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城奇事   这是一座在历史上颇有地位,而又为兵家所必争之地的名城——“太原城”。   “太原城”,也是古今中外,所有名城中,最奇特的一个城,因为,它的街道,都是“丁”字形,找遍全城,也找不出一条十字交叉的街道来,像这样的构造,试问,古今中外,谁能找出同样的第二个城市来哩!   这个奇特的城,因为由来已久,一般人已成习惯,尽管它这奇特的构造,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也隐含若无数人民的血和泪,但因大家都见怪不怪,也就没人觉得奇异,更没人研究其所以然的原因了。   如今,这奇异的城门口,却因一张比这古城本身更奇异的告示,而引起一阵骚动。   由晨至午,这种骚动,仍在有增无减之中。   至于那张贴告示的城门口,那些围观的人们,更是密密麻麻地,如蚁附膻,连交通也阻断了。   由于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钻动,个子矮一点的,垫起脚尖也没法看到,气力小一点的根本就别想挤进去,只能干瞪着眼,竖起耳朵,听前面的人,所发出的“啧啧”称奇之声:“真是天下奇闻……”   “可惜你我都不知道地点,要不然,咱们去叨扰他一顿,开开眼界也好……”   “嗨!老李,甚么奇闻啊?”   “你自己不会看!”   “我挤不进来呀,”   “挤不进来,就用力呀……”   后面有人叫嚷道:“大家快让开,巡逻的总爷来啦!”   原来这些人盘集城门口,阻碍交通,维持秩序的官兵们,劝导无效之下,只好以武力驱散了。   在一阵皮鞭与叫嚷声中,城门口引起片刻的混乱,但那些围在那奇异告示之前的闲人们,总算给驱散了。   如今,那奇异的告示前,是四个全付戎装的兵勇,原先那些围观的闲人们,已退得远远地,但仍在指手划脚地,窃窃低语着。   四个兵勇中,那位伍长装束的人,向着那奇异的告示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下之后,才扭头向他旁边的一个兵勇问道:“嗨!这上面说些甚么呀?”   那兵勇正对那张告示,看得津津有味的,对他那顶头上司的话,竟然是听芳罔闻地,边笑边自语着:“妙!妙!真是妙极了!也绝极了!”   那伍长瞪了他一眼道:“妈的巴子!老于问你话,你没听到!”   那兵勇这才一依道:“伍座是……是在问我?”   那伍长又灯了他一眼道:“不问你问谁!”   那兵勇问道:“您……不是自已也在看么?”   “妈的巴子!”伍长大人这回可更火了,口沫四溅地怒叱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几个人当中,除了你,谁都是斗大的字,都认不到一担……”   那兵勇连忙哈腰陪笑道:“伍座请息雷霆,属下实在是被这告示上的奇妙事情弄迷糊了,才……才……才忘其所以地……”   那伍长截口欲叱道:“少废话!快说!这上面究竟写些甚么?”   那兵勇这才咽下一口口水,谄笑着接道:“伍座,这真是一件空前绝后的奇闻,空前绝后的奇闻……”   那伍长蹙眉接道:“奶奶的!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那兵勇又哈腰陪笑道:“是是……伍座,这上面,是一个儿子为了母亲的婚礼,而大事铺张的,请客的告示。”   那伍长楞了一楞之后,才说问道:“你是说,母亲嫁人,儿子发告示请客?”   那兵勇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那伍长侧目一哂道:“你小子,大概也同我一样,认不到几个字吧?”   那兵勇一怔道:“伍座是说我认错了字?”   那伍长哼了一声道:“不是你认错字,天下会有这种奇闻么!女人家还没嫁人,又哪来的儿子!”   那兵勇道:“那可能是再嫁夫人。”   那伍长道:“再嫁夫人,也没有由儿子出面请客的道理!”   那兵勇含笑接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件妙极了的事呀!”   那伍长蹙眉沉思了一下之后,才注目问道:“在甚么地方?咱们瞧瞧去。”   那兵勇苦笑道:“伍座,这告示上,既没地址,也没姓名,咱们去哪儿瞧呢?”   那伍长又是一怔道:“那他这个客,如何请法?”   那兵勇道:“这告示上具名的是‘百灵城’城主,显然是一个甚么江湖上的组织?”   那伍长哼了一声道:“这事情,不但荒唐,也算是妖言惑众。”   那兵勇嗫嚅地接道:“伍座,江湖上的事,无奇不有,您……”   那伍长脸色一沉,截口喝道:“别废话,把它撕掉!”   那兵勇骇然张目道:“不!不!撕不得!”   那伍长注目问道:“为何撕不得?”   那兵勇讷讷地道:“伍座,告示末尾上写得很明白,这告示。一定要贴足七天,七天之后,自然有人来收回去,在这时间之内,如果有人擅自撕下了,必遭横祸的……”   那伍长冷笑一声道:“老子可不管甚么横祸,偏不信邪!”   说着,大步而前,伸手向那张告示上撕去。   这情形,可急得那兵勇高声喝道:“伍座使不得!”   那伍长冷笑道:“我说使得!”   “撕”地一声,那张奇异的告示,已被他撕了下来,三把两把地,刹那之间,化为片片。   那兵勇叮得脸无人色之时,那伍长却缓步走了回来,得意地笑道:“我已经把它撕掉了,可并不会发生甚么横……”   说来也真是作怪,那伍长口中的“横祸”二字,只说出一半,人却已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这情形,不但使其余的三个兵勇,一齐脸色大变,连那些围得远远地,看热闹的闲人们,也为之噤若寒蝉。   另一个兵勇连忙俯身去探视他们的顶头上司,他的手,才向那伍长的鼻端一摸,立即骇然惧诧道:“不好了,伍长死啦……”   这,对于旁观的闲人们而言,等于是一声晴天霹雳,一时之间,都被震惧得呆住。   本来嘛,人命关天,何况死的又是官府中人,如果查不出凶手,追究起责任来,他们这些人,都会脱不了关系,为了一时好奇,看看热关而吃上密枉官司,那可不划算啊!   就当这些人心中打鼓,两腿筛糠,想开溜而又走不动之瞬间,另一声“晴天霹雳”又响了。   原来那位探视那伍长的兵勇,刚刚直起腰来,也是一个踉跄,就地倒了下去。   这一来,可使得旁观的人,更傻眼啦!   人赛中,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走呀……”   “走啊……”   真说得上是一呼百喏,刹时之间,那些旁观的闲人们,都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两个还活着的兵勇,还僵立在原地,望着同伴的尸体,呆呆地出神。   X X X   片刻之后,一位捕头装束的灰衣汉子,匆匆赶上一位正在迈着方步的青衫文士,他一手搭上青衫文士的肩头,沉声说道:“朋友,咱们借一步说几句话。”   青衫文士扭头笑问道:“阁下是‘太原府’的方捕头?”   灰衣汉子点点头道:“不错。”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方捕头有何指教,在这儿说也一样。”   灰次汉子沉声说道:“朋友,过去,我也是江湖中人,所以,对于江湖中人的规矩,我也懂得。”   青衫文士侧目问道:“你懂不懂得江湖规矩,与我何干?”   灰衣汉子脸色一沉道,“朋友别装蒜了!方才,你擅杀无辜官兵,不但犯了国法,也犯了江湖中人不侵犯官府的规矩。”   青衫文士仍然是侧目问道:“方捕头好像懂得很多?”   灰衣汉子道:“方才,我已说过,过去,我也是江湖中人。”   青衫文士笑问道:“方才,你也在人群中?”   灰衣汉子道:“如果方才我不在人群中,又怎会知道你杀了官差的!”   “有理!”青衫文士含笑接道:“方捕头眼光很锐利嘛!”   灰衣汉子道:“多承谬奖…”   青衫文士截口接道:“方捕头既然也会是江湖中人,当也知道‘百灵城’的来历?”   灰衣汉子点点头道:“不错。”   青衫文士含笑反问道:“知道‘百灵城’的来历,还敢找我?”   灰衣汉子正容说道:“在下职责攸关,可顾不了那许多!”   青衫文士这才冷笑一声道:“你很尽职,那么,我就成全你吧!”   话没说完,塌肩转身,抖落灰衣汉子搭在他肩头的右掌,顺势并指如戟,向灰衣汉子胸前的“七坎”、与“将令”重穴点之,身法与手法,既奇异而又快速,俨然是名家风范。   那灰衣汉子,身为“太原府”的捕头,身手也颇不平凡。   当那青衫文士突起发难的同时,他的左手已飞快地亮出一柄铁尺,横里下击,右手却一式“追云逐月”,迳袭对方双眸,以攻还攻,一点也不含糊。   更妙的是,一般人使用兵叉,都是右手,而目前这位方捕头,却一反常规地,以左手施展铁尺。   也许是灰衣汉子的身手,高明得出于青衫文士的意外,也可能是他那左手的铁尺,使得青衫文士大为惊奇,因而双方一交上手,青衫文士却发出一声惊“咦”道:“想不到在八扇门中,还有此种高人!”   说话之间,两人已龙腾虎跃地,交换了三招。   三招硬拼,可算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不过,青衫文士是以徒手对灰衣汉子的左手铁尺,所以,严格说来,纵然那青衫文士并未藏私,即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的身手,还是高于灰衣人的。   目前,这两位恶斗之处,正是“太原城”中,最热闹之处的南大街,这两位,在这种场合一交上手,自然会立即引来不少观众,何况,两个当事人之一,还是“太原城”中鼎鼎大名的方捕头哩!   因此,不消多久,这南大街的交通,又为之阻塞住了,   两人交手十招之后,那青衫文士沉声说道:“方捕头,我已经手下留了情,你可得识相一点。”   方捕头显然是在等自己的帮手到来,他,尽管心中明知对方所说是实情,但诚如他自己所说,“职责所在”,而不得不冒险绑住对方,并也沉声说道:“朋友真要是体谅我,就请陪我跑一趟府里,使我能在知府大人面前,有所交代。”   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朋友,打得好如意的算盘,可惜我没有这一份闲情。”   灰衣汉子也冷笑道:“那就只好在艺业上分一个强存弱亡了。”   紧接着,又扬声喝道:“赵大,到了几个?”   人群中,传出一个雄浑语声道:“回捕头,来了四个……”   那青衫文士抢先说道:“叫他们四个一起上吧!”   方捕头(那灰衣汉子)也沉声喝道:“对!一起上。”   “是!”   “是”字声道,人群中飞射出四个短装汉子,刀剑齐挥地加入战圈。   那四个短装汉子,两个使刀,两个使剑,身手虽然比不上方补头,但在公门中,却也算是很难得的高手了。   可惜的是,他们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尽管是五对一,还是设法挽回颓势,而且,那青衫文士,依然是以一双空手对他们五个使兵又的人,并连声冷笑道:“方捕头,十招之内,我一定教你们五个溅血横尸!”   方捕头只是拼命抢攻,没接腔。   那青衫文士又冷笑道:“还剩三招,躺下!”   一声惨号,使剑的短装汉子中,已有一个被一剑穿胸而死。   更令人气结的是,那穿胸一剑的剑,还本来是他自已的。   那青衫文士夺下对方的长剑,将对方一剑穿胸之后,顺势长剑斜挥,又杀了一个使刀的。   紧接着,寒芒连闪,另一个使刀的和使剑的的人头,也滚落一旁。   “姓方的,这是最后一招了。”   青衫文士冷笑声中,方捕头的右臂已被削断。   这位方捕头,也的确够狠,在右臂被削断的情况之下,他左手中的铁尺,依然奋战不懈。   青衫文士怒叱一声:“匹夫躺下!”   就当方捕头生死一发之间,只见人影一闪,青衫文士的长剑被一位青衫老者用两根指头夹住,并沈叱一声:“你杀的人还不够多!”   那青衫老儿约莫五旬左右年纪,仪表不俗,而且不怒自威。   他,是才由现场旁的一家客栈中走出,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年约弱冠的白衫书生。   那白衫书生长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这时,正卓立客栈前的台阶上,显得既潇酒、又飘逸地,有如玉树临风。   那青衫文士倒不愧是“识时务的俊杰”,一见自己的长剑居然被对方的两根手指夹住,脸色一变之下,二话不说,立即掉头疾奔而去。   那青衫老而仍然以手指夹着剑尖,没说话,也好像没有追赶的打算。   方捕头却向他躬身施礼道:“多谢老丈义伸援手!”   青衫老者蹙眉说道:“你还是赶快回去裹伤吧!”   “是……”   方捕头又是躬身一礼,才匆匆离去。   方捕头才走,另一队巡城的兵勇又赶了来。   试问,遍地尸骸中,一个手持沾上血清的长剑老人在蹙眉苦笑着,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那位领队的伍长,沉喝一声:“擒下!”   “是!”   暴喏声中,四个如狼似虎的兵勇,立即向青衫老者围了起来。   青衫老者大袖一挥,一股无形潜劲,将那四个兵勇逼得跟随地退了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地上,呲牙咧嘴地半天爬不起来,并同声嚷叫道:“伍座,这老家伙会使妖法……”   那青衫老者却发笑着摇摇头、道:“简直是一群混球。”   不远处,有急骤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人群中有人嚷叫道:“好啦!知府大人,与守备大人都来了……”   不错,这“太原城”中,一文一武两个最大的地方首长都在前护后拥的情形之下,赶了来。   这一来,那些围观的闲人们,又自动地退远了些,那位伍长,自然是一半儿轻松,也一半儿紧张地,将目前情况,向知府大人与守备大人,一五一十的报告着。   那位知府大人,端坐马上,听完报告之后,手摸着八字胡子,一面打着蓝青官话:“既然妖人就在这儿,为何还不拿下?”   那伍长哈腰恭禀道:“回大人,那妖人武功高强,小的们逮他不住。”   “是么!”知府大人漫应着,扭头向一旁的守备大人笑了笑道:“看情形,只好有请王大人亲自出手了。”   守备大人满脸堆笑地,欠身说道:“卑职自当效劳……”   说着,已飘身下马,装模作样地,沉声喝道:“取本官的大刀来!”   一个小兵,应声送上一把大砍刀来,那把大砍刀,估计当在五十斤以上,看来这位守备大人,倒还真有几斤蛮力。   守备大人一刀在手,似乎胆子也壮了许多,他,目注那青衫老者,沉声喝道:“呔!那妖人,还不转过身来领死!”   原来那位青衫老者,竟然一直是以背部对着两位官大人。这情形,固已令人啼笑皆非,而更令人气煞的是,守备大人已经在沉声说话了,而青衫老者却仍然是听若罔闻地,背立如故。守备大人只好向知府大人投过一个苦笑,知府大人哼了一声道:“先给他一刀!”   还是知府大人有办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使得那青衫老者霍然转过身来,冷笑一声道:“你,好威风呀!”   这一来,可使这位知府大人傻了眼了,脸色一变之下,慌不送地,滚下马来。   可是,那位守备大人,根本没看到知府大人的表清,一见青衫老者转过身来,立即呵呵一笑道:“本官不由背后杀人,妖人你吃我一刀……”   寒芒一闪,一刀横扫而出。   不错!这一刀,委实是给青衫老者“吃”住了,不过,“吃”住那把重逾五十斤的钢刀的,却是青衫老者右手的两根指头。   守备大人的钢刀被对方两根指头“吃”住之后,自然是心头大惊,而本能地挣一挣,却有若蜻蜓撼石柱,纹风未动。   这时,那位知府大人,已算是回过神来,脱口叫道:“使不得!快放手!”   知府大人这句话,是向守备大人说的,但因慌不择言,而说得含含糊糊,使得守备大人不明所以地,又向知府大人投过困惑的一瞥。   知府大人顾不得再加解释,连忙向着青衫老者抱拳长揖道:“父亲大人,请恕孩儿官服在身,未使全体拜见。”   人群中,有人长吁一声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一来,守备大人的钢刀,已不自觉地“抽”了回去,一旁的兵勇们,也悄然退得远远地,噤若寒蝉。   青衫老者这才冷笑一声道:“你还认识我这个父亲大人?”   知府大人躬身苦笑道:“父亲大人言重了……”   青衫老者冷然接道:“在你这位官大人身前.我的话,委实是大以言重了。”   知府大人惶恐地道:“父亲大人,孩儿一向秉承庭训,为官数载,自信守正不阿,俯仰无作……”   青衫老者道:“方才那‘先给他一刀’的话,也是‘秉承庭训’而来!”   知府大人讷讷地道:“这个……”   青衫老者扭头向白衫书生沉声说道:“叫小二将你的马匹牵出来,咱们立即起程。”   “是!”   白衫书生恭应一声,飞奔入店而去。   知府大人蹙眉说道:“父亲大人,您老远赶来,为何不……”   青衫老者截口冷哼一声道:“我老远赶来,不是来看你这种官僚嘴脸的!”   知府大人痛苦地道:“父亲大人,孩儿可以对天盟誓自为官以来,绝对不会作过一件亏心的事!”   青衫老者笑问道:“你能保证你的手下人,也没作过亏心事么?”   知府大人一楞道:“这个……”   青衫老者脸色一整,长叹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官场是一个大染缸,时间一久,再好的人,也会变坏。”   知府大人坚决地道:“孩儿绝对没变坏!”   青衫老者正容接道:“可是,你不能保证你的手下,不作坏事,也不能使你的上司,不暗示或强迫你去作坏事,纵然你能挺得住,你的同僚们,也绝对不会容许你独善其身,你说,是也不是?”   知府大人痛苦地叫道:“爹!”   他,情急忘形之下,连官话也忘记说了,而情不自禁地,脱了口叫了一声“爹”。   青衫老者脸色一沉道:“你,如果还承认是我的儿子,就一该立部挂冠辞职,告老还乡,也算是给我吴家,多保留一点阴德……”   白衫书生已由客栈的侧门中,牵着马匹,走了出来,并扬声说道:“吴爷爷,我已准备好啦!”   青衫老者话锋一转道:“准备好就走。”   说完,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青衫老者与白衫书生,已在通往“清源”的官道上疾驰着。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孩子,你问的话,可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回答的,咱们就在前面那株大树下面,歇一会吧!”   白衫书生笑问道:“吴爷爷,已经天黑了,方才,您为何不愿在‘太原城’过夜呢?”   青衫老者轻叹一声道:“你没看出吴爷爷,是看不惯那些官僚嘴脸。”   白衫书生点首轻叹道:“我知道……”   谈话问,两人已来到那株大树之下,双双下马,就地坐了下来。   青衫老者脸色一整地,注目问道:“少彬,方才,你说的那张‘百灵城’一的奇异告示,是否亲眼看到?”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告示上面,有没有请人家吃喜酒的日期?”   白衫书生含笑答道:“有日期,那是八月十五。”   青衫老者笑道:“天上月圆,人间喜庆,那真是好日子!”   白衫书生一蹙剑眉道:“可是,那告示上面,没有地址哩!”   青衫老者拈须笑道:“傻孩子,同吴爷爷在一起,还怕找不到‘百灵城’么?”   白衫书生一怔道:“您知道那‘百灵城’的地址?”   青衫老者含笑点首道:“当然知道,否则,我们此行又是所为何来。”   白衫书生又是一怔道:“您不是说:这趟山西之行,是带我游览‘恒山’与‘五台山’的胜景的么,怎会又扯到‘百灵城’去了呢?”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百灵城’就在‘恒山’与‘五台山’之间的万山丛中,咱们既然要游‘恒山’与‘五台山’,自然也该顺道一游‘百灵城’呀!”   白衫书生笑道:“这是说,到时候,我们也去叨扰他们一顿喜酒?”青衫老者“唔”了一声道:“且到时候再说吧:好在目前距中秋节,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哩!”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吴爷爷,听说‘百灵城’是一个很奇怪的所在,您知道它怪在何处么?”   青衫老者含笑反问道:“吴爷爷名为吴伯同,你知道,为甚么江湖中人,都叫我‘无不通’么?”   白衫书生笑道:“那是因为您无所不通,所以才……”   青衫老者讪然一笑道:“吴爷爷既然被称为无所不通,自然对那‘百灵城’,也不致于一无所知的了,不过……”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尴尬地一笑道:“吴爷爷很惭愧,尽管对各方面,都算是懂得一点,但严格说来,却是似通非通,博而不精……”   白衫书生截口笑道:“老人家怎么在我面前,也谦虚起来?”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你小子不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现在,我倒是想起一个证明来了。”   白衫书生注目问道:“甚么证明啊?”   吴伯同(青衫老者)拈须微笑道:“就以我那宝贝儿子来说吧!就因为我这点三脚猫的武功,没法使其大成,才叫他弃武就文,可是,结果是读书学剑两不成,你看他今天那付德性,也就可想见我这个作父亲的,肚子里有多少东西啦!”   白衫书生“唔”了一声道:“这理由,好像有点像是一种理由,但仔细想想,都根本不成为理由。”   “你小子,老气横秋的,”吴伯同忍不住地,“噗唏”一笑道:“好!我现在说第二个理由,就是有关这个‘百灵城’的事迹,虽然知道一点,却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白衫书生神秘地一笑道:“吴爷爷,我肚子里还有一些足以驳倒您那‘博而不精’的证据,但目前,我却要暂时保留,先听您那‘一知半解’的‘百灵城’的故事。”   吴伯同向白衫书生投过深深的一瞥之后,才佯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嘴皮子是犀利得多了,只是,不知功夫方面,是否也有进境?”   白衫书生含笑接道:“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比嘴皮子的进境差就是。”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白衫书生注目笑问道:“吴爷爷,那‘百灵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城啊?”吴伯同神色一整道:“少彬,你知道这‘百灵城’三个字的由来么?”   白衫书生苦笑道:“我要知道这些,也就不会向您请教啦!”   吴伯同正容如故地道:“其实,这‘百灵城’三字,并非‘百灵城’城主自己的命名,而系一般江湖朋友叫出来的。”   白衫书生接问道:“一般江湖朋友.为何要叫它为‘百灵城’呢?”   吴伯同:“那是因为它本身是一个奇特的城堡,而一般江湖朋友,凡是对其有所于求的,莫不有求必应,于是,有些好事的同道,就戏称为‘百灵城’,久而久之,就成为它的招牌了。”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那‘百灵城’,真能对武林同道都有求必应?”   吴伯同正容接道:“这可一点都不假,不过,那是附有特别条件的。”   白衫书生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会有今天这种荒谬而又残酷……”   吴伯同脸色微变地,截口叱道:“噤声……!”   “凡是背后批评‘百灵城’者,莫不惨遭横祸,少彬,由现在起,你可得特别当心,切莫信口开河,以免遭遇不测。”   qs  zerota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二章 奇事奇人   白衫书生不禁脸色微变地,低声问道:“他们的神通,竟然如此广大?”   吴伯同正容接道:“不管那些传说可靠不可靠,总而言之,咱们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白衫书生苦笑道:“好,请继续说下去。”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约莫是十年以前吧!江湖上,也同今天一样,出现一张奇异的告示。”   白衫书生截口问道:“莫非也是替乃母办喜事的……”   吴伯同瞪了他一眼道:“少自作聪明!你再要半途打岔,我就不说了。”   白衫书生连忙接道:“好好……我不再打岔就是。”   吴伯同这才娓娓地接道:“那奇特的告示上,大意是说,凡是武林同道,不论有其么困难,只要是人力所能办得到的事情,他都能帮忙解决,有意者,可将所须帮忙事情,以简略书面说明,投于太原城中,‘太原客栈’门前所设置的铁箱之中,十天之内,一定有人前来接洽,除了须要履行特定的条件之外,对所请求协办事件,不收任何费用,也不接受报酬。”   白衫书生笑道:“这倒是一个完全尽义务的慈善组织,只是不知他那特定条件,又是些其么?”   吴伯同道:“据事后传出消息,那特定条件,第一项就是保守一切秘密,如果不遵守这一项条件的,必遭受横祸。”   “那么。”白衫书生注目接问道:“那告示所说的,是否都完全真实呢?”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完全真实,可是那些证实这告示上所说,完全真实的人,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白衫书生一怔道:“那是为甚么呢?”   吴伯同凄然一笑道:“因为,那些人不会履行保密的条件。”   白衫书生接道:“那是说,他们都惨遭横祸了?”   “是的”吴伯同点首说道:“如今,一般武林同道,在江湖上所传说的,有关百灵城的点点滴滴,也就是那些人,以生命换来的。”   白衫书生蹙眉问道:“那位百灵城城主,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吴伯同道:“这一点,传说中也没人提到,很可能那些曾经付出生命代价的人,也不会见到过。”   白衫书生道:“那么,最先那张奇异的告示,是如何具名的呢?”   吴伯同笑了笑道:“那告示上根本没具名,只在末尾画了一座颇为奇异的城堡。”   白衫书生注目问道:“吴爷爷,您见过那百灵城么?”   吴伯同苦笑道:“也算是见过,不过,那只是在晴朗的天气之下,遥眺青山翠谷之中的一角红墙而已。”   白衫书生笑问道:“为何不走近去瞧瞧呢?”   吴伯同道:“那峡谷的入口处,有人以‘金刚指’力,写成四个很大的大字:‘擅入者死’,吴爷爷我还没活够,也还有心愿未了,怎会以身试险哩!”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这倒委实是一个奇异的所在,只是,不知是否有人试行硬闯过?”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个,倒不会听说过,我想,世间同自己过不去的人,毕竟不会多的。”   白衫书生笑问道:“那么,这回,百灵城正式要请客了,吴爷爷是否真要去叨扰他们一顿?”   吴伯同正容点首道:“当然要去,也许不必等到八月十五,最近十天之内,就可成行哩!”   白衫书生一怔道:“难道方才您已经在客栈门口……”   吴伯同正容接道:“是的,方才,我已将事先写好的申请书,投入那客栈门口的铁箱中去了。”   白衫书生讶问道:“吴爷爷您……究竟有甚么事情,需要那些人帮忙的?”   吴伯同道:“就是我那久藏心中,一直不肯告诉你的未了的心愿。”   白衫书生不禁色然而喜道:“现在,您愿意告诉我了?”   吴伯同摇头苦笑:“不!目前,还不到让你知道的时候。”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吴爷爷,您也和那位神秘的百灵城主一样的奇怪。”   “是么!”吴伯同笑了笑道:“可是,人家俨然是江湖上的主宰,而吴爷爷我,却不过是一个落拓无依的孤独老人。”   白衫书生又是神秘地一笑道:“但我却不是这么想法。”   吴伯同目光深注地,哼了一声道:“人小鬼大!”   白衫书生向他扮了一个鬼脸道:“吴爷爷过奖了!”   吴伯同注目如故地问道:“你有何所见,而有这种不同的想法?”   白衫书生笑道:“这个,我还得暂时保留。”   接着,又含笑问道:“吴爷爷,方才您说过,那位百灵城主的第一张告示,是出在约莫十年之前?”   “不错。”吴伯同讶问道:“你忽然问起这些干吗?”   白衫书生沉思着接道:“我是在想,推算起来,那位百灵城主的年纪,可能不会太小了吧?”   吴伯同忍不住笑道:“人家年纪大小,与你何干?”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人家的年纪大小,委实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在想,他那位母亲,怎么说也该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太婆了,却为何还要再嫁?并还要大事铺张地命儿子大贴其告示呢?”   吴伯同蹙眉接道:“江湖上的事,说得上是无奇不有,你还是少用点脑筋,等到八月十五那天,就一切真相大白啦!”   白衫书生苦笑道:“吴爷爷说得是,看来只好再闷上一个半月之后,再打破这闷葫芦了。”   吴伯同接问道:“少彬,你是几时到达太原城的?”   白衫书生道,“我是前天中午到达的,一个人呆在客栈中,可真不是味道,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到处瞎跑。”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这两天中,我发现这太原城,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城市的地方。”   吴伯同笑问道:“是否是走遍全城,看不到一个十字街口。”   白衫书生道:“是啊!到处都是‘丁’字路,走起来,真是蹙扭得很。”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你,不过是觉得这些‘丁’字路,走起来不方便,却不知道这‘丁’字路的形成,会经包含着多少太原人的血泪……”   白衫书生不禁讶问道:“难道此中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不成?”   吴伯同道:“这不仅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应该说是一篇真实的血泪史诗。”   白衫书生连忙接道:“吴爷爷,怏说给我听听?”   吴伯同轻轻一叹道:“目前,我实在没心情对你说故事,且等改天再说吧!”   白衫书生笑道:“不嘛!还是现在说,说过故事之后,心情也就会开朗的了。”   吴伯同摇摇头道:“怎么说,咱们也不能在这儿说下去,因为,这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完的,何况,我们还得赶快赶到前面不远处的‘大王庄’去。”   白衫书生接问道:“去‘大王庄’干吗啊?”   吴伯同正容接道:“方才,我已对你说过,我已经向百灵城投过书面申请了,我的联络地点,就是‘大王庄’预租的一家店房中,所以……”   白衫书生笑问道:“所以,必须快点赶去,以备人家随时联络?”   吴伯同点点头道:“正是。”   说着,人已站了起来,白衫书生也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一面走向坐骑,一面笑道:“原来您根本没打算住在太原城中,所谓看不惯您那位官大人儿子的嘴脸,不过是一个籍口罢了。”   两人已双双飘身上马,吴伯同已当先循官道向前驰去,一面漫应道:“也可以这么说。”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可是,如果到达‘大王庄’后,那百灵城的人还没来时,您一定要先说故事啊,”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少彬,也不想想,你已有多大了,却还像七八岁的小娃儿一样,一心只想听故事。”   白衫书生涎脸笑道:“在吴爷爷您面前,少彬永远是小娃儿啊!”   也不知是为了其么,吴伯同忽然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白衫书生一怔道:“吴爷爷,少彬又引起您的心事了?”   吴伯同回答的,又是一声幽幽长叹。   白衫书上眉举一蹙之间,后面銮铃大作,一阵急骤蹄声,疾驰而来。   吴伯同与白衫书生二人,因“大王庄”不过四五里路程,所以并没策马疾驰,而仅仅是以普通速度行进。   此刻,一听那急骤蹄声,由后面追了上来,连忙将坐骑约过道旁,以便后面的人马通过。   一阵挟着滚滚黄尘的疾风过处,后面的那骑人马,是由一旁通过了,但通过的同时,却发出一声惊“咦”道:“你们……”   话没说完,一串“唏哗哗”的长嘶声中,那疾驰着的健马已被他勒住了,紧接着,沉声问道:“二位是由太原城来?”   发话的人,是一位脸色腊黄,显然戴着人皮面具的劲装汉子。   吴伯同微微点首道:“不错。”   那劲装汉子注目问道:“尊驾是名震江湖,有‘无不通’之称的吴伯同大侠?”   “不敢。”吴伯同正容接道:“在下正是吴伯同。”   劲装汉子目光移注白衫书生道:“那么,这位少侠,就是杜少彬杜少侠了?”   白衫书生点点头道:“不错,区区就是杜少彬。”   吴伯同精目一转,含笑问道:“如果在下猜想不错,阁下当是百灵城中的专使了?”   劲装汉子笑了笑道:“吴大侠只猜对了一半,我并非专使,只不过是一个送信的而已。”   不等吴伯同接腔,又立即接道:“二位运气很不错,申请书送达时,刚好本城的神机堂堂主赶到,所以,毋须多等,最迟明天午前,就可获得约见。”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是说,马上可以去百灵城?”   劲装汉子摇首笑道:“不!二位还是去原先约定地址等,本城神机堂主当亲自拜访……”   吴伯同连忙接道:“那怎么敢当!”   劲装汉子笑道:“换一个人,可委实是不敢当,但对你吴大侠,却应该例外。”   紧接着,又正容说道:“不瞒吴大侠说,自本城开始接受同道的申请以来,神机堂主亲自拜访委托人的人,这还算是被天荒第一遭哩!”   吴伯同连忙谦笑道:“在下深感荣幸,只是贵城神机堂堂主的来历,能否请先行赐示一二,以免……”   劲装汉子含笑接道:“这个,请恕在下有辱尊命,好在最迟明天午前,吴大侠就可知道他是谁了。”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么,阁下此行是……?”   劲装汉子接道:“在下此行,是奉命通知吴大侠和杜少侠,明天午前,不要离开约定地点。”   吴伯同点首接道:“好的……”   劲装汉子抱拳一拱道:“在下就此告辞!”   一个冰冷的语声,突然接道:“慢着!”   随着这话声,一道幽灵似的人影,晃悠悠地的飘落他们三人身旁,出现一个身裁高大,神态威猛的银衫老者,一双精目,尽在吴伯同、杜少彬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后,并连连冷笑不已。   本待即将离走的劲装汉子,注目问道:“尊驾是谁?”   银衫老者哼了一声道:“连我都不认识,也配在江湖上闯荡!”   那劲装汉子的涵养,倒还不错,脸色微微一变之后,居然含笑接道:“在下末学后进,本来就是孤陋寡闻,现在敬谨请教,该行了吧?”   银衫老者笑了笑道:“这才像句人话。”   接着,又正容说道:“老夫东方明,也许你还难得听到这名字,但‘千手太岁’这个绰号……”   劲装汉子身躯一震地“哦”了一声道:“原来阁下就是‘碧云山庄’的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大侠,真是久仰、久仰……”   东方明冷笑一声道:“在老夫面前,少来这一套!”   劲装汉子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似乎也火了,立即以牙还牙地,也是一声冷笑道:“真是不识抬举!”   东方明方自脸色一沉之间,劲装汉子又冷然接道:“你知道我来自何处么?”   东方明披唇一哂道:“鬼鬼祟祟的百灵城,老夫还没把它看在眼中!”   劲装汉子也披唇一哂道:“别以为你们‘碧云山庄’,夜郎自大地,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在百灵城的人眼中看来,不过是一群徒拥虚名的酒囊饭袋而已。”   这时,又有两个彪形大汉,飘落东方明身边。   东方明反而笑了笑道:“好!好!不愧是百灵城出来的人的口吻!”   接着,又脸色一沉道:“知道老夫叫你慢走的原因么?”   劲装汉子漫应道:“木来我是想请教的,但现在,已没兴趣了!”   兜转马头,即待离去。   东方明身形微闪,已拦在劲装汉子马前,淡淡地一笑道:“本来,老夫不过是叫你带一个口信的,现在,却无此必要了。”   劲装汉子怒喝一声:“闪开!”   喝声中,“唏哗哗”地一声长嘶过处,连人带马,已腾拔而起,越过东方明的头顶上空,冲了过去。   东方明怒叱一声:“躺下!”   一串悲嘶声中,那匹冲过他头顶上空的骏马,竟被他抓住两条后腿,顺势一个车转,甩落五丈之外。   那劲装汉子的身手,也自不凡,虽然,目前这情况,算得上是变出意外,但他却临危不乱地,于自己坐骑被人家抓住后腿的瞬间,人已拔剑飞身而起,凌空半区,一式“天河倒泻”,连人带剑地,向东方明疾射而下。   东方明身形一闪,避过正面,一掌击向对方左肩,口中并呵呵一笑道:“百灵城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老夫居然会看走了眼,还以为你真是一个送信的哩!”   就这谈话之间,两人已疾如电掣地,交换了三招。   那劲装汉子,固然是剑势如虹,势沉劲猛而又奇诡莫测,但东方明的身法和掌法,却更是神奇无比地,令人莫测高深。   他以一双肉掌,对付那劲装汉子的长剑,竟然是轻松暇豫得不当一回事地含笑道:“老夫言出必践,叫你躺下,就不许你站着……”   劲装汉子一面绝招连施,一面冷笑道:“大爷我不是还好好的站着么!”   东方明呵呵大笑道:“那是因为老夫还要对你说话,等老夫的话说完时,你就不会站着的了。”   这时,杜少彬向吴伯同悄声问道:“吴爷爷,我们该帮哪一边啊?”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说呢?”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我想,暂时谁也不帮……”   吴伯同方自赞许地,点了点头,只听那劲装汉子怒声叱道:“有屁快放!否则,大爷少陪了!”   东方明笑道:“现在,且由你嘴皮子上狠一狠,听着,吴伯同大侠的这笔生意,已由‘碧云山庄’接下了,不须你们百灵城费神。”   这几句话,不但使那劲装汉子,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连一旁的吴伯同、杜少彬二人,也不禁为之一怔。吴伯同于一怔之后,并含笑接道:“东方大侠,在下可没向贵庄主请求什么啊!”   东方明扬声笑道:“吴大侠,咱们之间,待会再谈。”   这同时,那劲装汉子却呵呵大笑道:“真是狗捉耗子,多管闲事,人家当事人,可并不领情哩!”   东方明哼了一声道:“那与你不相干,老夫话已说完——躺下!”   那劲装汉子也真听话,东方明口中那“躺下”二字的尾音一落,他已“砰”地一声,摔倒当场。   东方明一脚踹在那劲装汉子的胸膛,冷冷地一笑道:“本来,我只要你带一句口信,但你既敢顶撞老夫,并且还辱骂老夫,如非是还要留若你这个活口,替老夫送信,老夫真该一脚踹出你的五脏六腑来!”   那劲装汉子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敢!”   东方明笑道:“就算我是不敢吧!”   话声中,只见他身形一纵又起,一声凄厉惨号过处,那劲装汉子的一条右臂,已被他生生地,齐肩拉断下来,痛得昏死过去。   东方明若无其事地,将手中那条断臂,向那被他摔死的马尸旁一扔,然后,扭头向那随后赶来的两个彪形大汉,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腾出一匹马来,将这厮绑上去,送回太原城去。”   “是!”   两个劲装汉子,同声恭应声中,东方明转身向吴伯同抱拳一拱道:“吴大侠,在下这厢有礼了。”   吴伯同冷然接道:“不敢当!不知东方大侠有何见教?”   东方明诡秘地一笑道:“吴大侠,咱们免除一切客套,干脆一点,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吴伯同漠然地接道:“我正听着。”   东方明又笑了笑道:“阁下被人尊称为‘无不通’,以一个无所不通的人,居然会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而要走向百灵城请求协助,岂非是天下奇闻!”   吴伯同漠然如故地接道:“如果尊驾仅仅是为了要说这些废话,那我吴某人可要少陪了。”   东方明连忙接道:“吴大侠请稍安勿躁……”   吴伯同截口接道:“那么!说话就爽快一点!”   “是,是。”东方明注目接道:“请问吴大侠,这位杜少侠,与吴大侠你是何渊源?”   吴伯同冷然反问道:“你没听到他叫我‘吴爷爷’了。”   东方明漫应道:“这个,倒是听到过。”   吴伯同又反问道:“既然听到了,难道对这么极普通的称呼,还要另加解释?”   东方明点点头道:“是的,就是因为这称呼,太以普通了,所以在下才请吴大侠你,加以解释。”   吴伯同哼了一声道:“凭甚么!”   东方明笑了笑道:“吴大侠请莫想歪了,在下不愿打着‘碧云山庄’的招牌吓人,同时,还得郑重声明,此行对二位而言,完全是一番好意。”   吴伯同披唇一哂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不识抬举啦!”   东方明阴阴地一笑道:“吴大侠,这回说废话的,可不是在下呀!”   吴伯同笑道:“这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好了,‘天窗’早已打开,该说你的‘亮话’啦!”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事情很简单,就是在下方才向百灵城那厮所说的话,吴大侠的这笔生意,由‘碧云山庄’接下了。”   吴伯同笑了一笑道:“我也不妨再说一句,我并没向‘碧云山庄’请求过些其么。”   东方明笑道:“这是生意上的竞争,可以不须要当事人的申请,同时,‘碧云山庄’替同道们作事,也不收任何费用,更不附任何条件。”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那么,贵庄此举,又是所为何来?”   东方明正容说道:“第一:自然是为了替武林同道解除困难,因为‘碧云山庄’是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司令塔,有义务替同道们解决问题。”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这理由,倒是够堂皇的。”   东方明笑道:“这本来是实情。”   吴伯同接问道:“第二呢?”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第二:就是要显点颜色给百灵城瞧瞧。”   吴伯同笑问道:“方才阁下毁掉那百灵城信差的一只手臂,也是基于此一理由?”   东方明点点头道:“不错。”   吴伯同注目问道:“有此必要么?”   东方明正容接道:“自然有此必要,本庄庄主,也是武林同道所公认的盟主,有义务维护武林同道的安全……”   吴伯同含笑接道:“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量吴某人不感兴趣,现在,我不妨正告阁下,你们有竞争生意的自由,区区也有选择交易对象的自由。”   东方明不由脸色微变道:“这是说,东方明的这一记马屁,是拍到马腿上去了?”   吴伯同微微一笑道:“东方大令主,我这个人,一向不大愿意替别人着想,所以,你如何想法,我管不着,但对我自己而言,却不能不慎重地考虑一下。”   东方明接问道:“阁下要考虑多久呢?”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我想:明天这个时侯,就可以答覆你了。”   接着,又笑了笑道:“必要时,我可以两方面都委托进行。”   东方明点点头:“好!这事情,就暂时这么决定,明天黄昏后,在下当前来‘大王庄’拜访,不过……”   目光一掠旁立的杜少彬,含笑接道:“看到这位杜少侠,使我联想到一位失踪已久的前辈奇人,不知杜少侠的身世,是否和那位前辈奇人,有甚关连?”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我想,这才是贵庄要同百灵城抢生意的主要原因吧?”   东方明笑道:“吴大侠先莫存成见,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可难说得很。”   吴伯同冷然接道:“先说你的联想吧!”   东方明目注杜少彬,沉思着标道:“十九年前,位列当今八大门派之首的‘无极派’,吴大侠当还记得吧?”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当然还记得。”   东方明接道:“当时的‘无极派’掌门人,是否同这位杜少侠,外表上有很多……”   吴伯同含笑接道:“有很多近似之处,是也不是?”   东方明笑道:“正是,正是。”   吴伯同似笑非笑地接道:“而且,那位掌门人,也刚好姓杜?”   东方明连连点首道:“是的,是的……”   吴伯同脸色一沉道:“所以,阁下就联想到,杜掌门人与少彬之间,必然有甚么渊源?”   东方明又点点头道:“在下正是此意。”   “那么,”吴伯同冷然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一联想,可算是完全猜对了。”   东方明色然而喜道:“难道说,杜少侠真是杜掌门人的后人.”   吴伯同道:“不错,少彬就是杜掌门人的嫡系长孙。”   东方明精目中异彩连问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吴伯同脸色一沉,冷笑一声道:“在下替你设想,知道得多了,可并非一件好事!”   东方明一怔道:“吴大夫此话怎讲?”   吴伯同仰脸漫应道:“那是说,除非你能说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否则……”   一顿话锋,目射精芒地凝注对方,冷然接道:“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东方明哈哈一笑道:“吴大侠,没这么严重吧!”   吴伯同沉声说道:“老夫没工夫跟你瞎缠,快说,你打听这些干吗?”   东方明淡然一笑道:“吴大侠,在下问出这些来,自然有原因,也自然会说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必须事先声明,在下可并非是因为你的威胁才说的。”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只要你说出真实理由来就行。”   东方明又笑了笑道:“首先,我要告诉吴大侠,凡是‘碧云山庄’的人,每一个都奉有命令,随时随地,注意杜掌门人一家大小的消息。”   吴伯同注目问道:“你们是奉谁的命令?”   东方明道:“自然是奉庄主的命令啦!”   吴伯同注目如故地,接问道:“那是为了甚么?”   东方明道:“据在下所知,当年‘无极派’的冰消瓦解,是武林中近百年来的一大疑案……”   吴伯同截口接道:“我不须要听故事。”   东方明笑道:“吴大侠真够性急,说甚么事情,都总得有个头呀!”   吴伯同蹙眉接道:“最好是简洁一点!”   “是是!”东方明含笑接道:“吴大侠,凡是你我这等年龄的人,大都知道,当年杜掌门人的一家子,都是神秘失踪的,这就是说,他们这一家人,至少还应该有人活着。”   吴伯同冷哼一声道:“现在,你已经证实还有人活着了。”   东方明笑道:“是的,所以我感到非常高兴。”   吴伯同冷然接道:“还有么?”   东方明咽了一口口水道:“现在,我得兼程赶返‘碧云山庄’,向庄主报告此一佳音。”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很好!现在,我也毋须向百灵城申请帮忙了,因为,我已找到了我所需要找的人。”   东方明一怔道:“吴大侠已找到了甚么人啊?”   吴伯同漫应道:“就是那十九年前,使得‘无极派’瓦解冰消的人。”   东方明怔了一怔之后,才讶问道:“真的?”   qs  zerota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三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东方明,你还装什么胡涂!”   东方明又是一怔之后,才若有所悟地苦笑道:“难道吴大侠怀疑是本庄庄主……”   吴伯同截口冷笑道:“不是你们庄主,难道还是我不成!”   “错了!”东方明连忙接道:“吴大侠这一误会,可真够大啦!”   吴伯同哼了一声道:“误会?那么,我请问你:贵上费那么大的精神和人力,去调查无   极派的事,又是所为何来?”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吴大侠,请莫忘了,敝上是本届武林盟主,排难解纷,兴继灭绝,   是武林盟主的责任,以往,无极派的杜掌门人,虽然并无武林盟主的名义,但事实上都是武   林同道所公认的盟主,像如此身份的人物,平空神秘失踪了,敝上自然有义务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杜家还有后人,也自然有义务扶助他重整无极派的雄风。”   吴伯同笑道:“理由越说越堂皇,如此一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东方明做一沉思道:“那么,明天黄昏之约,也就此作罢,在下就此告辞。”   说完,抱拳一拱之后,长身而起,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目注东方明消逝的方向,吴伯同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杜少彬也轻轻一叹道:“吴爷爷,您瞒得我好苦!”   吴伯同苦笑道:“孩子,吴爷爷有不能不瞒着你的苦衷,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便告诉你   全部真象。”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怎么?您还不便告诉我全部真象?”   “是的,”吴伯同正容接道:“目前,你只要记住,你是以往无极派杜掌门人的长孙就   行了,其余的,一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杜少彬不由喃喃自语着:“难道无极派是一个不光明的组织……”   “不!”吴伯同连忙接道:“无极派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和辉煌功业的门派,尽管目前   我还不便将详情告诉你,但你却应该以自己是无极派掌门人的长孙而自豪、自傲,决不可自   钻牛角尖而想左了。”   杜少彬蹙眉苦笑之间,吴伯同又轻轻一叹道:“不过,你的身份一经公开,今后,咱们   爷儿俩的处境,可就更困难了。”   杜少彬蹙眉接问道:“那是说,有人会暗算我们?”   吴伯同正容说道:“很可能……”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碧云山庄如果……”   吴伯同连忙接道:“少彬,任何事情,在未获得证据之前,不可妄自入人以罪。”   杜少彬征了一怔道:“吴爷爷,您平常对碧云山庄的人,不是很不满意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对碧云山庄不满意的人,决不止吴爷爷我一人,但像这等大事,在   未获得有力证据之前,是不可随便诬蔑人家的。”   顿了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孩子,现在,别想得太多,我想,目前只要我们小心一点,   是不会有甚危险的。”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我不怕什么危险,倒是希望他们早点找上门来,也好及早打破这   闷葫芦。”   “对了!”吴伯同微笑着接道:“我也正是这意思,否则,方才我也不会揭开你的身世   的,因为,世间面貌和姓氏相同的人太多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可搪塞过去的。”   接着,又笑了笑道:“现在,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咱们就等着有人前来请安吧。”   杜少彬苦笑着“唔”了一声,吴伯同又含笑接道:“走,去大王庄,吴爷爷说有关太原   城的故事给你听。”   杜少彬轻轻一叹道:“现在,对这方面的兴趣,我已减低了。”   忽然,一阵金铁交鸣与叱喝之声,随风传来。   吴伯同笑了笑道:“既然没心情听故事,咱们瞧瞧热闹去。”   杜少彬蹙眉接道:“可能是那个什么东方明遇上麻烦了?”   吴伯同道:“这也是意料中的事,百灵城的人,岂是那么好惹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那个东方明的身手,好像颇为了得?”   吴伯同笑道:“岂仅是‘颇为了得’而已!事实上,‘千手太岁’东方明这个人,也是   当代武林中,有数顶尖高手之一哩……走,莫放过了这一开眼界的机会。”   说完两人又掉转坐骑,循声疾驰而去。   越过一个山丘,箭远外,果然有憧憧人影,在鹞起鹤落地缠斗着。   这爷儿俩,在距斗场十丈外停鞍下马,凝神向斗场打量着。   不错!委实是“千手太岁”东方明遇上了麻烦。   目前,与他缠斗着的,是四个使剑的灰衣汉子,这四位,看清形,比方才那个被东方明   毁去一臂的人,似乎还要高明得多,但东方明却仍然是一双肉掌,将外围的四人,逼得团团   转,并且还不时使对方的长剑,自相残杀,那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即由此而来。   当吴伯同、杜少彬二人到达时,东方明哈哈一笑道:“看热闹的来了,你们四个,该多   卖点劲呀!”   杜少彬入目之下,蹙眉低语道:“这应该也是百灵城中的人,怎会如此差劲的?”   吴伯同笑道:“这些,不过是百灵城中的小喽啰,而东方明却是碧云山庄中的首脑人物   之一,份量上相差悬殊,自然会有这种现象呀!”   那四个灰衫汉子之一,冷笑道:“只要你待会还能神气得起来就行。”   东方明呵呵大笑道:“原来你们还有大援在后,那我可得另打另算才行。”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这十年以来,你们百灵城的人,为所欲为,作威作福得也够了。   今宵,既然已经得罪了你们,索性就得罪一个痛快吧!”   一声娇叱,遥遥传来道:“住手!”   东方明又是呵呵一笑道:“不要紧张,我不过是给他们留下一点记号而已!”   这位东方明,委实不愧那“千手太岁”之称,话声才落,四点寒星分向射向四个灰次汉   子,也不知他使的是其么暗器和什么手法,四个灰衣汉子于一串惊呼声中,不爽分毫地,各   自被割去半只左耳,一齐骇然退立二丈之外。   东方明并未追击,只是淡然一笑道:“诸位是否还要找我索回贵同伴的手臂呢?”   一声冷哼,一道纤弱人影,泻落当场,现出一位身着玄色劲装,肩插长剑,面幛纱巾的   神秘女郎,她那透过幛面纱巾的冷厉目光,环扫现场一匝之后,凝注东方明冷笑一声道:   “你好威风!”   东方明淡然一笑道:“姑娘谬奖了!”   玄衣女郎拾手一指,那四个各被割去半只左耳的灰衣汉子,冷然问道:“你知道他们的   来历么?”   东方明漫应道:“我已问过他们,是来自百灵城。”   玄衣女郎怒叱道:“知道他们是来自百灵城,还敢如此放肆!”   东方明笑了笑道:“姑娘知道在下是来自何处么?”   玄衣女郎冷哼一声道:“碧云山庄的人,有甚了不起!”   东方明正容接道:“碧云山庄的人,固然没甚了不起,但却有权可以教训一些没人管教   的武林败类!”   “呛”地一声,玄衣女郎已亮出肩头长剑,戟指怒叱道:“亮兵刃!”   东方明呵呵一笑道:“姑娘在百灵城中的地位,想必不低,却怎会如此孤陋寡闻的,你   几曾听说过‘千手太岁’东方明,与人交手时,先亮过兵刃?”   玄衣女郎气得幛面纱巾一阵波动,但她却强忍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你够狂!好!   姑奶奶索性让你开开眼界,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说着,并向杜少彬、吴伯同二人指了指。   东方明连忙接道:“姑娘误会了,那二位是向你们百灵城申请协助的人……”   他的话没说完,另两个银衫人已飘落当场,向着东方明抱拳一拱道:“令主,请让属下   称称这妞儿的斤两。”   东方明点点头道:“可以,这位姑娘身手奇高,你们两个,可得特别当心!”   那两个银衫人同声恭道:“属下知道了。”   说完,双双身形问处,已成左右夹击之势,与玄衣女郎相距八尺对峙着,并各自亮出一   对判官双笔,由左边的一个沉声喝道:“丫头,报上万儿来!”   玄衣女郎以长剑拄地,仰首望着夜空,漫声说道:“除非是中行锐本人前来,像你们这   些最多只能算是二流的人物,说你们不配问,那是一点也不算太过份的。”   