么生意?”   杜长济道:“镖局自然是做保镖生意了。”   侯天翔点头一笑,道:“那就对了,总镖头请想,如果是别的生意,小生会来找你们谈么?”   杜长济双目微一眨动,道:“如此,尊驾是来谈保镖生意的了?”   侯天翔点头道:“不错,总镖头想必还不会得将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吧。”   杜长济哈哈一笑道:“那当然不会,做生意的人,哪有将生意往门外推的道理。”语声一顿又起,道:“不过,敝局只接短途生意,如是长途生意,敝局也就只好忍痛放弃,将生意往门外推了。”   侯天翔不由微感意外地一怔!问道:“这是为什么?”   杜长济道:“敝局向例如此。”   侯天翔星目深注地道:“这‘向例’总不会得没有原因吧?”   杜长济道:“原因是敝局人手不够,力所不逮。”   侯天翔道:“贵局这只接短途生意,可有个地区范围规定不?”   “有。”杜长济微一点头道:“不出本城周围五百里地区之内均可。”语声一顿,问道:“尊驾要保的是什么镖?到什么地方?”   侯天翔忽然答非所问地道:“总镖头平常也是如此谈生意待客的么?”   杜长济不由一怔!旋即若有所悟地脸孔一红,微窘地赧笑了笑,接着神色倏转肃然地侧身举手肃客,道:“请恕老朽失礼,相公请移驾客厅待茶。”   侯天翔朗声一笑,潇洒地举步。   进入客厅,分宾主坐定,奉过香茗,杜长济这才轻咳了二声,道:“请教相公大姓高名?”   侯天翔道:“小生姓卫,保卫的卫,草字道平,道义的道,公平的平。”   杜长济拱手道:“原来是卫相公,请问相公的镖货现在何处,要到什么地方?”   侯天翔道:“没有镖货,小生要保的就是小生本人,要去的地方也很近很近,可能就在这宜章城内。”   杜长济怔了怔,旋即双眉一挑,哈哈大笑道:“相公是在寻老朽的开心么?”   侯天翔脸色神情突然一正,道:“小生说的乃是实话,并非是在寻总镖头的开心!”   杜长济微皱了皱眉头,目光一转,耐着气道:“如此,公要到本城什么地方?就请明说吧,只要无什不便,老朽定当遵命效劳便是。”   侯天翔微笑地点了点头,道:“烦请总镖头等四位,陪同小生前往本城丐帮分舵一行!”   此话一出,杜长济等四人脸上立时不禁全都勃然变了色!   佩剑大汉霍然长身站起,双睛猛地一瞪,沉声道:“朋友!你这是存心来找本局的麻烦么?”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凭你们这么一座小小湖南镖局,既不够格,也还不配小生来找麻烦,你明白么!”   佩剑大汉须眉暴张地怒道:“朋友,听你这口气,想来必定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高人可不敢当,不过,却也还未把阁下放在眼里,你信不信?服不服?”   佩剑大汉厉声喝道:“姓卫的,你好狂的口气,大爷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竟敢如此狂言欺人,前来找本局的麻烦!”   说着探手飞快的撤出腰间的佩剑,沉声说道:“你用什么兵刃,若是随身不曾携带,大爷可以命人去取一柄来借给你!”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地一闪,道:“阁下就凭你这两句话,尚还称得上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小生手下必然十分留情,决不伤你!”语声一顿又起,道:“小生什么兵刃也不用,也就这样坐着,阁下尽管出手吧!”   佩剑大汉一听侯天翔这等口气,不由更加暴怒,喝道:“如此,朋友请小心了!”   声落,振腕出剑,真的一剑疾朝侯天翔当头劈下!   侯天翔面含微笑,神色从容,一身形端坐不动,直到剑风已临头顶,这才倏然抬手,飞快地以食中二指夹住了剑身。   佩剑大汉心头不禁骇然大惊!急地一挫腕,运足功劲,奋力猛地往回一夺,企图撤回长剑。   但是,凭他的功力如何能行,何异是蜻蜓撼柱。   这情形,只看得杜长济和另外两名镖师,全都不禁直了眼,张了口,发了呆!   杜长济到底不愧是个阅历甚深的老江湖,眼见这等情势,已知对方外貌虽是看来毫不起眼的文弱书生,实在是位身怀罕绝功力奇学的绝顶高手。   于是,他目光一转,立时朝佩剑大汉沉声喝道:“凌兄弟,别再妄费力气逞强了,赶快放手吧!”   佩剑大汉此际剑身被侯天翔二指夹住,夺又夺不回,心中正自有些不知应该如何是好,闻喝,便即一松手,飘身退后站立。   佩剑大汉才一松手,侯天翔便即微一抖腕,剑虹顿时脱指飞射,“笃!”的一声,钉入屋顶正梁之上,三尺剑身全部没入梁中,只剩一柄剑把露在梁外,杏黄的剑缨在空中轻轻地摆动!   这种功力指劲实在太以惊人骇人,杜长济等人脸色都不由得又是一变!   侯天翔双目陡射神光湛湛地逼视着杜长济,震声道:“杜总镖头,你怎么说,答应不?”   杜长济心神不禁懔然一震!轻咳了一声,道:“卫大侠既是定要老朽等同往,老朽无可如何,只好遵命,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倏地正容接道:“尚请卫大侠赐告要前往本城丐帮分舵的真正用意,和为何定要老朽等陪同前往的理由?”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这并无不可,第一,小生和丐帮是友非敌,此地既然发生了丐帮弟子被人残杀的事情,不能不闻不问,袖手不管。第二,是小生途经此地,不知本城丐帮分舵设于何处,而满街又找不到一名丐帮弟子,所以不得不麻烦四位。”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向四位打听一件事情。”   杜长济一听说“和丐帮是友非敌”,紧张的神情不由顿时大为松弛,目注侯天翔和缓地问道:“卫大侠要打听什么事情?”   侯天翔目光忽然投注了浓髯大汉一眼,道:“就是这位兄台未说完的一句话。”   浓髯大汉眉头微微一皱:“不知是一句什么未说完的话?”   侯天翔道:“适才在酒楼之上,兄台曾说过‘这些人做得太狠毒,太过份了……’小生请问,‘这些人’是谁?”   浓髯大汉脸色也不禁陡地一变!默然没有开口。   侯天翔星目突射寒电地沉声道:“阁下是不肯说么?”   浓髯大汉心头懔然一震!道:“这个……”   侯天翔剑眉倏挑,一声冷笑道:“阁下,你怕他们,难道就不怕我!”   浓髯大汉身躯不由猛地一颤!   杜长济忽然接口问道:“卫大侠查问那些人,可是要替丐帮弟子报仇?”   侯天翔哼了一声道:“不错,小生和丐帮交情颇深,此事岂能坐视不管,所以……”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尚望诸位能本江湖道义立场,予以坦诚实告,而小生也必当全力护卫诸位的安全,不使诸位因此而受到伤害!”   杜长济微一沉思,终于毅然一点头,脸色沉凝地缓缓说道:“十天之前,本城突然来了一批行动诡异的神秘人物,大约有七八人之多,个个均都怀具非常身手,远非老朽等所能望其项背,其中有两人曾经来过敝局,要敝局做他们的一处连络之地……”   侯天翔接道:“总镖头答应了他们没有?”   杜长济摇头道:“老朽婉拒了他们。”   侯天翔道:“以后他们便没有再来么?”   社长济道:“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再来过,不过……”   语声微顿,忽然一声轻叹,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地接道:“据老朽猜料,他们绝不肯就此罢休,迟早定会再来的!”   侯天翔道:“知道他们的来历么?”   杜长济道:“若是知道,老朽也就不会得称他们为神秘人物了,这些人既都不肯透露姓名,脸上又都戴着人皮面具,根本无从知晓他们的来历!”   侯天翔微微一沉思,道:“知道这些人的落脚所在么?”   杜长济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这些人的行踪全皆诡秘无比!”   侯天翔剑眉深锁的道:“照此看来,丐帮弟子的被杀害,十有八九是他们下的毒手了!”   杜长济刚要答言,突闻一声嘿嘿阴笑陡起,语音沉冷地道:“阁下,你们都不必徒费心思了,此处丐帮分舵的弟子,已经全都回到他们的老家去了!”   侯天翔星目寒芒倏闪,身形电掠出厅,目注屋顶之上沉喝道:“阁下,你既然来了,何妨大方点请下来谈谈,难道要我上去请你下来么?”   嘿嘿阴笑再起,屋脊背后现出一条高大的身形,飞掠落地,站立在距离侯天翔丈余之处。   来人一身青衣,面色苍白而平板,毫无一丝表情,脸上显然戴着一层特制的人皮面具。   这青衣人一见侯天翔,似乎极感意外地怔了怔!双睛陡现惊异之色地问道:“阁下,你是姓侯么?”   侯天翔剑眉微挑,道:“是便怎样?”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你来得倒是很快嘛!”   侯天翔冷冷地道:“很出于你们的意外,是不?”   青衣人道:“我不否认,确是很出我们意外,比我们估计的要早了两天,不过,这并无关什么紧要。”   侯天翔星目微转,问道:“阁下,此地丐帮弟子都是你们杀的么?”   青衣人道:“不错,都是我们砍去了他们的脑袋。”   侯天翔道:“都杀光了?”   青衣人道:“共计二十七名,没有一个能够漏网。”   侯天翔剑眉挑了挑,道:“你们为何杀害他们?”   青衣人道:“奉命行事。”   侯天翔道:“奉谁之命?”   青衣人道:“敝上。”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贵上是谁?”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到了时候你自会知道。”   侯天翔道:“你不肯说么?”   青衣人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肯说也没有用。”   侯天翔道:“你们在这宜章城中一共有多少人?”   青衣人道:“十五人。”   侯天翔道:“何人为首?”   青衣人道:“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复姓司徒,双名华阳。”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这名字倒果真未曾听说过。”   话锋忽地一转,星目倏然深注,问道:“阁下来此何为?”   青衣人嘿嘿一声阴笑道:“请湖南镖局的人去和丐帮弟子做伴。”   这时,杜长济等人全都出了客厅,站立在客厅门口,闻听青衣人之言,脸色全都不禁勃然一变!   侯天翔剑眉陡地一挑,旋即淡淡地道:“阁下,可是就凭你和屋脊后的那两个。”                     第二十一章  两湖恶龙   青衣人心头不禁懔然一震!道:“阁下诚然高明,令人心折!”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你应该知道,他两个的身手不如你多多,焉能瞒得过我去。”语声一顿又起,道:“请他两个下来吧,别再那么小家气的躲着不敢见人了!”   青衣人点点头道:“阁下说的是,再要让他两个躲着,那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语声一顿,扭头朝屋上喊道:“你两个下来吧。”   随着青衣人的喊声,屋脊背后现出两个肩后斜背长剑的人影,飞身跃落青衣人的身侧,默然凝立。   这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劲装,面色死板板地一无表情,显然也都戴着一层人皮面具,掩藏着本来面目。   青衣人阴声一笑道:“阁下看清楚了么,他两个的身手虽不如我,可也都称得上是江湖一流好手,以我们三个对付一座小小的湖南镖局,该是足够有余了吧!”   侯天翔星目电扫了那两名黑衣人一眼,淡淡地道:“不错,确实足够有余了,但是……”语声微微一顿,冷笑了笑,接头:“现在形势可就完全不同了,阁下,你明白么?”   青衣人道:“是因为多了个阁下,是不?”   侯天翔冷笑着一点头道:“这是事实,有我在这里,岂能任由你们逞凶为恶,杀害无辜!”   青衣人道:“如此看来,今夜我就只好暂时放过他们了。”   侯天翔道:“阁下如果自信能强得过我去,你不放过他们也行。”   青衣人目光转了转,忽然嘿嘿一笑道:“阁下,我已经决定放过他们,看在你的面上,就让他们多活两天,也无所谓,谅他们也碍不了什么事。”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如此,我倒得要谢谢阁下给我这个不小的面子了。”   青衣人阴声一笑道:“不必客气,再见。”   声落,便待腾身掠起离去。   侯天翔陡地一声沉喝道:“阁下请留步。”   青衣人只好停身不动,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见教?”   侯天翔道:“阁下这就要走了么?”   青衣人道:“我既然已经看在你的面上放过了他们,不走还做什么?”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阁下,你不交待交待再走么?”   青衣人一怔!道:“交待什么?”   侯天翔笑了笑追:“阁下,承蒙你给了我很大的面子,可是,你是谁?我还不知道呢!”   青衣人道:“你想将来回报这份人情?”   侯天翔道:“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青衣人点了点头道:“但是,我却不想。”   侯天翔道:“如此,阁下是不愿让我知道你是谁了?”   青衣人摇摇头道:“我这人向来就是个施恩不望报的脾性,何况只是这么一份微不足道的人情!”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阁下倒算得上是一位心胸宽阔的大英雄了!”   青衣人忽然哈哈一笑道:“阁下,我本来就是。”   侯天翔淡然一哂道:“阁下,在我却认为你不是。”   青衣人道:“你认为我不敢,是不?”   侯天翔道:“这应该是你的真心话,也是实情!”   青衣人阴声一笑,道:“阁下,你要这么想,那就只好由你了。”   侯天翔星目陡射寒电地道:“阁下,我希望你最好实说,你是谁?”   青衣人道:“我就是我。”   侯天翔语音凝寒地道:“说你的姓名!”   青衣人目光微转了转,道:“阁下,我若然说出我的姓名,你相信么?”   侯天翔道:“我自然有办法证明!”   青衣人道:“你有什么办法证明?”   侯天翔冷冷地道:“除下你脸上的人皮面具!”   青衣人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会听你的,除下它?”   侯天翔道:“阁下,你应该明白,除了你自己的两只手以外,我也有一双手!”   青衣人心头暗暗一懔!道:“你有把握除得下我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有没有把握,到时你就知道了。”声调一沉,喝道:“别尽管废话了,快实说你的姓名吧!”   青衣人阴笑地摇摇头道:“我想这就不必了,反正你不会相信,反正你要除下我脸上的人皮面具,又何必多此一举做什么!”   侯天翔星目寒电倏闪,道:“阁下,你定要迫使我出手留下你么?”   青衣人身形不禁倏地一颤,但,旋即嘿嘿一笑道:“阁下,我不否认你身手可能要强过我少许,但是,如想留下我,只怕还无法办得到!”   侯天翔剑眉陡地一轩,朗声一笑道:“如此,我就试试看。”   声落,身形倏然前欺,探臂伸掌,疾朝青衣人的右臂抓去!   好快!快得令人眼花,势如电光石火一闪。   青衣人心头不禁悚然一懔!   但是,青衣人也实非弱者,侯天翔出手虽然奇快惊人,而青衣人可也慢不了哪里,身形疾闪,即已横飘五尺之外,避过了侯天翔这出手快逾电掣的一抓,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身手果然不差,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   话声中,身形半旋,抬手一指飞点而出。   青衣人身形再次飘闪,避开侯天翔点至的指风,嘿嘿一笑,道:“阁下,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身手虽比我强了些,但是……”   话未说完,心神蓦地一颤!身形猛地后仰,一式“金鲤倒飞波”贴地倒射出八尺以外,方始挺身站起。   原来是侯天翔又出了手,这次而且是双手齐扬,指风如箭,同时封住了他左右闪避之路,迫得他不得不仰身贴地倒射以避!   侯天翔早已算好了青衣人的退路!是以青衣人方才挺身站起,他口中立时一声冷笑,掠身飞扑过去。   突然,两声喝叱暴起,顿见寒光电闪,那两名黑衣人竟挥剑扑身直朝侯天翔猛攻而至。   剑式辛辣奇诡,势疾凌厉,火候造诣均颇深湛不凡。   青衣人并未虚夸,这两名黑衣人的剑术身手,果然都算得上是当今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之属!   侯天翔虽然身负奇学,功力高绝罕世,但在两名黑衣人长剑凌厉辛辣的攻势下,身形却也不由得一缓,不得不放弃对青衣人的扑击,而回手应付两柄长剑。   青衣人心里自是十分明白有数,他自己绝非侯天翔掌下之敌,如不赶快趁机脱身,等到两名黑衣人一败,他再要想走就走不成了!   因此,他也就不顾两名黑衣人将会落个如何的了局结果,立即身形腾起,跃上屋顶,掠空电射驰去!   侯天翔本欲撇开两名黑衣人掠身拦截他,但是,他心念电闪之下,便视作未见,未予拦截。   因为他心中已经另有了打算,也就是只要制住这两名黑衣人之一,便不虞问不出那青衣人是谁来!   两名黑衣人出手的目的,旨在替青衣人解围,助其脱身,那青衣人一走,他两个自然也就想拔腿开溜了。   但是,侯天翔是何等功力身手的人物,他两个要想开溜,又谈何容易。   眨眼已过三招,侯天翔蓦地一招奇学出手,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右腕已被侯天翔右掌攫住,手中长剑也立时脱手落地。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心中不由骇然大惊,知道自己若再不赶紧拿腿急走,必然也难逃被擒的厄运!   于是,他立即身形弹射,飞掠逃去。   侯天翔随手封闭了手里这名黑衣人的穴道,朗声发话说道:“阁下,你只管慢慢走好了,请传个口信给那司徒华阳,他要自认还是个英雄人物,便直接找我侯天翔好了,休得再妄事残杀无辜!”   话声一落,立即转朝杜长济道:“杜总镖头,请借一间秘室一用如何?”   杜长济道:“敝局并无秘室,只有一间静室,不知可用否?”   侯天翔微一点头,提起黑衣人道:“如此,就烦请总镖头带路,到静室里去审问此人吧。”   于是,杜长济在前带路,侯天翔提着那名黑衣人和陈、李、凌三名镖师举步随后而行。   进入静室,关上门,侯天翔放下黑衣人,和杜长济等四人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隔空弹指,先点制了黑衣人的软麻穴,再解开昏玄穴,这才语音平和的向黑衣人缓缓说道:“阁下,这里是一间静室,静室的门也已经关上了,说话绝对不虞外边的人听到,我这意思,你懂得么?”   黑衣人两眼一翻,道:“姓侯的,大爷懂得,但是,大爷要劝你最好免开尊口,别想问大爷什么!”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你这么说是拒绝答我问话了!”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不错,大爷是什么也不知道。”   杜长济忽然轻咳了一声,插口说道:“侯大侠,老朽有点浅见,不知侯大侠能见容不?”   侯天翔道:“杜总镖头休要这等客气,有何高见,请尽管直讲好了。”   杜长济道:“此人脸上也戴有人皮面具,老朽浅见,何不先撕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的真实面目之后再说呢!”   侯天翔一点头道:“杜总镖头此言甚是有理。”   说着便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伸手扯下了黑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扯下,是一张鼠目鹰鼻,神情阴鸷,右颊上有着一条寸半多长,发亮的刀疤的脸谱。   此人年纪约在四十四五左右,看其脸谱长相,显非善类!   侯天翔星目投注了他一眼,转向杜长济问道:“总镖头认得此人么?”   杜长济点点头道:“他姓阮名化成,外号‘两湖恶龙’,算得上是黑道中的一流好手,也是个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两湖恶龙”阮化成突然纵声哈哈狂笑道:“姓杜的,看不出你倒有点眼力,竟然识得你家大爷。”   侯天翔沉声道:“阮化成,你过去的行为如何,本公子一概不问,也既往不究,现在只要你能实答本公子的问话,从此改邪归正,革面洗心,本公子绝不难为你,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你先考虑一下好了!”   阮化成嘿嘿一笑道:“侯天翔,你这话实在够动人的,可惜你大爷不吃这一套,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你明白么?”   侯天翔剑眉微挑,俊脸凝寒地道:“阮阁下,你是不想活命了么?”   阮化成大笑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哪有个不要命的,只是……”   语声倏然一顿,住口不语,侯天翔接道:“只是怎样?怎么不说下去?”   阮化成忽然凄声一叹,摇了摇头,但却仍未说话。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有苦衷,不敢说,是么?”   阮化成道:“说了是死,不说也不过是死,我何不死得光彩些呢。”   侯天翔道:“阁下,你可是不相信本公子放你一条生路的话?”   阮化成摇头道:“那倒不是,阮某内心实在十分相信你侯公子的话,不过……”   语声微顿,忽又轻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侯天翔星目凝注,问道:“你是说贵上他们决不会饶过你,是不?”   阮化成一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侯天翔忽地正容问道:“阁下,你可是真的相信我?”   阮化成道:“是又如何?”   侯天翔道:“你要是真相信我,便只管放心大胆的实答我问话好了,我侯天翔绝对负责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让贵上他们损伤到你毫发?”   阮化成忽然苦笑了笑,道:“侯公子阁下,你负责保证了我的安全,但是,谁又能负责保证我妻几的性命不遭毒手呢!”   侯天翔心神不禁微微一震!星目倏然深注,问道:“你的妻儿都在贵上的手里么?”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多余。   阮化成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若非是为了妻儿的两条性命,我又何必这样拚死拒绝实你侯公子的问话!”   这一来,侯天翔和杜长济等人全都不由眉锋深锁,默然沉思不语,一时都不知该将阮化成如何处置是好。   情势既是如此,为顾及阮化成妻儿两条无辜的性命,串在不能再逼问阮化成,而且也有不忍!   但是,对于这个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恶徒——“两湖恶龙”,又当怎样处置他呢?杀?抑或是放?……   半晌之后,侯天翔忽又目光凝注地望着这条恶龙,沉声问道:“阁下,你说的可是实话?”   阮化成双眉一轩,正色道:“阮某在江湖中虽非正道侠义之士,但可也是一条铁铮铮的硬汉,也从来不作谎言欺人!”   侯天翔一点头道:“如此,我相信你阁下了。”语声微顿,倏然抬手凌空出指,解开了阮化成的软麻穴,一挥手,道:“阁下,你走吧。”   侯天翔此举,完全大出杜长济等四人的意外,不过,他们都只十分惊异地望着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事实上,阮化成是侯天翔擒住的,杀与放,该都是侯天翔的权利,杜长济等人谁也不便干涉,也不能干涉。   最感意外的自然要算是阮化成本人了,他神色愕然地立在当地,怔了怔之后,这才回过神来的望着侯天翔问道:“你不杀我?”   侯天翔神情平静地点点头道:“你我无仇无怨,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阮化成似乎有点不信地问道:“你不想替这里丐帮分舵的弟子报仇么?”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你一共杀了几个?”   阮化成道:“八个。”   侯天翔脸容沉肃地道:“阁下,二十七名丐帮弟子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他们报,否则,他们将会死不瞑目,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接道:“这仇,却不要找你。”   阮化成道:“人是我杀的,你不找我又找谁?”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不错,人是你杀的,而且还杀了八个之多,按理,你纵有十条命也都必须死,替八名丐帮弟子偿命,但是,你只是个奉命杀人的刽子手,并非出自你的本心,何况你又是为了妻儿的性命,威胁被迫不得已的呢!”语声顿了顿,又道:“所以,这笔血债,我已经把它完全记在了那命令你杀人,主谋人的头上,找他清算,你明白了么?”   “阮某明白了。”阮化成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是放了阮某了。”   侯天翔颔首道:“不错,我放了你了,以后为善为恶,也就全在于阁下自己了,现在,你也可以走了。”   话罢,便即转朝那坐在距离静室门最近的陈姓镖师,说道:“麻烦兄台开开门,让这位阮兄去吧。”   陈姓镖师闻言,立即站起身子,默默地走过去伸手开了静室门,自视阮化成神色冷冷地道:“阮朋友,你请走吧。”   阮化成望了陈姓镖师一眼,神色突转一片严肃地目注侯天翔,语声诚恳地道:“公子果然是一位仁心侠骨,量大如海的盖世奇男,阮化成一生作恶多端,杀人无算,诚所谓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语声微微一顿,脸上掠现悲痛之色地接道:“阮某之妻乃是个丝毫不谙武功的弱女子,小儿也甫才三岁不到,尚望公子大德施援,将他们母子救脱魔掌,予以善待,不使她母子受到饥冻之苦,则阮某纵死于九泉之下,也当感激公子的宏恩!”   侯天翔一听阮化成这语气不对,不由双目一瞪,急地沉声大喝道:“阮兄,你千万不可……”   他话未说完,阮化成已身躯倏然一颤,脸色顿时变成青紫色,身形一晃,“扑通”倒地。   侯天翔连忙飘身上前,出手飞点了阮化成胸前七处大穴,道:“阮兄,你这是何苦?……”   阮化成摇头惨然一笑,道:“这药极毒无比,一下喉便即无可解救。”   侯天翔道:“这毒药可是装在牙齿之间的么?”   阮化成无力地点了点头,道:“葛姑娘和婢女兰儿生死不明,葛首领和范姑娘全都被擒,八名高手三人当场横尸,五人负伤被掳。……”   略为喘息了口气,接着又道:“勾漏山,那是个大陷阱,公子千万去不得……”   侯天翔急问道:“为什么?”   阮化成气若游丝的道:“因为……”   话未说完,身躯突然一阵痉挛抽搐,竟已气绝死去!   侯天翔剑眉陡地双轩,星目寒芒倏射,神色有点吓人的恨声说道:“好毒的毒药!”   说罢,却又摇头废然一声长叹!   社长济忽然轻咳了一声,道:“公子,老朽可否请教一事?”   侯天翔道:“总镖头请不必客气,什么事?只管请直说好了。”   杜长济道:“公子可就是最近江湖传说,是那‘九绝宝箓’得主的白衣书生公子么?”   侯天翔微一颔首道:“不错,江湖传说的正是我。”语声一顿,含笑问道:“总镖头也相信那传说是真的么?”   杜长济正容说道:“老朽原本只是疑信参半,但是,现在却已深信传说确非子虚了!”   侯天翔注目问道:“这是为什么?”   杜长济道:“公子身怀盖世奇学,功力罕绝深不可测,若非果真是‘九绝宝箓’得主,焉能得有如是成就?”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总镖头这话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这也只是总镖头自己的推想,而事实究竟又如何呢?”   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道:“这阮化成的尸体就烦请总镖头先派人把他埋了吧。”   杜长济点点头道:“老朽遵命。”   接着便吩咐那陈姓镖师去叫了四名年青的镖伙计进来,将阮化成的尸体抬了出去。   侯天翔又目注杜长济问道:“总镖头有何打算?”   这句问得有点没头没脑,杜长济神情不禁一愣,望着侯天翔道:“什么有何打算?”   侯天翔道:“总镖头这镖局打算还要开下去么?”   杜长济一听,这才明白了侯天翔的意之所指,眉锋不由微皱地沉思了稍顷,轻声一叹,摇头道:“形势如此,为了顾全敝局三十多人的性命,这个摊子,老朽纵是不想收也是不行了。”   侯天翔道:“如此,总镖头是已经打算把它收了?”   杜长济点点头道:“是的,经此一来,老朽已觉得这镖局也实无开下去的必要,趁此机会收了倒反而好些,免得担惊受怕!”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如果就此一旦收了镖局,那么贵局这么多的伙计将怎么办?他们岂不要立刻全告失业,生活也因而发生问题了么?”   杜长济道:“此事老朽已经考虑过了,敝局自创业迄今十数年来,虽然从未接过什么大生意,但所接短途生意,却从未有过一次闪失,所以,尚略有积蓄。”   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老朽已决意把这些积蓄全部拿出来,悉数分散全局上下之人,这样,他们纵然一时找不到职业,在三年五载之内,生活也决不会发生问题了。”   侯天翔又问道:“每人大概可以分得多少?”   杜长济道:“大概百两左右,但是,有家小的,老朽拟多分发百两。”   侯天翔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总镖头就请即刻办理吧。”语声一顿又起,道:“银两分发之后,总镖头最好叫他们立刻连夜动身,离开这座宜章城,过一个时期再回来。”   杜长济点头道:“老朽这就遵命办理。”   三更左右,杜长济已将所有的镖伙计都遣走了。   虽然,大多数的伙计都很舍不得离去,但,处此恶劣危险的情势下,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含泪离去。   大厅中只剩下了侯天翔和杜长济二人。   杜长济忽地轻吁了口气,望着侯天翔问道:“公子目下意欲何往?”   侯天翔脸色沉凝地道:“勾漏山。”   杜长济怔了怔!道:“公子难道不相信那阮化成所言么?”   侯天翔一摇头道:“不!我绝对相信。”   杜长济眉锋微微一皱,道:“公子既然相信,那为何还要前往?”   侯天翔剑眉倏然双挑,星目陡射湛湛寒光,威棱逼人地道:“所谓陷阱,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些什么阴谋诡计的埋伏而已,别说是这,就是那龙潭虎穴,刀山剑林,我也必定非去不可!”   杜长济道:“公子就单独一人前往么?”   侯天翔颔首道:“事实上也只有单独一人前往比较方便利落!”   杜长济傲一沉思,道:“此地有一处地方,公子要不要前去查看一下之后再说?”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总镖头可是认为那司徒华阳等人可能落脚的地方?”   杜长济点点头道:“老朽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处地方的可能性较大。”   侯天翔道:“是什么地方?”   杜长济道:“香花岭上的香花寺。”   侯天翔道:“离此多远?”   杜长济道:“城南三十多里之处。”   侯天翔道:“如此,我就前往寺内查看一下也好。”   话罢,便即举步欲行。   杜长济连忙道:“公子且请慢行。”   侯天翔只好停步注目问道:“总镖头有话请快说好了。”   杜长济咳了一声,道:“公子如果不嫌弃老朽累赘,老朽愿为公子带路!”   侯天翔眉头微微一皱,道:“总镖头你……”   杜长济含笑道:“镖局生意已经收歇,老朽如今已是无牵无挂,不管是为道义,或是为公子今夜挽救了敝局一场杀劫的大恩而言,老朽都理应为公子略效微劳!”语声顿了顿,又道:“老朽武功虽然不济,但在本地居住十多年,对香花岭的地形甚为热悉,于公子当不无助益,尚望公子勿加推拒老朽这点心意!”   他说来语意婉转诚恳,使侯天翔实在不便过于推拒。   于是,侯天翔只得点头说道:“总镖头既然如此说法,侯天翔也就只好深谢了。”   杜长济哈哈一笑,道:“公子请别再说客气话了,我们走吧。”   侯天翔微一点头。   于是,二人迈步出了大厅,飞身上屋,展开身法,穿房越脊,越过城墙,侯天翔突然伸手挽起杜长济的一只胳臂,暗中提足一口真气,带着杜长济,身形快如电射地直奔香花岭。   香花岭。   岭并不大,野花甚多,触目所见,犹如一片花海,浓香四溢,随风飘散,“香花岭”之名,可能也就是因此而得。   “香花寺”建于岭顶,由岭下望上去,气派规模可能并不太小。   侯天翔和杜长济登上岭腰,侯天翔星目寒芒倏地一闪,突然伸手一拉杜长济的衣袖,悄声道:“停!”   杜长济怔了怔,停步低声问道:“公子有何发现么?”   侯天翔一指十丈以外的一排大树,低声道:“那边树上有两名暗哨。”   话落,身形已电射而起,有若一缕白烟般地直朝十丈外的一株树顶上扑去,同时右手倏抬,出指向另外的一株大树点去。   但听得“扑通”一声,一条黑影自那株大树倒坠了下来。   而侯天翔也于此同时,手提一人,自树顶上泻落当地。   杜长济虽已明知侯天翔身怀奇学,功力罕绝,但,对于如此快速利落绝伦的身手,生平尚是初见。   由此,眼见之下,不禁顿时瞠目结舌,心中大为又惊又佩!   侯天翔身形泻落,立即将手中提着的那人放落地上。   杜长济连忙身形飞跃,接连两个起落,纵到侯天翔身侧。   这两名暗哨,全都是一身黑衣,头上戴着蒙脸黑布套。   杜长济弯腰伸手,扯去两名暗哨头上的黑布套,展现在眼前的竟是个两颗光秃秃的圆脑袋。   敢情两个都是和尚。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看来总镖头猜想的是对了,司徒华阳等人果然大有可能落脚在这座‘香花寺’之中。”   杜长济点头一叹,道:“由此看来,这批恶魔们就非常不简单极了。”语声微微一顿,接头:“香花寺的和尚,既然改装在寺外布设暗哨,这情形,分明是和恶魔等已经结成一党了!”   侯天翔点了点头,道:“这确是很有可能,我们且问问这个吧。”   说着倏然一拂儒袖,解开了一名和尚的穴道,沉声低喝道:“不准叫喊,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明白么?”   那和尚自地上坐起来,定了定神,连忙点头道:“小僧明白,大侠只管请问,小僧自当实答。”   侯天翔道:“你是这香花寺内的和尚么?”   那和尚道:“小僧正是。”   侯天翔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和尚道:“小僧法名智缘。”   侯天翔道:“你身为出家人,为何不守清规,改装蒙脸隐身树顶上守望,寺内可是在做着什么非法坏事么?”   智缘摇头道:“本寺僧人都向来极守清规,从未做过一件非法坏事。”   侯天翔冷声喝道:“你敢不说实话!”   智缘验现惶恐之色道:“小僧绝未说谎。”   侯天翔道:“那么你改装蒙脸隐身在树顶上守望,这是为的什么?”   智缘不禁讷讷地道:“这个……”   侯天翔冷喝道:“快实说话!”   智缘忽然轻声一叹,道:“小僧乃是被迫而为,”   侯天翔道:“被谁所迫?”   智缘道:“一批武功极高之人。”   侯天翔道:“是不是一个名叫司徒华阳的人?”   智缘摇摇头道:“小僧不知他们的姓名。”   侯天翔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智缘道:“三个人。”   侯天翔星目陡射寒电,沉声道:“你敢不说实话!”   智缘惶急地道:“小僧说的都是实话。”   侯天翔道:“真的只有三个人么?”   智缘点点头道:“他们另外似乎还有些人,不过都没有住在本寺内。”   侯天翔威态稍敛,问道:“知道另外的那些人都住在什么地方吗?”   智缘摇头道:“小僧若是知道就说出来了。”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能说出那些人的面貌长相么?”   智缘道:“他们脸上全都戴着人皮……”   话未说完,蓦地发出一声惨呼,翻身倒地,顿时气绝身亡。   另外躺在地上的那名和尚,咽喉间也同时中了一枚淬毒暗器,因为穴道被制,是以连一声哼声也未能发出,便已一命呜呼,魂归地府。   说来实在太慢,就在该僧人被暗器射中的同时,突闻一声长笑起自八丈以外的一株大树背后。   侯天翔星目寒芒电射,正待掠身扑去时,那人身形已电射掠起,投入一片树林中,一闪而杳。   侯天翔不由气得一跺脚,咬牙恨声道:“好可恶的东西!”   他虽是气得咬牙跺足,心中却也不禁极是惊懔!   因为凭他的功力修为,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十的声息,皆难逃过他的听觉,而那人竟能欺身进入八丈左右不为发觉,其功力身手之高,可想而知,实在算得上是当今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之流。   举目当今武林功力身手绝顶的人物,为数不多,寥寥可数!   然而,那人是谁呢?   发射暗器的手法竟然高明无比,以侯天翔的功力身手,立在两名小僧人三尺近处,竟然未及出手相救!   杜长济俯身探了探两名僧人的气息,眉锋微微一皱,迫:“他两个都死了!”   侯天翔轻声一叹,道:“这是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他两个怎得不死!”   杜长济道:“公子识得这暗器的来历么?”   侯天翔摇头苦笑了笑,道:“若能识得暗器的来历,一切就要好办得多了。”语声一顿,接道:“我们上去吧。”   于是,侯天翔在前,杜长济一步一趋地小心戒备着紧随其后。   片刻工夫,二人已到达“香花寺”门外。   寺门紧闭,寺内一片静寂,也不见一丝灯光透射出。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总镖头,你以为是明闯好,还是暗袭的好?”   杜长济轻咳了声,道:“以老朽揣见,暗袭不如明闯!”   侯天翔轩眉一声豪笑道:“总镖头这话不错!”   话落,抬手一掌拍向寺门。   “砰!”一声大响,击得寺门不住的摇晃,几乎为之击碎震塌!   其实,以他的掌力而言,若要击碎震塌这两扇寺门,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目的并不在此,是以这一掌仅用了两成力道。   这一声大响,自是立刻惊动了寺内的和尚了。   寺门霍然大开,现身走出一个年约五旬的灰袍老僧,双掌合十,轻宣一声佛号,语声清朗的道:“施主为何夜击寺门?惊扰出家人的睡眠宁静!”   这灰袍老僧一开口就占了个理字,问得侯天翔不由微微一怔!   杜长济在旁接道:“大师父,老朽等夜行迷路,所以……”   灰袍老僧突然一笑,接道:“杜总镖头这话说得未免太不够高明了。”   杜长济脸色微微一变,道:“大师父识得老朽?”   灰袍老僧哈哈一笑道:“宜章城内只有一家湖南镖局,湖南镖局中也只有一位杜总镖头,宜章城附近又有几个不识得杜总镖头的人!”   侯天翔身形电闪前欺,倏然伸手,奇快无伦地扣住灰袍老僧的腕脉。   灰袍老僧脸色一变!挣了挣未能挣脱,脸色旋即一转平静地问道:“施主这是做什么?”   侯天翔于其一挣之间,立即发觉这灰袍老僧是个内功颇为深湛的高手,其腕脉中弹射出来的内劲,差点震开了他的五脏。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试试大师父的身手,大师父的功力着实不差呢!”   