这神态,这语气,想想足够使人气炸肚皮。   不错,那两个银衫人,委实是气得脸色铁青,一袭银衫也无风自膨。   一旁的杜少彬,向吴伯同悄声问道:“吴爷爷,中行锐是不是碧云山庄庄主?”   吴伯同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接问道: “这两个银衫人,果然只能算是碧云山庄的二流人物么?”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是的,可是,你别瞧不起这些碧云山庄的二流人物,比起江湖上   一般的一流高手,可只强不差……”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东方明沉声喝道:“沉住气!”   那玄衣女郎却还是拄剑仰脸如故地,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既然赶着要去投胎,却   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那两个银衫人,再也顾不得他们顶头上司的警告,双双一声怒吼,振笔向玄衣女郎扑去。   玄衣女郎沉稳如泰山似地,仰脸拄剑如故,一直等那两个银衫人的判官双笔,快要刺中   她的娇躯的刹间,才妙到毫巅地,娇躯一闪,脱出对方的夹击。   同时,也不知她于脱出对方夹击的瞬间,使了什么手法,使得那本来是以约莫十五度的   交叉角度,冲向她的两个银衫人,竟然是面对面地,各自以判官双笔,插入对方的胸瞠之中。   那两个银衫人,仅仅发出半声惨号,就嘎然而止。   不过,他们人虽死了,却因互相支撑着,并没有倒下去,远远看去,煞像是一对互相喂   招的人,正在较量内力哩!   这种杀人的手法,真是名副其实地,兵不血刃而又干净俐落之至。   玄衣女郎根本连头都懒得扭回一下,迳自走向东方明身前,淡然一笑道:“现在,该你   了。”   东方明脸色阴暗不定之间,玄衣女郎又冷然接道:“不用怕,我那手下的手臂和耳朵,   已由方才那两个的性命抵消了,同时,我也还要你带一个口信给中行锐,所以,我不会伤害   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在我手下走过百招,否则,就莫怪我要在你身上留点记号了。”   东方明冷笑一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玄衣女郎忽然笑道:“不给点颜色你瞧瞧,你是不会相信的了。”   话声一落,“涮”地一声,一剑斜削而出,口中并娇笑道:“第一招!”   东方明顺着对方的剑势,横飞三尺,以寸许之差,避了开去并呵呵一笑道:“来而不往,   非礼也!你也接我一招。”   “当、当、当、”一串金铁交鸣声中,两人已硬拼了三招。   这位东方明,也真算得上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见他避招、回身、发话反击,浑如一气   呵成,显得干净例落之至。   不过,他手中的兵刃,却是平常得很,只是一枝二尺长短的普通铁尺而已。   那玄衣女郎口气大得出奇,但在这三招硬拼中,她却并没占到上风,这情形,不由使她   “咦”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话声中,已疾如急风骤雨似地,攻出三招。   东方明一面有攻有守地,从容挥洒着铁尺,一面呵呵大笑道:“老夫过的桥,比你走的   路还要多,又岂仅是这一两下子而已!”   玄衣女郎冷笑道:“别自鸣得意,姑奶奶方才低估了你。”   玄衣女郎这话,倒可能不假,只见她说完这两句话后,剑法随之一变,不但变得更奇诡   辛辣,也更加凌厉了,因而刹时之间,将东方明圈入一片风雨不透的剑幕之中。   一旁观战的吴伯同,向杜少彬低声笑问道:“这场搏斗怎么样?”   杜少彬笑了笑道:“非常精彩。”   吴伯同接问道:“你看他们,哪一个比较高明?”   杜少彬目注斗场,口中却漫应道:“自然是那玄衣女郎比较高明,但她方才说,东方明   非她的百招之敌,这就未免过于夸张了。”   吴伯同笑问道:“依你看,东方明能在她的手下,走过多少招?”   杜少彬含笑反问道:“吴爷爷是在考我?”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就算是吧!”   杜少彬剑眉一蹙道:“这个,除了他们当事人双方,各自心中有数之外,恐怕谁也没法   断定。”   话声才落,又立即自己否定地,接道:“不!事实上,这种事情,纵然是当事人自己,   也没法预估的,除非是其中之一,能有压倒性的优势。”   吴伯同仍然是不肯放松地问道:“大概情形,你总该可以估计出来。”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只能说,那玄衣女郎,绝对不致于在百招之内,打败东方明。”   吴伯同含笑接道:“你小子真够滑头,事实上,他们百招之数,已快届满了哩!”   说到这里,只听东方明呵呵一笑道:“百招之数,已只剩三招,如果姑娘技止于此,老   夫就算是脱此一劫了哩!!”   玄衣女郎冷笑道:“你先接满百招,才能算数……”   话声中,忽然剑光大炽,她那长剑之上,不但冒出尺许长的剑芒,而且,迸射出一股炽   热气流,使得远在四丈之外观战的杜少彬、吴伯同二人,也感到周围的气温,突然升高起来,   有若曝晒于三伏天正午的骄阳之下似地。   在冲霄剑然,与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只听东方明发出一声惊呼道:“啊!‘离火神功’!   ‘分光剑法’!”   随着这一串惊呼,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恶斗,戛然而止。   东方明额头上冷汗涔涔,脸上却挂着一丝诡谲笑意地,静立原地,默然不语。   那玄衣女郎手横长剑,蒙面纱巾微微波动着,连连冷笑不已。   东方明淡淡地一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玄衣女郎哼了一声道:“我并没留情,但我自信,你最多只能再支持五十招。”   东方明笑了笑道:“姑娘谬奖了,你没看到我,冷汗都急出来了么!”   玄衣女郎冷笑道:“我知道你还有杀手没施出来,但我老实告诉你,在姑奶奶面前,你   那些破铜烂铁,不管用!”   东方明讪然一笑间,玄衣女郎又冷然接道:“姑奶奶言出必践。你已算接下了一百招,   我不再难为你……”   东方明又是讪然一笑地,截口接道:“是不是还要老夫道谢一番?”   玄衣女郎道:“那倒不必,但你必须给我将口信带到,告诉中行锐,如果他想多坐几天   那武林盟主的宝座,就得少管百灵城的闲事!”   “老夫记下了。”东方明含笑接问道:“姑娘还有甚吩咐么?”   玄衣女郎哼了一声道:“暂时没有了,你滚吧……”   杜少彬向吴伯同低声说道:“吴爷爷,那东方明显然藏了私。”   吴伯同笑了笑道:“是么!”   “不过。”杜少彬接道:“他装得很像那么回事,连那玄衣女郎,也被他瞒过了。”   吴伯同漫应道:“如果那玄衣女郎也是故意装迷糊,那才算是棋逢敌手了哩!”   杜少彬似乎还不会想到这一层,微微一怔之间,那玄衣女郎已走向他们身前,语气中不   带一丝感情地,冷然问道:“二位就是吴大侠和杜少侠?”   吴伯同点首答道:“不敢当!老朽还没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玄衣女郎还是冷然地接道:“我的姓名,吴大侠暂时莫问,现在,我要先问吴大侠几句   话,请吴大侠据实回答。”   吴伯同笑道:“姑娘有话,请尽管问,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衣女郎“唔”了一声道:“那么,我请问:方才东方明问过你们一些什么?”   吴伯同含笑答道:“方才,东方明问我与少彬是什么关系,也问到少彬的来历。”   玄衣女郎接问道:“吴大侠是怎么说的?”   吴伯同反问道:“姑娘看过老朽的那份申请书么?”   玄衣女郎点点头道:“已经看过。”   吴伯同笑了笑道:“那么,老朽坦白告诉姑娘,方才老朽回答东方明的,也跟那申请书   上一样。”   玄衣女郎似乎怔了一下,才沉声说道:“吴大侠此举,是否另有深意呢?”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老朽不过是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才直言无隐的,可没想   到……”   玄衣女郎截口接道:“可是,如此一来,会增加本城工作上的困扰。”   吴伯同歉笑道:“那真抱歉得很!不知还有什么补救办法没有?”   玄衣女郎似乎是在苦笑着:“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请二位特别当心自己的安全。”   吴伯同正容接道:“多谢姑娘提示!老朽记下了。”   玄衣女郎沉思着接道:“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变化,那么,明天午前,本城神机堂主的约   会,也暂时作罢。”   吴伯同讶问道:“姑娘这是表示,不接受老朽的申请了?”   “不!”玄衣女郎接道:“我的意思是,二位既已向本城申请协助,就算是本城的顾客,   本城有义务保护二位的安全,而最有效的保护办法,就是请二位住到本城中去。”   吴伯同接问道:“姑娘之意,是要我们立即前往贵城?”   玄衣女郎点首答道:“不错!这是为二位的安全着想。”   吴伯同蹙眉接道:“事情会有如此严重?”   玄衣女郎笑道:“吴大侠是当事人,这事情严重不严重,自己最是明白不过。”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老朽之意思,目前,知道少彬身份的人,只有碧云山庄与贵城,   如果目前就有人对少彬有甚不利行动,碧云山庄首先就脱不了嫌疑……”   玄衣女郎笑道:“吴大侠是聪明人,怎会说出这等糊涂话来?”   吴伯同一楞道:“姑娘此话怎讲?”   玄衣女郎道:“如果碧云山庄先放出消息,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杜少侠的身份之后,   再伺机下手,又有谁能断定是某一方面的人干的哩!”   “这个……”吴伯同呆了一呆道:“老朽可不曾想到。”   玄衣女郎笑了笑道:“但愿这是我神经过敏,不会发生这种事才好。”接着,又娇声问   道:“吴大侠尊意如何?”   吴伯同正容说道:“姑娘盛情,老朽至为感激,但老朽闲散已惯,不想受到拘束……”   玄衣女郎截口笑道:“吴大侠是本城成立以来,所接受的第一位特别顾客,我可以作主,   传说中有关本城对顾客们的限制和条件,咱们都可放宽,也许还可以免除。”   吴伯同歉笑道:“姑娘这一说,可使老朽更感不安了。”   玄衣女郎漫应道:“那倒不必,我已说过,这是本城应尽的义务。”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不瞒姑娘说,老朽还有两位老友的约会,不曾履行,所以,对贵   城之行,不能不暂时从缓。”   玄衣女郎道:“既然如此,我未便勉强,但愿二位多加小心就是。”   吴伯同道:“多谢姑娘关注!老朽会当心的。”   玄衣女郎笑了笑道:“那么,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   吴伯同连忙接道:“姑娘就这么走了?”   玄衣女郎笑道:“吴大侠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   吴伯同讪然一笑之间,玄衣女郎又笑了笑道:“吴大侠既然不肯接受我的邀请,则咱们   之间,还谈不上有甚协定和约束,更谈不上权利和义务,我自然是就这么走啦!”   吴伯同苦笑道:“姑娘责备得有理,但老朽并非不识抬举,而是有不得不暂违尊命的苦   衷……”   玄衣女郎笑道:“我能谅解你,并无责怪之意呀!”   “多谢姑娘大量宽容!”吴伯同含笑接道:“可是,以后咱们如何联络呢?”   玄衣女郎微一沉思之后,才探怀取出一朵用赤金镶就的小巧珠花,递与吴伯同道:“当   二位想到要去本城时,持此珠花,即可通行无阻,并会受到隆重的接待。”   接着,又以非常凝重的语气说道:“可是,这珠花不可遗失,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   二位自负!”   吴伯同正容接道:“老朽记下了,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话声中,玄衣女郎已向他微一点首,长身飞射而去。   吴伯同将珠花遍与杜少彬,正容说道:“将它贴身藏好,咱们立即赶往大王庄。”   “大王庄”,不过是一个数十户人家的村庄。   吴伯同所租住的民房,是一幢半新的三合院的右厢房。   乡下人睡得早,而杜少彬与吴伯同二人,又因在半路上一再耽搁,到得实在够晚了,因   此,敲了老半天门,才有人起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短装汉子、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十足是乡下人的模样。   吴伯同一进门,立即歉笑道:“对不起!把老弟吵醒了。”   那短装汉子连忙接道:“不要紧,我刚刚睡着。”   吴伯同笑道:“就是因为刚刚睡着,把你叫醒了,我才深感不安呀!”   这当口,杜少彬却在向室内打量着。   这厢房中,除了一个作为客厅的小堂屋之外,是两明一暗,三个房间,陈设虽然简单,   但却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那短装汉子呵呵一笑道:“老爷子,小的是应该伺侯您的呀!您这一说,可真是折煞小   的哩!”   接着,目光向杜少彬一瞟,压低语声接问道:“这位就是……?”   吴伯同点首低声接道:“是的,这就是少彬。”   短装汉子即待向杜少彬行下礼去,吴伯同却连忙伸手相拦道:“现在不是讲求这些俗礼   的时候。同时,少彬对他自己的身世,也还是一知半解的。”   短装汉子讪然一笑之间,吴伯同又向杜少彬低声说道:“叫彭叔叔。”   杜少彬自含笑叫了一声,吴伯同却向那短装汉子呶了呶嘴道:“对面那位,怎样了?”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还是老样子。”   吴伯同微一沉思之后,才向杜少彬说道:“少彬,随同彭叔叔到你的房间去,记好:晚   上要特别提高警觉!”   杜少彬怔了怔道:“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肚子的疑问。”   吴伯同正容接道:“这很简单,没有睡意,可以行功调息,至于那些疑问,到时候自然   会明白的。”   杜少彬一蹙剑眉,随着那短装汉子进入里面的暗间。   那房间中的被褥,都是新的,显然地那是为了接待他,而临时添购的。   短装汉子向杜少彬微微一笑道:“少彬,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杜少彬苦笑道:“肚子倒不饿,但我想问您几句话。”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那就早点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说完,迳自退出,并顺手带拢了房门。   杜少彬只好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之后,和衣向床上一躺,闭目养起神来。   他,既不能入睡,也没法静下心来调息,人虽然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却被那些愈   想愈困惑的重重疑云,困扰得翻腾不已。   出人意外的是,这一晚居然是风平浪静地渡过了。   杜少彬不知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一直到翌日辰牌时辰,那短装汉子叫他起床吃早餐时,   才迷迷糊糊地,挺身而起道:“啊!这么晚了,彭叔叔也不早点叫我。”   那短装汉子笑道:“我知道你昨晚不会睡好,所以让你多睡一会。”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之后,才接问道:“彭叔叔,吴爷爷呢?”   短装汉子接道:“你吴爷爷又去太原城,看情形也该回来了。”   杜少彬一蹙眉峰,似乎想问点什么,但他仅仅是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没问出口来。   早餐后,杜少彬想出去散散步。但他刚刚准备出门,一个青衣汉子却适时赶来,将门口   挡住了。   由于这厢房的大门是朝东,早晨的阳光,正迎面射向杜少彬,因而使得杜少彬侧退过一   旁之后,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是一位满脸麻子的斑发老者。   杜少彬方自微微一楞之间,里面的短装汉子已首先发问道:“这位老丈找谁呀?”   麻脸老者歉然一笑道:“打扰二位,老朽就找这位杜老弟谈谈。”   说着,已自行举步走进客厅中,并边走边向杜少彬笑问道:“这位杜老弟,是否是以往   无极派杜掌门人的令孙?”   杜少彬心凛于吴伯同的警告,对这个开口就道出自己来历的麻脸老者,暗中真力默提,   以便应变,口中却漫应道:“不错。”   这同时,那短装汉子却脸色微变地,沉声问道:“尊驾是谁?”   麻脸老者一屁股坐向一张椅子上,口中笑道:“咱们也算是半个多月的芳邻了,以往你   不认识,还情有可原,现在老朽已是本来面目……”   短装汉子截口“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住在对面厢房中的贵客,今天,你总算是自动   现形了。”   麻脸老者笑道:“彭老弟,咱们过去,都是‘一殿之臣’,多年不见了,怎么一见面,   就这么冷嘲热讽的。”   短装汉子精目凝注少顷,才又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麻脸老者笑道:“彭老弟,真难为你,还能认得出我来。”   短装汉子冷哼一声道:“别打哈哈了,任民山,说你的来意吧!”   任民山(麻脸汉子)嘻笑如故地说道:“彭立人,老夫再不成材,也曾经是你的顶头上   司,‘任民山’这三个字,岂是你所能叫的。”   彭立人(短装汉子)扭头向一旁的杜少彬,沉声说道:“少彬,这位就是使无极派于一   夕之间,冰消瓦解的大功臣之一,也就是你爷爷身旁,最亲信的心腹干部之一的任大护法。”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那真好极了,我正好找他问问过去的详情。”   任民山笑问道:“少彬,难道他们没有告诉过你?”   杜少彬笑了笑道:“不错!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我是无极派掌门人的嫡孙,其余是一   概不知。”   任民山阴阴地一笑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么?”   杜少彬苦笑道:“我不知道。”   任民山含笑接道:“这叫作做贼心虚,不敢告诉你。”   杜少彬任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我吴爷爷?”   任民山点点头道:“不错,也包括你这位‘彭叔叔’。”   “那么。”杜少彬蹙眉接道:“为什么吴爷爷还要教养我呢?”   任民山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内疚神明,希望能由抚养你成人,而减轻他们内心的   负疚。”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这理由,倒是蛮动听的。”   也直到此时,旁立的彭立人,才如释重负似地,发出一声长吁。   任民山则不由地一怔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杜少彬笑了笑道:“我相信你说的是连篇鬼话!”   任民山麻脸一变之后,又平静地笑道:“少彬,我是为你好,你可别受了人家的蒙蔽,   而分不出好歹来。”   杜少彬漫应道:“是么!那你说说你的来意看?”   任民山笑了笑道:“少彬,不瞒你说,我暗中跟踪你的‘吴爷爷’,已有三个月了。”   彭立人含笑接道:“这话倒是不错,我可以证明。”   杜少彬冷然接道:“我所须要知道的,是你的来意?”   任民山道:“来意自然是为了你。”   “为我?”杜少彬笑道:“该不是为了斩草除根吧?”   任民山笑道:“少彬,你夹缠到什么地方去了!”   杜少彬冷然接道:“我相信的是事实。”   任民山连忙接道:“少彬,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这些年来,我同你爷爷的一些忠贞干   部们,一直在查探你的行踪,希望能辅佐你,重整无极派的雄风。”   彭立人笑道:“说得倒是同碧云山庄的人,一模一样。”   任民山呵呵一笑道:“碧云山庄的人也有此意,那更足以证明,以往的无极派,是如何   的受人景仰,也足以证明,目前的武林同道,是如何的怀念……”   彭立人截口冷笑道:“少废话,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吴爷和我的行踪的?”   任民山阴阴地一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们的易容术虽然高明,却难逃我   的法眼,不过,我为了要获得少彬的消息,才一直只在暗中监视你们而已。”   彭立人冷笑道:“你也知道我们也早已对你怀疑了么?”   任民山得意地笑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当然也知道你们早已对我怀疑。”   杜少彬笑道:“知道人家已经对你怀疑,而仍然呆在这儿,你的胆子,也委实不小。”   任民山笑了笑道:“以往,他们两个联手,也非我百招之敌,像这样的材料,我还用得   着担心么!”   彭立人冷笑一声,沉声喝道:“少彬,退到室外去!”   任民山端坐如故地仰首呵呵大笑道:“彭立人,凭你也想向我老人家递爪子……”   他的话没说完,彭立人已“呼”地一声一拳捣向他的前胸,口中并怒叱一声:“老贼!   纳命来!”   任民山仍然端坐未动,右掌横切,左手飞指点向对方的“将台”重穴,右足并同时踢向   对方的下阴,一招三式,以攻还攻,算得上是凌厉而又辛辣之至。   但他却没想到,眼前的彭立人,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他那当胸捣出的一拳,竟然是虚   招。   当任民山右掌横切他的腕脉时,他竟然改拳为掌,蓄劲卒发地,凌空击向对方的胸膛。   像这么短的距离,又是出敌不意的情况下,饶是任民山身手奇高,也不由地使他慌了手   脚。   同时,因为任民山过于托大,仍然坐在椅子上,当他发觉情况不妙时,自己那一招三式   的反击,已经落空,而对方的掌劲,也即将着体。   本来,像这样的情况,最妥善的办法,就是闪避,   但目前的任民山,是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法闪避,匆促之间,只好咬牙翻掌硬接。   这在他的想像中,彭立人过去的地位、功力,都远低于他,算得上是不堪一击的人,这   些年来,纵然有所长进,也是有限得很,凭着这些,尽管目前自己已失去先机,又因过于轻   敌而失去地利,但硬接一掌,也决不会吃亏。   他,想得固然不错,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只听一声裂帛暴响过处,任民山连人带椅,都塌了下去。   彭立人得理不饶人地暴吼一声,乘势一脚踹向任民山的胸瞠。   任民山算得上是“阴沟里翻船”,总算他底子厚、阅历丰,能临危不乱,尽管是惊恐羞   愤交迸之下,却是干净俐落地,贴地三个翻滚,避开彭立人那要命的一踹,紧接着,挺身而   起,一个虎扑,扑向追扑上来的彭立人,展开一场如火如茶的恶斗,并边打边向室外的小院   中退去。口中并呵呵大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言信不我欺,你小子过去不堪一   击,此刻居然也能跟我打成平手了。”   彭立人冷笑一声道:“打成平手,你太以抬举你自己啦!”   话声中,“砰、砰、砰”接连三拿硬拼,又将任民山震退三步,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   “老贼!如果我不能在百招之内,教你爬下来,从今之后,彭立人三字,倒过来写!”   任民山怒笑道:“你小子作梦!”   彭立人扬声喝道:“少彬,替我计数!”   就当此时,一道人影,挟着一阵疾风,射落小院中,赫然竟是业已重返“太原城”去的   吴伯同。   此刻的吴伯同,全身衣衫都溅满了血渍,脸色凝重地沉声喝道:“立人、少彬,你们快   去收拾东西,这老贼交给我来收拾!”   彭立人暴诺一声,虚晃一招,纵出战圈,立即促声问道:“吴爷,难道贼子们已追蹑上   来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这儿已不能再呆下去了,快去收拾东西,并叫围观的人散开,   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原来这时的小院内外,已围集了不少的闲人。   本来嘛!大白天,一看到有人打架,那些乡下人,又岂有不合第光临之理。   吴伯同话声一落,任民山已冷笑一声道:“姓吴的,你居然还能活着回到大王庄来,倒   委实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任民山,大出你意外的事儿,还多着哩!”   任民山笑道:“这些,我不感兴趣,据我所知,杜家可大大的对不起你,那你为何还要   冒死扶助杜家的后人呢?”   吴伯同哼了一声道:“这原因很简单,杜掌门人虽然对不起我,但他是我的顶头上司,   而且,他也尝到了自作自受的恶果,我可以宽恕他。同时,他这位令孙,与我颇为投缘,我   乐意扶助他。……”   任民山截口笑道:“这理由,似乎很牵强。”   吴伯同道:“但我却认为很自然,而且,我还有使你认为不牵强的理由。”   任民山道:“我正恭聆着。”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我多费点唇舌也好,如果你侥幸而能逃过我的掌下,可以把这   原因告诉你的主子,否则,也省得死了还是一个糊涂鬼。”   任民山阴阴地一笑道:“有这么好的孝心,老子应该先嘉奖你一番。”   吴伯同目光深注地问道:“当年,我吴某人在你们这般狐群狗党的心目中,是眼中之钉,   必欲拔之而后快,是也不是?”   任民山失了笑道:“虽然你的话说得太难听,但我却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吴伯同冷然接道:“所以,你们多方在掌门人面前中伤我,最后,并出之以栽脏的手段,   给我扣上叛逆的帽子,以便进行你们颠覆无极派的阴谋?”   任民山点首笑道:“这个,也是事实。”   吴伯同沉声说道:“那么,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你们有力量,可以使无极派于一夕之间,   冰消瓦解,我也有力量,于废墟中重振无极派的声威,让天下武林同道,看看谁是无极派的   叛逆,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你们这些忠贞人物的嘴脸。”   任民山淡淡地一笑道:“你办得到么?”   吴伯同正容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有这自信,可惜的,是你已没法看到   了。”   任民山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已不能活着离开这儿?”   吴伯同点点头道:“你还并不太糊涂。”   任民山呵呵一笑道:“今宵,咱们之间,究竟是谁不能活着离开这儿,还得等事实证   明。”   吴伯同也呵呵一笑道:“任民山,你看我这浑身血渍,就不难想见,方才我在太原城外,   是怎样杀将出来的,我不信凭你一个人,就能把我搁在这儿!”   任民山悠悠地接道:“姓吴的,我老实告诉你,别说是你,今天,你们三个都别想离   开!”   话声一落,引吭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清啸,吓得那些远远旁观的乡下人,一个个掩耳狂   奔着退立开去。   啸声未落,人影飞闪,小院落中,已飘落十二个乡农装束的短装大汉。   这小院落,本来就小,这一蓦然添上十多个人,别说放手一搏,连回旋的余地也不多啦!   偏偏就在此时,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也各自背着一个行囊,由室内走出。   别看彭立人块头小,脾气可委实不小,只见他精目一扫之下,瞠目怒叱道:“好一批狗   杂种!今天,我不将你们一个个大卸八块,难消我心头之恨!”   怒叱声中,“呛”地一声,肩头长剑已经出鞘,吴伯同连忙接道:“立人,这儿没你们   的事,快将马匹准备好,牵到庄口去,我马上就来。”   任民山冷笑一声:“还走得了么!”   紧接着,震声大喝道:“先擒下那两个年轻的!”   一串暴喝声中,立即有四五个短装大漠吆喝着围了上来。   这同时,吴伯同也扬声喝道:“胆敢拦截者,格杀不论!”   彭立人扭头向杜少彬笑了笑道:“少彬,快亮宝剑,随我冲。”   话声中,长剑挥洒,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惨哼连连中,那最先扑上的四个短装汉子,已   倒了三个。   彭立人得理不饶人地,挥舞着长剑,当先开道,一面震声大喝:“挡我者死!”   也许是他一起手即杀了三个,而使那些短装汉子们胆寒了,这会儿,竟然没人敢再去拦   他,而纷纷扑向紧随他后面的杜少彬。   杜少彬自己的长剑,根本没亮出来,一见对方刀剑齐挥地攻向了自己,不由朗声大笑道:   “你们这些蠢材!是不是看小爷我好说话?”   在霍霍刀光,与森森剑气中,但见他双手玄妙快速兼而有之地,连连挥动着,那些扑向   他的短装汉子们,一个个像着了魔似的,互相以自己的兵刃,扎进对方的胸膛。使得那剩余   的九个短装大汉中,刹时之间,又倒下六个,其余的三个,可能吓破了苦胆,呆在那儿,动   弹不得了。   这种利用对方的力量,使其自相残杀的杀人手法,不但是妙到毫巅,也算得上是别开生   面。因为,在外行人的眼光中,那些人完全是自己视死如归地,往对方的刀尖上撞上去的。   这情形,不但使那剩余的三个短装汉子,吓破了苦胆,也使任民山心中惊凛已极地,作   声不得。   就当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从容地杀出重围,步向小院外时,吴伯同却呵呵一笑道:   “少彬,你这一手,不但是强爷胜祖,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哩!”   杜少彬扭头笑道:“吴爷爷请莫过奖,你这种说法,我师傅听了会不高兴的……”   目送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从容地走出院门的背影,任民山强定心神,目光移注吴伯同问   道。“姓吴的,杜少彬的师傅是谁?”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你想,我会告诉你么!”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含笑道:“方才,我所说的:‘大出你意外的事儿,还多着’的   话,你还记不记得?”   任民山冷哼一声道:“如果这也算是出我意外的事,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你不觉得稀奇,我也没工夫同你废话了。”   接着,脸色一冷道:“任民山,你老老实实答我一问,待会儿我给你一个全尸!”   任民山冷笑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他自知眼前局面,已无法善了,说话间,已亮出一枝有点像判官笔,也像是狼牙棒的奇   形兵刃来,并扭头向那仅剩的三个短装大汉,沉声喝道:“你们三个,退到院外去!”   吴伯同笑道:“待会,好给你们的主子收尸。”   任民山怒喝一声:“姓吴的,亮兵刃!”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如果我要是不亮兵刃,那好像是过份轻视了你。”   接着,又苦笑一下道:“也罢!看在你我曾经‘一殿为臣’的份上,只好委屈我自己   啦!”   说着,随手由他背后的一只竹扫帚中,抽出一根竹枝,拿在手中,拨弄了一下,才淡然   一笑道:“马马虎虎,将就一下吧!”   任民山冷笑一声道:“姓吴的,你未免狂得太离谱了!”   吴伯同漫应道:“是么!可是,我自己却觉得太以委屈我自己了哩!”   任民山怒笑一声:“老贼领死!”   话出把先,手中奇形兵刃,疾如电掣地,迳行点向吴伯同的“将台”重穴。   吴伯同身形未动,足底下却像是装上滑轮似地,陡地模移三尺,轻灵而巧妙地,避过对   方那要命的一击,口中并朗声笑道:“势沉劲猛,动如脱兔,果然不愧是名家手笔。”   任民山冷笑一声:“别躲躲闪闪,有种就该硬拼几招!”   话声中,又有着急风骤雨似地接连攻出三招。   在劲风呼啸,“笔”影重重中传出吴伯同的朗笑道:“咱们也算是老同事了,理当让你   十招八式的,才够朋友呀!”   杜少彬又回到小院门口,扬声说道:“吴爷爷,马匹都准备好了,早点打发这老贼吧!”   吴伯同扬声答道:“小子别急,我马上就好啦!”   接着,却向任民山沉声说道:“任民山,你已听到,少彬已等得不耐烦了,我那礼让十   招之数,已只剩三招……”   话声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怒叱:“匹夫找死!”一阵刺耳的破空锐啸声中,爆出一声凄   厉惨号,任民山已丢掉手中的奇形兵刃,双手捂脸,倒在地上,满地翻滚起来。   原来吴伯同、杜少彬,这一老一少,其武功的高强,比他想像中,可高明得太多太多了。   也因为如此,任民山自知逃生业已无望,只希望乘对方说话疏神之际,猛然发动自己那   奇形兵刃上的歹毒暗器,以便能捞点本钱回来。   可是,他没想到吴伯同虽然是在说话,但却并不因说话而分神,更不会疏忽自己的戒备。   所以,当任民山出其不意地,发动那奇形兵刃上的淬毒钢针时,立即被吴伯同察觉,以   手中的竹枝,将那些淬毒钢针,反击得悉数射上任民山的胸部和脸上,使其“作法自毙”。   吴伯同一脚踏住任民山的胸瞠,使其无法翻滚,一面沉声喝问道:“任民山,谁是你幕   后的主子?说!”   任民山仍然是双手捂脸,扭动着身躯,显得不胜痛苦地说道:“你……你不是已……已   经向百灵城申请探查了么?”   吴伯同冷笑道:“能由你口中证实,就省得我去找百灵城的人帮忙。”   任民山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吴伯同沉声道:“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人,我可以饶你一命。”   任民山那捂住面孔的双手分开了,现出那张钉满了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已变成猪肝色   的老脸,语声微弱地说道:“你……看我……还……还能活多久呢?”   吴伯同仍想挽救任民山的性命,以便查问出当年使“无极派”冰消瓦解的幕后主使人,   因而入目之下,立即促声问道:“你自己的解药呢?”   任民山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声如游丝地说道:“我……我们是……不……不许带   解……”最后那个“解药”的“药”字,尚未说出,人已断了气了。   吴伯同一蹙眉,目注站在门口的杜少彬问道:“少彬,你由这厮最后一句话中,有甚联   想么?”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但是心机深沉而狠毒,同时还是擅长用毒的   大行家,否则,他就不致于将解药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还有,这一个组织中的人,可能人人都有淬毒兵刃和暗器,这一点,   以后临敌时,可得格外当心!”   杜少彬点点头道:“少彬记下了。”   吴伯同俯身在业已毒发而死的任民山身上,仔细搜查了一番,除了有五张金叶子和十多   两碎银之外,只有一只显然是盛着某种药物的小王瓶。   他,略一沉吟,将小玉瓶和那枝奇形兵刃,一齐递与杜少彬,苦笑一下道:“虽然没找   到什么可供咱们追查的资料,但有着这两样东西,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杜少彬一面将那两样东西装入行囊中,一面问道:“吴爷爷是打算找人辨别一下,这上   面究竟是何种毒质?”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在目前这茫无头绪之中,这也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愿我   能找得到那个人。”   杜少彬接问道:“那是谁呢?”   吴伯同道:“那是一位对医理有极高造诣的怪人……”   彭立人已偕同一位须发全白的青衣老者,回到门口,适时接问道:“吴爷!您说的是否   那有‘千面鬼医’之称的上官伦?”   吴伯同点点头道:“正是。”   接着,目注彭立人身边的青衣老者,蹙眉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彭立人连忙接道:“这位老人家是这大王庄的族长,因为这儿一下子出了十几条人   命……”   吴伯同截口“哦”道:“我明白了。”   一顿话锋,目光朝院外一扫道:“他们还有三个人呢?”   彭立人笑问道:“吴爷说的是任民山仅剩的那三个手下?”   吴伯同点首接道:“不错。”   彭立人笑道:“那三个想乘机开溜,是我同少彬,把他们宰掉了。”   吴伯同一蹙眉走向那青衣老者,以非常和蔼的语气说道:“老丈,这些被杀死的,都是   十恶不赦的坏人,不会有苦主来找麻烦,也不会有官府前来查究的。”   那青衣老者苦笑道:“吴爷你说的不错,但人命关天,这小小的大王庄,一下子出了十   三条人命,万一官府查究起来,谁也担当不起啊!”   吴伯同正容说道:“这一点,老丈请尽管放心,不瞒老丈说,现任‘太原’知府,就是   小犬,待会,我顺便前往招呼他一声,就不会有甚问题了。”   青衣老者仍然是眉根紧促地说道:“但愿如此。”紧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这些   尸体,如何处置呢?”   吴伯同将手中的金叶子和银两,一齐向青衣老者手中一塞道:“这个,就得有劳老丈多   费点神啦!”   青衣老者一怔道:“吴爷之意,是……”   吴伯同正容说道:“我的意思是,有请老丈找个年轻力壮的人,将这些尸体掩埋好来,   多余的钱,就请分给贵庄的人,也算是压压惊吧!”   五两黄金,外加十多两银子,在乡下人眼中,可委实是一个大得吓人的数目。因此,那   青衣老者听清吴伯同的话意之后,也不知是惊喜地,竟然张目结舌地,答不上话来。   吴伯同、杜少彬等三人,都已乘机上了马,吴伯同并扭头向青衣老者沉声说道:“老丈,   一切拜托您了,请绝对放心,官府方面,我会替您招呼的。”   说完,立即挥鞭疾驰而去。   在滚滚黄尘中,杜少彬扭头问道:“吴爷爷,这不是去太原城的方向啊!”   吴伯同笑问道:“你要去太原城干吗呀?”   杜少彬道:“您不是说,要与您那官拜知府大人的儿子,打个招呼的么?”   吴伯同笑道:“我在来到大王庄之前,就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啦!”   杜少彬一怔道:“原来您早就料到这儿有麻烦的了?”   “也可以这么说。”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其实,任何人在遭受到一连串的截杀之后,   也会料想到这儿会有麻烦啦!”   杜少彬蹙眉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赶往何处去呢?”   吴伯同幽幽地道:“先去一个奇异的山谷,找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什么人啊?”   “到了地头,自然会知道。”   杜少彬苦笑道:“吴爷爷您是越来越神秘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也许我是受了这神秘地区的影响吧!”   杜少彬一楞道:“您说的是这太原城?”   吴伯同道:“不!我说的是整个河东地区。”   接着,抬手一指掠空而过的一只健鹄道:“你瞧!那是什么呀?”   彭立人抢先问道:“难道那是信鸽?”   “对了。”吴伯同接道:“而且,还是来自大王庄。”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的意思,是认为大王庄中,还有敌人潜伏着?”   吴伯同正容点首道:“正是,所以,从现在起,我们随时随地,都得提防有人截杀。”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希望他们随后派来的人,不再那么窝囊。”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以往,他们不知咱们的深浅,才有今天这   三十多条人命的损失,现在,他们已大略摸清了我们的底子,再有人来时,就不会那么容易   打发的了。”   杜少彬讶问道:“吴爷爷,方才您在‘太原’城中,杀了有二十多人?”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不错。”   “好啊!”杜少彬含笑接道:“这么热阔的事情,您都不通知我一声,吴爷爷您好自私   呀!”   吴伯同笑道:“好!以后,我就大方一点,这些好事,通通让给你去受用。”   “好的,我先谢了,”杜少彬星目一转,又扭头笑问道:“吴爷爷,我有好多事情,想   要问您。”   吴伯同苦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但我目前不想说,有些事情,也还不便   说。”   杜少彬也苦笑道:“这么闷着,多无聊呀!”   接着,又星目一转道:“吴爷爷,先说说这个神秘地区,好不好?”   吴伯同点点头道:“好,这个我倒是可以通融一下。”   顿住话锋,微一沉吟之后,才扭头笑问道:“你知道我方才所说的‘河东地区’,指的   是什么地方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个,您考不倒我,我师傅曾对我说过,河东地区,指的就是黄河   以东的山西省,因为,黄河由‘绥远’进入‘山西’与‘陕西’两省接界线之前,即已转向   正南,一直到‘潼关’,才作九十度的折转,流向东方,所以,一般人都称‘山西’为河   东。”   吴伯同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杜少彬讶问道:“吴爷爷,您忽然问起这些干吗?”   吴伯同道:“你不是要听这个神秘地区的故事么!自然得源源本本的,从头说起才行   呀!”   杜少彬苦笑道:“吴爷爷,我希望您说简单一点,免得半途有人前来打岔,那才煞风景   哩!”   吴伯同点点头道:“好,我尽量简略就是……先说近代的,而且是有关武林中的,诸如   百灵城、碧云山庄,以及我方才所说的‘千面鬼医’上官伦等,都是在这‘山西’境内,所   以,目前的‘山西’省,已成为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活动的中心了。”   杜少彬点首笑道:“是的,这已经够神秘的了,可是,还得加上一位更神秘的吴爷爷才   行……”   吴伯同截口笑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神秘,顶多也不过是受了这地区的一点影响而   已。”   话锋略为一顿,才轻轻一叹道:“‘山西’这地方,算得上是地灵人杰,代有奇人,历   史上有名的,如汉代名将卫青、霍去病,都是河东人,而唐代的李渊,更是自‘晋阳’起兵,   一匡天下。唐太宗李世民所建的凌烟阁上二十四位功臣中,河东人占三分之一,由此也可想   见一般了。”   接着,又叹了一声道:“不过,也因为这些原因,‘山西’人一到宋朝,就吃不开,而   走上霉运了。因为,当‘绥汉’刘崇建都‘晋阳’时,宋太祖曾三次御驾亲征而莫可奈何,   虽然以后的宋太宗,费了莫大的精力,将‘晋阳’攻下来了,但他却恨透了‘山西’人,使   得骁勇善战的杨家将,永远不能重用……”   杜少彬截口问道:“杨业父子,也是‘山西’人?”   “是的。”吴伯同轻叹着接道:“同时,也使得今天的‘太原’城中,找不出一条十字   路来……”   杜少彬又接问道:“哦!原来‘太原’城中,找不出一条十字路来,还是宋太宗赵光义   捣的鬼?”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赵光义攻下当时的‘晋阳’城后,认为‘晋阳’风水好,地   势佳,城堡建筑好,而整个河东地区,又是人才辈出,有‘王者’的气象,他为了破坏河东   的风水,于是下令拆除整个‘晋阳’城,而在‘阳曲县’境一个荒芜的渔村,重建河东地区   的首治之城……”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道:“那就是现在的‘太原’城?”   吴伯同道:“是的,改建后的河东首府,不但城池小,街道狭窄,而且城内一律建成   ‘丁’字街道,使其通达困难,防城战时,兵力不便调动。”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这不但是胡闹,也简直是岂有此理!”   吴伯同苦笑道:“岂有此理的事情,还多哩!”   杜少彬微微一怔之间,吴伯同又轻叹一声道:“赵光义因攻下‘晋阳’时,牺牲太大,   迁怒这一地区的人民,因而改设‘河东路’,施行军事统治,限制最后征服区的人民,禁止   从军从政,并加重其田赋负担,影响所及,使得当时有着赫赫战功的杨业父子,始终不得志,   并不得善终,这也就是以后的人,于小说或戏剧中,都替杨家将抱不平的原因……”   杜少彬忍不住又截口一“哦”道:“怪不得您说过,‘太原’城的‘丁’字路,不知包   涵着多少人的血泪和辛酸。”   一直在静听着的彭立人,忽然扭头笑问道:“吴爷,现在的河东地区,已成为武林人物   中,龙蛇杂处的多事之区了,不知是巧合,还是与这儿的地灵人杰有关呢?”   吴伯同笑了笑道:“可能两者都有关联……”   说故事的,心头有着太多的感慨,听故事的,又觉得非常吸引人,虽然他们为了便于说   话而并未纵辔疾驰,却也于不自觉中,走下二十来里了。   这时,他们正经过一个山谷的边缘,远处,有轻微而断断续续的木鱼声,随风传来,特   别发人深省。   吴伯同目光四下一扫,一蹙眉峰道:“已经是正午了,前头可能会有麻烦,咱们就在这   儿,找个阴凉地方坐下来,吃点干粮再走吧!”   于是,他们就在官道旁的树荫下停了下来。   可是,他们刚刚下马,不远处,一位樵夫装束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向着吴伯同笑问道:   “这位爷,大概就是吴大侠吧?”   吴伯同点点头道:“不错,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那樵夫含笑接道:“在下是受人之托,等在这儿,带个口信给吴大侠的。”   此人虽然是一身樵夫装束,但神态与谈吐之间,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吴伯同目光一扫之下,淡然地笑道:“我正听着。”   樵夫神色一整道:“吴大侠请莫对在下的身份怀疑,不瞒吴大侠说,以往,在下也是道   上人,但现在,却是一个道地的樵夫,而且,带这口信,也完全是尽义务。”   吴伯同笑了笑道:“尊驾有向我解释的必要么?”   樵夫这才淡然一笑道:“如果我不解释清楚,吴大侠必然不会相信我的话,那样一来,   就失去我于人方便的初衷了。”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现在,请将那口信说出来吧!!”   樵夫正容接道:“有人向吴大侠示警,请莫走这条路。”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樵夫答道:“是一个形容憔悴,年约半百的老者。”   吴伯同接问道:“他没说明理由?”   樵夫笑了笑道:“在下也问过他,但他却说,吴大侠是聪明人,这理由,自然会明白   的。”   吴伯同一蹙眉峰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樵夫微一沉思道:“约莫是顿饭工夫之前。”   吴伯同道: “这是说,那位带口信的人,还没走多远?”   “是的。”樵夫含笑接道:“而且,那人就住在这群峰罗列的云深不知处,不过,那人   曾经说过,吴大侠莫枉费精神去我他。”   这时,那若断若续的木鱼声,似乎更清晰可闻了。同时,吴伯同还感受到,那单调的木   鱼声中,似乎隐含着一片金戈铁马之声的肃杀气氛。   吴伯同蹙眉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阁下知道这木鱼声,来自何处么?”   樵夫正容说道:“据在下所知,这周围五里之内,并无任何寺庙。”   吴伯同蹙眉如故地道:“但这木鱼声,却分明不曾超过二里之外去?”   樵夫笑道:“是的,这就不能不使人感到奇怪了。”   吴伯同略一沉思,才正容接道:“多谢尊驾带这口信,在下会知道如何自处的。”   樵夫抱拳一拱道:“那么,在下告辞。”   目送那樵夫疾奔而去的背影,吴伯同不由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该来的,早点来也好。”   彭立人笑问道:“吴爷认为这樵夫的话,可靠么?”   吴伯同正容接道:“他没有理由要骗我们。”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那个带口信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吴伯同道:“到时侯,自然会明白的,目前瞎猜,那是有害无益的愚蠢行为。”   “那么。”彭立人接问道:“咱们是否要改道而行?”   吴伯同道:“这是咱们的必经之路,无道可改。”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已经杀开头了,再多杀几个,也   算不了什么!”   吴伯同点点头道:“话是不错,但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咱们可千万不能轻敌大意。”   杜少彬正容点首道:“少彬记下了。”   吴伯同这才含笑接道:“现在先祭五脏庙,然后继续咱们的行程。”   吃过干粮之后,立即继续循山径前行,转过一个山拗,即进入一条两边群峰耸峙的小沟   中。   路径沿山麓蜿蜓延伸,左边是莽莽杂木或悬崖峭壁,右边则为一道激流澎湃的溪流,地   势算得上是非常险恶,因而使得走在最前头的杜少彬,不由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如果在这   等所在设上埋伏,倒真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   吴伯同拈须笑道:“话是不错,但凭目前这天险,对付普通人,是绰绰有余,用来对付   我们,却还不够。”   彭立人接问道:“这么说来,吴爷认为这条路上,是不会有凶险的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至少在天黑之前,不会有甚问题。”   彭立人道:“天黑之前,我们能走出这道山沟么?”   吴伯同道:“照目前咱们这速度,要走出这道山沟,势将在明天辰牌之后,现在,只希   望途中不发生事故,于天黑之前,赶到‘王家村’就好了。”   杜少彬笑问道:“这穷山恶水之中,居然还有村落?”   吴伯同笑道:“这叫作‘靠山吃山’呀!你别瞧不起这穷山恶水,那个‘王家村’,可   足有百来户人家哩!”   山径崎岖、狭窄,而又曲折,他们这三位,虽然都是骑着马,但速度可并不比走路快多   少,因而这一阵谈话工夫,也不过走了里许路程而已。   那含有肃杀意味的木鱼声,已由原来的断断续续,而连绵不断地传来,而且,显然地距   离也近了许多。   彭立人忍不住一笑道:“看情形,那活儿快要来了。”   “唔……”   吴伯同漫不经意地唔了一声,这同时,前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嘹亮而苍劲的山歌:   往年怪事少,   今年怪事多,   板凳爬上墙,   灯草打破锅,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接着唱道:   往年怪事少,   今年怪事多,   老母要嫁人,   儿女穷张罗。   那苍劲语声呵呵一笑道:“我说,老王呀!我唱的山歌,是无稽之谈,你这歌词,可就   有点不大那个啊!”   那沙哑语声道:“什么那个这个的,我可听不懂,你老兄干脆一点说,行不行?”   那苍劲语声道:“我是说,你的歌词中有刺儿,当心祸从口出呀!”   那沙哑语声道:“不见得吧!我所唱的,是目前江湖上传播最快,谈论的人也最多的事   实啊!”   这当口,杜少彬扭头向吴伯同问道;“吴爷爷,您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人还没看到,我怎能知道哩!”   彭立人蹙眉接道:“只是,不知是那给我们带口信的人,还是那准备对我们不利的人?”   吴伯同笑道:“总之,不是好人,就是坏人。”   转过一个山拗,前面的语声似乎又近了不少,那两个,仍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忽然,一个尖锐的语声,有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不必争了,其实,你们唱的,   都不算稀奇,且让我唱一首,让你们长点见识。”   那两位同声说道:“好!在下恭聆。”   那尖锐语声,立即阴阳怪气地,唱将起来:   往年怪事少,   今年怪事多,   尼姑生儿子,   和尚娶老婆。   那沙哑语声呵呵大笑道:“你老兄这歌词中的刺儿,可更多啦!”   那尖锐语声道:“哪里,哪里,阁下,咱们也算是多年老朋友了,好意思将我向枉死城   推么!”   那沙哑语声笑道:“老兄,怕送掉老命,就少说点带刺儿的话。”   那尖锐语声道:“多承指教,在下记下了。”   自从这三位的山歌声一起,那隐含肃杀气氛的木鱼声,即已停止。   这时,一声清朗佛号,划空传来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请了!”   杜少彬忍不住笑道:“好啊!才说到和尚、尼姑,立即就有尼姑出面了。”   吴伯同蹙眉说道:“少彬莫打岔……”   只听那尖锐语声呵呵大笑道:“俏尼姑绮年玉貌,美似天仙,奈何偏要遁入空门,这不   是暴殄天物么!”   同时,那沙哑语声也暧味地笑道:“老夫行年五十有五,还是光杆一个,俏尼姑不如赶   快还俗,嫁给我算了吧!”   那尼姑又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放庄重一点。”   那苍劲语声道:“大师请莫见怪,他们两个,就是生成一张乌鸦嘴,其实,人倒是蛮好   的。”   那尖锐语声又是呵呵一笑道:“对女人,更是特别体贴。”   那苍劲语声道:“老兄你少说一句行么?”   接着,显然是向那尼姑沉声问道:“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那尼姑的语声道:“贫尼想向三位化点善缘。”   那沙哑语声连忙接道:“行!行!冲着你这一张俏脸,什么事都好商量。”   那尖锐语声也笑道:“只要我们身上有的,以及力所能及的,你只管吩咐。”   那尼姑的语声娇笑道:“二位盛情可感,贫尼先谢了!”   那苍劲语声沉声接道:“慢着,老夫先要问你一句话,方才,那木鱼声,是否是你所敲   出来的?”   那尼姑的语声道:“不错!”   那苍劲语声道:“年纪轻轻,能有这份内家真力,倒委实是难得得很!”   那尼姑的语声道:“施主谬奖!贫尼班门弄斧,倒教诸位见笑了!”   那苍劲语声道:“凭你这一份超绝功力,你方才所说的‘善缘’,想必不是小事吧?”   那尼姑的语声道:“世间事,可大可小,那要看施主是站在哪一个角度去看它了。”   那苍劲语声道:“好!说你的要求吧!”   那尼姑的语声道:“贫尼的要求是:请三位施主,高抬贵手,放过即将由这儿通过的吴   大侠等三人。”   那苍劲语声道:“你与姓吴的是何渊源?”   那尼始的语声道:“谈不上渊源。”   那苍劲语声道:“既无渊源,为何要多管闲事?”   那尼姑的语声道:“贫尼受人之托,不能不强行出头。”   那苍劲语声道:“那托你出面说情的人,是谁?”   那尼姑的语声道:“这个,贫尼未便奉告。”   那苍劲语声道:“那么,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歉难遵命。”   那尼姑的语声娇笑道:“看情形,施主是要贫尼显点颜色之后,才肯买帐的了。”   那苍劲语声冷笑道:“那还得看你显的是怎样的颜色才行。”   也不知那尼姑是显了点什么颜色,只听那三个男的,忽然同声惊“咦”道:“真有你   的!”   那尼姑的语声“格格”娇笑道:“献丑!献丑!倒教三位施主见笑了。”   那苍劲语声道:“论单打独斗,我们三个,都不是你的对手,但在三人联手之下,你却   未必能讨得好去。……”   这时,吴伯同等三人,已走近那四人发话之处的山脚下,自动停了下来,仰首凝注那半   山上的密林中,默默沉思着。   那尼姑的语声笑道:“三位施主都是聪明人,我想,毋须我再拿话来点醒了吧!”   那苍劲语声道:“你说的固然不错,咱们三个,委实是该知难而退,但咱们是上命所   差……”   那尼姑的语声接道:“那好办,贵上面前,由贫尼出面,代为关照就是。”   那苍劲语声的人,显然是那一行人的首模自从话入正题之后,其余两个,即未再行接腔,   此时,他似乎怔了一下道:“你……竟然知道敝上?”   那尼始的语声笑道:“要我说出来么?”   “不!”那苍劲语声连忙接道:“请用真气传音,说给我听听。”   那尼姑的语声语气一沉道:“可以,但我说明之后,你们三个可必须接受我的要求!”   那苍劲语声连声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沉寂了少顷之后,只听那苍劲语声苦笑道:“好!算你厉害,那三个,我们就此放过了,   不过,我们三个只负责这一段,如果他们在前头出了纰漏,那可与我们无关。”   那尼姑的语声道:“就这一点,贫尼已足感盛情了,三位请吧!”   紧接着,语声一扬道:“吴大侠,方才,贫尼同这三位施主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吴伯同扬声说道:“多谢大师!在下都听到了。”   那尼姑的语声道:“听到了就好,贫尼斗胆,请三位就此回头。”   吴伯同笑问道:“为什么?”   那尼姑的语声道:“前途凶险太多,而且,也非贫尼的力量所能维护,所以……”   吴伯同笑道:“大师盛意可感,但在下等三人,已成过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所   以……”   那尼城的语声笑道:“吴大侠不必说了,贫尼心意已尽,就此告辞。”   吴伯同连忙接道:“大师能否请现身一见?”   那尼姑的语声道:“不必了,以后,咱们彼此可能还有重逢的一天。”   杜少彬扬声问道:“敬请大师赐示,法号?”   那尼姑的语声笑道:“杜公子,贫尼悟空,这法号,不但你不会听说过,江湖上的人,   也很少有人知道。”   杜少彬呆了呆之后,才扬声说道:“大师,那位拜托您到这儿来的人,是谁啊?”   悟空大师的语声道:“很抱歉!社公子,那位拜托负尼到这儿来的人,目前还不便泄漏   身份。”   “那么。”吴伯同沉声接道:“大师知道方才那三个人的后台老板是谁?”   悟空大师幽幽地一叹道:“我知道,但我目前不能说。”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我不便强人所难,大师请吧!”   悟空大师的语声又是幽幽一叹之后,才扬声说道:“诸位多多珍重,贫尼告辞!”   杜少彬目注蹙眉沉思着的吴伯同,苦笑着问道:“吴爷爷,这位悟空大师,该不会是敌   人吧?”   吴伯同点点头,也苦笑道:“如果此人也是敌人,则敌人的手段,就高明到莫测高深   了。”   杜少彬蹙眉说道:“敌人那么神秘,还有个说头,像这么一位分明是帮着我们的人,也   那么神秘,就大没道理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别枉费心机去胡猜了,我们快点走吧!”   因为有了方才这一段离奇的遭遇,加上那苍劲语声的人末了所说的那一段话,也颇具攻   心之效,因而这三位起程之后,也更加提高了警觉。   可是,事实上,他们这一段行程,却是出奇的平静,一直到达“王家村”,中途并未受   到任何阻挠。   “王家村”,确如吴伯同所言,是一个有着百十户人家的山村,这一道百多里长的山沟,   在这一带,竟出奇地豁然开朗,形成一个狭长而面积达二百来亩的平地,算得上是一个世外   桃源。   吴伯同等三人到达这儿时,已经快天黑了,暮色苍茫中,但见炊烟袅袅,阡陌纵横,显   得一片祥和。   这情形,不由使杜少彬脱口赞道:“好一个世外桃源!”   吴伯同笑道:“‘世外桃源’四字,这里该是当之无愧的,可惜的,是我们来晚了片刻,   不会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杜少彬含笑接道:“那不要紧,明晨再看也一样。”   吴伯同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但愿我们没给它带来腥风血雨才好。”   杜少彬蹙眉说道:“吴爷爷,今宵能不能将过去的事情,详细地跟我谈谈?”   吴伯同苦笑道:“且等落了店,看看情形再说吧。”   他目光四下一扫,又轻叹一声道:“看情形,今宵是没工夫跟你说这些的了。”   杜少彬奇道:“吴爷爷已有什么发现不成?”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就是江湖阅历了。”   这时,一行三骑已进入“王家村”的街道中,吴伯同扭头向后面的彭立人问道:“立人,   你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彭立人蹙眉接道:“这儿的居民,为何对我们都是视若无睹似地。”   吴伯同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们想想看,这是一个标准的穷乡僻壤,说句自卖自夸   的话,像我们这样穿着体面,而又骑着骏马的过路客人,是难得见到的,对于难得一见的人,   而如此漠视,个中情况,就不难想见一个大概啦!”   杜少彬也“哦”了一声道:“对了!我也想起来啦!平常,我们经过乡村时,马后面总   跟着一大群顽童和野犬,而这儿,偌大一个村落,竟不见一个小孩,也不见一头狗,倒真是   大不寻常啦!”   吴伯同道:“小孩与狗,都被人家约束住了,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算是上了很重要的一   课啦……”   说到这里,已在这“王家村”中唯一的一家客栈兼买饮食的小店前停了下来。   彭立人首先飘身下马,向闻声迎出的店小二笑问道:“小二哥,还有房间么?”   店小二连忙谄笑道:“有!有!刚好还剩下一间。”   彭立人蹙眉接道:“一间怎么行,咱们有三个人啊!”   店小二哈腰笑道:“真对不起,只剩下这一间了,如果爷们能早来半个时辰就好啦!现   在,嘻嘻……只好请三位爷们挤一挤了。”   杜少彬接问道:“能不能同我们腾出一间来?”   店小二一怔道:“这个……小的可不敢作主。”   吴伯同注目问道:“这是说,空房间是还有,就是不敢作主?”   店小二道:“爷!房间是还有两间空着,但那是有人一早就订了的。”   吴伯同笑了笑道:“人家给我们留下一个空房间,已算够交情的了,挤就挤吧!”   这家客栈,一共才十个房间,除了那两个已被预订而暂时空着的房间之外,连同吴伯同   等这三位,一共是十二位客人。   那另外九个,是六男三女,年纪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间。尤其是那三个女的,更是绮年玉   貌,风情万种,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引人遐思。   当吴伯同等三人安顿下来,赴餐厅进晚餐时,彭立人悄声问道:“吴爷,咱们该不该测   验一下,饮食中是否有毒?”   吴伯同笑道:“不必那么小家子气,人家已经是明目张胆地,敞开来干了,不会作这种   下三滥的事的。”   说完,首先举杯一饮而尽。   杜少彬也轩眉笑道:“纵然是穿肠毒药,又何惧之有!”   说完,也是一口干了一杯。   那店小二端着一盘炒菜走了过来,一面谄笑道:“爷们真是神人,其实,这酒菜中,绝   对没有下毒,爷们尽可放心饮用。”   彭立人冷哼一声道:“你要胆敢下毒,我不活活地剥下你的鬼皮才怪!”   店小二一伸舌头道:“小的怎敢!”   彭立人注目问道:“那九个,是什么人?”   吴伯同连忙接道:“问他没有用的,来,喝酒!”   杜少彬目注店小二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道:“这店小二,显然是伪装的。”   吴伯同点点头道:“不错!目前,这‘王家村’中,至少有上百的高手,在准备厮杀。”   杜少彬接问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我们三人而来?”   吴伯同道:“说得切实一点,都是为了你而来。”   杜少彬道:“如今,杜家已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究竟我爷爷当年作过些什么坏事,值得   他们如此赶尽杀绝?”   吴伯同意味深长地一叹道:“真正作坏事的人,才不会被赶尽杀绝哩!”   杜少彬蹙眉接问道:“吴爷爷,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您向百灵城求助,也不过是   最近几天的事,为什么消息会传播得这么快,我们才离开太原城,一路上就准备了恁多高手   在等着我们?”   吴伯同笑道:“老实告诉你吧,事实上,我向百灵城求助的消息,早于三个月之前,就   放出去了。”   杜少彬一怔道:“原来是您自己放出的消息?”   “不错。”“那是为什么呢?”   吴伯同一挫钢牙道:“这些年来,我闷够了!虽然我已猜想到,当年毁灭无极派的幕后   主持是谁,但却是一直找不到他的证据,间或有所擒获,也总是在逼问口供当中,莫名其妙   地死去,所以,我一气之下,决定双管齐下,一面向百灵城求助,一面故意提前公开此一消   息,就以咱们爷儿俩为饵,诱杀那些杀不完的狗杂种们!”   杜少彬点点头道:“对!这办法倒是干脆得很!”   彭立人接问道:“只是,他们为何还没一点动静呢?”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可能是他们的头儿还没来。”   食堂门口传来一声朗笑道:“吴大侠果然是料事如神,一言中的。”   随着话声,一个身材高大,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的黑衫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吴伯同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地,冷然问道:“你是谁?”   黑衫老者阴阴地一笑道:“在下也是当年无极派的老人。”   吴伯同这才注目问道:“你就是这儿的临时首领!”   “不!”黑衫老者含笑接道:“在下是打前站的。”   不等吴伯同接腔,又立即扬声喝道:“阿红、阿翠,还不出来给贵客敬酒。”   “来啦!”   随着这一声娇应,香风微拂,衣分红、绿、紫,三色的三位妖冶女郎,已俏立他们面前。   吴伯同目光一扫之下,向着杜少彬拈鬓微笑道:“叫的是两个,来的却是三个,少彬,   吴爷爷与你彭叔叔都老了,目前这场面,就全看你的啦!”   杜少彬轩眉一笑道:“吴爷爷请放宽心,少彬当勉力以赴。”   吴伯同目光一扫那三个妖冶女郎,笑了笑道:“三位姑娘,既然都是奉命敬酒而来,就   该快点给杜公子斟酒呀!”   黑在老者连忙冷笑着接道:“只怕你们没福气消受。”   杜少彬朗声笑道:“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姑   娘,所敬虽然不过是三杯酒儿,却委实是须要有点福气才能消受得起。”   红衣女郎媚笑道:“咱们姊妹蒲柳之姿,怎敢当杜公子如此谬赞。”   吴伯同抢先笑道:“三位小妞儿莫自谦,先向杜公子敬酒,才是正经。”   绿衣女郎含笑接道:“老爷子说得是。”   紫衣女郎并提起酒壶,先行替杜少斟起酒来,一面并媚笑道:“杜公子,奴家先敬您一   杯。”   杜少彬似乎有点意乱情迷地笑道:“像这样敬酒,可并不稀奇。”   紫衣女郎纤手持杯,凝眸笑问道:“杜公子想必还有新鲜花样?”   杜少彬笑了笑道:“新鲜是谈不到,不过,此情此景,最好是来个‘皮杯儿’,才够意   思。”   红衣女郎“格格”地媚笑道:“真看不出来,杜公子年纪轻轻,居然已懂得‘皮杯儿’   这风流玩意儿。”   杜少彬笑道:“区区本来也不懂得,那是我这位老尚风流的吴爷爷,以真气传音告诉我   的。”   吴伯同老气横秋地,拈须微笑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三位小妞儿,   别看我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其实,宝刀儿一点也没老,一颗心儿更是年轻得很哩!”   红衣女郎笑问道:“老爷子取瑟而歌,莫非是也想来个‘皮杯儿’?”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小妮子真是善解人意,冰雪聪明……”   红衣女郎截口媚笑道:“老爷子莫打哈哈,只要你不嫌奴家过于庸俗,不堪承教,奴家   这第一个‘皮杯儿’,就先行敬给你吧。”   吴伯同含笑点首道:“行!行!只要你不嫌我这一大把胡子得事而又讨厌,我就拚着这   把老骨头不要,也得先尝尝河豚的滋味。”   红衣女郎媚然一笑,伸手端起吴伯同面前的半杯剩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微俯矫躯,   果然将一张樱桃小嘴向吴伯同的唇边凑了上去。   同时,那紫衣女郎也向绿衣女郎呶了呶嘴,“格格”地媚笑道:“阿红已经开始敬酒了,   咱们两个,也别闲着呀……”   就当此时,食堂门口传来一声威严的清叱道:“不许胡闹!”   随着这话声,一位花信年华的青衣少妇,已缓步而入,停立于吴伯同等的座位前,一双   美目,尽在吴伯同等三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此人美得出奇,也冷得出奇,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这两句成语来形容她,该是最   恰当不过的了。   由于她鬓边挥着一朵白色绒花,显然是在服丧之中,也因为如此,才脂粉不施地,完全   是天然本色,衬托上那一身朴素的青色衫裙,越发显得清丽脱俗,丽质天生。   自从这青衣少妇一出声,那黑衫老者与三位妖冶女郎,立即噤若寒蝉地,垂手肃立一旁,   那神情,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地。   青衣少妇那澄如秋水的美目,在吴伯同等三人的脸上,来回地扫视了四五次之后,才扭   头向黑衫老者娇声问道:“就是这三位?”   黑衫老者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少妇接问道:“谁教你们敬什么酒的?”   黑衫老者恭声答道:“回堂主,那是副堂主的意思。”   青衣少妇蹙眉说道:“副堂主的意思?难道难道……你们已在这食堂中布下了什么……”   黑衫老者含笑接道:“是的,已经布下了‘无影之毒’,所以才故意藉敬酒以拖延时   间。”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沐成,你自行了断吧!”   黑衫老者脸色大变地道:“堂主,属下是奉命行事。”   青衣少妇漫应道:“奉命行事,自然没错,但你泄漏机密,依律当受腰斩之刑。”   黑在老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向着青衣少妇连连磕头道:“堂主,属下一时疏忽,   幸亏这三个,已是将死之人,属下虽然说溜了嘴,但秘密不致泄漏出去,务请堂主格外开恩,   从轻发落。”   青衣少妇冷哼一声:“你说得多轻松,本座身为刑堂堂主,如果对自己的手下,不能依   法办理,何以服人!再说。”   一顿话锋,抬手向吴伯同等三人一指,冷笑着接道:“你瞧瞧他们三个,是像中了毒的   样子么?”   黑衫老者不瞧倒也罢了,这一瞧,可使得他那本来有若死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因为,这时的吴伯同、杜少彬、彭立人等三人,都是安详地在向他微笑着,那情形,哪   儿有一丝中毒的样子!   黑衫老者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就当他震惊得呆若木鸡之间,青衣少妇又冷然接道:   “沐成,我叫你自行了断,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你可莫不知足!”   吴伯同目注那有如待决之困似地黑衫老者,长叹一声道:“这就是为人走狗者的下场,   沐成,事到如今,你还不奋起反抗!”   “谁敢!”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沐成?自行了断本座可以妥为安顿你的家小,否则,   哼……”   青衣少妇的哼声才落,黑衫老者已惨然一笑,举掌击向自己的“天灵”,“霍”地一声,   脑浆四溅地,惨死当场。   吴伯同轻轻一叹道:“秘密已经泄漏出去了,再逼死一个得力的手下,那不是双重损失   么!”   “那与你不相干。”青衣少妇注目接问道:“吴大侠能否答我一问?”   吴伯同含笑反问道:“堂主大人当不是问那有关‘无影之毒’的问题吧?”   青衣少妇那冷漠的俏脸上,居然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很抱歉!我想问的,正是有   关‘无影之毒’的问题。”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青衣少妇注目问道:“吴大侠既有‘无不通’的绰号,自当知道‘无影之毒’的来源?”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据我所知,‘无影之毒’是‘千面鬼医’上官伦的独门毒   药。”   青衣少妇点点头道:“‘千面鬼医’上官伦的‘无影之毒’,除了他本人的解药之外,   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倒是事实。”   青衣少妇美目深注地道:“可是,你们三位,却居然能解。”   吴伯同神秘地一笑道:“那是因为我们三人之中,有一个‘无不通’在内之故。”   青衣美妇接问道:“你不能说得更为详细一点?”   吴伯同笑道:“堂主大人,如果我吴某人,请你说出你的顶头上司来,你也能告诉我   么?”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看来,你我之间,是没甚可谈了。”   吴伯同提起酒壶,替自己斟酒,一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是的,目前当务之急,   对我们三个而言,是赶快填饱肚皮,至于你堂主大人,则应该乘此机会,好好准备安排一   下。”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我已经准备安排好了。”   吴伯同道:“好!我们填饱肚皮就来,如果能留下这三位美姑娘在这儿,替我们斟斟酒,   甚至于唱支把小调儿,那是更好。”   青衣少妇哼了一声,向着杜少彬投过深深地一瞥之后,才冷然接道:“这儿人烟稠密,   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平民,所以,还是去村外溪边去比较方便,外面我留得有人,给你   们带路。”   吴伯同笑道:“堂主顾虑周到,吴某人先谢了!”   青衣少妇向那三个妖冶女郎挥挥手道:“走!将沐成的尸体也带走。”   目送青衣少妇那一行人离去之后,吴伯同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长叹一声道:“情况是越   来越复杂,连我也好像是堕入五里雾中了。”   杜少彬一怔道:“吴爷爷此话怎讲?”   吴伯同蹙眉接道:“‘无影之毒’居然会由这批人手中施出来,你想想那位‘千面鬼医’   上官伦,目前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   杜少彬也蹙眉说道:“我想:那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上官前辈本人,受了这批人的劫   持,另一种可能,则为上官前辈的徒弟,出了纰漏……”   吴伯同苦笑道:“据我所知,上官伦根本不会收过徒弟。”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最近一次见到上官前辈时,是什么时侯?”   吴伯同微一沉思道:“已经快四年了,方才,我暗中递给你们服用的,那种能避百毒的   药丸,也就是在那一次见面时,送给我的纪念品。”   杜少彬笑道:“事隔快四年了,您怎能断定他在这四年中,不会收过徒弟呢?”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这倒是有此可能。”   一直不会插嘴的彭立人,忽然笑道:“吴爷、少彬,不必瞎猜了,不论事实真相如何,   只要找到那位‘千面鬼医’,不就明白了么!”紧接着,又笑了笑道:“目前,咱们还是赶   快填饱肚皮,前往溪边赴约才对,否则,去迟了,人家会认为咱们怯场,或者是临阵脱逃了   哩!”   吴伯同连连点首道:“对!对!有道理、有道理……”   □□    □□    □□    □□   顺着纵贯“王家村”的那条官道:往前走,离村约莫半里之外,是一片由鹅卵石所汇成   的河滩,不!其实,那是一条山溪的溪滩,不过,由于“王家村”这一带地势较为开阔,山   溪也随之扩展得有点像一条小河而已。   俗语说得好: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目前的这一条山溪,刚刚涨过一次水,   但正在迅速地消退中。   那湿源源的,铺满着鹅卵石的溪滩上,或蹲,或站地,总有四五十个夜行人,在高谈阔   论地闲聊着,在上弦眉月的黯淡光辉之下,但见憧憧人影,有若幽灵似地,在晃动着。   那位被称为“堂主”的青衣少妇,独自站在溪边的浅水中,仰首凝注夜空中闪烁不定的   繁星,默然沉思着,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她那一双美目之中,竟然孕育着晶莹的泪珠,可   惜目前并无任何人注意她的神情,不过,纵然有人注意到了,也没人敢去问她,因为目前的   这些人,都是她的属下哩!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道:“怎么还没来?”   另外有人接道:“莫非是脚底揩油,溜之乎也?”   “溜?”原先那人冷笑道:“这‘王家村’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除非他们会五行   遁法,否则是溜不了的!”   离官道最近处,有人低声说道:“已经来啦!”   不错,“王家村”的出口处,于沉沉夜色中,可以看到有三道人影,向这儿迅疾地移动   着。   “不对,”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连我们的向导,应该是四个呀!”   那青衣少妇忽然低声沉叱着:“少废话!”   原来不知几时,她已由小溪中走到了官道边,那一张俏脸,冷漠得有如一付石膏像,只   有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美目,表示她还是一个活人。   那三道人影中,传来一个沙哑语声道:“嗨!诸位,冷堂主到了没有?”   青衣少妇扬声反问道:“是王护法么?三位来得正好。”   另一个苍劲语声接道:“原来堂座早就来了,不知堂座有何见教?”   青衣少妇道:“方才,诸位的飞鸽传书,语焉不详,我正想问问三位的详情。”   听他们这对话,这新来的三位,显然就是被那位神秘的悟空大师“显颜色”赶走的三位。   只听那苍劲语声道:“不瞒堂座说,这事情,说起来可真够丢人。”   话说完时,人也到了青衣少妇身前。   那是三位身着灰色长衫的半百老者,一个瘦高,一个矮胖,那语磬苍劲的人,身材却是   又瘦又小。   青衣少妇注目问道:“石护法能否请道其详?”   那小个子长叹一声道:“堂座,咱们都是自己人,说出来也不要紧,凭人家方才所露的   那一手,合我们三个护法之力,恐怕也非其百招之敌。”   青衣少妇“啊”了一声道:“会有这种事?”   那小个子苦笑道:“我石壮为没有别的长处,但说话却是一向不打诳语。”   青衣少妇点点头道:“这点,我自然信得过。”   石壮为又苦笑着接道:“还有,那位俏尼姑的年龄,也决不致超过堂主。”   那高个子扯着沙哑的语声接道:“这个,我王老实也可以保证,石护法所言,绝对正   确。”   青衣少妇绽颜笑道:“你这个假老实的这一保证,极可能会收到反效果呢!”   王老实苦笑道:“堂座,我王老实虽然平常说话有点夸张,但这等大事,岂能儿戏,何   况又是冷堂座你的面前。”   那矮胖子扯开尖锐的语声道:“堂座,这回王护法的话,可委实是老实话哩!而且,那   位妙龄尼姑,姿色也是绝佳。”   接着,又咽下一口口水道:“如果还俗之后,与堂座一比,可真是一时瑜亮哩!”   青衣少妇笑了笑道:“是么!待会,我倒要好好地见识一番。”   矮胖子连忙接道:“那是绝对可靠的,堂座该能信得过我麻二虎,从来不轻易赞美女   人。”   青衣少妇目注“王家村”那边,“唔”了一声道:“这回是真的来了。”   不错,“王家村”方面,正有四道人影,疾奔而来,那四道人影,不消片刻,已到了他   们面前,果然是吴伯同、杜少彬、彭立人等三人,和一个带路的劲装汉子。   那劲装汉子首先向青衣少妇躬身一礼道:“启禀堂主,吴大侠等已带到。”   吴伯同打了一个饱呃,手抚着胸口,呵呵一笑道:“有劳堂主大人久等,罪过!罪过!”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你们那位保镖的俏尼姑呢?”   吴伯同笑道:“俏尼姑被花和尚拐走啦!”   青衣少妇冷哼一声:“少废话!我问你,要不要等她?”   吴伯同双手一摊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俏尼姑,你教我如个如何等法呢?”   “那么。”青衣少妇美目深注地,接问道:“是否另外还有保镖的?”   吴伯同抬手一指自己三人,笑了笑道:“咱们这三块料,全在这儿。”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好!我成全你们三个!”   接着,扭头沉声喝道:“布剑阵!”   “是!”   随着这一串暴诺,但见一阵人影闪动,溪滩上已布成一道奇门剑阵。   吴伯同偏着头,向那座剑阵打量着,一面蹙眉自语着:“有点像‘五行’?也有点像   ‘六合’?可是,仔细瞧来,却是什么都不像。”   接着,扭头向杜少彬苦笑道:“少彬,吴爷爷胸罗万象,无所不通,却偏偏对于阵图这   门,完全外行,不知令师是否也会教过你这一门子的学问?”   杜少彬含笑接道:“当然教过。”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那么,目前这鬼门道究竟算什么玩意?你看得懂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剑阵是由三十六名剑手所组成,表面看来,有点像是‘六合剑   阵’,但实际上,它却是由‘六合剑阵’蜕变出来,却比‘六合剑阵’还要玄妙得多的‘小   周天六合大阵’。”   青衣少妇目注杜少彬,一翘大拇指道:“无极派的嫡系传人,果然高明得很……”   吴伯同飞快地接道:“方才,我在客栈中已经说过,我已经成为老废物了,今宵,就完   全看他的哩!”   青衣少妇注目问道:“我问你,你们三个中,由谁作主?”   吴伯同笑了笑道:“冲锋陷阵杜公子,运筹帷幄糟老头,你,听懂了么?”   青衣少妇点点头道:“我懂,现在,不必再多说了,眼前是三条路,任由选择。”   吴伯同笑了笑道:“我老头子正恭聆着?”   青衣少妇漠然地接道:“第一,自动随我晋谒敝上,本堂当以贵宾之礼相待,此去也不   会有什么凶险。”   吴伯同笑问道:“第二呢?”   青衣少妇道:“第二,是闯‘小周天六合大阵’。”   “第三?”   “第三是与本堂主放手一搏。”   不等对方开口,又冷然接道:“我再说一遍,第一条路,没有凶险,二、三两条,却都   是生死之战。”   吴伯同向杜少彬笑问道:“少彬,你的意思怎么样?”   杜少彬笑道:“俗语说得好:三条路走当中,我决定走第二条路。”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年轻人,应该有这一份豪情胜概,本堂特别给你一个便宜,   只要你能在子正之前,闯出这‘小周天六合剑阵’,本堂不再难为你们,这一路下去,也不   会再有阻挠。”   杜少彬笑道:“那么,小可先谢了!”   青衣少妇漠然地摆手作肃客状道:“请!”   杜少彬安详地,步入剑阵核心,那外围的三十六名剑手,也随之穿梭游走起来。   那三十人八名剑手,都是年在三旬以下的年轻高手,一个个都是气宇轩昂,眼神充足,   尤其是那穿梭游走的身法,神奇而又快速,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迷。   但杜少彬却是安详已极地,以长剑拄地,眼观鼻,鼻观心地在沉思着,对外围那森森剑   气,与穿梭游走的剑手们,竟然是视若无亲似地。   这情形,使得那青衣少妇,向着吴伯同蹙眉问道:“吴大侠,杜公子除了是无极派嫡系   传人之外,还艺出何人门下?”   吴伯同不答反问道:“你这位堂主大人,隶属哪一个组织啊?”   青衣少妇不由苦笑道:“你,真是一头老狐狸!”   吴伯同笑了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只听剑阵中,忽然传出一声震耳金铁交鸣,并传出杜少彬的朗笑道:“见面胜似闻名,   这‘小周天六合剑阵’,果然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能。”   原来这“小周天六合剑阵”,名虽为剑阵,却具有奇门阵法的奥妙。因而由外面看来,   仅仅是两人一组,或者是单独一人,在穿梭游走着,但在剑阵中心的杜少彬看来,却只看到   一片耀眼寒芒,与憧憧人影,那本来仅仅是由三十六人所组成的剑阵,竟然像是有数以百计   的人在面前晃动着,根本分辨不出真假虚实来。   这情形,也就是方才杜少彬入阵之后,以剑拄地,默然沉思的原因。   因为,杜少彬对阵图之学,曾经获得高人指点,不过是缺少临场经验而已。   至于对“小周天六合大阵”的生克变化,更是早已了然于胸,也因为如此,他才气吞河   岳地,要独任艰钜,自愿走对方所提三条路中,最难走的一条路,可是,他一进入阵中,看   到对方发动阵势变化之后,立即察觉自己上了当。   原来目前这一剑阵,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小周天六合剑阵”,而是于“小周天六合剑阵”   之中,还加入了一些什么。至于究竟加入了一些什么,他,仔细观察之后,却分辨不出来。   于是,在心头节感惊凛,又感纳闷中,只好试探着攻出了一剑,这也就是方才那一声震   耳金铁交鸣之声的由来。   这试探性的一剑,立即引发了剑阵的生克变化,   杜少彬的那一剑,本来是攻向正面的两名剑手的,但他剑势一出,接触着的,却是对方   的六枝长剑,如非他的功力精湛,应变神速,这第一剑,就要了他的小命啦!   原来当他一剑递出,碰了一个硬钉子,手中长剑被震得反弹回来时,左、右、背后,三   方面却同时出现了十八枝长剑,一齐向他电掣地击来。   这,也就是说,他的一剑,换来了对方同时攻上来的二十四剑,不!严格说来,应该说   是换来三十六剑才对。   因为,当他借着反弹之力,顺势连削带闪地,应付过由另外三方面同时攻上来的十八枝   长剑时,立即又有十二枝长剑,由左右夹击而来,这也就是说,他才攻出一剑,而对方的三   十六人,却几乎算得上是于同一时间,回敬了他一剑。   试想,这种剑阵的变化之玄妙与威力之大,到了什么程度呢?   杜少彬年轻气盛,没想到初膺大任,一出手就碰上硬钉子,这口气,教他如何忍得下。   因此,当那紧接而来的十二柄长剑,由左右夹攻而来时,他已不再问避,钢牙一挫,力   贯剑尖,一式“横扫千军”,疾挥而出。   只见精虹电掣中,爆出一串“铮铮”脆响,十多道人影,一触而分。   杜少彬仍然横剑卓一止原处,胸部微微起伏着,他的左右两旁地面上,散落着十二段长   约七八分的剑尖,在闪闪发光。   至于那十二个被削去剑尖的剑手,则状如未觉似地,仍然退回原位,穿梭游走起来。   一招硬拼,双方都已知道了一点对方的厉害,都没探取进一步的行动。   外面的吴伯同向那青衣少妇笑了笑道:“堂主,贵方是否一该算输了?”   青衣少妇冷然反问道:“何以见得?”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因为,贵属已有十二柄长剑被毁。”   青衣少妇哼了一声道:“你忘了这是生死之搏?”   吴伯同哑然失笑道:“哦!对了!我还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在较技哩!”   接着,又笑问道:“贵方人多势众,为何不发动功势呢?”   青衣少妇笑道:“你这位‘吴不通’先生,怎么也说起有点不太通的外行话来!”   吴伯同故意一怔之间,青衣少妇又脸色一沉道:“大凡各种阵图,都是以守势为主,而   以攻势为辅,目前,你们这位杜公子,既然不肯发动攻势,那就只好双方对耗下去啦!”   吴伯同不禁蹙眉自语着:“想不到这捞什子阵势,还有此种妙用,看情形,我老头子八   十岁学吹鼓手,今后,也得在这方面,开始痛下功夫啦!”   被困于阵势中的杜少彬,可能已有所领悟,也可能是自认师老无功,而等得不耐烦了,   只听他大喝一声,又发动了攻势,剑阵之中,也随之腾起冲霄剑气,因而一时之间,除了看   到一片寒芒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由于这激烈的恶斗,使得吴伯同和那青衣少妇二人,也暂时停止对话,全神凝注剑阵中   的变化。   另外十名闲着的剑手,以及石壮为、王老实、麻二虎等三位护法,也不自觉,一齐被吸   引得向剑阵旁边逼近。   其实,这些人之所以向剑阵旁逼近,倒并非是想加入剑阵中去凑热闹,而完全是一种紧   张情况之下,所产生的一种下意识行动。   这情形,使得那青衣少妇蹙眉喝道:“石护法,你们围上去干吗?”   石壮为讪然一笑道:“堂座,这是一阵难得见到的精彩搏斗,自然该站近一点,瞧个仔   细呀!”   青衣少妇“唔”了一声,没再接腔。   这时,剑阵中的杜少彬,可能是心情烦燥而深感不安了,居然一改原先的稳扎稳打,而   实行迅电奔雷似的快速抢攻。   可是,不论他的攻势如何的快速而凌厉,却始终有若冻蝇钻窗似地,无法突出重围。   那青衣少妇扬声笑道:“现在,距子正时分,已不太多了,杜公子,你可得把握时间   啊!”   杜少彬仅仅冷笑了一声,没接腔。   青衣少妇又扬声笑道:“杜公子,年纪轻轻的,如果就这么搁在这儿,我都替你可惜。”   杜少彬还是没有吭气,倒是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堂主大人既有怜才之念,就该对他网   开一面呀!”   青衣少妇笑道:“可以的,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你们二位能随我去见效上,一切都好   商量。”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很抱歉!偏偏就是这问题没法商量。”   青衣少妇扬声笑问道:“杜公子,你自己怎么说呀?”   杜少彬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与这声冷笑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却是一声凄厉惨号,剑   阵之中,一下子就倒下两个。   这情形,使得那青衣少妇俏脸一变地,震声大喝道:“撤剑阵!”   青衣少妇的应变措施,不能说不快,但怎么说也快不过杜少彬手中的长剑,因而她的话   声才落,剑阵中又倒下了四个。   原来凡是一切阵图,对不明就里的外行人,都是无此玄妙的,但一经识破,予以致命的   一击之后,那就等于是打蛇打在七寸上,一下子就可使它完全瓦解。   目前这一个“小周天六合剑阵”,也就是在上述情况之下,被杜少彬一举而击得土崩瓦   解的。   当那些剑手们,被杜少彬一举杀掉六个之后,其余的三十名,因已获得青衣少妇的撤阵   命令,都是不约而同地,一哄而散,分向奔逃。   但杜少彬可能是杀红了眼,也可能是方才在剑阵中受了闷气无法发泄,目前这一突围之   后,竟然有若出柙猛虎似地,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阵追杀,又使对方倒下八个,   如非是那青衣少妇及时将他截住,那三十六名剑手,极可能会全部勾消哩!   青衣少妇截住杜少彬之后,怒声叱道:“杜少彬,你疯了!”   杜少彬呵呵大笑道:“小爷正常得很,疯了的是你们这些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东西!”   话声中,两人已有若急风骤雨似的,互折了五招。   青衣少妇使的是柳叶双刀,她,双刃翻飞,截住有若一头疯虎似的杜少彬,居然显得毫   不逊色。   两人又互折了五招之后,青衣少妇才大喝一声:“住手!”   喝声中,人已虚晃一招,纵出战圈。   杜少彬手横长剑,注目问道:“胜负未分,为何叫停?”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你可以发疯,我却不能不遵守自己的诺言。”   杜少彬一怔道:“什么诺言啊?”   青衣少妇道:“现在还不到子正,你已冲出剑阵包围,不论你是接受哪一位高人的暗中   指点,都算是你自己的力且里,我遵守诺言,不再难为你。”   杜少彬这才“哦”了一声道:“你不再难为我,我可不一定不难为你哩!”   吴伯同扬声笑道:“少彬,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说得可真好听。”   接着,又一挑黛眉:“别以为你们暗中有人撑腰,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必要时,我这   边还有三位护法,可以情商助阵。”   吴伯同笑道:“堂主大人,请别忘了,这三位护法,在一位佛门神尼面前,有过承诺   的。”   青衣少妇道: “这情形,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是情商,经过我的情商,就不能算他们   三位食言背信了。”   吴伯同蹙眉说道:“真是,所有的道理,都被你占尽了。——少彬,看情形,我们也只   好暂时罢手啦!”   杜少彬也蹙眉说道:“至少也得教他们说出来历来才行。”   青衣少妇娇笑道:“真是笑话,你居然把我们当成了你的阶下之四。”   吴伯同却同时淡然一笑道:“算了,少彬,他们的狐狸尾巴,迟早会自行露出来的。”   杜少彬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听您的。”   吴伯同目注青衣少妇笑了笑道:“堂主大人,事情就这么说定,咱们三个,还得回客栈   中去歇息,希望别再打扰我们。”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本堂主说话,一定算数,不但今宵没人打扰你们,这一路下去,   一直到百灵城,都不会有人阻挠你们。”   吴伯同笑问道:“你断定我们会去百灵城?”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我姑妄言之,你就妨妄听之吧!”   吴伯同含笑接道:“堂主大人,我不能不提醒你,往百灵城,可不是走这条路。”   青衣少妇笑了笑道:“我也提醒你一声:百灵城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接着,又俏脸一沉道:“本堂主还得办理善后,不论你们是去哪儿,现在都该上路了。”   吴伯同笑道:“堂主说得是,老朽就此告辞!”   接着,扭头向杜少彬、彭立人二人说道:“少彬、立人,咱们回客栈去。……”   当他们离开那经过一场恶斗的溪滩,约莫箭远之后,杜少彬才向吴伯同低声问道:“吴   爷爷,方才是您在暗中指点?”   吴伯同摇摇头道:“没有啊!”   杜少彬蹙眉说道:“这就怪了!”   吴伯同扭头笑问道:“方才,你听到的,是不是女人的传音?”   杜少彬道:“好像是女人的语声,但因真气传音,不易分辨,我却不敢断定。”   吴伯同蹙眉说道:“如果是女人的传音,那必然是那位神秘的神尼,否则,那就令人费   解了。”   杜少彬蹙眉问道:“吴爷爷,对于方才那剑阵,您真的是一点都不懂?”   吴伯同笑道:“怎么?你竟然怀疑是我在暗中指示你?”   杜少彬也微笑地道:“谁教您要那么神秘呢!”   吴伯同苦笑道:“这问题,咱们暂时不谈,且先说方才那位神秘人物,是如何指示你   的?”   杜少彬笑了笑道:“其实,他只告诉我一句话,那就是方才那‘小周天六合剑阵’之中,   渗杂了‘八卦’、‘九官’的变化,因而实际上是一个披着‘小周天六合剑阵’的‘八阵   图’。”   吴伯同“喻”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    □□    □□    □□   这一宵,倒委实是平静地渡过。而且,一直到第二天走出这一道漫长的山沟,中途也并   未受到一丝阻挠。   这时,已是中午之交,杜少彬不知是感到轻松,还是感到失望地,发出一声长吁道:   “吴爷爷,前面这个小镇甸,好像很热闹的啊?”   吴伯同“晤”了一声道:“不错!我们就在这镇上打尖,然后又要入山了。”   杜少彬苦笑道:“又要入山?”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而且咱们的坐骑,也得寄存在这儿,因为,那是一段没有路   径可循的险峻行程。”   不错,那委实是一段没有路径可循的险峻行程,如非是在轻功方面有极高造诣的人,可   根本没法通行。   目前,杜少彬这行人中,自然以彭立人的功力较低,他虽然也算是勉强地跟上了,但却   是提心吊胆地,累出一身臭汗哩!   这一段险峻的行程,约莫有三十里光景,拿他们到建目的地时,已路是黄昏时分了。   那是位于离地十来丈的峭壁上,一个颇为隐蔽的天然石洞。   可是,当他们步尽艰辛地,到难这个天然石洞中时,吴伯同却脸色一变地,喟然长叹道:   “少彬,我们来晚了!”   这天然石洞是朝西的,虽然时近黄昏,但在西天那绚烂晚霞的照映之下,却是看得清清   楚楚。   石洞的面积,约莫有五丈方圆,裹面有简单的炊具,有炼制丹药用的炉鼎,最使人触目   心惊的,是一具没有头颅的骷髅。   杜少彬目光一扫之下,也叹一声道:“这儿,至少有两年以上没人住了。”   吴伯同显然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是轻轻地“唔”了一声,并没接腔。   彭立人蹙眉说道:“吴爷,上官大侠的身手,绝不在掌门人之下,怎么也会遭了人家的   毒手呢?”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武功高有什么用,须知明枪易躲,暗器难防呀!”   杜少彬怔了怔道:“吴爷爷,原来这儿本来是‘千面鬼医’上官大侠的住处?”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按辈份来说,你该称他为上官爷爷才对。”   杜少彬蹙眉说道:“吴爷爷,你这个闷葫芦,是否也该打开来,让它透透气了?”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好的,今宵,咱们暂时住在这儿,乘这机会,将往事说个明白也   好。”   接着,目注彭立人笑了笑道:“立人,将干粮解开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他们在小镇上,不但购买了干粮、卤菜,而且还买了一大竹筒的美酒。所以,这一顿晚   餐,倒是相当丰盛的,只是气氛方面,有点不太调和而已。   三人就地盘股坐下之后,吴伯同首先捧起竹筒,“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阵子酒,然后   一蹙眉峰,长叹一声道:“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我真不知由何处说起才好。”   杜少彬笑道:“先从我的身世说起吧!”   “也好。”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你已经知道,你是以往无极派掌门人的嫡孙了?”   杜少彬苦笑如故地道:“是的,但我所知也仅仅是这一点儿。”   吴伯同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道:“想当年,无极派在江湖上的声望,是何等崇高,可   是,会几何时,却是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你这一根幼苗了。”   彭立人苦笑道:“这一根幼苗,还是吴爷您,由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哩!”   吴伯同正容说道:“这情事,严格说来,还是你的功劳最大,当时,如非你告诉我,你   这小子,纵然有十条命也早就完蛋大吉啦!”   后面这两句话,是向杜少彬说的,接着,又不胜感慨地一叹道:“当时,你这位彭叔叔,   也同你现在的年纪,大不了几岁哩!”   杜少彬向彭立人投过感激的一瞥后,又目光移注吴伯同问道:“吴爷爷,那究竟是怎么   回事啊?”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吴爷爷我,到现在也还是一知半解地,正在暗   中摸索之中。”   杜少彬苦笑道:“那么,就您所知道的,先说明白吧!”   吴伯同道:“其实,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种猜想而已,不过,这种猜想,我自信不   会错到那里去。”   语音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那就是:当年无极派的灭门惨案,一半是外敌,一   半是内奸。”   杜少彬接问道:“外敌是谁?内奸又是些什么人?”   吴伯同苦笑道:“我要是知道这些,还用得着如今暗中摸索么!”   彭立人长叹一声道:“可惜我当时年纪太轻,根本不懂本门中人,那种暗中勾心斗角的   情况,否则,多少也该对吴爷的思考有点儿帮助。”   吴伯同苦笑道:“更绝的是,惨案的发生,是当我被迫而离开本门五年之后,要不然,   我即使不敢侈言能防患于未然,至少也该能了解一部份情况。”   杜少彬注目问道:“吴爷爷,前几天在‘太原’郊外,您与那个任民山会说过,您是被   人栽赃,冠以叛逆的罪名,被逐出无极派的?”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那种罪名,按律当处死刑,但因我是帮你祖父闯天下的元勋,   令祖父赐有免死铁券,当时才能幸逃一死。”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对帮助自己打天下的老同事,竟然会不信任,看来,先祖父可并   非一位精明的领导人物。”   “不!”吴伯同含笑接道:“他是够精明的,而且是精明得过了份……”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过犹不及,过份的精明,也就等于是糊涂虫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爷,先祖父叫什么名字?当时,寒家还有些什么人?”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令祖父绰号‘及时雨’,单名一个行字……”   杜少彬截口笑道:“由这‘及时雨’的绰号推测,他老人家平日之为人,想必还不错?”   吴伯同笑道:“应该说是很好才对,唯一的缺点就是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加上精明过   份,耳朵又软,在创业的艰苦阶段中,还能同舟共济,一旦大功告成,人性的弱点完全暴露,   于是君子退、小人进,由‘自腐’而‘虫生’,终于引发那灭门惨祸。”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吴爷爷,你才是真够伟大,先祖父那么对不起您,您却还为他尽   心尽力地,抚育他的孙儿。”   吴伯同苦笑道:“孩子,你这‘伟大’二字,我可不敢当,当然,我之所以这么作,可   以美其名曰‘心念故主、义薄云天’,但实际上我是有私心存在的,因为,我不是圣人,而   事实上,人世间也决不会有圣人?”   杜少彬正容说道:“正因为您胸怀坦荡,诚朴纯真,才使我更感到你的伟大啊!”   吴伯同笑道:“小子,吴爷爷酒没喝醉,却被你这顶高帽子压得有点浑陶陶了哩!”   杜少彬正容如故地道:“吴爷爷,少彬可是言出由衷。”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好!算我生受了啦!现在说正经的。”   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当时,你家中除了你祖父的两位如夫人外,就是你父亲杜   文彬、母亲左映红、叔叔杜文龙、姑姑杜文文。连你在内,一共是八口。”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些人,都在那一场浩劫中遇难了?”   吴伯同道:“当时,我所看到的无极派,已经是烈焰冲霄,现场惨不忍睹,所以,其余   的人,能逃出生命的,恐怕不会有了。”   杜少彬接问道:“我又是怎能幸逃不死的?”   吴伯同道:“这就是你这位彭叔叔的功劳了。”   接着,又苦笑道:“你彭叔叔本来是抱着你,躲在水沟中的,当我赶到时,你们两人刚   好被人家搜了出来,当时,彭立人一手抱着你,一手持刀奋战,当他看到我时,你猜他是怎   么叫的?”   杜少彬苦笑道:“我怎能猜得着哩!可能当时我年纪太小,脑子里又没一点印象,哦!   吴爷爷,当时我已有多大岁数啊?”   彭立人抢先答道:“当时,你才一岁半光景。”   吴伯同苦笑道:“当时,他第一句话是说‘吴爷,请行行好,饶了杜家这一根幼苗   吧!’……”   杜少彬也苦笑道:“彭叔叔把您看成是杀人放火的歹徒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这也难怪,因为在名义上,我是无极派的叛徒,他当时把我   当成敌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啊!”   彭立人苦笑道:“吴爷,你饶了我吧!事后,我不知向您陪过多少不是了啊!”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提起往事,不但令人感慨万千,也令人发指,如今,在其中加点   笑料,不也可收调剂精神的妙用么!”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照我现在的年龄推算,这一幕惨剧,是发生在十七年之前?”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十七年的岁月不算短,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又历历在目,好   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似的。”   彭立人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当时,吴爷不过是三十五六的壮年,如今却……”   吴伯同含笑接道:“如今却是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子啦!”   杜少彬钢牙紧咬,嘴唇紧闭,沉思少顷之后,才凄然一笑道:“吴爷爷一直说我是路边   捡来的孤儿,想不到我却有这么一个辉煌而又悲怆的身世。”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孩子,我是怕影响你用功,才不得不故意隐瞒着你啊!”   杜少彬苦笑道:“这一点,我自然明白。”   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爷,怎会那么巧,您刚好于惨案发生时,赶到现场的呢?”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这个,就回到我方才所说的私心上来了。”   彭立人含笑接道:“少彬,你这位吴爷爷,在无极派中,还有过一段情哩!”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对象是什么人呢?”   彭立人道:“就是你的姑姑杜文文姑娘。”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目注吴伯同笑问道:“是真的么?”   吴伯同已完全沉缅于回忆之中,闻言之后,微微点首道:“是真的。”   杜少彬接问道:“以后,就是为了您的‘叛逆’罪名,使得这一宗好事也告吹了?”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笑了笑道:“吴爷爷能否请道其详?”   “好的。”吴伯同沉思少顷之后,才喟然一叹道:“事情是这样的,你原先的吴奶奶是   不会武功的人,当我帮你祖父打天下时,你吴奶奶就留在故乡,不幸在一次瘟疫中,你吴奶   奶去世了,留下一个独子吴世玉,也就是现在的‘太原’府知府。”   他,略为一顿话锋,才又娓娓地接道:“当时,跟着你祖父,走南闯北的,自然没法顾   及家小,因而一直到无极派正式成为事实上的武林盟主时,我还不曾续弦。”   杜少彬笑道:“这时,天下大定,身心都安定下来,于是,您才想到续弦,同时也看中   了我的姑姑?”   吴伯同苦笑道:“你姑姑冰肌玉骨,美如天仙,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为之魂   萦梦牵,吴爷爷当时看上了她,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过……”   他,苦笑了一下,才讪然地接道:“有一首因猫叫春,由一位老僧所写的打油诗,我以   前对你说过么?!”   杜少彬摇摇头道:“没有啊!”   吴伯同笑了笑,低声曼吟着:   春叫猫儿猫叫春,   听它越叫越精神,   老僧也有猫儿意,   不敢人前叫一声。   杜少彬笑道:“吴爷爷取瑟而歌,是表示当时,虽然对我姑姑魂萦梦牵,却是不敢形诸   神色?”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不错,因为,我比你姑姑大了十七岁,她又是一向叫我吴叔叔的,   这情形,你教我怎敢把爱慕之情,在人前随便形诸神色哩?”   “那么。”杜少彬笑问道:“以后,你们这段情,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吴伯同道:“这事情,又该说到你祖父了。……”   杜少彬接问道:“是我祖父自动提出的?”   “是的。”吴伯同点首接道:“当时,他同情我中馈乏人,也算是酬庸我帮他创业的辛   劳,当然,其中也含有拢络之意,总而言之,不论如何说法,你祖父的一番好意,那是毋庸   置疑的。”   杜少彬笑问道:“当时,我姑姑的态度如何?”   吴伯同笑了笑道:“据我事后所知,她并没反对过,而且,事实证明,以后我们的感情,   也日益增进,要不然,我不会于被逐出无极派五年之后,还去看她,而你也就不会活到今天   了。”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您当时是去看我姑姑的?”   彭立人含笑代答道:“是的,少彬,你吴爷爷不但是多情种子,而且,当时也是标准美   男子哩!要不然,他比你姑姑大了十七岁,你姑姑又怎会爱他。”   杜少彬笑道:“事实上,他老人家现在还是标准美男子啊!”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是的,现在更富成熟美。”   杜少彬问道:“吴爷爷,您离开无极派五年之后,我姑姑还没改嫁?”   “不错。”吴伯同轻轻一叹道:“虽然你祖父一再逼她改嫁,但她却坚决表示,情愿当   尼姑,也不再嫁人。……”   杜少彬心头一动道:“吴爷爷,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位在暗中帮助我们的神尼,不是也   很美么!”   吴伯同笑门道:“很美又怎样?”   杜少彬道:“我想,那很可能是我姑姑。”   吴伯同笑道:“你真算得上是想入非非。”   杜少彬正容说道:“吴爷爷,在茫无头绪中,我们暂时这么假定一下,又何尝不可以   呢!”   