灰袍老僧哈哈一笑,道:“但却不如施主高明多多。”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施主已经试过了,请放手吧。”   侯天翔并未依言放手,却突然问道:“大师父这寺中,真是很宁静么?”   灰袍老僧微皱眉,道:“本寺一向宁静。”   侯天翔道:“没有闹鬼?”   灰袍老僧摇摇头道:“贫僧主持本寺多年,从未有发生过闹鬼之事!”   侯天翔道:“大师父是本寺的主持么?”   灰袍老僧点头道:“贫僧正是。”   侯天翔道:“请问大师父法号上下如何称呼?”   灰袍老僧道:“贫僧法名明慧。”   侯天翔笑了笑,道:“原来是胡慧大师父,在下失敬了。”   说着竟然松手放开了明慧的腕脉,但却暗中弹指点制了明慧的软麻穴。   明慧大师身形不禁一颤!脸色剧变!道:“弹指制穴,施主好高绝的功力!”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大师父,在下偶然闻得一个有关贵寺的传说,不知是否事实?”   明慧大师道:“是什么传说?”   侯天翔道:“据说贵寺中最近很不安静,正在闹‘魔’!”   明慧大师身躯倏然微微一震!摇头道:“没有这种事!”   侯天翔突然一声冷笑,道:“大师父,你还要装糊涂么?”   明慧大师道:“贫僧并未……”   侯天翔倏地冷声截口道:“大师父,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在下希望你休要自讨苦吃!”   明慧大师神色从容道:“贫僧并未说假话,也实在不明白施主之意!”   侯天翔星目陡射寒电,道:“大师父真的不明白么?”   明慧大师摇头正色地道:“贫僧确实不明白!”   侯天翔忽然问道:“大师父识得在下是谁么?”   明慧大师道:“贫僧与施主从未谋面,如何识得!”   侯天翔话锋一转,又问道:“贵寺共有多少僧人?”   明慧大师道:“十六名。”   侯天翔道:“都会武功么?”   明慧大师道:“会武功的只有七人,连贫僧在内。”   侯天翔道:“那六个都是大师父的弟子?”   明慧大师道:“只有两个是的。”   侯天翔道:“可就是在寺外树上布设哨卡的那两个?”   明慧大师忽然哈哈一笑道:“出家人与世无争,练武之事,也只为了强体防身,怎会在寺外树上布设哨卡,施主大概是看错了吧!”   侯天翔冷笑道:“大师父好口才,但是,事实上那两个确是贵寺的僧人,其中一名法名智缘,大师父还有辩说?”   明慧大师道:“那么他两个人呢?”   侯天翔道:“不幸得很,已经死了。”   明慧大师脸色一变!厉声道:“施主的心肠也太狠毒了!”   杜长济在旁忍不住陡地插口叱道:“大师父休含血喷人,他两个不是我们杀的!”   明慧大师瞪目道:“杜总镖头,你想抵赖么!”   杜长济双目突然一瞪,但他话未出口,却已被侯天翔摆手阻住,目注明慧大师神色冷凝地说道:“大师父,你应当明白,他两个如真是我们杀的,在下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别说你大师父已经被在下制住了穴道,就是没有,凭大师父你那一身算得上不弱的功力,如想替他两个报仇,和在下动手,绝难是在下掌下一招之敌!”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话,在下是这么说了,相不相信,那就听由大师父你自己了!”   明慧大师默然沉思了稍顷,问道:“那么他两个是谁杀的?”   侯天翔道:“他两个都死于一种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之下,而那隐身树后发射暗器之人的手法既极其高明,功力身手亦复极高,算得上是个武林绝顶的高手!”   忽然轻声一叹,道:“以至在下既未及出手救得他们两个,也未及时能将那人擒住,是以无从知道他是谁?”   明慧大师问道:“那是种什么暗器,施主识得那名称吗?”   侯天翔道:“不识得,似乎是‘子午钉’之类的暗器!”   明慧大师道:“施主未曾取下那暗器么?”   侯天翔道:“没有,那么歹毒绝伦的东西,在下不想把它带在身边。”   话锋忽地一转,目射寒电地逼视着明慧大师道:“大师父,智缘已经对在下说了实话了。”   明慧大师不禁默然不语。   侯天翔道:“大师父还不想承认么?”   明慧大师目光一转,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处,请施主随贫僧来。”   说罢,便缓缓转过身去。   杜长济陡地一声沉喝道:“慢着!”   明慧大师道:“杜总镖头可是不敢随同贫僧前往么?”   杜长济沉声道:“你想带我们去哪里?”   明慧大师道:“贫僧居住的净室。”   杜长济道:“去做什么?”   明慧大师道:“和两位施主详细一谈,并请两位看一样东西!”   杜长济道:“在这里谈不是一样。”   明慧大师道:“这里不方便谈,而且那件东西贫僧又未带在身上!”   侯天翔问道:“是样什么东西?”   明慧大师道:“施主请原谅贫僧,现在还未便奉告。”   侯天翔问道:“那三个住在何处?”   明慧大师道:“后院。”   侯天翔道:“在下是为他三个而来,请带在下去找他三个!”   明慧大师道:“施主不想看看贫僧净室中是样什么东西么?”   侯天翔道:“很重要么?”   明慧大师道:“施主看了就知道了。”语声微顿了顿,又道:“施主若是害怕,不敢去,那就算了。”   侯天翔剑眉倏地一挑,豪笑道:“在下生平还不知‘怕’为何物,更没有什么‘不敢去’的地方,不过,大师父若是妄想施弄什么诡诈,那可是你自讨苦吃!”   语声一顿又起,道:“大师父请带路吧!”   明慧大师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迈步带路前行。   侯天翔和杜长济二人跟随其后,穿过两重殿院,到达了一座清静的小院中。   小院中,别有天地,满院奇花异卉,芳香扑鼻,景色宜人。   小院的尽头,是一排三间小屋,那大概便是明慧大师的居处——净室了。   小屋的门是虚掩着的,伸手一推,应手而开。   小屋中净无纤尘,但陈设却极是简洁,除右边壁上挂着一张立轴,二椅一几和一床一方蒲团外,别无他物。   果然是一净室,只是右壁上挂着那么一张立轴,使人觉得甚是碍眼,也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侯天翔目光略一掠扫净室中之后,冷冷地道:“是什么东西?大师父现在可以入内取出来了。”   明慧大师点头道:“那是自然。”   说着便即举步入室,侯天翔星目寒芒倏地电闪,急地一伸手把他拉了回来,冷笑一声,道:“大师父,这净室中没有人么?”   明慧大师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施主实在高明。”   微顿,立刻朝净室内朗声说道:“贵客驾临,请出迎迓!”   蓦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随之而起,沉喝道:“侯天翔,放开他!”   净室内右壁上挂着的那副立轴忽在卷起,现出了一道暗窗。   那暗窗约有一尺见方,足可看清室内的一切。   暗室当中,巍然峙立着一个身材瘦长之人,身着黄袍,面色蜡黄平板板地一无表情,分明戴着人皮面具。   侯天翔喝道:“阁下何人?”   黄袍人嘿嘿冷笑道:“侯天翔,你既然不知老夫是谁,你来此做什?”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可就是那司徒华阳?”   黄袍人阴声一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侯天翔道:“司徒华阳,你是个人物么?”   司徒华阳道:“为什么不是?”   侯天翔道:“你既然是个人物,就该正大光明的现身出来和我一战,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室中,岂是英雄行径!”   司徒华阳嘿嘿一笑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是本人一贯的主张,只要能胜得了你,就算是鬼鬼祟祟,又有什么要紧!”   司徒华阳这么一说,侯天翔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就好像一个人的不要脸一样,你骂他“不要脸”,他点头承认了,而且似乎还很理直气壮的样子,碰上这种人,你还能把他怎样呢?   气不过,顶多加上一句:“无赖。”   侯天翔莫可奈何,气得骂了声:“卑鄙无耻!”   然而,他这句“卑鄙无耻”的语声方落,那司徒华阳却又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天翔,这如果是‘卑鄙无耻’的话,那么兵法上的那句‘兵不厌诈’之言,该是更‘卑鄙无耻’而且下流了。”   好,他竟然抬出兵法上的道理来了。   侯天翔不禁气得无话可说,脸色沉寒冷凝道:“司徒华阳,本公子懒得和你徒逞口舌了,算你有道理如何!”   司徒华阳得意地大笑道:“侯天翔,这本来就是老夫有道理嘛!”   侯天翔哼了一声,沉声道:“司徒华阳,别再说废话,你有什么鬼祟伎俩,就只管施展出来吧,本公子全接着你的就是!”   司徒华阳嘿嘿阴笑了笑,喝道:“侯天翔,老夫叫你放手,你听见了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本公子耳朵不聋,自然是听见了。”   司徒华阳沉声道:“那你为何不听老夫之命,放了他!”   侯天翔忽然朗声大笑道:“司徒华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本公子说命令之言!”   司徒华阳冷笑道:“是什么东西,你马上就知道了!”   侯天翔心中怒极,抓着明慧大师胳膊的五指一紧,突然加了三成力道。   明慧大师软麻穴被制,体内真力难提,浑身用不上一点力道,空有一身功力,却是丝毫无法施展!   侯天翔手指陡一加力,他如何能抵受得了,立时疼得脸色煞白,冷哼出声,身颤,额上冷汗往外直冒!   侯天翔冷喝道:“贼秃,你要给本公子看的东西呢?在哪里?”   明慧大师咬牙强忍着道:“要给公子看什么东西,那是司徒王爷的事,贫僧也不知道,公子还是请问司徒王爷吧!”   话罢,立即朝暗室中叫道:“王爷快救贫僧!”   司徒华阳沉声叱喝道:“没用的东西,连这么一点苦头都熬不住,实在太脓包,太替本王爷丢脸了!”语声微微一顿,忽转阴笑地向侯天翔道:“侯天翔,老夫向你提个人,你认识不?”   侯天翔道:“谁?”   司徒华阳道:“那‘不醉谷主’‘不醉狂夫’楚寒笙的掌珠,‘绿凤’楚依依,你认识她不!”   侯天翔道:“你提她做什么?”   司徒华阳道:“她现在老夫这里。”   侯天翔心中不禁微微一震!道:“胡说,她怎会来这里!”   司徒华阳道:“你可是不信?”   侯天翔道:“本公子自然不信。”   司徒华阳道:“你要不要见见她?”   侯天翔心念忽然一闪,道:“司徒华阳,这大概便就是你的什么鬼祟伎俩了吧!是不?”   司徒华阳阴声一笑道:“就算是,也无不可。”语声一顿,接道:“现在请回答老夫,你是要不要见她?”   侯天翔心中不禁有点疑信参半地道:“她在哪里?”   司徒华阳忽地扬声大笑道:“如此,你是要见她了!”   嘿嘿一笑,接着又道:“你且请稍待,老夫马上就让你和她见面就是。”   倏地沉声喝道:“把那个小丫头带出来。”   侯天翔一听这话,一颗心立刻不由悬吊了起来,凝神注目望着暗室之内,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名黑衣人推着一个少女,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那少女一身绿衣绿裙,但鬓发散乱,双手反缚背后,不是那“绿凤”楚依依是谁。   侯天翔一见,心头不禁猛起震颤!忍不住叫道:“楚姑娘!楚姑娘……”   “绿凤”楚依依螓首抬起,见是侯天翔,芳心不由又惊又喜地娇声大叫道:“公子,你怎么找来这里了,他们这里有埋伏,公子快走!快走!……”   司徒华阳陡地怒叱道:“丫头,闭嘴!”   抬手一指,封闭了楚依依的哑穴。   “绿凤”楚依依哑穴被闭,已经说不出话来,但却望着侯天翔眼珠连转,仍在示意侯天翔快走。   侯天翔自是不肯就此罢休离去,目射寒电地向司徒华阳厉喝道:“司徒华阳,你快些放开她!”   司徒华阳嘿嘿阴笑道:“侯天翔,你看得心痛了么!”   侯天翔嗔目喝道:“放开她,司徒华阳,你听见了么?”   司徒华阳冷冷地道:“老夫耳朵不聋,自然是听见了,要放开她并不难,不过……”语声微微一顿,嘿嘿一笑,道:“老夫有条件!”   侯天翔道:“什么条件?说!”                     第二十二章  一击成功   司徒华阳眼珠转了转,默默一声阴笑,道:“交出‘九绝宝箓’,自残双手,老夫立即把这丫头放开,交给你,怎样?”   侯天翔剑眉双挑,道:“司徒华阳,你这是强人所难么!”   司徒华阳冷冷地道:“你不肯么?”   侯天翔道:“我根本没有什么‘九绝宝箓’。”   司徒华阳阴声一笑道:“老夫会相信你这种话?”   侯天翔肃色道:“事实上我确未得到‘九绝宝箓’,江湖传说,也实是空穴来风!”   司徒华阳冷冷笑道:“侯天翔,随你怎么否认也不行,今天你如不把‘九绝宝箓’乖乖交出,嘿!嘿!……”   一声阴笑之后接道:“老夫还可以给你看一个人。”   侯天翔沉声道:“你还掳劫了什么人来?”   司徒华阳淡笑道:“别那么没有耐性,马上你就可以见到了。”语声一顿,转朝暗室里面低喝道:“把那个最小的丫头带出来。”   暗室里传出一声应喏,而侯天翔的一颗心立刻不由又悬吊了起来,凝神注目朝暗室里望去,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两名黑衣汉子又推着一名鬓发散乱的少女,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那少女一身黑衣,和“绿凤”楚依依一样地也被反缚着双手,竟是葛玉凤姑娘的侍婢一一兰儿。   侯天翔一见,心头不禁又猛起震颤!叫道:“兰儿!你……”   兰儿抬起头来见是侯天翔,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叫道:“公子……”   司徒华阳陡又抬手指点了兰儿的“哑穴”。   兰儿“哑穴”被制,无法出声,只急得眸珠子连转,满脸焦急之色,眼泪都流了出来。   侯天翔目睹兰儿和楚依依的这等神情,只气得双目赤红,直欲喷火,恨不得举手一掌劈碎司徒华阳!   但是,他一身功力虽然高绝罕世,因为兰儿和楚依依在司徒华阳的手里,投鼠忌器,为了两位姑娘的性命,莫可奈何,只好咬锉钢牙,竭力压制着胸头那股欲将爆炸的怒火!   只听司徒华阳得意地嘿嘿一声阴笑,道:“侯天翔,你打算怎样?是愿意她们死,还是要她们活,曲你决定,老夫等你的答复!”   侯天翔忍着气道:“除此而外,还有折衷的条件办法没有?”   司徒华阳摇头道:“没有,老夫说话向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侯天翔星目一转,突然传声说道:“杜总镖头,你有何善策?”   杜长济眉锋微皱了皱,也以真气传声道:“照眼前的情形看来,实在毫无办法可想,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慢慢等待机会再说。”   侯天翔觉得这虽然并不是个好办法,但,处此形势下无论如何,也只有拖得一时算一时了。   司徒华阳忽又嘿嘿一笑,道:“侯天翔,你究竟怎么说,老夫的耐性有限,你该从速决定!”   这时,侯天翔愤怒的心情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于是,他皱皱眉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如何?”   司徒华阳冷声十笑道:“好吧,老夫就让你考虑考虑,不过,时间可不能太久!”   侯天翔道:“最少也得要一炷香的时间。”   司徒华阳略一思忖,点点头道:“老夫就等你一炷香的时间,但是……”声调倏地一沉,道:“记住,老夫决不延期,一炷香燃完,立刻就要答复。”   说罢,便即吩咐一名黑衣汉子去取一炷香燃了起来。   侯天翔心底在焦虑苦思,如何才能救得楚依依和兰儿之策,但,他想来想去,却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一炷香燃完了,侯天翔仍然没有想出一点办法。   司徒华阳冷声道:“侯天翔,时间到了。”   侯天翔双眉深锁地道:“请再让一炷香的时间,如何。”   司徒华阳嘿嘿一笑道:“你想拖时间,等待机会么?”   侯天翔沉声道:“再等一炷香之后,我一定决定答复你!”   司徒华阳冷笑道:“侯天翔,你别做梦了,就算等上十炷香的时间,这里也不会得有人来的,纵然有,也无济于事,依老夫看,你还是爽快的决定了吧!”   侯天翔坚决地道:“无论如何,也要再等一炷香时间,否则,我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司徒华阳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是不想要她们的活命了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事实出于无法,她两位纵然因此丧命,也绝不会得怨怪我的!”   司徒华阳旨在“九绝宝箓”,掳持两位姑娘以要挟侯天翔,不到万分无望之时,他自然不会得杀害两位姑娘使侯天翔无所顾忌!   于是,他目光转动,沉吟了一会之后,终于又点点头道:“好吧,老夫就再等你一炷香的时间。”语声一顿又起,沉声道:“这一炷香燃完,可决不再让了!”   于是,一名黑衣汉子又去取来一炷香燃了起来。   ※※          ※※           ※※   一炷香又燃去了将近一半了。   侯天翔心底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地,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才好。   忽然——   一缕极细的话音传入了侯天翔的耳中,道:“侯兄弟……”   侯天翔闻声知人,精神不由立时一振,连忙也传声道:“是西门老哥哥么?”   原来这传声之人,竟是那“金翅大鹏”西门延吉。   西门延吉传声道:“侯兄弟,你别着急了,且待老哥哥先去查探一下,看看另外是否还有什么人落在这老匹夫的手里?”   侯天翔道:“那么老哥就快去查探吧。”   ※※          ※※           ※※   一炷香快将燃完了,侯天翔这才又听到西门延吉的传声,道:“侯兄弟,我已经全查清楚了,此处只有这两位姑娘被擒,再无其他什么被掳之人了!”   侯天翔道:“老哥哥可曾查出他手下人有多少么?”   西门延吉道:“除了这庙里的和尚外,只有七八个人。”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徒和严庆江他们三个人都隐伏在庙外,大概还对付得了他们,侯兄弟尽管放宽心好了。”   侯天翔道:“楚姑娘和兰儿都在司徒老贼的手中,老哥哥可有什么办法将她们救出来么?”   酉门延吉想了想之后,传声道:“那暗室中定然布有机关,我们不宜进入,最好的办法是设法把他引出暗室来,才容易下手。”   侯天翔道:“司徒老贼颇为奸诈狡滑,只怕很难引得出他来呢。”   西门延吉道:“如果不行时可再想别的办法,现在你何妨且试上一试。”   侯天翔道:“老哥哥可是隐身树上么?”   西门延吉笑道:“只要能引他走出暗室,五丈距离,在出其不意之下,老哥哥大概可以一击得手成功!”   侯天翔听后,心中安定了不少。   ※※          ※※           ※※   第二炷香终于燃完了。   司徒华阳阴声一笑,道:“侯天翔,现在你决定了么?”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司徒华阳算你狠,我答应了。”   司徒华阳得意地哈哈一笑,道:“侯天翔,老夫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早就料到你绝不会得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定会答应的!”语声一顿,接道:“既已答应老夫的条件,那就快放开明慧和尚,交出‘九绝宝箓’,自残双手吧。”   侯天翔道:“我虽然已经决定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司徒华阳道:“你有什么条件?”   侯天翔道:“因为你并不是个可以信赖之人,倘如我依照你的条件做了之后,你却食言背信不放她们两位姑娘,我又怎么办呢!”   司徒华阳道:“那么依你之意又该如何?”   侯天翔道:“很简单,你现身走出来。”   司徒华阳哼了一声道:“侯天翔,你想捣鬼么?”   侯天翔苦笑笑道:“司徒华阳,你也太多虑了,两位姑娘的性命生死都在你的手里,我何能捣鬼,我敢么?”   这话不错,事关两位姑娘的生死性命,他怎敢捣鬼?除非他是不想两位姑娘的活命了……   司徒华阳忖思了一下,道:“这样吧,你先退出静室五丈以外,老夫就带两个丫头出来,如何?”   侯天翔一点头道:“好。”   手拉明慧和尚和杜长济退出静室五丈以外,站立在院落中,朗声道:“司徒华阳,你可以出来了。”   静室内立刻响起一阵“轧轧”之声,接着,便见司徒华阳双手分抓着两位姑娘的玉腕,自静室内走了出来,站立在静室门口,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天翔,老夫已履行了你的条件,现在你该放开明慧和尚交出‘九绝宝箓’,自残双手了。”   侯天翔急忙暗以传声和西门延吉联络,道:“老哥哥,现在……”   话未说完,西门延吉已接着传声答道:“侯兄弟放心,老匹夫已在老哥哥我的指力笼罩之下了!”   侯天翔心中大喜,突然一声冷笑道:“大和尚,你恢复自由了!”   一抖手,明慧和尚的身躯立被他抖得离地飞起,掼出丈余以外,“叭!”的一声摔跌地上,爬不起来了。   司徒华阳见状立时暴怒,厉喝道:“侯天翔,你……”   然而,他“你”字甫才出口,突闻指风丝丝袭到!   变生意外,为了他自己的性命,当然也就顾不得再挟持楚依依和兰儿两位姑娘了,于是小遂即双手一松,身形猛地后仰,倒穿躲避这突然袭来的数缕指风。   他应变得不能谓之不快,只是,还有人比他更快。   这人,甭说,自然是侯天翔了。   说来实在太慢,当时的情形可是快得直如电光石火一闪。   就在司徒华阳身形后仰倒纵的刹那,侯天翔已迅逾飘风地掠身扑到了静室门前,飞快地弹出一指,点制了司徒华阳的“软麻穴”。   司徒华阳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哼,身躯一颤,“扑通”一声摔跌在静室内地上。   这时,杜长济已飞步上前拍开了楚依依姑娘和兰儿的“哑穴”,西门延吉也已从五丈外的树上跃落。   侯天翔拱手一揖,道:“多谢老哥哥,若不是老哥哥及时赶到相助,小弟真……”   西门延吉霜眉一皱,截口道:“侯兄弟,你和老哥哥我还客气的什么,算了,别闹虚套了!”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如此,小弟遵命就是。”   “绿凤”楚依依姑娘和兰儿双双上前万福施礼,道:“多谢老前辈搭救之恩。”   西门延吉摆手哈哈一笑道:“二位姑娘请勿多礼。”   话锋一顿,指着躺在地上的司徒华阳,转向侯天翔问道:“侯兄弟,你知他是谁么?”   侯天翔星目微微一转,道:“他和老哥哥一样,是‘万乘门’的‘三王’之一,对么?”   西门延吉颇觉意外地道:“你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   侯天翔笑了笑道:“小弟是听明慧和尚称他‘司徒王爷’才猜到的。”语声一顿,问道:“老哥哥,他真的名叫‘司徒华阳’?”   西门延吉摇头道:“这点老哥哥我也不清楚了。”   陡地跨步走近司徒华阳身旁,弯腰伸手在司徒华阳的脸上一抹,扯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司徒华阳的庐山真面目。   西门延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原来是你这个老恶鬼!”   敢情果然不出侯天翔所料,这司徒华阳并非实姓,竟是那昔年威震江湖的黑道巨擘毛永太,外号人称“鬼手无常”。   “鬼手无常”毛永太只是“软麻穴”被制,他躺卧地上闷声不言不语,本在暗中运气行功,企图冲开穴道,无如侯天翔用的是奇绝天下的“射阳制穴”手法,他内家功力虽极精湛深厚,却也无法冲开。   不但无法冲开,并且愈冲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真气冲处渐感痛苦。   情形至此,他已知侯天翔的制穴手法奇异,根本无法自解,于是,便暗中一叹,停止运气冲穴。   西门延吉话声一落,“鬼手无常”毛永太立即嘿嘿一笑,冷冷地道:“西门老儿,你想不到吧!”   西门延吉道:“老夫倒是真未想到。”   语声一顿,转向侯天翔道:“侯兄弟,这老恶鬼就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鬼手无常’毛永太。”   侯天翔轻“哦”了一声,星目突射寒电地道:“姓毛的,你虽已受制被擒,但,看在你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份上,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这“如何”两字问得似乎有点多余,有点奇怪,情理也欠通!   此刻,“鬼手无常”毛永太已是阶下囚,生杀之权皆在他侯天翔的手里,放与不放,何必还要问这句“如何”之语。   但是,这真的多余么?   当然不!   他侯天翔有他的道理、用意!   “鬼手无常”毛永太双目忽地一瞪,道:“侯天翔,你这话可是出自衷心?”   侯天翔点头一笑,正容道:“绝对出自衷心,不过,还得要看你有没有诚意呢?”   “鬼手无常”毛永太目光一转,道:“你有条件?”   侯天翔摇摇头道:“这不能算是条件,只能算是合作。”   “鬼手无常”毛永太道:“怎样合作?”   侯天翔道:“答我数问。”   “鬼手无常”毛永太道:“答完之后,你便放了老朽,是么?”   “不错。”侯天翔点头道:“但是所答必须使我满意。”   毛永太霎霎眼睛道:“如何才能使你满意?”   侯天翔道:“很简单,实情实答!”   毛永太微一沉思,点点头道:“好,你问吧,老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侯天翔星目倏然深注,道:“我请问,贵门主究竟是何许人?”   毛永太道:“老朽只知道他复姓公孙,名讳不知。”   侯天翔道:“你见过他么?”   毛永太道:“见过三次。”   侯天翔道:“请说他的容貌长相。”   毛永太道:“老朽虽然见过他三次,但,都未见到真面目。”   侯天翔剑眉微皱地道:“因为他脸上也戴着人皮面具,是不?”   毛永太点头道:“实情如此。”   侯天翔微一沉吟,又问道:“如此,我再请问那‘永乐庄主’万春,是何许人?”   毛永太道:“本门‘二君’之一。”   侯天翔道:“什么君?”   毛永太道:“财君。”   侯天翔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道:“贵门主掳劫葛老太爷何故?”   毛永太道:“诱使葛飞鹏往救。”   侯天翔道:“贵门主与葛府有仇?”   毛永太摇头道:“老朽这就不知道了。”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又道:“如今葛飞鹏怎样了?”   毛永太道:“囚禁在‘勾漏’山中。”   侯天翔道:“那葛姑娘呢?”   毛永太道:“可能已经死了。”   侯天翔道:“贵门主现在‘勾漏’山中么?”   毛永太道:“已经去了南海。”   侯天翔心头微微一震,道:“他去南海做什么?”   毛永太道:“拜访‘玉石仙府’主人。”   侯天翔想了想,又问道:“目前‘勾漏’山中有些什么人?”   毛永太道:“总护法坐镇,高手二十余人。”   侯天翔道:“总护法是谁?”   毛永太道:“幻影掌祁明。”   侯天翔星目望着西门延吉,道:“老哥哥,你知道‘幻影掌’祁明其人么?”   西门延吉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侯天翔又向毛永太问道:“请说他的真实姓名?”   毛永太道:“老朽也只知道他叫祁明。”   侯天翔微一沉思,星目突射寒电地道:“你所答可都是实话?”   毛永太正容说道:“老朽言无不实。”   侯天翔突然抬手拂袖,解开了毛永太的穴道,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毛永太自地上跃身站起,朝侯天翔抱拳一拱,道:“多谢释放之情……”   他话未说完,秘室中突然传出一声娇喝,道:“毛永太,你现在还不能走。”   一阵“轧轧”声响过处,现出了秘室的门户,幽香四溢中,走出一位年华双十,明艳绝伦,气质高贵,清秀出尘的绝色丽人。   紧随在这位绝色丽人身后的,是两名中年青衣妇人和四名年约二十四五的少女。   毛永太脸色陡地一变!道:“芳驾是谁?”   丽人一声冷笑道:“毛永太,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本宫的‘双鸾’吧。”   原来这位明艳清秀出尘的绝色丽人,竟是那名震江湖的“凝翠宫”宫主司空艳。她身后的六人正是“双鸾”和“四娇”。   毛永太脸色又是一变,道:“你是司空艳?”   司空艳道:“不错,我是司空艳。”   毛永太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逍:“丫头你以为老夫会相信么,司空艳会有你这么年青?”   司空艳冷冷地道:“你不相信我是?”   毛永太嘿嘿一笑道:“司空艳名满江湖已有三十年……”   司空艳蓦地截口道:“你可知道‘凝翠宫’的规矩?”   毛永太谔然一怔,道:“什么规矩?”   司空艳道:“宫主永远名司空艳。”   毛永太恍然一“哦”,霎霎眼睛道:“请问芳驾有何见教?”   司空艳冷声一笑道:“毛永太,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川东程家庄的灭门血案么?”   毛永太心头猛一震!道:“你是……”   司空艳语冷如冰地道:“姑娘我就是程家的那个孤女。”   毛永太脸色剧变地道:“姑娘可是要找老朽报仇?”   司空艳冷哼了一声,咬牙恨声道:“灭门血仇,深比瀚海,姑娘我已经找了你两年多了。”   毛永太眼珠急转,道:“姑娘,你要报仇,不该找老朽!”   司空艳道:“为何不该找你?”   毛永太嘿嘿一笑,道:“理由很简单,姑娘的灭门血仇不是老朽所为。”   司空艳道:“那么是谁?”   毛永太轻“咳”一声,道:“老朽希望姑娘先做千金一诺。”   司空艳黛眉微挑了挑,道:“你想要姑娘我允诺你什么?”   毛永太道: “绝对相信老朽之言,答应让老朽安全离去!”   司空艳美目倏射寒电地逼视着毛永太道:“你这是条件?”   毛永太嘿嘿一笑道:“这应该说是交换。”语锋一顿即起,缓缓说道:“姑娘如肯先做千金之诺,老朽必当告诉姑娘真正的凶手仇家是谁,否则……”   “否则”怎样?嘿嘿一笑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司空艳冷声道:“你想借此以保全活命?”   毛永太道:“老朽已经说过了,这是交换,姑娘如不肯做千金之诺,老朽又何必多言,透露他人的隐秘!”   司空艳道:“如此,我不答应让你安全离去,你就绝不说出那凶手是什么人?”   毛永太一点头道:“不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与老朽无利,老朽实在犯不着为此和人结怨树敌,自找烦恼!”   司空艳冷笑道:“毛永太,你应该明白眼前的情势,我可以擒下你,用强逼迫你说出来!”   毛永太道:“老朽不在乎。”   司空艳秀眉一挑,道:“你忍受得住那逆血倒流,万蚁锥心的痛苦!”   毛永太心神微微一颤!旋即嘿嘿一笑,道:“老朽也不在乎,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司空艳道:“你不怕死?”   毛永太道:“老朽已经活了八十三岁,该算得上是长寿之人,虽死也该满足无憾了,何怕何惧之有!”   听这语气,他倒似乎看的开得很,但是事实真是如此么?那就只有天晓得,他自己心里明白!   司空艳忽地轻声一笑,道:“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向我提出交换条件,要我先允诺你安全离去呢?”   毛永太嘿嘿一笑道:“老朽对死虽然并无所惧,但,俗语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只要能够不死,自然还是不死的好了!”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以眼前的情势而言,姑娘身边虽有‘双鸾’、‘四娇’,可是,如真想动手擒下老朽,如果不借外力相助,单凭姑娘现有的七人,恐怕还无法办得到呢!”   司空艳秀眉一挑,美目寒电激射地一声冷笑,道:“你认为姑娘我擒不下你么?”   毛永太眼珠微转了转,阴笑道:“姑娘,老朽希望你最好别妄图逞强。妄图逞强,对姑娘可绝无好处!”语声一顿又起,道:“那真正的凶手是谁?举目当今武林,除了其本人外,只有老朽知道,姑娘乃聪慧之人,请冷静的想一想。”   这几句话,使司空艳有了犹豫。   她秀眉双蹙,沉吟不语,半晌之后,美目倏然逼视着毛永太问道:“毛永太,你又怎能令我相信你的话完全不假呢?”   毛永太正容道:“姑娘应该相信老朽的人格。”   司空艳微一沉思,道:“好吧,我答应你了,不过……”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却须等到七天之后,才能让你自由离去!”   毛永太道:“如此,姑娘是要强留老朽七天了。”   司空艳螓首轻点地道:“不错,必须如此不可!”   毛永太道:“姑娘之意可是要在这七天之内,查明老朽所言的真假?”   司空艳摇头道:“那倒不是。”   毛永太微感意外地怔了怔,道:“既不是,那是为什么?”   司空艳淡笑了笑,美目瞥视了静立一边的侯天翔一眼,道:“为什么,稍停再告诉你好了。”语声一顿又起,道:“现在请说那真正凶手是谁吧!”   毛永太忽地嘿嘿一笑,摇摇头道:“老朽已经改变了心意,不想现在说了。”   司空艳美目逼视地道:“你要我擒下你之后才说,是不?”   毛永太阴笑地道:“不错,等姑娘擒下老朽之后,那时老朽再说出那是什么人不迟。”   司空艳一声冷笑道:“如此,姑娘我便先擒下你再说就是。”   垂手立在她身后的“双鸾”,此刻突然闪身而出,躬身说道:“宫主身份尊贵,擒他何劳宫主亲自动手,请准由属下代劳。”   司空艳微一摆手道:“不必了,若非我亲自动手,他可能会心中不服!”语声一顿,转向毛永太喝道:“你小心了!”   话落,娇躯倏地前飘,右臂一抬,那赛雪欺霜般的玉手突出,快如电闪地直朝毛永太肩胛抓去。   毛永太口中一声嘿嘿冷笑,身形微侧,避抓势,电疾出掌,扣拿司空艳玉腕脉门。   他外号人称“鬼手无常”,于此可知,其在掌指之上必有诡异独特的狠辣功夫,不然,焉得有此外号?   可惜,他遇上了“凝翠宫”宫主司空艳。   “凝翠宫”名震江湖近三十年,武林中从未有人见过司空艳的面目,司空艳的武学功力如何?也从未有人见过。   因此,“凝翠宫主”司空艳,在武林黑白两道人物的心目中,始终是个神秘莫测高深之人!   “凝翠宫”不但都是清一色的女人,而且无一不是人间绝色,令人见而魂飘神摇的倾城娇娃!   而这些个绝色娇娃,在江湖上形迹又很放浪大胆,碰上一些登徒子之流的好色淫徒,她们更施展狐媚手段,引诱得那些淫徒神魂颠倒,如醉如痴!   当然,那些淫徒,最后都做了“凝翠宫”的入幕之宾!   但是,那些淫徒果真都做了入幕之宾么?……   事实真相如何?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反正凡是进入“凝翠宫”的淫徒,就一个未见再出来。   那些淫徒都到哪里去了,死了?还是还好好地活在“凝翠宫”里,也就只有“凝翠宫”的人知道了。   武林中对“凝翠宫”的女娇娃,虽都视为“淫娃荡妇”,但是,因为她们所引诱媚惑的对象,既都是那些登徒子之流的淫徒,又未为恶江湖,作歹杀人,并且还间接的有益于社会良家妇女。   因是之故,武林侠义正道之士,对“凝翠宫”的女娇娃,虽然视作淫娃荡妇,但却眼睁眼闭地不愿管她们的淫秽之事。   ※※          ※※           ※※   眼前的这位“凝翠宫主”司空艳——程梅影姑娘(她本姓程芳名梅影),年纪虽然只不过双十有一的芳龄,接掌“凝翠宫”也只才不过三年有零的时间,但是,因为她天赋资质超人,聪慧绝世,一身武学功力成就之高,已是“青出于蓝”,较诸乃师——上代“宫主”尤高尤强。   “鬼手无常”毛永太一身武功火侯造诣之高,虽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堪称是当代武林一流高手中的高手,比起“金翅大鹏”西门延吉,也只不过略逊半筹而已!   然而,他遇上了比侯天翔并不差逊太多,身怀奇学绝艺的司空艳那就差得远了,起码得相差一筹之上!   他手掌甫出,司空艳口中突然一声冷哂,玉手招式已变,有如新剥葱笋般的纤纤玉指,中指倏出,迎向毛永太的掌心点出!   这一指,只看得侯天翔星目异采飞闪,“金翅大鹏”西门延吉双睛猛睁精光激射如电!   毛永太却是心神剧烈猛震!身躯机伶伶暴颤,电疾缩掌撤招,飘身暴退八尺,脸现惊色地颤声道:“你……你会‘玄女指’!”   司空艳冷哼了一声,道:“不错,这正是‘玄女指’。”   毛永太略为定了定神,目露疑惑之色地问道:“姑娘是‘玄仙子’的传人?”   司空艳道:“再传弟子。”   毛永太道:“那么令师是?……”   司空艳冷声道:“别多废话飞,你还是小心留神准备接招吧!”   语落,莲步轻移,缓缓朝毛永太面前逼去。   毛永太连忙摇手道:“姑娘请且慢!”   司空艳莲足一停,道:“你有何话说?”   毛永太眼珠微转了转,道:“姑娘,老朽愿意遵从姑娘的意思了。”   司空艳感觉意外地霎了霎美目道:“你是说愿意自动留下七天么?”   毛永太轻“咳”了一声,道:“是的,老朽已经决定自动留下,并且直到姑娘认为老朽可以离去时离去。”   司空艳美目异采一闪,道:“你这可是由衷之言?”   毛永太正容说道:“老朽言出肺腑!”   司空艳道:“你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   毛永太道:“因为姑娘是‘玄仙子’的再传弟子。”   司空艳美目倏然深注,道:“你认识家师祖她老人家?”   毛永太忽然轻声一叹,道:“老朽此生皆是仙子所赐,四十年前,老朽途遇强仇,被七名黑道高手围攻,于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之际,幸逢仙子路遇,义伸援手,救了老朽一命,否则,尸骨早就化作飞灰了!”   语声微顿了顿,诚恳地问道:“仙子她老人家好么?”   司空艳道:“谢谢,家师祖仙姿依昔。”语声一顿即起,道:“现在请先说当年杀害寒家的那真凶是谁吧!”   毛永太点头道:“老朽遵命。”语声微顿了顿,目注司空艳问道:“姑娘可听说过‘毒手魔君’公孙道祥其人么?”   司空艳螓首轻摇地道:“没有,可就是此人么?”   毛永太道:“正是公孙道祥。”   司空艳秀眉倏扬了扬,道:“但是,据家师说,当年她老人家亲眼看见你在场。”   毛永太点头道:“不错,当年老朽确实也在场。”   忽然轻叹了口气,道:“老朽因事川东,偶与公孙老儿相遇,老朽和公孙老儿原有过节,既然相遇,自必要放手一搏,了断过节,但是公孙老儿却相约老朽先同往程家庄一行,待其办完事情之后,再做生死之搏,故而,老朽当时虽然在场,事实上自始至终,只站在一旁,并未出手杀害府上一人。”   司空艳霎霎美目道:“事后你们搏战的胜负如何?”   毛永太道:“激战百多招,胜负未分,突然来了一位蒙面客,以奇绝高不可测的功力,硬阻了老朽和公孙老儿的生死之战!”   司空艳问道:“那蒙面客是什么人?”   毛永太道:“现在的本门门主。”   司空艳微微一沉吟,道:“公孙老贼他现在何处,你知道不?”   毛永太道:“现在雁荡山头无双谷中,为本门‘二君’之一。”语声一顿又起,道:“姑娘如要前往找他报仇,必须多带人手为是。”   司空艳道:“无双谷中共有多少人?”   毛永太道:“百名左右,三分之一以上都是一流高手之属!”   司空艳美目倏然深注,道:“你这些话都实在可靠?”   毛永太道:“句句实在,决无半句虚言。”   司空艳点了点螓首,霎霎美目,话题忽地一转,目视侯天翔含笑问道:“公子可知妾身要留下他七天的用意么?”   侯天翔淡然摇头道:“在下不知。”   司空艳笑了笑道:“公子难道一点都未想到此刻如果任他离去,‘勾漏’之行,便将要更加艰险重重了。”   侯天翔恍然一“哦”,星目异采倏闪,道:“姑娘可是怕他传递消息,通知‘勾漏’方面?”   司空艳微微点了点头道:“此乃必然之事,公子此番前往‘勾漏’,虽有西门老前辈等人同行,但在人力上仍然觉得十分单薄,何况地势又极生疏不熟,若容那边事先得到消息,加强戒备,公子等此去不但无法救得葛老太爷父子,只怕……”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公子和西门老前辈功力身手高绝罕世,此去自可化险如夷,但是,谭方等三个则就太危险了,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阴谋诡计总是讨厌的,公子以为妾身说的对么?”   侯天翔肃容颔首道:“姑娘考虑周到,所言对极,承蒙提醒,在下这里谢谢了。”   说着抱拳拱手,深深一揖。   司空艳连忙裣衽一福还礼,嫣然一笑道:“妾身不敢当,公子请勿客气多礼。”   毛永太在旁突然轻咳一声,道:“姑娘顾虑得虽然周到,但是恐怕仍嫌慢了一步了。”   司空艳微微一笑,道:“你可是说你的那些手下,必然已将消息传发出去了么?”   毛永太点头道:“老朽既已被擒,他们焉得不立刻传发出消息给‘勾漏’方面。”   司空艳笑了笑,玉手忽自怀内取出一物托在手掌心中,向毛永太道:“你看这是何物?”原来是一只小铜管,小指粗细,长约八分。   毛永太一见,脸现惊异之色地道:“姑娘已经把它截下来了?”   司空艳螓首首微微一点,道:“我来时,恰好碰见你的手下将一只信鸽放出,于是我便将它截了下来。”   毛永太道:“他们人呢?”   司空艳淡然一笑道:“你想我会那么不智的放了他们么?”   毛永太道:“姑娘已经杀了他们了?”   司空艳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擒下了他们。”   毛永太道:“一共几个人?”   司空艳道:“连你共是七人。”语声一顿又起,注目问道:“这数目对吗?”   毛永太点点头道:“在这‘香花寺’内的人数是对了!”   司空艳美目异采一闪,问道:“另外还有么?”   毛永太道:“是的,另外还有八人。”   西门延吉突然接口问道:“他们都住在什么地方?”   毛永太道:“五人住在城内‘六福客栈’,三人住在城西关帝庙内。”   司空艳问道:“五人住的是客栈的前院后院?”   毛永太道:“后院整座上房!”   司空艳道:“关帝庙内呢?”   毛永太道:“也在后院中。”   司空艳点了点玉首,突然转朝身后的暗室内,沉声道:“有请三位姥姥。”   一阵衣袂飘风轻响,暗室内闪出三位手持凤头拐杖,身着黑衣,年约七旬开外的白发老妇人。   这三位黑衣白发老妇人,乃是“凝翠宫”的三大护法,梅,玉,雪三位姥姥,统称“黑衣三姥”。   “黑衣三姥”齐朝司空艳躬身为礼,肃容并肩站立,梅姥姥道:“属下静候宫主令谕。”   司空艳道:“烦请三位姥姥率领‘双鸾’姊妹,立刻前往城内‘六福客栈’后院中,擒下五名‘万乘门’属下,必要时不妨予以格杀,决不能放走一个。”   “黑衣三姥”一齐躬身道:“属下敬领令谕!”   梅姥姥抬手朝“双鸾”姊妹一招,道:“走!”   声落,才待掠身离去。   蓦地——   一声哈哈大笑陡起,人影电射横空地落下六个人来,竟是那少林“伏魔四罗汉”和“病、酒”二丐。   酒丐首先朝司空艳嘻嘻一笑,道:“宫主不必派人空跑一趟了,‘六福客栈’和关帝庙两处的八个,都已经被我们收拾下了!”   司空艳虽然未见过“病,酒”二丐,但是,却听说过“病、酒”二丐的相貌装束,尤其是酒丐腰间常年挂着的一只黑黝黝发亮的大葫芦,乃是酒丐独一无二的招牌标志,江湖上可说是无人不知不晓。   酒丐话声一落,司空艳不禁微微一怔,脸露诧异之色地问道:“酒老前辈怎知那八个的住处的?”   酒丐又嘻嘻一笑,道:“我酒老化子屈指会算,宫主相信么?”   司空艳玉首微摇道:“晚辈自然不相信。”   西门延吉忽然接口说道:“酒老化子,你这嘻嘻哈哈的脾气,看来是永远改不掉的了!”   酒丐哈哈一笑道:“西门老哥,你听不顺耳了么?”   西门延吉道:“酒老儿,别再嘻嘻哈哈了,说正经的话吧!”   酒丐又是哈哈一笑之后,这才正容说道:“凡是敝帮设有分舵的地方,另外都潜伏有至少两名以上的眼线,而这些眼线连当地分舵的弟子都不认识,自然,他们的身份名义也都不是丐帮弟子,全混迹寄身于商贾或三教九流群中。”   西门延吉扬声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你酒老化子真的能曲指会算呢!”   酒丐哈哈大笑道:“我酒老化子要是真的能曲指会算的话,你西门老儿也就过不成那‘王爷’的瘾了。”   ※※          ※※           ※※   两天后,时当未申初交。   “勾漏”山外来了位白衣美书生,他衣袂飘飘,步履看似从容不迫的样子,其实却快若行云流水。   他是谁?不用说,他正是侯天翔。   怎地只是他孤身一个人,西门延吉师徒,“病、酒”二丐,少林“伏魔四罗汉”等人都没有来么?   不!他们都来了。   而且还有“不醉三凤”和“飞燕队”的少女们,“凝翠宫主”和属下“三姥”、“双鸾”、“四娇”等一众高手也都来了。   只是,这些人都落了后,此刻还远在三五十里以外而已。   侯天翔虽然身怀罕世奇学,功力超绝,艺高人胆大,但是他一进入山中之后,也就立时放缓下脚步,暗运神功,小心留神戒备,以防暗算突袭。   突然,他剑眉倏地一挑。   剑眉倏挑,自然是有了警兆。   于是,他抬头举目望去,只见一条娇小的人影,自左方一座小峰头上急奔而下。   侯天翔心中不由一动,连忙闪身躲入一块岩石背后。   片刻之后,那娇小的人影已奔近距离他约莫五六丈地方。   出乎侯天翔意料外地,那竟是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由峰上奔下之后,身形略停,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向四面打量了一下,微一犹疑,随即朝山外奔去。   大概奔出有十多丈远,那小女孩身形忽然一个踉跄,竟一跤摔跌到地上。   侯天翔隐身在岩石背后凝目静观,竟久久未见那小女孩自地上站起来。   这情形,使侯天翔忍不住长身而起,朝那小女孩跌倒之处掠了过去。   只见那小女孩一身布衣,但已有多处破损,那破损之处可见污血伤痕,脸色苍白而憔悴,令人望而生怜!   侯天翔俯下身子,轻声叫道:“小妹妹,小妹妹……”   小女孩双睛紧闭毫无反应,敢情已经跌昏了过去!   侯天翔略一检视小女孩身上的伤痕,也就立即看出都是些无碍的皮肤轻伤。   于是,他便功行双掌,替小女孩推宫过穴的推拿起来。   一片刻之后,小女孩悠悠地醒了过来,挺身坐起眨动着乌亮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侯天翔,脸现迷惑之色地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   侯天翔含笑道:“小妹妹,你先别忙问我,该先回答我的问话,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什么地方?为何一个人跑到这山里来的?”   小女孩望着侯天翔,忽然流泪说道:“我叫吴小玫,家住在山下刘家村中,因为家中出了事情,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是去找‘赤须鬼见愁’彭老伯伯的。”   侯天翔心念微微一动,问道:“彭老伯伯住在这山里么?”   吴小玫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左面的那座小峰头道:“他老人家就住在那小峰头的后面。”   侯天翔道:“你找到他老人家没有?”   吴小玫摇摇头道:“没有。”   侯天翔道:“谁告诉你他老人家住在那里的?”   吴小玫道:“我爹爹。”   侯天翔道:“你爹爹呢?”   吴小玫泪流满脸的道:“我爹爹已经死了,要不然我也就不会去找彭老伯伯了。”   侯天翔心中忽又一动,道:“你爹爹是被人杀死的么?”   吴小玫哽咽着道:“是的,我爹爹临死时,要我去找彭老伯伯,爹爹说,只有他老人家才能帮得了我,传我很高的武功替爹爹报仇!”   侯天翔心中微一沉思,问道:“小妹妹,你知道杀死你爹爹的是什么人吗?”   吴小玫止住哽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不认识,不过,我爹爹说,那些人都是坏人,专杀好人的坏人……”语声顿了顿,又哽咽地道:“我爹爹、我娘,还有两个哥哥,都被那些坏人杀死了。”   侯天翔问道:“你知道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杀死你爹娘么?”   吴小玫摇头道:“我不知道。”   侯天翔眉头微皱地想了想,道:“小妹妹,那些坏人都是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衣服打扮,你能说得出来吗?”   吴小玫慢慢止住哽咽道:“那些坏人都穿的黑衣服,手里拿着兵刃,样子十分凶恶得很!”   侯天翔又想了想,道:“小妹妹,你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么?”   吴小玫点点头道:“是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侯天翔道:“另外还有什么亲人么?”   吴小玫摇头道:“没有了。”   侯天翔心中不禁油然大生怜悯地道:“如今你既然没有找到彭老伯伯,你打算怎么办?去哪里呢?”   吴小玫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哪里去才好!”   语声微微一顿,忽然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大眼睛里现露着茫然而希冀的光采,望着侯天翔问道:“这位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侯天翔怔了怔,旋忽含笑地道:“小妹妹,你如果愿意,你就先跟着我,等事情办完之后,我就替你找个比彭老伯伯武功更高的好师父,传你武功,替你爹娘报仇,好么?”   吴小玫一听,不禁高兴得破涕为笑地道:“真的?……真是太好了!”   侯天翔笑了笑又道:“看你刚才由峰上奔跑下来的情形,大概也学过内功吧?”   吴小玫点头道:“是我爹爹教我的。”   语声一顿,眨了眨大眼睛,忽的又望着侯天翔问道:“大哥,你是来这里办事的么?”   侯天翔微一点头道:“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吴小玫道:“也是找彭老伯伯的么?”   侯天翔摇头道:“不是。”   吴小玫眨动着大眼睛,问道:“找什么人呢?”   侯天翔道:“找住在这山里的一批黑衣蒙面人,你见过么?”   “没有见过。”吴小玫摇摇头,大眼睛转了转,问道:“大哥,你贵姓呀?”   侯天翔道:“我姓……”   他一语未毕,吴小玫倏地一扬小手,洒出了一蓬白雾般的东西。   这变故,发生得太猝然了。   侯天翔做梦也未想到,吴小玫这么小小的年纪,心机竟然如此阴险狡诈,会对他突施暗算。   起初,他对吴小玫原本怀有防范戒备之心,但是,经过这番谈话之后,已为吴小玫那惨痛的遭遇,而产生了同情怜悯之心,更由于吴小玫年纪太小,因而也就渐渐松弛了防范戒备!   吴小玫倏地扬手,侯天翔立知不妙,急地飘身往后暴退!   他应变已不能说是不快,但在毫无防备之下,仍是慢了一步,一股腥味已经冲入他的鼻孔!   他立觉脑中一阵昏眩,两眼发黑,四肢酸软,浑身无力,身形晃了两晃,终于站立不住的跌倒地上。   虽然不致昏迷,但却再也难动一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企图提聚真气,运功迫出由鼻孔侵入的那股毒素,可是真气竟已无法凝聚!   于是,他不由又恨又怒地瞪视了吴小玫一眼,旋而心中暗暗一叹!   吴小玫望着侯天翔,大眼睛里露着歉疚,怯畏畏地道:“侯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   侯天翔忍不住怒声道:“想不到你这么小小年纪,心地却如此阴毒狡诈,竟然出手暗算我!”   吴小玫流着泪道:“侯大哥,请求你原谅我,别怪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了救我爹娘的性命,所以才……”   话未说完,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侯天翔乃是个心地仁慈之人,一见吴小玫又哭了,心中不禁有点不忍地叹了口气,温和下声调道:“你爹娘不是已经被坏人杀死了么?”   吴小玫止住哭声,摇头道:“没有,我爹娘只是被人绑劫去了。”   侯天翔问道:“那绑劫你爹娘的究竟是什么人?”   吴小玫道:“就是你要找的那些黑衣蒙面人,他们告诉我这两天内,你一定会到这山里来,要我骗你,只要乘机把你制住,他们就放还我爹娘,不然……”   侯天翔接道:“他们便要杀死你爹娘,是不是?”   吴小玫点头道:“是的,要不然,我死也不会听他们的话的!”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道:“我会帮你救出你爹娘的,趁他们那些人还没有来,你快点把解药拿给我!”   吴小玫摇头道:“我没有解药。”   侯天翔道:“这药是他们给你的?”   吴小玫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侯天翔心中不由感觉十分失望地又叹了口气。   吴小玫又怯畏畏地低声道:“现在我有些后悔了,侯大哥,你……能原谅我么?”   侯天翔苦笑道:“我不怪你,虽然你害了我,但,一来你是出于一片孝心,被逼无法,二来也是我该当遭难,不过……”语声微顿了顿道:“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你最好立刻赶快逃走吧!”   吴小玫不由惊怔地睁大着两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侯天翔道:“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败类恶徒,他们绝不会守信放还你爹娘的……”                     第二十三章  中毒   侯天翔话未说完,忽见一群黑衣蒙面人自右面的一座小峰头上,身形如飞的急泻而下。   人数共有十余名之多,纷纷一拥而至,围立在侯天翔的四周。   吴小玫在旁怯畏畏的说道:“我替你们办到了,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呢?”   其中一名蒙面人阴声一笑,道:“什么条件?”   吴小玫道:“你们答应过我放我爹娘的。”   “你爹娘?”那蒙面人嘿嘿怪笑道:“你爹娘是谁呀?”   吴小玫道:“你们想抵赖么?”   那蒙面人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你爹娘早就被我喂了野狼了!”   吴小玫脸儿一片煞白,两只大眼睛圆睁,神情惊骇地道:“你说什么?”   那蒙面人嘿嘿怪笑道:“丫头,你听清楚了,你爹娘已经被我丢进后面山谷里喂了野狼了!”   吴小玫突然嘶声大叫道:“恶贼!你还我爹娘的命来!”   小身子陡地纵起,猛朝那蒙面人扑去!   那蒙面人勃然大怒,一声厉叱道:“丫头找死!去你的吧!”   倏地飞起一脚,猛踢了出去!   “砰!”一脚踢个正着,吴小玫的小身躯立被踢得飞出三丈以外,“扑通”一声摔跌地上,声息寂然。   显然地,在这一脚猛踢之下,已经了断了她的一条小生命!   侯天翔看得心头不禁陡冒怒火,双目圆瞪。   他虽然浑身酸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是,口却能说话,目睹那蒙面人对一个小女孩竟也下此毒手,忍不住怒声喝骂道:“匹夫,你好狠辣的心肠!”   那蒙面人忽地扬声大笑道:“小子,你看不顺眼了么!”   侯天翔挑眉冷哼了一声,道:“匹夫,你是谁?先报出你的姓名来!”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我,你不必问,到时候你总会明白的。”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不敢报出姓名么?”   那蒙面人阴笑地道:“小子,你想会是不敢么?”   侯天翔道:“什么理由?”   那蒙面人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侯天翔道:“什么理由?”   那蒙面人道:“这并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话题一变,问道:“尔等目的何在?”   那蒙面人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侯天翔眉头微皱了皱,道:“尔等的目的是‘九绝宝箓’,对不?”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点头道:“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东西。”   侯天翔微微一怔!问道:“另外还有什么东西?”   那蒙面人道:“你的一条命!”   侯天翔剑眉倏地一轩,旋即淡淡地道:“尔等和我有仇?”   那蒙面人道:“这不该问我。”   侯天翔道:“该问谁?”   那蒙面人道:“本门门主。”   侯天翔道:“他现在何处?”   那蒙面人道:“至迟明天天黑前你就可以见到。”   话锋忽地一转,问道:“宝箓现在何处?”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还不配知道。”   那蒙面人一声冷笑,伫然跨步走近侯天翔身侧,俯身擦手,在侯天翔的身上搜了起来。   侯天翔双眼一闭,不言不语。   其实,他在浑身酸软无法动弹的情形下,已是有如待宰的羔羊,纵然言语,又岂能阻止得了那蒙面人的搜索行动。   片刻之后,那蒙面人空着双手,颓然的站了起来,目光如电地瞪视着侯天翔沉声喝问道:“小子你把宝箓放在什么地方了?”   侯天翔仍然闭着眼睛,冷冷地道:“你一定要知道?”   那蒙面人道:“在什么地方?”   侯天翔睁开眼睛,转了转,道:“在‘九绝仙府’内。”   那蒙面人怔了怔,道:“你没有把它带出来?”   侯天翔摇摇头道:“没有。”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目光倏然逼视地道:“我不信!”   侯天翔淡淡地道:“你不信,我无可奈何!”   那蒙面人微一沉思,终于点点头道:“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好了。”   语声一顿又起,问道:“‘九绝仙府’在什么地方?”   侯天翔道:“在……”   那蒙面人沉声道:“你最好实说,别想耍花枪!”   侯天翔剑眉倏地一轩,道:“如果我不实说呢?”   那蒙面人嘿嘿一声阴笑,道:“小子,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认清楚你眼前的处境,逞强,耍花枪,对你可都决无半点好处!”   侯天翔冷笑道:“我十分清楚得很,不过,我相信你还不敢怎样我!”   那蒙面人双且陡瞪,道:“你认为我不敢?”   侯天翔冷冷地道:“大概你还没有这个胆量!”   那蒙面人道:“你可是要试试我的手段!”   侯天翔道:“只要你有胆量尽管试试好了,不过……”   语声倏然一顿而止,住口不言。   那蒙面人接道:“不过怎样?”   侯天翔摇摇头道:“对你说无用,而且我一说你就更没有胆量试了,不过……”   语声倏然一顿而止,住口不言。   那蒙面人接道:“不过怎样?”   侯天翔摇摇头道:“对你说无用,而且我一说你就更没有胆量试了!”   那蒙面人注目问道:“你要对谁说?”   侯天翔道:“贵门主,你以为如何?”   那蒙面人心神不由猛地一震!旋忽扬声大笑道:“小子,江湖传说你不仅武学功力奇高,而且才智过人,高明得令人叹服,看来倒果真是不虚了!”   语声微微一顿,转朝一名身材魁梧的蒙面大汉一挥手,喝道:“带他走!”   那身材魁梧的蒙而大汉应了一声,大步进前,抓起侯天翔的身子驮在背上,随在那蒙面人身后,向山内大步奔去。   突然——   一声娇喝陡起:“站住!”   面五丈远处,当路拦立着一个紫衣少女和两名绿衣婢女。   那紫衣少女年约双十上下,生得明眸皓齿,清丽脱俗,美若仙女降凡。   她背后背着弓箭,腰间佩着一柄象牙吞口,鞘镶明珠,形式奇古,一望即知是支神兵宝刃的长剑,两名绿衣婢女肩后则全都剑柄斜露,鲜红的剑穗儿在肩上鬓际,随风轻轻摇晃!   路被拦住,一群蒙面人只得停步站立。   那为首的蒙面人大踏步前跨了两步,双目如电灼灼地朝紫衣少女打量了一眼,沉声问道:“姑娘拦路为何?”   紫衣少女冷冷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这个你管得着么!”   紫衣少女秀眉一挑,粉脸凝霜地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蒙面人道:“勾漏山,怎样?”   紫衣少女道:“勾漏山的什么所在?”   那蒙面人微微一怔!摇头道:“是什么所在?”   紫衣少女沉声道:“紫电峰。”   蒙面人道:“紫电峰便又怎样!”   紫衣少女秀眉倏又一挑,道:“这‘紫电峰’周围十里之内,已被我划为禁区,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蒙面人道:“姑娘,我请问这‘紫电峰’是姑娘的产业么?”   紫衣少女冷哼一声道:“说是,也未尝不可!”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如今我们已经踏入了禁区,姑娘打算怎样呢?”   紫衣少女道:“按照触犯禁规惩罚!”   蒙面人道:“如何惩罚?”   紫衣少女道:“自残一腿经脉,立刻离开退出十里以外!”   蒙面人道:“必须如此么?”   紫衣少女轻哼了一声道:“这是规矩。”   蒙面人道:“我们不呢!”   紫衣少女秀眉双挑地道:“你们将无一人能够生离此地!”   蒙面人忽地扬声大笑道:“姑娘自信有这等功力能耐做得到么?”   紫衣少女美目突射寒电地道:“你可是要试试!”   落面人嘿嘿一声阴笑,倏地转朝站在身后的蒙面人一挥手,喝道:“拿下这丫头!”   一声暴应中,立有四名蒙面汉子飞步而出,各自撒出兵刃,齐朝那紫衣少女猛扑了过去!   紫衣少女身后绿影一闪,两名绿衣婢女已同时撤出肩后长剑电掠而出,迎上了四名蒙面汉子。   两名绿衣婢女身手矫捷,剑法精奇凌厉无伦!   四名蒙面汉子和两名绿衣婢女甫才一招交接,立闻一阵“叮当”声响暴起,紧接着是一片震人心神的惨叫!   那四名蒙面汉子,竟已全被腰斩,尸横当地!   为首的蒙面人和其他一群蒙面汉子见状,全都不禁心神,骇然大震,暗暗倒抽口冷气,被现场这种情势惊得呆住了,发了愣!   两名绿衣婢女的剑术身手已是如此高绝惊人,其主人——紫衣少女如何,不言可知,定必更加高绝罕世了!   侯天翔伏在那名蒙面大汉的肩上,目睹两名绿衣婢女的这种剑术身手,也不禁看得星目异采飞闪心中大为赞叹!   两名绿衣婢女明眸掠扫了地上四名蒙面汉子的尸身一眼,忽然一声冷哂,道:“这种无用的脓包货色,也敢来‘紫电峰’犯禁逞强,真是活腻了!”   语声一顿,倏然目射寒电地逼视着一群蒙面人冷声喝:道:“谁要想死就快些上来!”   一群蒙面汉子已被两名绿衣小婢凌厉的剑术威势所慑,哪里还有人敢吭声上前送死,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那为首的蒙面人略为定了定神,眼珠儿微微一转,忽然一扫先前那桀傲之态,干咳了一声,道:“姑娘们剑术身手高强,在下衷心十分折服,但不知姑娘是……”   紫衣少女忽然展颜一笑,接道:“你可是想问我的姓名来历?”   那蒙面人道:“尚请姑娘赐示!”   紫衣少女语声冷凝地道:“紫电公主,你听说过么?”   那蒙面人心中蓦地一惊!道:“呵!姑娘原来就是‘紫电公主’,在下失敬了!”   原来,“紫电公主”之名,江湖中已有传说,据说一身武功高绝,剑术通玄入化,只是从无人知她居住何处?   “紫电公主”冷笑道:“你现在还要试试不?”   那蒙面人道:“在下不敢了!”   “紫电公主”冷笑了笑,道:“既然不敢,你们就自残一腿经脉离去吧!”   那蒙面人身躯倏地一颤!道:“万望公主宽恕我们不知此处乃是公主的居处禁地!”   “紫电公主”道:“你想要我饶恕了你们!”   那蒙面人低声下气地道:“请公主高抬贵手,恕过在下等不知之罪!”   “紫电公主”忽地展颜一笑,道:“如此,你们滚吧!”   语声一顿,沉声接道:“记住,以后若敢再踏入禁地一步,定必格杀不饶!知道么!”   那蒙面人一听,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答道:“多谢公主开恩,以后绝对再不敢犯禁了!”   说罢拱手一礼,领着一群蒙面人转身急急奔去!   刚奔出一箭之远,紫电公主突然扬声喝道:“站住!”   一群蒙面人闻喝,心中不由猛地一震!只好停步站住。   那为首的蒙面人转过身子,内心有点惴惴地问道:“公主有何见教?”   “紫电公主”玉手忽地一指那名蒙面大汉背上驮着的侯天翔,问道:“他是什么人?”   那蒙面人心神又是一震!讷讷地道:“他是……”   “紫电公主”接道:“是谁?”   那蒙面人眼珠一转,道:“他是个病人。”   “紫电公主”道:“他是你们的同伴么?”   蒙面人连忙点头道:“是的,他受了暗算,中了毒。”   “紫电公主”道:“中了什么毒?”   蒙面人道:“在下看不出来。”   “紫电公主”道:“是什么人暗算他的?”   蒙面人道:“是一个小女孩。”   “紫电公主”注目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蒙面人道:“在下不敢说谎!”   “紫电公主”道:“他真是你们的同伴么?”   蒙面人点头道:“他实在是在下的同伴。”   “紫电公主”美目微转了转,道:“他既然是你们的同伴,穿着怎地和你们不一样,脸上也未蒙着黑布的呢?”   蒙面人不由语塞,窘迫地道:“这个……”   “紫电公主”倏地娇喝道:“这个什么?”   美目突然一瞪,寒电激射慑人地冷哼一声,接道:“快放下他来让我看看!”   蒙面人心中不禁大感犹豫,一时踌躇不决。   一名绿衣婢女突然扬声娇喝道:“怎么?你敢不听我们公主的命谕!”   蒙面人心神暗暗一惊!连忙道:“在下不敢。”   另一名绿衣婢女挑眉喝道:“既然不敢,为何还不叫你的手下快放下他来,让我们公主看看!”   蒙面人心念忽然一动,望着“紫电公主”道:“公主只是要看看他么?”   “紫电公主”美目轻霎了霎,道:“先让我看看他再说吧。”   蒙面人眼珠转了转,朝那驮着侯天翔的蒙面大汉摆摆手道:“放下他吧。”   那蒙面大汉依言将侯天翔放下,平躺在地上。   “紫电公主”莲步轻移,姗姗地走近侯天翔身边,美目凝注着侯天翔的俊脸,竟默然沉思地发起怔来。   良久,良久——   蒙面人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公主,我们可以走了么?”   “紫电公主”神思恍然而醒地轻“嗯”了一声,螓首轻点地道:“你们走吧,不过……”   语声倏然一顿,霎霎美目,接道:“他,我留下了!”   “啊?!……”   蒙面人突然惊“呵”地呆了呆,讷讷地道:“这个……这个……”   他接连说了两个“这个”,却未“这个”出一句话来。   “紫电公主”美目寒芒一闪,道:“你不肯?”   蒙面人眼珠儿微微一转,道:“不是不肯,而是因为……”   干咳了一声,接道:“他中的毒很厉害,必须及早设法解救,晚了,恐怕会误了他的性命!”   “紫电公主”美目异采倏闪,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了?”   蒙面人摇头道:“不敢欺瞒公主,在下实在是不知。”   “紫电公主”突然一笑道:“那么你并没有把握替他解毒,救治他了。”   话锋微顿,粉脸忽地一寒,沉声接道:“他,我是留下定了,你们走你们的吧!”   蒙面人仍妄想“紫电公主”改变心意的嗫嚅地道:“公主!你……”   “紫电公主”嗔目怒叱道:“别啰嗦了,快滚!再要不滚,可就休怪我改变心意,要不客气了!”   蒙面人被叱,身躯不由一颤!   虽然,他心中十二分的不甘愿,但是他可有自知之明,凭他和眼前的手下之人,实在惹不起这位武功高不可测的“紫电公主”,如不依言赶快离去,只怕立刻全都得溅血横尸此地,一个也休想活命!   情势处此,为了保全自己等人的性命,无可奈何,只好暗中一咬牙,倏朝一众蒙面汉子一挥手,道:“走!”   突然,一声朗喝陡起,道:“站住!”   这声朗喝,出于那一直不声不响,静以观变的侯天翔之口。   “紫电公主”连忙应声接口娇喝道:“你们慢走!”   蒙面人身形一震!停步站住不动。   “紫电公主”目视侯天翔嫣然含笑地柔声问道:“你叫他们有什么事吗?”   语锋微顿,转向站立在身后的两名绿衣婢女招招手,道:“你们扶他起来。”   两名绿衣婢女应声上前,把侯天翔扶了起来,让他舒服的依靠在一名年纪稍长的小婢女怀内。   侯天翔心中虽甚不愿,但他浑身四肢酸软,连转动一下也感觉无力,一切也只好听由她们了。   他依靠在那绿衣婢女的怀内,轻轻地喘了口气,星目倏然深注地望着“紫电公主”缓缓说道:“姑娘,在下有句话要先请问姑娘,万望姑娘实答,能么?”   “紫电公主”螓首微点地含笑道:“你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好了。”   侯天翔道:“姑娘为何要救在下?”   “紫电公主”粉脸忽地一红,秀眉微皱了皱,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侯天翔声调倏然一变,冷峻地道:“姑娘也是为了‘九绝宝箓’么?”   “紫电公主”愕然一怔,道:“你说是为了什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九绝宝箓。”   “紫电公主”诧异地道:“什么‘九绝宝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侯天翔注目问道:“姑娘真的没有听说过么?”   “紫电公主”螓首轻摇地道:“我何必骗你。”   侯夭翔星目一转,道:“如此,在下便告诉姑娘好了,‘九绝宝箓’乃是武林传说了百年的一部武学奇书,姑娘明白了么?”   “紫电公主”霎霎美目道:“我明白了,你得到了‘九绝宝策’,是么?”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是与不是,稍停之后再告诉姑娘好了。”语声微顿,话锋忽地一变,接道:“那么,姑娘之救在下,果真纯是出于善意的了!”   “紫电公主”笑笑道:“不是善意难道还会是恶意么?”   侯天翔道:“既是善意,在下拟请姑娘代办一事,姑娘能答应么?”   “紫电公主”娇甜地一笑,道:“你说吧!”   侯天翔正容说道:“姑娘最好别放走这些蒙面人。”   “紫电公主”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他们么?”   侯天翔淡淡地道:“是杀或者是生擒,那就随便姑娘的意思了。”语声微顿了顿接道:“总之,决不能放走他们一个就是,否则,后果将会有莫大的麻烦!”   “哦……”“紫电公主”轻“哦”了一声,沉思地道:“生擒下他们,还得带他们走,那太累赘了,倒不如杀了他们来得干脆利落,免得麻烦!”   一众蒙面人等全都站立在三丈开外地方,“紫电公主”的话,他们自是听得十分清楚。   那为首的蒙面人一听此言,立时率先长身掠起,电射地向山外奔去,其余一众蒙面汉子自也毫不怠慢,各掠身形,如飞的向山外逃去!   “紫电公主”见状,口中忽发出一声咯咯娇笑,道:“你们逃吧,看你们能逃得出我的神箭之下不!”   话声中,玉臂抬处,已将背后的弓箭取了下来,但听弓弦急响,风声连响,箭矢快逾流星般的划空电射了出去!   一阵惨叫陡起,一声接着一声,那些蒙面人没有一个能逃出二十丈以外,全部中箭横尸地上!   侯天翔看得不禁星目异采飞闪地赞道:“好手法,姑娘的箭法,足堪傲夸天下第一‘神射’之人了!”   “紫电公主”嫣然一笑,道:“谢谢你的夸赞。”话锋微微一顿,美目倏然深注地问道:“你觉得身体怎样?可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吗?”   侯天翔忽地轻声一叹道:“浑身酸软无力,真气无法凝聚,经脉有阻塞的现象,中的很像是武林传说的‘软骨散功散’。”   “紫电公主”骇然失色道:“真会是这种奇绝天下之毒么?”   侯天翔苦笑地道:“不瞒姑娘说,如不是这种奇绝天下之毒,任何一种剧毒,也难令在下一身功力消失于顷刻,而束手被擒!”   “紫电公主”美目霎了霎,道:“如此说来,你一身武学功力定必是很高很高了!”   侯天翔忽又轻声一叹,道:“功力高有何用,如今若无‘千年参实’之类的罕世灵药,功力是绝难恢复,生不如死了!唉……”   “紫电公主”美目转了转,温语安慰地道:“你先别难过,我有办法替你解去这奇绝天下之毒,使你立刻完全复原,恢复一身功力……”   侯天翔精神不由一振,星目异采倏闪地道:“姑娘有解药?”   “紫电公主”螓首微点地道:“不过,你却必须答应我两桩事情!”   侯天翔注目问道:“两桩什么事情?”   “紫电公主”娇甜地一笑,道:“第一,实答我一句问话。”   侯天翔道:“第二呢?”   “紫电公主”道:“答完第一之后,再谈第二。”   侯天翔道:“姑娘要问什么?”   “紫电公主”道:“你已经答应了?”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如果在下不答应,姑娘便不替在下解毒了么?”   “紫电公主”美目深注地凝视着侯天翔的俊脸稍顷之后,摇摇头道:“不,我仍然会替你解毒的!”   侯天翔道:“那么姑娘为何还要先提出条件呢?”   “紫电公主”道:“我只是想先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而已。”   侯天翔想了想,道:“如此,姑娘就请问吧。”   “紫电公主”道:“你答应我了吗?”   侯天翔点点头道:“嗯,我答应姑娘了。”   “紫电公主”甜笑道:“你真的得到那‘九绝宝箓’了么?”   侯天翔脸色一变,道:“姑娘果然也是为此而相救在下的么?”   “紫电公主”正容摇首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决不是为……”   侯天翔截口道:“那么姑娘为何要问此事?”   “紫电公主”道:“我只是十分奇怪。”   侯天翔道:“奇怪什么?”   “紫电公主”霎霎美目道:“奇怪你那得到‘九绝宝箓’之说!”   侯天翔道:“如此,姑娘是因为怀疑不信而问的了?”   “紫电公主”颔首道:“正是如此。”   侯天翔道:“姑娘既然不信,又何必要问呢?”   “紫电公主”笑道:“但是,我想你亲口证实。”   侯天翔道:“那么,在下就实答姑娘,‘九绝宝箓’是什么样子,在下连见都未见过,姑娘相信不?”   “紫电公主”颔首微点地道:“我相信。”   侯天翔星目深注地道:“姑娘不怀疑在下此言不实?”   “紫电公主”妩媚地一笑,道:“事实上你根本就……”   话锋微顿,忽然伸手自怀内取出一本绢册,送到侯天翔面前娇笑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绢册的封面上题着四个朱砂箓字:“一妙真解。”   侯天翔怔了怔!问道:“这是什么?”   “紫电公主”道:“这就是武林传说的‘九绝宝箓’。”   侯天翔诧异地道:“这就是‘九绝宝箓’?”   “紫电公主”颔首正容道:“不错,‘十妙’含‘九绝’,‘一妙真解’也就是‘九绝宝箓’。”   侯天翔恍然一“哦”,神情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他这种神情淡漠之状,看得“紫电公主”不禁美目异采一闪,芳心大感奇怪地凝视着他的俊脸问道:“看样子,你对它好像不感兴趣嘛?”   侯天翔摇了摇头道:“姑娘请把它收起来吧。”语声微顿,话锋一转,道:“现在姑娘可以说第二件事情了。”   “紫电公主”美目转了转,收起“一妙真解”道:“第二件事情,我要你答应留此一年。”   侯天翔道:“为什么?”   “紫电公主”笑道:“别问为什么?你答应不?”   侯天翔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紫电公主”微一沉思,道:“我不想勉强你。”   侯天翔道:“但便不替我解毒,是不?”   “紫电公主”摇头道:“你料错了,我仍会替你解毒。”   侯天翔星目深注地道:“姑娘,在下衷心十分感激你!”   “紫电公主”霎霎美目道:“你不肯答应么?”   侯天翔摇摇头道:“在下并不是不肯答应,而实在是不能答应,尚请姑娘原谅!”   紫电公主道:“为什么?”   侯天翔道:“因为在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紫电公主”道:“很要紧的事情么?”   侯天翔点首道:“非常要紧,关系至大!”   “紫电公主”道:“是些什么事情?”   侯天翊缓缓说道:“第一,在下必须立刻前往‘五狼谷’中救人。”   “紫电公主”道:“五狼谷在什么地方?”   侯天翔道:“就在此处山中。”   “紫电公主”道:“你知道确切地点方位吗?”   侯天翔道:“深入山腹百里西北方位之处。”   “紫电公主”道:“对方是些什么人?”   侯天翔道:“万乘门属下。”   “紫电公主”道:“你要救的是什么人?”   侯天翔道:“我葛伯父父子。”   “紫电公主”道:“他两位确实在‘五狼谷’内么?”   侯天翔道:“确在‘五狼谷’内!”   “紫电公主”话锋忽地一转,又问道:“除此之外,还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侯天翔道:“关于另外的事情,这就要请姑娘原谅了。”   “紫电公主”道:“不便说么?”   侯天翔道:“因为关系太大了。”   紫电公主道:“如此我不问就是。”语声一顿,转向那名年长的绿衣婢女道:“小碧,你背着他回去吧。”   小碧应了一声,便由小翠帮忙把侯天翔驮在背上,随在“紫电公主”身后,转过峰脚,向山内走去。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已经登上一座山峰的峰腰,在一株合抱古树前,停了下来。   小翠娇躯一拧,跃上树顶,旋又飘身落回地上,接着,立闻一阵“轧轧”声响,古树根下露出了一个大洞。   “紫电公主”当先飘身跃下,小碧驮着侯天翔和小翠也跟踪跃了下去。   洞底是一条宽长的甬道,侯天翔由小碧驮着他向下跃落的一瞬间,已知洞底距离洞口的高度不会超过五丈以外。   只见“紫电公主”伸手向洞壁的一处微凸的石块上轻按了一下,立闻一阵“轧轧”之声又起,头顶上的洞口已经恢复原状,封闭了起来。   ※※          ※※           ※※   甬道长约五十多丈,走完甬道,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座洞门。   洞门上方,横刻着龙飞风舞般的四个大字:“一妙洞府。”   “紫电公主”玉手倏抬,出指在那“府”字中间的一点凌虚一按,“轧轧”之声响起,洞门霍然大开。   “紫电公主”回眸朝侯天翔嫣然微笑了笑,举步入洞门,莲步姗姗地向内走去,小碧驮着侯天翔和小翠随后而行,一直走入一间布置陈设华美的石室内,在“紫电公主”示意下,小碧将侯天翔放下躺在一张绣榻上。   室内幽香阵阵,绣榻上更是幽香薰人欲醉……   不言可知,这定是“紫电公主”的闺房。   只听“紫电公主”娇声说道:“小翠,快去把‘参宝’拿来。”   小翠怔了怔,没有应声,身子也未移动,目光却转望向小碧。   “紫电公主”秀眉忽地一挑,道:“小翠,我的话你听见了么?”   小翠道:“公主的吩咐,小婢听到了,但……”   紫电公主道:“但什么?”   小碧道:“那‘参宝’只有一颗,是何等名贵之物,怎能……”   “紫电公主”粉脸一沉,截口道:“我问你,那参宝是我的,还是你的?”   小碧道:“自然是公主的。”   “紫电公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是我的,难道我不能自由使用么?”   