吴伯同苦笑道:“这种构想,会使我们误入岐途,而自乱步骤,所以,绝对不容许存   在!”   接着,又正容说道:“你想想看,如果你姑姑果然还健在,现在应该是四十岁的人了,   怎会还被人家称为‘妙龄’和‘俏尼姑’哩!”   杜少彬仍然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吴爷爷,您别忘了,那位神尼究竟已有多大年纪,我   们都还不曾见过。”   吴伯同道:“不论如何说法,一位四十岁的老尼姑,决不可能被人家称为妙龄俏尼姑   的。”   杜少彬一蹙剑眉道:“吴爷爷,寒家惨案发生之后,您是否也找过我姑姑?”   吴伯同点点头道:“找过,但却有如大海捞针,毫无收获。”   杜少彬接问道:“以后,您也没在江湖上,公开露过面?”   吴伯同轻轻一叹道:“是的。”   杜少彬正容接道:“如今,吴爷爷已正式重出江湖,如果我姑姑还健在,并已遁入空门,   她老人家闻风前来,暗中相助,不也是很合情理的事么!”   吴伯同禁不住苦笑道:“你怎么老是想得那么一厢情愿呢!”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如今,不谈也罢!”   石洞内沉寂了少顷之后,杜少彬也轻叹一声道:“我祖父也真是的,对自己的创业功臣,   又是身兼准女婿的人,也那么不信任!”   吴伯同又长叹一声道:“事关权位,即使亲如父子,也会骨肉相残,像我这样的情形,   又算得了什么呢!”   杜少彬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吴爷爷,有关上官爷爷的情形,能否也作一个简   略的说明?”   吴伯同苦笑道:“当然可以,何况,咱们此行历尽艰辛,还是专程前来找他的。”   接着,又笑了笑道:“如果由我自已主动说来,真是千头万绪,不知由何处说起,我看,   还是由你发问吧!你想知道一些什么,就问什么。”   杜少彬微一沉思道:“上官爷爷与您的交情怎么样,武功如何?平常为人又如何?”   吴伯同道:“上官伦武功比我高明,医道更是江湖一绝,与我的交情算得上是莫逆,至   于他的为人,除了精于易容术,而获得‘千面鬼医’之绰号,因而显得有点神秘之外,倒是   一位十足的君子。”   杜少彬接问道:“寒家惨变发生之日,上官爷爷是否也在现场?”   吴伯同道:“他早于惨变发生之前四年多,就因我的无辜受到迫害,而愤而辞职了。”   杜少彬道:“以后,二位老人家是否经常在一起?”   “不!”吴伯同接道:“但我们每隔一年半载,总得叙一叙,交换一下彼此间的近况和   所获消息,因为我们都在暗中探查你们杜家的灭门仇人。”   杜少彬接问道:“二位老人家,都是始终不曾获得任何消息?”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上官爷爷离开无极派之后,一直都住在这儿?”   吴伯同道:“这倒不一定,不过他住在这儿的时间,比较多一点而已。”   杜少彬注目问道:“上官爷爷一直都是独身?”   “是的。”吴伯同含笑反问道:“你小子像问案的官大人一样,当不是没有作用的吧?”   杜少彬正容说道:“当然有作用,但这原因,得压后再说,现在,我还要问一件事,吴   爷爷此行专程前来找他老人家,是否有特别任务呢?”   吴伯同点首说道:“不错,事实上,你纵然不问,我也要说到这一个问题了。”   顿住话锋,沉思了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道:“当五年之前,我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   他曾说过,要我五年之后,将你带到这儿个,可以成全你,至少增加你半甲子功力。同时,   还可能会告诉我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杜少彬蹙眉说道:“是什么消息,您当时没问过?”   “问过。”吴伯同笑了笑道。“但他却说,必须到时候才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而当时   时机也还没成熟。”   杜少彬接问道:“您会想到过,那是属于哪一方面,消息么?”   吴伯同苦笑道:“他当时曾忠告我,别枉费心思去胡猜,所以我也懒得多用脑筋,一直   都不去想它。”   “那么。”杜少彬注目问道:“他老人家打算用什么方法,使我至少增加半甲子以上的   功力,您老人家是否也问过?”   吴伯同道:“这个,我当时是问过,他也解释得很清楚,他说,就在这洞口旁,长着一   株‘剑芝’,上面还结着一颗淡黄色的果实。据说,必须等那颗果实变成朱红时,才算完全   成熟。”   杜少彬蹙眉说道:“‘剑芝’这名称,我好像还没听说过?”   吴伯同失笑道:“你小子才吃过几天老米饭,没听过的事情,可多着哩!”   杜少彬苦笑道:“又被您抓住不是了。”   一直在静听着的彭立人插口笑道:“吴爷,快点说下去吧!”   吴伯同这才一整神色道:“所谓‘剑芝’,就是秉承宝剑灵气而生的一种灵芝,所以,   有‘剑芝’的地方,地下必然埋有非常名贵的宝剑,也因为如此,使得‘剑芝’成为所有灵   芝中的无上珍品。”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我想通了,上官爷爷是因发现这株罕见的‘剑芝’,才在这   儿定居的了?”   “是的。”吴伯同点首接道:“据他当时说,那株‘剑芝’上的果实,至少还得四年以   上的时间才能完全成熟。”   杜少彬接道:“所以,他老人家才要您于五年之后去看他?”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看情形,他老人家所说,要使我增加功力之事,也与这株‘剑芝’   有关了?”   “不错!”吴伯同正容接道:“他当时正在筹备炼制一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太乙返   魂丹’,所有的药材都已采齐,就等着‘剑芝’这一味主药。”   接着,他又长叹一声道:“有道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风萍偶聚,总是前缘,看情   形,是你小子没有这个福缘,才使那本已预定送给你的罕见灵药,和前古仙兵落了空。”   杜少彬蹙眉沉思之间,吴伯同又轻轻一叹道:“说来,这位上官伦,也是造就你目前这   一身功力的功臣之一哩!”   杜少彬说问道:“此话怎讲?”   吴伯同道:“因为,你从小洗炼筋骨,以及助长内家真力所须的灵药,也都是这位大名   鼎鼎的‘千面鬼医’所赐哩!”   “哦,”杜少彬蹙眉接道:“那些灵药,不都是我师傅所赐的么,怎么又变成是上官爷   爷……”   吴伯同截口说道:“这个……你师傅就是获自上官伦手中的嘛!”   “哦!原来如此。”杜少彬居然也神秘地一笑之后,才注目问道:“吴爷爷,像目前这   情形,咱们是否该通知我师傅一声呢?”   吴伯同笑道:“你师傅,一向有如闲云野鹤地,侠踪无定,除非他自己主动来找你,你   想找他,可就大不容易啦!”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立即接道:“这些,暂时不谈,且先说你方才像官老爷问案似的,   查问上官伦过去情况的原因吧!”   杜少彬向着他投过深深的一瞥之后,才蹙眉沉思着说道:“我是因为那‘无影之毒’的   问题,才想对他老人家多加了解,如今,再加上目前的情况,足证此中内情,可更加复杂   了。”   吴伯同正容接道:“就你所能想到的,说说看?”   杜少彬蹙眉如故地道:“按目前这石洞中的情形来说,上官爷爷显然已遭了敌人的毒手,   可是,如果就昨天在‘王家村’所发生的一切,加以推测,他老家又人好像还健在,并且同   那些人颇有渊源?”   吴伯同苦笑道:“你是就那位‘冷堂主’因手下人泄漏‘无影之毒’的秘密,而将其处   死的一点而言?”   杜少彬点点头道:“正是。”   吴伯同也蹙眉说道:“这倒委实是一件使人费解的事?”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您是否认为目前的碧云山庄,是一个假想敌人?”   吴伯同正容说道:“是的,我是这么假想,但对于这种灭门血案,仅凭假想是可能会误   入岐途的,所以,我们必须先行获得有力的证据,来支持这种假想,才是正确而可靠的办   法。”   杜少彬苦笑道:“可是,碧云山庄那位银衫令主东方明,却是偏偏打的‘兴继灭绝’的   旗号。”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也就是因为这世间,技着羊皮的恶狼太多了,我才不得不对   这些人特别提高警觉,也特别于暗中多方查证。”   杜少彬蹙眉接道:“根据此一假说,那么,昨天沿途拦截我们的人,也姑且算他是碧云   山庄的人,可是,他们所唱的山歌,又是影射一些什么人呢?”   吴伯同问道:“你曾经深入想过没有?”   “我想过。”杜少彬接道:“就那‘老母要嫁人,儿女穷张罗’的歌词,以及当时的对   话而言,好像是影射着百灵城?”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你小子毕竟是长大了,知道用脑筋起来。”   杜少彬蹙眉接道:“还有,那‘尼姑生儿子,和尚娶老婆’的那两句,也显然是影射百   灵城,难道说,百灵城的城主,竟然是空门中人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是空门中人,也没甚稀奇,堂堂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不也是当   过和尚的么,当过和尚的人,既然能作皇帝,那么,作作什么武林组织的首脑人物,就更不   足为奇啦!”   杜少彬苦笑道:“我的意思,指的可不是这个。”   吴伯同笑道:“不是指的这个,那指的又是什么呢?”   杜少彬道:“凭你这位‘无不通’先生,都不知道百灵城的内幕,如果那词中所影射的,   确为事实,那么,那些人又怎会知道的呢?”   吴伯同神色一整道:“孩子,江湖中事,虚虚实实,有时连当事人自己也弄不清楚的,   目前,一切都在混沌状态之中,我们只能抱定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等到尘埃落定,一切魑   魅魍魉,自然就会原形毕露的了。”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之意,是要静以待变?”   吴伯同正容接道:“不错!但静以待变,决非睡在床上,等候天下太平,事实上,在我   们业已公开身份之情况下,人家也决不会让我们静下来的。”   他略为一顿话锋,才轻叹一声道:“所以,我们于静以待变之同时,还得稳扎稳打地,   自己去查证。”   “那么。”杜少彬注目接问道:“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   吴伯同毅然接道:“去百灵城。”   杜少彬目光一亮道:“好!咱们去见识一下那神秘的百灵城也好。”   “不!”吴伯同沉声说道:“暂时是我一个人去。”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为什么?”   吴伯同神色一整道:“因为,那是一个神秘而吉凶莫测的所在,咱们不能不防着一点,   以免被人家一网打尽……”   杜少彬截口接道:“那也该让我去才对。”   吴伯同神秘地一笑道:“不!你另有任务,由明天开始咱们三个人,得暂时分道扬镳   了。”   杜少彬,彭立人二人同时一怔之间,吴伯同又神秘地一笑道:“来,你们两个坐近一点,   咱们好好地商量一下……”   接着,这三位即以一种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语声,喁喁地交谈起来。   约莫是顿饭工夫之后,吴伯同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咱们就这么决定,今宵,   就只好将就一点,在这儿挨过一宵了。”   杜少彬忽然低声说道:“有人来。……”   吴伯同似乎是怔了一下,凝神倾听少顷之后,才低声笑道:“你小子是行,直到现在,   我才听到一点点声息,好像是七个人!”   杜少彬道:“不!是十个。”   吴伯同向他们打了一个手势,悄然移向洞口,向峭壁下探望着。   不错!淡月凄迷之下,不多不少地,一共是十道人影,像幽灵似地,向峭壁下欺近,一   直到距峭壁十丈左右,才一字横排停了下来。   杜少彬视力最锐利,他目光一扫之下,首先低声说道:“又是那个叫什么‘冷堂主’的   领头。”   彭立人也低声说道:“吴爷,咱们只要在这些人当中,抓住一个,就不难揭开一部份谜   底了。”   吴伯同低声笑道:“没用的,过去,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活人一到我们手中,都是逼   不出半句话来,就神秘地死去。”   杜少彬接道:“咱们不妨再试一次。”   吴伯同道:“且看看情形再说……”   这时,那位被叫作“冷堂主”的青衣少妇,已仰首扬声说道:“冷雪梅请吴大侠答话。”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原来冷堂主的芳名叫雪梅,倒真是名如其人,既冷且艳……”   冷雪梅截口一哼道:“少打哈哈,说正经的。”   吴伯同朗笑如故地道:“说正经的,你就不该来呀!”   冷雪梅道:“为什么不该来?”   吴伯同道:“在‘王家村’,你堂主大人说过些什么来着,还记得么?”   冷雪梅“哦”了一声道:“原来吴大侠指的是这个。”   接着,又笑了笑道:“咱们隔着十来丈的距离,提气扬声说话,多不方便啊!”   吴伯同笑道:“依你之见哩?”   冷雪梅笑一声道:“依我之见,你吴大侠应该有勇气下来。”   吴伯同纵声大笑道:“堂主大人不用使激将法,吴伯同不妨请句海口,别说目前你们只   有这十个人,纵然再多上十倍,又能奈我何!”   话落,已首先由洞口飞身而下,一式“雁落平沙”,飘落对方身前,一丈之外,紧接着,   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也相继飘落。   冷雪梅一翘拇指,娇声笑道:“吴大侠豪气干云,佩服!佩服!”   吴伯同笑了笑道:“堂主大人谬奖了!其实,我是抱着‘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   心情,才硬着头皮下来的,因为……”   接着,精目一扫对方十人,含笑接道:“像目前这阵仗,我躲在岩洞中,也未必能保得   住性命呀!”   冷云梅笑道:“吴大侠真会说笑,其实,冷云梅此行,可并非与诸位厮杀而来。”   吴伯同又是呵呵一笑道:“这就奇了,堂主大人不是为了厮杀而来,难道我吴伯同年近   花甲,反而交上桃花运了不成?”   冷云梅俏脸一沉道“阁下一代大侠,说话请多加检点!”   吴伯同笑了笑道:“吴某人生就这张贱嘴,改是改不了的,尚请冷姑娘多多包涵!”   他一顿话锋,才神色一整道:“堂主大人既然不是为了厮杀而来,像如此堂堂阵容,兼   程赶来,想必有重大事故?”   冷云梅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有重大事故而来。”   吴伯同接道:“那么,在下洗耳恭聆?”   冷云梅道:“本堂此行任务,是替吴大侠送信而来。”   吴伯同笑道:“这信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那要看你吴大侠,是站在什么角度上去看它了。”冷云梅冷然接道:“我先问你一件   事,‘太原府’知府吴绍裘吴大人,是否为吴大侠的令郎?”   “不错。”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孽子虽然名为绍裘,但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能克绍箕   裘,完全与我背道而驰。”   冷雪梅笑道:“虎父自有虎子,吴大侠未免太谦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我也但愿能如堂主大人所言。”   接着,又注目问道:“冷堂主突然提及犬子,不知有何见教?”   冷雪梅道:“见教是不敢当,冷雪梅此行任务,是专门替令郎送信而来。”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犬子居然请上一位武林奇人替他送信,不但是对冷堂主大人的不   敬,也未免太以荒唐了!”   冷雪梅道:“那也算不了什么,一方面是我自愿效劳,另一方面,我又是上命所差。”   吴伯同苦笑了一下道:“好,吴某人先谢了!请将小犬的信件交出来吧!”   “呶!”冷雪梅含笑接道:“就是这个。”   随手一甩,一线白影,向吴伯同身前疾射而来。   吴伯同徐伸两指,将那道白影挟住,原来是一个用白色便笺揉成的纸团。   他微蹙双眉,将纸团打开,向那便笺上匆匆地扫视着。   一旁的杜少彬低声问道:“吴爷爷,是怎么回事?”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绍裘叔叔,作了人家的贵宾了。”   彭立人一惊道:“您是说,绍裘弟被他们劫持了?”   吴伯同笑道:“‘劫持’二字,用得多难听啊!”   杜少彬蹙眉接道:“他们为何要劫持绍裘叔叔呢?”   吴伯同抬手一指冷雪梅道:“傻小子,你该问人家正主儿才对啊!问我等于是问道于盲   呀!”   冷雪梅注目笑道:“吴大侠已经看过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已经看过了?”   冷雪梅接问道:“那是否是令郎的亲笔?”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不错!”   冷雪梅媚然一笑道:“看情形,吴大侠好像很不在乎?”   吴伯同笑道:“我‘很在乎’你就能将我儿子放回来么?”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说实在的,我对我那个不成器的不肖子,自已可是一点办法也   没有,如能假手贵上,好好地代我管教一下,那我真是感激不尽哩!”   冷雪梅抿唇微笑道:“好的,我一定将吴大侠的话,转达敝上。”   吴伯同笑问道:“贵上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须知劫持我吴伯同的儿子不要紧,但劫持   朝廷命官,这罪名可就非同小可哩!”   “是么!”冷雪梅漫应道:“我的意思,倒是恰恰相反,那就是劫持朝廷命官,算不了   一回事,劫持你吴大侠的公子,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也才是非常惊人的消息。”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这事情,咱们双方观点不同,想法也自然不一样,我看,暂时不   谈这些,还是先说说贵上之所以要劫持犬子的原因吧?”   冷雪梅神色一整道:“这原因很简单,敝上因为请不到吴大侠你这位贵宾,才不得不出   此下策,先将吴公子请过来。”   吴伯同蹙眉接道:“奇怪?既然偌大江湖,都不容许我吴伯同苟安下去,为什么不多派   些人,将我杀掉,而偏偏要另费手脚,将我请过去呢?”   冷雪梅笑道:“吴大侠莫朝牛角尖里钻,敝上可并无杀你之意,一切疑问,等你见到敝   上之后,就会真相大白,也都迎又而解。”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真相不一定会大白,‘迎刃而解’这四个字,我倒是信得过的。”   冷雪梅沉声说道:“吴大侠请莫横扯,我正等你一句话,好将敝上传信来的飞鸽遣回去   哩!”   说着,并向她身边手捧一只灰色健鸽的青衣指了指。   吴伯同笑问道:“堂主大人希望我说些什么呀?”   冷雪梅笑了笑道:“我希望你能说,克日前往。”   吴伯同双手一摊,苦笑着接道:“既不便使美人儿失望,又不能违背我自己的意志,这   可如何是好呢?”   冷雪梅居然妩媚一笑道:“自然是不使美人儿失望要紧呀!”   吴伯同毅然点首道:“好!冲着你这倾城一笑,我答应了。”   冷雪梅笑问道:“什么时间?”   吴伯同扭头向杜少彬问道:“少彬,百灵城那一喜酒,是什么日期呀?”   杜少彬朗声答道:“是八月十五日。”   吴伯同微一沉思之后,才目注冷雪梅,含笑说道:“我虽然冲着你那倾城一笑,硬着头   皮答应下来了,但此去吉凶难卜,生死在两可之间,所以,我必须先行了却一桩心愿才去,   以免万一有去无回,死不瞑目。”   冷雪梅笑意盎然地道:“吴大侠真会说笑,其实,凭吴大侠你的绝代身手,纵然有人要   不利于你,也未必能够得手呀!”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冷堂主才是真会说笑哩,如果像我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也能算   是‘绝代身手’那么,‘绝代身手’这四个字,也就不值钱啦!”   接着,他神色一整道:“冷堂主,咱们闲话到此为止,请上覆贵上,吴伯同一俟参加过   百灵城的大婚盛典之后,一定会专程拜候。”   冷雪梅一蹙眉道:“那是说,要到八月十五日之后?”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八月十五日后,一个月之内。”   冷雪梅道:“好的,到时候,也就是从八月十六日那天起,一个月之内,我会就现在在   场的九位同仁中,派出一位,在太原城中的悦来客栈等你。”   吴伯同笑道:“堂主大人顾虑周到,吴某人先谢了!”   冷雪梅微微点首道:“好!冷雪梅就此告辞。”   扭头沉喝一声:“咱们走!”   但见十道人影,斜射而起,刹时之间,即消逝于沉沉夜色之中。   三天之后,杜少彬独个儿又回到“太原”城中。   不过,此番他不再是一位丰神如玉的佳公子,而是经过精密的改装易容,变成了一位有   若游方秀士的落拓书生。   眼前的“太原”城,因为接连的出事,甚至于连知府大人也平空失踪了,以致戒备森严,   如临大敌,当然,那四道城门的盘查,也严密得无以复加的。   杜少彬好容易应付过守城官兵的盘查,进得城来,方自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却有一   位中年汉子迎着他深深一躬道:“相公,您怎么现在才来?”   杜少彬刚进城门,还是牵着马匹徐行着的,那中年汉子话一说完,立即接过他手中的缰   绳,并顺手向十来丈外的一家“成记客栈”一指道:“相公,房间已经订好了,哟!就是那   一家‘成记客栈’。”   杜少彬一蹙眉拳道:“阁下没认错人吧?”   那中年汉子笑道:“不会错,错不了,相公请随我来。”   杜少彬心中冷笑着:“好!我看你们玩些什么花枪?”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中年汉子压低语声笑道:“相公不就是无极派掌门人的令孙,杜少彬杜公子么?”   杜少彬不禁苦笑道:“你们的神通,可算得上是既广且大。”   中年汉子谦笑道:“杜公子谬奖了!”   杜少彬蹙眉问道:“你们是哪一方面的人?”   中年汉子神色一整道:“这个,到达客栈之后,杜公子也许会知道,但请千万放心,我   们对杜公子,不会有恶意。”   杜少彬哼了一声,没接腔。   这时,已经走到那家“成记客栈”门口,店小二立即将马匹接了过去,那中年汉子将杜   少彬领到一间事先订好的上房之后,才含笑问道:“相公,这房间还满意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很好!很好!多亏你们设想周到。”   中年汉子低声接道:“冷堂主就住在隔壁,我马上去请她过来。”   杜少彬方自微微一怔,一位面障纱巾的青衫文士,已缓步而入。   那中年汉子连忙向着青衫文士躬身一礼道:“属下见过堂主。”   青衫文士挥挥手道:“你出去,将房门带拢。”   “是!”   中年汉子又是躬身一礼之后,才倒退着出门,并将房门轻轻带拢。   青衫文士揭下幛面纱巾,赫然就是那位艳如桃李,冷若水霜的冷雪梅,这情形,使得杜   少彬一蹙眉宇,披唇微哂道:“果然是你这位堂主大人。”   冷雪梅抬手将左手食指,向自己唇边一竖,低声“嘘”了一声道:“慎防隔墙有耳。”   她因服过变音丸,说起话来男人的嗓音,同时,她也将幛面纱巾又重行戴上了。   杜少彬讶问道:“干吗要如此神秘?”   冷雪梅笑了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杜少彬笑问道:“看情形,我同吴爷爷,彭叔叔等三人的行踪,都在你们暗中监视之   中?”   冷雪梅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你是三人中的精神首领,所以才特别由我来亲自对付   你。”   “我感到很光荣。”杜少彬笑了笑之后,才神色一整地接道:“现在,小可恭聆教益?”   冷雪梅轻叹一声道:“杜公子,有几句话,我要首先说明,那就是:在公事上我们是敌   人,但撇开公事,我们却是朋友。”   杜少彬笑道:“你能撇开‘公事’不谈么?”   冷雪梅点点头道:“暂时是可以的,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冷堂主能否先告诉我,将我引到这儿来的目的何在?”   “这个么!”冷雪梅漫应道:“那就得分两方面来说了。”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我正恭聆着。”   冷雪梅接道:“第一:你,虽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但因你是无极派掌门人的嫡   孙,在武林中,具有精神盟主的身份,谁能掌握住你,谁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称霸   武林的希望……”   杜少彬截口笑道:“我真不敢相信,我自己会有如此重大的影响力?”   冷雪梅道:“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要不然,凭吴伯同大侠一个人的力量,怎敢侈言重   整无极派的雄风?”   接着,又笑了笑道:“而且,他事先放出空气,说杜公子已艺成下山,为的就是希望无   极派的朋友和旧属们,能够闻风前来,共襄义举呀!”   杜少彬点点头道:“这话,倒是颇有理由,也怪不得碧云山庄的人,也打出了‘兴继灭   绝’的旗号。”   “是啊!”冷雪梅笑道:“这下子,你算是想通了。”   杜少彬笑问道:“第二又是如何说法呢?”   冷雪梅那透过幛面纱巾的清澈目光,深深地注视他少顷之后,才沉声说道:“第二,就   是我引你到这儿来的主要目的,我不希望你被别人利用,也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走进在死   城去。”   杜少彬蹙眉接道:“能否请道其详?”   冷雪梅叹一声:“目前,我没工夫同你解释,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一顿话锋,扭头向门外喝道:“冷大虎,你进来!”   “是!”   随着这一声恭暗,方才那中年汉子已推进而入,向着冷雪梅笑问道:“堂主有何吩咐?”   冷雪梅低声问道:“外面都准备好了。”   冷大虎点首答道:“是的,都准备好了。”   冷雪梅向杜少彬欢笑道:“杜公子,我不得不暂时委屈你一下,希望你能与我合作……”   杜少彬脸色一沉道:“如何合作法?”   冷雪梅抬手一指冷大虎道:“此人是我的手下,也是我冷家的忠仆,你暂时随他去,听   他的安排,他不敢亏待你的。”   杜少彬冷笑一声道:“你竟然把我当成了阶下囚!”   冷雪梅轻叹一声道:“杜公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且,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   杜少彬泰然自若地一笑道:“堂主大人,杜少彬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话间,他已探手握上了剑柄。   但他的宝剑才拔出一半,却忽然身躯一颤地,僵在那儿,像中了邪似地,呆住了。   原来他已感觉到自己的真力已完全消失。这也就是说,这片刻之间,他已成为一个没有   武功的普通人了。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武功是第二生命,所以,目前这情况,对杜少彬精神上打击的   严重,局外人是没法体会的。   因此,杜少彬脸色大变之下,戟指怒叱道:“你……你……好卑鄙的手段。”   冷雪梅却苦笑道:“杜公子,为了你,我乐意背这么黑锅。”   杜少彬冷笑道:“听你这语气,你好像还受了委屈。”   冷雪梅苦笑如故地道:“这个,暂时不提也罢!”   这时,杜少彬却听到有人以真气传音向他说道:“杜少彬,目前的冷雪梅,对你来说,   是友非敌,你不妨随遇而安,暂时接受她的安排,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但前途多艰,你要   好好珍惜此身……”   这位以真气传音开导并勉励他的人是谁呢?   杜少彬虽然年纪轻轻,江湖阁历也不多,但由于他“吴爷爷”吴伯同平日的耳提面命,   对于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和人心的险诈,却也早已心领神会。   因此,他对这位不明来历的“好心人”,首先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但表面上却是眉峰   微蹙地,向冷雪梅冷笑道:“不提这个,又提些什么呢?”   冷雪梅道:“杜公子,我再说一遍,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希望你能跟我合作。”   杜少彬道:“如何合作法?”   冷雪梅道:“暂时让冷大虎护送你去一个比较安全而又很秘密的地方。”   杜少彬苦笑道:“我已经失去了功力……”   冷雪梅飞快地截口接道:“你不过是中了‘化功散’,功力随时都可以恢复的。”   杜少彬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目前,你大可不必征求我的同意,要如何使如何   好了。”   冷雪梅道:“我这是为了尊重你……”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多说堂主大人的栽培,现在就走吧!”   冷雪梅点点头,向冷大虎沉声说道:“沿途多加小心。”   “是。”冷大虎恭应一声,向杜少彬招招手,道:“杜公子请随我来。”   他们是由客栈的后门走的,后门外早已备好了一辆马车,但上车之后,冷大虎却歉笑道:   “杜公子,很抱歉,我得暂时蒙上你的眼睛。”   杜少彬逆来顺受,苦笑着没接腔。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马车才停了下来,冷大虎牵着他下了马车,并又歉笑道:“杜公子,请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了。”   在杜少彬的感受中,好像是进入了一幢很寂静的巨宅,穿越十多道门户之后,又走进一   条向下延伸的甬道中。   杜少彬由感受上、嗅觉上察觉到,他已经进入一间地下室中了。   沉思之间,蒙着他双目的黑布条解开了,这地下室中,虽然只有一盏光线微弱的菜子油   灯,但杜少彬双目乍启之下,却仍然感到强光刺目,而不得不重行闭上双目。   只听冷大虎歉笑道:“好了!杜公子,在这儿,你拥有充分的自由了。”   杜少彬一面徐睁双目,一面淡淡地一笑道:“多谢冷大总管!”   这时,他的双目已能适应目前这环境了。   他,匆匆一瞥之下,只见这地下室,总共也不过丈许见方,除了一榻、一桌、一椅之外,   别无长物。   冷大虎讪然一笑道:“杜公子,在下是奉命行事,您得多多包涵!”   杜少彬笑道:“向一个阶下之囚,说这种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冷大虎正容说道:“杜公子误会太深了,其实,您是否阶下之囚,以后,自然会明白   的。”   接着,向旁立的一位灰衣老者沉声吩咐着:“老头,好好个侯着杜公子,我走了。”   杜少彬这才向那灰衣老头打量着,只见他须发如银,满脸皱纹堆叠,双目也黯然无神,   约略估计,至少当在七旬以上了。   当杜少彬向他打量着时,他却迳自向着他裂嘴一笑道:“杜公子有什么须要,只管吩咐   就是。”   冷大虎向着杜少彬抱拳一拱道:“杜公子请好好歇息,在下就此告辞。”   说着,并将杜少彬所带的行囊,向小桌上一放,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灰衣老头睁着一双昏花老眼,向杜少彬打量了半晌之后,才“哦”了一声道:“怪不得   她对你这么好。”   杜少彬一怔道:“老人家说的是谁啊?”   灰衣老头笑道:“自然说的是冷堂主呀!”   杜少彬苦笑道:“她这样对待我,还算好?”   灰衣老头点点头道:“是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儿,好像是一座私邸?”   灰衣老头又点点头道:“是的,就是咱们冷堂主的私邸。”   杜少彬接问道:“老人家贵姓?”   灰衣老头长叹一声道:“年轻人,这些,你最好是不要问,以后,关于称呼方面,客气   一点,可以像现在一样,叫我一声老人家,要不然,就像那冷大虎一样,叫我老头也行,叫   我掌门人更适合身份……”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您,还是一位掌门人?”   灰次老头笑了笑道:“是的,我现在是这一幢私邸大门的掌门人。”   杜少彬笑道:“老人家真会说笑。”   灰衣老头忽然低声漫吟着:“昔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接着,又幽幽地一   声长叹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了的,不提也罢!”   杜少彬歉笑道:“很抱歉,我不一该勾起老人家的伤心往事?”   灰次老头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改天,当我心情平静一点时,咱们好好的聊聊   也好。”   杜少彬苦笑道:“要好好地聊聊,最好就是现在。”   灰衣老头露眉微蹙,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也好,我去弄点酒菜来,咱们边吃   边谈。”   说完,立即匆匆离去。   约莫是半个更次之后,灰衣老头才端着一些卤菜和一壶陈年佳酿,重回地下室中,眯着   一双昏花老眼,歉然地笑道:“杜公子,事先不知道你这位贵宾要来,临时张罗,一切都简   慢得很,你得多多包涵!”   杜少彬笑了笑,没接腔。   灰衣老头迳自忙着摆好酒菜,并为双方斟好一杯美酒之后,才含笑举杯道:“来,杜公   子,老朽先敬你一杯,算是替你压惊。”   杜少彬也含笑接道:“多谢老人家!”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并注目问道:“老人家,冷堂主究竟是属于哪一个组织?”   灰衣老头苦笑道:“杜公子,这问题,虽然你迟早都会知道,但老朽未获堂主允许之前,   老朽还是不便说。”   说到这里,门角落里忽然传出一串急促的警铃声,使得灰衣老头脸色为之大变。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铃声由何处传来?”   灰衣老头道:“这警铃绳索,直通上面门房,可能是堂主回来了,我得赶快上去瞧瞧。”   话没说完,人已起身匆匆离去。   杜少彬不禁心头暗忖着:“莫非是吴爷爷找上门来了……?”   沉思之间,不自觉地,又干了一杯。   一阵急促脚步声,由甬道内疾奔而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本来面目的冷雪梅。   冷雪梅一脸肃容,首先递给他一粒白色药九,促声说道:“快将这解药服下去,这儿,   马上将有一场生死恶斗。”   杜少彬接过药丸,注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站在杜少彬的立场,冷雪梅的话,可委实使他费解。   因为,依常情而论,能使冷雪梅如此紧张的,必然是身手非常高明的强敌,是冷雪梅的   强敌,亦即杜少彬的有力援手,那么,冷雪梅为何反而要给解药与杜少彬的呢?   试想:这情形,岂非是表示冷雪梅神经错乱,有意跟自己过不去么!   当然!目前这情形,也可作为另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一粒白色药丸,并非“化功散”的   解药,而是另外一种什么毒药,但仔细想想,这构想,也是不能成立的,因为,目前的杜少   彬,一身功力被化解,已形同废人,像冷雪梅这等高身,要想制他于死地,那真是易如吹灰   反掌,又何必多费手脚,再这给他一粒什么毒药呢?   也就是为了这些原因,杜少彬才忍不住地,有上述的那么一问。   但冷雪梅却再度促声说道:“先服下解药,迟则不及!”   杜少彬一蹙眉峰,才将手中药丸纳入口中,咽了下去。   冷雪梅这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声道:“唔!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杜少彬蹙眉苦笑道:“现在,你该说明原因了吧?”   冷雪梅沉声接道:“目前,我们必须争取时间,赶快喝一杯酒,以促使药力加速循环。”   杜少彬又遵命喝了一杯酒儿之后,才笑问道:“堂主大人,还有甚吩咐么?”   “有。”冷雪梅嫣然一笑道:“那就是运气调息,促使你的功力提前恢复。”   杜少彬苦笑道:“可是,我心中的疑团不解,又怎能静得下心来。”   冷雪梅无可奈何地一笑道:“好!你问吧!”   杜少彬道:“你口中的强敌是什么人?”   冷雪梅道:“是碧云山庄中的高手。”   杜少彬一怔道:“难道你不是碧云山庄的人?”   冷雪梅道:“我也是的。”   杜少彬苦笑道:“这就使我越听越糊涂啦!”   冷雪梅道:“简单一点说,我已背叛了他们。”   杜少彬一楞道:“为什么?”   “为了你。”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此中经纬,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明,但愿今宵,   你我都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再慢慢向你说。”   杜少彬蹙眉接道:“你,好像比我吴爷爷还要神秘。”   冷雪梅笑了笑道:“其实,当你明白个中经纬之后,也就不会有甚神秘感的了。”   她,一顿话锋之后,又含笑问道:“杜公子,你还记得在‘王家村’客栈中,我处置那   个手下人的事么?”   杜少彬点点头道:“当然还记得。当时,你冷酷得像一个女阎王。”   冷雪梅又是幽幽地一叹道:“那也是为了你,因为那厮知道了我意图背叛的秘密,我才   不得不假公济私,故意加重语气,将其处死。”   杜少彬苦笑道:“那真成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了。”   “还有。”冷雪梅注目笑问道:“在‘王家村’外的沙滩上,是谁传音给你,突破那奇   异的剑阵的?”   杜少彬讶问道:“那也是你?”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当时,旁立的剑手中,有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在监视我,所   以我才不得不那么作。”   她,一顿话锋之后,又轻叹着接道:“还有,方才在‘成记客栈’中,暗中传音给你鼓   励的,也是我。”   杜少彬苦笑道:“你的行动,实在太矛盾了。”   冷雪梅又是一叹道:“当你以后明白全部真相之后,就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了。”   不等对方开口,又苦笑着接道:“方才,我虽然也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却没想到中   行老贼已集中数十名高手,到了‘太原’,而且显然是对付你我二人而来。”   杜少彬笑了笑道:“你那位总管和那灰衣老头呢?”   冷雪梅道:“留他们在这儿,是一个累赘,所以,我叫他们先行逃命去了……杜公子,   你是否已觉得体内真气在开始凝聚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冷雪梅道:“那你好好调息,我到上面去瞧瞧。”   说完,又匆匆走了出去。   杜少彬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自语着:“真是不可思议。”   这,委实是一宗不可思议的事,本来,冷雪梅一再向他说明,她对他完全是一片好意的   话,他还不敢的,但目前的情况,却演变到使他不能不相信了,如果要说他心头还有甚疑问   的话,那就是冷雪梅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作了。   他,心念电转中,又低声自语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管他哩!且先行恢复好功力   后再说。”   说完,他将行囊和随身兵刃,都重行佩带好,以备应变,然后,摒除杂念,认真调息起   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少彬体内的真象,已完全凝聚,运行无阻了。   当他徐睁双目,欠身而起时,却发现迎面一双黑白分明,澄如秋水的美目,正向着他呆   呆地凝视着。   那是冷雪梅的一双美目,她,似乎正陷入沉思之中,也似乎是没想到杜少彬会突然睁开   双目,而感到微微一怔,俏脸上也没来由地,飞上一片红云。然后,才嫣然一笑道:“杜公   子的功力,已完全恢复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冷堂主来此已有多久了?”   冷雪梅道:“约莫已有半个时辰。”   “那么。”杜少彬接问道:“现在,一该是二更时分了?”   冷雪梅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注目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冷雪梅道:“目前,这整个住宅四周,都有高手把守,另外有十来个人,正在分头搜   查。”   杜少彬笑道:“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这门房中有地下室。”   冷雪梅也嫣然一笑道:“本来,这地下室的位置,就是一个反常的措施,通常是不会有   人怀疑到门房内会有甚名堂的。”   杜少彬含笑接道:“冷堂主别出心裁,真是处处高人一等。”   冷雪梅苦笑道:“这是多年以前,别人的杰作,我可不敢掠夺前人之美。”   杜少彬蹙眉问道:“目前这局面,冷堂主打算如何处理?”   冷雪梅轻轻一叹道:“最好的办法,是希望他们查不到这儿来,而自行离去。”   杜少彬一挑双眉道:“依我之见,不如冲出去!”   冷雪梅摇摇头道:“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你要明白,对付普通武林中人,你   我联手之下,纵然是三两百人我们也能轻易地冲出去,但目前……”   杜少彬截口问道:“冷堂主已看到,对方是些什么人?”   冷雪梅道:“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据我所窃听到的消息,至少有两位堂主,和一个令主,   另外可能还有我不曾窃听到的高手在内。”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对了,碧云山庄庄主手下,有令主、又有堂主,这两者之间,   究竟是谁的地位较高?”   冷雪梅道:“堂主与令主,地位是平行的,其关系,有点近似官府中之各部尚书与各地   的封疆大吏。”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道:“武功方面呢?”   冷雪梅笑了笑道:“武功方面,各有所长,原则上是不会相差太多的。”   杜少彬也笑了笑道:“那位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明,我倒见识过,似乎并不怎么   高明。”   冷雪梅笑道:“你是看到他同百灵城的那位玄衣蒙面女郎交过手,才有这种说法,是也   不是?”   杜少彬点点头,又含笑反问道:“难道我的观察不对?”   冷雪梅笑得很神秘:“你的观察没错,但东方明的表演功夫,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杜少彬一怔道:“这是说,当时的东方明,是藏了私?”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据事后东方明告诉我,不但他藏了私,那位玄衣蒙面女郎,   也显然未尽全力。”   杜少彬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冷雪梅轻叹一声道:“江湖中事,虚虚实实,你欺我诈的,可难说得很,目前,咱们自   己如何脱困要紧,这些不相干的事,还会暂时搁下吧!”   杜少彬苦笑道:“依你之计就这么样等下去?”   冷雪梅点点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杜少彬道:“如果他们我到这儿来了呢?”   冷雪梅道:“那时候,我们再全力突围。”   紧接着,又声容俱庄地接道:“你别瞧不起我这个笨办法,我这个笨办法,却至少有一   半的希望可以安全离去,如果照你的办法硬闯,那我们最多只有三成的希望,可以突围。”   杜少彬一轩剑眉道:“我就是不信邪!”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我也相信你有力量可以冲出去,事到如今,我不便再坚持,你   自己请便吧!”   杜少彬一依道:“你这是说,要我一个人去突围?”   “不错。”   “你呢?”   冷雪梅又是一声长叹道:“我不愿连累你,你的武功比我高,你一个人冲出去,不会有   甚问题,如果我们两个一起突围,那就很难说了。”   这位人如其名,既冷且艳的冷雪梅,此刻,娓娓道来,居然是一付楚楚动人的可怜相。   这情形,倒使杜少彬一时之间,为之楞住了。   冷雪梅又是幽幽地一叹道:“我活着已是多余的了,你别为我担心,还是早点走吧!”   杜少彬突然一挫钢牙道:“好!我陪你在这儿等!”   冷雪梅凄然一笑道:“看来,我又走错了一步棋。”   杜少彬蹙眉接道:“方才,你说‘活着已是多余的了’,那是什么意思呢?”   冷雪梅轻轻一叹,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谈这些。”   接着,她神色一整道:“杜公子,趁着这一段空闲,我向你说明一下碧云山庄的情形。”   杜少彬不由色然而喜道:“好的,小可洗耳恭聆。”   冷雪梅白了他一眼道:“听着就是听着,有什么洗耳不洗耳的!”   杜少彬向她扮了一个鬼脸道:“堂主教训得是。”   冷雪梅苦笑道:“你还叫我堂主?”   杜少彬道:“你本来就是一位堂主嘛!”   冷雪梅道:“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碧云山庄的人了,同时,我即将提供你的消息,是   金钱所买不到的,你,将何以谢我呢?”   杜少彬含笑反问道:“你说呢?”   冷雪梅道:“如果要我自己说出来,那就不够意思了。”   杜少彬沉思着笑道:“好,一等脱围之后,我一定……不!就是现在吧!”   说着,已探怀取出一对鸽卵大的明珠,双手递了过去,并含笑接道:“不成敬意,尚请   哂讷。”   冷雪梅向那对明珠,投过深深的一瞥,才一撇樱唇,似笑非笑地接道:“这一对明珠,   委实也算是价值不赀,但我方才已经说过,我所提供的消息,不是有形的金钱所能买得到的,   何况……”   顿住话锋,却是美目深注地接道:“杜公子,事实上,今宵,你这条小命,还是我给你   救下来的,你自己明白么?”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我明白,如果方才那施放‘化功散’的是别人,我就只有任凭宰   割的份儿了。”   “你自己明白就好。”冷雪梅轻叹一声道:“那么,我问你,方才所说的这些,是一对   明珠的代价所能换取的么?”   杜少彬苦笑道:“你自己又不肯说,教我怎么谢法呢?”   冷雪梅笑了笑道:“你自己多想想吧!”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现在,我先送你一点东西,然后再提供你的消息。”   说话间,已探怀取出一只小玉瓶,递给杜少彬,一面却正容说道:“这玉瓶中,就是   ‘化功散’的解药,全部送给你,以后也许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杜少彬双手接过玉瓶,脱口笑道:“多谢冷姐姐!”   冷雪梅美目中异彩连闪,俏脸上也掠过一片异样的神彩。   但这些,仅仅有若昙花一现,一下子,就被一片阴霾所取代了。   这情形,使得杜少彬深感困惑地蹙肩问道:“是我不该叫你‘冷姐姐’么?”   “不!”冷雪梅苦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和期待的,不过……”   微顿话锋,又凄然一笑道:、“最好是将那个‘冷’字去掉。”   杜少彬连忙接道:“那么,我叫你梅姐姐,好么?”   冷雪梅连连点首道:“好!好!能有你这样的一位弟弟,我应该感到心满意足的了。”   杜少彬星目深注着,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冷雪梅黛眉微蹙道:“你好像有话要说?”杜少彬嗫嚅地说道:“梅姐姐你好像有什么   心事?”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心事人人都有,但既称为心事,就只合埋藏心底了!”   杜少彬沉思了一下之后,才目光一瞥对方鬓间的白绒花,一蹙眉峰道:“梅姐姐,你是   在给谁带孝啊?”   冷雪梅娇躯一颤地,忽然背转身去,半响之后,才又幽幽地一叹道:“这些,你毋须知   道。”   杜少彬惶恐地说道:“梅姐姐,我不该惹你伤心的。”   冷雪梅幽幽地接道:“这与你不相干。”   她徐徐转过身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地,凄然一笑道:“我们还是谈谈   碧云山庄的情况吧。”   杜少彬默然地点了点头,冷雪梅却神色一整道:“你知道中行老贼武功的深浅么?”   杜少彬苦笑道:“我只听说过,当今碧云山庄的中行庄主,生平未逢敌手,至于他的武   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却不知道。”   冷雪梅沉思着接道:“我举个例子,你去揣摩一下,就不难想见一般的了。”   接着,她才神色一整道:“据我估计,像‘银衫令主’东方明那样身手的人,四人联手,   也未必是他的百招之敌。”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他的手下,除了各堂堂主,和什么令主之外,还有些   什么厉害人物呢?”   冷雪梅道:“还有就是各级护法,那些护法们的功力,通常都是与堂主、令主们在伯仲   之间,也有些是高过堂主和令主们的。”   杜少彬蹙眉问道:“那些护法们,一共有多少人?”   冷雪梅道:“那些护法们,地位是超然的,除了中行老贼,谁也不能差遣,或者过问他   们的事,因此,那批人究竟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杜少彬蹙届接道:“梅姐姐一再呼那厮为‘中行老贼’,好像有甚仇似地,那么,当初   又……”   冷雪梅截口接道:“弟弟,我不想提及这个问题。”   一顿话锋之后,才正容接道:“弟弟,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知己知彼之后,   能衡量自己的力量,而作为进退的准绳,如果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最好还是乘早回头为   是。”   杜少彬苦笑道:“你要我放弃灭门的血恨,不去追查?”   冷雪梅也苦笑道:“弟弟,话不是这么说,中行老贼是否是你的灭门仇人,目前还不能   确定,如果为了一个还不能确定的仇人,而送掉自己的小命,又何不暂时隐退,俟调查清楚   之后,再作惊天一击呢!”   杜少彬正容说道:“梅姐姐所言甚是,但兹事体大,我当慎重考虑,与恩师衡量敌我情   势之后,再作决定。”   冷雪梅嫣然一笑道:“好!你能不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已经感到很安慰了。”   不等对方开口,又注目接问道:“弟弟,你饿不饿?”   杜少彬苦笑道:“晚饭还没吃,怎能不饿哩!”   接着,又反问道:“梅姐姐也没用晚餐吧?”   冷雪梅点点头,接道:“那门房老头,可能还有剩下的饭菜,我到上面找找去。”   杜少彬连忙阻止她道:“不!不要惹出麻烦来,饿顿把饭,算不了一回事。”   冷雪梅苦笑道:“待会,如果要厮杀时,饿着肚子,可会影响功力的啊!”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行囊中还有牛肉干,咱们将就一点,怎么样……”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一转话锋道:“有人来了。”不错,甬道内,已传出一   阵轻微的脚步声。   冷雪梅也是俏脸大变地,凝神倾听间,杜少彬又传音问道:“会不会是自己人?”   冷雪梅传音答道:“不可能。”   话声中,她已扬掌灭了那盏菜子油灯,左手顺势提着杜少彬的健腕,传音说道:“弟弟,   跟我来。”   黑影中,两人手牵着手,循甬道蹑足前进。   两人的身体,是那么接近,对杜少彬而言,同一位绮年玉貌的少妇,耳鬓厮磨地,在黑   暗中携手同行,真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哩!   冷雪梅身上所放射出的肉香与脂粉香气,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感官,使得这位血气方刚,   而又从未与异性接触过的杜少彬,禁不住心头如小鹿儿乱撞似地,有点浑陶陶的感觉,连眼   前置身于强敌包围的险境,也几乎忘去啦!   冷雪梅边走边传音说道:“弟弟,待会,如果敌势太强时,你只管自己突围,不必顾虑   我。”   杜少彬连忙传音接道:“那怎么行。……”   冷雪梅也连忙接道:“这是万不得已的事,你要是顾虑我,可能我们两个人,都会搁在   这儿。”   远处,已出现一道灯光。   那是一枝松油火把,照着两个手持鬼头刀的劲装大汉,循甬道缓步而来。   由于双方的处境,明暗互异,因而杜少彬与冷雪梅能看到那两个劲装大汉,而那两个劲   装大汉,却看不到他们。   冷雪梅将杜少彬拉向甬道拐角处的暗影中,传音说道:“待会,由我出手,你准备接好   火把。”   这是,那走在前头的劲装大汉唠叨着说道:“咱们王护法也真怪,明明这儿的人,早已   走了,偏偏还要逼着我们,找到这个鬼地下室来。”   后面的一个,蹙眉说道:“谁教我们要吃上这碗饭的哩!”   前面的一个也蹙眉说道:“奇怪?”   后面的一个身躯一幌,几乎连手中的火把也要碰熄在墙壁上地,沉声问道:“你……你   看到什么了?”   前面的一个一怔道:“没有看到什么啊?”   “那有什么奇怪的!”   “我是说,这住宅听说是冷堂主的私邱,怎么会窝藏敌人的哩!”   后面的一个哑然失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接着,又笑问道:“难道你没听说,咱们的冷堂主,已经反了?”   “反了?”前面的一个讶然接道:“身为执法堂堂主,也等于是刑堂堂士的女阎王,居   然会反?”   杜少彬传音笑道:“梅姐姐,原来你还真有一个‘女阎王’的绰号。”   冷雪梅传音娇笑道:“你看我像一个女阎王么?”   杜少彬传音笑道:“现在是不像,但当你在‘王家村’处死你那个手下时的神情,却   是……”   他的传音未毕,那两个边走边谈着的劲装大汉,已到了丈远之内。   冷雪梅截曰传音道:“弟弟,准备接住火把。”   话声中,双手齐扬,已用隔空点穴之术,在那两个劲装大汉惊呼出声之前,将其制住,   而杜少彬也及时接住那即将掉落的松油火把。并含笑说道:“梅姐姐,好高明的手法!”   冷雪梅促声说道:“别向我灌迷汤,快!将这两个的外衣剥下,你我分别穿上,以便混   他们一阵子。”   杜少彬笑道:“这真是好办法!”   他顺手将手中的火把向甬道中一插,一面着手剥除那两个劲装汉子的外衣,一面笑道:   “‘女阎王’应该改为‘女诸葛’才对呀……”   盏茶工夫之后,杜少彬,冷雪梅二人,已以劲装汉子的身份到达甬道出口处。火把也故   意弄熄了,脸上还抹上一层油烟。   这甬道出口,就是门房中的一张写字桌下,当他们故意呛咳着,扬长而出时,守在出口   处的一个劲装汉子“咦”了一声道:“二位怎么弄成这样子?”   