小碧道:“小婢等也是为了公主好,那‘参宝’乃罕世难求的灵药,公主应该留着自己服用,岂可随便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服用,何况老夫人……”   “紫电公主”忽然以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道:“你们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么?”   小碧,小翠陡闻此言,全都不禁愕然一怔!但,二婢都是聪慧伶俐无比的姑娘,愕然一怔之后,旋即恍然明白了“紫电公主”这句话的含意。   于是,二婢相互地对望了一眼,不再言语了。   “紫屯公主”忽然幽幽地说道:“小翠,你快去拿来吧!”   一刻工夫之后。   小碧双手捧着一只小锦盒走了进来。   “紫电公主”伸手接过,打开锦盒,取出那颗龙眼大小,色泽乳白的“参宝”,亲自送到侯天翔的唇边,甜笑地柔声说道:“你快把它吃下去吧!”   侯天翔忽地一摇头道:“不!谢谢姑娘,在下不能吃它!”   “紫电公主”不禁一怔,道:“为什么?”   侯天翔道:“千年‘参宝’乃罕世难求的神物,这种东西太贵重了,在下不敢接受!”   “紫电公主”秀眉微皱了皱,道:“你怕我将来会挟恩要你报答我,是么?”   侯天翔摇头道:“那倒不是!”语声一顿,接道:“在下相信姑娘决不是那种人!”   “紫电公主”霎霎美目,又凝视着侯天翔的俊脸,含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敢接受呢?”   侯天翔道:“这有两种原因。”   “紫电公主”道:“哪两种原因?”   侯天翔缓缓说道:“一是与姑娘素昧平生,萍水相逢。”   “紫电公主”道:“还有呢?”   侯天翔道:“俗语有谓:‘受人点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是以……”   “紫电公主”忽然娇甜地一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怕报恩了。”   侯天翔正容说道:“在下并非是怕报恩,而是怕将来无法报此大恩。”   “紫电公主”笑道:“但是我并没有说要你将来报恩之语呀!”   侯天翔道:“姑娘虽然未说,姑娘虽然有施恩不望报之意,但是,在下……”   他话未说完,“紫电公主”忽然摇手阻止他接说下去地,含笑说道:“你别多说了,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语声微顿即起,道:“这是我自己愿意送给你吃的,你尽管放心把它吃下去好了,等你体内所中之毒一解,功力一恢复,我立刻送你离开这里,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照理,她这样说了,侯天翔应该不至于再推辞摇头说:“不吃了。”   然而,侯天翔他竟仍然摇了头,道:“不!这样在下更不能吃它了。”   “紫电公主”神情一呆,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侯天翔道:“在下如果吃了,内心会永远感觉不安的!”   “紫电公主”秀眉微蹙地道:“那么依照你的意思呢?”   侯天翔道:“请姑娘把它收起来,留着自己服用。”   “紫电公主”道:“可是你已经中了那奇绝天下之毒的‘软骨散功散’,非此不救呀!”   侯天翔道:“对此,我并不介意。”   “紫电公主”道:“难道你愿意就此死去么?”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在下虽然很不愿意就此死去,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紫电公主”道:“难道你不想去救你葛伯父父子了么?”   侯天翔忍不住又轻叹了口气,道:“那也只好不管了!”   “紫电公主”美目转了转,道:“你不是说还有一件关系至大的事情么,难道你也不想去办么?”   这句话,听得侯天翔心中不由猛然一震!身躯倏起剧颤!暗道:“是的,我侯天翔如果就此死去,来春那泰山日观峰之约怎么办?谁能代我去赴约?……”   想至此处,心底突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绝不能死,否则,岂不辜负了两位恩师的一番心血?调教栽培之恩……   因此,他不说话了。   不说话,也就等于不再反对拒绝“紫电公主”的一番盛意了。   “紫电公主”美目转了转,又嫣然微笑地柔声说道:“你把它吃下去吧。”   于是,侯天翔默默地张开了口,于是,“紫电公主”仗把那颗千年“参宝”纳入了他的口内。   “参宝”一经入口,立即化作液汁顺喉而下。   侯天翔连忙闭目运气凝聚真气,顿觉丹田之间热浪激生,循经穿脉,布达四肢,那几处经脉感觉阻塞之处,顷刻畅通无阻。   于是,侯天翔也就静静躺着不动,运气行功。   “紫电公主”和小碧小翠二婢静立床前,六道秀目齐都凝光地,默默地注视着他俊脸的神情!   一个时辰之后。   侯天翔已是功行三周天完毕,浑身汗湿有如雨淋,汗中散发一股刺鼻难闻的腥臭之气,中人欲呕!   不用说,这正是他所中之毒,已全被迫出体外的现象。   “紫电公主”和二婢一闻到这股腥臭味,不禁齐皆掩鼻不迭,不过她们的芳心里却是欣喜的!   毒已被迫出体外,侯天翔虽然感觉得浑身有点汗粘粘的,但却轻松舒畅无比,于是,他星目一张,立即自绣榻上挺身一跃下床,朝“紫电公主”拱手躬身一揖到地,道:“姑娘此番再造之恩,恩重如山,在下也不敢言谢了,请容异日徐图报答!”   “紫电公主”连忙裣衽万福,还礼道:“不敢当,相公快请不要这样多礼!”语声微微一顿转朝小翠说道:“小翠,快去准备热水,请相公沐浴。”   侯天翔连忙摇手拦阻地道:“小翠姑娘,你不必麻烦了。”语声微顿了顿,目视“紫电公主”问道:“请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紫电公主”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戌正时分。”   侯天翔微微一惊,道:“已经戌正时分了么!在下立刻必须走了。”   “紫电公主”脸色微微一变,秀眉轻蹙地道:“相公不能多留些时,等到天亮之后再走么?”   侯天翔摇头道:“来不及了,在下还有一些同伴随后而来,此刻,他们恐怕都已经深入山腹,到了那‘五狼谷’了。”   “紫电公主”美目转了转,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多留你了。”语声一顿即起,道:“我姓梁名叫婉真,请问相公贵姓大名。”   侯天翔道:“在下姓侯名天翔。”   “啊!?……”梁婉真美目倏然大睁,粉脸神情陡地惊现出一片惊喜,骇异之色地道:“什么?你……你就是侯天翔。”   侯天翔方自微一点头,梁婉真竟忽然娇躯一软,星目一闭,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粉脸顿然一片苍白。   小碧小翠二婢见状,齐皆大惊失色,急忙双双抢步上前,将梁婉真扶起来,放在绣榻之上。   小翠急得连连跺脚,转向侯天翔娇叱道:“都是你不好,害人!”   侯天翔眉锋微微一皱,道:“姑娘,这怎能怪在下!”   小翠明眸一瞪,道:“不能怪你,难道要怪我们……”   小碧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公主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惊得立刻昏了过去,你……”   侯天翔眉锋紧锁地道:“在下也不知道,甚感困惑,得很!”   小碧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道:“这怎么办呢?”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道:“你们且不要着急,她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血闭塞,只须施以推宫过穴之术替她推拿一番,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小翠忽然双手连摇道:“我们公主和常人不同,绝对不能施用推宫过穴之术!”   侯天翔奇诧地道:“为什么?”   小碧神色沉重地道:“我们公主虽然神功盖世,但她小时候不慎,‘心经’、‘气海’两穴都受过重伤,以后虽然治好了,但,除了她自己运气行功外,别人谁也不能帮助她,否则,一定会血凝‘心经’,气滞‘丹田气海’,所以……”语声微顿了顿,接道:“这‘推宫过穴’之术,在我们公主的身上是万万使用不得的!”   侯天翔神色不禁一呆,道:“这样说来,那千年‘参宝’,对她该是很有神效的灵药了,只要把它服了下去,伤势必然完全复原,她为什么……”   小碧道:“一点不错,我们公主只要服用下千年‘参宝’,伤势不但立可完全复原,并且比没受伤的人还要强,所以我们老夫人才费了不少心血,弄来这么一颗千年‘参宝’,给我们公主服用,想不到……”   侯天翔接道:“想不到她却给我服用了,救了我的性命,是么?”   小碧点头轻声一叹道:“但是,这一来却害了她自己,也害了我们了!”   侯天翔星目霎了霎,话锋忽地一转,问道:“你说的老夫人是你们公主的母亲么?”   小翠点点头道:“不错,老夫人正是我们公主的母亲。”   侯天翔道:“你们老夫人没有住在这里么?”   小碧道:“我们老夫人住在离这里三十里外‘望海峰’下的‘慧剑宫’中,叫做‘慧剑夫人’。”   侯天翔忽然轻叹了口气,道:“你们公主为什么不早把那千年‘参宝’服了下去呢!”   小碧流着眼泪道:“我们公主的脾气谁都拿她没有办法,连我们老夫人什么事都得让她三分……”   侯天翔接口道:“你们老夫人很疼你们公主么?”   小碧点点头道:“是的,我们老夫人非常疼爱公主,对公主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语声微顿了顿,接道:“老夫人把千年‘参宝’交给我们公主时,本来是叫她立刻服下去的,公主当时答应了,但是,回到这里之后,她却又改变了主意,不肯把它服下……”   侯天翔问道:“她为何不肯服用呢?”   小碧道:“公主说她武功高强,放眼当今天下武林,很难有人能伤得了她,也用不着别人帮忙替她推宫过穴,或是输功疗伤,这么贵重的稀世灵药,应该留着将来救急用,所以便留了下来。”   这时,梁婉真仍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小碧,小翠二婢望望梁婉真的样子,全都哽咽地道:“这可怎么办呢,要是我们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就活不成了!”   侯天翔虽然深通医理,但是,因为梁婉真的昏厥,并不是一般伤病,非罕世灵药无法救治。   因此,他也是大感束手无策,剑眉深锁,默然沉思无语!   二婢哽咽了一阵,小碧忽然抬手抹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渍,毅然地道:“事到如今,说不得我们只好去见了老夫人再说了!”   小翠嚅嚅地道:“小碧姊,我……我……”   小碧苦笑地道:“你很害怕不敢去,是么?”   小翠点点头道:“小碧姊,老夫人一见公主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必定难逃一死,而且会死得很惨很惨!”                     第二十四章  慧剑宫   侯天翔在旁眼见二婢这等情形,心中大是不忍地接问道:“你们夫人很不讲理么?”   小碧道:“这倒不是,因为夫人曾经交待过我们好好服侍公主,那千年‘参宝’没有服下的事,我们未去禀报夫人,这乃是我们的错,现在公主出了这种事,夫人能放过我们么?”   侯天翔微一沉思,又问道:“你们公主以前也有过这样忽然昏厥过去的事情么?”   小碧摇摇头道:“没有,我们从来未见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过,今天可真是……”   小翠忽然冷哼了声,两只大眼睛突如电射地射视着侯天翔道:“我知道这原因!”   侯天翔不禁愕然一怔,道:“什么原因?”   小翠道:“我们公主是听到你报出姓名之后才惊得昏厥过去的,自然与你有关了,你以前见过我们公主么?”   侯天翔摇头道:“没有。”   小翠秀眉一瞪,道:“你想赖得掉么!”   侯天翔眉锋微皱地想了想,道:“你们跟随你们公主多久了?”   小碧道:“我们从小就跟随着公主,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   侯天翔道:“这十年之中,你们都一直跟随在你们公主的身边吗?”   小碧点头道:“可说是寸步不离,从未分开过!”   侯天翔又想了想,道:“你们公主曾在江湖上走动过没有?”   小碧道:“没有,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勾漏山’一步!”   侯天翔不禁十分困惑地道:“这就奇怪了!”   小翠忽然接口说道:“现在我们也不用去多想了,请你陪我们同去见见我们夫人再说。”   侯天翔眉头不由一皱,道:“这个……”   语声微顿,略一沉吟道:“你们夫人也许能够救得了你们公主,为今之计,你们还是赶快抬你们公主去见你们夫人设法吧!”   小碧霎霎眼睛道:“那么你呢?”   侯天翔尴尬地一笑,道:“在下不便去见你们夫人,去了也于事无补,而且,在下必须立刻赶往‘五狼谷’去救人,和同伴会合。”   小翠突然一声冷哼道:“你想一走了事么?”   侯天翔道:“小翠姑娘,在下要办之事太多,实在出于无法,请姑娘原谅!”   小翠陡地一摇头,坚决地道:“不行,不论你说什么,你也不能走!”   小碧接道:“你一走,我们一定活不成了!”   侯天翔道:“真有那么严重?”   小碧道:“你以为我们骗你不成!”   侯天翔微一沉思道:“我陪你们去见夫人,你们便没有事了!”   小碧道:“虽然还很难说,但是,起码有三分希望。”   小翠接道:“如果我们都为你死掉,你忍心么?”   侯天翔一听这话,心中不禁大感为难非常。   以他侯天翔的为人,他真能就此一走了事?忍心么?   当然不能!也绝对不能!   而且,他也不忍心!   梁婉真和二婢倘若因此而死,他心中岂不要负疚一辈子,难安一生!   于是,他默默想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做了决定,毅然一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在下就陪同你们去见你们夫人好了。”   二婢不由齐皆大喜地道:“如此,我们多谢了。”   侯天翔一摆手,道:“你们也不必谢,这是我应该之事。”语锋微微一顿,皱了皱眉头,道:“数十里路程虽然不远,但是,你们公主昏迷不醒,我们如何赶去呢?”   小翠笑道:“这倒不劳你费心,我们有办法。”   说罢,立即快步奔了出去。   不大一会工夫,小翠已扛着一张软床走了进来。   软床的两头皆有扛抬用的肩带,于是,小碧小翠二婢立即将梁婉真轻轻地由绣榻上抬起,放稳平躺于软床之上。   小碧目光瞥视了侯天翔一眼,道:“我们走吧!”   侯天翔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于是,小碧和小翠抬起了软床,一前一后的出了石室往洞外走去。   ※※          ※※           ※※   二婢抬着软床在前,侯天翔随后而行。   二婢因为怕颠簸了梁婉真,所以,二婢一路走来脚下甚是小心,也走得甚是缓慢,故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还只走了二十里路不到。   当他们经过一片树林之时,陡闻一连串的喝叱之声突起,接着便见为数约有三十以上的人影自树林中飞身疾掠而出。   侯天翔目光一扫之间,立时剑眉双挑,星目寒电倏闪!这些人个个黑巾蒙面,不问可知,也全是“万乘门”的属下恶徒无疑!   于是,他立即悄声对二婢说道:“你们尽管放心好好照护着你们公主,这些人全都由在下对付好了。”   小碧有点犹疑地低声道:“你一个人对付得了那么多人么?”   侯天翔剑眉轩了轩,道:“大概还没有问题!”   小碧眨了眨大眼睛,微微一笑,未再答语。   陡听一名蒙面人喝道:“站住!”   小碧小翠根本听若未闻,不理不睬,脚下未停,继续向前走去。   侯天翔紧随二婢身后,暗暗凝神运功,准备随时出手。   那蒙面人见二婢脚下未停,又沉声喝道:“你们的耳朵聋了么?”   小碧小翠同时轻声冷笑了笑,仍未理睬。   那蒙面人厉声喝道:“你们两个丫头听着,太爷这是给你们最后的警告,再不立刻站住,可就休怪太爷不怜香惜玉,要你们立刻溅血当场了!”   小碧忽然娇声叱道:“鬼鬼祟崇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就是!”   那蒙面人嘿嘿一声冷笑,突然朝身旁的蒙面人喝道:“拿下她们!”   一声暴应中,立有八名蒙面大汉,各执兵刃飞扑而出!   侯天翔早已凝功戒备,见状才待出手拦阻,但是,他却嫌稍慢了一步!   只见小碧小翠二婢香肩轻摇处,四缕寒芒由二婢的两肩上电闪射出。   寒芒连续飞射,一望即知是一种极为细小的暗器,而且为数极多,射向那八名飞扑而出的蒙面大汉!   只听得一阵惨叫划空,那八名蒙面大汉,身形距离二婢远在三丈以外,便已被这些暗器击中,全都气绝倒地,竟是无一幸免。   那为首的蒙面人见状,微怔了怔,突又大喝道:“大家一齐动手上!”   于是,所有的蒙面大汉立时纷纷腾身,猛朝二婢和侯天翔扑了过来。   小碧小翠同时一声冷笑,香肩轻摇……   那些蒙面大汉的身形,根本未能扑进三丈以内,便又大半被肩上飞射出的细小暗器击中。   又是一阵令人听来惊心动魄的惨叫,又有十多人倒了下去,气绝亡命当场!   侯天翔目睹之下,心中也不禁大为震骇!   小碧小翠二婢的肩头之上都藏置有这等厉害霸道绝伦的暗器,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那为首的蒙面人,心中更是惊懔骇绝至极,在这等情势下,身形哪还再敢前扑,立时全都退出了十丈以外。   经此一来,三十多名蒙面人,已只剩下了十人左右。   那为首的蒙面人骇然地双目瞪视着二婢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碧一声冷笑,叱道:“你管不着,也不配问!”   小翠接道:“你们如果不想全送死,就快滚!”   那为首的蒙面人心知若然妄图遑强,也只有白送性命,于是,也就不再多言地嘿嘿冷笑了笑,招呼了残余的蒙面大汉一声,转身急掠而去!   ※※          ※※           ※※   在一座山势巍峨的高峰脚下,小碧小翠二婢脚下忽然一停。   侯天翔问道:“到了么?”   小碧点点头,用手一指峰左的一条狭谷,道:“就在那边狭谷内。”   于是,二婢抬着软床领先向狭谷内走去,侯天翔紧紧跟随其后而行。   谷道狭而弯曲,长达三里有余,两壁均是插天高峰,峰壁间突岩交错,形势险恶,摇摇欲堕,望之令人心惊胆跳!   走完狭谷,眼前忽地豁然开朗,竟是块百里宽阔的盆地,花木扶疏,满眼一片奇花异卉,芳香扑鼻,置身其问,令人有心旷神怡,胸襟舒畅之感!   花木扶疏间,碎石小道弯弯曲曲,错综而复杂。   尽头,是一座气象巍峨高大,占地颇广,宫殿式的屋宇,屋宇背后,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削壁高峰。   侯天翔星目掠扫了四面的环境一眼,不禁脱口赞道:“好地方!”   小碧回眸一笑,“你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幽静很美,是么?”   侯天翔道:“要是不美,在下也就不会得赞美了!”   小翠突然一声冷哼,道:“你现在如果不是在跟着我们走,恐怕不但不会觉得它美,而且还要觉得它可恨,可恼了!”   侯天翔听得不由微微一怔!   这话,话中有因,另有含意!   不然,这么美好的环境,怎会令人觉得可恨,有什么好可恼的?不用说,此中必有隐秘道理……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于是,便运目凝神地朝那片花木扶疏,弯曲回转错综复杂的碎石小道中,仔细地观察一下,不大一刻工夫,立刻窥出了此中的奥妙,了然于胸。   于是,他陡地剑眉微轩,朗声哈哈一笑,道:“小翠姑娘,你这话在下并不否认说不对,不过,却也要看是对什么人而言,对在下,这片奇花异卉,未必能发生什么作用!”   小碧明眸异采倏闪,娇声道:“你已经看出它的奇妙了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不然,在下便就不会得这么说了!”   小碧霎霎眼睛道: “既然看出它的奇妙,必也能识得它的名称?”   侯天翔点首道:“那是自然。”   小翠接口问道:“如此,你且说说看。”   侯天翔道:“五行大衍阵,对不?”   小碧目露惊奇之色地点点头道:“不错,它正是‘五行大衍阵’,你能破它么?”   侯天翔忽地轩眉朗声一笑,道:“五行大衍阵,变化虽然颇为玄奥,极具威力,但,并非武林绝响之学,尚还难不住在下!”   小翠眸光一转,娇声地道:“照此说来,你定然精通这种阵法,而且武功很是高强了!”   小碧忽然低声说道:“就要到了宫门口了,相公请小心些,千万别乱说话,一切请看我的眼色行事。”   语气神色沉重,显示了她的忧心忡忡。   侯天翔心中虽是大不以为然,但,目视小碧那忧心忡忡的沉重神色,却又心有不忍,只得颔首也低声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记下了。”   说话间,已经通行过那片花木扶疏的“五行大衍阵”抵达宫门前。   两扇大红色的宫门紧紧的关闭着,宫门的上方,横刻着三个笔力苍劲,龙飞凤舞般的大字:“慧剑宫”。   小碧略一迟疑,招呼小翠轻轻放下抬着的软床,然后移步上前,举手按着门环轻击了三下。   宫门打开了。   开门现身的是一位鸡皮鹤发,手持鸠头铁拐的老妇人,小碧小翠一见,连忙一齐裣衽万福行礼,道:“崔门头,您老人家好。”   原来这老妇人,乃是“慧剑宫”守门的“门头”,因她本姓“崔”,故而“慧剑宫”内上下,都以“崔门头”称呼她而不名。   崔门头微一摆手,道:“你们怎么来了,公主呢?”   目光利箭般地向软床上和侯天翔射视了一眼,又道:“软床上躺的是什么人?这小子是谁?”   因为软床上的“紫电公主”,由头到脚都被用棉被蒙了起来,如不打开,根本无从看出什么人!   小碧嗫嚅地道:“这事说来话长!……”   崔门头不耐地截口说道:“小碧,你一向聪明伶俐,有什么话爽快地说吧,别那么吞吐吞吐的了。”   小碧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床上躺的是……我们公主。”   “啊?!……”崔门头蓦地吃了一惊!双睛陡睁地道:“是公主?公主她怎么了?”   小碧一点头道:“公主出了意外,请快些禀报夫人吧!”   崔门头满面沉重之色,倏地转身举手向门里左边一招,道:“你们快来,这软床上躺的乃是公主,赶紧把她抬入内宫去见夫人。”   门内左边应声快步走出两名年约五旬开外的黑衣老妇人,将软床抬起,直朝宫中走了进去。   小碧小翠待要举步跟进,崔门头突然一摆手,沉声道:“你们不必进去了,且跟我来!”   小碧小翠神色不由全都呆了呆,旋即齐朝侯天翔使了个眼色,低着头,跟在崔门头身后而行。   崔门头将三人引入宫门内旁边一间小屋中,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夫人的令谕,不准随便妄动!”   说罢,便转身走出小屋,随手关起屋门而去。   小屋似是门房,里面除了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外,一无陈设。   侯天翔和小碧小翠二婢默默地坐在小屋内,因为这个小屋仅有一门并无窗户,而门又被崔门头关了起来,是以,时间一久?侯天翔便感觉空气有点窒闷,忍不住站起身来,举步欲去打开那关着的屋门。   小碧连忙阻止地低声说道:“相公快坐下,不要乱动!”   侯天翔停步笑说道:“在下只不过是想打开门,减少一点气闷,这难道也不行么?”   小碧脸色沉凝地一摇头,道:“不行!你最好还是坐下,别乱动替我们多惹麻烦!”   侯天翔心中虽是甚不以为然,但想了想,为了免得增加小碧和小翠的麻烦,只好忍耐地回到原位上默然坐下。   不久之后,忽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小屋的门被推开了,是那将“紫电公主”抬往内宫的两名黑衣老妇人。   两名黄衣老妇脸色神情一片森冷如冰,当门并肩凝立。   她两人,乃崔门头手下的“左右门使”,“左门使”姓徐,“右门使”姓白,宫中之人均以徐、白“门使”呼之。   只听得徐门使声调冷峻凌厉的道:“奉夫人令谕,着将小碧小翠暂押石牢!”   小碧小翠脸色顿然一片苍白,小碧语音颤抖地道:“夫人不让我们当面禀陈原因么?”   徐门使冷冷地道:“夫人只说先将你们暂押起来,听候发落!”   小碧眸光一转,问道:“那么,对这位公子呢?”   徐门使道:“对于他,夫人已经另有交待。”   小碧急道:“夫人是怎样交待的?”   徐门使道:“交由后宫总管处理!”   小碧猛然一惊地脸色变了变,眸光含忧的望着侯天翔,幽幽地道:“相公,如今小婢十分后悔了。”   侯天翔神情一愕!道:“姑娘后悔什么?”   小碧道:“后悔不该勉强相公来此。”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此事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事情本由在下而起,按理,在下也应该来此面见夫人,一肩承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请放宽心,在下见着夫人之时,定必说明过不在你们,代你们求情,请求夫人开恩放过你们!”   小碧凄然苦笑了笑,道:“小婢等十分感激相公的这份心意,不过……”   幽幽地轻叹了口气,道:“相公有所不知,夫人既已下令将相公交由后宫处理,因那后宫总管生性冷面寡情非常,相公落在她的手里,只怕不但难免要身受一场极端的痛苦活罪,而且很难见得到夫人了!”   侯天翔剑眉微轩,道:“难道她很不讲理么?”   小碧道:“她如果是个讲理的人,也就算不上‘冷面寡情’了。”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忽然微微一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对于不讲理的人,在下自有对付的办法,姑娘请勿替在下担忧!”   小碧道:“相公有什么办法?”   侯天翔笑道:“办法因情形而异,这要到时候看情形而定了!”   徐门使有点不耐地突然冷冷接口道:“小碧,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小碧望望侯天翔,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终于点了点头,道:“说完了。”   徐门使轻哼了一声,转对白门使说道:“白妹,你送她们去石牢吧。”   白门使微一颔首,朝小碧小翠二人道:“来,你两个跟我走吧。”   小碧小翠没有说话,默默地移步跟随白门使身后走去,临去之时,两双明亮的大眼睛,同时深深地投视了侯天翔一眼。   那一眼,侯天翔懂得,也看得出来,那里面包含了许多的东西,有关切,有歉疚,有悔恨,也有“当心呵”的叮嘱。   望着白门使和小碧小翠的背影去远了之后,徐门使忽然向侯天翔和颜一笑,低声说道:“相公,看来两个丫头对你都很不错呢!”   侯天翔俊脸不禁一热,旋即淡淡地道:“是么?”   徐门使笑了笑道:“相公别怕难为情,这种事,老身是过来人了,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侯天翔摇摇手,拦阻她接说下去的道:“老人家,闲话适可而止,请带在下去见你仍后宫总管吧。”   徐门使目光倏然深注,道:“你这么急着要见她做什么?可是想看看她如何的冷面寡情么?”   侯天翔摇头道:“在下想尽快的解决问题,好去办自己的事情!”   徐门使眨眨眼睛,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很要紧么?”   侯天翔点点头道:“非常非常的要紧!”   徐门使道:“是什么事情?能告诉老身不?”   侯天翔苦笑了笑,道:“事情说来话长,为免耽误时间,老人家别多问了,还是请快带在下去见后宫总管吧!”   说时剑眉轻蹙,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徐门使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的,点点头道:“如此请随老身来吧。”   说罢,转过身躯向内走去,侯天翔举步相随而行。   走过两重院落,迎面袅娜地走来了四名紫衣美婢,其中一名年长的美婢,语音娇甜地说道:“徐门使,他便是和小碧小翠同来的那位相公吗?”   徐门使点头道:“姑娘们是来接他进去的吗?”   那年长的美婢道:“夫人忽然改变了心意,派我们来把他带去交给云妪问话。”   徐门使轻“哦”了一声,道:“既如此,就请姑娘们带他去见云妪吧。”   那年长的美婢颔首甜笑了笑,转向侯天翔娇声道:“相公请随婢子们来。”   于是,侯天翔在四名美婢的簇拥下,进入了一间陈设布置高雅的静室内。   静室内,已经摆好一桌丰盛而精美的筵席。   侯天翔星目不由一亮,双目微扬地道:“姑娘,这筵席是招待在下的么?”   那年长的美婢道:“正是为招待相公而备的,相公请坐吧。”   这时侯天翔肚内恰值正感有点饥饿,于是也就不做客套的洒脱的落了座。   那年长的美婢连忙伸手执壶,替他斟满一杯芬芳浓郁扑鼻的美酒,嫣然甜笑地道:“这酒乃是本宫派人跋涉万里,取‘天山’之雪,和十种异果酿制的‘雪果酒’,不但味美甘醇,堪誉举世无双的佳酿,而且有提神,清心,醒脑,补精助元,延年祛病之功效,相公请先尽一杯!”   侯天翔听后不由轩眉一笑,道:“照姑娘这等说来,在下倒是福缘不浅,纵不善饮,也得要多饮上几杯,以餍口福了……”语声微微一顿,倏然问道:“姑娘,这酒真有这么多的好处功效么?”   那年长的美婢霎霎秀目道:“相公可是认为婢子这是夸张之语么。”   侯天翔含笑颔首道:“在下不善谎言欺人,心中实有这个意思。”   那年长的美婢嫣然微笑了笑,道:“相公何妨先略作品尝,尝尝它的味道之后再说呢!”   侯天翔星目微微一转,道:“姑娘说的是,是与不是一尝之后,当能有所证实矣!”   话罢举杯就唇轻尝了一口。   酒味芳香,入口清凉,果然甘醇无比,美若琼浆,确是罕世无双的佳酿。   侯天翔不禁脱口赞道:“好酒!”   那年长的美婢娇甜地一笑,道:“相公现在该相信小婢之言,没有夸张欺骗相公了吧。”   侯天翔忽地一摇头,道:“这目前还很难说呢!”   那年长的美婢神情不禁一愕!道:“为什么?”   侯天翔淡淡一笑道:“酒虽然是好酒,但,是不是有那么多的好处功效,尚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那年长的美婢秀眉微蹙了蹙,道:“这好处功效,并非立刻可以求证的事情,相公要是这么说,不相信小婢之言,小婢也就无法了,不过……”语声一顿,明眸微转了转,问道:“相公对于这酒评价如何?”   侯天翔道:“味甚芳香甘醇,确实极晶佳酿,不然,在下也就不会得赞美它了!”   那年长的美婢甜笑了笑,道:“相公喜欢喝么?”   侯天翔突然朗声一笑,道:“如此美酒佳酿当前,若说不喜欢喝,岂非是故作违心之论,而且也显得太矫情过份了!”   那年长的美婢嫣然一笑道:“既如此,相公便请尽量多饮上几杯吧。”   侯天翔点头一笑,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那年长的美婢连忙又执壶替侯天翔满斟上一杯,侯天翔再度举杯欲饮,突然,心念微微一动,忽地放下酒杯注目问道:“姑娘你们的那位‘右卫’云妪怎地还不来?”   那年长的美婢秀目霎了霎,道:“相公希望云妪快点来么?”   侯天翔点点头道:“在下实在很希望早些能见到她。”   一个年龄看来最小的美婢突然接口说道:“那么相公就快些多喝几杯吧,只要相公喝醉了,便立刻可以见到她了。”   侯天翔一听这话中似乎有因,不由微微一怔!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那最小的美婢道:“是云妪这样吩咐我们的,必须等你醉了之后,才去请她。”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道:“这么说来,你们云妪是要等在下酒醉之后,才来和在下见面了。”   那最小的美婢点点头道:“看来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侯天翔有点奇怪的道:“这是为什么呢?”   那最小的美婢摇摇头,“这个我们便不知道了。”语声微顿,明眸霎了霎,忽地注目问道:“相公,你的酒量很大很大么?”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说大便大,说小便小。”   另一个美婢眨眨眼睛道:“这话怎么说呢?”   侯天翔笑笑道:“在下心中若是烦闷的时候,就是喝上个三五斤酒也不会醉,若是一高兴,也许只要喝上十杯八杯,便会醉了。”   这倒好,一般人喝酒,越是在心情烦闷忧悒的时候,越是容易醉,反之,则最不容易醉,也最能喝。而他,竟和一般人恰恰相反!   当然,他这番话是故意这么说的,反话。   那最小的美婢不由秀眉微皱地道:“那么相公现在是高兴,还是烦闷呢?”   侯天翔忽的轻叹了口气道:“自然是烦闷了。”   那最小的美婢小嘴儿忽地一抿,道:“有我们姊妹四个侍候着你,你还烦闷什么呢?”   侯天翔淡笑了笑,道:“在下幼读圣贤诗书,对于……”   语锋倏然一顿,摇摇头,闭口不言。   那年长的美婢眨眨明眸,接口问道:“怎样?”   侯天翔淡淡地道:“在下对于女色并没有什么兴趣,你们侍候我和四个老太婆侍候我都是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那最小的美婢道:“要怎样才能使你高兴呢?”   侯天翔道:“要想使我高兴十分简单得很,你们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那年长的美婢甜笑地道:“这很好办,只要你高兴,多喝酒,我们一定百依百顺,不论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好么?”   侯天翔点头道:“那很好……”语声微微一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长的美婢答道:“我叫春红。”   伸手指着其他的三个美婢,依次接道:“她们叫夏绿,秋紫……”   那最小的美婢不待春红说出她的名字,抢着说道:“我叫冬青,年纪最小。”   侯天翔笑笑道:“看来你们倒是都很乖的嘛!”   春红嫣然一笑道:“自然,我们都是最乖,最听话的,相公,你……”   粉藕般的纤纤玉手,捧起桌上的酒杯,朝侯天翔的唇边送了上去,娇声接道:“相公,你喝酒嘛!”   侯天翔笑道:“好,好,我喝……”   就着春红的手中,一杯酒喝了下去。   夏绿自春红手里接过空杯,满斟上一杯,也双手捧着送到侯天翔的唇边,娇甜地说道:“相公,小婢也敬你一杯好么!”   侯天翔点头笑道:“好!好!……”   张口就杯一吸,又是一杯下了肚。   秋紫,冬青接着也相继敬酒,侯天翔也都毫不迟疑地一一喝了下去。   终于,侯天翔双眼迷蒙,酩酊地醉了,但,他口里却仍模糊呢喃的叫着说:“好酒,好酒,人生难得几回醉,要喝……就尽情的喝个痛快,来!……再来一壶……”   春红,夏绿,秋紫,冬青四婢,全都抿起小嘴儿,相互会心的笑了。   于是,春红向夏绿使了个眼色。   于是,夏绿会意的点了点螓首,转身轻盈的出了静室,快步而去。   片刻之后,静室门外脚步声响,一位玄衣白发老妇人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名女婢夏绿。   玄衣老妇人隔桌站在侯天翔的对面,双目精光如电灼地凝住了侯天翔一会,突然淡淡一笑,道:“侯相公?”   侯天翔眯着眼睛,打着酒嗝,端着酒杯大着舌头,吐语不清地道:“你……是谁呀?来……我敬你一杯!”   玄衣老妇人道:“老身乃本宫老夫人座前‘双卫’之一的‘右卫’云妪。”   侯天翔摇晃着站起身子,道:“如此,我更应该敬你……一杯了!……”   “右卫”云妪陡地一声冷笑,道:“阁下,你不必再装下去了,骗得过这些丫头们,可无法骗得过老身,老身两眼不花,以你的一身功力修为而言,就算是再多喝上个三壶两壶的,也绝不可能会醉成这副样子!”   侯天翔果真只是装醉,“右卫”云妪这么一说,他心中不禁暗暗一惊!忖道:“这云妪好厉害!……”   装醉既被识破,他自是不好再装下去,于是,立即放下手里的酒杯,双目一睁,全无那酩酊醉态,朗声哈哈一笑道:“老婆婆诚然高明,令人钦佩!”   旁边的春红等四婢不由齐皆一惊!春红瞪大着两只明眸,神情惶急地道:“原来你没有醉?……”   侯天翔淡笑了笑,默然未语。   “右卫”云妪冷然一挥手,道:“他醉不醉都无关紧要,老身也不责怪你们,你们都退下去吧!”   春红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与夏绿,秋紫,冬青三婢齐朝云妪裣衽一福,退出静室而去。   ※※          ※※           ※※   静室内,只剩下了侯天翔和“右卫”云妪两人,云妪神色温和的朝侯天翔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相公请坐。”   说着,她自己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侯天翔没有说话,他微傲一笑,也跟着落了座。   两人相对坐定,云妪双目灼灼地凝注着侯天翔,久久竟未开口说话。   室内,有着窒人的沉默与寂静……   终于,侯天翔忍不住轩了轩剑眉,轻咳一声的开了口,注目问道:“老婆婆如此对待在下,何意?”   “右卫”云妪忽然一笑,道:“怎么样?相公是嫌怠慢了么?”   侯天翔摇头道“在下怎敢!承蒙款待,内心实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甚不明白,为何要把在下灌醉之后才出面相见,此举实令在下迷惑也极感糊涂!”   “右卫”云妪淡然笑了笑,道:“这该是春红那丫头她们大惊小怪的多嘴多舌,其实老身之用意,只不过是对相公略尽主人之礼,希望相公放开胸怀多饮几杯,然后再做深谈,并未说过一定非要等相公酒醉之后才见。”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用意果真只是如此,没有其他么?”   “右卫”云妪眼珠转了转,道:“相公乃高智俊彦,老身也不想再瞒相公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中确实另有用意。”   侯天翔注目问道:“是什么用意?可否示闻?”   “当然可以。”云妪点点头道:“人,酒后最易吐真言,也最易流露出本性,相公明白了么?”   “哦!”侯天翔轻“哦”一声,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话锋倏地一转,接道:“老婆婆有何活要与在下深谈?现在可以谈了。”   云妪略作沉思之后,缓缓说道:“适才在来此之前,老身已去过石牢,向小碧小翠问明了经过详情。”   侯天翔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接话。   云妪接着又道:“现在老身先要请问,相公对我们公主的观感如何?”   侯天翔道:“公主于在下有活命之恩,恩重如山,厚比天高,此身可说皆系公主所赐。”   云妪道:“受人之恩该当如何?”   侯天翔心中微微一震!旋即正容道:“受人点滴之恩,尚须涌泉以报,何况是活命深恩,更该粉身以报之!”   云妪目中异采一闪,道:“相公这话可是由衷之言?”   侯天翔神色肃穆地震声说道:“在下旬句由衷,发自肺腑!”   云妪点了点头,目光倏然深注,道:“如此说,为能救我们公主的性命,纵是要你粉身碎骨,你也绝不皱眉推辞的了,是不?”   侯天翔剑眉微轩,毫不迟疑地一点头道:“不错,虽万死亦不辞!”   云妪突然长身站起,道:“好!如此相公请随老身来!”   侯天翔神色一怔!道:“老婆婆要带在下去什么地方。”   