杜少彬故意沙哑着嗓音,哼了一声道:“你老兄也不妨下去,尝尝那种味道看。”   说话间,两人已完全走出甬道,那劲装汉子又“咦”了一声道:“连嗓音也哑了。”   冷雪梅拉了杜少彬一把,安详地向门外走去。   那劲装汉子接道:“嗨!二位向那儿去呀?”   杜少彬哑着嗓音说道:“向王护法覆命呀!”   那劲装汉子道:“王护法就在室内,你们这向那儿去?”   杜少彬、冷雪梅二人,已经走出门外,杜少彬还是哑着嗓子说道:“啊!怎么我们没有   看到哩!”   门房内,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大喝:“石兄、麻兄,点子已经出来了,快截住他们!”   说来真够绝!这位王护法,是天生的沙哑嗓音,而且,由他口中的“石兄、麻兄”四字   判断,眼前这三位,可正是不久之前,在那漫长山沟上,唱着山歌,结果被一位妙龄女尼   “化了善缘”的那三位。   杜少彬、冷雪梅二人一看行藏业已败露,已双双亮出兵刃,冷雪梅并娇喝一声:“杜公   子,冲!”   话声中,人已当先向大门口长身飞射。   一声冷笑,一阵金铁交鸣,冷雪梅的柳叶双刃,已被雨般交剪而来的兵刃截住,那已是   她的老同事——石壮为与麻二虎二位护法。   这二位,藉两人之力,一举将冷雪梅截住之后,石壮为冷笑一声道:“冷堂主,现在冲,   可来不及啦!”   麻二虎却呵呵大笑道:“冷堂主,眼光不错呀!这小白脸,可委实是很讨娘儿们欢喜   的。”   同时,那位王老实,却在门房内桀桀怪笑道:“可是,小白脸已变成小黑炭啦!”   石壮为使的是一枝长剑,麻二虎却使铁尺,这二位的个别功力,可能并不在冷雪梅之下。   因此,尽管冷雪梅使尽浑身解数,拼命抢攻,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那位王老实,一直在门房内没出来,这情形,使得紧跟在冷雪梅背后的杜少彬,一时之   间,进退维谷地楞在那儿。   冷雪梅一面双刀翻飞地,力战两个强敌,一面扬声喝道:“杜公子,你还不走!”   此情此景,杜少彬能一走了之么!   沉吟之后,只见他一挫钢牙,大喝一声:“老贼闪开!”   叱声中,一剑劈向石壮为,双剑交错时,发出一串震耳金铁交鸣,使得石壮为当场被震   退三步。   石壮为一退,冷雪梅所受压力大减,“唰、唰、唰”一连三刀,将麻二虎逼退,已与杜   少彬双双冲出大门外。   但他们二位刚刚冲出大门,麻二虎、石壮为二人也同时跟踪飞扑,而那位一直在门房中,   企图伺机暗算的王老实,也已后发先至地,飞越他们前头,挥刀截击,一面呵呵大笑道:   “冷堂主,咱们亲近亲近……”   也因为如此,杜少彬、冷雪梅二人,冲出大门之后,脚步还没站稳,却已陷入三面包围   之中,并且,四周还有一十来个夜行怪客,也采取包围之势,逐渐逼拢过来。   这情形,逼得杜少彬欲叱一声:“挡我者死!”   “嘘”地一声,一剑劈向迎面而来的王老实。   王老实一面挥刀硬架,一面冷笑道:“未必见得!”   “当”地一声,王老实手中的单刀,被震得挥向他的同伴石壮为,如非是同时也被震退   一步,石壮为势将难逃断臂的厄运。   但尽管如此,石壮为也同王老实一样,惊出一身冷汗,而人自觉地退了一大步。   也仅仅是这点缓冲工夫,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已双双长身飞射。   那远远围在外围的人,飞起四道人影,迎头拦截,一面齐声吆喝着:“那里走!”   人影飞闪,金铁交鸣,惨号刺耳声中,酒下一天血雨,那飞身拦截的四人,已是两人断   臂,两人惨死当场。   但也仅仅是这刹那之间的耽搁,那石壮为、王老实、麻二虎等三人,又飞射围了上来。   而且,他们这同改变了战术,只是避实就虚地,实行游斗,而避免硬接,看倩形,好像   是旨在缠住杜少彬、冷雪梅二人,以待后援。   冷雪梅自然明白对方的企图,对目前的危机,也看得最透彻,当下,她一蹙眉峰,促声   怒叱道:“杜少彬,敌方大批高手,即将赶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杜少彬纵声狂笑道:“走!我走!”   话声中,他的长剑上,忽然冒出尺许长的煞芒,一式“横扫千军”,疾挥而出,使得距   离最近的石壮为,首当其冲地,被腰斩当场,王老实、麻二虎二人,也一伤左臂,一伤腰间,   不过这二位,却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   几乎是在此同时,三道人影,有如匹练模空似地,射落当场,将正待腾身飞射的杜少彬   与冷雪梅二人截住,其中一人,并沉声喝道:“冷堂主听我一言!”   这说话的是杜少彬曾经见过的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明,另两位则为一位虬髯壮汉,   与一位身材瘦小的青衫文士。   青衫文士紧接着东方明的话锋道:“冷堂主,庄主待你不薄啊!”   那虬髯汉子却长叹一声道:“冷堂主是聪明人,却奈何有此愚行。”   冷雪梅目光在对方三人脸上一扫,漠然地问道:“诸位还有甚高论么?”   东方明正容接道:“冷堂主,咱们都是多年同事了,希望你迷途知返,以往的一切,由   我们三人在庄主面前,联名担保,当不致有甚问题。”   冷雪梅长叹一声道:“诸位盛情可感,但冷雪梅却只能心领,而另有不情之请。”   东方明微微一怔道:“冷堂主请说出来试试看?”   冷雪梅正容说道:“如果三位,真有同僚的情份,那么,冷雪梅敬请诸位高抬贵手,放   我同杜公子离去。”   东方明不由面有难色地,接道:“这个……”   冷雪梅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诸位的盛情,竟如此经不起考验。”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冷堂主自己执掌刑堂当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我们三人徇私   卖放……”   冷雪梅截口一叹道:“东方今主不必为难,冷雪梅并无勉强诸位徇私卖放之意……”   那虬髯汉子截口问道:“冷堂主,你如此作法,想必有其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冷雪梅“唔”了一声道:“不错。”   东方明“哦”了一声道:“对了,冷堂主能否请将这原因说明一下?”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诸位知道先夫席天虹是如何死去的么?”   那虹髯汉子不由一怔道:“难道席堂主之死因,还有甚蹊跷不成?”   此时,杜少彬才明白冷雪梅是一位新寡文君,因而一时之间,不由为之暗中慨叹不已。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先夫之死,有无蹊跷,目前我还在暗中探查之中,但我提供诸位   一个线索,则蛛丝马迹,也就不难想见了。”   东方明注目问道:“不知冷堂主所要提供的,是那一方面的线索?”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自先夫遇难之后,我会接连受到强大压力,迫我改嫁,此情,我   一直隐藏心中,此刻,我才在三位面前透露出来。”   东方明蹙眉问道:“那是谁啊?”   冷雪梅苦笑道:“诸位请想想看,碧云山庄中,有谁够资格向我施压力的呢?”   东方明向其余二人作了一个苦笑,没接腔。   青衫文士讪然一笑道:“其实,冷堂主年纪轻轻,又没有子女,如果就这么苦守下去,   也不是办法!”   冷雪梅截口一声怒叱:“住口!”   青衫文士尴尬地一笑道:“冷堂主,在下可是一番好意。”   冷雪梅冷哼一声道:“由你这番好意中,更使我确定先夫之死,不是一件意外了。”   东方明一惊道:“冷堂主怀疑席堂主之死,是出于谋杀?”   冷雪梅长叹一声道:“东方令主能想出更好的解释来么?”   东方明正容说道:“冷堂主,兹事体大,没有证据,是不可轻易栽诬别人的。”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我已经十分肯定,只是一时之间,苦于找不到证据而已。”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诸位如果不能高抬贵手,冷雪梅可要放肆了!”   扭头向杜少彬沉声喝道:“杜公子,咱们冲!”   东方明连忙双手齐摇地,沉声说道:“冷堂主,你是聪明人,眼前局面,动起手来,对   你可没好处!”   冷雪梅冷笑一声道:“想要我束手受缚,可没这么简单!”   接着扭头向杜少彬说道:“另外二位是‘碧雪山庄’的‘玄武堂主’朱宾和‘朱雀堂主’   章达。”   说着,并分别向那虬髯汉子与青衫文士一指,才正容接道:“都是‘碧雪山庄’中的一   流高手,你可得打点精神来应付!”   杜少彬正容说道:“小弟知道了。”   一旁的麻二虎与王老实二人,才已被杜少彬方才大奋神威一剑杀掉石壮为而吓破了苦胆,   此刻,因己方实力大增,居然又神气起来,他一见双方已经说僵,立即扬声说道:“东方令   主,这小杂种方才杀死了石护法,小弟请命,替石护法复仇!”   东方明点点头道:“可是,麻兄得多加小心!”   冷雪梅大喝一声:“杜公子,冲啊!”   喝声中,一挥双刀,飞身而起,但她的身形才起,已被东方明截住,当她的柳叶双刀与   东方明的铁尺相触时,发出一串震耳金铁交鸣之声,东方明并沉声喝道:“冷堂主,现在悬   崖勒马,还来得及!”   冷雪梅一面双刀翻飞,展开一串舍死忘生的抢攻,一面冷笑道:“咱们之间,已没甚可   说的了!”   刹那之间,两人已都是以快制快地,互拼了八招。   同时,另一边的杜少彬,也已与麻二虎、王老实二人重行交上了手。   杜少彬已明了眼前的危机,因而一上手,就是大奋神威地,杀手连施。   王老实与麻二虎,位居“碧云山庄”中护法,功力方面,虽然赶不上东方明与冷雪梅等   人,却也不致相差太远,但他们此刻,双战杜少彬,却仍然被迫得连连后退。   冷雪梅与东方明这一组,虽然也杀得无比激烈,但一时之间,却难分高下。   冷雪梅一见杜少彬已占优势,不由扬声说道:“杜公子,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杜少彬也扬声说道:“不……咱们一齐走!”   一旁的“朱雀堂主”章达,一振手中丧门剑,飞身加入战圈,一面呵呵大笑道:“小杂   种,现在你想走也来不及啦!”   加上一个章达,已算是暂时稳住了劣势,但围在核心的杜少彬,却仍然有若生龙活虎地,   攻多于守,并冷笑一声道:“小爷要走,谁也拦不了!”   紧接着,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寒芒问处,惨号随传,麻二虎被削掉半边脑袋,惨死当场。   杜少彬一招得手,顺势一招“夜战八方”,将王老实与章达迫退三步,向冷雪梅身边飞   扑,一面震声大喝道:“梅姐姐,我来帮你……”   话声中,人如天马行空似地,凌空一剑,向东方明兜头下击。   这时,“玄武堂主”朱宾,已横里拦截过来,却被杜少彬一记劈空掌,震得凌空一个筋   斗,倒飞丈外。   这同时,东方明一面与冷雪梅周旋,一面冷笑一声:“小狗找死!”   身形横闪,避过杜少彬的锐锋,左手大袖抖处,一蓬寒星,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   杜少彬罩射而下。   杜少彬剑掌兼施,所有暗器,一半被他的长剑击落,一半被他的掌风震得倒射而回,反   而迫得东方明一阵手忙脚乱。   而杜少彬却已乘这刹那间的缓冲,与冷雪梅二人双双腾身飞射。   但“碧云山庄”方面的人,实在太多了。   杜少彬、冷雪梅二人的身形才起,正面与左右两侧,立即各有四五道人影,采取分进合   击之势,包围拦截,在杜少彬、冷雪梅二人砍瓜切菜似的冲杀,血光迸射,惨号连连中,东   方明、朱宾、章达、王老实等四人,又包围上来。   于是,一场更激烈的恶斗,于焉展开。   杜少彬有如一只出柙之虎,锐不可当,他的身手之高,连冷雪梅也大感惊讶。   当然,与他并肩冲杀的冷雪梅,也是奋不顾身,全力冲杀。   但敌方的实力,委实太强了。   那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围攻上来的人,一批比一批强,身手一个比一个高,而以东   方明为首的四位高级人员,也似乎深知眼前情况的严重,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全力拦截。   因此,尽管杜少彬、冷雪梅二人,都是放手冲杀,却始终没法冲出敌人的包围。   这情形,使得冷雪梅不能不再向杜少彬施压力了,她,一面双刃翻飞地,夺力冲杀,一   面向杜少彬沉声喝道:“杜公子,你先行冲出去!”   杜少彬毅然答道:“不!咱们一起冲!”   冷雪梅怒声道:“你再不听话,我立即横刀自刎!”   杜少彬笑道:“梅姐姐请放心,只要我杜少彬还活着,你也决不会死,同时,我不妨坦   白告诉你,家师也在‘太原’城中,他老人家一定会来增援我们的。”   他这一段话,对冷雪梅有了镇静作用,但却使东方明暗中起了恐慌。   可不是么!徒弟已是如此了得,那他的师傅的高明,就更不难想见啦!   但事实上,可真是天晓得,杜少彬的师傅,目前在什么地方,恐怕只有他师傅自己知道   啦!   杜少彬之所以要撒下这个瞒天大谎,其用意就是安抚冷雪梅,同时也给敌人以精神威胁,   然后自己好乘机给敌人以制命的打击。   如今,他这一精神攻势,已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只见东方明沉声问道:“你师傅是不是   吴伯同?”   杜少彬怒叱一声:“你管不着!”   话声一落,一剑削掉章达的头巾,连发髻也贴着头皮削去,如非是章达本身功力高,反   应又快,那条老命,就已经报销啦!   原来经过这一阵冲杀之后,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已取得了默契,那就是冷雪梅对付其   余的高手,杜少彬则专门对付以东方明为首的四位高级人员。   这一分工合作的战术,果然收到了实效,一开始就使那位“朱雀堂主”章达,亡魂俱冒   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章达方自发出一声惊呼,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杜少彬却朗声大笑道:   “不用摸,章大堂主,脑袋还在你自己的脖子上……”   话声中,“唰、唰、唰”一连三剑,迫得对方的包围圈也扩大了不少。   这情形,可使东方明的老脸,实在挂不住了。   试想:凭他的身份和地位,又率领若恁多高手,如果连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小辈都收拾   不了,他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因此,他不能不咬着牙根拼老命了。杜少彬话声一落,他并立还颜色,口中并大喝一声:   “杜少彬,你死在目前,还能神气些什么!”   但他话声才落,“唰”地一声过处,长衫下摆已被削去一角,杜少彬并连声欢笑道:   “令主大人,失礼!失礼!”   丈远外,忽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东方令主,请对付冷雪梅,杜家这小子,由我来   对付。”   东方明连忙扬声答道:“小弟遵命。”   那苍劲语声又接道:“冷雪梅这个人,庄主要的是活口,也不许伤了她,最好是能劝她   自动休战。”   “是!”   东方明又恭应一声之后,立即全力向冷雪梅进攻。   杜少彬在明知对方的企图之下,自不然会放松对东方明的拦截。   尤其是,杜少彬刚刚因改变战术,而略占优势,如果就这么被人家分开,而各个击破,   他自然不会甘心。   因此,他这一全力对付东方明,东方明不但不能完成心愿,连本身也被对方的疯狂攻势,   弄得手忙脚乱地,狼狈不堪。   一道人影,疾射当场。   寒芒闪处,发出“呛”然大震,杜少彬被一位凌空射落的生力军给截住了。   那是一位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灰衫老者,此人功力之高,算是杜少彬自出道以来所仅   见。   那灰衫老者,不但功力奇高,所使兵刃,也是武林中极少见到的“子母金环”。   因此,双方兵刃相触,“呛”然震响声中,双方都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咦”。杜少彬那   锐不可当的疯狂攻势,立即被遏制住了。   当然,他们的那一声惊“咦”,都是震惊于对方的功力,远出自己的想像之外而发出的。   那灰衫老者一举将杜少彬截住之后,立即冷笑一声道:“娃儿,你该知道天有多高,地   有多厚了吧!”   他,口中说着,手上的“子母金环”,却是毫不留情地,展开一串抢攻,刹时之间,使   得本已在东方明手中占了优势的杜少彬,感到压力奇重,而不得不采取守势了。   但他虽然被迫而采取守势,口中却是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老贼!如果小爷有你一   半的年纪,三招之内,我准会叫你爬下来,像你目前这点本领,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小杂种,可惜你再也活不到老夫这样的年纪了,明年今日,就   是你的周年忌日哩……”   话声中,“呼、呼、呼”一连三记绝招,将杜少彬迫退了五步。   杜少彬一挫钢牙,也尽提全力地立还颜色,居然将对方迫退三步,并冷笑一声道:“老   贼!你也不过如此!”   灰衫老者纵声狂笑道:“你小子可真不止只有一两下子,可惜的是,你不该跟着吴伯同,   更不该生在杜家,现在,你只有乖乖地认命了吧!”   话落,招式也随之一变,劲风呼啸中,那“子母金环”上还发出一串慑人心魂的怪啸,   迫得杜少彬不得不连连后退。   这时,冷雪梅也在东方明、章逵、朱宾等三人的联合攻势之下,锋芒尽敛,如非对方三   人奉命不能杀她,也不能伤她,那后果早就不堪设想了。   但她绝不为对方的威势所屈服了,仍然是银牙紧咬地在拼命抢攻,但她这种抢攻,却有   如冻蝇钻窗,发生不了作用了。   当然,由于她自己没有生命的危险,因而尽管她是处于极端劣势之中,却还能分神去注   意杜少彬的遭遇,当她看到杜少彬,在灰衫老者的强大压力之下,被迫而连连后退时,禁不   住震声大喝道:“杜少彬,别管我的事了,快点走!”   东方明呵呵大笑道:“冷堂主,那小子还能走得了么!”   杜少彬可能委实是感到压力太重了,对冷雪梅的话,居然没有答覆。   东方明含笑接道:“冷堂主,你是聪明人,当知道螳臂怎能当车哩!”   冷雪梅哼了一声,没接腔。   东方明笑了笑道:“冷堂主,过去,你我同是一殿之臣,今后,咱们仍然是好朋友……”   冷雪梅怒叱一声:“住口!”   东方明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且等你累得精疲力竭时,咱们再检个现成的便宜。”   章达呵呵一笑道:“我说,冷堂主,你千万别那么死心眼儿,难得庄主能看上你,这是   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朱宾也附和着笑道:“是啊!以后,还得请冷堂主多多提携哩!”   忽然,杜少彬传来一声惊呼,只听那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小杂种,以后的五十招之   内,老夫如不能叫你躺在这儿,老夫立即举环自尽!”   冷雪梅目光微扫之下,只见杜少彬左臂上鲜血涔涔而下,显然已受了伤。   这情形,使得她一挫银牙,震声大喝道:“胡师爷住手!我有话说。”   那灰衫老者笑道:“有话,咱们边打边谈。”   冷雪梅道:“你放杜公子离去,我跟你们走!”   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冷雪梅,你这如意算盘,是打不通的,你自己最是明白不过,   咱们庄主,对你这位美人儿,固然是不能放过,同时,对杜家的这个孽种,也决不容许他活   着离开的。”   这情形,使得冷雪梅悲声说道:“杜公子,咱们只好豁出去了,但临死之前总得捞点本   钱回来!”   东方明连忙含笑接道:“不!冷堂主,这想法使不得!”   那灰衫老者此时,竟以灵猫戏鼠的态度,向杜少彬笑道:“杜公子,方才老夫听你说过,   令师马上就会来的,怎么还没消息呢?”   杜少彬一面咬牙苦撑,一面冷笑道:“你等着瞧吧!”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我不能不提醒你,方才,我自动延展的五十招,已过去大半了   哩!”   就当此时,一阵清晰的木鱼声,忽然随风传来。   这木鱼声,一如杜少彬前此在那漫长的山沟中所听到的一样,是那么清晰,那么祥和,   使人乍闻之下,不但尘念尽消,连恶斗中的正邪双方,都感到斗志尽消,而懒洋洋地自行停   止下来,可是,这木鱼声,却又晃悠悠地,不知其所自来。   杜少彬心头一动之间,灰衫老者却是一蹙眉峰,向王老实沉声问道:“王护法,你上次   听到的木鱼声,是否同现在所听到的一样?”   王老实点首答道:“是的,完全一样。”   灰衫老者目注杜少彬问道:“杜公子,可是你师傅么?”   杜少彬冷哼一声道:“你不配问。”   这时,因为有了强有力的后掩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都已宽心大放地镇定下来了,冷雪   梅并缓步走向杜少彬身旁,替他包扎左臂的伤口,并低声问道:“不严重么?”   也许她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不便叫“弟弟”,所以,先前是叫“杜公子”,此刻,却是   没头没脑地,什么称呼都不用了。   杜少彬笑了笑道:“一点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   冷雪梅蹙眉说道:“伤口深达寸余,还说不算了什么……”   灰衫老者却是呵呵一笑道:“威震天下的碧云山庄,我都可以当一半的家,竟然会不配   问你的师傅,我看你小子,是神智有点昏迷了吧!”   紧接着,震声喝问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他不问,倒也罢了,这一问,却连木鱼声也没有了,代之的是一声幽幽长叹。   不过,谁都可以分辨得出来,这一声幽幽长叹,是出自一位女人之口。   灰衫老者眉峰一蹙之间,奇事又起。一缕苍劲歌声,忽然划空传来:   世事纷纷无已时,   劝君杯到不须辞,   但能烂醉三千日,   楚汉兴亡两不知。   不过,这苍劲歌声,却是谁都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出自他们搏斗处十五六丈外的一株古   柏之下。   而且,歌声一落,人影也随之出现,沉沉夜色之中,只见一道幽灵似的人影,踉跄踉跄   地,向着灰衫老者身前走来。   杜少彬一声欢呼道:“师傅,您来得正好。”   来人是一位醉态可掬的青衫老者,五短身材,面色青惨,花白长髯垂胸,尤其是那一袭   青衫,长得拖到地面,令人发噱。   他,在灰衫老者面前丈远处停下之后,却向杜少彬白了一眼道:“我老人家也算是及时   救你一命,当然是来得好,可是,你却耽搁了我的大事哩!”   杜少彬一怔道:“什么事啊!”   青衫老人却听如未闻似地,迳行转向灰衫老者,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裂嘴一笑道:   “我,就是这娃儿的师傅,不知你这位师爷大人,有何见教?”   灰衫老者蹙眉问道:“你不是吴伯同?”   青衫老人笑问道:“你看我像吴伯同么?”   灰衫老者接问道:“方才那木鱼声,当不是你吧?”   青衫老人笑道:“眼前我这个糟老头,你都未必能应付得了,你还希望那个敲木鱼的人,   也来凑热闹。”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不过,你尽管放心,那个敲木鱼的人,已经走了,纵然还没走,   也不致难为你。”   灰衫老者注目问道:“你知道那尼姑是谁?”   青衫老人道:“胡月古,你连眼前的我是谁,都管不着,还管得那么远!”   灰衫老者身躯一震道:“你竟知道我的来历?”   青衫老人笑了笑道:“这有什么稀奇,都是无极派的老同事嘛!”   胡月古注目问道:“你知道的事情,很不少啊!”   青衫老人笑道:“你怎么说,就怎么算吧!”   胡月古冷笑道:“知道得太多了,对你自己可不利!”   青衫老人拈须笑道:“是么!我老人家还没说明来意,你却先对我实行威胁起来。”   “来意?”胡月古冷笑着接道:“好!先说你的来意吧?”   青衫老人笑了笑道:“说来很简单,那就是请你这位师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冷   女侠和小徒。”   胡月古哼了一声道:“就凭你这句话?”   青衫老人笑道:“如果你一定要见过真章,我老人家也只好舍命奉陪啦!”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不过,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以你目前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的身份,如果败在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手中,可就划不来啦!”   “我不在乎!”胡月古冷笑一声,一摆手中“子母金环”,沉声接道:“亮兵刃!”   青衫老人笑道:“我老人家的兵刃,就是这个。”   说着,双手握拳,晃了一晃之后,又神色一整道:“师爷大人,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话   先说明白,如果你打败了,可怎么办?”   胡月古冷然接道:“这问题,老夫毋须考虑!”   青衫老人笑了笑道:“口气可够气派的!好,我老人家先给点颜色你瞧瞧!”   “呼”地一声,一拳当胸捣出。   这两位,相距约莫丈许,青衫老人身形未动,这当胸一拳,当然是凌空捣出,但那拳风   所发出的破空锐啸,却是慑人心魂,使得那目空一切的胡月古,也不由为之脸色一变地,飞   身横移三尺。   由于拳风未受阻碍,“砰”地一声,击中胡月古背后丈许处的砖墙,尘土迷漫中,砖墙   上出现一个尺许方圆的大窟窿。   相距几达二丈,这凌空一拳,居然能有偌大威力,因而一时之间,使得现场中的人,包   括杜少彬在内,都一齐怔住了。   但那青衫老人,却是若无其事地,目注胡月古,含笑问道:“这一拳,够不够份量叫你   考虑?”   qs  zerota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四章 八方风雨会晋南   胡月古怔了一下之后,才长叹一声道:“阁下是少林俗家弟子?”   青衫老人摇首答道:“不是。”   胡月古接问道:“不是少林弟子,为何会使少林寺的独门绝艺百步神拳?”   青衫老人冷然接道:“那与你不相干。”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你还是答我所问吧!”   胡月古笑了笑道:“我毋须再考虑了,你们走吧!”   杜少彬抢先说道:“既然你已服输,就该你们先行撤走才对!”   胡月古阴阴地一笑道:“杜公子说得有理!我索性人情送到底,先行撤退就是。”   接着,扭头挥手一声沉喝:“咱们退!”   一阵人影飞闪中,刹时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师傅,看情形,寒家当年的灭门血案,已可确定是‘碧云山庄’的中行老贼所干的了。”   青衫老人“唔”了一声道:“大致是不会错了。”   “大致是?”杜少彬蹙眉接问道:“难道师傅心中还另有所疑?”   青衫老人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杜少彬蹙眉如故地道:“那么,中行老贼一再派人截杀、狙击,又是甚么原因呢?”   青衫老人正容说道:“任何事情,都必须讲求证据,不可仅凭臆测而妄入人罪……”   杜少彬截口接道:“师傅,难道中行老贼,一再地想要置我于死地,还不算证据?”   青衫老人反问道:“孩子,如果中行老贼是奉命行事呢?”   杜少彬一呆道:“中行老贼,还会有上司?”   青衫老人道:“江湖中事,无奇不有,这是很难说的。”   杜少彬苦笑道:“那么,少彬该怎么办呢?”   青衫老人道:“你吴爷爷是怎么交代你的?”   杜少彬苦笑道:“吴爷爷要我先去百灵城。”   青衫老人道:“那么,就遵照你吴爷爷的话去作吧!”   杜少彬忽然“咦”了一声道:“那位冷姐姐,怎么不见了?是否已先回到她的家中去了呢?”   原来冷雪梅已不知几时,悄然离去了,目前,这现场中,就只剩下他们这师徒二人啦!   青衫老人轻轻一叹道:“你那位貌艳如花,命薄如纸的冷姐姐,当那位胡师爷离去之后,她就走了。”   杜少彬蹙眉说道:“奇怪?走时也不同我说一声?”   青衫老人又叹了一声道:“你慢慢地会明白的。”接着,才神色一整道:“现在,师傅也要走啦!”   他倒是说走就走,话声一落,人已飞身而起,并沉声接道:“少彬,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杜少彬连忙接道:“师傅,等一等啊……”   夜空中,传来青衫老人的苍劲笑声道:“傻孩子,你耽搁我的功夫,已经太多了,有话以后再说吧……”   □□    □□    □□    □□   五天之后,杜少彬独自进入“高平”县城。   “高平”,是“山西”东南角上的一个山城,如所周知,“山西省”的东南部,为“太行山脉”所蔓延,而“百灵城”,就在“高平县”城东约莫二十来里的万山丛中。   “高平”城,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山城,但由于与“百灵城”邻近,经常有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来往,因而也算是沾了“百灵城”的光,而逐渐显得繁荣起来。   尤其是自“百灵城”那奇异的告示贴出之后,往来的江湖人物也更多了。尽管目前距八月十五日的大婚吉期,还有个把月,但那些远道而来的诸色人等,已陆续地向这儿集中,因而使得这“高平”城,显得空前的热闹。   杜少彬进入“高平”城时,已经是黄昏过后,初秋的山城,已有颇深的寒意了。   由于江湖人物逐渐向这儿集中,以致这山城中的客栈,大都已经客满,杜少彬一直找到第四家,才算获得了一个小房间。   这客栈名为“悦来”,刚好今天是店主娶儿媳妇,而杜少彬又是文弱书生的打扮,那时候,一般人对读书人是非常尊敬的,也就是在这双重原因之下,那客栈店东才特别将储物用的小房间腾出来。   杜少彬将自己安顿下来,并叨扰店东一顿也算是喜酒的丰盛晚餐之后,随即踱出了客栈,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徜徉着。   当他踱过了一条大街,准备转入另一条横街时,已察觉后面丈五左右,有人亦步亦趋地蹑上了。   他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一面凝功应变表面上却是装成若无其事地,继续漫步着。   目前他所走的这一条横街,虽然是一条小街,但却是这“高平”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一些应运而兴的茶楼、酒肆、娼寮、赌馆,大部份都集中在这儿,使这儿形成一片畸形的繁荣。   由于上述的原因,这横街上,算得上是游人如潮摩肩接踵,因此,一进入这条横街,对于后面那钉梢的人,可就不便察觉了。   这时,他刚好经过一个围着一大堆闲人的测字摊前,很自然地停了下来,挤入人丛中,当他转过身躯时,故意避着灯光,一双精目,很快地向后面扫视着。   后面,虽然跟着很多的各色人等,但他认为跟踪他的,却可能是一位显得有点落拓的青衫中年文士。   不错,那青衫文士也挤入这人丛中来了,与杜少彬不过是七八尺距离。当他挤入人丛中时,并向杜少彬深深地盯了一眼。   杜少彬一面凝神默家青衫文士的动静,外表却是悠闲已极地,向那测字摊上打量着。   那位测字先生,年约四旬上下,生就的五短身裁,招牌上写的是张铁嘴,除了测字之外,星、相、医、卜,几乎是无所不通。   当杜少彬挤入人丛中,向那测字先生打量时,这位张铁嘴先生,正在口沫横飞地,自说自话着:“……灵不灵,当场试验,现在,小弟再说一遍,手相奉送,说得准时,再谈别的,如果说不准,诸位可以随便砸我的招牌。”   人群中,不知是谁插上了一句:“张铁嘴先生,看一个相,要多少钱啊?”   说着,一位左颊上有着一道刀疤的灰衣汉子,挤到他的摊位前,并向着张铁嘴毗牙一笑。   张铁嘴也毗牙一笑道:“在下这个相金,是因人而施,没有一定准的。”   刀痕汉子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像咱家这个像,如果请你看看,须要多少相金呢?”   张铁嘴向着对方注视了少顷之后,才正容说道:“像阁下这付像,要瞧一瞧,至少是白银十两。”   刀疤汉子笑道:“白银十两?你的胃口可真不小呀!”   张铁嘴也笑道:“阁下莫嫌相金太贵,其实,这还是特别优待的价格哩!”   刀疤汉子一怔道:“为何要优待我?”   张铁嘴神色一整道:“因为,这是在下到达‘高平’城来的第一笔生意,自然要优待一点。”   刀疤汉子笑问道:“如果不优待时,那得要多少相金呢?”   张铁嘴正容如故地道:“那就得看看你的本来面目之后,才能决定了。”   刀疤汉子笑道:“甚么叫本来面目啊?”   张铁嘴沉声接道:“朋友,如果你没戴有人皮面具,我不但自砸招牌,也当众自抉双眸!”   刀疤汉子发出一串干笑道:“高明!高明!这‘高平’城中,连看像的都成了大行家,这倒委实是卧虎藏龙之地啦!”   说完,丢下一锭十两重的银锭子,扬长而去。   张铁嘴一面将银锭子揣入怀中,一面却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费了大半天唇舌,才赚到十两银子,这年头,混日子可真不容易啊!”   他那精目飞快地在人丛中一扫,杜少彬的耳中,忽然传入一缕细如游丝的语声道:“杜公子,快到这边来看个相,有人要对你不利。”   杜少彬微微一怔之间,那神秘传音又起:“杜公子,目前,你人单势孤,不能跟他们硬来。”   杜少彬也以真气传音,和“择人专注”的功夫,向张铁嘴问道:“尊驾是甚么人?”   张铁嘴传音答道:“目前,来不及说这些,快到我这边来。”   就这同时,另一丝真气传音也传入他的耳中:“娃儿,那张铁嘴在同你说些甚么呀?”   杜少彬楞得一楞之间,那神秘传音又起:“别听那厮胡说八道,那厮准是中行老贼手下的走狗!”   张铁嘴也传音接道:“杜公子,是不是那落拓文士在同你说话?那厮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中行老贼的同党。”   “别听他胡说八道……”   “到我这边来……”   “我是你祖父的老部下呀……”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呀!”   那两位,虽然都是用真气传音,在向杜少彬说话,但却有如是敞开来说似地,双方不谋而合的显得旗鼓相当,也算是针锋相对。   这情形,可将杜少彬弄迷糊了。   是的,目前这二位,似乎都是为着他而来,也似乎说的都是真话,那就是说,对他而言,这两个人,都是是友非敌。   可是,在目前这情况之下,他能随便相信人家么?   在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情况之下,对目前这局面,该如何处理呢?   在没法分辨,又是无所适从之间,杜少彬只好暂时装迷糊了。   张铁嘴与那位落拓文士,对杜少彬目前的态度,似乎颇为激赏,双方都是微微一笑,并向对方投过表示胜利意味的一瞥。   张铁嘴的摊位前,又有生意上门了。于是,这两位神秘人物的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就当此时,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挤向杜少彬身边,并向他手心中塞了一个纸团,低声说道:“快离开这儿……”   杜少彬紧了紧手心中的纸团,不禁哑然失笑地,心头暗忖着:“吴爷爷也真绝,偏偏规定我,必须以本来面目到这儿来,看情形,像这么下去,还不知会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哩……”   这片刻之间,那小女孩又挤入人丛中去了。   杜少彬一蹙眉毕,漫不经意地,将纸嘴儿打开,就着测字摊上的灯光,匆匆一瞥:   弟弟,要进“百灵城”就尽快地进去,这儿不是你所应该呆的地方。记着,立即先回客栈。   寥寥数语,后面只署了一个“梅”字。   这字条,别人不一定能看懂,但杜少彬却是一目了然,知道是冷雪梅写给他的了。   杜少彬一蹙剑眉,虽然他明知冷雪梅不会让他看到,但还是禁不住地,举目向人丛中扫视了一匝。   这一扫视,当然不会有甚么发现,但却与那位神秘的落拓文士,四目相对地,互相注视了一眼。   他,对张铁嘴与落拓文士二人的话,是将信将疑,但对冷雪梅的话,却是一点也不怀疑地,完全接受了,立即掉转身躯,匆匆离去。   一路上,居然没再发现有甚可疑的情况,也没发现有人跟踪他,但当他回到“悦来客栈”的那个小房间中时,却又情不自禁地,楞了一楞。   原来房间内,赫然有一位面目陌生的老头儿,正向着他毗牙而笑,并以手势示意他关好房门。   杜少彬的心理上,本就有所准备,因而一楞之后,立即镇定下来,顺手关好房门,目注那位不速之客,低声问道:“老人家有何见教?”   那位神秘老人低声笑道:“杜公子,别后才三天,你就不认识我了?”   杜少彬一怔道:“你……?”   那神秘老人神秘地一笑,然后以真气传音说道:“我,就是冷堂主……啊!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冷女士才对,我,就是冷女士私邸的那位掌门人呀!”   杜少彬“哦”了一声之后,也传音问道:“老人家,我冷姐姐呢?”   神秘老人传音说道:“她也在这‘高平’城中,但你目前不用去找她,找也徒然。”   杜少彬传音问道:“她为甚么不见我呢?”   神秘老人幽幽一叹,抬手朝隔壁指了指,才传音接道:“咱们先听听隔壁戏。”   外面甬道上,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杜少彬传音问道:“老人家,那来的是甚么人啊?”   神秘老人传音答道:“听下去就知道啦……”   杜少彬一蹙剑眉,注目传音问道:“老人家并非不会武功的人……”   神秘老人笑道:“不会武功,怎能当掌门人哩!”   “呀”地一声,隔壁的房门启而复闭,进去的显然是两个人,其中一人并“咦”了一声道:“隔壁不是储藏室么?怎么也住上人了?”   原来杜少彬住进来时,隔壁的这二位,显然是外出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另一个有点含糊的语声接道:“这……这是客栈呀!多住……住进个把人,有甚么稀奇哩!”   此人显然是喝多了酒,说起话来,不但舌头有欠灵活,而且不断地打着饱呃。   那比较清朗的语声接道:“我一再提醒你少喝一点,你却偏要喝得东倒西歪的,待会,咱们头儿看到了,那一顿排头,可够你吃的。”   那含糊语声道:“不……不要紧,咱们头儿,正……正拥着老相好的……快……快活去啦!即使他……他回来看到了,也……不要紧,我……王得功就……只有这一点嗜好啊!……水……水……老弟,劳驾帮我倒杯凉茶……”   一阵倒茶水的声音过后,那清朗语声才长叹一声道:“事情可真有点邪门。”   那含糊语声道:“甚……甚么事啊?”   那清朗语声道:“你想想看,咱们平空被人点了穴道,却是不但没要我们的命,而且是一点损失也没有,这还不算邪门么?”   那含糊语声笑道:“我说,老弟台,喝醉酒的是你不是我呀!”   那清朗语声显然是怔了一下道:“此话怎讲?”   那含糊语声道:“你老弟也不多想想,这是百灵城的势力范围,当代武林中,谁敢不遵城主的命令,而在这‘高平’境内,惹事生非哩!”   那含糊语声的人,虽然舌头还有点不太灵敏,却是说来条条是道,已经是清醒得多了。   那清朗语声“唔”了一声道:“这倒是实情。”   他,一顿话锋之后,又苦笑一声道:“但事实上,我们却是奉命在这儿惹事生非啊!”   那含糊语声道:“但我们并非要在这儿杀人,只不过要将那小子制服而已。”   那清朗语声苦笑道:“可是,我们不但不曾制住人家,却反而莫明其妙地,被人家制住了。”   那含糊语声长叹一声道:“你我在平时,也算是很自负,而不轻易服人的人,今天栽的这个筋斗,你倒是服也不服?”   那清朗语声苦笑道:“连咱们胡师爷都栽过筋斗了,你我能算老几,还能不服气么!”   那含糊语声道:“只是,不知其余那些人怎样了?”   那清朗语声道:“方才,你不是在酒楼中已听说过,那小子已经大摇大摆的到了‘高平’城么!”   那含糊语声道:“这是说,那些人的遭遇,也同你我一样?”   那清朗语声“唔”了一声道:“差不多……”   杜少彬这才知道,自己这一路行来,为何如此平安无事的原因,原来所有的阻挠、拦截和暗算,都有人在暗中代为化解了。   心念电转中,只听那含糊语声忽然“咦”了一声道:“隔壁新来的,莫非就是……”   那清朗语声截口笑道:“不会那么巧吧!”   杜少彬禁不住暗笑着:“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哩!”   那含糊语声道:“老弟,咱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那清朝语声道:“谈点甚么别的呢?”   那含糊语声道:“你说,‘上林花’那几个妞儿,怎么样呀?”   那清朗语声笑道:“不错啊!一个个细皮白肉,也蛮解风情。”   那含糊语声的人,显然是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大声嚷道:“走!打道‘上林花’。”   那清圣叩声道:“你老兄忘了,咱们头儿,也正在那儿取乐。”   那含糊语声又有点结结巴巴了:“这……这是私事,咱们头儿也管不了,走……老……老弟台,一切都有我哩!”   又是“呀”然一声,房门启而复合,两人的脚步声,又循甬道离去。   直到这时,那神秘老人才向杜少彬笑问道:“杜公子,方才的一切,你都听到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不错。”   神秘老人笑了笑道:“目前的情况,该不须要我两加解释了吧?”   杜少彬笑了笑道:“老人家,眼前情况,我虽然已经了解,但对您的一切,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哩!”   神秘老人轻轻一叹道:“到目前为止,知道我的真实来历的,还只有你那位梅姐姐,以后,你慢慢地向梅姐姐去请教吧!”   杜少彬苦笑道:“您自己不肯说,梅姐姐又不肯见我,你们二位呀!可真是不可思议。”   神秘老人幽幽一叹,没有接腔。   杜少彬注目问道:“老人家,您,是否也认识我吴爷爷?”   “认识。”神秘老人点首接道:“也算是老朋友啦!”   他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杜公子,现在,该说到正题上来了,方才,你梅姐姐的那张纸条,是我花了五枚铜元的代价转给你的,你可不能等闲视之。”   杜少彬蹙眉说道:“老人家之意,是……?”   神秘老人正容接道:“天亮之后,立即起程,前往百灵城。”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这个……”   神秘老人截口接道:“眼前的情况,方才你算是已经全部了解了,你想想看,你呆在这儿,有多危险,又有多少人在替你操心?”   杜少彬苦笑道:“进了百灵城,就没有危险了么?”   神秘老人道:“进了百灵城,固然不一定完全没有危险,但我相信,大伙儿的想法,是不会错的。”   杜少彬笑问道:“凡是关心我的人,都那么认定?”   神秘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微一沉思之后,才苦笑道:“好,明晨,我天一亮就走。”   神秘老人站起身来道:“好了,杜公子早点歇息,老朽就此告辞。”   杜少彬送走神秘老人后,脑子里好像塞了一团乱丝,不能剪,也无从理。   他尽管是已经躺在床上了,却是辗转反侧地,怎么也不能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被人给摇醒了。   他,一骨碌地坐起身来,睁着惺忪睡眼,讶然说道:“二位是……?”   原来,那已经熄掉的灯光,又被人点燃了,昏黄灯光摇曳中,并立床前的,赫然就是那摆测字摊的张铁嘴,和那位落拓文士。   在年轻一代中,杜少彬已算是当今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的人物了,可是,目前,却被人家潜入室内,点燃了灯,如非人家将自己摇醒,自己却还懵然无知,这情形,如非是他自己过份的差劲,那就是对方两人高明得不可思议了。   也因为如此,使得他手中满不是滋味地,话问一半,又停了下来。   那落拓文士首先答道:“现在,我们两个的误会,已经消除了。”   张铁嘴含笑说道:“是的,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杜少彬注目问道:“二位夤夜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落拓文士道:“见教是谈不上,我们各自有点小小礼品,要送给你。”   张铁嘴却是正容说:“本来,我这位朋友,他是不赞成你去百灵城的。”   落拓文士含笑说道:“但我现在也表示赞同了。”   张铁嘴接道:“这完全是我这一张‘铁嘴’的功劳。”   落拓文士笑道:“老兄,如果不是你提出了有力的证据,光凭你这张‘铁嘴’,对我可发生不了作用……”   这两位,用的都是仅仅只有杜少彬能听到的,最低的语声,但一上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使杜少彬连插口的机会都没有,这情形自然使杜少彬为之直皱眉头。   直到这时,他才逮住一个机会,截口苦笑道:“二位的话,有没有个完的?”   那落拓文士抢先说道:“我想要说的话,恐怕半天也说不完,但目前还是不说也罢。”   张铁嘴却正容说道:“但我还要继续说几句,你老兄不妨将要送给娃儿的东西拿出来,先行请使吧!”   “也好。”落拓文士探怀取出一条系着半片翠玉佩的金链子,递给杜少彬手中,并正容说道:“娃儿,见到百灵城城主时,请将这个转送给他,也许会对你有很大的好处。”   直到这时,杜少彬才算将这位落拓文士的面目看清楚。   他,约莫五旬上下年纪,有着一张同字脸,三绺花白长须,身裁修长,五官端正,但双目之中,却有着浓重的隐忧。   杜少彬接过金链和玉佩之后,略一打量,只见那金链是十足赤金,玉佩却是上佳汉玉,大小有如银元,却被甚么利器划掉一半,还隐约地可以看到半个“太极图”的图案,他,一面打量着,一面却注目问道:“如果那城主问我,是谁送给他的呢?”   落拓文士道:“他一见到这个,就知道是谁送给他的,不会向你发问……”   杜少彬星目一亮道:“前辈认识百灵城城主?”   落拓文士幽幽地一叹道:“仅仅是认识而已。”   杜少彬一蹙剑眉道:“前辈有甚么话,要我转达给城主的么?”   落拓文士脸上肌肉抽搐着,半响之后,才苦笑道:“如果他问起我时,请告诉他,我还活着。”   杜少彬一怔之后,蹙眉问道:“百灵城城主,是甚么人,前辈能否见示?”   落拓文士摇摇头道:“不可以。”   杜少彬蹙眉问道:“那是为甚么呢?”   落拓文士幽幽地一叹道:“我不想提及往事。”   杜少彬苦笑道:“那么,小可问点别的——请问前辈,前此,当小可与吴爷爷、彭叔叔等人,要进入那很长的山沟中时,那位派人阻止我们进去的,也是您?”   落拓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接问道:“那位悟空大师,也是受到您的请托?”   落拓文士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次百灵城的大喜事,前辈是否要前往参加道贺?”   落拓文士“唔”了一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前辈您对百灵城的情形,好像知道很多?”   落拓文士苦笑道:“是的,但这些,却不是我值得自豪的地方。”   杜少彬接问道:“在这‘山西省’省境之内,是否有两座百灵城?”   落拓文土含笑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杜少彬道:“是我吴爷爷说的,他老人家说,在‘恒山’与‘五台山’的万山丛中,有一个百灵城……”   落拓文士截口笑问道:“那么,你到这儿来,又是谁指引你的?”   杜少彬道:“也是我吴爷爷。”   “你吴爷爷说,有两个百灵城?”   “这个,倒不会说过。”   落拓文士笑道:“够了!娃儿,也许当时你吴爷爷心不在焉,错把‘冯京当马凉’了,要不然,他为何不教你去另一个百灵城呢?”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之后,才“哦”了一声道:“前辈知道‘千面鬼医’上官老前辈的消息么?”   落拓文士笑了笑道:“这个,也许这位张铁嘴,能够给你较为满意的答覆。”   杜少彬微微一笑之间,落拓文士却含笑接道:“好了,你们好好地谈谈,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张铁嘴连忙接道:“不,不!咱们一起走。”   落拓文士笑道:“可是,我不愿再等了哩!”   说完,人已迳自穿窗而出,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杜少彬目注张铁嘴,笑了笑道:“咱们先谈点甚么呢?”   张铁嘴笑了笑道:“对于方才才走的那位,他与我所说的话,你是否全都记得?”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张铁嘴笑道:“方才,他说我与他之间,误会的冰释,是由于我提出了有力的证据,你也希望看看这有力的证握么?”   杜少彬又点点头道:“我当然希望能看到。”   张铁嘴改以真气传音接道:“我所要提出的证据,与你口中的‘千面鬼医’上官前辈,大有关连。”   杜少彬一怔道:“真的?”   张铁嘴扬掌击灭了案头烛火,传音接道:“这儿不是谈话之所,你收拾一下,咱们换一个地方,好作详谈。”   顿饭工夫之后,这二位已到达“高平”城郊外,靠近山麓的一个工寮之中,张铁嘴以主人姿态,摆手作肃客状,含笑说道:“老弟请坐!”   杜少彬就着那简陋的竹床边沿坐下,然后也含笑说道:“这地方,倒是很凉快的。”   “是啊!”张铁嘴接道:“而且,视界辽阔,咱们的谈话,不易被人家窃听到。”   杜少彬注目笑问道:“阁下是否该将那‘有力证据’拿出来了?”   张铁嘴正容点首道:“是的,即使你老弟不说,我也要拿出来了。”   说着,探怀取出一个小布包,显得很慎重地,一层层的解了开来。   那小布包一共包了五层,里面还用层层油纸密封着,一直到解开那层层油纸,才现出一本绢质小册,和五大张写得密密麻麻,字体细如蝇头的八行信笺。   qs  zerota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五章 鬼医传人   这些东西还没递过来,但杜少彬目光一触之下,却不由地,使他心头“碰”地一跳。   原来那八行笺上头,赫然印着“上官伦用笺”的字样,准此推想,那么,这五大张八行笺,不就是“千面鬼医”上官伦的遗书么!   杜少彬心头电转之间,张铁嘴已将那绢质小册和八行笺一齐递了过来,并正容说道:“请先看八行笺。”   杜少彬点点头,随即将那八行笺展示开来,虽然是夜晚,而那八行笺上的字迹又细如蝇头,但杜少彬已练就夜视的功夫,就着工寮外那微弱的星月之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上面,开头是这样写着:“凡有缘拾获此铁匣者,即为余之当然弟子,有传我道统及消弭武林劫难之义务,如拾获此铁匣者非武林中人,则请设法秘密转送吴伯同大侠,当获重赏,如万一找不到吴伯同大侠时,则请转送‘少林’或‘武当’二派之掌门人。”   “不论拾获此铁匣者,是否为武林中人,其玉瓶中之药九,均可服下二粒,其余则务请设法转交吴伯同大侠或杜少彬。”   “凡为我当然弟子者,必须善体天心、造福人群,否则,必遭天谴!”   “凡为我当然弟子者,有义务替我洗刷沉冤,找出罪魁祸首来……”   这一段开场白,到此为止,后面正文,则全部是一些对武功和医药方面的研究心得,开场白是另用素笺所写,以浆糊贴在那八行笺的正文上的。   至于那本绢质小册子,则是有关药理、处方,以及易容术方面的秘诀。   杜少彬除了对那段开场白,是逐字细阅之外,其余仅仅是一掠而过,又原封递了过去,并正容说道:“如此说来,阁下该是上官前辈的衣钵传人了?”   张铁嘴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笑道:“论辈份,我该尊你一声前辈才对。”   张铁嘴连忙摇手笑道:“不!不!我们不必拘泥这些,你能叫我一声张大哥,我就感到很荣幸啦!”   杜少彬道:“可是,我吴爷爷说过,对上官前辈,我是应该尊他为上官爷爷的,您既然是上官爷爷的徒弟,怎么说我也该……”   张铁嘴截口笑道:“老弟台!咱们各交各,难道不行么!”   杜少彬讪然一笑道:“那么,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啦!”   张铁嘴笑道:“本该如是才对啊!”   杜少彬接道:“张兄台甫,也该见示了吧?”   张铁嘴讪然一笑道:“我这个‘台甫’,可委实俗气得很,因为我排行第三,就被名为三儿,也就成了张三。”   杜少彬正容说道:“原来是张三兄。”   接着,又注目问道:“张兄这些东西,是在那儿拾得的呢?”   张三正容说道:“在我说出我成为恩师道统传人的经过之前,我要先问你几句话。”   杜少彬含笑接道:“张兄有话,请尽管问就是。”   张三笑了笑道:“方才,老弟对那份贴在五张八行笺上的开场白,已全都看过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张三注目问道:“对那段说明,老弟有何感想呢?”   紧接着,他又加以补充说道:“我的意思,是指那字迹与语气方面而言。”   杜少彬沉思着说道:“那段说明的字迹潦草,语气又不连贯,显然是在一种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所匆促写成。”   张三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有此同感。”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蹙眉接道:“而且,那一段说明中,还有好些矛盾与令人费解之处。”   杜少彬汪目问道:“张兄所指定那替他洗刷沉冤,却又并未说明敌人是谁等情节而言?”   张三点首答道:“不错。”   杜少彬轻叹一声道:“张兄,如果这是在强敌压境,情况既严重,而又非常急迫的情况之下所写,那就不足为奇了。”   张三苦笑道:“至少也该说明敌人是谁啊!”   杜少彬也苦笑道:“我想,那极可能连上官爷爷自己,也不知道敌人是谁。”   张三轻叹一声道:“也就是因为这原因,使我在暗中摸索了半年,却仍然是茫无头绪。”   杜少彬心头一动,注目问道:“张兄是否对‘碧云山庄’的人注意过?”   张三道:“当然注意过,也曾暗中调查过,但却一无所获。”接着,又正容说道:“而且,对我所认为可疑的人物,也都暗中调查过,只有百灵城例外。”   “为甚么?”   “因为,它太神秘了,我没法接近。”   杜少彬接问道:“那么,张兄此行,是——?”   张三接道:“我希望借这次大婚的机会,能混进去,实地调查一下。”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这些细则,我们待会再研究,也许我还可以提供你一点资料。”   张三目光一亮道:“是那一方面的资料?”   杜少彬笑道:“我说,待会再谈,现在,我先要知道张兄获传上官爷爷衣钵的经过?”   “好的。”张三点点道:“说来,这已经是一年零四个月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因采药,深入本省东部的一处深山之中。”   杜少彬接问道:“原来张兄本来就是研究医理的。”   张三点点头道:“不错,而且也算是武林中人,要不然,我怎能于短短十六个月的时间之内,能有目前的成就。”   杜少彬笑道:“张兄对自己的成就,好像很自负。”   张三含笑接道:“咱们彼此、彼此。”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好了,说正经的吧!”   张三笑了笑道:“很简单,我就是在那次采药时,在一道山涧中拾到恩师所遗的铁匣。”   杜少彬笑道:“你老兄就这么轻易地,成了我上官爷爷的衣钵传人?”   张三点点头道:“事实上,委实一点都不假。”   杜少彬轻轻一叹道:“这只能归之于福缘二字了。”   张三正容接道:“是的,我也正是这么想法。”   接着,又沉思着说道:“于是,我一面研练他老人家的心血结晶,一面暗中侦察仇家,并故意以算命先生的姿态,四处流浪,一直到听说吴伯同大侠与你老弟两人,都要前往百灵城,我才提前赶到这儿来,以便将恩师所遗留的药丸交给你们。”   杜少彬禁不住长叹一声道:“总算苍天有眼,他老人家的遗物,不曾落在坏人手中。”   张三点点头道:“这倒是真的,如果这些东西,落在坏人手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啦!”   