云妪道:“内宫,报恩去。”   话罢,迈步往静室外走去。   侯天翔口齿微动,本想问什么,但,却又忍下未问,举步潇洒地随后出了静室,行向内宫。   ※※          ※※           ※※   内宫的本厅中,端坐着一位气度高华,神情肃穆,冷若冰霜,年约四十五六的中年美妇人。   左边,坐着一位和云妪年纪相仿的玄衣老妇人,右边,摆着一张空椅子,两旁并肩肃立着八名佩剑少女。   侯天翔随着云妪,神情从容洒脱地踏入大厅,她星目一扫之下,已知那居中端坐的中年美妇人,必是“紫电公主”   梁婉真的母亲——“慧剑夫人”左边坐着的那位玄衣老妇人,必是和云妪同称“双卫”的“左卫”了。   入厅,云妪立即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夫人。”   “慧剑夫人”微一摆手,道:“云妪少礼,请坐。”   云妪“谢”了一声,迈步走到“慧剑夫人”右边的那张空椅子上坐下。   “慧剑夫人”目光凝注地望着侯天翔问道:“公子便是侯天翔么?”   侯天翔跨前一步,拱手一揖,道:“晚辈侯天翔,拜见夫人。”   “慧剑夫人”摆手道:“公子请少礼。”   语声微顿,转向一名佩剑少女道:“替侯公子看座。”   那名佩剑少女立即搬来一张椅子,娇声道:“公子请坐。”   侯天翔说了声“谢谢”,洒脱地坐下。   “慧剑夫人”忽地转向云妪问道:“这孩子的品德如何?”   云妪恭敬地答道:“是一个血性男儿,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慧剑夫人”含笑地点了点头,目光深注地望着侯天翔,语声温和地道:“孩子,云妪已经对你说过了么?”   侯天翔点头道:“已经说过了。”   “慧剑夫人”道:“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侯天翔摇头道:“这是晚辈份内应当之事,晚辈没有意见……”   “慧剑夫人”倾首一笑,站起身子道:“好孩子,那就随老身来吧。”   侯天翔剑眉不由微微一皱,问道:“夫人要带晚辈去何处?”   “慧剑夫人”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之色地道:“咦!你还不明白么?”   侯天翔摇头道:“请夫人明教。”   “慧剑夫人”道:“云妪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侯天翔道:“云妪只说明要晚辈报恩,但如何报恩法?并未说明。”   “慧剑夫人”轻“哦”了一声,转向云妪问道:“你没有对他说清楚么?”   云妪道:“他已经答应愿为公主粉身碎骨以报活命之恩,所以……属下才没有进一步的说清楚。”   “慧剑夫人”微点了点头,转向侯天翔含笑说道:“孩子,这报恩的办法,便是要你和……”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只要你入赘本宫就行了。”   侯天翔不禁一怔!道:“入赘?”   “慧剑夫人”倾首道:“真儿之病,也只有成亲才能救治。”   侯天翔心中不禁一震!道:“这个……”   “慧剑夫人”脸色忽地一变!道:“你不愿意?”   侯天翔剑眉微皱一皱,道:“并非是晚辈不愿意,而是……”   “慧剑夫人”道:“怎样?”   侯天翔摇头道:“此事晚辈实在无法答应!”   “慧剑夫人”怒道:“你不答应,难道是真儿配不上你!”   侯天翔道:“夫人请别误会,晚辈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慧剑夫人”道:“你有什么苦衷?”   侯天翔道:“晚辈早在幼年就已订下了亲事。”   蓦然一声娇喊陡起:“娘!”   娇喊声中,一条小巧的紫色人影电射入厅,飞扑入“慧剑夫人”的怀内。   “慧剑夫人”闻声知人,双臂一张,紧接着那紫色人影,惊喜地道:“真儿……”   原来这电射扑入“慧剑夫人”怀内的紫色人儿,竟是那突然昏厥的“紫电公主”梁婉真。   “慧剑夫人”紧搂着爱女的娇躯,又惊又喜也有点奇怪地道:“真儿,你的病,是怎么好了的?……”   梁婉真依偎在“慧剑夫人”的怀里,娇甜地一笑道:“女儿也不大清楚,据小玉和小梅说,是一个白衣蒙面人救了女儿,替女儿治好了病就走了。”   “慧剑夫人”道:“那人是男还是女?”   梁婉真道:“是个女的。”   “慧剑夫人”道:“小玉小梅为什么不留住她,也好谢谢她呀!”   梁婉真霎霎美目道:“她一进入楼内就出手制住了小玉小梅的‘哑麻’穴,身不能动,曰不能言,如何能留得住她呢!”   “慧剑夫人”黛眉微微一蹙,道:“小玉小梅的身手不弱,她能一出丰就制住她们的穴道,她的武功一定高得很惊人了!”   “嗯。”梁婉真螓首轻点地“嗯”了一声,美目微微一转,忽地望着侯天翔娇甜地一笑,道:“为妾身,已经耽误了公子的不少时间,实在很对不起。”   语声一顿,倏地从“慧剑夫人”的怀里站直娇躯,接道:“走,妾身这就送公子出去。”   话罢,当先向外走去。   “慧剑夫人”不由甚感意外地一怔!道:“真儿!……”   梁婉真回眸甜甜地一笑,螓首微摇了摇道:“娘!您有什么话,等女儿送过侯公子回来再谈吧。”   “慧剑夫人”本待还要说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忍下地摇了摇头,未曾开口。   适时,侯天翔拱手朝“慧剑夫人”躬身一揖,道:“晚辈告辞。”   ※※          ※※           ※※   翌日夜晚,时正初更刚半。   侯天翔和“金翅大鹏”西门延吉、“绿凤”楚依依、葛玉凤姑娘的小婢兰儿、“病、酒”两个老化子、“凝翠宫主”司空艳、少林“伏魔四罗汉”等人,到达了一座狭谷外,侯天翔脚下一停,向西门延吉道:“老哥哥,看样子就是这里了。”   西门延吉点点头道:“不知葛老太爷父子是不是真在此谷内?”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好了。”   话落举步当先向谷内走去。   突然,十多丈外的暗影里,一个黑衣人身形恍如幽灵般地飘现,拦住了去路。   侯天翔霍然停步,注目问道:“阁下是谁?”   黑衣人道:“侯天翔阁下,你来了。”   侯天翔道:“阁下知道我会来?”   黑衣人道:“我已经等了阁下很久了。”   侯天翔道:“我来迟了么?”   黑衣人一笑,道:“照我的估计,阁下迟了半个时辰!”   侯天翔道:“你等我有事么?”   黑衣人道:“阁下想呢?”   侯天翔冷声道:“阁下,我不习惯和人打哑谜,你说吧!”   黑衣人道:“请阁下入谷。”   侯天翔星目一瞪,道:“你这不是废话么!”   黑衣人道:“一点也不是。”   侯天翔道:“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道:“入谷。”   侯天翔道:“那不就是了么,何必还要你来请,你不清我也一样的会进去的!”   黑本人道:“这可有点不同。”   侯天翔道:“怎样不同!”   黑衣人道:“我不来请,你将进不去!”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是因为你们这里有土木消息,布置了重重机关,我就进不去。”   黑衣人道:“事实如此!”   侯天翔轩眉朗声哈哈一笑道:“你以为这种玩意儿能难得了我!”   黑衣人道:“别说阁下了,就是大罗神仙,只怕!……嘿嘿……”   侯天翔接道:“也难进入,是么?”   黑衣人道:“实情确实如此!”   侯天翔道:“阁下,你可知道我的脾气?”   黑衣人道:“什么脾气?”   侯天翔冷冷地道:“不信邪的脾气。”   黑衣人一声冷笑道:“阁下敢莫是要硬闯一试?”   侯天翔道:“不错,我正是要试试!”   黑衣人冷笑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试为上。”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阁下,我说过了,我不信邪。”   黑衣人阴笑笑道:“可是我仍要劝阁下还是信的好!”   侯天翔道:“阁下,我向来不听人劝!”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看来我是无法劝得阁下了。”语声一顿,身形一侧,摆手道:“如此,阁下请进吧!”   侯天翔淡然一笑,飘然洒脱地举步向前行去,他前行甫才五步,黑衣人突又发声拦阻地道:“侯天翔,你请站住。”   侯天翔再度停步,冷冷地道:“阁下有何话说?”   黑衣人道:“我佩服阁下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只是这么一句话么?”   黑衣人道:“还有。”   侯天翔道:“诸说。”   黑衣人道:“阁下知道我是谁么?”   侯天翔道:“你不说我也懒得问。”   黑衣人道:“如今我告诉阁下,如何?”   侯天翔道:“那么我洗耳恭听就是。”   黑衣人笑了笑道:“我是此谷的迎宾使者。”   侯天翔叱道:“废话。”   黑衣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是奉命迎接你阁下来的。”   侯天翔忽然注目问道:“奉谁之命?”   黑衣人道:“敝上。”   侯天翔道:“贵上是谁?”   黑衣人道:“阁下见了面就知道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其实我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黑衣人道:“阁下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侯天翔道:“你相信不?”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请问,阁下以为敝上是谁?”   侯天翔道:“万乘门主。”   黑衣人忽地哈哈一笑,道:“阁下,你错了,敝上根本不是什么‘万乘门主’。”   侯天翔星目寒芒突射如电地道:“我真的料错了么?”   黑衣人道:“是,我何必否认!”   侯天翔冷然道:“你当然有否认的理由!”   黑衣人奇异地道:“什么理由!”   侯天翔道:“很简单,你承认了,我就决不会得上你们的阴谋圈套!”   黑衣人道:“你以为这是个阴谋圈套么?”   侯天翔道:“我不以为不是!”   黑衣人道:“但是,那却绝对不是!”   侯天翔道:“君子欺其方,你别再徒逞口舌,耍狡猾,想欺骗我了,我怎会上你的当!”   黑衣人正容说道:“侯阁下,我绝对没有耍狡猾,欺骗你!”   侯天翔道:“我实在很难相信你!”   黑衣人道:“你若是定不相信我,我也无可奈何!”   侯天翔道:“你何不直说实话!”   黑衣人道:“我已经说了实话,奈何你不相信!”   侯天翔道:“贵上真不是‘万乘门主’?”   黑衣人道:“不是。”   侯天翔道:“请说他是谁?”   黑衣人道:“老话一句,见面就知道了。”   侯天翔剑眉深锁地想了想,道:“如此阁下请带路吧!”   黑衣人忽地身形一躬。改口道:“公子请随我来。”   西门延吉忽然沉声道:“且慢!”   黑衣人脚下一停,道:“西门老前辈有何指教?”   西门延吉目中异采忽地一闪问道:“你认识老夫吗?”   黑衣人道:“晚辈虽然从未见过老前辈,但,却知和侯公子同行的几位,是哪几位?”   “绿凤”楚依依突然跨前一步,娇声问道:“阁下,你知道我是谁么?”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姑娘一身绿衣,自然是‘不醉三凤’中的‘绿凤’楚姑娘了!”   “绿凤”楚依依笑了笑,用手一指“凝翠宫主”司空艳,问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这一问可把黑衣人给问住了。   黑衣人目视司空艳怔了怔,摇摇头道:“这个……”   司空艳一声娇笑道:“不认识了么?”   黑衣人眉头微皱地道:“敝上并未提起过姑娘。”   楚依依道:“贵上提起过我?”   黑衣人道:“不然我和姑娘从未见过,何以能够认识姑娘呢!”   西门延吉道:“贵上也认识老夫么?”   黑衣人道:“除了这位姑娘之外,其余诸位,敝上都曾提说过,想来是认的了。”                     第二十五章  玉罗刹   司空艳霎霎美目,忽然凝注着黑衣人问道:“阁下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呢?”   黑衣人道:“自然想,不过……”   司空艳接口道:“不敢问,是么?”   黑衣人道:“我怕姑娘不愿意告诉我,再说……”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只要进入谷内,见了敝上,那时姑娘是谁?我总会知道的!”   司空艳美目一转道:“阁下以为那时我一定会说么?”   黑衣人道:“姑娘见了敝上,一定会说的!”   司空艳道:“你那么肯定?”   黑衣人道:“事实如此。”   司空艳道:“如果我不说呢?”   黑衣人摇头道:“姑娘决不可能不说的!”   司空艳美目深注,道:“不说不行么?”   黑衣人道:“到时姑娘自会知道。”   司空艳美目霎了霎,话锋忽地一转,道:“贵上的武功很高很高么?”   黑衣人道:“是的。”   司空艳道:“高到如何的程度,你能说说么?”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很想说,可惜我却又无法形容!”   司空艳微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见到贵上之后,我如不说出姓名,贵上可能会凭恃武功逼令我说出来,是么?”   黑衣人忽然摇头一笑,道:“姑娘,你完全想错了。”   司空艳一怔,道:“我错了,贵上难道不会以武功相逼么?”   黑衣人笑了笑道:“那决不会,姑娘到时必然会心甘情愿的,自己说出来的。”   司空艳星目异采倏闪,道:“你认为必然如此?”   楚依依突然接口道:“你这话有道理么?”   黑衣人笑了笑,点头道:“自然有,因为敝上和侯公子乃是至交好友,所以见面之后,姑娘一定会自愿说出姓名的!”   侯天翔突然星目深注,问道:“阁下,贵上真是我至交好友?”   黑衣人正容道:“我绝未说谎!”   司空艳突然说道:“阁下,我是谁?现在我就告诉你,你要不要听?好不好?”   黑衣人扬眉一笑,道:“固所愿也。”   司空艳缓缓说道:“我就是江湖传说了三十年,始终无人见过一面的‘凝翠公主’司空艳!”   黑衣人不禁愕然一怔!道:“什么,姑娘是司空艳?”   司空艳道:“你可是不信?”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实在有点不信,司空艳会是如此年青,除非已经………”   司空艳突然娇声一笑道:“除非我已经炼成了那武林传说中的‘驻颜奇术’,是不?”   黑衣人道:“正是此意。”   司空艳笑了笑,道:“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不过……”语声一顿,接道:“我虽是司空艳,但却不是三十年前传说江湖的那位,那位乃是前任宫主,也是我的恩师,你明白了么?”   黑衣人怔了怔!道:“这么说,你是顶替师名了?”   司空艳道:“可以这么说,但是,事实上这也是‘凝翠宫’的规矩!”   黑衣人又是一怔!道:“凝翠宫的规矩?”   司空艳道:“宫主不管是谁接任,都名叫司空艳,这样,你明白了么?”   黑衣人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司空艳忽然一声冷笑,道:“你明白就好!”语声一顿,忽转沉肃地道:“现在我要告诉你,和我同来的人很多,而且都是本宫的精锐高手,计有‘双鸾’、‘四娇’等总共二十余人之多。”   黑衣人道:“宫主告诉我这话,是何用意?”   司空艳道:“你不明白?”   黑衣人摇头道:“我很笨,不明白。”   司空艳一声冷笑道:“你不明白就算了?”   黑衣人问道:“他们都在何处?”   司空艳道:“谷外。”   “绿凤”楚依依突然接口道:“还有我们‘不醉谷’的高手,也都在谷外等候我们的消息。”   黑衣人明白了,但他脸色却丝毫不变地道:“姑娘,你们尽管放心了,我敢以性命保证,此去往见敝上,若然损伤了你们半根汗毛,惟我是问!”   司空艳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我们怕么,我们只是先警告你,希望你别耍花样,自找难堪!”   西门延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姑娘们别和他多废话了,让他带路入谷,早点去会见他那位主上吧!”   话落,倏地抢前两步,走到了侯天翔的前面,紧随在黑衣人身后,朝侯天翔笑道:“侯兄弟请你随在老哥哥的身后吧!”   西门延吉此举有点反常,侯天翔不由微微一怔,但,旋而也就明白了西门延吉的用心。   于是,侯天翔微皱了皱眉头,道:“老哥哥,你这是何必,难道……”   西门延吉含笑截口道:“侯兄弟,你和我不同。”   侯天翔道:“什么不同!”   西门延吉道:“老哥哥我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而你却正如旭日之方升!”   侯天翔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激动,道:“老哥哥!……”   西门延吉摇摇手道:“侯兄弟,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语声微微一顿,道:“你应该明白,你身系天下武林安危,许多重担,都需要你去担承,你跟在老哥哥我的身后走,总比较安全些!”   侯天翔不禁更为激动地道:“可是老哥哥你……”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你要是再多说话,就是瞧不起老哥哥我了。”   侯天翔感激地一低头,道:“如此,小弟不说就是。”   西门延吉神采飞扬地又是一声大笑,转朝黑衣人道:   “阁下,你可以带路入谷了。”   黑衣人默立一边,虽然没有言语,但,对西门延吉的这份豪义,暗中已经竖起了大拇指头。   闻言,立时恭敬地一躬身,道:“晚辈遵命。”   声落,转身举步前行带路。   “病、酒”二丐一直默立在楚依依和司空艳二位姑娘的身后,从未开口插过一言,此时,突然抢步疾行上前,走在了侯天翔的身前。   侯天翔才自一皱剑眉,尚未开口。   酒丐却已嘻嘻一笑,道:“公子别皱眉头,我们两个老化子是当仁不让,岂能让西门老儿单独专美于前。”   这话虽然说来轻松诙谐,但是,侯天翔心中却甚是明启,多说无用。   于是,他也就不多说什么的,点了点头,道:“关爱之心,侯天翔领受了。”   于是,黑衣人在前,西门延吉随后,病酒二丐紧跟在西门延吉的身后,侯天翔则走在第五名上,再后面则是司空艳楚依依两位姑娘和小婢兰儿并肩而行。   少林“伏魔四罗汉”则走在最后。   楚依依和司空艳两位姑娘的玉手里全部暗扣着独门讯号,以便一遇险立即施放,招呼谷外的高手属下赶来接应,以备不测!   ※※          ※※           ※※   走了约莫盏茶辰光,到达了一座洞府门前,黑衣人忽地一停脚步,道:“到了。”   接着朝洞府内朗声说道:“请门奴火速传报公主,侯大公子驾到。”   侯天翔目光如电,虽在深夜,洞府内虽是一片漆黑,但是,他目光凝注之下,仍然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洞府内两条金影一闪,直向洞内飞射而去。   侯天翔心中不禁暗暗一凛!   因为那两条金影的身法,太快了!   快得根本没有看清楚那是两个什么人?是什么样子的长相?   那是什么?……他心底不禁打了一个问号?……   人,身材怎会是那么瘦小?   如果说,那不是人?……   但,那是什么呢?……   片刻之后。   洞府内走出了一位满头白发如银的老婆婆,一身灰衣,看似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步履却是极为娇捷无比,令人一望即知是位功力绝顶的内家高手。   在老婆婆身后,跟着两只三尺多高,浑身金毛的小猿。   侯天翔一见,心中不禁一动,这才知道适才所见的两条金影,竟是这两只小金猿。   老婆婆目光一扫众人,立时抢步上前朝侯天翔躬身施礼,恭敬地道:“老奴见过主人。”   侯天翔不禁愕然一怔!   随听老婆婆转向身后的两头小金猿喝道:“你两个还不快叩见主人么!”   两头金毛小猿立时从老婆婆身后闪出,朝侯天翔扑地跪倒,学人跪拜状,口中并且“吱吱”直叫。   那模样颇为滑稽,令人发噱,忍不住要笑。   但是,众人都强自忍住了,没有笑。   原因是,此时此刻,实在不宜笑。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连忙一摆手,道:“你两个起来,别叩拜了。”   猿猴竟然懂得人言,这也是奇闻了。   两头金毛小猿同时跃起身子,竟然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立一边。   侯天翔目光注视着老婆婆伺道:“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婆婆连忙躬身道:“不敢当,老奴姓方,名昭容。”   西门延吉惊讶地接口道:“你是八十年前名震武林的玉罗刹?”   方昭容点点头道:“你听说过老身当年的名号?”   西门延吉道:“老人家,老朽曾听家师说过。”   方昭容道:“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西门延吉道:“家师武林人称‘天山怪叟’。”   方昭容目光陡地一亮,道:“你是那云大虎的传人么?”   西门延吉道:“正是。”   方昭容道:“他还健在么?”   西门延吉道:“他老人家已仙逝三十多年了。”   方昭容忽然轻声一叹,道:“老朋友差不多都死光了,大概也就只剩下我老婆子一个还活着了。”   言下,颇有不胜苍凉之感。   侯天翔轻咳了一声,道:“老人家就是此间主人么?”   老婆婆摇摇头道:“老奴哪有如此福份。”语声一顿,接道:“公主已算知主人今夜将到,所以特命祥儿前往迎接主人玉驾,公主本应亲自出洞恭迎,但因公主所练神功正值紧要关头,每晚此时,必须例行入定,是以……”   侯天翔道:“老人家,我可真糊涂了。”   方昭容道:“可是因为突然变成了此间的主人之故,而大惑不解?”   侯天翔道:“正是为此。”   方昭容一笑道:“主人少时即会明白了。”   侯天翔道:“贵公主究竟是谁?”   方昭容道:“该不是外人!”   侯天翔诧异地道:“不是外人?”   方昭容道:“主人是否不相信老奴之言?”   侯天翔道:“我实在奇怪非常。”语声一顿,问道:“老人家,贵公主什么时候可以行功完毕?”   方昭容道:“天亮之前。”语声一顿,接道:“现在刚过三更,一还有一个多更次的时间,洞内早已备好了酒菜,请主人和诸位先入内饮用以待天明,如何?”   侯天翔心中此刻已完全为好奇所吸引,闻言略一犹疑,立时朗声一笑,道:“如此,请带路。”   方昭容身形一躬,恭敬地道:“老奴遵命。”   转身和黑衣人前行带路入洞。   两只金色小猿却一边一个牵着侯天翔的衣角,状极亲呢而欢悦。   一间宽大的石室当中,石桌石椅齐全,果然酒菜杯筷罗列,早巳摆设好了。   方昭容躬身肃请侯天翔入席依次落了座,坐定,黑衣老妇人轻声击了三掌。   立闻一阵轻碎的脚步声响,走出了四名面蒙轻纱的婢女,齐朝侯天翔屈膝一福行礼,道:“小婢拜见主人。”   侯天翔此刻已横下了心,也就不客气地微一摆手,道:“罢了。”   四婢走近桌前,伸手执壶,为众人斟酒。   侯天翔也不拦阻。   方昭容却适时朝侯天翔躬身道:“请主人容许老奴暂时告退。”   侯天翔微一点头,道:“你去吧。”   方昭容躬身一礼,甫才退出石室门口,侯天翔突然想起什么的倏扬轻声道:“老人家请暂留步!”   方昭容立时停步躬身道:“老奴静候主人吩咐。”   侯天翔道:“请问老人家,那葛老太爷和‘神风铁骑旅’葛首领现在何处?”   方昭容道:“主人放宽心,葛老太爷和葛首领现正在后洞中,天亮前后自会和公主一同出来相见的。”   侯天翔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如此,老人家请便吧。”   ※※          ※※           ※※   “五狼谷”中正在风声鹤唳,大有草木皆兵之势。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那机关密布,埋伏重重的地牢里囚禁着的葛氏父子,竟然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全都被人救走了。   这是什么人?竟有如是的功力本领?   是侯天翔?……   在“五狼谷”人的心目中,咸都认为必是侯天翔无疑……   普天之下,放眼当今武林,除了侯天翔外,还有谁有这份能耐?   然而……   这真是侯天翔吗?   那被囚禁的葛氏父子,真是侯天翔所救走吗?……   这,实在是个谜……   也就在“五狼谷”一众高手均大感惶惶,猜疑不定的时候——   谷外,暗黑的天空中,突然爆现了九朵金色的花,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大喜讯。   九朵金花,正是代表着“万乘门主”。   空中突现金花九朵,分明是“万乘门主”驾到。   于是,一众高手全都顿然精神一振,立刻集队出谷恭迎。   一队人,抬着一乘软轿,直入“五狼谷”内。   轿中之人是谁?   不用说,自然是那“万乘门主”了。   软轿直抬入“五狼殿”上,方始停落。   轿帘掀起,轿内气度从容地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金袍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长相?   可惜,他脸上覆着一块金色纱巾,遮盖住了他的真面目。   “万乘门主”缓步走上当中一张虎皮椅子上,从容地落了座。   软轿被抬到殿外。   于是,一众“五狼谷”高手,纷纷恭身下拜行礼,朗声道:“总护法祁明,率领‘五狼谷主’和一众属下,拜见门主。”   “万乘门主”微一摆手,道:“总护法等少礼。”   语声清朗,听这声音,可以猜测得出,这位神秘的“万乘门主”,年龄当是不大。   总护法等一声应喏,道:“谢门主。”   “万乘门主”目光如电的透过蒙面金色纱巾,扫视了一众高手一眼,冷凝地问道:“听说那葛首领之妹,葛姑娘被击下了绝崖,有这回事么?”   “总护法”幻影掌祁明躬身答道:“这实在是件意外。”   “万乘门主”道:“找过她的遗骸没有?”   幻影掌祁明道:“属下等找过了。”   “万乘门主”道:“找到了么?”   幻影掌祁明道:“没有找到。”   “万乘门主”道:“怎会没有找到?”   幻影掌祁明道:“崖底有一座深潭,可能……”   “万乘门主”道:“她是侯天翔的未婚妻,你明白了么?”   幻影掌祁明点点头道:“这个属下明白。”   “万乘门主”道:“你既然明白,为何……”话锋忽地一转,道:“你可知道,若有她在手里,那侯天翔就不得不束手听话!现在……”   幻影掌祁明明白了“万乘门主”的意思了,不禁垂首低声道:“属下罪该万死!”   “万乘门主”冷冷地道:“如今葛姑娘一死,侯天翔他不但已毫无顾忌,而且势必要替她报仇!”   话声一顿又起,道:“你能是他手下几招之敌?”   幻影掌祁明道:“这个……”   “万乘门主”道:“怎样?”   幻影掌祁明道:“门主神功无敌,武学高绝,属下……”   “万乘门主”道:“你是要我替你挡他?”   幻影掌祁明嗫嚅道:“属下不敢,但事实上除门主之外,本门无人是他手下十招之敌!”   “万乘门主”突然一声冷笑,道:“你倒是很看得起我嘛?”   幻影掌祁明道:“属下说的是事实。”   “万乘门主”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是还看得起我,也就不会得不听我的嘱咐令谕了!”话锋倏地一转,问道:“那葛老先生和葛首领怎样了?”   幻影掌祁明心中一懔,吞吞吐吐地道:“都被人救走了!”   “万乘门主”道:“是被甚么人救走的?”   幻影掌祁明摇摇头道:“不知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以属下推想,必然是侯天翔,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别人有这份能耐!”   “万乘门主”陡地一声冷喝道:“我问你,你坐镇此地,是干什么的?”   幻影掌祁明身躯一颤,道:“属下……”   “万乘门主”突然厉声喝道:“怎样?说!”   幻影掌祁明道:“但求门主开恩!”   “万乘门主”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总护法身份不合,该取消了!”   突然抬手出指点出一缕指风,祁明欲避无从,再说他也不敢。   指风袭体,他身躯立时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语音颤抖地道:“门主开恩。”   “万乘门主”突然一声冷笑,喝道:“掌刑司听令!”   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应声而出,道:“属下敬候门主令谕!”   “万乘门主”沉声道:“总护法失职违令,着掌刑司处以应得之刑,不准姑宽徇情!”   掌刑司宋方平恭敬地答道:“属下领谕!”   转朝祁明喝道:“请总护法原谅,宋某可得罪了!”   话落,一抬腿,踢倒了祁明,转向掌刑司属下沉声说道:“捆起他来,抬下去!”   一声暴应,闪身走出四名精壮大汉,将祁明捆起,抬出殿外而去!   “万乘门主”目光突又如电地扫视了一众高手一眼,道:“有侯天翔来了的消息吗?”   “五狼谷主”躬身答道:“禀门主,属下曾命何三率领十余名手下在谷外守候他,并使用了‘散功散’,但是……”   “万乘门主”道:“结果何三等人都被杀了?是不?”   “五狼谷主”躬身道:“门主明鉴,不过,何三等人死得甚是奇怪令人不解!”   “万乘门主”星目异采一闪,道:“怎样不解?”   “五狼谷主”道:“除四名手下是被利箭所腰斩外,其余之人都死于一种没羽小箭之下!”   “万乘门主”微一沉吟,道:“那没羽小箭是何形状?”   “五狼谷主”转首朝一名手下喝道:“去取那小箭来。”   一名精壮汉子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取来十数支没羽小箭交给“五狼谷主”,“五狼谷主”双手捧着呈交“万乘门主”道:“请门主过目。”   “万乘门主”接过没羽小箭,反复地看了看,微一沉吟,将小箭全部纳入袍袖内,倏然沉声喝道:“传令立刻动身回宫。”   ※※          ※※           ※※   汉中,是处好地方。   水陆交通,四通八达,乃商贾必经之途。   入夜,汉中城首屈一指的“四海客栈”内来了一位客人。   他,一身白衣,神情飘遣,气质高华洒脱。   他,正是侯天翔。   店伙计招待着他住进了后院的上房,接着送上茶水,问明吃的转身而去。   不久之后,“四海客栈”门外又来了五个人,这五人衣分黄、青、绿、红、灰五色。   为首的黄袍人迈步进了店,伙计连忙抢步上前,哈着腰,满脸陪笑,问道:“爷们要隹店?”   黄袍人微一摆手,道:“伙计你先别着忙,我请问,有一位年青白衣公子,住在贵店里么?”   店伙计以为是自衣公子的朋友,忙不迭地点着头道:“有,有,也是刚来。”   黄袍人道:“他住在哪间房里?”   店伙计道:“爷要找他,就住在后院左首的上房内。”   黄袍人道:“后院还有上房么?”   店伙计道:“有,还有两间空着,爷们要住么”   黄袍人道:“两间我们都要了。”   随手从怀内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锭,交给店伙计,道:“这是房饭钱,多下的赏你了。”   店伙计不由眉开眼笑,道:“谢爷们了,爷们要找那位白衣公子么,要不要小的先去替爷们通报一声。”   黄袍人摇手道:“不用了,你带我们去房间里吧,回头吃完了饭,我们自己各去见他。”   店伙计连忙点头道:“如此,爷们请随小的来。”   ※※          ※※           ※※   时过二更。   店内的旅客们已经都入了睡乡。   但,这时后院内却有了动静,正是那衣分五色的五人。   五人并肩排立院中,面对左上房,侯天翔住的那间房门。   黄袍人沉声低喝道:“侯天翔,你出来吧!”   左上房黑漆漆地,没有一点声息,显然,侯天翔已经睡了。   黄袍人连喊了三声,房内始终没有动静。   黄袍人略一犹豫,又道:“侯天翔,你不敢答话,又不敢出来,难道竟做缩头乌龟么!”   房里仍是无声无息。   黄袍人嘿嘿一声冷笑,倏地转朝身左一个绿袍人沉声说道:“三弟,发掌推门!”   绿袍人应了一声,猛地扬掌吐力直朝房门上推去,只听“砰”的一声。   门根本没有拴,应掌而开。   五人霍然一齐散开,以防侯天翔暗中突然出击!   然而,房内仍是毫无一丝声息。   黄袍人目光掠视了其他四人一眼,微一迟疑,迈步跨进了房内。   伸手取出火熠子亮起,点亮灯。   房内空空的,哪有侯天翔的影子。   不用说,侯天翔使用了金蝉脱壳计,早已经走了。   桌上,有一张笺纸:   朋友,承你们看得起在下,在下十分高兴,很愿意和诸位叙叙,只是这里不方便谈话,城外西行,有一片坟场,那里比较清静,本公子先行一步,在那里等你们诸位。   黄袍人看完素笺,冷哼了一声,返身出房,朝其余四人低喝了一声:“走!”   腾身上屋,掠身直扑西城外。   ※※          ※※           ※※   坟堆中,鬼火磷磷,阴森怕人的气氛中。   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静静地凝立在一座高坟顶上。   不用说,这颀长的白色身影,自然是侯天翔了。   黄袍人等五人一到,侯天翔首先冷冷地道:“诸位来了。”   黄袍人冷哼,道:“嗯,来了。”   侯天翔道:“先报你们的名号?”   黄袍人道:“五行缥缈客。”   这名号,未听说过,侯天翔一怔!问道:“来自何方?”   黄袍人道:“千山。”   侯天翔道:“你们找本公子何事?”   黄袍人道:“你还装蒜么?”   侯天翔眉头微皱了皱,道:“在下装什么蒜了?”   黄袍人道:“你是侯天翔么?”   侯天翔道:“不错,怎样?”   黄袍人道:“小子,老夫问你,你去‘五行谷’做什么了?”   侯天翔怔了怔!道:“在下何时去过‘五行谷’了!”   黄袍人冷笑道:“怎么,你想赖,不承认?”   侯天翔道:“请问‘五行谷’在什么地方?”   黄袍人道:“小子,你还想装糊涂么?”   侯天翔正色道:“在下实在不知。”   黄袍人道:“好,就算你不知吧,老夫现在告诉你。”   语声一顿又起,道:“在千山中,小子,你明白了么?”   侯天翔道:“明白了,但,这与在下何关?”   黄袍人冷笑道:“小子,你是个男子汉么?”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阁下,侯某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昂藏躯!”   黄袍人道:“如此,你为何不敢承认?”   侯天翔道:“事实上我没有去过,我如何承认!”   黄袍人道:“难道我会冤枉你小子!”   侯天翔道:“你是不是含血喷人,在下不知,不过……”   语声一顿,又起,“有句俗话你可知道?”   黄袍人道:“什么俗话?”   侯天翔淡淡地道:“捉贼捉赃。”   黄袍人冷冷一笑道:“你是问老夫要证据?”   侯天翔道:“难道不该?”   黄袍人目射冷电地道:“老夫拿出证据呢?”   侯天翔怔了怔,道:“那也得要看看是不是我的!”   黄袍人道:“是你的便怎么说!”   侯天翔道:“只要是我的,我无话可说。”   黄袍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好!”   伸手入怀,取出一物,一甩手,道:“小子,你看吧!”   那东西甫一入目,侯天翔脸色不由勃然一变,道:“阁下此物何来?”   黄袍人双目陡地一瞪,寒电激射地沉声厉喝道:“小子,这东西是你的么?”   侯天翔道:“不错,此物确是我的,不过……”   黄袍人怒声道:“既然是你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又还有什么不过的?”   侯天翔正容道:“那是我前些时在‘勾漏山’遗失了的东西!”   黄袍人冷声一笑道:“小子,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么?”   侯天翔道:“阁下,你应该想得到,我要如有心抵赖,也就不肯承认此物是我的了!”   青袍人突然接口道:“大哥,哪有那多话和他啰嗦的,动手拿下他还怕他不承认么!”   侯天翔沉声道:“诸位一定不相信在下之言么?”   青袍人道:“小子,任你舌底翻莲,也难……”   侯天翔剑眉陡挑,星目寒电倏闪,冷峻地截口道:“如此,在下承认了!”   黄袍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要是早承认,不早就了结了么!”语声一顿又起,道:“小子,凭良心说,你的人品气宇都颇不错,很中老夫的心意,虽然狂傲了些,但,老夫并不在乎,老夫认为年青人应该这样子才好,才显得有骨气,也才能配称得上是男子汉大丈夫!。”   灰袍人突然接口道:“大哥,你……”   黄袍人一摇手,阻住了灰袍人的话,道:“五弟,你别岔口。”语声一顿,转向侯天翔又道:“老夫对你颇具好感,老夫的心意你明白么?”   侯天翔一怔,道:“阁下想说什么?请爽快的说吧。”   黄袍人笑了笑,道:“老夫要你先明白老夫的心意,然后才能再说正题,你懂得么?”   侯天翔心念一动,道:“我虽然不完全懂,但,已知阁下并非恶意。”   黄袍人大笑道:“只要你知道老夫并非恶意就行了。”   语声一顿又起,道:“现在老夫问你,你把珠儿怎样了,她现在什么地方?”   侯天翔愕然地道:“你说什么?珠儿是谁?”   灰袍人突然接道:“珠儿是老夫大哥的爱女,也是老夫的乖侄女儿,你明白了么?”   侯天翔道:“我仍然不明白这与我何关?”   灰袍人陡地双目一瞪,喝道:“小子,你还不承认,还装糊涂么?”   侯天翔正容说道:“阁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知就知,不知就不知,我何必故装糊涂!”   灰袍人再要开口,黄袍人却已接着说道:“小子,你真的不知道么?”   侯天翔点头道:“事实上我确是不知。”   黄袍人道:“你不是已经承认曾去过‘五行谷’了么?”   侯天翔道:“那是被逼承认的。”   黄袍人道:“老夫逼你的么?”   侯天翔道:“事实明显不过,那东西是我的,我要不承认,行么?”   黄袍人道:“老夫现在再说一遍,你的人品老夫很满意,珠儿现在何处,只要你实说出来,老夫不但不怪你,反而会成全你的!”   侯翔正容道:“阁下,你的好心我很感激,但是,令嫒究竟在何处,我实在……”   灰袍人怒声截口道:“小子,你真不识抬举!”   青袍人道:“小子,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侯天翔脸色一沉,道:“阁下,你说话最好能放自重点!”   黄袍人道:“小子,你要是再不说实话,老夫也要改变心意了,你……”   侯天翔冷冷地道:“这就由你了,反正我……”语声微顿,忽然轻声一叹,道:“阁下,这可能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我,诸位若能给我一月期限,我必能弄个水落石出,只要令媛未被杀害,我保证还诸位一个姑娘!”   青袍人一声冷笑道:“小子,你是想借此脱身么?”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阁下想错了,我若想走,凭你们五位还无法拦得住我!”   黄袍人道:“小子,你这口气不嫌太狂了么?”   侯天翔淡淡地道:“也许是太狂了些,但是,我这并不是有意瞧不起你们,是你们逼的!”   黄袍人道:“小子,你既然这么说,老夫倒有点不相信,要试试你了。”   侯天翔道:“也好,诸位就试试好了,不过……”语声一顿即起,道:“诸位倘然落败怎么说?”   黄袍人道:“你的意思呢?”   侯天翔星目一转,道:“希望诸位相信在下之言,以后不再找在下的麻烦!”   黄袍人道:“但是,老夫爱女……”   侯天翔接道:“这个阁下尽可放心,照此看来,这分明是条陷害嫁祸之计,我必定全力追查出那掳去令嫒的恶徒是谁,并救回令嫒!”   黄袍人想了想,道:“可以,不过,你如果落败了呢?”   侯天翔道:“在下命一条,任由阁下处理!”   