一顿话锋,精目中异彩连闪地,接道:“老弟,姑且撇开他老人家那本等于是心结晶的秘笈不谈,光是那两粒药丸,你知道,我服过之后,是怎样的情形?”   杜少彬笑了笑道:“至少已增加了半甲子的面壁之功。”   张三几乎要跳了起来似地,讶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杜少彬漫应道:“这就说到方才我所说的,提供你一些资料的问题啦!”   “对了!”张三猛然一拍至已的大腿,笑道:“你不提起,我几乎忘记啦!”   杜少彬笑了笑道:“现在才说,也不算迟啊!”   张三苦笑道:“好!在下洗耳恭聆?”   “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杜少彬接着将同吴伯同、彭立人等三人,在“千面鬼医”上官伦所居石洞中,所发现,和所交谈的一切,都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张三于静静地听完之后,才“哦”了一声道:“怪不得那药丸有如此奇效,原来就是以剑芝配合多种灵药制成的‘太乙返魂丹’。”   杜少彬道:“据吴爷爷说,‘太乙返魂丹’能生死人而肉白骨,那么,增加半甲子功力,也就不算稀奇啦!!”   张三注目问道:“还有甚么须要补充的么?”   杜少彬点点头道:“有!而且这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张三精神一振道:“此话怎讲?”   杜少彬正容接道:“张兄,‘碧云山庄’的人,居然会用毒,而且还会施‘无影之毒’……”   张三显得非常激动地,截口问道:“你怎会知道的?”   杜少彬道:“我亲身体验到,如非是吴爷爷手中有上官爷爷所赠的解毒与防毒圣药,我恐怕尸骨已寒了哩!”   张三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谋害先师的,就是‘碧云山庄’的中行老贼了!”   杜少彬正容点首道:“中行老贼,不但是谋杀上官爷爷的嫌犯,也是我杜家的灭门血案的嫌疑犯,只是还没找到证据而已。”   张三长叹一声道:“只要有了范围,不再像以往那么有如大海捞针,事情就好办了。”   接着,探怀取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瓶,双手递与杜少彬道:“杜老弟,这是我恩师,也就是你上官爷爷送给你的‘太乙返魂丹’,这里面,一共是四粒,现在,我已懂得,这种以天材地宝配合制成的灵药服后,是因各人的体质不同,效果也互异的,而且,一个人最多只能服两粒,服多了,却并不能收到更佳的效果。”   杜少彬笑道:“我知道,上官爷爷的本意,是要我同吴爷爷,每人服下两粒。”   张三含笑说道:“老弟的资质比我好得太多了,我想,同样的两粒灵药,在你身上,必能收到更大的效果。”   杜少彬微微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哩!”   张三正容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准备进入百灵城去,我希望你立即将灵药服下去,就乘我在你身边,也好替你护法。”   杜少彬星月一亮道:“对!这倒是好主意。”   说着,立即打开玉瓶瓶塞,倾出两粒有若花生米大小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一面将玉瓶重行盖好,小心地揣入怀中,一面含笑说道:“有关护法的事,就偏劳张兄了。”   张三正容说道:“愚兄理当效劳。”   杜少彬感激地一笑之后,立即端正坐姿,开始行功调息,张三则悄然退出工寮之外,隐入一株大树的阴影中。   约莫是个半时辰之后,估计已快要天亮了。   蒙胧夜色中,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像一缕轻烟似地,向山麓边飘了过来。   那道幽灵似的人影,看似缓慢,但实际上,却是快速已极地,一晃而前,刹那之间,已达到杜少彬正在调息的工寮前箭远之外。   那位暗中替杜少彬护法的张三,不但功力奇高,视力也特佳,那么远的距离,又是在黑夜之中,但他已能看出那道幽灵似的人影,竟然是“碧云山庄”的师爷胡月古。   他,入目之下,方自暗中提高警觉,但胡月古已被另一位夜行怪客截住了。   那位截住胡月古的夜行怪客,就是杜少彬的师傅,长衫拖及地面的青衣老人。   当然,目前的张三,是不认识这位神秘老人的,但由于青衣老人将胡月古截住,足以证明其是友非敌,因而张三悬心略放地,只好暗中提高警觉,静观发展。   那青衣老人截住胡月古之后,淡然一笑道:“师爷大人,咱们又碰头了。”   胡月古打了一个哈哈道:“是啊!对你我而言,这天地似乎大以狭小了一点。”   青衣老人含笑问道:“阁下意欲何在?”   胡月古笑道:“在下意欲何在,有告诉你的必要么?”   青衣老人笑了笑道:“你师爷大人如果走向别处,我可以不问,但走到这条路上来,就非要说个明白不可。”   胡月古道:“如果我不说呢?”   青衣老人道:“我也不勉强,但请你另走别路。”   胡月古脸色一沉道:“朋友,别以为我是怕了你!”   青衣老人也是脸色一沉道:“我不管你怕不怕我,有我在这儿,这条路任谁也不许通过!”   胡月古冷哼一声:“我倒要闯闯看!”   话出招随,已疾如电掣地,和身飞扑,攻出奇幻无匹的三招。   但他的攻势,虽然快速而凌厉,却被那青衣老人从容不迫地化解掉了。   紧接着,双方都是攻守互见地,展开一场精彩已极,却是别开生面的恶斗。   所谓“精彩已极”,自毋须另加解释,至于“别开生面”,那是由于搏斗双方,都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功力之高,自不待言,而临阵经验之丰富,也是没得话说。   所以,双方的招式都不敢用老,不但不敢用,而且,最多是招发一半,又立即自行撤招换式,因而外表看来,但见两道人影,各自以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和招式在腾跃着,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出强弱来。   这情形,使得远在一箭远之外,看热闹的张三,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地,暗忖着:“这二位,好高明的身手……”   紧接着,又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如非是担心正在调息行功的杜少彬会受到偷袭,他真会冲出去了哩!   原来就这刹那之间,胡月古的背后,已出现十余道人影,以扇形包围之势,向工寮欺近,而且,由那些人影的矫捷身手情形来判断,显然都是“碧云山庄”中的精英人物。   目前情况,已很明显,胡月古的企图,是由自己拼命缠住青衣老人,好让他那些手下人,能乘机欺近杜少彬正在调息的工寮中去。   情况发展到此一阶段,张三已顾不得隐蔽自己的行藏了。   他,飞快的飘落那工寮之前,右手亮出他那独门兵刃“报君知”,左手却已带上鹿皮手套,探入怀中。   但就当此时,那箭远外的斗场中,情况又有了顺着的变化。   原来那青衣老人忽然冷笑一声:“胡月古,你太卑鄙了!”   “呼、呼、呼、”一连三掌,将胡月古迫退八尺,人已飞身而起,有若浮光掠影似地,转了一个半弧,又回到同地,将重行飞扑上来的胡月古截住,口中并冷笑道:“谁敢再向前闯,方才那五个,就是榜样!”   原来,就当他方才那有若浮光掠影似地,飞绕半圈时,对方那跑在最前面的五个,已被他以最干挣俐落的手法,震毙当场。   这情形,不用他再加警告,已足使其余的人,心胆俱寒地,呆立原地,动弹不得啦!   当然,胡月古也明白这情况的严重,因此,那青衣老人的话声一落,他也扬声喝道:“全都到这边来,剁了这匹夫!”   他那剩余的十来个手下人,又纷纷向斗场围了上来。   青衣老人冷笑一声道:“胡月古,你何苦叫一些手下人前来送死!”   胡月古冷笑道:“不是送死,是替你送终!”   “砰”地一声,一掌硬拼,胡月古当场被震得退三了大步,但他忽然飞身而起,射落五丈之外,并呵呵大笑道:“匹夫,你且四周瞧瞧看。”   不用他点破,青衣老人和远处的张三,都已看清楚了。   原来胡月古剩余的手下,还有十二个,这时那十二个劲装大汉,已各取好丈五距离,将青衣老人围在核心。   当然,以青衣老人的功力之高,别说目前只有十二个劲装大汉,即使再加上一二倍,他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下。   可是,眼前的这十二个,却使这位身手与来历,都算是神奇莫测的人物,不由地不蹙起了眉头。   原来,那十二个劲装大汉的手中,每人都捧着一个形若竹筒,长若尺许,却是黑黝黝的玩藏,一齐向他瞄准着。   胡月古一见自己的诡谋得逞,不由高兴得呵呵大笑道:“朋友,你还能神气得起来么!”   青衣老人冷哼一声道:“你认为,已经将我困住了!”   胡月只笑道:“阁下如果不信邪,何妨闯闯看!”   说完,迳自向工寮方向走来,口中并欢笑道:“失礼、失礼,我要少陪啦!”   此情此景,张三可不便再作壁上观了。   他迅捷地戴上一付人皮面具之后,飞身拦在胡月古面前,沉声喝道:“站住!”   这半路里杀出来的“程咬金”,不由使胡月古为之住步一怔道:“你是甚么人?”   张三右手持着“报君知”,左手还是带着鹿皮手套,揣在怀中,冷然一哂道:“我是什么人,你毋须多问!”   胡月古笑道:“那你拦着我干吗?”   张三冷然接道:“因为,此路不通!”   胡月古笑道:“是要买路钱?”   张三哼了一声道:“钱不能买路,押下人头还差不多!”   胡月古冷笑道:“是谁要了谁的人头,目前还难说得很!”   张三却向前远外的青衣老人扬声道:“那位青衣朋友请听着,如果对方那黑色图筒中是淬毒暗器时,请放心突围,万一中了毒,在下负责医治。”   青衣老人扬声笑道:“多谢关注!在下理会得。”   紧接着,又扬声问道:“阁下,小徒情况如何?”   张三一怔道:“原来阁下是杜公子的师尊,在下失敬了!”   青衣老人苦笑道:“阁下,我自己值不值得人家尊敬,可并不关心,还是请先告诉我小徒的情况吧!”   张三扬声笑道;“令徒正在行功紧要关头,情况很好。”   青衣老人接道:“多谢!多谢!此刻,区区算是完全放心了。”   这时,胡月古却向着张三冷笑道:“你的废话说完没有?”   张三呵呵大笑道:“我和这位青衣老人家的话,算是暂时说完了,但对你,却还得重复一句,那就是:想通过这儿,就得押下人头来!”   胡古月怒叱一声:“匹夫纳命来!”一振手中“子母金环”,飞身进击。   青衣老人连忙扬声说道:“那位老弟,此人功力奇高,请勿轻敌!”匆促中,称呼也亲切得多了。   张三扬声答道:“在下知道啦!”   话声中,已发出一串震耳金铁交呜之声,“子母金环”与“报君知”这两般奇门兵刃,一触而分,又龙腾虎跃地,缠斗在一起。   方才这一招硬拼,可能并未分出高下来,也可能是双方都对对方的身手之高明得大出意外,而深具戒心,因而除了第一招的硬拼之外,以后的招式,都是半途撤招,或者是当双方的兵刃,即将接触的瞬间,自动地撒招变式,也因为如此,使得这一场搏斗精彩情形,比起方才那青衣老人与胡月古的那一场来,也并不多逊。   这时,这二位是打得如火如荼,但另一被青衣老人与那十二位勤装汉子的僵持情形,却又使人替他们双方都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事实很明显,“碧云山庄”方面,既然是谋定而后动,则这些劲装汉子手中的黑色圆筒中,必然是一些非常歹毒的玩意,以青衣老人功力之高,目前尽管双方都是静如止水地在对峙着,但只要是任何一方有所动作,那必然是石破天惊,生死决于俄顷的惨搏烈斗。   这情形,所有在场的人,心中都清楚得很,因而使得张三边打边扬声说道:“那位青衣老人家,请再坚守片刻,令徒就可功德圆满了。”   青衣老人笑道:“这位老弟请放心,不论这些兔崽仔们,使的是火器或毒药,一时之间,都要不了我的命,只请老弟台暂时缠住姓胡的就好了。”   张三笑道:“小弟当勉力以赴。”   胡月古冷笑道:“既然你不在乎,为何不闯呢?”   青衣老人笑道:“你等着瞧吧!”   胡月古厉声喝道:“你们这些饭桶,还等甚么?”   就当此危机一触即发之瞬间,一阵充满详和气氛的木鱼声,又随风传来。   那木鱼声也尽是作怪,尽管它是一些那么单调而没有变化的音符,但一经入耳,却使人灵台清净,尘念尽消。   影响所及,使得张三与胡月古二人的恶斗,不得不自动停止,那些围住青衣老人的劲装汉子们,也一个个凶威尽敛地,就地坐了下去,他们手中的黑形圆筒,也自行揣入怀中。   木鱼声停止了,代之的是一声幽幽长叹。   这一声幽幽长叹,一如那神秘的木鱼声,就好像是发自你的耳旁,但实际上,却是那么飘忽不定地,不知其所自来。   胡月古怔了怔之后,立即扬声问道:“大师请示法号?”   那幽幽语声道:“贫尼悟空。”   胡月古接问道:“大师一再与本庄为难,能否请示此中原因?”   悟空大师笑道:“胡施主言重了,贫尼几时与贵庄为难过啊?”   胡月古:“但事实上,大师以木鱼声干扰本庄的行动,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悟空大师的语声中,仍然充满了笑意:“胡施主,你是聪明人,常能想像到,如果贫尼要为难你们,此刻,你们这些人,还能有如此轻松的么。”   胡月古默默垂首,悟空大师的语声,又是幽幽地一叹道:“胡施主,你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胡月古身躯微露,向着他那些手下人,举手一挥道:“咱们走!”   悟空大师的语声道:“胡施主,烦寄语贵上,少造杀孽,免遭天谴。”   胡月古已率领着他的手下,没精打彩地离去,一面有气无力地答道:“在下记下了。”   也直到此时,那青衣老人才扬声说道:“悟空大师,敬请现身一见。”   悟空大师的语声欢笑道:“很抱歉,贫尼还有琐事待理,必须立即离去,请多多包涵……”   该声渐去渐远,显然地,人已边说边走了。   那青衣老人连忙向张三说道:“这位老弟,小徒行功完毕时,请转告他,一切听他吴爷爷吩咐,我因有急事待理,不能等他了……”语声也是渐去渐远,而杳不可闻。   目送青衣老人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张三禁不住苦笑着自语道:“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背后,忽然传出杜少彬的轻叹道:“张大哥,江湖上,不可思议的事,与不可思议的人,可实在太多了。”   张三回身答道:“原来老弟已经醒过来了。”   杜少彬含笑接道:“多谢张大哥护持之力,请受小弟一礼。”说着,抱拳作了一个长揖。   张三连忙还礼道:“这是应当效劳的,而且,些许微劳,也算不了甚么。”   杜少彬笑道:“这是性命交关的生死之搏,如果这还只能算是些许微劳,那么,举世滔滔,还有甚么事情能算是大而且多的功劳哩?”   张三讪然一笑道:“杜老弟可真会说话。”   紧接着,他又微微一怔道:“杜老弟,方才的经过情形,你好像都已知道?”   杜少彬点首笑道:“不错啊!”   张三诀问道:“可是,方才你分明已行功入定了的?”   杜少彬道:“寒家武功心法,有点特别,虽然已行功人走,却还能察觉到周围的一切。”   张三忍不住“啊”了一声道:“这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杜少彬忽然长叹一声道:“不瞒张大哥说,小弟并未获得寒家全部武功心法,否则,像方才那情形,就不须劳动恩师与张大哥的大驾了。”   张三正容说道:“是的,对‘无极派’那睥睨天下的神功、我是早有耳闻,但愿老弟此行能大有收获,早日湔雪灭门血仇,并重整‘无极派’无敌天下的雄风。”   “这……”杜少彬星目中异彩连闪,颇为激动地说道:“还得请张大哥鼎力支持才好。”   张三谦笑道:“能为‘无极派’勤劳,这是我张三莫大的光荣,我一定全力以赴。”   杜少彬又是抱拳一礼道:“小弟先谢了!”   张三一面还礼,一面正容说道:“这半夜之中,老弟的功力,已进入另一种境界,也曾自己觉察到么?”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这个,我除了觉得体内真气,似乎比以前充沛了一点之外,倒没有其他的感觉。”   张三笑道:“对了,自己能于不自觉中,有所感觉,其进境之大,已不难想见啦!”   接着,又讪然一笑道:“不瞒老弟说,当愚兄我服过那‘太乙返魂丹’后,虽然已增加了半甲子的面壁之功,但除了运功默察之外,是毫无自觉情形的,如今,你老弟竟能有自觉真气充沛之感,则获益之多,已不可以道里计啦!”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含笑接这:“方才,我曾说过,同样的灵药会因体质的不同,而服后所获助益也大有差异,现在,你相信我所言不虚了吧!”   “是的。”杜少彬正容点首道:“小弟还得感谢上官爷爷与张大哥您的玉成之德。”   张三连忙接道:“这是你老弟的福缘深厚,我不过是转手之劳而已,怎敢居功。”   一顿话锋之后,又正容接道:“老弟,我要特别提醒你,进入百灵城后,不!从现在开始,你就得随时注意,收敛目中的神光。”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多谢张大哥提醒,小弟记下了。”   张三笑了笑道:“已经天亮了,老弟,我们也该商量一下,进入百灵城的细节啦……!”   杜少彬连连点首道:“对!对!”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才沐着朝阳,分别绕道向“高平”城中走去。   当天午后,杜少彬以本来面目,独自离开“高平”城,向“百灵城”进发。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虽然秋老虎的余威仍在,但正午一过,天气也就逐渐凉快起来。   由于这一带都是山路,不能纵辔疾驰,杜少彬只好以游山玩水的姿态,一路上,好整以暇地,按辔徐行。   他,外表上表现得那么安详,那么自在,但他的脑海中,却是乱糟糟地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在想些甚么。   由“高平”城到“百灵城”,也不过是二十来里山路,自然要不了多久,就已到达第一道关卡之前。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双崖夹峙的隘道,两边峭壁高达百十丈,但宽度却仅约丈许,隘道口的峭壁上,有四个血红大字:   擅入者死   杜少彬一直到隘道口,才勒马扬声问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有人么?”   回答他的,是四周千峰万壑的回声。   杜少彬一蹙剑眉,功力默聚地,备着策马进入隘道。   一枝劲弩,带着破空锐啸,迎面疾射而来。   杜少彬脸含冷笑,视若无亲地,续续策马前行,一直到那枝急劲的箭矢,即将射中他的面门时,才从容张口,将它咬住。   隘道内,传他一声惊咦道:“身手还不错呀!”   杜少彬冷然一哂道:“阁下夸奖了。”   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这就是威震天下的,百灵城的待客之礼?”   隘道中语声笑道:“这是对不听警告,擅闯本城禁地者的一种象征性的示威行动。”   杜少彬披唇一哂之间,隘道中语声又沉声说道:“至于应邀前来的宾客,本城当另有接待的礼节。”   杜少彬道:“阁下怎能断定我不是应邀前来的贵宾?”   隘道中语声笑道:“这道理很简单,凡是应本城之邀前来的贵宾,先在‘高平’城中接受招待,几时到达这儿,在下事先会获得通知……”   杜少彬截口一“哦”道:“如此说来,这倒像是我的不是了。”   隘道中语声,“唔”了一声道:“所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杜少彬笑道:“如果我就这么回头了,恐怕你没法向上级交待。”   隘道中语声讶问道:“此话怎讲?”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尊驾既然被派守在这第一道关口,必然不致太笨,此中道理,应该自己想得到的。”   隘道中的人,显然是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徐徐地说道:“你先报个万儿?”   杜少彬简捷地答道:“杜少彬。”   隘道中语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以往‘无极派’掌门人的令孙。”   杜少彬笑道:“尊驾居然也知道我的来历,这倒是难得得很。”   隘道中语声道:“最近,江湖上传说纷纭,并说你杜公子同吴伯同大侠,即将到本城来,所以,在下知道你的来历,也是很寻常的事。”   杜少彬笑问道:“现在,我不须要再回头了吧?”   隘道中语声道:“除非你持有本城请柬,否则,你还是得回头。”   杜少彬笑道:“这就使人费解了,贵城贴出皇皇告示,欢迎天下武林同道,前来吃喜酒,告示上也没说明要有请柬才能前来,如今,客人到来了,为何又予人以闭门羹呢?”   隘道中语声笑道:“杜公子说得有理,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杜少彬笑了笑道:“在下恭聆。”   隘道中语声道:“前来本城参加太夫人大婚典的盛贵宾,都有请柬,没有请束的普通宾客,只限大典当天,亦即一个月以后的八月十五日,现在,杜公子你明白了么?”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如许多的曲折。”   他话锋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尊驾能否请往里面通报一声,看看城主能否能通融一下?”   隘道中语声笑道:“我不想去碰这种钉子,杜公子请多多包涵。”   杜少彬微一沉思,才扬声笑问道:“看情形,阁下是藏身在一个能看得到我的行动的地方?”   隘道中语声道:“不错。”   杜少彬笑道:“那么,我给样东西你瞧瞧,也许能使你改变主意。”   “是么!”隘道中语声漫应道:“那可得要看过以后才能知道了。”   杜少彬探怀取出一身颇为别致的小巧珠花,幌了一下道:“就是这个。”   这枝珠花,也就是前此“百灵城”的那位玄衣蒙面女郎,与“碧云山庄”的银衫令主东方明经过一场大战之后,送给杜少彬的。   此刻,尽管杜少彬仅仅是拿在手中,那么轻轻一晃,却换来对方的一声“咦”道:“让我仔细瞧瞧。”   人影一幌,杜少彬身前,已出现一位玄色劲装大汉,向着那枝珠花略一注目之后,立即垂手肃容,恭声说道:“小的不知杜公子是三小姐的贵宾,敬请杜公子多多包涵。”   杜少彬笑了笑道:“俗语说得好:不知者不罪,我不介意就是,只是,现在我可以不必往回走了吧?”   那劲装大汉苦笑道:“杜公子既然持有咱们三小姐的珠花令,却为何不早说哩!”   杜少彬心中暗笑着:“早点拿出来,我就没法耍猢狲啦!”   但他口中却笑道:“我可不知道小小珠花,竟然具有如此大的权威啊!”   “杜公子真会开玩笑。”劲装大汉躬身摆手作肃容状道:“杜公子请!”   紧接着,又连忙走向前头,并含笑接道:“小的前头带路。”   杜少彬笑了笑道:“有劳阁下,小可先谢了!”   劲装汉子谦笑道:“哪里、哪里,小的理当效劳。”   走没几步,又忽有所忆地,扬声说道:“王田,你多多注意一下,我送杜公子到第二关,立刻就回来。”   “是!”   这一声恭应,显然是来自峭壁内的密室之中,这情形,不由使杜少彬心头电转着:“就凭这第一道天险,要想强行攻入,可委实不简单。”   那劲装大汉扭头谄笑道:“杜公子,小的有点琐事奉恳,希望杜公子能帮我这个忙。”   杜少彬讶问道:“我能怎样给你帮忙呢?”   勤装大汉满脸堆笑道:“只请杜公子在三小姐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小的就非常感激了。”   杜少彬笑道:“这事情,好办得很,只是区区与你们三小姐,谈不上甚么交情,而且人微言轻,恐怕不会有多大效果。”   劲装大汉子道:“那不要紧,只请杜公子能遇机提上这么一两句,就足感盛情了。”   杜少彬心知此行吉凶未卜,祸福难测,能够在对方阵容中,多结识个把人,对自己总是利多弊少,因而闻言之后,连连点首道:“好的好的,我一定记在心中就是。”   接着,又笑问道:“我还没请这位兄台贵姓?”   杜少彬因起下了要利用对方的企图,称呼方面也客气得多了。   劲装汉子有点受宠若惊地,笑道:“杜公子请莫折煞小的,小的宋三郎,以后杜公子请直呼小的名字就是。”   杜少彬笑了笑道:“原来是宋兄,宋兄现在位居何职?”   宋三郎道:“小的目前职务,是神机堂香主。”   杜少彬笑问道:“香主以上,就是正副堂主了?”   宋三郎道:“是的。”   “那么。”杜少彬故意装成漫不经心地,接问道:“除了城主之外,就是堂主最大了?”   宋三郎道:“不!堂主之上,还有令主。所有令主都是城主的儿女,像杜公子所持的珠花令!就是本城三小姐的信物。”   杜少彬笑道:“如此说来,贵城的令主,是相当于朝廷皇族中的亲王了?”   宋三郎点点头道:“是的,论地位,本城令主是相当于朝廷中的亲王,但权力却比朝廷中的亲王要大得多。”   紧接着,又笑了笑道:“令主可以代表城主执行职务,而持有令主的信符,就着于代表令主的身份。”   “所以。”杜少彬心中暗笑道:“你才对我这么恭敬而特别巴结着。”但他口中却含笑接道:“宋兄才对我这么好。”   宋三郎讪然笑道:“这是本城的规矩,也是小的应尽的本份。”   杜少彬试探着问道:“宋兄,贵城少有几位令主?城主已有多大的年纪了?”   宋三郎这才微微一怔,面有难色地接道:“杜公子,请多多包涵,小的说的话,已经太多了,好在这些,杜公子进入城中之后,就会知道的。”   杜少彬笑了笑道:“宋兄如有所得难,区区自不便勉强。”   隘道尽头,忽然传出一声苍劲语声道:“宋香主,同来的是甚么人?”   原来他们边走边谈,不自觉间,已快走完这一段曲折而又奇险的隘道,距隘道的尽头,也不过是十来丈远了。   宋三郎扬声答道:“是三小姐的贵宾,杜少彬杜公子。”   那苍劲语声接道:“可有三小姐令符?”   宋三郎笑道:“如无三小姐的珠花令,小弟怎敢造次,将杜公子带进来。”   那苍劲语声道:“好!交出珠花令,待咱家查验一番。”   随着话声,一道人影,由右边峭壁的半腰凌空飘落杜少彬的马前,现出一位身裁高大的半百老者,向着杜少彬抱拳一拱道:“老朽屠大海,见过杜公子。”   杜少彬微微点首,取出珠花今让对方查验过后,才含笑问道:“没错吧?”   屠大海连连点首道:“没错,没错,小的职责所在,不得不烦扰杜公子,敬请杜公子多多包涵。”   一旁的宋三郎笑道:“杜公子大人有大量,又会体谅咱们底下人,不会介意的,屠兄尽管放心好了。”   “是的。”杜少彬含笑接道:“二位都能善尽职守,小可必然在三小姐面前,多多美言。”   那二位同时躬身谄笑道:“多谢杜公子!”   宋三郎并含笑接道:“杜公子,咱们走吧!”   走完那十来丈的最后一段隘道,一个左拐,迎面却是一片排云峭壁。   峭壁下,是一道宽约十来丈的溪流,溪上并架有一座花冈石砌的拱桥,那拱桥,长达二十来丈,宽度也在四丈左右,算得上规模宏伟而壮观。   杜少彬入目之下,不由心头暗忖着:“这道拱桥,通往峭壁脚下,难道这百灵城是建筑在峭壁之内不成……?”   他,念转未毕,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霹雳劲喝:“甚么人?”   原来这“百灵城”的第二道关口,是设在排云峭壁上的半腰的。   杜少彬循声仰首搜视,只见峭壁上约莫三十丈处,有一片突出的巨石,巨石周围,绕以铁栏,方才这一声霹雳巨喝,正是出自一位凭栏俯视的虬髯大汉之口。   杜少彬入目之下,禁不住心中暗赞着:“好一条威猛的汉子!好一处天险!”   原来那虬髯汉子,比他身旁同时在俯身察看的同伴们,至少要高出一个头来,其身裁的魁伟,也就不难想见的了。   至于那片突出峭壁上的巨石,约莫有十丈方圆,杜少彬虽然没法看到那巨石表面上的情形,但他不难估计到,纵然这巨石不够平坦,但加以人工修饰之后,自可成为一个很理想的平台。   他这里心念电转着,一旁的宋三郎,已与那虹髯大汉作过了例行的问答,并向他笑道:“杜公子,请将珠花令取出,这儿还要查验一下。”   杜少彬一面取出珠花令托在掌心,一面蹙眉问道:“这珠花这么小,目前距离又那样远,他们是怎样的查验法呢?”   宋三郎笑道:“杜公子,请抬头瞧瞧。”   杜少彬仰首瞧去,只见那虹髯大汉正以一个尺许长的黑色圆筒,套在右眼上,向下面打量着。   当杜少彬抬头瞧去时,虹髯大漠似已查验过了,立即取下圆筒,沉声说道:“杜公子请等一等,小的马上放扶梯下来。”   接着,响起一阵机关开动的“轧轧”之声,只见一道能够折叠的巨大铁梯,徐徐地放了下来。   杜少彬不禁低声向宋三郎问道:“宋兄,这百灵城,像这样的关卡,一共还有几道?”   宋三郎道:“一共是三道,这是第二道,由这儿上去,就到达城口,也就是第三道关卡。”   接着,又歉笑道:“杜公子,小的只能送到这儿为止,以下就由第二关的人接持了。”   杜少彬笑道:“宋兄只管请便就是,只是这马匹,却是如何能上去呢?”   宋三郎含笑接道:“马匹就存在第一道关卡,也就是由小的我负责保管。”   杜少彬笑道:“那就偏劳宋兄了。”   宋三郎谄笑道:“哪里,哪里,这是小的的职守啊!”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宋兄,方才那位,就是这第二关的关主?”   宋二郎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接问道:“方才,他手中拿的那个黑色圆筒,是甚么玩艺啊?”   宋三郎眉飞色舞地道:“杜公子,提起这个圆筒,可真是来头不小,那是西洋人进贡皇家的贡品,我们称之为‘千里眼’。”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只是,那皇宫的贡品,又怎会到这儿来的呢?”   宋三郎讪然一笑道:“杜公子真是老实人,其实,您多想想,也就明白啦!”   说到这里,那道特大的扶梯,已经平稳地放了下来,并传来那关主的语声道:“杜公子请循这扶梯上来。”   “好的。”   杜少彬同答一声之后,即由马背上取下行囊,循梯拾级而登,宋三郎并向他躬身施礼道:“杜公子,小的告辞。”   杜少彬扭头笑道:“辛苦你了,再见!”   这扶梯,足有百十来级,杜少彬登上那峭壁半腰的平台之后,扶梯又徐徐地收了上去。   不错,那平台显然是用人工弄平的,平台与峭壁连接处,还有二十来级的石阶。登上石阶,一个左拐,又经过一条百十来丈的人工磴道之后,才到达一座气势雄伟的城门之前。   这座城门,乍看之下,委实是一座城门,不但城门上有着“百灵城”三个斗大的泥金大字,而且,也有着八个全付戎装的兵勇,分列两旁。   显得既雄伟,又庄严。   但仔细瞧瞧,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这一座蛮像那么回事的城门,竟然是开在另一座峭壁下的一个隧道入口。   这隧道入口,显然还是一个天然石洞,经人加工以修饰而成,因而那巍峨而又壮观的城楼,事实上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空中楼阁。   同时,由于这儿地势较高,以致使像吴伯同那种世外高人,能于远处看到这儿青山翠谷间的一角红墙或绿瓦,其实,于远处所看到的一角红墙或绿瓦,也就是“百灵城”这一道装模作样的城门而已。   杜少彬是由那第二关的关主陪同前来的。   那第二关的关主,对杜少彬虽然执礼颇恭,却不但不像第一关那位宋三郎的那么巴结,甚至于连话也懒得说一句。对于杜少彬所问的话,他能用两个字回答的,绝对不用三个字,因而杜少彬也懒得问他甚么了,两人相偕由第二关走到第三关的城门口,杜少彬只不过问出了对方是姓司,名更生而已。   到达城门口时,司更生才向杜少彬笑了笑道:“杜公子请稍待,让小的先到里面去招呼一声。”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不必客气,司兄请便。”   司更生恭敬一礼之后,才独自向城门内走去。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工夫,司更生偕同一位几乎与他同等高大的灰衫老者,快步走了出来,人还没到,已抱拳长揖道:“未知杜公子驾到,不会远迎,当面恕过。”   杜少彬一面还礼,一面歉笑道:“关主,太客气了,小可冒昧造访,打扰关主清修,深感不安。”   那位司更生却向着他抱拳一拱道:“杜公子,小的任务已了,就此告辞。”   灰衫老者抢先说道:“司老弟请便,这位贵宾,由老朽负责接待就是。”   目送司更生离去之后,灰衫老者才向杜少彬歉然一笑道:“杜公子,很抱歉,老朽职责所在,还得查验三小姐的令符。”   杜少彬一面掏出“珠花令”给对方查验,一面笑道:“请关主过目。”   灰衫老者接过珠花,略一端详,又还给杜少彬道:“多谢杜公子,咱们走吧!”   相偕进入城门,约莫十来丈之后,甬道又向左边拐了过去,而且迎面是一道有着儿臂粗铁条的铁栅。   虽然有着关主陪同,但却仍然要经过查验“珠花令”的手续之后,才启栅放行。   这甬道,由于是由天然石洞改装而成,其内部情况,显得颇不规则,尽管每隔五丈,就装置有一颗夜明珠,但里面的光线,却是相当幽暗的。   杜少彬边走边问道:“小可还没请教关主贵姓台甫?”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老朽姓贝,单名一个琏字。”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贝老人家。”   接着,又注目问道:“贝老人家,这隧道还有多远啊?”   贝琏含笑答道:“还有十来丈,就走完啦!”   不错!这一条隧道,总共也不过有十来丈长。当他们走到出口处,又通过一道铁栅时,虽然时已薄暮,也感到突然之间,眼前一亮。   原来走出隧道,迎面就是一个广袤达数里方圆的大湖,湖的对岸,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湖中更显得多采多姿。   此外,却因暮色苍茫中,已看不到尽头。   他方自呆得一呆之间,贝涟已含笑说道:“老朽前头带路,杜公子请随我来。”   杜少彬笑道:“偏劳贝老人家了。”   说话间,两人已循着环湖青石大道,向那灯火密集之处走去。   晚风习习,湖水粼粼,垂杨袅袅,此刻的杜少彬,如非是前头还有一位贝琏在带路,几乎认为自己已到了世外桃源了哩!   走在前头的贝琏,似能体会到杜少彬的心境,竟然扭头笑问道:“杜公子,这地方还不错吧?”   杜少彬禁不住脱口赞道:“很好!很好!算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   贝琏含笑点首道:“这话,倒是可以当之无愧的。”   杜少彬接问道:“贝老人家,这里面的范围,一定很大吧?”   贝琏笑道:“不大,不大,方圆也不过十来里而已。”   杜少彬一怔道:“如此大的范围,防守起来,可不容易啊!”   贝琏神秘地一笑道:“说来,杜公子也许不相信,这偌大一个百灵城,除了你杜公子所经过的那条通道之外,别的地方都不设防。”   杜少彬一怔道:“难道四周都是天险?”   贝琏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盏茶工夫过后,走到临湖的一幢精致小楼之前,贝琏神色一整道:“杜公子,这是本城接待特别贵宾的宾馆之一,请!”   随着这一声“请”字,小楼前小花圃的柴门,“呀”然而启,一位三旬上下的青衫文士,迎着杜少彬,抱拳长揖道:“百灵城总管朱千里,奉令恭迎杜公子侠驾。”   杜少彬连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可夤夜打扰,尚请朱总管当面恕过。”   这两位互相客套之间,贝琏却向杜少彬恭敬地抱拳一拱道:“杜公子,老朽就此告辞。”   杜少彬连声歉笑道:“辛苦您了,多谢!多谢!”   朱千里已挽着他的臂膀,向里面走去,一面笑问道:“杜公子心中,一定有点奇怪吧?人还没来,我这儿就已经知道了。”   “是啊!”杜少彬笑道:“小可正想请教哩!”   朱千里笑道:“事情一经说明,也就没啥稀奇啦!”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不瞒杜公子说,那是杜公子你由第三关起程时,在下就已接到贝琏的飞鸽传书了。”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已进入二楼的小花厅中。   小花厅中,已摆好了精美的酒菜,但朱千里却将杜少彬带入起居室中,并含笑说道:“杜公子请先行盥洗更衣,三小姐待会就来替杜公子接风。”   杜少彬连忙歉谢道:“贵城对小可如此客气,小可深感不安。”   这时,门口出现一位美艳侍女,向着杜少彬,嫣然一笑道:“杜公子,洗澡水已准备好了。”   杜少彬怔了怔道:“多谢姑娘……我自己来。……”   那美艳侍女抿唇媚笑道:“杜公子请莫折煞奴家,奴家叫春桃,您就叫我春桃好啦!”   杜少彬心中苦笑道:“春桃、春桃,这妮子,可真有桃花般的妖艳……”   朱千里沉声说道:“春桃,你得好好伺候杜公子,不可有丝毫疏忽!”   春桃连声恭应道:“是、是……婢子记下了。”   朱千里这才向杜少彬一笑道:“杜公子不论有甚么事,只管吩咐好了,在这儿,就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样,一切都不用客气。”   杜少彬含笑接道:“多谢朱总管!区区非常感激。”   朱千里笑了笑道:“在下暂时告退。”   说着,又抱拳一礼之后,才转身走出起居室。   朱千里一走,春桃却向他娇笑道:“杜公子,请随我来。”   杜少彬一怔道:“去哪儿啊?”   春桃笑道:“去洗澡呀!”   在春桃的指引之下,杜少彬穿过一条甬道,进入洗澡间,但他刚刚进入洗澡间,俏丫头春桃也跟着挤了进来。   这情形,使得杜少彬一怔道:“春桃姑娘,你……”   春桃截口媚笑道:“春桃就是春桃,不用加‘姑娘’二字。”   杜少彬苦笑道:“春桃,你挤进来干吗?”   春桃媚笑如故地道:“给杜公子你擦背呀!”   说着,并顺手将房门也关上了。   杜少彬连忙说道:“不!不!我不须要有人擦背。”   春桃掩口媚笑道:“别紧张,杜公子,奴家是奉派来伺候您的,只要您不嫌我笨手笨脚的,要如何,便可以如何,擦擦背,又算得了甚么呢!”   杜少彬又是一叠声地说道:“不,不,不,我不习惯有人擦背,姑娘还是请便吧!”   说着,自己拉开房门,连送带推地,将春桃送了出去。   当他洗完澡,换过衣衫,回到起居室时,春桃向着他媚然一笑:“杜公子,将门虎子,少年英侠,想不到却是一脑子冬烘思想。”   杜少彬苦笑道:“春桃,别说笑了,还是去小花厅吧!免得朱总管久候。”   春桃笑道:“对了,三小姐也在小花厅恭候了哩!”   杜少彬刚刚坐下,又立即站起道:“那么,我们赶快走……”   不错!小花厅中,除了朱千里之外,已多了一位全身上下,一团玄色的绝代红妆。   这位玄衣女郎,就是这“百灵城”中的三小姐。   前此,当这位三小姐与“碧云山庄”的银衫令主东方明交手,以及送那枝“珠花令”给杜少彬时,脸上是蒙着一块纱巾的,因此,当时的杜少彬,虽能于对方那婀娜多姿的身裁上,判断出对方是一位绮年玉貌的姑娘,却还不敢十分肯定。   但目前乍见之下,却不由地使他心头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原因是:这位三小姐实在是太美了,美得没法形容,也没法比拟。   这刹那之间,他的心中有一个奇异的幻想,那就是,如果可能的话,他将建议这位姑娘,凡是在有男人的场台中,都必须戴上幛面纱巾,那样一来,对与在一起的男人而言,那将是一种无上的功德。   他这里微微一怔之间,那位三小姐却已含笑起立,嫣然一笑道:“杜公子请坐!”   作为主人的三小姐,都已起立相迎,那位总管朱千里,自然也是起立相迎呀!   杜少彬连忙向着三小姐抱拳长揖道:“小可冒昧造访,有扰三小姐清修,请当面恕过。”   三小姐娇笑道:“哪里、哪里,杜公子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宾呀!”   朱千里也含笑说道:“杜公子莫客气,请坐,请坐。”   双方分宾主坐定之后,朱千里亲自把盏,含笑举杯道:“杜公子,在下先敬你一杯。”   酒过三巡,应有的寒暄过后,杜少彬才目光在对方二人的脸上一扫,正容说道:“三小姐,朱总管,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是……”   朱千里含笑打断他的话道:“杜公子,今宵不谈公事。”   杜少彬一怔道:“可是,区区却是因公事才来的呀!如果贵城对接受武林同道的委托,也算是公事的话。”   三小姐淡然一笑道:“那当然算是公事,而且,对于杜公子与吴大侠所委托的事情,本城已经在着手办理了。”   杜少彬禁不住目光一亮道:“三小姐,不知是否已有眉目?”   三小姐娇笑道:“很抱歉!杜公子,这事情,不是我所经手,进行情况如何,没法奉告,纵然我略知一二,这场合,我也不会说。”   杜少彬苦笑道:“那要甚么时候才能说吧?”   三小姐道:“等你见到城主时,由城主亲自向你说吧!”   杜少彬道:“小可要几时才能晋见城主?”   三小姐道:“城主因公外出,只等他一回来,就会接见你的。”   杜少彬殊感失望地轻轻叹了一声,嘴唇翕张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三小姐美目深注地问道:“杜公子好像有话要说。”   杜少彬挣了挣,才洗目问道:“三小姐,如果区区问出稍嫌冒昧的话时,你不介意么?”   三小姐似乎有点感到意外地、一怔道:“我不会介意的。”接着,又抿唇微笑道:“不过,我要声明在先,如果有所不便时,我有不回答的自由。”   “那么。”杜少彬含笑接道:“我先问第一个问题了。”   三小姐道:“我正恭聆着。”   杜少彬注目问道:“三小姐的尊姓芳名,能否示知?”   三小姐歉笑道:“这个,目前还有所不便……”   一旁的朱千里截口笑道:“三小姐,姓名先告诉杜公子,我想,不致有甚困难吧!”   三小姐苦笑道:“朱总管有所不知,这是太上的意思。”   杜少彬笑了笑道:“区区不过是为了称呼方便,才有此一问,既然三小姐有所得难,那就不说也罢!”   他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现在,我问第二个问题:三小姐与城主是怎样称呼?”   三小姐娇笑道:“你猜猜看?”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我想三小姐是城主膝下的千金?”   三小姐笑了笑道:“过去是的,但现在不是。”   杜少彬一怔道:“此话怎讲?”   “因为”三小姐含笑接道:“现在的城主,是我的大哥。”   杜少彬禁不住一“啊”道:“那他的年纪一定很轻的了。”   三小姐道:“今年二十一。”   这位美姑娘如此一说,无形之中,也等于报出了自己的年龄。   因为,老大的年龄是二十一,那么,她这位三小姐有多大,也就不难想见啦!   杜少彬意味深长地一叹道:“那真是少年英杰,比较起来,区区是大以惭愧了。”   三小姐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家兄是靠先人余荫,他目前的地位,并非是靠自己的本领挣来的。”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道:“如此一来,我那第三个问题,就毋须再问啦!”   三小姐笑了笑道:“杜公子原本打算问些甚么的?”   杜少彬讪然一笑道:“还是不说也罢!”   三小姐一蹙秀眉道;“杜公子是否还有甚么要问的?”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现在,我只问一件事情,那就是方才三小姐口中的‘太上’,是否即为老城主……”   三小姐点首笑道:“不错,不过,名为老城主,但事实上,她老人家可并不老。”   接着,又“格格”地一笑道:“我要是同她老人家走在一起,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她老人家是我的姐姐哩!”   杜少彬又“啊”了一声道:“原来三小姐口中的‘太上’,也就是令堂……”   但他心中却在暗笑着:“怪不得她还要命儿子具名,为自己的婚礼,大事铺张……”   三小姐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杜少彬举杯浅饮了一口,才接问道:“三小姐,如果我今宵请见太上,可以么?”   三小姐一楞道:“杜公子何事要请见太上?”   杜少彬正容答道:“区区来此途中,有一位落拓文士托我带一样东西,要亲自交与她老人家。”   那位落拓文士托杜少彬所带的一条金链和半块玉佩,本来仅说明是带给城主的,但杜少彬衡量目前情况,那位落拓文士,决不会跟目前这位年轻的城主有甚交情,而必然是要送给这位太上城主的。   杜少彬有了这一构想之后,也不管自己对与不对,就决定这么作了。   三小姐闻言之后,似乎殊感意外地,讶问道:“那是一件甚么东西?可以给我瞧瞧么?”   杜少彬歉笑道:“很抱歉!那位托付我的人,虽然并未说明不能给第三者看,但他却是一再叮咛,必须亲自面交……”   三小姐嫣然一笑,截口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这人为甚么这样死心眼,既然那托付你的人,并未说明不许别人看,为甚么不给我看一看呢?”   三小姐那一份罕见的美,本已令人心醉,如今,再加上这佯嗔薄怒,可就更令人没法拒绝她的要求啦!因而使得杜少彬讷讷地道:“三小姐,我……我是担心万一会……会……”   三小姐两度截口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还是快点拿出来给我瞧瞧吧!万一有甚问题,太上面前,由我一肩承担。”   杜少彬只好点首苦笑道:“既然三小姐一定要先行看看,区区敢不遵命。”   一旁的朱千里插口笑道:“好教杜公子得知,咱们这位三小姐,是整个百灵城中最具权威的一位,她的任何要求,连城主、太上,也从来不打折扣。”   杜少彬笑道:“怪不得我持有三小姐的‘珠花令’,一路上都获得非常隆重的礼遇。”   说话间,已由怀中取出那条金链与半块玉佩来,双手递与三小姐道:“三小姐请瞧。”   三小姐对那条金链倒并不十分注意,但对那半块玉佩,却是全神贯注地,仔细端详着,而且美目之中也放射着异样的光彩,口中却在低声自语着:“奇怪?难道说……?”   但她的自语,并未说出甚么名堂来,随即话锋一转道:“杜公子,那托付你的人,是一位怎样的人?”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那人年约五旬上下,身裁修长,同字脸,五官端正,三绺花白长须,但双目之中,似乎有着浓重的隐忧。”   三小姐注目问道:“那人姓甚名谁?”   杜少彬歉笑道:“我问过,他不肯说。”   “作何打扮呢?”   “是一位落拓文士的打扮。”   三小姐蹙眉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杜少彬道:“可能还在‘高平’城中,也可能已经离去。”   三小姐蹙眉沉思之间,杜少彬也注目问道:“三小姐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二一小姐轻轻一叹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我总觉得这两样东西,对家慈可能会有重大的影响,尤其是这半块玉佩。”   。杜少彬接问道:“此话怎讲?”   三小姐道:“因为,我曾见到家慈手中,也有着同一形式的半块玉佩,而且,每当她老人家把玩那半块玉佩时,脸上总有着奇异的表情。”   杜少彬注目问道:“当时,三小姐没问过令堂?”   三小姐苦笑道:“问过,但她老人家不肯说。”   杜少彬蹙眉说道:“那么,三小姐之意,是否该转禀令堂呢?”   三小姐沉思着一挫银牙道:“是的,不论有何后果,我都应该告诉她老人家。”   接着,将金链和半块玉佩送还杜少彬手中,起身向朱千里说道:“朱总管,请陪陪杜公子,我去向家慈禀报一声。”说完,也不等朱千里的答覆,迳自勿匆离去。   朱千里起身关好房门,回到原座,重新斟好酒,才含笑举杯道:“杜公子,在下再敬你一杯!”   “谢谢!”   双双举杯一饮而尽之后,朱千里才神秘地一笑道:“没有娘儿们在座,我们说话也可以轻松一点。”   杜少彬笑问道:“三小姐此去,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朱千里道:“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含笑接道:“杜公子将门虎子,少年英侠,而且,又长得倜傥风流,我想,应该已有不少红粉知音了吧?”   杜少彬笑道:“事实上,我一个也没有。”   “那必然是你眼界太高。”朱千里一顿话锋,将语声特别压低道:“杜公子对咱们三小姐的印象如何?”   杜少彬正容接道:“国色天香,当可当之无愧!”   朱千里笑道:“我的意思,说的可不是这个。”   杜少彬蹙眉讶问道:“不是这个,那又是甚么呢?”   朱千里神秘地一笑道:“我是说,杜公子对咱们三小姐,有没有好感?”   杜少彬苦笑道:“我对她有好感,有甚么用呢?以目前情况而论,三小姐等于是中天皓月,而我却连月边的那颗寒星的地位也比不上啊!”   朱千里笑道:“别说得那么可怜,杜公子,接我这旁观者的看法,只要你不嫌弃她,这事情是大有可为。”   杜少彬笑问道:“何以见得?”   朱千里道:“咱们三小姐是经常在外面走动的,当然,她所认识的武林侠少,也不在少数,而甘愿拜倒她的石榴裙下者,更是大有人在……。”   杜少彬截口笑道:“是啊!这情形,又怎能轮得到我这位‘末路王孙’式的人物哩!”   朱千里正容说道:“杜公子,话不是这么说,据我所知,她那紧闭着的心扉,还不曾有任何男人叩开过。”   杜少彬笑道:“照阁下这说法,好像我已经叩开她的心扉了?”   朱千里点首接道:“事实确是如此。”   杜少彬笑问道:“区区愿闻其详?”   朱千里含笑接道:“请恕我托大叫你一声老弟,老弟台,我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三小姐的‘珠花令’,算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此话一出,杜少彬不由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朱千里又含笑接问道:“杜老弟,这是意味着一些甚么呢?”   杜少彬讪然一笑道:“朱兄既然叫我老弟,我也就索性高攀一下,叫你为朱兄了。”   “理当如是。”朱千里笑道:“不过,这‘高攀’二字。却应该由我说出来才对。”   杜少彬故意岔开话题道:“朱兄,咱们换点别的谈谈好么?”   朱千里笑道:“老弟想谈点甚么呢?”   “比方说。”杜少彬漫应道:“有关太上大婚的事情。”   朱千里神色一整道:“这问题,还是不谈为妙。”   杜少彬说问道:“为甚么?”   朱千里道;“因为太上不许有人背后谈及此一问题。”   杜少彬笑道:“目前,江湖上全都知道了,而且已有不少贺客正在赶来此间,却为何不许人家谈及呢?”   朱千里笑了笑道:“江湖中事,往往是不能以常情去衡量的。”   接着,他也岔开了话题,一顿话锋,注目接问道:“杜老弟,你那位监护人吴伯同老前辈,为何没来?”   杜少彬淡淡地一笑道:“他老人家因事不克分身,我想,在太上大婚盛典之前,一定会赶到的。”   外面小院中,忽然传出一个清脆的语声道:“朱总管,三小姐有口令传到。”   朱千里推窗扬声说道:“我正听着,你说吧!”   那清脆语声道:“三小姐说,大上正在行功,三小姐要守在旁边,不能回来,请朱总管转请杜公子早点歇息,一切明天再说。”   朱千里扬声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顿住话锋,目注杜少彬,半响之后,才欲言又止地,轻轻叹了一声。   杜少彬蹙眉问道:“朱兄好像有甚么话,得难出口?”   朱千里又叹了一声,才以真气传音说道:“老弟台,这地方,你实在是不应该来的。”   杜少彬一征道:“为甚么?”   朱千里传音答道:“究竟为甚么,我也没法回答,但我直觉的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杜少彬也传音说道:“朱兄身为这儿总管,地位不低,难道对这儿是好是坏,还分不清楚么?”   朱千里传音苦笑道:“总管,说起来好听,说穿了,不过是一个高等听差而已,很多机密大事,像我这等身份,是不够资格参与的。”   杜少彬默然沉思间,朱千里又轻轻一叹道:“但愿我这种想法,是杞人忧天就好了。”   杜少彬传音问道:“朱兄是如何到这儿来的?既然发觉这儿不理想,为何不及早离去?”   朱千里苦笑着传音说道:“这是两个问题,我先回答后面的一个:凡是百灵城城主的手下人,除非你已打入他们的核心,是许进不许出的。”   “这是为甚么呢?”   “我也不知道。”   杜少彬含笑问道:“那么,先说你为何到这儿来的原因吧?”   朱千里忽然幽幽地一叹道:“为情颠倒,不能自已而已。”   杜少彬低声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其是之谓欤?”   朱千里苦笑道:“我一肚子烦恼,你老弟还好意思寻我的开心。”   接着,抬手指着自己的面孔,含笑问道:“杜老弟,看看我的‘贵庚’,有多大了?”   杜少彬笑了笑道:“约莫二十七八岁。”   朱千里笑道:“老弟年纪轻轻,倒是世故得很,居然也学会了逢人减寿的道理。”   杜少彬讶问道:“难道我猜错了?”   朱千里苦笑道:“你没猜错,是我这张面孔,‘表错了情’。”   杜少彬笑问道:“那你老兄的贵庚,究竟是多少呢?”   朱千里道:“除了你老弟,猜我是二十七八之外,所有不明底细的人,都说我至少是三十一二,但实际上哩!我今年才二十四岁。”   杜少彬呆了呆道:“是甚么原因,使你看起来比较苍老呢?”   朱千里苦笑道:“前头已经说过,为情所苦呀!”   杜少彬笑道:“据解,因爱情所带来的苦恼,其中是带有甜味的,此话确否?”   朱千里笑了笑道:“确实不确实,你自己就会慢慢体验到啦!”   杜少彬含笑问道:“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我那未来的嫂夫人是谁呢?”   “能不能成为你未来的嫂夫人,现在还难说。”   “那究竟是其么人?”   朱千里讪然一笑道:“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笑话。”   杜少彬正容说道:“你老兄把我杜少彬,当作甚么人了。”   朱千里连忙陪笑道:“是……是愚兄失言。”   他,一顿话锋之后,才有点不自然地一笑道:“是太上身边的一个侍女,名为秋香。……”   杜少彬截口笑道:“秋香,那朱兄就是现代的唐伯虎呀!”   朱千里笑道:“愚兄一介武夫,怎能同山川灵气所钟的江南才子,相提并论哩!”   “才子?”杜少彬微微一笑道:“才子有甚么了不起,严格说来,他还经不起朱兄一根指头的力量哩。”接着,又笑问道:“朱兄,你们的结识,是否也是起缘于三笑?”   朱千里道:“虽然不是起缘于三笑,但大致说来,却也有点近似。”   杜少彬接问道:“你们相识已有多久了?”   朱千里道:“已快三年了。”   杜少彬笑道:“快三年的时间,头发都等得快要白了,那位秋香姑娘还没点头,不是太狠心了么?”   “不!”朱千里连忙接道:“秋香姑娘是已经点头了。”   杜少彬道:“既然已经点头了,为何方才又说,还不一定会成为我的嫂夫人呢?”   朱千里苦笑道:“因为,因为太上还要继续考察我。”   杜少彬蹙眉传音说道:“这也真是,她自己等不及的还要再醮,对手下人却偏要那么刁难。”   朱千里轻叹一声道:“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   杜少彬注目问道:“朱兄,为何不请三小姐代为说项呢?”   朱千里道:“我不但找过三小姐,也找过城主,可是,太上所回答的是两个字:‘不忙’。”   杜少彬低声笑道:“别人的不忙先忙她自己的。”   接着,又传音问道:“嗨!朱兄,太上再婚的对象,是甚么人啊?”   朱千里蹙眉说道:“这些,你最好是暂时莫问。”   杜少彬传音说道: “这儿,就只有你我二人,咱们又是以真气传音交谈,有甚么关系哩!”   这二位,也许是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年龄接近的关系,话匣子一打开,就没个完,连三小姐派人传言,要他们早点歇息的话,也完全忘到九霄云外去啦!   朱千里挣了挣之后,才传音答道:“我只听说,是本城中的一位太上护法,详情却不清楚。”   “那位太上护法,是何来历?”   “不知道。”   “人长得怎样?”   “五短身裁,长像猥琐。”   杜少彬蹙眉说道:“你们太上城主,也煞是作怪……”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宾馆中是甚么人?”   朱千里脸色微变,扬声答道:“是属下朱千里,和杜公子。……”   紧接着,却向杜少彬使了一个眼色,传音说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外面那苍劲语声道:“那一个杜公子?”   朱千里道:“回太上,是以往‘无极派’杜掌门人的令孙,今宵是三小姐的特别贵宾。”   “唔!”那苍劲语声接道:“让我瞧瞧。”   话声未落,人已穿窗而入,烛影微摇,室内已多了一位黑衣老人。   不错,此人长像,一如朱千里所说,五短身裁,长像猥琐,年纪约莫五旬上下,除了一双精目,显示他是一位武林高手之外,算得上是貌不出众,“望之不似人君”。   朱千里连忙起立,躬身施礼道:“属下见过太上。”   杜少彬也行礼如仪:“小可杜少彬,参见老人家。”   黑衣老人目注杜少彬,冷然问道:“听说吴伯同是你的监护人?”   杜少彬点首接道:“是的。”   黑衣老人道:“吴伯同为何没来?”   杜少彬道,“我吴爷爷因尚有俗事待理,可能来得晚一点。”   黑衣老人“唔”了一声道:“听说你武功很不错,是否是吴伯同传给你的?”   