黄袍人道:“好!”   声落,身形当先扑出,挥掌拍出一股劲气,沉喝道:“你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侯天翔星目神光一闪,道:“阁下好雄浑的掌力!”   话声中,身形不闪不避,出掌硬迎而上。   侯天翔是存心一招震住黄袍人等五个,是以这一掌竟用上了九成真力神功!   一双方掌力接实,但闻“砰!”的一声巨响过处,劲风四射中,紫袍人立被震得身形一晃,连退了五大步。   而侯天翔却只是身形一晃即止,神情依旧的卓立原地,未移未动。   黄袍人等脸色不禁陡然大变,心头巨震不已。   他们再未料想到侯天翔年纪轻轻,内家功力掌劲已是如此深厚强绝。   青袍人陡然一声暴喝,身形疾进,双掌突出,一冷一热,两股气流直朝侯天翔汹涌地击去!   黄袍人一见,心头不由大急,喝道:“二弟不可,赶快住手!”   但是,他喝慢了一步,青袍人已经出手,想收也已不能。   侯天翔身怀罕世奇学,功力高绝。   黄袍人掌力发出,他顿有所觉,心中不禁蓦然一惊,连忙脚下横跨,大挪移横跨八尺,喝道:“住手!”   青袍人掌力击空,也就收掌凝立,道:“小子,你有何话说?”   侯天翔目光如电地逼视着青袍人道:“阁下,我请问,两仪居士是阁下什么人?”   青袍人心头一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侯天翔道:“先答我问话!”   青袍人道:“老夫拒答。”   侯天翔凝声道:“阁下休要自误。”   青袍人道:“难道你能破‘两仪真气神功’?”   侯天翔道:“你可是不信?”   青袍人道:“老夫自然不信,据说天下无人能破!”   侯天翔道:“是谁告诉你的?”   青袍人道:“你管不着。”   侯天翔突然一声冷笑,道:“阁下,你看这是什么?”   倏然伸手,中指突出,点出一缕指风,击向三丈开外的一块墓碑。   指风锐啸,穿碑而过!   黄袍人目露骇色地惊声道:“一元指!”   侯天翔冷声一笑道:“不错,这正是‘一元指’,你知道就好。”语声一顿,问道:“能破你的‘两仪真气’神功不?”   青袍人脸色一片苍煞,默然不语。   侯天翔又道:“请快实答我问话!”   黄袍人道:“居士乃是我恩师。”   侯天翔脸色突然一寒,道:“令师没有告诫过你么?”   青袍人一怔,道:“告诫什么?”   侯天翔话题忽地一改,问道:“我和阁下有仇?”   青袍人道:“没有。”   侯天翔又道:“可有大恨?”   青袍人摇摇头道:“也没有。”   侯天翔冷声道:“那么我请问,你为何一出手就妄用‘两仪真气’如此狠毒!”   青袍人讷讷地道:“这个……”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令师尚还健在,你这等行为,若为令师知悉,我不相信令师会容许你!”   青袍人身躯一颤道:“你和老朽恩师认识?”   侯天翔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伸手入怀,取出一支红白两色的小玉球,托在掌心中,道:“你认识它不?”   青袍人脸色不由勃然大变,身形一躬,肃容垂首道:“弟子敬聆谕示。”   侯天翔冷笑了笑,收起“两仪令符”道:“你可是名叫刘涛?”   青袍人点首道:“弟子正是刘涛。”   侯天翔语声一转温和地道:“刘兄,我虽然身怀令师信符,但我并非两仪掌门,也非两仪弟子,对我无须自称弟子,你年纪比我大了很多,不妨就叫我一声侯兄弟好了。”   刘涛犹疑地道:“这可以么?”   侯天翔笑道:“为何不可以,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   刘涛道:“如此,老朽遵命。”语声一顿,目光深注问道:“请问侯兄弟师承?”   侯天翔瞥视了黄、绿、红、灰袍人等四个一眼,问道:“他们四位的师承可否告知?”   刘涛道:“老朽等五人乃是结拜兄弟,偶于二十年前,得到了昔年异人‘五行神君’的一部‘五行秘笈’乃找到了‘五行谷’,练成了五行神功。”语声一顿,接道:“大哥姓褚,名双云,三弟姓冯名行仁,皆是昔年‘侯兵部’属下,八将之后,武学得自家传。四弟陈仲平,师承‘金剑大侠’,五弟白玉青,师承‘巫山隐土’门下。”   侯天翔点了点头,倏然目注褚双云,冯行仁二人稍顷,问道:“二位是褚南升,冯永超之后么?”   紫袍人褚双云,青袍人冯行仁二人不由同皆一怔,问道:“阁下识得先父?”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我并未见过,我只是听说过。”   话锋一转,道:“你们知道罗三震其人么?”   褚冯二人同时点头道:“罗伯父我等听说过。”   侯天翔道:“你们见过他么?”   褚冯二人道:“小时见过。”   侯天翔道:“天亮时分,他大概即可抵达城内客栈。”   冯行仁道:“他老人家和公子是……”   褚双云心中忽地一动,突然接口道:“公子姓侯,莫非就是老主人那位失踪的爱子?”   侯天翔一点头道:“我正是。”   “呵!……”   “呵!……”   褚双云、冯行仁不由同时惊“呵”出声,旋即一齐躬身行礼拜见,道:“卑属等拜见公子。”   侯天翔连忙还礼,道:“二位快请不要这样多礼,令尊等当年虽然跟随家父,但,那已是当年之事,如今,我也是武林人,那身份已不存在了。”   褚双云忽然轻咳了一声,道:“公子请原谅卑属等适才不知,多有唐突得罪,尚望公子切勿介怀!”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别提了,倒是……”   语声一顿,接道:“令嫒实非我所劫,你们必须立刻设法追查,救她出来才是!”   褚双云道:“是的,但是恶徒劫走小女,既留下公子之物,显系……”语声略顿了顿,道:“公子能想得出是什么人不?”   侯天翔微一沉吟,道:“只有一处嫌疑最大。”   褚双云急问道:“是什么人?”   侯天翔道:“万乘门。”   褚双云神色一怔,道:“万乘门?”   侯天翔点点头道:“没有听说过,是不?”   褚双云道:“卑属等五人不履江湖已近十年了,是以对江湖上的一切已经非常陌生。”   侯天翔道:“这‘万乘门’也是最近半年中才公开露面江湖的……”   褚双云急问道:“公子可知‘万乘门’总坛设在何处?”   侯天翔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在什么地方,不过……”语声一顿,又道:“倘然果是‘万乘门’属下所为,就是知道地方,你们也不能前往!”   褚双云道:“为什么?”   侯天翔道:“你们绝对救不出人来。”   冯行仁道:“公子是说‘万乘门’有如龙潭虎穴?”   侯天翔忽然轻声一叹,道:“并不是我长他人威风,你们五个人去了,不但救不出人来,只怕连自己都会出不来!”   褚双云脸色一变!道:“我有点不信。”   侯天翔脸色突然一正,道:“你们应该相信我的话!”   语声一顿又起,道:“并不是我小看你们五个,凭你们五个不但对付不了‘万乘门’的众高手,就是……”   突然,人影横空、身形如电地落下十五个黑衣人来。                     第二十六章  关注深情   这些黑衣人,全都是黑巾蒙面,身手矫捷,一望而知皆是功力精深,武林一等一的高手。   侯天翔气度沉凝,星目一扫一众黑衣蒙面人,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诸位来得正好。”   一名蒙面人嘿嘿一声阴笑,道:“侯天翔,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侯天翔冷冷地道:“阁下,你是此行之首么?”   蒙面人道:“是又怎样?”   侯天翔沉声道:“报出你的姓名!”   蒙面人道:“等你见了阎王的时候,去问阎王好了。”   侯天翔道:“阁下,我有句话问你,你敢说不?”   蒙面人道:“什么话,知道的老夫就没有不敢说的……”   侯天翔道:“褚姑娘现在何处?”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侯天翔道:“如此,果然是你们所劫去的了!”   蒙面人道:“你自己劫了人,还要问别人,侯天翔你太卑鄙无耻了!”   侯天翔朗声一笑道:“阁下,你想反咬一口,让他们对付我么?”   蒙面人道:“五行谷的人本就应该找你要人,何须我反咬一口,事实俱在,你再赖也赖不掉的!”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我实在佩服你们好心智。”   蒙面人冷笑道:“好心智的应该是你!”   侯天翔道:“可惜,你们白费了力气。”   蒙面人道:“老夫实在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侯天翔道:“因为你们栽赃没有栽上,反而……”   蒙面人道:“你是说五行谷的人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相信了你的话。”   侯天翔大笑道:“阁下,你的话说漏了吧!”   蒙面人一怔,道:“姓侯的,老夫不以为他们五个会放过你!”   侯天翔道:“事实上他们不但放过了我,而且还要协助我对付你们。”   蒙面人道:“老夫不信。”   侯天翔冷笑笑道:“不信,立刻即可兑现。”语声一顿,转朝褚双云道:“先收拾下他,最好拿活口!”   褚双云一躬身道:“卑属尊命!”   话落,立即迈步朝那蒙面人身前逼去!   蒙面人心头不由微微一震!倏然喝道:“站住!”   褚双云脚下一停,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话说?”   蒙面人道:“大谷主真的听信他的话了么?”   褚双云道:“难不成该听你的!”   蒙面人道:“大谷主你实在该听老夫的!”   褚双云道:“老夫不听。”   蒙面人道:“这可对你大谷主可无好处?”   褚双云道:“老夫拿下你就有好处了?”   蒙面人道:“大谷主你应该多考虑考虑!”   褚双云道:“老夫认为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蒙面人道:“事实上你必须考虑,因为……”   语声倏然一顿,嘿嘿一笑而止,阅口不语。   褚双云道:“因为什么?为何不说下去了!”   蒙面人道:“不必了,老夫以为你大谷主心底应该明白。”   褚双云道:“我不明白!”   忽然,一个娇细的声音传来道:“我明白,但是,这已威胁不了人哪!”   听声音娇细,而且似乎还远在里许之外,但是,声音甫落,蒙面人尚在惊骇之间。   蓦见三条纤细的人影划空,疾逾风驰电掣地射落。   身形落地,竟是三位绝色少女。   三女正是那葛玉凤、“紫电公主”梁婉真和一个侯天翔从未见过的天真少女。   她,正是“五行谷主”褚双云的爱女褚小珠。   褚双云一见爱女,不禁大喜地叫道:“珠儿!”   褚小珠也惊喜地,娇叫道:“爹!叔叔们!”   小娇躯飞扑入褚双云的怀内,一把抱住了褚双云的颈脖子,道:“爹!劫我的人都和这些黑衣蒙面人一样的打扮,也是一伙人!”   葛玉凤和“紫电公主”梁婉真,双双朝侯天翔万福行礼道:“翔哥哥,小妹等听说你来了此地,所以特地赶未了!”   侯天翔道:“谢谢凤妹的关心。”   “紫电公主”梁婉真美目一转,道:“翔哥哥,这些人你想怎样收拾他们?”   侯天翔道:“你看呢?”   梁婉真霎霎美目道:“杀了他们算了,反正没有一个好东西。”   侯天翔摇头道:“我不赞成。”   梁婉真道:“那么依翔哥哥的意思呢,放了他们么?”   侯天翔道:“那也不好。”   梁婉真道:“那怎么办好呢?”   葛玉凤忽然含笑地接道:“我有办法!”   话落,娇躯倏然电飘而起,那十五名蒙面黑衣人立时齐都凝功戒备。   但,那没有用。   只听葛玉凤姑娘口中陡发一声轻笑,轻笑声中,娇躯已在一众蒙面黑衣汉子之间,有若穿花蝴蝶般地盘旋飞绕了一匝。   最令人骇异的是,一众蒙面黑衣汉子,根本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阵轻风袭体,眼前人影飘闪之间,便已全部着了道儿。   气海穴微微一麻,真气立泄,身躯机伶伶暴颤!   敢情就在这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瞬间,他们已全都被废去了一身苦练多年的功力。   葛玉凤姑娘身形飞回侯天翔身侧,亭亭俏立,朝侯天翔嫣然一笑,道:“翔哥哥,你看这样好么?”   侯天翔星目异采倏闪,俊脸满是惊奇之色地注视着姑娘的娇靥,道:“凤妹,你废了他们的武功了。”   葛玉凤螓首微点,一笑道:“是的,这样既免得血污此地,又使他们失去行凶做恶的能力。”   侯天翔哈哈一笑,道:“凤妹这办法的确不错,从此,江湖上可以少了一些为非作歹之徒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俗语有云:‘与人为善,即是与自己为善’,上天有好生之德,凤妹这么做完全是对的。”   葛玉凤嫣然一笑道:“翔哥哥,谢谢你的夸赞。”   “紫电公主”眨了眨明眸道:“翔哥哥,并不是小妹要反对你这种论调,勾漏山中之事,你如不是心地太仁慈,怎会吃那场大亏!”   侯天翔点头一笑道:“吃亏未必就不是占便宜,要是我不吃那场亏,又怎会得因祸得福,更而和你令堂相识呢!”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所以……”   “紫电公主”盈盈含笑地截口道:“你还说呢,若不是恰巧遇上小妹,也正好有那么颗……”语声一顿,倏地转朝一众蒙面汉子沉声道:“尔等听着,尔等虽然失去一身功力,但,从此若能安份守己,改过自新,为农经商,都可终养天年,好了,尔等现在可以走了。”   一众蒙面汉子功力被废,心中早巳惊骇的魂飞魄散,一个个全都呆若木鸡的站着发了傻。   此刻,闻听得侯天翔的喝声,顿时皆有如梦骤醒般地,一声不响,转过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显得有点软弱无力地走去。   望着一众黑衣蒙面汉子走得消失不见之后,侯天翔这才轻吁了口气。   “紫电公主”梁婉真忽然美目凝光的望着侯天翔,十分关切地问道:“翔哥哥,你心里难过么?”   侯天翔摇头道:“没有。”   梁婉真道:“那你为何要吁声叹气呢?”   侯天翔笑笑道:“我只觉得世事沧桑,难说难料得很,谁知道将来会落成个什么样子!”   梁婉真有点不解地道:“你这是说谁?”   侯天翔道:“我们,还有许多武林中人!”   梁婉真眨着美目道:“翔哥哥,你怎会突然有这种感想的?”   侯天翔忽地轻声一叹,道:“近半年来,我所遭遇到的和眼看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也……”   忽然摇摇头,住口不语。   “紫电公主”笑道:“所以你心中感慨了……”语声一顿,话题倏转地笑了笑,接道:“小妹并不反对你那与人为善的慈悲心肠,但,却不希望你太纵容了他们!”   “五行谷主”忽地接口说道:“梁公主这话说得对极了,老朽也敬请少主人以武林大局为重,对于这些恶徒,不要太仁慈了!”   侯天翔笑道:“多谢老人家的教海,我记住就是。”   “翔哥哥,你别说那些颓气的话好么,你可知道你这样,我心里……”   美目突闪泪影,盈盈欲滴!   葛玉凤姑娘突然伸手一挽“紫电公主”的娇躯,柔声道:“妹妹,你别难过了,他只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凭我们和他那一身罕世的功力,放眼天下武林,能有几个人奈何得了我们呢?”   “紫电公主”一听这话,忽而破涕为笑地螓首轻点地道:“姊姊的话虽然不错,可是他……”   侯天翔笑道:“真妹别再伤感了,以后我不再说这些话,让你听得心中难过就是了。”语锋倏地一转,目视葛玉凤姑娘问道:“凤妹,你适才使用的是什么手法?”   葛玉凤笑问道:“你没有看出来么?”   侯天翔道:“我是看出了一点,只是……”   “紫电公主”轻声一笑道:“只是还不敢断定,是不是?”   侯天翔点头道:“正是这样!”   葛玉凤姑娘嫣然一笑道:“这就是一妙含九绝的一妙指法!”   侯天翔不由一“哦”,道:“凤妹已经练成了。”   葛玉凤道:“只不过略具七成火候。”   侯天翔含笑地点了点头,道:“七成火候,实在已经很难得了。”   褚小珠忽然从他父亲褚双云怀里站直娇躯,望着侯天翔娇笑地道:“翔哥哥,我和真姊姊也都练成了呢。”   她这句“翔哥哥”是跟葛玉凤姑娘和“紫电公主”梁婉真叫的,所以叫来自然,全无半点忸怩矫作之态。   褚双云在旁一听爱女竟喊侯天翔叫“翔哥哥”,双眉不由立时为之一皱,正待叱责爱女不懂礼数时……   蓦然——   一声厉啸划空传来。   侯天翔闻声不由剑眉微微一皱,向葛玉凤梁婉真两位姑娘道:“看来又有强敌来了,而且来敌人数较多,武功一个个都很高呢!”   “紫电公主”轻笑道:“翔哥哥,这回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出手,完全由我和凤姊姊对付,好么?”   侯天翔道:“可以,不过……”   葛玉凤笑道:“你放心,若到我们应付不了的时候,当然就只好由你来出手了。”   “五行谷主”大笑道:“还有我们五个呢!”   “紫电公主”道:“那些不成气候的东西,就全交给你们收拾摆布,如何?”   “五行谷主”笑道:“好,厉害的我们五个恐怕也惹不起呢!”   说话之间,来敌人影已现。   来敌身形射落,为数竟达三十余人之多,全都是黑衣黑巾蒙面,一望即知,皆是“万乘门”属下无疑。   侯天翔星目如电,略一掠扫之下,立即看出,来人无一不是功力深湛,身手极端高强的角色。   尤其是其中七人,功力更是精深,高出其他一众高手多多。   侯天翔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来敌身形电射落地之后,其中一个身形高大之人,立即跨前三尺,双目寒光电射地沉声喝道:“姓侯的,你怎么说?”   侯天翔徐徐地道:“什么怎么说?”   身材高大之人道:“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侯天翔冷漠地道:“要死如何?”   身材高大之人道:“要死么,很简单,凭老夫眼下所率之众,要你立刻横尸当场。”   侯天翔道:“要活呢?”   身材高大之人道:“交出九绝宝箓。”   侯天翔陡地朗声哈哈大笑道:“阁下,你这是自说自话么?”   身材高大之人道:“你可是不相信老夫之言。”   侯天翔道:“阁下,你先报出你的名号来。”   身材高大之人道:“老夫成毅恒,外号人称‘九指神君’。”   侯天翔剑眉倏挑,道:“你是二君之一?”   成毅恒摇头道:“不是。”   侯天翔微笑了笑道:“你敢除下蒙面黑巾么?”   成毅恒道:“没有这必要?”   侯天翔冷笑道:“阁下,我说你是不敢!”   成毅恒阴声道:“你以为是么?”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既然敢,你为何不取下来?”   成毅恒嘿嘿一笑,喝道:“小子,你少废话,说吧,你打算怎样?”   “紫电公主”陡地一声冷叱道:“不敢见人的东西,你还摆什么威风,要是有胆量就先接本姑娘几剑看!”   九指神君成毅恒乃是个生性狂傲的老魔头,他哪会把个姑娘放在眼里,别说是姑娘,就是侯天翔,虽然已经名噪武林,但因来曾亲眼目睹侯天翔的武学功力,他始终有点不信,认为别人只是夸大之词。   是以,姑娘语声一落,他立即暴怒,双睛突射寒电,透过蒙面黑巾,怒喝道:“丫头大胆,你是何人门下,竟敢对老夫这等无礼,你是活得嫌烦了么?”   “紫电公主”秀眉双挑,一声冷哼,叱道:“九指老鬼,姑娘是何人门下,你管不着,少说大话,你且先接姑娘几剑吧!”   话落,玉手反探,长剑已经出鞘,娇躯倏然前扑,寒光电闪,剑若灵蛇地直朝“九指神君”成毅恒胸窝刺去!   撤剑出剑,快逾闪电,招式看似乎淡,但却暗含无穷变化!   成毅恒可是个识货的大行家,心中不禁顿时凛然一惊!   自然,他已经看出姑娘不是个好相与,其在剑术上实有精湛的火候造诣。   不过,他乃是个桀傲成性之人。   心中虽已看出姑娘剑术造诣火候不弱,但,可仍未把姑娘十分放在心上。   口中嘿嘿一声狞笑,双掌交错,身形飘闪,避剑招,侧身进步递掌还攻。   姑娘口中一声冷笑,右手长剑招势疾变……   姑娘使的是“慧剑宫”,江湖鲜有人知的“千幻慧剑”剑法,剑招精奇,变化奥妙,诡异莫测……   成毅恒则使的是生平精研的“无影掌”。   恍眼工夫,二人已拚搏了三十招之数,虽然尚是个平手的局面。   但是,姑娘芳心已现焦急,尤于内功真力上的差逊,额上已经微见汗粒,娇喘吁吁。   可是,成毅桓的功力,到底比姑娘深厚得多了,双掌挥舶,招式更见凌厉,掌势也更见沉雄。   真是越打越有精神,越战越勇!   侯天翔伫立旁观,目睹这种情形,不由眉锋微蹙。   他为了不愿葛玉凤她们说他好强好出手,只得暗中传声道:“凤妹留神,请准备接应真妹。”   葛玉凤姑娘美目凝视着战场,也以传声答道:“小妹知道了,这老贼功力身手实在非常不弱。”   蓦地,衣袂飘风声响,人影横空,电射般地落下十多个人来。   “住手!”这一句“住手”沉喝,震得人耳鼓“嗡嗡”。   搏战中的二人,立时全都不禁各自虚攻一招,飘身后退。   来人竟是那“金翅大鹏”西门延吉等人。   西门延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神君别来好否?”   成毅恒冷哼一声道:“西门老儿,门主待你不薄,你为何?……”   西门延吉截口笑道:“神君可能先听我说几句?”   成毅恒道:“你要说什么?”   西门延吉道:“豹隐庄中之事,你知道多少?”   成毅恒道:“青侯全告诉了本座!”   西门延吉道:“他是怎么说的?”   成毅恒道:“你不该听信别人挑拨!”   西门延吉道:“你可知道我和侯少侠认识多久了么?”   成毅恒摇摇头道:“不知道。”   西门延吉大笑道:“三年之前。”   成毅恒一怔!道:“你早和这小子认识了?”   西门延吉正容道:“侯少侠之前往豹隐庄,乃是受我之邀前往,所以……”   成毅恒突然接口道:“他是受你之邀前往的?”   西门延吉道:“此事庄中无人不知!”   成毅恒道:“他不是私闯?”   西门延吉道:“私闯是青侯告诉你的么?”   成毅恒道:“正是这样!”   西门延吉大笑道:“神君上了当了。”   成毅恒道:“青侯说的是谎话?”   西门延吉点头道:“他手段太卑鄙,否则我岂会一怒而离去!”   成毅恒道:“他用了不光明的手段么?”   西门延吉道:“他借招待之际,在酒中下了毒!”   成毅恒道:“下的什么毒?”   西门延吉道:“七步断肠散。”   成毅恒心头霍然一凛,变色道:“是这毒绝天下之毒?”   西门延吉道:“并且连我的酒里也下了毒。”   成毅恒道:“真有这等事?”   西门延吉道:“老夫是说谎之人么?”   成毅恒道:“西门老儿,老夫可以相信你,不过……”   语声一顿又起,道:“老夫还有疑问?”   西门延吉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成毅恒道:“你中毒了没有?”   西门延吉道:“中毒了。”   成毅恒忽然注目道:“那毒绝天下的‘七步断肠肠散’,你能解?”   西门延吉道:“我不能。”   成毅恒诧异地道:“那么你是?……”   西门延吉道:“后来据青侯说,下在我酒里的毒,是另一种毒,并不厉害。”   成毅恒道:“他也没有说明是什么毒?”   西门延吉道:“据他说,毒药是两包,是门主派人交给他的,他只知道一包是‘七步断肠散’,另一包他也不知。”   成毅恒目光扫视了侯天翔一眼,道:“那‘七步断肠散’毒酒,他喝下去了么?”   西门延吉道:“他要是喝下去,焉有活命,此刻怎能站在这里。”   成毅恒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要是喝下去早就没有命了,可是那……”   侯天翔忽地朝声一笑道:“阁下,那‘七步断肠散’乃是无色无味之药,下在酒里,谁也无法发觉的。”   成毅恒道:“那你是怎样发觉的呢?”   侯天翔道:“我使了一点小手法而已。”   成毅恒道:“怎样的小手法?”   侯天翔笑笑道:“算了,阁下不必追问这些了,如今……”   西门延吉突然插口接道:“九指老儿,你能听我一句忠言么?”   成毅恒说:“你想劝说我?”   西门廷吉忽然大笑道:“九指老儿,你是个明白人,七老八十的年纪了,何必还替人卖命逞雄!”语声微微一顿,正容接道:“纵要替人卖命,也应站在正义立场才是,你以为如何?”   成毅恒沉思地道:“你这话固然不错,不过……”   西门延吉道:“门主也非恶徒,是不?”   成毅恒道:“事实上,自始迄今,老夫还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恶行之事!”   西门延吉大笑道:“但是,对于施毒之事,你怎么说?”   成毅恒怔了怔,道:“老夫承认这种手段似乎有欠光明,但是并不能就算是恶行。”   西门延吉道:“要怎样才算是恶行呢?”   成毅恒想了想,道:“危害天下武林,杀人越货,枉杀无辜,强取豪夺等……那才是!”   西门延吉才待接话,但是侯天翔却已突然声发轻笑,道:“成老,我想请你答我数问如何?”   成毅恒道:“你想问什么?”   侯天翔道:“成老答应答我所问了么?”   成毅恒微一沉思,道:“你问吧!”   侯天翔目光倏然深注,道:“成老,我请问,贵门主与我何仇?”   成毅恒道:“应该说无仇!”   侯天翔道:“你这是实话?”   成毅恒震声道:“老夫决未说谎!”   侯天翔淡笑了笑,又道:“如此我再请问,既然无仇,贵门主为何必欲杀我?成老可能解答!”   成毅恒不由语塞,怔了怔,道:“这个……”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于此可见贵门主之用心,杀我,目的在扫除障阻,上遂其席卷天下,称霸武林之雄心!”   这话,甚是有理,成毅恒不禁默然。   西门延吉忽地大笑道:“成兄,一个真正胸怀正义,光明磊落之人,焉会如此,虞兄尚请深思之。”   成毅恒一沉思道:“话虽如此,不过……”   侯天翔星目转了转,突又微微一笑接道:“成老心中若然尚认为在下等之言或有出人但,在下便就再请问一句。”   语声略顿了顿,又道:“贵门主命令属下除我,我并不介意,但,那派人送药给青侯,暗下于酒中,这当何说?”   成毅恒想一想,说:“此事乃青侯所言,但是事实如何,老夫还是有点怀疑不信。”   西门延吉道:“成兄认为青侯有这么大的胆子么?”   成毅恒道:“青侯为人阴诈狡猾,很难说。”   侯天翔话锋突然一变,问道:“成老,那么那司徒华阳呢?”   成毅恒不禁愕然一怔,道:“司徒华阳怎样?”   侯天翔道:“他掳劫我葛伯父,又当何说?”   成毅恒道:“令葛伯父是谁?”   侯天翔道:“神风铁骑旅首领葛飞鹏之父!”   成毅恒诧异地道:“有这等事?”   侯天翔道:“我岂是那无中生有之徒。”   成毅恒道:“他把他掳到什么地方去了?”   侯天翔道:“勾漏山‘五狼谷’中。”   成毅恒道:“现在还在?”   侯天翔道:“早已经被救出来了。”语声一顿又起,道:“此事成老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成毅恒摇头道:“老夫一点不知。”语声顿了顿,又道:“老夫只听说你武功高绝,心黑手辣,专与本门作对,残杀本门属下之人!”   侯天翔忽地朗声大笑道:“成老,你信以为真了?”   成毅恒点了点头。   西门延吉突又大笑道:“成老儿,话已经全向你说明白了,你现在如何打算?”   成毅恒正待答言,另一个身材瘦削之人突然飘身而前,嘿嘿一笑道:“神君,千万勿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上了他们的当。”语声微顿,倏地转朝侯天翔冷声厉喝道:“小子,你为何不提说你得宝之事?”   侯天翔注目问道:“阁下大名如何称呼?”   那人道:“老夫何冲。”   侯天翔道:“在下得的是什么宝?”   何冲道:“九绝宝箓!”   侯天翔道:“那与贵门主之欲杀在下何关?”   何冲道:“事本因此而起。”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如此,倒真是在下该杀了!”   成毅恒接口问道:“你真的得到了‘九绝宝箓’了。”   侯天翔摇头道:“事实上我没有。”   何冲沉声道:“你还想抵赖?”   侯天翔冷声道:“果真有,我决不会抵赖。”   何冲冷笑地道:“有句俗语你知道么?”   侯天翔道:“哪句俗语?”   何冲道:“无风不起浪。”   侯天翔道:“根本是空穴来风。”   何冲嘿嘿一笑道:“事实上你曾经承认过此事,再想赖也赖不掉,不承认也是不行。”   侯天翔淡笑地道:“阁下既是如此说,在下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了!”   何冲冷笑道:“如此,你是承认了!”   侯天翔道:“话是你说的,我不承认已是不行。”   何冲冷笑了笑,倏地转向“九指神君”成毅恒道:“神君听清楚了么?”   成毅恒点点头道:“何老弟之意以为如何?”   何冲沉吟地道:“兄弟之意,只要他肯交出‘宝箓’就算了。”   成毅恒道:“这样很好。”语声一顿,目注侯天翔沉声道:“侯兄弟,你答应么?”   侯天翔笑了笑道:“成老相信他的话了!”   成毅恒道:“侯兄弟,你交出不?”   侯天翔淡淡地道:“我虽有心答应交出,但是事实上我确是交不出来!”   成毅恒道:“如此,你是不肯了!”   何冲在旁接道:“神君何必和他废话,拿下他还怕他不乖乖地交出来么!”   成毅恒点点头,道:“老弟这话有理。”语声一顿又起,转向侯天翔沉声道:“侯兄弟,你可敢和老夫单独一搏?”   侯天翔剑眉一挑,道:“有何不敢!”   成毅恒道:“侯兄弟你豪气令人可佩,”语声一顿,接道:“我们就用‘九绝宝箓’为彩头赌注如何?”   侯天翔眉锋傲皱地道:“这赌注我不赞成!”   成毅恒瞪目道:“你舍不得?”   侯天翔道:“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成毅恒道:“那你又有何不赞成?”   侯天翔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东西,赌输了拿什么东西交出来,所以……”   成毅恒道:“那么依你之意呢!”   侯天翔道:“除了‘宝箓’之外,任何东西我都答应,包括生命在内!”   成毅恒目光转了转,道:“你的意思是随老夫处置!”   侯天翔道:“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成毅恒道:“好,就如此了。”   西门延吉突然接口道:“成兄,如果你败了呢?”   成毅恒道:“老朽双手奉上自己的六阳魁首!”   西门延吉忽地目注侯天翔道:“侯兄弟,这使得么?”   侯天翔闻言,已知西门延吉之意,一笑摇头道:“兄弟不同意。”   成毅恒道:“你想怎样?”   侯天翔微一沉吟,才待答言。   西门延吉突然哈哈一笑,道:“成兄,老朽倒有个好赌注!”   成毅恒道:“你有什么好赌注?”   西门延吉道:“你败了,便随侯兄弟为奴十年,如何?”   侯天翔连忙说道:“这使不得。”   成毅恒却已倏地一点头道:“老朽答应了。”   西门延吉可不管侯天翔的反对,接道:“成老儿,这可是大丈夫一言!”   成毅恒沉声道:“如染白皂!”   侯天翔剑眉一皱,道:“在下可是仍不同意!”   西门延吉双目陡地一瞪,道:“侯兄弟,难道你想要他一条老命不成!”   侯天翔连忙摇头道:“兄弟可决没有这个意思!”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你要是不同意,便是有这个意思了!”   侯天翔一怔,道:“老哥哥,这话有说过吗?”   “当然有。”西门延吉点头道:“成老儿生性桀傲,此战他如是胜了,那自然没有什么,倘然落败,他必然自绝当场,那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   侯天翔恍然一“哦”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兄弟倒是非答应不可了!”   西门延吉道:“侯兄弟,你是非答应不可!”   侯天翔剑眉轻蹙,想了想,只得一点头道:“好!我答应了,不过……”语声一顿,接道:“这期限我想改一改!”   西门延吉道:“改短些,是么?”   侯天翔点头道:“不错,小弟想将这十年改成三月。”   西门延吉摇头道:“老哥哥我不赞成。”   侯天翔剑眉微微一皱,道:“这又为什么?”   西门延吉道:“这时间相差太远了,而且,这赌法你太吃亏了,成老儿他也会不赞成的!”语声一落又起,转向成毅恒道:“成老儿,你说是不是?”   成毅恒在西门延吉这种语意下,自然不能说“不是。”   点点头道:“西门老儿,你说的不错,老朽可是生平从不愿占人便宜!”   侯天翔目光一转,问道:“那么依你成大侠之意呢?”   一句“成大侠”喊得成毅恒心中生了愧。   成毅恒微一沉吟,道:“期限最好不改,侯少侠如果一定要改,老朽以为拆半即可。”   这倒好,他竟然也客气起来了。   由“小子”改成“你”,现在又改成了“侯少侠”。   侯天翔剑眉微皱了皱,终于点点头道:“如此,成大侠请准备动手吧。”   成毅恒笑了笑,道:“侯少侠,我想我们也不必使用什么兵刃了,就在拳掌上分个胜负,点到为止,如何?”   侯天翔点头道:“兄弟从命。”   成毅恒哈哈一笑,朝侯天翔一拱手,道:“侯少侠请!”   侯天翔也抱拳一拱,道:“成大侠请!”   二人相对凝立,全都不再言语。   倏然,成毅恒一声沉喝道:“侯少侠请小心,光朽有僭了!”   话落,陡地腾身前扑,双掌齐出直朝侯天翔胸肩拍去!   侯天翔身形微侧,避过双掌,右手突出,快如电闪地扣向成毅恒的腕脉。   成毅恒心中不禁微微一惊!疾地挫腕撤掌变式再攻。   成毅恒一身武功之高,较诸西门延吉尤高半筹,掌式更是奇妙绝伦。   但是,侯天翔艺出“宇内双奇”,身怀罕世绝学,功力之高,已臻上乘化境。   这二人都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中的高手,这一展开搏战,形势自是既惊又险,声威更是骇人无比!   奇捂迭出,掌势闪电的变易中,二人心中都同时的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是以,二人招式之间,都是未触即分,未到已收。   恍眼之间,二人已激战了五十多招,“紫电公主”梁婉真忍不住有点担心地向葛玉凤悄声问道:“凤姊,他真能胜吗?”   所谓士别三日,必当刮目以看。   此刻的葛玉凤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学功力之高,已和侯天翔伯仲之间。   因为那“一妙九绝真解”的正册已为她获得,前者“紫电公主”梁婉真给侯天翔的那册“一妙真解”乃是副册,副册所载武学注释并不完全。   葛玉凤姑娘闻言,微微一笑地,道:“妹妹放心,他是不忍伤他,否则,他早就胜了他。”   蓦地——   陡闻成毅恒一声沉喝道:“接这一招看!”   顿见漫天掌影,闪电般地猛朝侯天翔击到。   侯天翔双旨异采一闪,突然朗声赞道:“好掌法!”   双手倏伸,奇学陡出,一翻腕,电闪间已攫上了成毅恒的双腕!   成毅恒不由心头大骇,身躯暴颤!   连忙潜运真力,企图震开侯天翔的双手,但,如何能够。   侯天翔双手十指有若钢钩,同时,成毅恒突然感到那十指上透出一股绝强无比的真力,往他腕脉穴内涌进,浑身立感真气倒窜!   心中大凛!连忙散去真气,停止运功挣扎!   侯天翔恰是适可而止,一笑松手。   身形飘退五尺,拱手道:“承让了。”   成毅恒不禁愣在了当地,说不上一句话来。   西门延吉突然哈哈大笑道:“成老儿,你还发的什么愣?”   成毅恒突然轻声一叹,举手朝身后的一众蒙面人挥手道:“你们走吧。”   何冲突然嘿嘿一笑,道:“成老,你……”   成毅恒沉声截口道:“何冲你不必多说了,你带着他们走吧。”   何冲道:“成老,门主可待你不薄!”   成毅恒怒声道:“他待我不薄,就不该瞒着我许多事情。”   何冲道:“如此说,成老是已经决定了!”   成毅恒道:“不错,老夫已下了决心!”   何冲道:“成老可曾考虑过这后果?”   成毅恒双目陡地一瞪,道:“何冲,你敢威胁老夫!”   何冲阴笑道:“我说的这是实话!”   成毅恒道:“由现在起,老夫已脱离了‘万乘门’,希望你立刻带着他们离去,否则……”   何冲道:“怎样?”   成毅恒震声道:“休怪老夫反脸无情!”   何冲嘿嘿一笑,道:“成老,你这么说,可就……”   话未说完,陡地扬手,打出了一片蓝芒。   变生意外,照理,成毅恒万无幸理。   但是,这意外早就有人防到了。   这人,正是那葛玉凤姑娘。   何冲手掌高扬,姑娘已娇叱倏起,道:“恶贼敢尔!”   玉掌扬处,柔风飒然中,将成毅恒推开了五尺。   何冲一见一击未中,知道眼下之人无一好惹,斗地长身电掠,飞射而去。   成毅恒虽逃死劫,心中不由大怒,便待掠身疾追何冲。   西门延吉却伸手一拦,道:“成老儿,算了,别追他了,迟早他必会遭报的。”话锋一顿,转朝一众蒙面人沉喝道:“这是个大好机会,愿意脱离‘万乘门’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请便。”   话落,顿见人影飘飞,电射掠空,纷纷纵跃疾奔离去,最后竟只剩下了三个人,立在原处未动。   西门延吉目光一扫三人间道:“尔等愿意留下么?”   三人伸手摘下蒙面黑巾,倏然一齐朝侯天翔跪拜在地,道:“我弟兄三个愿为奴仆,万望少侠收留。”   侯天翔连忙侧身伸手相挽,道:“三位快快请起,不要这样,在下实在不敢当之至!”   三人同声道:“少侠若不答应,我弟兄便不起来。”   侯天翔道:“三位这是何苦。”   三人同声道:“我弟兄皆是身不由已,被迫投入‘万乘门’下,今得此机缘,万望少侠答应我弟兄所请。”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你就答应了吧。”   侯天翔皱眉道:“可是……”   酒丐突然上前一步,嘻嘻一笑,道:“公子的新厦即将落成,巨宇连绵,广达百亩,没有百名奴仆,恐怕还无法分配职事呢!”语声微顿即起,道:“公子请收下他们三个好了。”   侯天翔听得不禁大感愕然地怔了怔,朝地上主人摆摆手道:“你们三位且先请起,此事等会再说。”   三人道:“少侠答应了么?”   侯天翔微一迟疑,终于点点头道:“我答应了,三位请起来吧。”   三人立时一齐叩头各自报名道:“奴下伍英汉、伍英杰,伍英义拜见恩主。”   三人拜罢起身垂手侍立一边。   成毅恒突然双膝一屈,道:“老奴拜见主人。”   侯天翔连忙伸手相挽,道:“成大侠,这件事算了,在下实在当受不起。”   成毅恒哈哈一笑,道:“主人不必客气了,老奴已经发现了一桩大事。”   侯天翔道:“什么大事?”   成毅恒道:“主人的出身来历大事。”   西门延吉接道:“成老儿,你心中果真有所发现的话,希望你最好暂且摆在心里,别随便乱说乱猜!”   成毅恒道:“这个兄弟倒还懂得利害关系。”   侯天翔目光深注了成毅恒一眼,倏地转向酒丐惑异地问道:“酒老,你说巨厦即将落成,这是怎么回事?”   酒丐嘻嘻一笑道:“公子暂时别问好不?”   侯天翔道:“这也要隐瞒我?”   酒丐道:“不是隐瞒,而是想给公子来个意外!”   侯天翔星目一转,道:“酒老,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要恼了。”   酒丐一听,不由急道:“公子,你千万可别着恼,我酒老化子实说就是,不过……”   侯天翔道:“不过,要我不要介意,是么?”   酒丐正容道:“正是如此。”   侯天翔道:“我不介意就是。”   酒丐道:“事情是……”   病丐突然接道:“酒鬼,这件事情让给病鬼来说如何?”   酒丐眨眨眼睛,嘻嘻一笑,道:“病鬼,你想抢功劳,就由你说吧。”   病丐淡笑了笑,神色突然一肃,道:“少林掌门大师和敝帮帮主,因感于武林乱相已现,障隐中似乎潜伏着一场浩劫危机,必须有人及时出而领袖正道群雄,除魔卫道,拯浩劫挽狂澜,以救天下武林苍生,消弥血腥!……”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而这人,当然必须是一位才智兼具,武功卓绝的俊彦,放眼当今天下武林,除了公子以外,已无人能膺此重责大任,是以……”   说至此处,复又一顿,接道:“既为拯救浩劫挽狂澜,领袖正道群雄,当必须有处发号施令的地方,因此,便在公子故居,金陵太平门外,钟山之麓,购置了三百亩地,于月前开始动工建筑一座武林‘状元府’,状元府中设十二天朝,公子就是状元府的主人,‘武林状元公’。”   众人闻听至此,全都明白了,一个个也全都喜上眉梢,口角含笑。   侯天翔却听得心情激动不已,又惊又急地道:“这……这……”   他接连说了两个“这”,竟未“这”出一句适当的话来。   西门延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兄弟,你想不答应么?”   