杜少彬谦笑道:“老人家过奖了,小可恩师,是另有其人。”   黑衣老人注目问道:“是谁?”   杜少彬正容说道:“他老人家自号‘无名叟’,真实姓名,据说已经遗忘了。”   黑衣老人哼了一声道:“故装神秘,能瞒得了谁!”   杜少彬讶问道:“难道老人家已经知道家师是谁了?”   黑衣老人道:“我与令师连面都不会见过,又怎能知道他是谁,不过,我只要同他交过手,就准能说出他的来历来。”   一旁的朱千里谄笑道:“太上胸罗万有,学究天人,自然是任何人都难逃您的法眼啦!”   黑衣老人向他挥挥手道:“你先回去,我还要与这娃儿,单独谈谈。”   “是!”   朱千里垂手恭应着,躬身退出之后,黑衣老人才注目问道:“娃儿,对于当年‘无极派’于一夕之问,冰消瓦解的往事,你已知道多少?”   杜少彬正容说道:“小可仅仅是由吴爷爷口中,听过一些当年的片断而已。”   黑衣老人道:“就你所知道的那些片断,说给我听听看?”   “好的……”   当杜少彬将获自吴伯同口中的当年往事,据实复述一遍后,黑衣老人才注目问道:“据你这么说,你吴爷爷,当时也没看到那一场大屠杀的进行,当他赶到时,已经烈焰腾空,连现场的尸体,也没法辨认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黑衣老人道:“据你吴爷爷推测,造成这惨案的人,一半是内奸,一半是外敌?”   杜少彬又点点头道:“不错。”   黑衣老人道:“吴伯同是否也曾说过,你们杜家,除了你之外,可能另外还有人逃生出来的?”   杜少彬道:“这个,他老人家可没说过。”   黑衣老人略一沉思之后,才起身说道:“好了,你早点歇息,我要走了。”   黑衣老人离去之后,杜少彬脑海里却萦回着一个问题,久久不能解释:“我杜家,可能还另外有人逃生出来……这话是甚么意思……”   门外,传来春桃的娇笑道:“公子爷,已经快三更天了,您还在想甚么心事啊?”   杜少彬一怔道:“啊!春桃,你还没歇息?”   春桃掩口媚笑道:“奴家是奉命伺侯公子爷的,公子爷还没歇息,奴家怎敢先……”   杜少彬起身向起居室走去,一面截口笑道:“我这就去睡了,你也请使吧!”   可是,他一走进寝室,春桃也如影随形地,跟了进来。   这情形,不由地使得杜少彬一愕道:“你还进来干吗?”   春桃媚笑道:“进来伺候您呀!”   说着,并自作主张,将房门也关上了,一面并嫣然一笑道:“公子爷,您好像很讨厌我?”   杜少彬蹙眉说道:“我怎会讨厌你哩!”   春桃媚笑如故地道:“既然不讨厌我,为何蹙着眉头,对我避之若妖似地?”   杜少彬苦笑道:“姑娘,实在是因为夜大深了,我这里又没甚么须要帮忙的,还是早点回房去歇息吧!”   春桃笑道:“这儿,也就是我的房间,公子爷,您要我回到那儿去啊?”   杜少彬一楞道:“是你的房间?方才那朱总管不是说过,这是接待贵宾的特别宾馆么?”   “是的。”春桃含笑接道:“这是接待贵宾的特别宾馆,奴家我是附属于宾馆的一部份,所以,这房间,也就等于是我的房间。”   杜少彬蹙眉苦笑道:“春桃,别胡扯了……”   春桃截口笑道:“公子爷,奴家说的,可是规规矩矩的话,一点也没胡批。”   杜少彬道:“如此说来,那我只好要求朱总管另换宾馆了。”   春桃俏脸一变道:“那么,我希望死在公子爷的手中。”   杜少彬讶问道:“姑娘何出此一言?”   春桃长叹一声道:“这是本城的规矩,凡是住到特别宾馆来的贵宾,只要是男人一定要侍女侍寝,杏则,就是这个侍女没尽到自己的职责,而必然处死。”   杜少彬一怔道:“会有这么严重?”   春桃幽幽地一叹道:“公子爷不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杜少彬眼看对方那一付楚楚堪怜的神态,只好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儿吧!不过,我们话说明白,你睡床上,我在一旁打坐调息就行了。”   春桃这才绽颜一笑道:“这怎么行,您是贵宾呀!”   媚目一转,又掩口媚笑道:“我看,奴家就在旁边搭个地铺吧!”   接着,又挨拢他身边,以最低的话声说道:“看在你方才不忍看我处死的这一份好心眼儿上,我也投桃报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杜少彬低声问道:“甚么好消息?”   春桃神秘地一笑道:“有人要我带一个口信给你。”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是三小姐?”   春桃娇笑道:“你呀,念兹在兹,心中只有一位三小姐,就不曾想到,这儿还有一位,比三小姐更关心你的人。”   杜少彬注目问道:“那是谁?”   春桃俏脸一整道:“论辈份,你该叫他叔叔,此人姓吴,名世玉……”   俏丫头春桃,也真会利用机会,她语声越说越低,人却越靠越拢,而且在最紧要关头,她却故意不说下去了。   杜少彬蹙眉接道:“就是那位‘太原’府的知府吴大人?”   qs  zerota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六章 柳暗花明   春桃媚笑道:“是啊!吴大人不也是你吴爷爷的公子爷么?”   杜少彬蹙眉接道:“他不是已被碧云山庄的人劫持了么?”   春桃接道:“我也听过有此一说,但这儿的确还有一位吴世玉吴公子,而且,其身手之高明,恐怕不在你杜公子之下。”   杜少彬注目问道:“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人在哪儿?怎会与你认识?带了些甚么口信来?”   春桃娇笑道:“公子爷,你可以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可是,奴家却只能一宗宗的回答哩!”   杜少彬将对方那几乎已偎进他怀中的娇躯,轻轻一推,蹙眉说道:“姑娘请坐下来,我们慢谈。”   春桃却像扭股糖似地,赖在了他身边,口中并媚笑道:“公子爷,奴家身上,并没长刺呀!”   接着,又贴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地说道:“这是绝对机密的大事,只有这样谈才不怕被人家听到。”   杜少彬传音说道:“你可以用真气传音说呀!”   春桃媚笑道:“奴家这点道行,怎敢在公子爷面前,班门弄斧。”   不等对方开口,又低声笑道:“本来,这一机密消息,我是准备在枕边才告诉你的,现在,公子爷不让我上床,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就这么说了。”   杜少彬只好苦笑道:“好,好,快点答覆我的问题吧!”   “好的,”春桃正容接道:“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请问,有一位叫栗天鹏的人,想得起来么?”   杜少彬蹙眉接道:“栗天鹏?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春桃媚笑道:“当本城贴出太上大婚的告示时,公子爷是否刚好在太原城中?”   杜少彬点点头道:“不错。”   春桃接道:“当时,那位当街连斩四个公差,并削去捕头一条右臂的青衫文士,还记得么?”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春桃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公子爷,目前,本城中的这位栗天鹏,就是吴世玉的化身。”   杜少彬讶问道:“那位真的栗天鹏呢?”   春桃轻叹一声道:“真的栗天鹏,已被吴世玉软禁在一个秘密所在了。”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于是,我那位吴叔叔,就冒充栗天鹏的身份,混了进来?”   春桃点点头道:“正是。”   杜少彬笑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如果我吴叔叔在这儿出了纰漏,栗天鹏也难逃一死,也因此之故,栗天鹏势必将本身以及相关的人和事,都全部告诉我吴叔叔,才能减少出纰漏的机会。”   春桃苦笑道:“栗天鹏不但将其本身和相关的人和事,都忠实地告诉了吴世玉,连自己的未婚妻,也一并办了移交。”   杜少彬蹙眉笑道:“难道说,春桃姑娘就是栗天鹏的未婚妻?”   春桃苦笑如故地道:“如果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又怎会知道这些秘密。”   杜少彬注目问道:“那么,那位被碧云山庄劫持去的知府大人,又如何解释呢?”   春桃接道:“据我所知,你那位吴叔叔在作太原府知府大人时,就有着一位替身……”   杜少彬禁不住截口笑道:“如此说来,碧云山庄所劫去的知府大人,是假的了?”   春桃含笑点首道:“是的。”   杜少彬笑了笑道:“现在,我方才所问的问题,已只差一个口信没有说明了。”   春桃嫣然一笑道:“想听口信,是否该先行打发一点呢?”   说着,一张小巧的樱唇,已自行凑了上去。   杜少彬连忙退后一大步道:“这不可以……”   春桃禁不住幽幽地一叹道:“杜公子,在你心目中,我就如此不值一顾?”   杜少彬正容说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   春桃又迫近一步道:“那该怎么说呢?”   杜少彬正容如故地接道:“目前,你的未婚夫,是我吴叔叔的朋友……”   春桃截口苦笑道:“世间有这样的朋友么?”   杜少彬道:“但眼前就有这样的事实。”   春桃媚笑道:“公子爷,别谈甚么‘朋友妻,不可欺’的大道理了,目前,我只知道,你是这儿的贵宾,而我却是奉命侍寝的侍女,这是我的工作,栗天鹏也早就知道我这一份工作的性质的,公子爷,你还有甚么顾虑的呢?”   杜少彬正容说道:“春桃姑娘,你可以故意糟塌自己,却不可以妨碍我尊重别人人格的自由。”   春桃轻叹一声道:“杜公子,你这理由,可真够堂皇的了,可是,你尊重别人的人格,也曾想到,伤害了别人的自尊心么?”   杜少彬苦笑道:“这可是没法两全的事。”接着,才神色一整道:“姑娘,是否该将那口信告诉我了?”   春桃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世间竟有此种不解风情的傻瓜。”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又“哦”地一声道:“对了,我吴叔叔目前在这儿,是属于那一部门?担任甚么职务?”   春桃接道:“他担任的是‘神机堂’的一位香主,这是栗天鹏原来的职务,据说他近来表现得很好,有权升首席香主,或者是副堂主的希望。”   杜少彬笑道:“那我先恭喜你啦!”   春桃讶问道:“恭喜我?喜从何来?”   杜少彬道:“目前,我这位吴叔叔的功绩,有朝一日,还不全是你那未婚夫的么?”   春桃苦笑道:“公子爷,奴家可不会想那么远。”   接着,才正容说道:“公子爷,别寻我开心了,还是打点精神,听我的消息吧!”   杜少彬笑道:“我早就在恭聆着了哩!”   春桃正容接道:“话,只有一句,那就是请你杜公子遵从三小姐的一切指示。”   杜少彬一怔道:“就这么简单?”   “是的,”春桃接道:“他说,以后有甚么消息,随时由我转告。”   杜少彬道:“我可以同他见见面么?”   春桃道:“这要等机会,凭他目前的地位,是不方便与你见面的。”   杜少彬蹙眉自语道:“我就是想不通,不论易容术如何高明,要冒充一个人,而又天长地久地,不被人家识破,那可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春桃娇笑一声道:“公子爷说的,固然有理,但事实上,你这位吴叔叔,不但年纪、身裁与栗天鹏近似,而且,连面目也有七成以上的近似,有着这些条件,那还不容易混过去么!”   杜少彬呆了呆道:“有这种事,我那位吴爷爷的行事,也真够神秘的了。”   春桃笑了笑道:“好了,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公子爷请早点安歇吧!”   第二天清晨,三小姐一大早就赶了来,向着杜少彬神秘地一笑道:“杜公子,昨宵,睡得还舒服么?”   杜少彬含笑接道:“多谢三小姐……小可睡得很舒服。”   三小姐嗔目向春桃一扫道:“春桃这丫头,是否还算可人心意?”   春桃抢先白了杜少彬一眼道:“三小姐还说哩!昨宵,杜公子一定要赶我出去,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勉强准许我在旁边搭个地铺。”   三小姐抿唇媚笑道:“是么!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傻得可笑的男人。”   杜少彬蹙了蹙眉峰道:“三小姐,太上是否已经起来了?”   三小姐道:“早就起来了,我就是前来邀请你,前往一同用早点哩!”   杜少彬“啊”了一声道:“那我们快点走吧!”   在三小姐的陪同下,沿着环湖大道,绕了半圈之后,即进入一幢临湖的精致静楼之中。   小花厅中,已摆好了精美的早点,杜少彬刚刚入座,又不得不立即站起来,因为,在一阵环佩“叮当”声中,一位雍容华贵的紫衣美妇,已莲步姗姗地,走了进来。   这位紫衣美妇,外表看来,最多也不过三旬左右,美艳中,却特具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神态。   她一进入小花厅中,三小姐立即向杜少彬低声介绍道:“杜公子,这就是我娘。”   杜少彬连忙躬身施礼道:“小可杜少彬,拜见太上!”   紫衣妇人微微点首道:“杜公子免礼。”   话声中,已迳自坐入主位,并摆了摆手道:“杜公子请坐!”   杜少彬含笑接道:“多谢太上!”   当他毕恭毕敬地,坐下之后,紫衣妇人却美目深注地笑了笑道:“放轻松一点,可以随便用点早点,咱们边吃边谈。”   说着,她自己首先端起一碗银耳羹,浅浅地饮了一口。   杜少彬也喝了一口银耳羹,并吃了一块糕饼之后,紫衣妇人才注目问道:“杜公子,据说你手中有半块玉佩?”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紫衣妇人接问道:“是有人托你送给我的?”   杜少彬又点点头:“是的……”   说着,并探怀取出那根金链,和半块玉佩,双手递了过去。   紫衣妇人接过玉佩,首先向三小姐低声道:“丫头到门外去,记着:任何人不许进来,如果是太上护法前来,先招呼我一声。”   “是!”   三小姐娇应着,匆匆向大门外走去。   紫衣妇人这才将那半块玉佩,放在自己掌心中,反覆地察看着,她那本来就是凛然不可侵犯的俏脸上,此刻是更加冷漠了。   但冷漠尽管冷漠,却没法掩饰她内心中的激动。   由于她美目中掠过的异彩,眼角肌肉的抽搐,以及口中的喃喃自语……等,在在都显示着,这半块玉佩中,有着太多的秘密。   半晌之后,紫衣妇人才恢复常态,对那金链和玉佩,徐徐纳入了怀中,并轻轻一叹道:“杜公子,请将那位落拓文士,送你这些东西时的前后经过情形,再说给我听听。”   杜少彬恭应道:“好的……”   当杜少彬将在高平城中,与那落拓文士的交往经过,巨细无遗地,复述一遍之后,紫衣妇人才发出一声幽幽长叹道:“孽……这是孽……”   室内沉寂了半响之后,紫衣妇人才笑了笑道:“我想,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   杜少彬点头接道:“是的,但小可知道,问也徒然。”   紫衣妇人道:“等我心情平静一点时,我会安排机会告诉你的,尤其是有关你们杜家过去的疑案。”   杜少彬不由星目一亮道:“有关寒家过去的疑案,太上已经调查明白了?”   紫衣妇人“唔”了一声道:“毋须经过调查,有关无极派过去的疑案,当代武林中,大概没有比我更为清楚的人了。”   杜少彬不胜亟盼地接道:“太上能否先将……”   紫衣妇人截口笑道:“你既然来了,迟早都会知道的,不必急在这节骨眼儿上。”   接着,抬手一指杜少彬面前,那杯还剩下一半的银耳羹道:“先将这银耳羹喝下去,这一碗是特别为你调制的。”   杜少彬笑问道:“小可可以知道原因么?”   紫衣妇人沉思接道:“告诉你也不要紧了。”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这儿,份子复杂,可能有人会暗中对你不利,我看得出来,武功方面,你已有很高的成就,不怕有人暗算,但如果有人暗中向你下毒,那就很难说了。”   杜少彬若有所悟地道:“这银耳羹中,有解毒的灵药?”   紫衣妇人点首接道:“不错。”   杜少彬将那剩下的半碗银耳羹,一饮而尽,含笑说道:“多谢太上!但不知这银耳羹中的解毒灵药,对那‘千面鬼医’上官伦的‘无影之毒’,是否也有预防之效?”   “当然!”紫衣妇人接问道:“对上官伦的事迹,你已知道多少?”   杜少彬道:“小可只知道他老人家,好像已经遇害了。”   这时,大门外传来三小姐的娇笑道:“太上,您老人家早!”   这是三小姐在向乃母打招呼了。   紫衣妇人低声说道:“杜公子,这些问题,不要再谈了。”   这同时,门外却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丫头,太上在不在?”   三小姐的语声道:“正在陪杜公子用早点。”   那苍劲语声道:“好!快去吩咐厨房,给我也准备一份。”   话声中,柳媚花娇的三小姐,已偕同那位猥琐得不成人形的太上护法,双双进入小花厅中。   杜少彬尽管心头一肚子的讨厌,但却又不得不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小可见过太上。”   紫衣妇人却漠然地说道:“早点是现成的,不必另外准备了。”   黑衣老人满脸堆笑道:“是、是,将就一点,将就一点。”   说话间,人已蹲在椅子上,双手兼施地,据案大嚼起来,并向着杜少彬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娃儿,坐下来呀!”   杜少彬只好重行坐下道:“多谢太上!”   他口中说得好听,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也有着太多的困惑。   是的,这位“望之不似人君”的太上护法,这一份坐相和蹲相,更是难看,因为,他不是坐,而是蹲着的,吃东西时,不用筷子,却用五指去抓,那情形可像一只大马猴。   这情形,不由使杜少彬心头暗忖着:“像紫衣妇人这么美貌的女人,偏偏要下嫁这么一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大马猴的糟老头是那为了甚呢?而且,由紫衣妇人的神态言谈之中对这个糟老头,还颇为忌惮似地,难道说,这糟老头的武功和实权,都高过这位太上城主不成……”   他这里,心念转动之间,桌上的点心,已被黑衣老人风卷残云似地,一扫而空。   黑衣老人吃完点心之后,似乎意犹未尽地,以自己的衣袖,抹了一把嘴,然后向三小姐说着:“三丫头,你陪这娃儿,外面走走去,我老人家同你娘有机密大事要商量。”   紫衣妇人一蹙黛眉道:“甚么事?那么神秘的!”   黑衣老人笑道:“我这事情,暂时还不想让第三者知道。”   三小姐无可奈何地,向乃母说道:“娘,我同杜公子去湖滨走走也好。”   紫衣妇人轻叹一声:“好!你们走吧!”   三小姐偕同杜少彬离去之后,黑衣老人向紫衣妇人注目问道:“云娘,方才,你同杜家那孽子说了些甚么?”   紫衣妇人木然地接道:“我只不过是问问他,一些学艺的经过。”   黑衣老人接问道:“他,是否已说出他师傅的来历?”   紫衣妇人摇摇头道:“没有。”   黑衣老人脸色一沉道:“云娘,我特别提醒你,有关过去的一切,你不可在这娃儿面前说出。”   紫衣妇人冷笑道:“说得真客气,为甚么不说是‘特别警告’呢?”   黑衣老人沉脸如故地道:“你自己明白,那是再好不过。”   紫衣妇人冷笑一声:“我也警告你,不许伤害这娃儿!”   黑衣老人笑道:“你放一千万个心,这是花钱都买不到的香饵,在鱼儿没上钩之前,我不会伤害他的。”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可是,你必须遵守诺言,不许将过去的实情告诉他!”   紫衣妇人哼了一声:“你能封住我的嘴,可是,你不能封住别人的嘴。”   黑衣老人一怔道:“你说的是谁?”   紫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自己想想看,知道过去那一椿公案的人,还有几个人呢?”   黑衣老人道:“据我所知,除了你我之外,应该是找不出第三个人来的。”   紫衣妇人淡淡地一笑道:“不见得吧!”   黑衣老人脸色一变道:“难道……难道他还活着?”   紫衣妇人冷笑一声:“你说说看,谁能证明他已经死了?”   黑衣老人目光深注地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紫衣妇人道:“我只不过是提醒你一声,他还活着,其中意思,你自己去揣摩吧!”   黑衣老人注目问道:“他还活着?有何证据?”   紫衣妇人取出那落拓文士请杜少彬所转交她的金链和半块玉佩,淡笑着问道:“你仔细瞧瞧看。”   黑衣老人接过去,仔细地端详了一阵之后,禁不住脸色一变道:“这玩艺,是哪儿来的?”   紫衣妇人漫应道:“是杜家那娃儿转给我的。”   黑衣老人蹙眉说道:“难道说,杜家这孽子,就是他的徒弟?”   “不对。”紫衣妇人接道:“杜家那娃儿,只不过是将这东西转交给我而已。”   黑衣老人连忙接道:“详情是怎样的?快说。”   “慌甚么!”紫衣妇人冷冷地一笑道:“如今,你羽翼已丰,还怕他一个孤佬么!”   黑衣老人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对,对,那么,你就慢慢说吧!”   ※ ※ ※   初秋的早晨,是很可爱的。   沿着湖滨的大道上,杜少彬与三小姐二人,沐着朝阳,在并肩漫步着。   云淡风轻,清风拂动着湖滨的柳丝,拂动着三小姐鬓边的秀发,也使得水平如镜的湖面上,起了粼粼波纹。   山岚水色,俪影双双,真有点儿诗情画意,也算得上是人在画图中。   可是,眼前的这一对儿,也不知他们是陶醉在这大自然的美景之中?还是在各自想着心事,竟然都是在默然沉思着,谁也不曾开口。   良久,良久之后,三小姐才首先打破沉寂,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杜公子,这儿风景,你是否觉得很美?”   杜少彬苦笑道:“可是,小可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来。”   三小姐也苦笑道:“杜公子,你得多多谅解,目前有些事情,我还不便告诉你。”   杜少彬扭头注目问道:“那是为甚么?”   三小姐正容说道:“在目前情况之下,你知道得太多了,有害无益。”   杜少彬蹙眉接道:“那你方才说,以后,不论在任何场合,当我见到那位太上护法时,要特别提高警觉,那又是甚么意思呢?”   三小姐禁不住娇笑道:“傻瓜,这意思,你都不懂么!”   杜少彬索性在一株垂柳旁边停了下来,目注湖中那疏落的残荷,禁不住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三小姐一蹙秀眉道:“好端端地,又叹甚么气?”   杜少彬答非所问地,反问道:“南唐中主有一阙很有名的秋思词,三小姐是否也记得?”   三小姐笑了笑道:“很抱歉,对于南唐中主与后主两位皇帝大词人的作品,我都不欣赏。”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也难怪,一位生长于顺境中的千金小姐对这种含有颓废色彩的诗词,那是必然不会欣赏的。”   三小姐笑问道:“你忽然提起这些干吗?”   杜少彬道:“我看到这湖中疏落的残荷,就禁不住使我想起那阙词的前半阙来。”   三小姐接问道:“那是怎么说的?可以念给我听听么?”   “自然可以。”   杜少彬接着即低声漫吟着:   菡萏香销翠叶残,   西风愁起碧波间,   还与容光共憔悴,   不堪看……   (菡萏即荷花)   三小姐“唔”了一声道:“不错,这半阙词儿,倒委实是与眼前的情景,颇为近似。”   杜少彬轻叹一声道:“小可此行,本来是为了解决心头的疑团而来,没想到,旧的疑团没解开,反而又增加了新的疑团。”   三小姐嫣然一笑道:“不要急嘛!慢慢来,一切疑团,都会自然地解开的。”   杜少彬苦笑道:“这真是‘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   三小姐笑道:“急甚么嘛,难道说,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都不懂得。”   杜少彬苦笑如故地,连连点首道:“懂得,懂得……”   三小姐截口娇笑道:“那么,既来之,则安之,你就慢慢地等吧!”   她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我们是继续走走?还是先回宾馆去?因为,两位太上可能还在商量甚么。”   杜少彬意兴阑珊地接道:“还是回宾馆去吧!”   远处,一位青衣侍女飞奔而来,那一份轻盈、曼妙与快速,恐怕江湖上的一般一流高手,也难望其项背。   杜少彬入目之下,不由讶问道:“三小姐,那是谁啊?”   三小姐笑了笑道:“是我娘身边的秋香。”   杜少彬心头暗忖着:“原来是朱总管的意中人,我倒要好好地瞧瞧究竟长得多美,值得那位朱千里,为她那么魂索梦牵的……”   但他口中却脱口夸赞道:“好俊的轻功!”   三小姐道:“秋香的身手,委实是不错,所以太上也很宠她——可是,你不能当面夸奖她啊!”   杜少彬笑问道:“为甚么?”   三小姐笑了笑道:“别问为甚么,记住我的话就是……”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秋香已到达他们面前,福了一福,含笑说道:“三小姐,太上有请,也请这位杜公子。”   说着,并向杜少彬飞了一个媚眼。   这刹那之间,秋香所给杜少彬的印象,是俏丽中有着一股迷人的媚劲,连眼睛眉毛,都好像会说话似地。   这情形,不由使他心头暗忖着:“这俏丫头的确是可人虽然并不算很美,但这一股媚劲,可委实够迷人的,怪不得朱千里为她那么吃得死脱……”   这当口,三小姐却在娇声问着:“太上护法呢?”   秋香恭应着:“已经走了。”   三小姐挥了挥手道:“好,你先走,我们马上就来。”   “是!”   秋香恭应着,又裣衽一礼之后,才转身飞奔而去。   三小姐一面与杜少彬并肩向乃母住的那幢静楼走去,一面扭头笑问道:“杜公子,这丫头怎么样?”   杜少彬漫不经心地答道:“很好,很好……”   三小姐截口白了他一眼道:“那丫头五官完整,四肢不缺,当然很好嘛!还要你来说!”   杜少彬这才一怔道:“小姐,你要我说些甚么啊?”   三小姐这才“噗哧”一笑道:“我的意思是,那丫头美不美?”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三小姐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杜少彬连连点首道:“是,是……三小姐,我看秋香嘛美倒不怎么美,但却很媚。”   三小姐也点点头道:“这倒是持平之论。”   接着,又扭头笑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杜少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不敢看你。”   三小姐一楞道:“为甚么?我又不是老虎。”   杜少彬仍然是一本正经地:“但你可比老虎更厉害,我一看到你,就骨软筋酥,灵魂儿飞上九……”   那“飞上九天”的“天”字还没说出,三小姐却一拳擂上杜少彬的肩头,娇笑着叱道:“看你老实,原来却是故意装成的。”   杜少彬笑道:“我是老实人,说的老实话啊!”   三小姐白了他一眼道:“嗨,别油嘴滑舌了,我们说正经的。”   杜少彬神色一整道:“小可正听着哩!”   三小姐扭头注目问道:“听说,碧云山庄那位冷堂主对你很好,是真的么?”   杜少彬心头苦笑着:“这小妮子可真难缠……”   但他口中却笑道:“三小姐,有句俗语,叫作‘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听说过么?”   三小姐掩口媚笑道:“正好呀,你们一位是年轻侠少,一位是新寡文君……”   杜少彬连忙正容截口道:“三小姐,请留点口德,好么?”   三小姐笑了笑道:“好!我们说点别的,你且说说看,我同冷雪梅,是谁美?”   杜少彬脱口答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三小姐轻轻一叹道:“真想不到,你会如此圆滑。”   她,沉思了一下之后,又笑问道:“杜公子,你好像很喜欢秋香的媚劲。”   杜少彬一怔道:“谁说的?”   三小姐掩唇媚笑道:“想当然耳!”一顿话锋之后,又含笑接道:“杜公子,待会,我禀明太上将秋香调到你那边去,可好?”   杜少彬苦笑道:“三小姐,别寻我开心了,我还想请求太上,将春桃调走,换一个男仆哩!”   三小姐娇笑道:“太上不会答应的,在本城中,这种事情,平常得很,你别太认真了就是……”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两人已走到太上城主那幢静楼之前,只听二楼上一个窗口传来那紫衣妇人的娇笑道:“你们两个,哪来那么多话说的!”   三小姐“格格”地媚笑道:“娘,他这个人,可迂得很哩!”   紫衣妇人由窗口探出一张俏脸来,正容说道:“丫头,杜公子是客人,你可不能太胡闹。”   三小姐漫应道:“没甚么,娘,我不过是逗弄他笑笑而已。”   紫衣妇人俏脸一沉道:“野丫头,快作功课去,杜公子自己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   杜少彬、三小姐同声恭应着,三小姐并向他扮了个鬼脸,才走向里间,杜少彬则循梯向二楼上走去。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 七 章 敌友难分   这是一间陈设豪华,却不失典雅的起居室。   紫衣妇人正背门面窗而坐,好像正在欣赏那湖中的景色。   当杜少彬缓步入室时,紫衣妇人头也不回地,娇声说道:“自己随便坐,秋香,给杜公子沏杯茶来。”   杜少彬恭应着,就在紫衣妇人旁边的一个锦敦上,坐了下来。   紫衣妇人幽幽地叹了一声,徐徐转过娇躯,杜少彬看得很清楚,紫衣妇人的俏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这情形,使得杜少彬也不好先开口,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着。   幸亏这时,秋香送去香茗,并娇声媚笑道:“杜公子请喝茶。”   杜少彬接过香茗道:“谢谢!”   说声中,随手将香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这时,紫衣妇人才淡然一笑道:“杜公子,放轻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杜少彬讪然一笑道:“小可知道了。”   紫衣妇人轻叹一声道:“杜公子,有关杜家的事情,本来我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你的,但此刻,情况演变太快,我不能不提前你说明一下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小可正恭聆着。”   “还有。”紫衣妇人正容接道:“在我说出往事之前,你必须先在心理上,有一个准备。”   杜少彬苦笑道:“我自信已能承受一切打击的了,太上请尽管说吧!”   紫衣妇人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有一个姓季,名云娘的女人,你听说过么?”   杜少彬蹙眉重复着:“季云娘?季云娘?……那是我先祖的两位夫人之一啊!”   紫农妇人点着接道:“是的,在名份上,你应该叫她奶奶。”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认识我这位奶奶?”   紫衣妇人苦笑道:“岂仅是认识而已!事实上,我就是季云娘啊!”   杜少彬禁不住身躯一震道:“真的?”   季云娘正容接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毋须叫我奶奶,何况,事实上,你我之间是敌是友,都很难说哩!”   杜少彬蹙眉接问道:“此话怎讲?”   季云娘叹一声道:“说起来,可就话长啦!”   杜少彬剑眉紧蹙着,没作声。   季云娘扭头目注窗外,那遥远的蓝天白云,喃喃自语着:“一晃眼就是多年过去了,但回想起来,却好像就在眼前……”   杜少彬轻轻叹了一声,还是没接腔。   季云娘幽幽地接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不过十一、二岁,但我对当时的情况,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顿话锋,轻叹着接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被一片杀声惊醒了,当时的情景,我真不敢回想,我记得,当我吓得号啕大哭时,我父亲带着一个家丁,全身浴血的跑了过来,他老人家要家丁带着我,从狗洞中逃命,并告诉我,仇人是‘无极派’的掌门人杜行,要我长大之后,设法替他报仇……”   杜少彬蹙眉问道:“贵府与我杜家有仇?”   季云娘木然地道:“我不知道,但当时,我父亲说过那几句话之后,就倒地死了,三天之后,当我再回到家门时,已经是一片劫灰。”   接着,她目注杜少彬笑道:“虽然,你我都是灭门惨案后的劫后余生者,但比较起来,你却比我幸运多了。”   杜少彬注目问道:“何以见得?”   季云娘道:“第一,你有一位吴伯同照应你,传你武功,虽然孤苦伶仃,却不曾吃过苦头。”   “这倒是实情。”杜少彬接问道:“第二呢?”   季云娘道:“第二,你杜家逃出生天的据我所知,除你之外,至少还有一个……”   杜少彬截口问道:“那是谁?”   季云娘道:“总而言之,有那么一个人就是,至于究竟是谁,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   杜少彬注目问道:“我杜家于一夕之间,冰消瓦解,就是太上你的杰作?”   季云娘苦笑道:“杰作是谈不上,但可以说,是我所一手促成。”   她,一顿话锋,又叹一声道:“一报还一报,仇恨已抵消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你的观感如何,我没法过问,但对我自己来说,已算是一笔勾消了。”   杜少彬木然地接道:“太上,你说的太简单了,我须要知道详情。”   季云娘道:“事隔多年,事情又是千头万绪的,我真不知由何处说起,我想,还是由你觉得哪儿须要先行知道,就由哪儿问起吧!”   “也好。”杜少彬沉思着接道:“首先我要知道的,是我祖父,为甚么要杀你全家?”   季云娘道:“俗语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武林人物,除了仇杀与名、利之外,还多了一项武林瑰宝与武功秘笈。”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的意思,我祖父之所以要杀你全家,为的是甚么宝物和秘笈?”   季云娘点点头道:“是的,先父就是偶然之间,获得一本‘混元宝典’,而赔上了全家的生命。”   杜少彬蹙眉接道:“我想,我祖父不是那样的人。”   季云娘笑道:“是的,由你祖父那‘及时雨’的绰号来说,那委实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可是……”   一顿话锋,才冷笑声接道:“这世间,披着羊皮的狼,太多太多了!”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立即接道:“杜少彬,我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祖父是一个标准的两面人,好的那一面,仁德广被,侠名远播,坏的那一面却是无恶不作。”   杜少彬真有点火了:“有何证据?”   季云娘笑道:“我自己亲身所经,以及由他在枕边,亲口向我所说的,难道还会假?”   杜少彬冷笑道:“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此中事实,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不!”季云娘接道:“此中事实,目前至少有四个半人知道。”   杜少彬道:“何谓四个半人?”   季云娘道:“第一个是我,第二个是本城太上护法,第三个是你所见过的那位落拓文士,第四个是你杜家逃出生天的另一个人。至于那半个,就是那位将你一手抚养成人的‘吴爷爷’吴伯同。”   杜少彬接问道:“我吴爷爷怎么只能算半个?”   季云娘道:“因为他只知道一部份的事情,所以只能算半个。”   杜少彬道:“可是,据我所知,我吴爷爷对过去的事情,根本不知情。”   季云娘哼了一声道:“那是他故意那么说的,只因他不知道全部事实,也不愿让你知道先人的劣绩才故意这么装迷糊。”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我吴爷爷知道这百灵城中的事情么?”   季云娘“唔”了一声道:“我断定他还不知道,但可能心里有点怀疑。”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你判断寒家另一位逃出生天的,是甚么人呢?”   季云娘沉思着接道:“那是一个女的,如非是你姑姑,就是你母亲或婶婶,而且,那‘混元宝典’,也必然是她带走了。”   杜少彬接问道:“那她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不错。”季云娘点首接道:“她的武功,至少不会比我低。”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前辈所怀疑的,莫非就是那位神秘的悟空大师?”   季云娘点点头道:“正是。”   杜少彬蹙眉接道:“太上,你这一判断,可能并不正确。”   季云娘注目问道:“有何根据?”   杜少彬正容接道:“我有两点理由,第一,悟空大师曾不止一次救过我,如果她是我杜家的人,一定会与我联络,但事实上,她却不曾……”   季云娘接道:“还有呢?”   杜少彬道:“第二,如果悟空大师是杜家的人,凭她那一身超绝的武功,不致于不替我杜家出面复仇。”   季云娘笑道:“少彬,你忘了她已是出家人。”   杜少彬正容接道:“出家人也是人。”   季云娘道:“是的,出家人也是人,正因为她也是人,所以才一再地,在暗中维护你。”   杜少彬道:“可是,她并没向你们寻仇,据你方才所说,她是知道当年全部事实的四个半人中的一个。”   季云娘正容接道:“正因为她知道得太清楚了,看得太透澈了,所以才没向我寻仇。”   一顿话锋,又注目正容接道:“少彬,有关你我两家的这一段血仇,不论谁是谁非,也不管谁吃亏,谁占了便宜,我都希望到此为止,我们应该打点精神,应付眼前这一个共同的最大强敌。”   杜少彬接问道:“你说的是谁?”   季云娘道:“就是本城的这位太上护法。”   杜少彬讶问道:“你还正准备嫁给这位太上护法,怎么他又成了你的最大强敌呢?”   季云娘苦笑道:“这事情,可真是一言难尽。”   杜少彬正容接道:“有关你我之间的这一椿公案,我可以暂时搁下,一切且等我向悟空大师查证之后,再作决定。现在,我须要明了全部事实,还是请从头说起吧!”   季云娘笑道:“是的,话题似乎越扯越远,是应该回到本题才对了。”   接着,才沉思着说道:“好!还是由你继续发问吧?”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是如何进入‘无极派’?并成为我先祖的如夫人的?”   季云娘苦笑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她,顿住话锋,沉思少顷之后,才幽幽地一叹道:“当我家破人亡之后不久,那位带我逃命的老仆,也相继去世,于是,我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儿,如果不是灭门惨案的惨景,以及复仇的意志,不时地刺激我,鼓励我,我纵然有一百条命,也不会活到如今了。”   “由十二岁到十六岁的这四年当中,我整整有大半年的时间,是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小叫化生活,以后,是一位好心的马戏班班主收留了我,我现在的武功基础,就是在马戏团中所打下的。”   杜少彬接问道:“如此说来,那位马戏班班主的武功,一定很高?”   季云娘点首接道:“是的,对一般江湖上的人而言,那已经是很高的了。”   她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你能想到,那马戏班的班主是谁么?”   杜少彬一怔道:“难道也是我所认识的人?”   季云娘道:“是的,此人就是本城的太上护法,复姓百里,单名一个玄字。”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百里玄目前这一身神奇的武功,又是那里来的?”   “来自‘混元宝典’。”季云娘长叹一声之后,才正容接道:“当百里玄收留我的时候,当然会查问我的来历,当时,我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得江湖上的险恶,于是,也不管他与‘无极派’是否有甚渊源,就一五一十地,完全据实告诉他了。”   杜少彬接问道:“当时,他怎么说?”   季云娘道:“他问我想不想复仇,我当然说想复仇,于是,他用好言安慰我,要我好好地练功夫,他一定设法给我完成复仇的志愿。”   杜少彬一挫钢牙道:“原来都是这老贼在幕后捣的鬼!”   季云娘正容说道:“这话是委实不错,但我不能不提醒你: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如果你杜家果然是仁德广被,侠名远播的正人君子,又怎会予人以可乘之机。”   杜少彬轻叹一声,没接腔。   季云娘娓娓地接道:“就当我满十六岁,武功略具基础时,百里玄夺去了我的贞操,于是,我成了他的有实无名的小星。但他同时也告诉我,他已经替我铺好了进入‘无极派’的道路。”   杜少彬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季云娘道:“他说,你祖父性好渔色,当时,他还只知道这一个缺点,他说,你祖父的原配已经死去,并未续弦,正式的如夫人虽然只有一位,但暗地里的黑市如夫人,却到处都是,凡是他所看中的女人,很少有例外,能逃过他的手腕的。”   杜少彬冷笑道:“于是,他利用你的美色,使我祖父上钩?”   季云娘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他替我安排的计划是这样的。”   她一顿话锋之后,才沉思着接道:“当时,距你们‘无极派’约莫三里处,有一座尼庵,那是你祖母生前所建的家庵,你祖母去世之后,那尼庵的主持,就成了你祖父的皮条客……”   杜少彬一怔道:“甚么叫‘皮条客’啊?”   季云娘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道:“真是一个傻小子,所谓‘皮条客’,就是专门替你祖父所看中的女人,作穿针引线工作的人。”   杜少彬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季云娘道:“于是,凡是去那尼庵中烧香礼佛的女人,只要稍具姿色的,就难逃你祖父的魔掌。”   杜少彬一蹙剑眉,没接腔。   季云娘沉思着接道:“像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祖父自然不会向别人说,那些吃了哑吧亏的女人,更不会向人家说,因而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对你祖父的侠名令誉,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杜少彬插口问道:“那么,太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云娘道:“详情是你祖父于以后亲口告诉我的,至于片断的传说,当时就传播开了,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须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说,是也不是?”   杜少彬点首苦笑道:“不错!”   季云娘娓娓地接道:“这情形,触发了百里玄的灵感,于是,他立即遣散马戏班,并落发当了和尚,而我就临时算是他的表妹,被送到那尼庵中带发修行……”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于是,我祖父就这么被你们钓上了。”   季云娘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当时,你是为了复仇,有理由委屈求全,但百里玄却是所为何来?”   季云娘笑道:“为了那本‘混元宝典’呀!”   杜少彬道:“方才,你不是说过,那‘混元宝典’,已被寒家另一位逃出生天的人带走了么?”   季云娘道:“是的,那被带走的,是正本,百里玄所获得的,却是一个手抄本。”   杜少彬接问道:“那手抄本,是否还有其遗漏之处?”   季云娘道:“那是很可能的,这也就是百里玄之所以费尽心机,希望将那持有正本的人,引出来的原因。”   杜少彬冷冷地一笑道:“目前这个百灵城,也是基于这原因,而组织起来的?”   “不错。”季云娘点首接道:“而且,即将于八月十五的举行大婚盛典,也是基于这一理由。”   杜少彬接问道:“那他为甚么不杀我以斩草除根呢?”   “时机还没成熟。”   “此话怎讲?”   季云娘笑了笑道:“目前,他要以你为饵,将那持有‘混元宝典’正本的人,和他心目中,所有的对头人物都钓上之后,再一并下手。”   杜少彬一挫钢牙道:“这老贼,倒真是设想得很周到。”   他一顿话锋,又沉思着问道:“百里玄这老贼,心目中的对头是些甚么人?”   季云娘道:“最主要的,是你杜家那位逃出生天的人,其次才是吴伯同、上官伦、任侗等人。”   杜少彬道:“我上官爷爷,是否已遭了他的毒手?”   季云娘道:“没有死,还被他软禁在本城之中,因为,上官伦的医术,还有利用的价值。”   杜少彬蹙眉问道:“我上官爷爷,会为那老贼所用?”   季云娘苦笑道:“这个,只有等以后的事实来证明了。”   杜少彬道:“我可以见见上官爷爷么?”   季云娘苦笑如故地道:“目前,连我都见不到,又怎能轮到你去见他。”   杜少彬也苦笑了一下,又“哦”了一声道:“太上,那位任侗,又是谁呢?”   季云娘道:“那也是你曾经见过面的,就是那托你将半块玉佩带给我的那位落拓文士。”   “啊!”杜少彬注目接问道:“那位任侗,本来是甚么人呢?”   季云娘道:“此人也是你祖父的手下,当时,我曾想利用他逃脱你祖父和百里玄二人的魔掌,所以,他也由我手中,分享到‘混元宝典’的秘密,可是,不幸得很,有一次,当我同他幽会时,却被百里玄适时赶到,两人展开一场恶斗,当时,任侗还非百里玄的敌手,如非是我拚命劝解,任侗是难逃一死的,可是,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杜少彬禁不住轻叹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那么,目前这百灵城中,究竟是谁在作主呢?”   季云娘苦笑了一下道:“原则上还是我作主,但百里玄的势力,是在逐日增长之中。”   杜少彬蹙眉问道:“事实上,你们已经有过夫妻之实,如今,却为何同床异梦,互相排挤起来?”   季云娘苦笑道:“论关系,我和百里玄又岂仅是止于夫妻之实而已,事实上,现在的百灵城城主百里光,还是我们的儿子哩!”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三小姐也是你们……”   季云娘截口接道:“不!两个丫头,都是领养的孤儿,也都是从我姓季的。”   杜少彬道:“这情形,二位小姐自己都知道?”   季云娘点首答道:“是的,她们都知道。”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现在,百里玄去哪儿了?”   季云娘道:“去高平城找任侗去了。”   杜少彬身躯一震道:“我们要不要设法通知任前辈一声?”   季云娘轻叹一声道:“我看不必了,俗语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任侗既能找到这儿,并不惜自泄身份,而将那半块玉佩请你带进来,必然有所恃,至少他应该有力量自保。”   杜少彬“唔”了一声:“太上这分析,极有道理,不过,我认为……”   季云娘截口接道:“这问题,我自有安排,不必再谈了。现在,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接着,扬声说道:“秋香,请三小姐来。”   门外传来三小姐的娇语道:“娘,我已经来啦!”   眼前人影一闪,三小姐已俏立他们面前。   季云娘向三小姐说道:“三丫头,你陪同杜公子各处走走,我必须出城一趟。”   三小姐一怔道:“几时回来?”   季云娘道:“快则一二天,最多七八天而已。”   三小姐嘟着小嘴道:“娘,您可得尽快回来。”   季云娘道:“这还用你说,哦!对了,神机堂堂主,我会带他一道走,堂务暂时由首席香主栗天鹏代理。”   接着,目光移注杜少彬道:“杜公子,没事时,不妨要三丫头陪你去神机堂走走。”   杜少彬点点头道:“好的……”   但他心头却在电转着:“难道说,栗天鹏的秘密,她已经知道了?还有,昨宵,春桃才告诉我,栗天鹏有升为首席香主的希望,而现在,季云娘都已称他为首席香主,难道说……”   他这里,念转未毕,三小姐已代他问了出来:“娘!栗天鹏是否今天才提升的?”   “不错!”   “娘!您真好。”   季云娘已出室下楼而去。三小姐目注那呆呆地出神的杜少彬,娇笑着问道:“杜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些甚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不信。”   三小姐娇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昨宵才听到栗天鹏要升任首席香主,怎么今天就……”   杜少彬忍不住截口苦笑道:“春桃已经将所有的话,都告诉你了?”   三小姐道:“是的,但春桃那丫头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最初察觉吴世玉冒充栗天鹏的,就是我娘。”   “啊!”杜少彬笑道:“令堂可真够精明。”   三小姐道:“她老人家如果不精明,又怎能主持这么一个傲视武林的特殊组织。”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女人毕竟是女人,始终难以逃脱男人的控制。”   杜少彬注目问道:“三小姐指的是百里玄的事?”   三小姐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平心而论,这是互为因果的事,她老人家如果没有百里玄,不会有目前的成就,也不会有目前的苦恼。”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倒是持平之论。”   三小姐笑问道:“方才,我娘甚么话都告诉你了?”   “是的。”杜少彬含笑接道:“但是,三小姐的芳名例外。”   三小姐娇笑道:“我的名字,倒没甚么秘密,只是俗气得很,说出来,怕你杜公子见笑……”   杜少彬截口笑道:“只要人不俗就行了。”   三小姐这才抿唇一笑道:“我的名字叫巧儿。”   杜少彬笑道:“好一个雅致的名字,一点也不俗气呀!”   三小姐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瞧你这德性!”   一顿话锋,才注目问道:“嗨!要不要去神机堂走走?”   杜少彬正容说道:“如果没甚不便的话,我正想同吴叔叔谈谈。”   三小姐道:“走走瞧瞧,自然是没问题,但要想密谈,可还不是时候。”   杜少彬站起身来道:“且去到那边再说吧!”   两人走出那静楼之后,杜少彬才低声说道:“有一件事情,方才我忘了问太上,三小姐能回答我么?”   三小姐漫应道:“甚么事啊?”   杜少彬道:“那就是‘碧云山庄’与百灵城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三小姐道:“据我所知,本城与‘碧云山庄’,一向没有来往,所以谈不上朋友或仇敌……”   杜少彬截口接道:“可是,‘碧云山庄’的人,对你们两位太上的往事,都知道得很清楚。”   三小姐注目问道:“是关于哪一方面的往事?”   杜少彬道:“就是那曾经作过和尚和尼姑的往事……”   接着,他将前此在那山沟中,所听到的“尼姑生儿子,和尚娶老婆”的山歌,以及当时的经过情形,都简略地说了一遍。   三小姐黛眉紧蹙地接道:“这事情,方才你为何不问我娘?”   杜少彬苦笑道:“一时之间,我怎能想到那么多。”   三小姐沉思着道:“此中关键所在,我也弄不清楚,不过,百里玄这老怪物经常在外面走动,可能和‘碧云山庄’方面,有甚么勾结也说不定的。”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不错,百里玄既然想争取百灵城的领导权,则借外力以自重,也是不无可能的。”   杜少彬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关于令堂当尼姑的事,是为了要使我祖父上钩,而达成她复仇的目的,是可以说得通的,但当时的百里玄,又有甚么理由,要冒充和尚呢?”   三小姐反问道:“有关这一点,我娘方才没同你说过?”   杜少彬苦笑道:“如果令堂说过,我就不会问你啦!”   三小姐笑道:“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冒充表兄妹,也是未婚夫妻,但是,作表哥的未婚夫,看破红尘当和尚了,你说,作表妹的是否该出家作尼姑呢?”   杜少彬点首接道:“这倒真是匪夷所思的安排。”   三小姐长叹一声道:“如果安排不妥当,又怎能使当时炙手可热的你们杜家,弄得家破人亡。”   杜少彬长叹一声,没接腔。   而这时,那位新任神机堂首席香主的栗天鹏(其实即吴世玉),正和总管朱千里迎面走了过来。   这两位,老远就避立道旁,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朱千里并接着说道:“杜公子好!”   假冒着栗天鹏身份的吴世玉,虽然认识杜少彬,但此刻却还故意装糊涂,只随着朱千里礼貌地拱了拱手道:“杜公子好!”   杜少彬连忙还礼道:“二位都好!”   季巧儿(三小姐)美目在对方二人脸上一扫,笑了笑道:“二位准备何往?”   朱千里首先恭应道:“回令主,事情是这样的,栗香主今天高升为神机堂的首席香主,等于是副堂主,也是本城中最具权威的香主……”   季巧儿蹙眉接道:“朱总管,说话干脆一点!”   朱千里哈腰恭喏道:“是!令主。”   接着,他才满脸堆笑地说道:“属下特地准备了一点水酒小菜,请栗香主前去共谋一醉,以示祝贺。”   季巧儿笑问道:“请不请杜公子和我?”   朱千里谄笑道:“如果令主同杜公子肯赏光,属下是求之不得啦!”   季巧儿笑道:“那你就带路吧!”   “是!”   ※            ※            ※   朱总管朱千里,本来是有点倾向于百里玄那边的,只是为了季云娘身边的秋香,还没弄上手,因而态度方面,还不示便有显着的表示而已。   这情形,季云娘母女,自然心中有数,严格说来,季云娘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这椿婚事,也就是与目前这微妙的局面有关。   如今,三小姐季巧儿把握住这个机会,一口应承,关于朱千里与秋香的婚事,她一定于最短期间之内,促其完成,无形之中,加强了朱千里对季云娘母女们的向心力。   所以,他们这一次小型的宴会,收效却是在各方面都相当宏大,也是皆大欢喜的。   ※            ※            ※   又是高平城的黄昏。   一家小馆子内,张铁嘴张三正独据一张白木桌,面街背里,自得其乐地独自低斟浅酌着。   就当此时,一位身裁修长的青衫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原来是那位神秘的落拓文士站在他的对面,向他咧牙傻笑着:“朋友,借光挤一挤。”   不错,这几天,高平城中,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一天比一天多,因而使得各行各业,都空前的繁荣。就以眼前这一家小馆子来说吧!除了张三的这一个座位还可挤挤之外,委实是找不到座位了。   当然!这位落拓文士——也就是“百灵城”太城主上季云娘的旧情人任侗,他之所以一定要挤在张铁嘴的座位上,也自然有其必须如此的原因。   张三正含着满口鸡肉,闻言之后,连忙含含糊糊地,笑道:“行!行!请坐!请坐!”   任侗颔首致谢,在张三的对面坐下之后,堂倌也适时走了过来,哈腰笑问道:“爷,您要吃点甚么?”   任侗随手朝桌上一指道:“照这位客官的一样。”   张三传音笑道:“任兄是存心打秋风而来。”   任侗传音答道:“快点吃,我有最新的消息告诉你。”   张三讶问道:“这儿不能说?”   任侗“唔”了一声道:“先去老地方等我,记着,不见不散。”   传音至此,堂倌已端着酒菜上来,于是,两人都埋头猛吃起来。   当这二位先后离去之后,这空位立即被一位中年文士补充上了,而且,中年文士刚坐下不久,另一位短装老者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短装老者倒是干脆得很,人一坐下,立即开门见山地,沉声说道:“你给我回去!”   