侯天翔心情略微平静地皱眉道:“老哥哥,小弟出道日浅,对武林中一切人与事,更是所知寥寥,焉能当此大任,是以……”   西门延吉蓦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兄弟,对于此点你只管放心,我相信少林龙和尚和化子头儿,决不会得不有所安排的。”   酒丐嘻嘻一笑道:“吉老说得一点不错,敝帮主现已召集本帮各堂执事,正着手缮写一本近百年来的武林点将录,一月之内即可完成。”   西门延吉哈哈大笑道:“侯兄弟,老哥哥说的没有错吧!”   侯天翔皱眉道:“可是小弟我……”   西门延吉大笑道:“侯兄弟,你别对老哥哥说了,这种事,你对老哥哥说了也没有用。”   侯天翔不禁默然。   这话不错,建筑“状元府”,是少林掌门大师和丐帮帮主的主意,对西门延吉说有什么用?   然而,侯天翔默然片刻之后,他又开了口:“老哥哥,你难道不能替小弟想个办法么?”   西门延吉笑道:“那当然能,老哥哥有个最好的办法。”   侯天翔精神一振,道:“什么办法,老哥哥请快说。”   西门延吉道:“这办法很简单,就是你一切听由安排,进状元府,做状元公,接受天下武林的敬仰!”   侯天翔不禁苦笑道:“老哥哥,你这不是开玩笑么!”   西门延吉双目一瞪,道:“谁开玩笑了,老哥哥说的可是道道地地的正经话,实在话。”   侯天翔不由苦笑摇头不语。                     第二十七章  武当山   日正中天。   武当山的三清官前,步履从容潇洒的来了位白衣少年美书生。   白衣美书生才到三清宫门前,四名背插长剑的黑衣道士挡了驾。   其中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道士稽首为礼道:“请问施主何来?”   白衣书生道:“远道来!”   中年道士道:“施主是来朝山进香的?”   白衣书生道:“道长以为小生是来做什么的?”   中年道士道:“贫道怎知?”   白衣书生道:“若非朝山进香,我跑来做什?”   中年道士淡笑了笑道:“但是施主似乎不是来朝山进香的!”   白衣书生道:“何以见得?”   中年道士道:“贫道有着预感。”   白衣书生道:“什么预感,凭的是什么?”   中年道士道:“因为施主未带香囊。”   白衣书生霎霎眼睛道:“进香一定耍带香囊么?”   中年道士道:“施主读书人,应该比贫道明白这个道理。”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如果是来找人的呢?”   中年道士道:“施主这是真实来意?”   白衣书生道:“道长还不相信?”   中年道士道:“贫道相信了,请问施主找谁?”   白衣书生道:“贵掌教!”   中年道士目光突然深注,问道:“施主认识敝掌教?”   白衣书生点头道:“见过两面。”   中年道士道:“请问施主贵姓大名?”   白衣书生道:“姓莫。”   中年道士脸色一变,道:“施主是莫……”   白衣书生陡然截口道:“速去通报。”   中年道士头一低,躬身道:“贫道遵命,施主请客殿待茶。”   白衣书生道:“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见他,你快去通报吧!”   中年道士躬身应“是”,转身疾步入宫而去。   ※※          ※※             ※※   三清宫中疾步走出了武当掌教,一见白衣书生,立刻抢前一步,稽首施礼,恭敬地道:“武当清虚参见……”   白衣书生适时一摆手,阻止住武当掌门对他的称呼,道:“你知道我的来意么?”   武当掌门道:“贫道明白。”   白衣书生道:“你怎么说?”   武当掌门微一沉吟,道:“请再宽限一月。”   白衣书生神色一冷,道:“你想等待时机?”   武当掌门道:“贫道不是这个意思!”   白衣书生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武当掌门道:“贫道另有苦衷!”   白衣书生道:“什么苦衷?”   武当掌门道:“到时施主自能明白!”   白衣书生道:“现在还不便说?”   武当掌门道:“恳请施主原谅。”   白衣书生道:“如果我一定要你现在就说呢?”   武当掌门道:“贫道宁冒万死!”   白衣书生道:“你以死威胁我?”   武当掌门道:“贫道不敢!”   白衣书生蓦地一声冷哼,道:“我希望你放明白点,我并不是不敢杀你,只是不想杀你。”语声一顿,沉声道:“杀你,等于杀一只鸡那么的容易简单,但愿你别激怒我!”   武当掌门身躯微微一颤,道:“贫道明白,贫道也决无这个意思,再说蝼蚁尚且贪生,贫道又怎会激怒施主,若非……”   白衣书生不耐烦地一摆手,道:“你明白就好,我也懒得管你的苦衷。”语声一顿,双目陡射冷芒地道:“现在我答应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月之后若如再不给我满意的答复,那时可就体怪我无情!”   武当掌门躬身道:“多谢施主。”   白衣书生话锋忽地一转,问道:“据报,三天前,曾有两位青衣少年前来三清宫中,迄今未见离去,是么?”   武当掌门知道隐瞒不过,点点头道:“是的,现在仍住宫中客室内。”   白衣书生问道:“他两个是做什么的?”   武当掌门道:“念书相公。”   白衣书生道:“来此做什么?”   武当掌门道:“朝山。”   白衣书生道:“怎还不走?”   武当掌门道:“一个病了。”   白衣书生微一沉吟,道:“他两个姓什么?”   武当掌门道:“一个姓余,一个姓杨。”   白衣书生突然一声笑道:“据报他俩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是么?”   武当掌门心中暗暗一震!道:“这个贫道就不知道了。”   白衣书生目光有如利箭般地注视着武当掌门,语冷如冰地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么?”   武当掌门强作镇定地摇头道:“贫道实在不知。”   白衣书生语声倏转温和地道:“那个未病的姓什么?”   武当掌门道:“姓余。”   白衣书生道:“我想见见他,派人去叫他出来。”   武当掌门迟疑地道:“这个……”   白衣书生叱道:“怎么样?你怕什么?”   武当掌门心念电转地道:“读书人,酸里酸气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世事,贫道怕他言语傲慢,得罪施主。”   白衣书生笑了笑,道:“这没有关系,我不怪他就是,你放心去叫他出来吧。”   武当掌门在这等情形下,知道不去叫那姓余的书生出来一见是绝对不行,于是,只有一点头道:“如此,贫道去叫他出来便是。”   话落,便待转身入内。   白衣书生陡地沉声喝道:“你站住。”   武当掌门身躯一震,停步站住,问道:“施主还有什么吩咐?”   白衣书生冷冷地道:“这种事情,何须你自己去,随便叫一个人去叫他出来就是了。”   武当掌门无可奈何,只得转朝一名中年道人,吩咐地道:“你去请那位姓余的相公出来。”   那中年道士在掌门人的眼色示意下,会意地一点头,躬身道:“弟子领谕。”   转身举步入宫而去。   ※※          ※※            ※※   一位俊美无伦的青衣书生,随在那中年道士身后,潇洒地自三清宫内走了出来。   朝武当掌门拱手为礼地道:“道长有事要见小生?”   武当掌门道:“是那位施主要见施主。”   青衣书生目光瞥视了白衣书生一眼,故意一“哦”,道:“道长,你太没有道理了!”   武当掌门一怔,道:“施主这话怎么说?”   青衣书生道:“你太多事。”   武当道长道:“是那位施主一定要见施主的。”   青衣书生道:“可是小生和他并不相识,他……”   白衣书生突然一笑,接口道:“阁下,好多人都是从不相识而成为朋友的呢!”   青衣书生目光倏然望着白衣书生道:“阁下,你这话似乎有点道理。”语声一顿,问道:“阁下要见小生何事?”   白衣书生笑道:“想和阁下谈谈。”   青衣书生眉头忽地一皱,道:“你我素不相识,有什么好谈的?”   白衣书生一笑道:“好谈的可多着呢,比如山水、书画、诗词歌赋,都是我们读书人闲谈的好题材,对不?”   青衣书生忽然笑了笑道:“阁下,你这个人看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嘛!”   白衣书生笑道:“我认为你阁下比我有意思!”   青衣书生眨眨眼睛道:“你这话我不懂?”   白衣书生轻声一笑道:“你心里应该明白!”   青衣书生道:“你这话我更不懂了。”   白衣书生道:“你何必故装糊涂!”   青衣书生道:“真是我装糊涂了么?”   白衣书生冷冷地道:“阁下,装糊涂也该造可而止!”   青衣书生霎了霎眼睛,忽然朗声哈哈一笑,道:“阁下,我明白了。”   白衣书生道:“那么我料的也没有错了?”   青衣书生道:“你是怎么料的?”   白衣书生道:“你是在等我的,是不?”   青衣书生一怔,满脸奇异不解地道:“等你,为什么要等你,我们从未见过,又不相识,我等你做什么?”   白衣书生眨眨眼睛,道:“这么说,倒是我料错了。”   青衣书生道:“你本来就料错了。”   白衣书生问道:“那么你明白了,是明白什么了呢?”   青衣书生道:“你以为呢?”   白衣书生忽然一笑道:“阁下,你心智倒是很高明呢!”   青衣书生道:“你心智也不差。”   白衣书生哈哈一笑,道:“看来今天我倒碰上对手了。”   青衣书生摇头道:“你又料错了。”   白衣书生愕然道:“这有说法么?”   青衣书生道:“自然有。”   白衣书生道:“怎么说?”   青衣书生笑了笑,道:“说法很简单,我们不是对手,你明白么?”   白衣书生突然哈哈一笑道:“阁下,你何必那么小家子气。”   青衣书生忽然一声冷哼,道:“看来衣冠楚楚,倒也像个人样子,说话怎地如此没有礼貌,像个无赖!”   白衣书生脸色一变,道:“阁下,你不敢承认么?”   青衣书生道:“你要我承认什么?”   白衣书生道:“你身怀武功,焉能瞒得过我去!”   青衣书生道:“我不否认,我跟舍下护院教师学过几天,但是,那也只是为的防身!”   白衣书生冷笑道:“阁下,依我看你不止学过几天呢?”   青衣书生道:“你不信,我就莫可如何了。”   白衣书生道:“我要试试你!”   青衣书生道:“你会武功?”   白衣书生道:“阁下,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实在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青衣书生道:“我是在装什么了?”   白衣书生冷笑道:“阁下,我得告诉你,希望你少管闲事,武当的闲事你管不了!”   青衣书生突地朗声大笑道:“阁下,我也要告诉你,你最好别太过分逼人,否则……”语声一顿,接道:“有句俗话你可知道?”   白衣书生道:“什么俗话?”   青衣书生语声忽转冷凝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衣书生目中寒电一闪,道:“你要我放过武当?”   青衣书生冷哼一声道:“武当的事情我管定了!”   白衣书生道:“你自信管得了?”   青衣书生道:“那就要试试了,不过我还不相信这天下武林中有我管不了的事情,反正我是管定了。”   白衣书生大笑道:“阁下豪气干云,令人钦佩……”语声微微一顿,目光突然深注,问道:“你可敢和我做三招之搏,然后再谈其他?”   青衣书生淡笑了笑,道:“你是想先试试我,然后再决定今日之事的结束与否,是不?”   白衣书生心头微微一震!道:“阁下,你才智实在令我佩服,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你阁下愿意不?”   青衣书生突然朗声大笑道:“阁下,对于朋友我没有说不愿意交的,不过,我得考虑考虑你的为人心地,是不是个可交之人?你明白这道理么?”   白衣书生道:“那倒需要相处一段时间了!”   青衣书生冷笑了笑,话锋忽地一特,道:“阁下,你如肯听我劝告,放过武当立刻离去,我可以考虑考虑!”   白衣书生道:“如果我不肯呢?”   青衣书生冷冷地道:“那你就别想交我这个朋友,并且……”   语声倏然一顿而止,不再接说下去。   白衣书生道:“并且怎样?”   青衣书生冷哼一声,道:“到时你自能知道。”   白衣书生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青衣书生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何必还要多问。”   白衣书生道:“我只是想从你口中获得证实.我的猜想!”   青衣书生道:“你猜想得一点没有错。”   白衣书生道:“如此,你是真要管武当时这场事非了!”   青衣书生道:“不错,管定了。”   白衣书生一笑道:“你自信有把握管得了么?”   青衣书生道:“我不信管不了!”   白衣书生忽然笑了笑,道:“阁下,我们打个赌如何?”   青衣书生摇头道:“我没有兴趣。”   白衣书生道:“别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晓得我要和你赌什么?”   青衣书生星目一转,道:“你想赌什么?”   白衣书生大笑道:“阁下,你有兴趣了么?”   青衣书生冷冷地道:“别废话,说你想赌什么吧!”   白衣书生道:“赌武当派!”   青衣书生一怔,道:“赌武当派?”   白衣书生点点头笑道:“怎么样?你敢赌不?”   青衣书生霎霎眼睛,问道:“如何赌法?”   白衣书生道:“由你我放手一搏!如何?”   青衣书生笑道:“我胜,你就放过武当?”   白衣书生道:“不错,正是如此。”   青衣书生有点怀疑地道:“你能做得了主?”   白衣书生道:“不能做主,我怎敢和你做赌!”   青衣书生目光电射,道:“你在‘万乘门’中是什么身份?”   白衣书生忽然一摇头,道:“阁下,你错了。”   青衣书生一怔!道:“怎么错了?”   白衣书生道:“我不是‘万乘门’中人!”   青衣书生道:“那么你是?……”   白衣书生道:“我来自另一个地方!”   青衣书生道:“什么地方?”   白衣书生话锋忽地一转,道:“阁下,话说得太远了,我请问,你败了,你打算怎样?”   青衣书生道:“从此我不再管你的事!”   白衣书生摇头一笑道:“这不合我理想。”   青衣书生道:“你的意思怎样?”   白衣书生道:“我对你颇有好感,我想你答应我跟着我走!”   青衣书生心头一震!暗忖道:“难道他已经看出了我……”   头底暗忖,口里却已问道:“跟你去何处?”   白衣书生道:“到我住的地方。”   青衣书生星目一转,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白衣书生道:“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青衣书生道:“你想要我成为你手下的一员?”   白衣书生摇头道:“不是,那太委曲你这样时人材,我将视你如兄弟手足!”   青衣书生道:“阁下,我不答应。”   白衣书生一笑道:“你怕落败?”   青衣书生双眉倏挑,道:“谁说的?”   白衣书生道:“那你为何不敢答应?”   青衣书生不由语塞,哑口无词以答。   白衣书生笑了笑,接着又道:“阁下,你应该是位豪气凌云的人物,不应该是个畏畏怯怯之辈!”   青衣书生心念电转,陡地毅然一点头,道:“阁下,你休要激我,我答应你了!”   武当掌门突然接道:“余少侠,不可!”   白衣书生陡地大笑道:“道长,你这话说慢了,大丈夫言出如山!”语锋一顿又起,转对青衣书生道:“阁下,你果然不愧是位人物,令我好生钦佩!”   青衣书生冷哼一声,道:“少废话,你划道吧,如何动手?”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道:“彼此无怨无仇,我想我们在拳掌上一较高下,并且点到为止,如何?”   青衣书生笑道:“你是在为自己留退路么?”   白衣书生哈哈一笑,道:“阁下,你要这么说,我不想反驳,分出胜负后你就明白了!”语声一顿,接道:“阁下,请进招吧!”   青衣书生也不做客套一声:“有僭!”   身形倏然电飘欺进,挥掌直朝白衣书生攻出,白衣书生不由赞道:“好掌法!”   身影云飘,避攻出掌还击。   这二人一动上手似是功力悉敌,刹那之间,二人已互搏了十多招,却只是个平手局面。   青衣书生心中不禁暗惊,这白衣书生的武功身手,实非等闲。   然而,白衣书生心中则是更为惊诧不已,因为青衣书生的武功实在高出了他的意外意外。   突然,一声长啸划空传来,一条白影有若天马行空般地电射而至。   落地现身,竟是那侯天翔。   侯天翔目光一扫斗场,立时朗喝道:“住手!”   场中二人虽在激搏,耳目可全都灵敏得很!   侯天翔一现身,两人心中全都升起了不同的味道。   青衣书生是喜,白衣书生则是惊!   随着侯天翔的喝声,二人同时虚攻一招,各自飘身后退。   侯天翔跨前一步,和青衣书生站了个并肩,目注白衣书生道:“阁下……”   白衣书生倏然截口道:“侯天翔,你少管闲事!”   侯天翔一怔!注目问道:“阁下认得在下?”   白衣书生哈哈一笑道:“侯天翔名动江湖,你这一身打扮,相貌,江湖中早已传说得非常明白。”   侯天翔恍然一哦,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白衣书生道:“姓莫。”   侯天翔道:“不能告诉大名么?”   白衣书生道:“日后你自会知道。”   侯天翔笑了笑道:“莫兄师承何人?”   白衣书生道:“未便奉告。”   侯天翔剑眉一皱道:“莫兄既然不肯见告,那么,你请吧!”   白衣书生冷然一笑,道:“莫某到时自然会走!”语声一顿,转向青衣书生道:“阁下,我们的赌约怎么说?”   青衣书生道:“随你!”   白衣书生大笑道:“阁下实在令我钦佩。”   侯天翔目视青衣书生问道:“什么赌约?”   青衣书生笑了笑,便把赌约对侯天翔说一遍。   侯天翔听得眉头一皱,道:“你上了他的当了。”   青衣书生一怔!道:“何以见得?”   侯天翔道:“他答应你放过武当,但是别人呢?”   青衣书生霎霎眼睛道:“你是说他……”   侯天翔点头道:“他可以另派他人前来武当,武当依然难逃他的掌握之下!”   白衣书生突然大笑道:“侯天翔,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侯天翔突然沉声道:“阁下,你这种花枪瞒不过在下的!”   白衣书生大笑道:“侯天翔,你要一定认为我是在玩花枪,不相信我,我也就无可奈何了!”语声一顿,倏地转向青衣书生道:“阁下,看来你我的这场赌约只好就此……”   青衣书生星目霎了霎,望着侯天翔道:“侯兄,依兄弟看,不管他怎样,还是由兄弟和他动手一搏如何?”   侯天翔微微摇头道:“不必,你还是省些力气算了。”   话锋忽地一转,目注白衣书生问道:“阁下,你真是姓莫么?”   白衣书生心中微微一震!道:“你认为我该姓什么?”   侯天翔冷声一笑道:“阁下,我认为你应该姓‘公孙’才对!”   白衣书生忽然哈哈大笑道:“侯天翔,你也太自作聪的过甚了。”   侯天翔剑眉微轩,旋忽笑了笑,冷冷地道:“阁下,是么?”   白衣书生冷哼了一声,道:“侯天翔,是与不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我还另有事情要办,无空和你闲话,再见!”   抱拳一拱,转身举步。   侯天翔倏扬轻喝声:“阁下,请暂留步!”   白衣书生脚步一停,但是,并未转过身躯,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见教?”   侯天翔道:“阁下,我想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白衣书生身躯微微一震!道:“你以为我易了容,化了装?”   侯天翔道:“阁下,我看的出来,你并未易容,也未化装,但是……”   白衣书生接口道:“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阁下,这你瞒不过我的一双眼睛,你脸上戴了一张极其精巧的人皮面具。”   白衣书生身躯再次微微一震!旋忽哈哈一声大笑道:“侯天翔,你真会异想天开!”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阁下,别那么小家子气,让人笑话你。”   白衣书生淡然一哂,道:“真是我很小家子气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你要自认为还是须眉男子汉,便转过身来,揭下你脸上的人皮面具,让我瞻仰一下你的真面目。”   白衣书生一声冷笑,道:“侯天翔,你别想拿这种话来激我,那没有用,再说……”话声一顿,忽地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愿多说了,随你怎么想吧!”   声落,突然长身电射,飞掠前去!   侯天翔本想腾身追截,但是,他心念电转之间,却忍住未追,任由那白衣书生飞掠下山走了。   突然,三清官内飞出一条紫色人影,夹着一声娇喊,道:“翔哥哥,你怎么也赶来了!”   声落人已经掠在青衣书生身旁,并肩站立,是一位美秀绝伦的紫衣书生。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真妹,你和凤妹两人来此,你想我能放心么!”   原来这紫衣书生,竟是那“紫电公主”梁婉真所乔装。那么那位青衣书生是谁?从侯天翔的那句“凤妹”中,已是不言可知,他定然是那葛玉凤姑娘了。   “你想我能放心么。”   这句话,充满着关怀与深情,听得两位姑娘芳心里全都十分甜蜜蜜的,美目中含着无限深情,同朝侯天翔娇媚地嫣然一笑。   但,一笑之后,梁婉真小嘴儿倏地一噘,道:“翔哥哥,你好没道理。”   侯天翔微微一怔!道:“我怎么没有道理了?”   梁婉真道:“你实在不该放过那个姓莫的恶贼的!”   侯天翔恍然一“哦”地笑了笑,道:“真妹,你的意思是说应该留下他!”   梁婉真道:“难道不该!”   侯天翔点点头道:“该是该,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梁婉真霎了霎美目,她檀口方张话还未出,旁边的葛玉凤姑娘已经抢先开了口,目注侯天翔问道:“翔哥,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么?”   侯天翔笑笑道:“我也只是猜,不过,事情未经完全证实之前,我还不敢十分断定!”接着又道:“你猜猜他可能是谁?”   葛玉凤眨眨美目,轻摇螓首道:“我看不可能是,他年纪那么青,怎会是……”   侯天翔笑笑道:“我也只是那么猜想,也许他并不是……”   微顿,接道:“很可能就是那位神秘莫测的‘万乘门主’。”   葛玉凤想了想道:“翔哥,你既做如是猜想,那必定是有着什么道理根据的了!”   侯天翔淡然一笑,道:“道理根据十分简单,也就是他那一身高绝惊人的功力!”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另一个人。”   葛玉凤道:“另一个什么人?”   侯天翔倏然注目问道:“凤妹,你还记得黄山天都峰头上的那个‘送信使者’么?”   葛玉凤神色一愕,美目倏然大睁地道:“你说他就是那个‘送信使者’?”   侯天翔点点头道:“也许就是那‘送信使者’口中所说的主上……”   葛玉凤道:“那个号称什么‘三圣七绝书生’?”   侯天翔道:“应该是他不会有错。”   葛玉凤霎了霎美目道:“如此,他该就是那个老魔的传人,决不会得是那‘万乘门主’了!”   “不!”侯天翔摇头道:“我猜想这可能是三而一,根本就是……”话锋忽地一顿,道:“算了,我们现在别谈这些了,真相如何?反正到了赴约‘日观峰’之日,总会明白一切的!”   这话不错,到时自能明白一切真相,此刻光凭臆测空谈无益,岂会有所结果。   于是,葛玉凤便就点了点头螓首,未再多问。   然而,这番谈话,却听愣了旁边的梁婉真姑娘,她如满头雾水地一双美目大睁,脸上尽是迷惑不解之色。   什么“送信使者”,什么“三圣七绝书生”……她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忍不住望着侯天翔问道:“翔哥哥,你和凤姊谈的都是什么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全都没有听说过他们……”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真妹要问,请你凤姊姊告诉你好了。”   这时武当掌门清虚遣长始才得机上前,恭敬地朝侯天翔躬身稽首行礼,道:“贫道清虚拜见公子,并谢援手解围之德。”   侯天翔连忙拱手一揖还礼道:“不敢当,掌门人快请不要如此多礼,此围还未解得呢!”   突然,一声震天哈哈大笑陡起,道:“这围虽然还未解得,可也差不多了!”   话落一条庞大的人影,电射划空投落当场,是一位白发如霜,面色红如婴儿,身材高大的老人。   清虚道长一见白发老人,脸色不由勃然一变!暗忖道:“这老怪物不是早就……”   他这里暗忖未已,那边那白发老人已朝侯天翔躬下了身,道:“老奴拜见少主。”   侯天翔连忙伸手相扶,道:“段老,你这不是折煞我么,以后请千万不要这样了。”   白发老人恭敬地道:“少主,这是礼,俗语说得好,‘礼不可废’,老奴怎可放肆!”   原来这位白发如霜的高大老人,竟是那昔年威震江湖,性情怪僻,名邪实侠的“一剑断魂”段伟雄。   侯天翔与段伟雄相处多年,已深知此老的性情,十分固执得紧,于是也就不再多言的微微一笑,改过话题,道:“请问两位老人家福安!”   段伟雄肃容恭敬地答道:“两位老人家康泰如昔,少主请放心释念。”   侯天翔点了点头又道:“段老下山,可是奉两位老人家差遣,对我有所谕示?”   段伟雄躬身答道:“老奴奉两位老人家谕命,特来随侍少主效力,听候差遣,协助少主完成除魔卫道大任!”   侯天翔心中不由异常激动地道:“两位老人家对我的关爱实在……”   段伟雄含笑接道:“两位老人家固然对少主关爱逾恒,但,也是为天下武林苍生的安危正气命脉设想……”声调一落又起,肃容接道:“据两位老人家臆料判断,少主未来那‘日观峰’之约的胜败,关系至巨,将是天下武林正邪两道的大分野!”   侯天翔心中悚然一懔!道:“我和对方所订‘日观峰’之约,两位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段伟雄点点头道:“中秋之夜,少主赴约黄山,两位老人家放心不下,曾隐身峰顶绝巅以防老魔不守信约暗中弄鬼,是以少主黄山赴约的一切情形,老人家均都极为清楚,对少主那临机应变的措施,也极表嘉许!”   葛玉凤姑娘问道:“段老,‘日观峰’之约,两位老人家也会前往不?”   段伟雄摇头道:“听两位老人家的口气,大概是不会前往的了。”   侯天翔问道:“两位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段伟雄微一沉吟,道:“两位老人家说,未来的‘日观峰’之约,虽然关系天下武林安危命脉至巨,但是,既有少林‘降龙、伏虎、伏魔’十二罗汉,南海‘玉石仙府’、‘不醉谷’、‘凝翠谷’、‘金翅大鹏’西门延吉、‘丐帮’弟子等各方高手相辅助,就是那老魔亲出,也已不足为惧!”语声略顿了顿,接道:“不过,仍须特别小心注意对方的那些鬼域伎俩,阴谋诡计,严加防范令其阴谋诡计无所施展,就丝毫无虑了!”   侯天翔心念忽地一动,道:“段老,照此说来,‘日观峰’头上,倒得要先派人前往暗中监视,以防彼辈在峰顶设伏弄鬼了!”   段伟雄点头道:“事先派人在峰顶暗中监视,乃属防患未然之最佳上策!”语声一顿又起,道:“不过,这派往监视的人选,却必须慎重,不但要武功身手高绝,而且要心细机警过人才成!”   侯天翔霎霎星目道:“段老之意是这监视之人,只能在暗中监视,纵然发现对方在布设诡谋,也不可以露面么?”   段伟雄道:“老奴之意正是如此。”语声一顿即起,道:“倘然发现彼辈在峰顶设伏弄鬼时,这监视之人只可隐身睹中留心注意彼辈弄的什么鬼,待至彼辈离去之后,方可出而将其所设埋伏悄悄毁去,令彼辈白费心血,否则,在打草惊蛇之下,彼辈可能会变生意外的更另出什么诡谋花样!”   侯天翔点点头道:“段老说的甚是……”   语声倏然顿止,接着仰首凝望着天空的云絮,沉思不语。   显然,他是在考虑人选,应该派什么人前往担任这项任务才恰当!   段伟雄,葛玉凤和梁婉真两位姑娘,武当掌门清虚道长人见状,都静静地望着侯天翔,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免得打扰了他的思绪。   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明白,这项监视的任务,看似简单而轻松,事实上责任却是非常重大!   是以,三清宫前的空气,一时之间,立刻陷入一片凝结了似的沉寂中。   半晌之后,侯天翔这才轻吁了口气,目视葛玉凤和梁婉真两位姑娘缓缓说道:“这人选实在不易,两位贤妹可否……”   不待他话完,葛玉凤已经懂得他心思的霎霎美目,含笑接道:“翔哥之意可是要妾身和真妹去担任这项监视任务么?”   侯天翔颔首道:“凤妹请多担待,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两位贤妹才能胜任。”   葛玉凤嫣然微笑地道:“翔哥既然认为如此,妾身和真妹自是遵命。”   侯天翔拱手朝两位姑娘一揖道:“如此,就有劳两位贤妹了。”   葛玉凤和梁婉真连忙裣衽一福还礼,葛玉凤肃容说道:“事关天下武林安危命脉,妾身等理当效劳,也是义不容辞,翔哥这样客气,岂不令旁身惭愧么!”   梁婉真突然问道:“翔哥,可是现在就要去么?”   侯天翔微一沉吟,转向段伟雄问道:“段老以为怎样?”   段伟雄想了想道:“现在就去未免太早了些,最好在约期半月之前去较为恰当!”   侯天翔点了点头,旋即转向武当掌门清虚道长:“道长对今后有何打算?”   清虚道长眉锋微皱,忽地叹了口气,道:“贫道实在不知应该……”   侯天翔道:“道长难道一点打算也没有么?”   清虚道长沉吟了半晌,复又轻声一叹,道:“贫道愿听少侠安排差遣。”   侯天翔想了想,忽然嘴唇一阵翕动,竟以传音对清虚道长做了一番安排,然后注目问道:“道长意下如何?”   清虚道长躬身稽首道:“贫道谨遵施主之命。”   侯天翔含奘地点了点头,抱拳一拱,道:“在下即此告辞。”   清虚道长忙道:“少侠何必如此匆匆,贫道至诚恭请少侠入宫待茶,稍息再行。”   侯天翔摆手道:“不必了,这杯茶还是留待改日再为叨扰吧。”   话落,拱手一揖,转身迈步潇洒的往山下飘然走去。   葛玉凤梁婉真两位姑娘和“一剑断魂”段伟雄,也朝清虚道长拱了拱手,随在侠天翔身后而行。   ※※          ※※            ※※   泰山。   位于山东省泰安县之东,为我国五岳中之“东岳”。   山高千仞,削壁悬崖,绝谷深壑,形势险峻,丛莽荒林,峰峦起伏,山脉连绵,横亘千里。   时当正月之末。   接连几天来,从各方通往“泰山”的路上,突然热闹了起来,涌到了一批又一批黑白两道的江湖好汉,武林豪雄。   泰山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出现了什么武林瑰宝了么?   不然,为何竟惹得这么多的武林豪雄齐奔向这地方来?……   ※※          ※※            ※※   这里是泰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这几天来,由于天下四海八荒,黑白两道武林豪雄的汇集,这座小镇上所有的客店庙宇,都已经挤满了人,好多好多后来的,都无法找到一席住宿之处。   但是,事情偏就有那么怪的,尽管有很多人找不到住处,而镇上那家最大的客店,直到现在为止,竟仍然空着没有一个客人。   这是怎么回事?……   有许多人去了这家客店,但是,他们都只跑到店门口,没等店家说明原因,便即默然转身离去,谁也没有踏进这家客店的门内一步。   是什么原因?……   连店家也都有点莫明其妙,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曾仔细留心注意过那些个来到店门口想要住店的英雄好汉,除了神情微微一呆,目光一望门旁的墙壁之后,连问也不问一声的立即掉头而去。   这是为了什么?……   虽然,整间店,早在五天前就已经被人包下了,而且还预付了五十两金子的订金,但是,掌柜心里可仍然忍不住感觉十分奇怪。   因为据他所知,江湖人物大都是不好说话,蛮不讲理的,而……   这现象,实在很出人意外,连问也不问一声就掉头而去,也令人感觉怪异而反常,迷惑不解!   终于,掌柜的发现了这原因。   原来在店门旁的墙壁上,不知是谁贴了张纸。   不!那应该算是一张画。   只是那张画,画得很古怪,掌柜的看了好久,可是,看来看去,他就是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对门是一家杂货铺,杂货铺门旁靠墙处,坐着一胖一瘦,显然是从外地来的两个老叫化。   要不,如果是本地的,掌柜的从未见过。   这一胖一瘦的两个老叫化的形象样子坐在一起,令人看来十分好笑,也有点奇突之感。   胖的胖得臃臃肿肿,瘦的却是瘦得皮包骨头,而且满脸的病容。   他们坐在杂货铺旁已经三天了。   要饭化子,很少见不向人伸手讨要的。   但是,这两个老叫化就有这么怪,他们从未向人伸过手,开过口。   三天来,他们就一直坐在那里,始终没有离开过,连吃饭也未离开过一步,都是由两个小叫化送来的。   那就难怪了,原来是有小叫化孝敬,他们自然乐得偷偷懒享享福了。   两个小叫化实在孝顺得紧,每餐送来的,除了菜饭外还有酒,而那些菜,更都是上好的佳肴美味。   明眼人一望即知,那些菜都是从当地镇上第一家大酒楼买来的,决不是讨要来的残菜剩羹。   酒,更是十斤装,整坛的上好“竹叶青”。   胖老叫化的酒量大得骇人听闻,竟是一顿一坛。   但是,那个瘦老叫化却是滴酒不沾。   这真是奇怪事儿,两个老叫化除了吃饭喝酒之外,便坐在那里打盹,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这两个老叫化的身份,不消说得,他们自然就是那当今丐门辈份称最的丐帮长龙——“病、酒”二丐了。   ※※          ※※            ※※   是二月初一的黄昏时分,当西天被那将落的夕阳,涂抹上一片红霞的时候,小镇上又涌到了一大批武林豪雄。   这批武林豪雄,为数之众,竟多达三十余人,而且有和尚有道士,有大汉,有小姑娘,也有老有少。   老的已经七老八十,少的却是十多二十不到。   不过,最明显的就是这批人不论男女老少,身上全都带着兵刃,一个个双眼神举充足灼灼如电,令人一看即知,皆是功力修为精深的武林高手。   为首之人,乃是位儒生打扮,胯下一骑银鞍银蹬,浑身雪白龙驹的白衣书生。   这白衣书生脸上蒙着一方轻纱,遮住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尽管他是轻纱蒙面,无人得窥他的庐山真面目,但,从他身后的那些僧道俗老少男女中,武林中人已都知他是谁了。   原来这为首的白衣书生,他正是侯天翔。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则是少林“降龙”、“伏虎”、“伏魔”十二“罗汉”、范瑶珍姑娘、婢女兰儿和小碧小翠、“金翅大鹏”西门延吉、“驼老”罗三震、“一剑断魂”段伟雄、“九指神君”成毅恒、武当双道、“五行谷”五弟兄、“神风铁骑旅”首领葛飞鹏等人。   侯天翔等一行三十余骑,还远在十多丈外,坐在杂货铺门外的“病、酒”二丐,突然睁开了眼睛,自地上一跃而起,并肩肃立。   侯天翔率领着众人一到,“病,酒”二丐立刻同时躬身恭敬地道:“恭迎公子玉驾。”   侯天翔连忙欠身拱手,道:“两位长老辛苦了,快请少礼!”   话声中,人已经飘身下了马背,随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都各自纷纷下马,“驼老”罗三震抢步上前,接过了侯天翔子里的马缰绳。   侯天翔星目朝客店中瞥视了一眼,举步走向客店。   掌柜的自柜台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拦着门,拱手哈腰陪笑地道:“公子爷是住店的……”   侯天翔微一颔首道:“五天前,有人包下了贵店,是么?”   掌柜的点头道:“是的,那位大爷曾说……”   侯天翔微微一笑,伸手一摊掌心道:“凭这东西住店是不?”   掌柜的入目侯天翔掌心里的东西,连忙侧身拱手肃容,陪笑道:“公子爷请往里请。”   ※※            ※※           ※※   初更刚过。   客店门外来了一位身着紫衫和一位蓝衫的少年。   他们,正是奉命在“日观峰”顶上担任监视任务的“紫屯公主”梁婉真和葛玉凤姑娘。   两位姑娘和侯天翔见了面,侯天翔方向两位姑娘道过辛劳,“紫电公主”梁婉真不待侯天翔发问,即已抢先说道:“翔哥,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呢!”   侯天翔心中微微一震,道:“彼辈果真在峰顶上弄鬼设伏了么了”   葛玉凤姑娘螓首微微一点,道:“彼辈心肠恶毒绝伦,竟在峰顶三面地方埋伏了数百斤强烈炸药,用意企图至为明显,分明是想乘机一举杀尽天下武林群雄!”   侯天翔脸色一变,目注两位姑娘问道:“两位贤妹对此如何处置的?”   梁婉真娇声一笑道:“小妹和凤姊姊把它们全都挖了出来,拿到峰后丢进山沟里去了。”   侯天翔目光一凝,道:“峰后山沟里有水么?”   梁婉真点头笑道:“山沟里的水很深很深呢!”   侯天翔这才放心地轻吁了口气,含笑道:“这可真难为两位贤妹了!”   葛玉凤微微一笑,美目倏然深注,道:“翔哥,你猜猜看,这在峰顶埋伏炸药的可能是些什么人?”   侯天翔星目一转,道:“凤妹突做此问必有出人意外之因,难道不是‘万乘门’属下……”   葛玉凤霎霎美目道:“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   侯天翔愕然一怔!道:“这话怎么说?他们是……”   梁婉真接口道:“是四个光头老和尚。”   这话着实出人意外非常,侯天翔神情不由一呆!道:“凤妹可曾看出是哪里的和尚没有?”   葛玉凤螓首轻点,道:“是峨嵋伏虎四尊者。”   这又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侯天翔脸上不由掠过一丝惑异之色,旋忽目光一凝,注目问道:“凤妹,你没有看错吧?”   葛玉凤肃色摇首道:“妾身看得十分清楚,敢说绝不会有错!”                     第二十八章  日观峰   侯天翔两道剑眉不禁紧紧深锁了起采,心底在默然沉思暗忖:这情形很明显的,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峨嵋”和尚已被“万乘门”所威胁挟持,被迫而为,一是“峨嵋”和尚起了歹毒之心!   但,这两者之间,似乎以前者的成份为多,至于后者,“峨嵋”和尚应该还没有这个胆量,也不够这块料!   侯天翔心底正在暗忖之际,葛玉凤倏然突出惊人之语,道:“翔哥,妾身另外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好消息!”   侯天翔星目一亮,道:“什么惊人的好消息?”   葛玉凤道:“是有关当年谋害伯父母的……”   侯天翔星目电芒陡射,迫不及待的急问道:“凤妹,那是什么人?”   葛玉凤摇头道:“是什么人,妾身也不知道,只是获得了一条十分有力的线索!”语声一顿又起,道:“从这条有力的线索上,定可追出当年谋害伯父母的真凶来!”   侯天翔神情略显平静地微一沉吟,问道:“这条有力的线索,可也是‘万乘门’属下中人?”   葛玉凤螓首微微一点,道:“就是那‘永乐庄主’万春!”   侯天翔星目异采一闪,道:“果然是他?”   侯玉凤美目倏然深注,问道:“翔哥早就怀疑到他了?”   侯天翔颔首道:“我根据丐帮金陵分舵的记录,查访到开封,对他心中虽已有所怀疑,奈何无凭无证……”话锋忽地一转,注目问道:“凤妹,你这消息由何处得来的?”   葛玉凤忽然神秘地一笑,道:“这你就不必问了,反正消息绝对可靠就是!”   ※※             ※※            ※※   二月初二日。   晨曦初露,“日观峰”顶上已挤满了近千名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   峰顶当中,区分南北,相隔十丈,早巳摆好了两排桌椅。自然,这是为今天赴约双方主从人员而设备的。   上千名的武林人物围立四周,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今天这场龙争虎斗之约,双方正主儿的到来。   蓦然一声长喊陡起:“门……主……驾……到……”   长喊声中,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面蒙轻纱的白衣书生飘然而至,径自走向北面的一排桌椅当中,背北面南地落了座。   簇拥着这位白衣书生的一群人,为数之多竟达百名以上,个个都是一身黑衣,面蒙轻纱。   但是,轻纱却分五色。   这不言可知,五种颜色,必然是代表着他们身份地位的区别。   至于这位白衣书生是谁?   那就更不用说了,从那句“门主驾到”的长喊声中,已明示出了他就是那神秘莫测的“万乘门主”,其余的百多名黑衣蒙面人,自然也就是他“万乘门”属下一众高手无疑!   “万乘门主”刚刚坐下,又有一批人登上了峰顶。   这批人,都是一身雪白罗衣,面覆银纱。   一个个全都是秀发披肩,体态轻盈,飘飘若仙。   她们,乃是南海“玉石仙府”贺雁双宫主和门下一众高手。   随后,又一批接着一批的,先后共计来了五批武林高手,这五批武林高手中,倒有两批又是女人。   一批是“凝翠宫主”司空艳和其属下高手,另一批则是那“不醉三凤”所率领的“飞燕队”少女。   “万乘门主”看得目中不禁异采飞闪,暗忖道:“听说这些女人都和他……”   他暗忖未已,蓦闻一声朗然长笑划空传来,语音清朗铿锵地道:“阁下,我来迟一步,劳你久等了!”   声落,人已登上峰顶。   白衣飘飘,轻纱覆面,正是侯天翔。   他身后跟着的是“紫电公主”梁婉真和葛玉凤姑娘。   “玉罗刹”方昭容、“金翅大鹏”西门延吉、“一剑断魂”段伟雄、“驼老”罗三振、“钢掌铁骨神力一蛟龙”葛飞鹏、“九指神君”成毅恒、“五行谷”五兄弟,少林十二“罗汉”、武当“双道”、“病、酒”二丐等众人!   “万乘门主”朗声一笑道:“侯阁下,别闹虚套了,你先坐下略息再谈吧。”   侯天翔淡然一笑,潇洒地走到南面的一排桌位前坐下。   坐定,朝“万乘门主”抱拳一拱,道:“阁下,天下武林英豪齐集,都在等着看你我两个的呢,现在你说吧,我们如何开始?”   “万乘门主”朗声一笑道:“阁下快人快语,令人心折!”语声一顿,接道:“听阁下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是么?”   “当然。”侯天翔微微点头道:“要不,我怎会……”   “万乘门主”轻声一笑,道:“如此我请问,你以为我是谁?”   侯天翔淡淡地道:“阁下,你要我细说清楚么?”   “万乘门主”道:“细说清楚又有何妨,我实在想听听你侯阁下对我究竟知道多少?”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阁下,你此刻的身份是‘万乘门主’,可对?”   “万乘门主”点头道:“不错,此刻这‘日观峰’顶上的天下群豪,已经是无人不知。”   侯天翔笑了笑道:“也是来此赴约的‘三圣七绝书生’。”   “万乘门主”点头一笑道:“这实在很明显不过,如果不是,我怎敢大模大样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语声微顿即起,又道:“还有么?阁下。”   “自然还有。”侯天翔笑了笑,道:“是‘武当三清宫’前那位自称姓‘莫’的朋友,也是‘黄山天都峰’头的那位‘送信使者’,阁下,这都没有错吧!”   “万乘门主”忽地扬声哈哈一笑,道:“侯阁下,你果然不同等凡,一点都没有错,那确实都是我。”语声微微一顿,目光倏然凝注着葛玉凤姑娘的娇靥,问道:“姑娘,前在‘三清宫’的那位余姓书生,是你么?”   葛玉凤姑娘颔首一笑,道:“不错,那正是我。”   “万乘门主”目闪异采地道:“请教姑娘贵姓?”   葛玉凤道:“葛玉凤。”   “万乘门主”轻“哦”了一声,道:“勾漏山中,姑娘不是已被击落下那壑底寒潭中了么,难道并没有……”   葛玉凤道:“这一点不假,我确实曾被贵属下击落那壑底寒潭之中,而且当时还受了不太轻的伤!”   “万乘门主”道:“据说那寒潭深达百丈以上,潭水冰寒彻骨,决非人力所能抵受得了的,此事可真?”   葛玉凤道:“事实确是一点不假!”   “万乘门主”道:“那么姑娘又怎样脱险……”   葛玉凤道:“因那潭底‘别有洞天’。”   “万乘门主”一怔,道:“潭底别有洞天?”   葛玉凤螓首微点地道:“否则,我岂有不沉尸潭底的!”   语声一顿,美目忽地转了转,问道:“哦!对了,那位把我击落潭中的贵属下呢?他是谁?现在何处?”   “万乘门主”道:“姑娘可是要向他报那一掌之仇?”   葛玉凤竟然出人意外的微一摇头,道:“不!我要谢谢他!”   “万乘门主”诧异地道:“姑娘谢谢他?”   葛玉凤道:“嗯,若不是他把我击落潭中,我又怎会发现潭底的别有洞天,因祸得福!”   “万乘门主”恍然一“哦”,道:“姑娘原来是因祸得福了!”语声微顿,忽地轻声一叹,接道:“可惜,他已经无福消受姑娘的谢意了!”   葛玉凤美目凝注,问道:“为什么?”   “万乘门主”道:“他已经魂归极乐。”   葛玉凤轻“哦”了一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万乘门主”道:“就在姑娘被击落寒潭之后不久。”   语声一顿又起,道:“说起来他是死于本门门规,但也是为了姑娘!”   葛玉凤不由微微一怔!道:“阁下,你这话的意思我不懂!”   “万乘门主”道:“因为他违犯了我的令谕,将姑娘击落寒潭!”   葛玉凤霎霎美目道:“你的令谕难道有不准他……”   “万乘门主”道:“我只令他生擒姑娘!”语声微顿,话题又转回到姑娘“因祸得福”的问题上,问道:“姑娘在潭底得着什么福了?可能说与闻不?”   葛玉凤淡淡地道:“你想知道?”   “万乘门主”目光一转,道:“人都有好奇之心,不过,姑娘若有什么碍难之处,那就算了。”   他这种说法,显然有“欲擒故纵”之术。   葛玉凤微微一英道:“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寒潭底下有一座前辈异人修真的洞府,洞府内存有武林稀世灵丹,我服下那灵丹后,身受之伤立刻痊愈复原,功力也因而大增,并且得以于短期间,练成了那位前辈异人所遗留的几页不世奇学绝艺!”语声微顿了顿,又道:“而后,我去了‘五狼谷’,悄悄地救出了家父和家兄。”   “万乘门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语声微顿,倏又目注姑娘问道:“请问那洞府中有哪位前辈异人?”   葛玉凤霎了霎美目,道:“号称‘一妙散人’,你听说过么?”   “没有。”   “万乘门主”摇摇头,问道:“那稀世灵丹何名?”   葛玉凤笑笑道:“阁下,你想从灵丹上推想出,‘一妙散人’是哪位前辈异人么?”   “万乘门主”坦然直认地点点头,道:“姑娘,我不否认心中正有这种想法。”   葛玉凤道:“只怕阁下要失望了。”   “万乘门主”道:“但是我仍要听听那灵丹何名?”   葛玉凤笑了笑道:“灵丹名‘一妙丹’。”   “万乘门主”不禁默然沉思不语。   他果然失望了,“一妙散人”这名号,他没有听说过,“一妙丹”的名字,也是首次听闻。   其实,这何只有他没有听说过,围立在四面的天下武林群雄千余之众,又何曾有闻说过的。   自然,这其中,侯天翔、梁婉真、“玉罗刹”方昭容、“金翅大鹏”西门延吉、“绿凤”楚依依、“凝翠宫主”司空艳、病、酒二丐等人应该除外。   但是,“一妙散人”究竟是哪位武林前辈异人呢?   事实上这“一妙散人”也就是“九绝散人”,寒潭底的洞府,乃是“一妙散人”最后的修真之处,“玉罗刹”方昭容所居的洞府,则是“一妙散人”未发现寒潭洞府之前的隐修地方。   至于“紫电公主”梁婉真初遇侯天翔时,给侯天翔看过的那册“一妙真解”虽非赝品,却是副册,副册所载武学与正册虽无什么差异,但注解不详,习练起来不仅困难重重,而且难臻大成!   葛玉凤因祸得福,她在寒潭底洞府中得到的才是“一妙真解”的正册。   “一妙散人”在寒潭洞府中另有遗柬,葛玉凤根据那张遗柬,才找“玉罗刹”方昭容所居洞府,命方昭容出谷于前往“五行谷”要路处留言,将侯天翔等人引到所居秘谷,并派方昭容的义子周永祥迎于谷口,而又不先说明真相,故弄玄虚神秘,令侯天翔等人心中惊疑不定,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这些都是前述中所发生的事情,就此略作交待不提。   “万乘门主”默默沉思中,葛玉凤倏地轻声一笑道:“怎么样?阁下,很感失望吧!”   “万乘门主”哈哈一笑道:“姑娘,虽然很感失望,但是,这失望早已在意料之中!”   葛玉凤美目微微一转,道:“阁下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万乘门主”想了想,摇摇头道:“姑娘,我知道再问也是徒然,所以……”语声一顿,倏地转向侯天翔朗声说道:“侯阁下,对于今日之会,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侯天翔星目神采一闪,道:“你有什么高见请提出来好了。”   “万乘门主”扬声哈哈大笑道:“侯阁下,你这份胸襟,实在令我佩服!”语声微微一顿,略做沉吟,接道:“为免浪费时间气力,我想将‘天都峰’头所订那十项较技之约,改为三项,阁下以为如何?”   “可以。”侯天翔一点头,问道:“改为哪三项?”   “万乘门主”道:“拳、掌、剑三项。”   侯天翔剑眉微轩,道:“胜负如何?”   “万乘门主”道:“胜者为主。”   侯天翔道:“败者为奴么?”   “万乘门主”摇头道:“不!那太难听,而且也太辱没了你侯阁下这种奇才。”   侯天翔冷然一笑道:“阁下,此刻胜负属谁尚还不知,你岂能……”   “万乘门主”笑道:“侯阁下,你别误会,我这也是为自己打算呢!”   侯天翔不禁一怔!道:“也是为你自己打算?”   “正是。”   “万乘门主”点头一笑道:“说老实话,万一我落了败,我可不愿苟延为人之奴呢!”   语声一顿又起,道:“侯阁下,本门‘副门主’一席,迄今位犹虚悬,我若能侥幸获胜,请你屈就‘副门主’之职,如何?”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你败了呢Y”   “万乘门主”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愿苟延为人之奴,但,我有一条命一颗六阳魁首,万一我落了败,可以任凭处置!”   侯天翔星目神采倏闪,哈哈一声朗笑道:“阁下,俗语所谓:‘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为自己打算是应该的,但,应该是占便宜的打算,你这种打算,不是太吃亏了么!”   “万乘门主”摇头一笑道:“我这种打算,看起来似乎吃亏了些,但是,我却不以为是。”   侯天翔目光凝注地道:“有理由么?”   “自然有!”   “万乘门主”点头道:“因为我自信决不会落败。”   侯天翔星目微转,淡然一笑道:“如果万一呢?”   “万乘门主”道:“阁下,一我既然有此自信,就决不会得有万一!”   侯天翔轻“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的自信很强,我这‘副门主’也是当定了!”   “万乘门主”道:“事实上你已别无选择的余地,否则……”语声倏然一顿,冷笑了笑,问道:“你敢答应不?”   侯天翔剑眉微轩,道:“阁下,你看我是不敢答应的人么?”   “万乘门主”扬声一笑道:“如此,你是答应了?”   侯天翔颔首道:“不错,我答应了,不过,我另有条件!”   “万乘门主”道:“什么条件?”   侯天翔道:“我败了,自是无话可说,我胜了,却希望你做到两件事!”   “万乘门主”道:“哪两件事?”   侯天翔道:“第一,立刻解散‘万乘门’。”   “万乘门主”淡然一笑道:“我若然落败,生死已皆由你‘万乘门’自也因而随之烟消云散,这已不能算是条件,请说第二件吧。”   侯天翔道:“第二,我向你要一个人!”   万乘门主道:“要什么人?”   侯天翔道:“贵属‘二君’之一的‘财君’万春!”   “万乘门主”诧异地道:“你要他做甚Y”   侯天翔道:“查问当年谋害先父母全家满门的血案!”   “万乘门主”心中一惊!道:“他与血案有关?”   侯天翔道:“不然,我何必向你要他!”   “万乘门主”微一沉吟,道:“他是凶手么?”   侯天翔道:“也许不是,不过凶手是谁他必定十分清楚!”   “万乘门主”目光转了转,道:“俗语有谓:‘父母血仇,不共戴天’。万春既与谋害令尊令堂满门血案有关,无须等到较技胜负之后,现在即可向他查问真相,如果他是凶手,立刻便可出手报仇,以慰令尊令堂等人泉下英灵!”   这番话,听得围立四周的天下武林群雄,莫不为之肃然动容,心中暗赞“万乘门主”倒不失是位颇具正气之人!   “万乘门主”语音一顿又起,沉声喝道:“万财君请站出回话!”   “财君”万春连忙自右旁第三位站起,躬身说道:“属下遵命。”   “万乘门主”目视侯天翔朗声说道:“阁下,你请查问吧!”   此举实在大出侯天翔意料之外,不由愕然怔了怔,旋即朗声哈哈一笑,长身起立,朝“万乘门主”拱手一揖,道:“多谢成全,侯天翔这里谢谢了!”   “万乘门主”也哈哈一声朗笑,拱手一揖还礼道:“阁下毋须客气。”   侯天翔星目倏射寒电,冷凝地逼视着万春问道:“万阁下,你怎么说?”   “财君”万春道:“老夫无话可说。”   侯天翔道:“如此,你是承认了!”   财君万春摇头道:“老夫并未承认什么!”   侯天翔沉声道:“那么你是不肯承认了?”   “财君”万春道:“事实上老夫也没有什么可以承认的!”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万春,大丈夫敢做敢当!”   “财君”万春嘿嘿一笑道:“不错,大丈夫确应敢做敢当,只,要是我万春所做所为之事,我万春就没有个不敢当的,不过……”   侯天翔截口道:“那你为何不敢承认!”   万春狡猾地一笑道:“侯阁下,老夫请问,你想要老夫承认什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万春,你何必还故装糊涂!”   万春冷冷地道:“侯阁下,这怎么能说老夫故装糊涂,你并未问老夫什么,老夫又怎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如何承认?”   这话不错,也是实情。   侯天翔一开始除了一句“你怎么说”外,并未有所指明,这叫万春怎知他指何而言?如何承认?   但是,万春他果真不知侯天翔指何而言么?   当然不是。   侯天翔指何而言,不仅他万春心中非常清楚,就连围立四周的天下武林群雄,也都十分明白。   这情形很明显,万春他确是在故装糊涂!   万春为何要装糊涂,但,万春说的乃是实情,于是他剑眉微轩了轩,冷声道:“万春,寒家与你何仇?”   万春忽然嘿嘿一笑,道:“侯阁下,老夫可以先问问明白么?”   侯天翔道:“你想问什么?”   万春道:“请问令尊是谁?府上居址何地?”   侯天翔目光一凝,道:“你真不知道?”   万春道:“若是知道,何须多此一问。”   侯天翔道:“寒家世居金陵城内,先父曾任兵部尚书。”   万春恍然一“哦”,道:“令尊原来是昔年兵部尚书侯公……”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出身滇西草莽,与府上从无怨仇!”   侯天翔道:“那么你为何……”   万春摇头截口道:“阁下,那不是老夫!”   侯天翔道:“是谁?”   万春道:“老夫不知。”   侯天翔一声冷笑道:“你真不知道么?”   万春道:“你要是不相信,老夫也就无可奈何了!”   侯天翔星目寒电一闪,道:“万春,任你怎么说,你也推赖不掉的。”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天下武林同道那么多人,我为何不问别人而单单问你,原因何在?万春,你明白么?”   万春摇头道:“老夫不明白,正想请教呢?”   侯天翔冷冷地道:“因为我有证据!”   万春心中倏然一惊!道:“你有什么证据?”   侯天翔道:“有人见到一名行踪诡异,身份不明之人于先父母等人被害后的第二天,悄然离开了金陵。”   万春道:“就是这样的证据?”   侯天翔冷然一点头,道:“嗯,否则,我何必提说它!”   万春嘿嘿一笑道:“请问,那人是老夫么?”   侯天翔道:“可能不是。”   万春道:“既然不是,那与老夫何关!”   侯天翔道:“因为那人于离开金陵之后,便一直奔向开封,在开封地面上失了踪!”   万春道:“于是你便怀疑那人是老夫手下,是么?”   侯天翔玲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人的失踪,该是进了‘永乐庄’!”   万春阴声一笑道:“侯天翔,那人进了‘永乐庄’,是你亲眼看见的么?”   侯天翔冷冷地道:“虽然并非我亲眼所见,但……”   万春陡地扬声哈哈一阵大笑,沉声截口道:“侯天翔,事情既非你亲眼所见,你怎能凭空武断怀疑那人在开封地面上的失踪,是进了老夫庄中!”语声微顿,话锋忽地一转,接道:“老夫请问你知道那人的姓名么?”   侯天翔道:“如是知道,我何必问你。”   万春又道:“那人确是凶手么?”   侯天翔道:“应该不会有错。”   万春道:“有人看见他行凶毒害令尊令堂么?”   侯天翔道:“这倒未曾。”   万春嘿嘿一阵阴笑道:“既然未曾,你又怎知那人就是凶手?”   侯天翔不由语塞地道:“这个……”   万春又嘿嘿一声阴笑,道:“侯天翔……”   方春“侯天翔”三字甫才出口,西南角上人丛中陡地暴起一声沉喝,道:“厉大年你这阴诈狠毒,狼心狗肺的东西!”   随着这声沉喝,一条人影身形有若巨鸟掠空般地,飞越过人丛的头顶射落当场,是个身着灰袍,发鬓斑白的独臂老者。   万春一见这独臂老者,心中不禁骇然一凛,身躯倏起震颤,暗忖道:“这匹夫怎地还活着未死……”   他暗忖中,那独臂老者已朝侯天翔屈膝跪地下,拜道:“卑属申振秋拜见少主人。”   侯天翔微微一怔,旋忽星目异采飞闪,急忙欠身双手隔空虚挽,道:“申叔快快请起,您这样岂不要折煞小侄么!”   他双手虽是隔空虚挽,但已暗发神功劲气托起申振秋的身躯,使申振秋身不由己的不得不随势站起。   申振秋身形甫才站起,那站立在侯天翔身后的“驼老”罗三震已大踏步走出,一双巨掌紧握着申振秋的两只胳膊,独目异采飞闪,精光灼灼地凝注着申振秋,神情非常激动地道:“七弟,还记得我驼子么!”   原来这独臂老者申振秋,乃是昔年侯天翔父亲身边“八将”中的老七,而厉大年则是昔年的“八将”之首,也就是“驼老”罗三震的前任。   申振秋一见罗三震,内心不由掠过一阵愧疚,道:“罗大哥,这几年来,小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大哥,只是………”   罗三震倏然哈哈一声大笑道:“七弟,不要说什么只是了,只要你心中还记得我这个驼子大哥,我驼子便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独目精光如电地扫视了那万春一眼,话锋忽地一转,问道:“七弟他果真是厉大年么?”   申振秋点头道:“这恶贼自当年被老主人撤职之后,便远赴西南,改名换姓,表面上是经营皮货、药材、珠宝的商人,实则却是西南绿林道上的枭雄!”   罗三震方自轻“哦”了一声,正待有所询问,但他口还未张,申振秋倏已转朝侯天翔躬身说道:“少主人,厉大年虽非毒害老主人的凶手,却是主谋罪魁,少主人可千万别放过他!”   侯天翔星目神采一闪,道:“申叔可知那下手的凶手是谁?”   申振秋播头道:“这就得要问厉大年了!”   侯天翔点了点头道:“多谢申叔指教。”   剑眉一挑,星目倏射寒电,凝注着万春道:“厉大年,你听见了没有!”   万春没有答话。   侯天翔喝道:“厉大年,你怎么不答话?”   万春仍然没有开口。   侯天翔星目微转,剑眉一皱又扬,道:“万春,你以为这样不开口,便能算完么!”   万春开口了,淡淡地道:“刚才你是在和老夫说话的么?”   他倒真会装糊涂。   侯天翔一声冷哼道:“此时此地,我不是和你说话,还能和什么人说话!”   万春道:“那老夫如何知道,这峰顶上那么多人。”   侯天翔冷笑道:“阁下,别装糊涂了,我问你,刚才的那些话你听早了没有?”   万春哈哈一笑道:“字字不遗,尽入老夫耳中。”   侯天翔道:“如此你怎么说?”   万春道:“不怎么说。”语声一顿又迅道:“你可知老夫刚才为何不答话的原因吗?”   侯天翔道:“什么原因?”   万春道:“原因便是老夫并不姓厉,也从未听过厉大年这个名字,不知厉大年为何许人,所以……”语声顿了顿,嘿嘿一笑,道:“你明白了么?”   申振秋双目陡瞪,倏地哈哈大笑道:“这么说,倒是我申老七看错人了!”   万春摇头道:“申振秋,老夫倒不以为你是看错人!”   申振秋双眉一轩,道:“如此,你………”   万春冷然截口道:“你申振秋这是另有阴谋用心!”   申振秋双目寒电激射,道:“我有什么阴谋用心?”   万春一声冷笑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申振秋道:“我不明白,你何妨说出来听听。”   万春冷声简短地道:“嫁祸!”   申振秋双睛暴瞪,怒板而笑,道:“厉大年,你实在够奸猾狡诈的,竟想反咬我一口,这心机也实在深沉令人可怕,高明令人叹服!”   万春突地沉声叱道:“申振秋,老夫是万春,不是厉大年!”嘿嘿一笑,接道:“你说老夫想反咬你一口,老夫又未指说你是凶手,何能说是反咬,又何狡诈奸猾之有?再说老夫既说你是‘嫁祸’,自有说你‘嫁祸’的事实理由!”   申振秋道:“如此,我请问你的事实理由?”   万春阴声一笑,道:“申振秋,你那条左臂是怎样断去的?”   申振秋目射恨色的道:“申振秋承认你一剑之赐!”   万春道:“还加上八成功力的一掌,对么?”   “不错!”申振秋点头道:“你那一剑一掌,虽然断了我一条左臂,内腑也受了很重的伤,但我福大命大,竟并未断魂丧命!”   万春嘿嘿一笑道:“你虽未断魂丧命,但是心中却已经咬牙切齿的恨透了老夫,必定要报仇雪恨,是不?”   申振秋恨声道:“此仇当然必报!”   “这就是了。”万春阴笑了笑,道:“论武学功力,你申振秋皆非老夫之敌,试问,此仇你如何能报得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为了报仇,所以你便借机‘嫁祸’,指说老夫是厉大年,是毒害姓侯的父母全家的主谋罪魁,出此借刀杀人之计,以泄心中的仇恨!”   这活实在有道理,照此说法,申振秋很有可能使的是“嫁祸”之计。   然而,申振秋是这样的人么?   侯天翔虽然不知申振秋的为人,但是“驼老”罗三震却深知申振秋的个性,申振秋决不是这种人!   也就因为“驼老”罗三震深知申振秋的个性,是以万春话声一落,罗三震立即独目精光暴射地道:“厉大年,你理由说来虽然头头是道,但是我驼子却决不相信申七弟………”   万春嘿嘿一笑,截口道:“驼老鬼,你不相信那是你的事,老夫说的可全是事实!”   申振秋双眉倏轩,目光微转了转,道:“如此,你能再说说我们当年动手的原因经过么?”   万春道:“那有何不可,只是……”   忽地摇头轻声一叹,住口不语。   申振秋道:“怎样?为何又不说了?”   万春冷冷地道:“那种丢脸的丑事,老夫实在不想再提说它了!”   申振秋双眉一轩,冷笑道:“那真是很丢脸的丑事?”   万春沉声道:“申振秋,难道你……”忽又摇摇头,轻声一叹,道:“算了,你申振秋虽然不义,很对不起老夫,但,老夫相信那也只是你一时的冲动,何况你已经被老夫剑断一臂,还挨了老夫一掌,几乎丧命,老夫当时心中的怒恨,如今事隔多年,也早已经消了!”   他说来似乎隐隐有物,好像申振秋曾经确然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而他胸襟宽大仁厚,更因事隔多年,怒恨已消,不愿再提说当年!   然而,事实真相究竟如何?那就只有他万春和申振秋两个自己心里知道了。   申振秋忽地扬声哈哈一笑道:“当年之事,既然是我申老七不义,很对不起你,那你还有什么顾虑的,不说出来让在场的天下武林同道听听呢!”   万春凝声道:“申振秋,你真要老夫说,你难道不想做人了么!”   申振秋神色坦然地道:“我申老七问心无愧,自问生平并无恶行,尚还不够‘不想做人’的罪孽,你说出来又有何妨!”   万春嘿嘿一声阴笑道:“申振秋,老夫本已不愿再提说当年那件丑事恨事,但是……”语声一顿,倏又轻声一叹,道:“老夫劝你还是休要嘴硬,别逼老夫的好!”   申振秋沉声道:“老匹夫,休要再做作下去了,你若然不好意思说,我申老七可要代你说了!”   万春心中微微一震!但表面却故作无可奈何地再次轻声一叹,道:“申振秋,你既逼着老夫非说不可,老夫只好实话实说了!”语声微微一顿,忽地扬声说道:“申振秋,你在老夫‘永乐庄’中担任一级总管,老夫见你平常为人尚称正直,算得上是一条汉子,因而对你另跟相待,十分信任,命你掌管护院后卫之职,哪知,你竟狼子野心,竟然甘冒武林大尽,乘老夫因事外出之夜,潜入老夫爱妾的闺阁,意图非礼,老夫归后,经爱妾哭告,始知经过,当时老夫虽然怒火填胸,恨不得立刻将你诛杀剑下……”   “驼老”罗三震闻听至此,忍不住双眉陡轩,独目暴瞪,精光电射,威态吓人地猛然大喝道:“住口!”   万春冷冷地道:“罗三震,你可是不信老夫之言?”   罗三震怒声道:“你简直胡说八道!”   万春冷笑道:“如此,该是老夫冤枉他的了!”   罗三震道:“昔年‘八将’之中,谁个不知申七弟的为人最是豪义正直,哪个相信你这匹夫的鬼话!”   万春嘿嘿一笑道:“罗三震,俗语有云,‘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意思你懂么?”   罗三震独目猛又暴瞪,正要再说什么,申振秋却已朝他摆手拦阻地道:“罗大哥,你别和他枉费唇舌争执了,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了!”   罗三震威态一敛,独目深注,道:“七弟,这种话你还要让他继续说下去,难道你一点也不……”   申振秋目射感激之色地笑了笑,神色坦然而平静地说道:“罗大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小弟自问心无愧疚,可对天日,为何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呢!”语声一顿即起,目注万春道:“你说下去吧。”   万春嘿嘿一笑道:“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无愧疚,可对天日,你申振秋实在不愧是个心机阴深之人。”   申振秋冷哼一声,道:“少废话,说下去!”   万春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当时老夫虽然怒火烧胸,恨不得立刻将你诛杀剑下,但为了颜面关系,同时也恰值各地分号帐务亟待老夫亲自处理,不得不暂作忍耐,直到第三天午后,老夫于处理完各地分号帐务之后,方始得空于是夜二更借口有事,邀你出庄,当时本已决心取你性命!……”   语声微微一顿,轻叹了口气,接道:“怎奈老夫生性仁慈,于剑断你一臂,伤你一掌之后,心肠不禁一软,再也不忍对你施展毒手,终于仕你负伤逃去!”   申振秋神色镇定如常地微微一笑,道:“你说完了没有?”   万春道:“完了,事实经过如此,老夫自不会添枝加叶放增你恶行,而你一介昂藏七尺身躯,老夫深信你大概也必不会得抵赖,不承认此一事实经过吧!”   申振秋神色依旧从容平静地淡笑了笑,道:“你说来历历如绘,如此逼真,已是不容人怀疑不信此一事实经过是虚非实,我老七纵有百口亦将难辩撇清,同时,我更不否认,你那位爱妾的确是位艳绝尘寰,人见人爱的人间尤物,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可惜得很,竟忘了她的芳名了,你能提示我一下么?”   万春一时未曾想到申振秋这话中另有用意,毫不考虑地脱口说道:“她是巫山‘逍遥仙姬’洪……”话未说完,蓦然惊觉地语声倏顿,嘿嘿一笑道:“申振秋,你好心智!”   申振秋忽地扬声哈哈大笑道:“这也算得是好心智么,你太夸奖我申老七了……”声调一沉,接道:“你所言事实经过,虽然颇像煞有介事,但,一个天下武林人人皆知的淫娃,她不去撩拨男人已属难得的奇迹了,何况……”   那一直静坐着的“万乘门主”,此际突然沉声说道:“万春,那‘逍遥仙姬’她现在何处?”   万春心中微微一凛!忙躬身道:“她已经死了。”   “万乘门主”道:“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万春微一犹豫道:“好像是死于暴病!”   “万乘门主”道:“所谓‘好像’,那也只是你的臆料,并未能查看出她真正的死因,是不是?”   万春点点头道:“门主明见,事实正是如此!”   “万乘门主”一声冷笑道:“本座倒很清楚她的死因,你要听不?”   这话大出万春意外,万春身形不由一震!未敢即时答言。   “万乘门主”接着又道:“她是被人以内家真气传注阴脉阻塞而死,你相信不?”   万春心中不禁骇然地道:“这个……”   “万乘门主”道:“你不相信么?”   万春垂首道:“属下不敢!”   “万乘门主”冷笑了笑,道:“你能猜到那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么?”   万春不是个糊涂人,“万乘门主”这么一说,他心中哪还有个猜不到的道理。   他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他哪敢说,急忙躬身摇头道:“属下猜不到。”   “万乘门主”道:“你真的猜不到么?”   万春垂首道:“属下不敢说谎!”   “万乘门主”一声冷哼,道:“那人就是本座!”   万春心中虽已猜到是“万乘门主”下的毒手,但是,此刻经“万乘门主”亲口说来,他身形仍不禁倏起剧颤!又惊又骇!   “万乘门主”却接着又道:“你知道我为何杀她吗?”   万春垂首道:“想必是她冒犯了门主。”   “万乘门主”道:“你知她是如何冒犯我的么?”   万春嗫嚅地道:“这个……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万乘门主”一声冷笑道:“因为她竟然自不量力,大胆对我施展狐媚色相,妄想迷惑我!”语声一顿即起道:“你说她该不该杀?”   万春连忙点头道:“该杀!!贱淫妇实在罪该万死!”   “万乘门主”声调忽地一沉,道:“万春,你身为本门‘二君’之一,身份超然,只在本座之下,竟然在‘永乐庄’内暗纳污秽,如今复敢在天下武林同道之前公然承认那淫妇是你爱妾,这等行为,简直丢尽本门的颜面,玷辱本门的威誉!”语声一顿即起,叱道:“你知罪么?”   万春心胆一寒,身躯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惶恐地躬身垂首道:“属下知罪了!”   “万乘门主”哼了一声,道:“那么我问你,申振秋他果真对那淫妇有非礼之行么?”   万春嗫嚅地道:“这个……”   “万乘门主”沉声道:“说实话!”   万春知道不说实话已是不行,只得咬牙点头道:“没有。”   “万乘门主”道:“那么你和他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万春不禁默然无语以答。   “万乘门主”冷笑了笑,突然目视申振秋道:“申大侠,还是请你说吧。”   申振秋微一犹豫道:“申某之言门主能相信么?”   “万乘门主”微微一笑道:“我如果不相信,也就不会得请你申大侠说了,申大侠尽管放心直说就是,当信者,我决无不信之理!”   申振秋双目异采一闪,道:“如此,申某遵命。”接着轻声嘘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万春本名厉大年,原系昔年兵部尚书侯公身边‘八将’之首,侯大人治军素严,但严而不苛,且赏罚严明,为人生性正直,铁面无私,更是天下军民,朝野人土所尽知同钦者。二十年前,厉大年因触犯军令,论罪理当问斩,经我等七将兄弟苦苦求情,侯大人终于破例格外恩准免其一死,不过罪虽免,活罪却绝难宽贷,着令杖刑八十军棍撤职逐去!”   “万乘门主”道:“罪当律斩,所犯定必十分严重,但不知他所犯是……”   申振秋目光瞥视了万春一眼,摇头道:“此事尚请门主原谅。”   “万乘门主”笑道:“因是无德恶行,所以不便说,是么?”   申振秋肃色道:“事情已成过去陈迹,他也已经受过八十军棍的刑惩,门主请勿再多问了。”   “厉大年所犯军令,是否是‘无德恶行’?”   申振秋虽来点头承认,可也未予辩解否认。由此,“万乘门主”已知自己所料可能并无多大差离,于是便目注申振秋微微一笑,颔首说道:“如此,申大侠请继续往下说吧。”   申振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七年前,厉大年突然想起昔年刑杖八十军棍之恨,意思报复,要派人前往金陵城内杀害侯大人全家满门,事为申某获悉,力劝阻止不听,因而翻脸动手,申某不敌,被他剑断一臂,背心挨了他一掌,伤及内腑,负伤奔逃至深山之中,疗伤三月,始得痊愈,伤势虽愈,双腿却患了麻痹之症,一身功力尽失,直到年前,幸遇一位前辈奇人给予灵药,复以内家真力相助,始才恢复一身功力!”   “万乘门主”双目突射寒电地射视着万春,沉声道:“万春,申大侠说的可是事实?”   万春虽想摇头否认说不是,可是,他不敢,只得垂首嗫嚅地答道:“属下该死,但……”   “万乘门主”倏然截口道:“如此,你也果真是昔年侯大人身边的‘八将’之首厉大年了?”   万春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万乘门主”接着又问道:“你派去毒害侯大人的那凶手是谁?”   万春答道:“是‘飞狐’许竹风。”   “万乘门主”突然沉声喝道:“许竹风!”   一名黑衣蒙面人应声心怀懔惧地走出,躬身道:“属下敬候门主渝示!”   “万乘门主”望了许竹风一眼,倏地目注侯天翔,朗声一笑,道:“侯阁下,父母血仇不共戴天,他两个,一个是主谋,一个是凶手,现在我便把他们交给你,如何处置,悉凭尊意!”说着倏地一抬手,两缕指风直射厉大年和许竹风二人,封闭了两人的穴道,突又沉声道:“池总管听令!”   “豹隐庄”右总管池梦雷应声大踏步走出,躬身道:“属下敬候门主谕令。”   “万乘门主”一摆手道:“把他两个送过去,交给侯大侠。”   池梦雷应声道:“属下遵谕。”探臂伸掌提起厉大年和许竹风两人,朝侯天翔那边走了过去。   侯天翔连忙向罗三震吩咐道:“驼老请接下他两个。”   头一抬,向池梦雷道了声“劳驾”,旋即目注“万乘门主”拱手一揖,朗声道:“多谢门主成全之德。”   “万乘门主”也拱手一揖还礼,道:“侯大侠请勿客气了。”语声一顿,接道:“如今你心愿已了,该我们动手一搏高下了,拳、掌、剑三场,先较哪一场,由你决定!”   侯天翔心中这时对“万乘门主”已经生起极大的好感,闻言,星目异采电闪,微一沉吟,道:“我们顺序相搏,点到即止,一方如果连胜两场,则第三场便免去,门主以为如何?”   “万乘门主”颔首扬声一笑,道:“好!我们就这样决定好了!”话落,身形微长,已离座飘落场中。   侯天翔也立即长身离座飘起,落在“万乘门主”对面七尺之处,神定气闲,岸然卓立。   “万乘门主”抱拳一拱,道:“侯大侠请!”   侯天翔抱拳一拱,含笑道:“门主请!”   于是,双方同时出手,仲臂探掌,招式如电,一发即收。   旋而二人立又迅快的出手,展开了一场抢攻激搏。   这两个年青的盖世高手,出手招式,莫不奇妙绝伦,暗含无穷变化,变招换式之间,快逾电闪迅疾无俦。   只看得一众天下武林群雄目眩神摇,眼花缭乱,无不心头凛骇暗叹,大开眼界,叹为观止!片刻工夫之后,两人已经激搏五十余招,陡闻“嗤”的一声,裂帛轻响,两条人影一合倏分,同时飘退八尺卓立。   群雄定神凝目一看,两人手里全都抓着一条碎布。   侯天翔的右袖被撕裂了一块,“万乘门主”的胸襟却少了半尺多。   这情形很明显,因为部位的不同,“万乘门主”输了。   侯天翔不欲令“万乘门主”难堪,朗声一笑道:“这一场不分上下,彼此乎手。”   照理,“万乘门主”他应该点头承认侯天翔这句“平手”之言才足,哪知,他竟然忽地一摇头道:“不对!我输了!”   侯天翔不由微微一怔!剑眉微皱了皱,旋忽星目异采一闪的道:“门主你这是……”   “万乘门主”截口道:“侯大侠,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了,输就是输,可是丝毫讨巧不得,当着天下武林千多双眼睛,我好意思讨这个巧么!”   侯天翔不禁神采飞扬地朗声哈哈一笑,道:“门主这等胸襟,实在令我侯天翔心折,由衷的钦佩,你既然这么说,我侯天翔只好老起脸皮说一句‘承让’了!”   “万乘门主”淡然一笑,道:“别客套了,请准备较……”   他话未说完,顶多二十多丈高的一座峰头上,蓦地暴起一声沉喝,道:“不行!这一场应该不算!”   喝声中,一条人影恍如天神下降地飘然降落地上,赫然也是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   这黑衣蒙面人身形落地,“万乘门主”连忙抢步上前躬身一拜,道:“孩儿见过义父。”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声,倏然沉声道:“信勇,你眼睛里还有我这个义父么?”   “万乘门主”躬身答道:“孩儿怎敢!”   黑衣蒙面人道:“既然不敢,为何违命?”   “万乘门主”心中暗暗一震!道:“孩儿并未违命。”   黑衣蒙面人一声冷笑道:“如此,我问你这第一场之搏,你尽了全力没有?”   “万乘门主”道:“孩儿自问已经尽了全力了!”   黑衣蒙面人道:“真的?”   “万乘门主”道:“孩儿焉敢谎言欺骗义父!”   黑衣蒙面人冷笑了笑道:“你使用了‘枯骨掌’没有?”   “万乘门主”道:“孩儿没有。”   黑衣蒙面人道:“为何不用?”   “万乘门主”朗声说道:“枯骨掌出必伤人,中人无救,孩儿既已与他相约点到即止,岂能失信背约,是以未用。”   黑衣蒙面人道:“你怕背信,不忍伤他,是么?”   “万乘门主”点头道:“是的。”   黑衣蒙面人忽然阴声一笑道:“你可知道,你不忍伤他,便就违逆了义父的命谕,也就辜负了义父十多年的心血期望……”双睛猛睁,倏然挥掌,喝道:“留你何用,去吧!”   “万乘门主”做梦也料想不到,调教养育了他十数年的义父兼恩师,竟会对他突下毒手,一时未防,身躯立被黑衣蒙面人一掌震飞五丈,口喷鲜血,摔躺地上,昏死过去。   侯天翔见状大惊,身形电射,俯身探臂抱起“万乘门主”的身躯,飞掠而回。   黑衣蒙面人本欲出手阻截侯天翔,奈何他慢了一步,人影电闪横空中,少林十二“罗汉”、“金翅大鹏”西门延吉、“一剑断魂”段伟雄、“九指神君”成毅恒、“玉罗刹”方昭容、病、酒二丐等十八名高手,已将他围了起来。   突然一声宏亮的佛号,起自黑衣蒙面人适才降落的峰顶上,一名鹤发童颜的灰袍老僧,身形有若巨鸟空降般地缓缓飘落场中。   黑衣蒙面人一见灰袍老僧,身形不禁做做一震!道:“老和尚来此做什么!”   灰袍老僧双掌合十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该是放下屠刀,随老僧去的时候了!”   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老和尚何其啰嗦!”   灰袍老僧道:“老僧但求施主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黑衣蒙面人道:“老和尚还记得昔日所言么?”   灰袍老僧白眉微轩道:“施主当真要老僧舍却这具臭皮囊么?”   黑衣蒙面人道:“老和尚连一具臭皮囊都舍不得,何谈其他!”   灰袍老僧双目陡张,袍袖微拂,和风过处,黑衣蒙面人身形机伶伶一颤,倏然伏身下拜道:“弟子叩拜恩师。”   灰袍老僧宝相庄严慈祥地道:“你已经悔悟了么?”   黑衣蒙面人道:“弟子已经悔悟,愿随恩师去了。”   灰袍老僧宣了声佛号,道:“你可以起来了。”   黑衣蒙面人长身站起,恭敬地垂手肃立一边。   灰袍老僧目光转朝仍在昏迷中,正由“酒丐”行功疗伤的“万乘门主”望了一眼,迈步缓缓行了过去,伸手在“万乘门主”头顶抚摸一遍,低喝道:“从此还尔本来!”   声落,转向黑衣蒙面人道:“如今你该宣布他的身世,随为师的走了。”   黑衣蒙面人恭敬地答道:“弟子遵谕。”一顿,转向侯天翔说道:“侯少侠,他就是令胞弟‘天威’!”   侯天翔闻言,神色不由愕然一呆!就在他愕然一呆之间,灰袍老僧已带着黑衣蒙面人,步若行云流水地飘然而去。   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传入侯天翔的耳内,道:“侯少侠,其中详情,询问令弟即知。”   ※※           ※※             ※※   五天之后,金陵城外,巍巍的钟山之麓,那座占地百数十亩,新落成的“武林状元府”门前,并辔驰来了两匹白马,马背上,端坐着两位面貌一样的白衣书生。   他两位正是这座“武林状元府”的主人公,侯天翔、侯天威兄弟。   当晚,“武林状元府”中筵开百席,天下武林各派群雄齐集,宾主尽欢!   从此,“武林状元府”领袖天下武林,侯天翔、侯天威兄弟俩声誉满寰宇,为武林开创了一段平静的岁月。   (全书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