中年文士哼了一声道:“你跟谁说话?”   短装老者道:“当然是跟你。”   中年文士道:“你以为我是谁?”   短装老者笑道:“云娘,如果你不是季云娘,我立即自抉双眸!”   中年文士脸色一沉道:“你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干吗?”   听这语气,这位中年文士,果然是季云娘所乔装的了。同时,由那短装老者的坐相与神态推测,也显然是百里玄所乔装。   果然,由他的语气和小动作中又证实了他的身份,他索性蹲在橙子上了:“咱们是夫妻嘛!老公不跟着老婆,跟谁?”   季云娘冷然接道:“少来这一套!”   百里玄笑道:“这一套可以不来,但你必须立刻跟我回去。”   季云娘冷笑一声:“凭甚么!”   百里玄低声接道:“凭我是你的老公。”   季云娘道:“我们有协定在先,我的行动,你管不着!”   百里玄笑了笑道:“那是过去,现在,我至少可以作一半的主。”   季云娘拂袖而起,但却被百里玄拉住了:“酒菜才送上来,怎么尝都不尝一口,就要走哩!来!坐下来,今宵这一顿,我作东。”   季云娘又勉强地坐下了:“你,还有甚么说的?”   百里玄慢条斯理地,斟好两杯酒,含笑举杯道:“老弟台,我先敬你一杯!”   季云娘举杯一饮而尽,冷然接道:“干脆一点吧!”   百里玄正容接道:“云娘,我不能不再提醒你一次:你我是拴在一条线上的同命鸳鸯,合则两利,如果彼此之间,步调不一致,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季云娘冷然接道:“你且说说看,是谁的步调不一致?”   百里玄又饮干了一杯酒,才注目问道:“我问你,你出来干吗?”   季云娘漫应道:“咱们彼此,彼此。”   百里玄笑道:“对了,虽然我们目的不同,但对付的人,却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倒也勉强算得上是步调一致的。”   季云娘注目道:“你找到他了?”   “还没有,”百里玄接问道:“你呢?”   季云娘道:“我也一样。”   百里玄道:“云娘,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季云娘接问道:“如何商量法?”   百里玄道:“那就是,以协商的方式,使我们的步调,也能一致。”   季云娘冷笑道:“是要我帮你把任侗杀掉?”   百里玄摇摇头道:“你该信得过我,如果我要杀他,还不致于须要有人帮忙。”   季云娘注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百里玄庄容低声接道:“化敌为友,并成全你们的晚年。”   季云娘注目问道:“有何条件?”   百里玄道:“你们高飞远走,别再过问武林是非和恩怨。”   季云娘冷冷地一笑道:“且等我找到了他,与他商谈过以后再说吧!”   百里玄道:“此中关键,还是掌握在你手中,所以,你必须尽量发挥你的影响力。”   季云娘站起身来道:“我知道,我先走了!”   季云娘走后,百里玄也匆匆吃完,丢下一块碎银,起身向店外走去。   门外,一个劲装汉子,迎着他深深一躬,却是哭丧着脸,没说话。   百里玄脸色一沉道:“追丢了?”   那劲装汉子苦笑着点了点头:“属下无能。”   百里玄轻轻一叹道:“不能怪你,是那两个太以高明了。”   劲装汉子注目道:“那两个是甚么人?”   百里玄道:“究竟是谁,目前还没法确定,总而言之,绝对不是我们的朋友就是。”   劲装汉子一怔道:“居然还有人敢跟本城作对?”   百里玄苦笑了一声之后,才神色一整道:“立即秘密通知本城人员,对方才那两个,务必尽一切手段,尽速将其收拾掉!”   “是!是……”   那劲装汉子连声恭应着,转身飞奔而去。   时近三更,“高平”城东大街一间颇为考究的民房中,那位张铁嘴张三,正绕室徘徊,那情形,真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直转。因为,那位向他约好“老地方等,不见不散”的任侗,都一直没见到人影儿。   他紧蹙着眉头,又继续绕了十几圈之后,禁不住低声自语道:“莫非出了事情不成……”   他,自语未毕,又立即喝问道:“谁?”   窗外传来任侗的笑声道:“猜猜看?”   张三禁不住苦笑道:“你老兄怎么现在才来?”   任侗已穿窗而入,并顺手将案头灯火击灭,然后低声说道:“你老弟知道自己的项上人头,值多少钱么?”   张三笑道:“这是吃饭的家伙,价钱再高,也不能卖呀!”   任侗道:“此时此地,恐怕由不了你我自己作主啦!”   张三一怔道:“此话怎讲?”   任侗道:“有人以黄金千两,外加护法的高职,以购买你我两人的人头……”   张三截口接问道:“是百灵城出的价钱?”   任侗点首笑道:“别的人,谁能有此种大手笔哩!”   张三举手拍着自己的脑袋,含笑接道:“我作梦也不曾想过,这个脑袋,居然会有人肯出这么高的价钱。”   任侗笑道:“看情形,你老弟真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张三正容问道:“他们必然是把我当作别的高人了吧?”   任侗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把你当作吴伯同了。”   “那就怪不得啦!”张三笑问道:“对于你阁下,想必是不会弄错的了?”   任侗“唔”了一声道:“我,等于已托杜少彬代我投过名刺,当然不会弄错啦”   接着,又含笑问道:“老弟台,你猜猜看,我为甚么到现在才来?”   张三注目问道:“就是打听这些消息去了?”   “不!”任侗接道:“这些消息,已在‘高平’城中的同道之间,沸沸扬扬地传了出来,用不着另外去打听,方才,我是去安排我们这笔交易去啦!”   张三讶问道:“你真的打算出卖人头?”   任侗点首接道:“不错。”   张三笑道:“脑袋卖掉了,我这张铁嘴,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啦!”   任侗低声接道:“老弟附耳过来……”   两人咬着耳朵交谈了一阵之后,张三才低声笑道:“这办法倒是不错。”   任侗得意地笑道:“当然不错呀!算得上是三全其美,不但成全了这一笔交易,也成全了另两位和我们自己。”   张三道:“只是,对那个甚么‘秦岭双凶’来说,未免太以对不起他们了。”   任侗苦笑道:“老弟台,这是甚么时候,你怎么又兴起妇人之仁来。”   话锋略为一顿,又含笑接道:“想那‘秦岭双凶’,集淫、凶、狠、毒,之大成,算得上是两手血腥,罪孽等身,纵然将其锉骨扬灰,也算是罪有应得呀!”   张三苦笑道:“别说教了,我已经懂得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嗨!阁下,那黑白双姬,真会跟我们合作?”   任侗笑道:“这是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得到的好事,她们为甚么不乐得捡现成便宜。”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不过,以后的问题,就得借重你那巧夺天工的易容术了。”   张三点点头道:“这倒是好办,问题都在易容以后,难勉不碰上那二位的生前好友……”   任侗截口笑道:“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那两个,除了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之外,生平没有知交好友,有的只是对头和冤家。”   张三笑道:“那也够你我受用的呀!”   任侗笑了笑道:“目前,我们不能顾虑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张三苦笑道:“好,现在,只好一切听你的啦!”   任侗“唔”了一声道:“时间已差不多了,那么,我们就快点走吧!”   ※ ※ ※   这是高平城东郊的一片树林中。   由于今宵是一个月朗星稀,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尽管这儿是树林之中,但在那林梢洒落的,星月清辉照耀之下,林中的一切,却也看得颇为清楚。   这时,林中正有两位若幽灵似的夜行人,显得有点不安的,在负手徘徊着。   这二位,一着灰衫、一着黄衫,两人中等身裁,面目平庸得不带一点特征,两人面目也有七成近似,显然还是一对兄弟,年龄方面,灰衫人约莫四旬上下黄衫人可能只有三十五六。   这二位,好像是在等待甚么人,两人就着一片三四丈方圆的,较为空旷的地面上,双双交错地,来回渡着方步,两人之间,谁也不望谁一眼。   两人足足徘徊顿饭工夫之后,年纪较轻的黄衫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嗨!老大,你说现在甚么时候了?”   灰衫人道:“三更已过啦!”   黄衫人蹙眉说道:“说得好好的,三更正,准时见面,怎么三更过了还没来呢?”   灰衫人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黄衫人忽然停了下来,目注灰衫人道:“老大,看情形,我们上当了。”   灰衫人一怔道:“上甚么当?”   黄衫人道:“那两个贱人,准是在寻你我的开心。”   灰衫人哼了一声道:“同‘秦岭双凶’寻开心,那她们是活腻了!”   原来这二位,就是恶名昭著的“秦岭双凶”,不过,由外表看来,却是一点也不凶恶,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啦!   黄衫人神色一整道:“老大,别轻估了人家,论名气,黑白双姬这块招牌,同咱们‘秦岭双凶’,一样的响亮。”   灰衫人笑道:“她们这招牌,是凭甚么闯出来的,你想过么?”   黄衫人道:“不错,黑白双姬是凭天赋的本钱,闯出来的万儿,但平心而论,她们手底下的功夫,也委实是一流的。”   灰衫人暧昧地笑道:“老二,我所佩服的,还是她们床笫间的那一套功夫……”   黄衫人连忙“嘘”了一声道:“有人来。”   灰衫人话锋一转道:“准是我们等待的人儿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串银铃似的娇笑道:“二位还在等谁啊?”   黄衫人笑道:“自然是等你们二位美人儿呀!”   灰衫人也同时笑道:“听到这莺声燕语,我的灵魂儿,就已经飞上九天了啦!”   另一个娇甜语声笑道:“灵魂儿飞上九天,倒不要紧,一旦下了地狱,可就麻烦啦!”   一阵香风轻拂“秦岭双凶”的面前,已现出两位全身劲装的俏佳人来。   这二位,外表看来,年约二十四五,一个皮肤白皙,一个肤色黝黑,论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眉梢眼角,隐含荡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更别具一番撩人的风韵,尤其是衬托上那一身剪裁得恰到好处的劲装,使得她们那本来就婀娜多姿的胴体,更是点线分明地,令人目眩神迷。   这情形,可使得“秦岭双凶”真的是灵魂出窍地,连眼光都发直了。   这二位俏佳人,就是艳名满江湖的“黑白双姬”。   “黑白双姬”是以肤色而命名,黑姬司马娇、白姬符玉霜,两人虽然是异姓姐妹,却是情同同胞姐妹一般。   由外表看来,这“黑白双姬”,才是花信年华的人物,但实际上,却都是三十四五的人了,不过是因为驻颜有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而已。   方才,第二个说话的,正是作为两人中大姐的黑姬司马娇,她一见“秦岭双凶”那一幅失魂落魄的神情,禁不住掩口媚笑道:“怎么?二位不认识我们两姐妹了?”   “秦岭双凶”,倒是亲兄弟,复姓宇文,分别以“雷”、“霆”二字为名。   经过司马娇的这一声娇笑,总算使“秦岭双凶”的元神又归了窍。   宇文雷首先一个虎扑,张臂向司马娇抱来,口沫四溅地笑道:“黑妞儿,先与我亲亲。”   司马娇娇躯一闪,避过一旁,伸手一点宇文雷的额角道:“亲甚么?谁是你的家主婆?”   宇文雷涎脸笑道:“虽然不是家主婆,也算老相好呀!”   司马娇“哼”了一声,纤掌一伸道:“拿来!”宇文雷一楞道:“黑妞,你要的是礼品?”   司马娇点点头道:“不错。”   一旁的宇文霆讶问道:“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礼品后补的么?”   白姬符玉霜抢先笑道:“现在,我们已改变主意啦!”   宇文雷注目问道:“改变甚么主意了?”   符玉霜道:“礼品改收你们身上现成的东西。”   宇文雷蹙眉接道:“我们身上,可没带甚么值钱的东西呀!”   司马娇含笑接道:“马马虎虎,就将脑袋送上来吧!”   宇文雷苦笑道:“那怎么行,脑袋送掉了,还有甚么玩的……”   他的话没说完,司马娇那伸着的纤掌,突然出手如电,接连点了他的三处要穴。   这情形,使得一旁的宇文霆蹙眉说道:“黑妞,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呀!”   符玉霜冷笑一声:“谁有工夫跟你们开玩笑!”   话声中,也是出手如电,向对方的“将台”与“七坎”重穴上点去。   “秦岭双凶”与“黑白双姬”的身手,是在伯仲之间,方才,宇文雷是在完全无备的意外情况之下,才着了司马娇的道儿,目前,宇文霆因为有了乃兄的前车之鉴,已暗中提高了戒心。因而符玉霜的这一蓦地发难,却被他轻易地避过了。   而且,他避过符玉霜的突袭之后,立即又横飘丈许,才沉声说道:“白妞,你这是甚么意思?”   符玉霜笑道:“方才,我司马姐姐已经说过了,要借重你们两个的人头呀!”   宇文霆冷笑一声道:“原来这是你们有计划的阴谋!”   符玉霜也冷笑道:“现在才想通,已经太迟了!”   宇文霆一声冷哼:“我觉得还不迟!”   “呛”地一声,已亮出了腰间的青钢长剑。但已经被司马娇制住的宇文雷,却沉声喝道:“老二且慢,让我问她们几句话!”   宇文霆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甚么说的,老大,我不知劝过你多少次,今宵,果然栽在女人的裤裆里了。”   宇文雷却向“黑白双姬”沉声说道:“黑妞、白妞,以往我们之间,交情都不错!”   符玉霜抢先答道:“这情形,我承认。”   宇文雷注目问道:“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符玉霜漫应道:“利害关系嘛!”   宇文霆长叹一声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皆不算毒,最毒妇人心,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错的了。”   宇文雷却向司马娇问道:“黑妞,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你总不好意思教我们作个糊涂鬼吧?”   司马娇笑了笑道:“待会,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的。”   宇文雷注目问道:“谁?”   “我!”   随着这一声“我”,任侗与张三两人,已像幽灵似地飘落当场。   宇文雷目注任侗问道:“黑白双姬是受了二位的指使?”   任侗点点头道:“不错。”   宇文雷蹙眉接道:“咱们兄弟,与二位素昧生平,当然更谈不上有任何过节,却为何要以这种手段来暗算我们呢?”   任侗笑了笑道:“这个,在你们临死之前,我会对你们详加说明的……”   宇文雷向乃弟沉声喝道:“老二,别管我了,快点逃命去吧!”   张三含笑接道:“来不及啦!”   宇文霆一挫钢牙道:“老大,我要先宰了这两个贱人再说!”   话没说完,“唰”地一剑,向符玉霜横扫过来。   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却被任侗的长剑架住了。   “呛”然巨震声中,任侗沉声喝道:“宇文霆,我给你一个便宜,尽你压箱底的本领使出来,二百招之内,我不还手,只要你二百招之后,还能保持长剑在手,我可以放你们两兄弟离去。”   话声中,宇文霆已有若疾风骤雨似地,攻出了五招。果然,这五招中,任侗只是一味地闪避,连防守的招式都不曾施展过,而且,当宇文霆继续抢攻时,任侗仍然是连飘带闪地,在对方那凌厉的剑式中闪避着,不曾接过一招。   这种打法,对宇文霆而言,是太便宜了。而且是便宜得太不近情理。   正在尽全力拼命抢攻的宇文霆,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他没法去揣摩个中经纬。   一旁的宇文雷,总算旁观者清,他,不但已大致猜出了对方的用意,也由任侗的身法上,看出了一点来历,但这时,已经是一百五十招以上了。他,忽然扬声喝道:“老二,咱们认命了吧!”   宇文霆扬声问道:“为甚么?”   宇文雷长叹一声道:“凭你我的身手,决非人家十招之敌,人家之所以要让你二百招,毋非是要学习咱们的剑法而己。”   宇文霆忽然怒喝一声:“匹夫纳命来!”   喝声中,手中长剑,脱手向任侗胸前射去,人却向相反方向,腾身而起。   宇文霆这处变的动作,够得上狠辣而又快速,但任侗的身手,委实太高明了,只见他双手齐扬,朗笑一声:“回来!”   话声中,那迎面射来的青钢长剑,已被他的左手接住,而右手却施展“大接引神功”,将业已射出丈外的宇文霆,凌空抓了回来,并电疾扬指,点了对方的三处大穴。   宇文雷长叹一声道:“我们兄弟,平常作恶太多,是该遭受报应的时候了。”   任侗笑了笑道:“你自己明白,那是再好不过。”   宇文雷注目问道:“有一点,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的武功,比我们高明得太多了,却为何还要观摩我们的剑法呢?”   任侗道:“这个么,待会,我会向你们解释的。”   “还有。”宇文雷接问道:“由你方才所显示的身法上判断,你应该是百灵城中的人?”   任侗笑道:“这个,你却是猜错了,不过,待会,我也会有个合理的解释的。”   接着,扭头向张三说道:“张老弟,时间不早,我们该着手工作了。”   张三点点头,目光向“黑白双姬”一扫道:“这二位姑娘……”   任侗接着笑了笑道:“对了,暂时请二位姑娘回避一下。”   符玉霜首先蹙眉问道:“须要多少时间?”   任侗沉思着接道:“半个时辰之后,二位再来吧!”   符玉霜点点头道:“好的——司马姐姐,我们走吧!”   第二天清晨,高平城中,传出了惊人的清息——以往“无极派”中一位姓任名侗的堂主,被人杀死了。和任侗一起陈尸高平城东郊的密林中的,还有一位不知姓名来历的人物。   那另一位不知姓名来历的人物,原先以为是以往“无极派”中的另一高级人员吴伯同的,但事实证明,那不是吴伯同。   传说中,上述这两位,死状相当凄惨,是被人以重手法击碎半个头颅致死的,总算还留着半个完整的面孔,以供人辨认,如果那下手的人,手法再重一点,那就成了没法辨认的无名尸体啦!   还有,据说先一天就有人出了黄金千两,外加护法高职的赏格,购买上述那两人的脑袋,没想到,重赏之下,果然就有勇夫出现,才一夜之隔,不!严格说来,只不过是半夜工夫,就有人将那两位给杀掉了。   当然!对于出此巨大赏格的人,大家都心中有数,但却没有胆敢随便说,而将传说的重心,集中在那杀死那两人的人的身上。   但事实上,究竟是谁杀死了那两人,即使是那悬出重大赏格的人,也不会知道,整个高平城中,只有四个人知道个中真相,那就是“黑白双姬”司马娇、符玉霜、和任侗与张三,不,任侗与张三,如今该暂时称他们为“秦岭双凶”才对了。   ※            ※            ※   “黑白双姬”与“秦岭双凶”,已共同获得了千两黄金的赏格,和“百灵城”中护法的职位,当然!这是武林中的一项大秘密,除了他们授受双方的当事人之外,谁也不会知道。   “黑白双姬”司马娇、符玉霜二人,已悄然进了“百灵城”,任侗与张三二人,如今是“秦岭双凶”的身份,自然也有“百灵城”给“秦岭双凶”的请柬,同时又具备了“百灵城”护法的身份,是随时可以进入“百灵城”的人物了,但他们却借口要在高平城中多玩玩,而住进了“百灵城”设在高平城中的宾馆中。   这些,都是那真正的“秦岭双凶”,被任侗、张三二人秘密处死之后,第二天一天中,所发生的事。   ※            ※            ※   这是一宗骇人听闻的大新闻,传播了一天之后的当天上灯时分,地点是“百灵城”设在高平城中,那座宾馆的秘室之中。   烛影摇红中,季云娘脸寒似水地,正在默然沉思着,她那美目之中,还显然孕育着晶莹的泪珠。   房门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她怔了怔后,才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百里玄的语声道:“云娘,是我。”   季云娘沉声说道:“进来!”   “呀”地一声,房门启处,百里玄脸含诡秘笑意地,走了进来。   季云娘不等对方落座,就冷哼一声道:“你作得好事!”   百里玄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故意讶问道:“我又是甚么地方得罪你了?”   “还装糊涂!”季云娘冷笑一声:“我问你,任侗是谁杀的?”   百里玄讪然一笑道:“这个,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哩!”   季云娘怒声道:“昨天你是怎么说的?”   百里玄歉笑道:“云娘,昨天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如果我不故意那么说,要与他化敌为友,以稳住你的心,又怎能杀得了那姓任的。”   季云娘恨声说道:“在我面前,你还要玩这种花枪,你到底还算不算人!”   百里玄笑道:“云娘,你是知道的,我的身体内,有一半猿猴的血液,所以,我本来就只能算半个人的。”   怪不得百里玄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一只大猴子,原来却是一个半猴半人的野人,想来他的身世,也必然很富传奇性的了?   百里玄话锋一顿之后,又神色一整道:“云娘,我之所以这样作,主要还是因为喜欢你,因为我不愿看到你,投向别人的怀抱中去。”   季云娘冷笑道:“喜欢我?你玩过的女人,还算少了?”   “不!”百里玄连忙接道:“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我已是数十年的老夫老妻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心中真正喜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季云娘冷冷地一哼道:“说得可真好听,我问你,你将黑白双姬那两个妖姬引进来,是甚么意思?”   百里玄苦笑道:“这是我对外所悬出的赏格啊!你又想到甚么地方去了?”   紧接着,又含笑接道:“何况,另外还有一对‘秦岭双凶’在内。”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八章 貌合神离   季云娘冷笑道:“世间竟有如此巧事,你才悬出赏格,当天就收到了效果?”   百里玄笑道:“是啊!我也有此同感。”   紧接着,又得意地笑道:“云娘,人家都说,圣天子暗中自有百灵呵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我已是武林中的圣天子,我要谁死,谁就不敢活下去……”   季云娘不耐烦地,截口接道:“少臭美了!我问你,那另一个是谁?”   百里玄一怔道:“甚么另一个啊?”   季云娘道:“我说的是另一个被杀的人。”   百里玄“哦”了一声道:“据说,那是一个算命的,姓张名三,外号‘张铁嘴’。”   季云娘蹙眉接道:“能同任侗在一起的人,决非平常人物……”   百里玄接道:“不错,据说,那张铁嘴的身手,不比任侗差。”   季云娘道:“可是,江湖上,以及任侗的朋友中,都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百里玄正容说道:“是的,我也觉得其来历可疑,而正在多方面查证中。”   季云娘冷冷地一笑道:“像这样的两位顶儿、尖儿的高手人物,就凭‘黑白双姬’,和‘秦岭双凶’等四人,能杀得了?”   百里玄正容说道:“云娘,‘黑白双姬’,与‘秦岭双凶’,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何况,那被杀的两个,又都是在色迷心窍的情况之下……”   季云娘截口接道:“据我所知,任侗并不好色。”   百里玄笑道:“猫儿不爱腥,除非它是病了!”   季云娘怒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百里玄涎脸笑道:“云娘,我说句直率的话,你可莫生气,方才,你说任侗不好色,那么,当年他怎么会跟你要好的?”   季云娘冷然接道:“当初,是我想利用他,而主动引诱他的。”   百里玄笑道:“不能抗拒女人引诱的人,不能算是不好色。”   季云娘哼了一声,百里玄立即正容接道:“好了,云娘,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了,从今之后,你我二人,同心合力,共同为我们……”   季云娘截口一叹道:“这些,以后再说吧!”   接着,脸色一沉道:“记着,那两个妖女,我命令你立即给我杀掉!”   百里玄一楞道:“你指的是谁?”   季云娘冷然接道:“我说的是‘黑白双姬’。”   百里玄苦笑道:“云娘,年纪一大把了,怎还如此胡闹。”   季云娘注目冷笑道:“舍不得下手,是也不是?”   百里玄苦笑如故地道:“如今,那二位已是本城中人,没有适当理由,怎可任意杀她们……”   季云娘一挫银牙,截口接道:“好!我帮你代劳。”   “不!不!”百里玄连忙摇手接道:“不敢有劳夫人。云娘,我立即将她们调走调得远远的,你总该放心了吧!”   季云娘的俏脸上,这才掠过一丝胜利的微笑,哼了一声道:“希望她们永远不要碰上我!”   百里玄连连点首道:“好的,好的!我一定谨遵懿旨……”   ※        ※        ※   在一个其实并非是偶然的偶然机会中,杜少彬与吴世玉碰头了,时为傍晚,地点则为“百灵城”中湖滨的垂杨下。   由于“百灵城”中的太上城主,太上护法都已公出,而城主又闭关进修,因而使得住在特别宾馆中的杜少彬,除了与季巧儿谈谈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好以在湖滨钓鱼来打发。   吴世玉这位“百灵城”中的新贵,似乎对杜少彬颇为巴结,老远就打着招呼道:“杜公子,今天成绩如何?”   杜少彬扬声笑道:“马马虎虎,今宵的下酒菜是够啦!”   吴世玉笑道:“那好极了,今天下午,我也打了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待会由我亲自下厨,咱们好好地喝上几杯。”   说话间,人已到了杜少彬身边。   杜少彬早已于答话间,机警地向四周扫视了一下,只见距离最近的人,也在箭远之外,当下立即压低语声问道:“吴叔叔,你的成绩如何?”   吴世玉也压低语声说道:“我的成绩,可并不怎么好。”   杜少彬道:“我希望先知道上官爷爷的消息。”   吴世玉苦笑道:“少彬,这一方面,我恐怕难以使你满意。”   杜少彬道:“此时此地,能够知道多少就算多少吧!”   吴世玉道:“你上官爷爷所住的地方,是本城中最高的机密,也是戒备最森严之处,据我所知,除了太上护法本人之外,未经他的特许,任谁也不能进去。而且,只要接近禁区十丈之外,就会被挡驾了。啊!好一条漂亮的鲤鱼!”   原来杜少彬钓杆一扬,已钓起一条斤多重的红鳞大鲤鱼来。   杜少彬慢条斯理地,将钓起的鲤鱼由鱼钩上取下,一面接问道:“吴叔叔,那个秘密禁区,在甚么方向?”   吴世玉道:“顺着你现在的姿势,不必转动头部,向略为偏右的方向瞧去,约莫半里之外的那一片排云峭壁,看到了么?”   杜少彬点点头道:“看到了。”   吴世玉道:“上官前辈的住处,就在那峭壁的山腹中。”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百里玄软禁上官爷爷的目的何在呢?”   说话间,他已将鱼钩重行装上饵,扔下湖中。   吴世玉道:“据我所听到的消息,上官前辈的任务有两项,一项是研制毒药;一项是研制补药,而且,上官前辈还有十名以上的助手,据说,那些助手,也都是各地极负盛誉的名医哩!”   杜少彬蹙眉问道:“百里玄用甚么方法,使这些名医替他效力呢?因为,别的人我是不敢说,但上官爷爷是决不会甘心替百里玄效力的。”   吴世玉苦笑道:“是的,这一点,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这个谜底,目前却没人能够解释……啊!三小姐来了,也许她会知道。”   不远处,三小姐季巧儿,莲步姗姗地走了过来,并扬声娇笑道:“杜公子,天都快黑了,你还要钓。”   杜少彬笑道:“再钓一条,我就收工啦!”   吴世玉却向季巧儿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季巧儿含笑点了点头道:“你们在谈些甚么啊?”   吴世玉道:“我们正在谈到三小姐,可能会知道我们没法解释的问题。”   季巧儿目注杜少彬问道:“甚么问题啊?”   杜少彬蹙眉答道:“就是有关那百里玄如何使我上官爷爷替他卖力的问题。”   季巧儿嫣然一笑道:“不错,这问题,你们算是问对人了。而且,如果你们早一个时辰问我,我也没法回答。”   吴世玉笑道:“那真算是最新消息了。”   “是的。”季巧儿含笑接道:“因为,这消息,连我娘都还不知道。”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你又是怎会知道的?”   季巧儿笑道:“这事情,说来真巧,但也说来话长,你们看那百里玄,像不像一只大马猴?”   吴世玉点首笑道:“不错!倒是有一半以上像只大马猴。”   季巧儿含笑接道:“其实,这老怪物就是生长在‘喜玛拉雅山’山区的一个半人半猴的野人……”   杜少彬、吴世玉二人同声一“哦”道:“那就怪不得啦!”   季巧儿娓娓地接道:“由于他天赋异禀,资质秉赋也异于常人,同时,因为‘喜玛拉雅山’与‘天竺’接界,这老怪物从小就精通‘天竺’语言。也略为懂得一点‘瑜珈术’。”   她一顿话锋,美目分别在杜少彬、吴世玉二人脸上一扫,才接问道:“二位该听说过,‘瑜珈术’是出自‘天竺’的一种神奇玩意儿?”   “是的。”杜少彬心头一动地,立即反问道:“三小姐,莫非百里玄就是以‘瑜珈术’在控制我上官爷爷替他效力?”   季巧儿正容点首道:“杜公子只猜对了一半,那老怪物是以‘瑜珈术’控制上官前辈替他效力,但施术的,却不是老怪物本人。”   吴世玉接问道:“那是谁在施术呢?”   季巧儿道:“是老怪物由‘拉萨’请来的一位红教高手,此人不但已获‘密宗’武学真传,也精通‘天竺’的‘瑜珈术’。”   吴世玉蹙眉接道:“那算是‘西藏’的喇叭僧?”   “不!”季巧儿接道:“此人是红教俗家弟子,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   接着,她才得意地一笑道:“现在,该说到我获得此一消息的来源了,说来难以令人相信,我这消息,就是阿布多本人亲自告诉我的。”   杜少彬讶问道:“阿布多是谁啊?”   季巧儿笑道:“阿布多就是那个擅长‘瑜珈术’的‘西藏’人,方才我忘记介绍他的名字了。”   吴世玉“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此人曾经和百里玄去过神机堂的。”   季巧儿道:“此人就住在上官前辈所住的山洛中,经常与百里玄那老怪物走在一起,本城中人,连我娘在内,只知道老怪物身边有这么一位亲随,却不知其姓名来历。”   杜少彬笑问道:“今天,你又是怎会知道这些的?”   季巧儿笑道:“方才已说过,这是一种巧合,也算是一种机遇。”   她,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原来阿布多因为老怪物和我娘都已外出,方才,竟独自跑到我那边去,说出很多机密也很可笑的话来。”   接着,她“格格”地娇笑道:“二位不妨猜猜看,那厮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甚么?”   吴世玉苦笑道:“三小姐,别卖关子嘛!”   季巧儿笑道:“事实上,你们也委实没法猜中的,嘻嘻……那厮说,他是我姐夫,他很爱我,希望我像娥皇、女英一样,两姐妹都嫁给他。”   吴世玉注目问道:“难道说,二小姐已经由老怪物作主,许配给那厮了?”   季巧儿苦笑道:“何止是许配给他,事实上他们已经成了亲,目前也住在那山洞中了呢!”   吴世玉笑道:“这真是胡闹,我们这些人,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季巧儿苦笑如故地道:“其他的人不知道算得了甚么,连我娘都被蒙在鼓里哩!”   杜少彬注目问道:“三小姐,平常,令兄与令姐,是否都是向着老怪物的?”   季巧儿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今后,令堂的处境,可就越来越艰险了。”   季巧儿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杜少彬接问道:“哦!对了,令堂与我爷爷有没有消息?”   季巧儿摇摇头道:“没有。”   杜少彬苦笑道:“好!还是先说那阿布多的事情吧!”   季巧儿苦笑了一下道:“那厮说,他在‘百灵城’中,虽然是默默无闻的人物,但事实上,掌握着‘百灵城’实权的百里玄,却不敢不听他的话,所以,只有他才是‘百灵城’的真正主人。”   “那厮又说,基于‘男人掌握天下,女人掌握男人’的道理,谁嫁给他,谁就是未来武林中的主宰。”   杜少彬笑道:“这一套求婚的理由,倒是蛮中听的嘛!”   吴世玉也笑道:“如果我是一位小姐,而那厮也肯向我求婚的话,我会毫不考虑地答应他……”   季巧儿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道:“嗨!你们二位,还要不要听下去?”   杜少彬含笑接道:“当然要听嘛!”   季巧儿“唔”了一声道:“那就少打岔!”   “是!”杜少彬、吴世玉二人同声应“是”之后,季巧儿才笑了笑道:“当时,我为了要刺探他的秘密,乃故意虚与委蛇地,问他凭甚么能使老怪物也不敢不听他的话,于是,有关他用‘瑜珈术’控制上官前辈的秘密,就自动地泄漏出来,同时,他还说,他也是老怪物以及我大哥和二姐的师傅哩!”   杜少彬一怔道:“是哪一方面的师傅啊?”   季巧儿道:“自然是‘密宗’功夫,和‘瑜珈术’方面的师傅嘛。”   杜少彬笑道:“那就怪不得那厮如此神气啦!”   吴世玉神色一整道:“少彬,说正经的,这个阿布多的危险成份,并不下于百里玄,我们必须设法,尽速将其除掉才对。”   杜少彬含笑接道:“这问题,就得有劳我们这位三小姐啦!”   “我?”季巧儿苦笑道:“你太抬举我啦!”   杜少彬正容接道:“三小姐莫太以自谦,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在目前这三人当中,你是最适当的人选了。因为……”杜少彬讪然一笑道:“我跟吴叔叔都没法接近那厮,但对你而言,情况就不同了……”   季巧儿截口一“哦”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不错!对我而言,阿布多会自动送上门来,但二位曾否考虑到我的力量,够不够完成这艰钜任务呢?”   吴世玉含笑接道:“三小姐,这是属于细节方面的问题,我们回去再谈可好?”   杜少彬也笑道:“对了,天都黑了,我也该收工啦!”   ※        ※        ※   流光如矢,弹指间,又是七天过去,已经是七月底,距“百灵城”所公布的大婚盛典日期——八月十五,只有半个月了。   在最近这七天中,“高平”城中的江湖人物,一天比一天多,不但所有客栈家家客满,连民间的空屋,以及城郊的寺庙、祠堂,也都利用上了。   当然,那“百灵城”设在“高平”城中的宾馆,也有人满之患,而不得不向“百灵城”中疏散,因而使得“百灵城”中,杜少彬所住的特别宾馆附近,临时增搭了不少的帐幕,以资容纳那些日益增多的来宾。   以“秦岭双凶”身份,住进“高平”宾馆中的任侗和张三,这几天中,并没甚么进展,而且,相反地感到相当沮丧,因为,“黑白双姬”司马娇、符玉霜二人,在“百灵城”中,只呆了一个晚上,又立即被调走了。   任侗、张三两人,自然不明白“黑白双姬”被调走的原因,“黑白双姬”两人也不明白。   同时,由于“黑白双姬”进入“百灵城”是那么来去匆匆,也没法与杜少彬取得联系,因而使得城里城外,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近况,而深感不安。   也因为如此,任侗、张三两人,已下定决心,在八月初十之前,如果还不能与吴伯同取得联络,那他们也只好提前进入“百灵城”了。因他们滞留“高平”城中的主要目的,是想与吴伯同早点联络上,以共商今后的行动方针。   至于住在那特别宾馆中的杜少彬,虽然进入“百灵城”已有十来天,但除了与三小姐季巧儿、吴世玉二人不时叙叙,以及利用秋香的关系,对争取身为总管的朱千里的工作,颇有成绩之外,其余也是乏善可陈。   同时,由于百里玄、季云娘二人,自从“公出”之后,一直不曾回城,季巧儿与乃母之间,也等于联络中断,而殊感不安……   总而言之,这几天,“百灵城”里外外,正邪双方,都处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   尽管这儿的气氛是那么沉闷,也尽管这儿已算是有人满之患了,但来自江湖上各个不同角落的英雄好汉们,却仍然是三个一批,两个一组地,涌向这小小的“高平”城中。   这是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时分。   离“高平”城约莫还有里把路的官道上,一骑长程健马,不疾不徐地,向“高平”城驰去。   马上人是一位年约三十出头,有着一张紫膛脸,长得颇为英俊的青衫文士。   由于此人的风尘满面,以及双目中不时流露出的忧郁目光忖测,显然是走过了一段不算太近的路程,同时,也必然有着不算太轻松的心事。   官道旁边,是一片占地颇广的松林,当这位青衫文士的坐骑,经过松林边时,松林中却传出一个沙哑语声道:“嗨!这位相公,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青衫文士循声投注,只见松林中一株巨大古松之下,一位短装老者,正向他含笑注视着。   由于时已黄昏,松林中光线较暗,而他们双方的距离,又在五丈以上,因而青衫文士没法看清短装老者的面容。   青衫文士目光一扫之下,勒住坐骑,扭头笑问道:“阁下是在叫我?”   短装老者笑道:“是啊!”   青衫文士接道:“有何见教?”   短装老者含笑反问道:“老弟台是准备进城?”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短装老者道:“老弟台是前来高平投亲、探友或者是前来赶热闹的江湖人?”   青衫文士道:“这些与阁下何干?”   短装老者笑道:“这些与老朽自然无干,但对你老弟,却是大有关连。”   青衫文士漠然地接道:“在下恭聆?”   短装老者笑了笑道:“老弟台如果是来投亲、访友,倒也罢了,万一是前来赶热闹的江湖人,那就最好听老朽的话,在这儿歇一会儿。”   青衫文士注目问道:“为甚么?”   短装老者道:“不为别的,只为高平城中,能住人的地方,都已经客满了。”   青衫文士接问道:“阁下怎会知道的?”   短装老者苦笑道:“老朽是在高平城中,碰过一次钉子之后,才回到这儿来的……”   青衫文士截口笑问道:“到这儿歇一会儿,就能解决问题么?”   短装老者答道:“不错,到了这儿,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青衫文土笑了笑道:“多谢老丈!我想,我还是赶进城去,比较妥当。”   说着,一带缰绳,跨下坐骑,又向前头徐徐前进。   短装老者扬声说道:“也好,如果老弟台证实老朽所言不虚,并没法找到住处时,欢迎你再回到这儿来。”   青衫文士扬声笑道:“好的。”   官道沿着松林,有个九十度的折转,因此,拐了一个弯后,青衫文士与短装老者之间的距离,却是缩短了丈许之多。   由于双方距离缩短,青衫文土的坐骑走得又不快,尽管因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然而仍然没法看清对方的面目,但却是连双方的呼吸声也可以听到了。   也就当青衫文士拐过那九十度的拐角时,松林中的短装老者却忽然长叹一声道:“杜家的祖先,可能是作孽太多了,这唯一剩下的一根幼苗,眼看又是凶多吉少啦!”   短装老者的话声虽然不高,但青衫文士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而不由心头一动地兜转马头,又往回走,同时并脱口问道:“老丈你在说甚么啊?”   短装老者漫应道:“我说的与你不相干。”   青衫文士蹙眉问道:“方才,老丈说的是哪一个杜家?”   短装老者似乎是未经考虑地,脱口答道:“以往的‘无极派’杜家。”   青衫文土接问道:“那么,老丈说的杜家后人,是——?”   短装老者依然是漫不经意地接道:“就是最近曾在江湖上,作惊鸿一现的杜少彬……”   青衫文士身躯一震地,截口问道:“杜少彬怎样了?”   短装老者道:“据说,已经被他的仇敌,给软禁起来了。”   青衫文士接问道:“那是那一方面的人?”   说话之间,已不自觉地飘身下马,进入松林,向短装老者身前走去。   此时,夜幕已经下垂,青衫文土虽已走近短装老者身前,却仍然没法看清对方的面目,迷蒙夜色中,只能隐约地看出那是一位虬髯满颊的,年约半百的精壮老者。   短装老者头也没抬一下地,顺口答道:“有人说是‘碧云山庄’的人,也有人说是‘百灵城’的人,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论落在谁的手中,都是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他才好像是才发觉青衫文士已站在他的面前,而“咦”了一声道:“老弟怎么又自己进来了?”   话才出口,又哑然失笑地接道:“对了,我真是越老越糊涂啦!你老弟是为了查问杜家的后人才来的。”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短装老者注目问道:“老弟与杜家是朋友还是仇敌?”   青衫文士漫应道:“谈不上敌友,在下不过是与杜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短装老者这才如释重负似地,“哦”了一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青衫文士注目问道:“方才,又有甚么不放心的?”   短装老者苦笑道:“老弟台,你不知道,目前的高平城,是多么复杂,而那位杜公子,更是各方瞩目的风云人物,一个不巧,为了一句无心的话,就会送掉老命,你说,老朽该不担心?”   不等对方接腔,又“啊”了一声道:“已经天黑了,老弟台,我看,你也不用进城去碰钉子了,将就一点,住在这松林中吧!”   青衫文士蹙眉说道:“这松林中怎么能住?”   短装老者笑道:“松林中当然不能住,但这松林中,有一座新建不久的山神庙,可以聊避风雨,已经被老朽和另一位道爷暂时借用下来,再加上老弟你,也不会嫌多。”   青衫文士摇摇头道:“不!我还是要进城去……”   这位青衫文士,可能是身体太衰弱了,也可能是摇头摇得太以猛烈了一点,居然摇得一个踉跄,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并脸色大变地,注目怒叱道:“老贼!你使了甚么手脚?”   短装老者阴阴地一笑道:“不要紧的,小妞儿……”   青衫文士怒叱道:“谁是小妞儿?”   短装老者笑道:“就是你呀!冷雪梅,你以为插上几根羽毛就真的变成公鸡了。”   听短装老者这语气,目前这位青衫文士,还是那位业已脱离“碧云山庄”的白虎堂堂主冷雪梅所乔装哩!   青衫文士脱口怒叱一声:“放屁!”   短装老者“嘿嘿”轻笑道:“据说,美人儿放的屁,也是香的,我就是有点不相信……”   说着,已飞身飘落青衫文士身前,抬手摸向青衫文士的脸颊。   青衫文士气极之下,顺手一记巴掌,掴了过去。   但他那一掌,显得不带一丝劲力,被短装老者轻易地捉住了,并暧昧地笑道:“啊!十指尖尖,柔若无骨,光是摸摸这双玉手,也算是不虚此行啦!”   话声中,他的另一只手,已轻描淡写地,将青衫文士头上的伪装,脸上的人皮面具,一齐揭了下来,可不赫然就是那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冷雪梅!   冷雪梅连眼泪也急出来了,但她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将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   短装老者低声笑道:“美人儿,别怕,我不会亏待你的。”   冷雪梅强抑心头怒火,却是俏脸铁青地,注目问道:“你在我身上作了甚么手脚?”   短装老者笑了笑道:“没甚么,不过使你暂时失去功力而已。”   冷雪梅接问道:“你是乘我方才说话疏神之际,作的手脚?”   “对了。”短装老者含笑接道:“方才,我正好是站在你的上风呀!”   冷雪梅美目深注地问道:“你是谁?”   短装老者笑道:“想来,这真是笑话,咱们本来都是一殿之臣,只因已经改装易容,并服下变音丸,就相见不相识……”   冷雪梅截口怒喝道:“老贼!我问你是谁?”   短装老者得意地笑道:“在下东方明,够了么?”   冷雪梅长叹一声道:“东方明,你好卑鄙的手段!”   东方明“嘿嘿”淫笑道:“谁教你这小寡妇那么惹火,使得我魂萦梦牵地……”   冷雪梅冷然截口道:“你打算怎样?”   东方明笑道:“美人儿,你这一问,就不够聪明啦!”   接着,特别压低语声笑道:“跟你说个明白也好,这几天,暂时陪我逍遥逍遥,等这儿的大婚典礼过后,再把你献给庄主。”   冷雪梅切齿怒叱道:“你敢!”   东方明暧昧地笑道:“俗语说得好:色胆包天,嘻嘻……美色当前,还有甚么敢不敢的。”   说着,已将冷雪梅坐骑上的行囊取下,挥鞭将那匹马赶走,然后回身将冷雪梅拦腰托起,向松林深处走去,一面并笑道:“美人儿,老夫方才所说的话,有些是不实在,但那山神庙,却是一点都不假的。”   冷雪梅以往执掌“碧云山庄”白虎堂,亦即是刑堂的堂主,冷面铁心,不可一世,但此刻真力消失,成了浅水困龙,浑身软绵绵地,只有一任对方摆布的份儿了。   但她毕竟是阅历丰富的巾帼英豪,尽管在初中暗算时,禁不住悲、愤、忧、急一齐来,但稍一冷静考虑之后,立即镇定下来。   因为,她深深了解,在目前情况之下,只有冷静应变,才有万一幸免受辱的希望,如果自己先被忧、愤、悲、急……等情绪,冲昏了头脑,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因此,东方明的话声一落,她立即冷笑一声道:“东方明,你知道先夫席天虹是怎么死的么?”   东方明道:“我当然知道,那是被咱们头儿暗中作下手脚,给害死的。”   冷雪梅接问道:“中行老贼为何要害死先夫呢?”   东方明笑道:“那还不是为了要获得你这个小妖精。”   冷雪梅道:“你知道这些情况,还敢对我存心不良?”   东方明“嘿嘿”淫笑道:“这有甚么关系哩!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只要你我自己不说,咱们头儿又怎能知道。”   冷雪梅冷笑道:“我已经打算豁出去了,你以为我还忸忸怩怩地,说不出口!”   东方明笑问道:“你打算在咱们头儿面前告状?”   冷雪梅道:“难道不可以?”   “当然可以。”东方明含笑接道:“只是,那样一来,对你有甚么好处呢?”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至少我可以出一口怨气。”   东方明压低嗓音,得意地笑道:“错了!美人儿,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咱们头儿因为你软硬都不肯就范,如今更是脚底揩油,溜之呼也,使得他一番心血,尽付东流,气愤难平之下,乃问计于我……”   冷雪梅截口一“哦”道:“我明白了,今宵的一切,都是你这狗头军师有计划的安排?”   东方明道:“是的,也是奉准有案的安排。”   冷雪梅接问道:“此话怎讲?”   东方明笑道:“那就是改派‘金衫令主’常文广专责对付杜家那孽种,至于我么,就专门对付你这个小狐狸精。”   冷雪梅“唔”了一声道:“那协定中,也包括你对我的不良企图在内?”   “是的。”东方明含笑接道:“那是咱们头儿对我的奖励之一,他说得好,只要交给他一个毫发无损的活人就行,在献美以前的一切行为,他都不会过问。”   冷雪梅冷冷地一笑道:“好!咱们骑驴看唱本,且走着瞧吧!”   说到这里,东方明却垂首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道:“美人儿,已经到啦!”   说着,已俯身将她的娇躯,轻轻放在地面之上。   不错!这委实是一座新盖不久的山神庙,庙儿虽然不大,但神堂之前,睡上三五个人,却还绰有余裕。   但事实上,此刻的山神庙内,连同有若待宰的羔羊似的冷雪梅在内,也只有两个人。   冷雪梅被放置的地面,有一张草席,草席下面感到软绵绵地,显然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松针。   东方明将冷雪梅的娇躯放落地面上之后,自己也躺了下来,并显得非常猴急地,将冷雪梅的娇躯搂入怀中,在她的俏脸上“啧”地亲了一下道:“美人儿,从现在起,这半个月之内,你是属于我的了。”   冷雪梅不胜娇慵地“唔”了一声道:“我好饿,有没有吃的?”   东方明连忙欢笑道:“我真该死,竟然忘了你还没吃东西。”   冷雪梅哼了一声道:“少来这一套,快去弄点吃的来吧!”   东方明心中暗笑着:“小寡妇,你也少在我面前玩花枪……”   但他口中却连忙接道:“不必另外去张罗,酒、菜、馒头、都是现成的。”   说着,已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一面并暧昧地笑道:“喝点酒,嘻嘻……待会,更……更能增加情趣。”   冷雪梅“呸”了一声道:“待会,同你娘去‘情趣’吧!”   东方明贼忒嘻嘻地笑道:“没关系,只要你肯同我好,叫你亲娘也行。”   说着,卤菜、馒头、酒、都搬了过来,还有两只磁碗。   东方明先在两只磁碗中,斟满了酒,使得这小小的山神庙中,立即充满了冷冽的酒香,冷雪梅并脱口赞道:“好酒!”   东方明摇着盛酒的竹筒,含笑说道:“这是本省名产,闻名全国的‘汾酒’,可惜已剩余无几了。”   冷雪梅披唇一哂道:“不必肉痛,我不会喝酒,还是你自己取用吧!”   东方明苦笑道:“雪梅,你竟然把我看得如此小气。”   冷雪梅抓起一个馒头,冷笑一声道:“你小气也好,大方也好,都与我不相干。”   东方明一口饮乾自己面前的酒,端起另一碗,递向冷雪梅道:“雪梅,我敬你一杯。”   冷雪梅顺手一拨道:“我不喝。”   东方明伸手将冷雪梅的娇躯搂入怀中,“嘿嘿”淫笑道:“不喝,我就强行灌下去。”   他算得上是剑及履及,口中说着,酒碗已送到冷雪梅的唇边。   但冷雪梅不知是哪来的气力,于拼命挣扎中,居然使那碗酒,连酒带碗,一齐泼落一旁的地面上。   也许是冷雪梅的挣扎,起了挑逗的来用,也可能是那一碗烈酒,激发了东方明的兽性,只见他双目中布满了红丝,欲焰熊熊地,凝视着仍在他怀中挣扎着的冷雪梅,活像一只急欲择人而噬的猛兽。   “嘶——”   冷雪梅的上衣被撕裂了。   那雪白的酥胸,高耸而又颤动着的双峰,使得东方明目光为之一直,旋即疯狂似地,加速剥除冷雪梅的衣衫,“嘶嘶”连响中,冷雪梅那美妙的胴体,已完全裸露在他的眼前,而冷雪梅,却早已急得昏死过去了。   东方明显得手忙脚乱地,开始卸除他自己的衣衫……   眼看冷雪梅即将受到东方明的污辱之际,忽然,一串清脆的木鱼声,随风传来。   这神秘的木鱼声,一如它以前出现时一样,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正是时候,也那么具有一种无形的,而又使人无法抗拒的威力。   首先受到这木鱼声影响的,是那位正在卸除自己衣衫的,“碧云山庄”的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明。   他,本来是手忙脚乱地,忙得不可开交的,但一听到木鱼声,就像是中了邪似地,一下子就呆住了。   接着,是那业已昏死过去的冷雪梅,她,好像是突然之间,由恶梦中惊醒似地,一骨碌坐了起来。   当她一眼看到东方明那半裸的丑态,以及发现自己竟是寸缕不挂时,不由发出一声尖叫,连忙三把两把地,将已经被东方明撕毁,而扔在一旁的衣衫,往身上穿着起来。   这时,那神秘的木鱼声停止了,代之的,是一声清朗的佛号:“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快将衣衫整理好来。”   冷雪梅一面匆匆着装,一面扬声说道:“多承神尼及时搭救……”   那清朗语声道:“不是贫尼救了你,是你不该有此一劫。”   这时,东方明也飞快地将衣衫整理好,讪然一笑道:“何方高人?能否请现身一见?”   那清朗语声道:“贫尼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先走吧!”   东方明只好讪然一笑地,向山神庙外走去,那清朗语声又接道:“东方明,请寄语贵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都该多多三复斯言!”   东方明“哦”了一声道:“神尼就是悟空大师?”   那清朗语声道:“不错。”   东方明苦笑了一下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在下会将大师的话,转达敝上的。”   冷雪梅连忙娇叱道:“老贼!留下解药来!”   东方明头也不回地,苦笑道:“事实上,你所中的迷药,已经过了时限,自行解除了哩!”   悟空大师的语声也连忙接道:“冷施主,你让他走吧,贫尼还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冷雪梅娇应一声道:“好的,弟子遵命。”   她的话声才落,眼前人影一闪,山神庙内,已出现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妙龄女尼。   冷雪梅目光一触之下,禁不住呆住了。   原来在冷雪梅的想像中,这位神秘而又功力高深莫测的悟空大师,应该是一位宝相庄严的高年神尼,但出现在她眼前的悟空大师,由外表看来,不但同她一样的年轻,而且是美得不可方物。   对于自己的姿色,冷雪梅也是颇为自负的,也就是因为她有着这一份绝代姿容,才使得她的丈夫死于非命,自己也落得目前这一份窘境。   可是,如今,与悟空大师当面一比,可就使她不能不自惭形秽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使得她面对这位等于是救命恩人的悟空大师,一时之间,连礼貌上的道谢也忘记啦!   于是,悟空大师不得不先行开口了。   她美目一扫之下,秀眉微蹙地问道:“冷施主,你那行囊中,是否还有换洗的衣衫?”   冷雪梅这才如梦初醒地,察觉自己这一份衣衫破裂,等于是半裸的狼狈窘态,而为之俏脸一红地,连忙接道:“有,有……”   接着,又结结巴巴地说道:“神尼请……请等一等……难女换……换过衣衫后,再向您拜谢救命之恩。”   悟空大师娇笑道:“冷施主快去换衣衫吧!贫尼可不需要你拜谢甚么……”   说着,她已转身面向庙外,含笑接道:“那你就快点换衣衫吧!”   冷雪梅匆匆地换好衣衫,才发觉自己方才那暂时消失的功力,果然已经完全恢复。   她说不出心头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正准备向悟空大师拜谢之间,悟空大师却好像是背后长有眼睛似地,娇笑一声道:“我早就说过,不须要这一套。”   说着,已徐徐转过身来,歉然一笑道:“冷施主,贫尼因半途有要事稽廷行程,因而使你受了一场虚惊,内心可至感不安。”   冷雪梅来不及问及别的,只是张大一双美目,讶问道:“难道这儿的一切,神尼早已知道?”   悟空大师点点头道:“是的,你的行踪,早就在‘碧云山庄’的监视之中,至于他们要算计你的阴谋,贫尼于午前就已经知道了。”   冷雪梅幽幽地一声长叹,却是没有接腔。   悟空大师也轻轻一叹道:“冷施主,咱们都就地坐下来,好好谈谈。”   话声中,她自己已当先盘膝坐了下来。   冷雪梅也只好在她的斜对面坐下,美目深注地,问道:“神尼何以教我?”   悟空大师正容接道:“冷施主,贫尼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上,说话直率一点,你可莫见怪。”   冷雪梅凄然一笑道:“神尼有话,请尽管直言。”   悟空大师美目深注地接问道:“冷施主此行,是追踪杜少彬而来?”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   悟空大师声容俱庄地,接道:“冷施主,贫尼虽然是出家人,也尽管不愿提及过去的一切,但对武林中的情况和动态,我却敢说了如指掌。”   冷雪梅点首接道:“神尼的话,难女自是信得过。”   悟空大师接道:“尤其是对冷施主你此行的动机,我敢夸句海口,除了你本人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知道得比我更清楚的人了。”   冷雪梅娇躯一震道:“这个,我也自然信得过。”   悟空大师笑了笑道:“你我的态度,都太严肃了,现在,我们都该放轻松一点,称呼方面,也不妨随便一点,我问你,杜少彬的面目和仪态,都与你那位遇害而死的丈夫席天虹,有八成相像,是也不是?”   冷雪梅呆了呆道:“是的。”   悟空大师含笑接道:“那么,你是不是为了这些,而对杜少彬暗中有着特殊的感情呢?”   冷雪梅苦笑道:“这问题,我自己也没法解答……”   悟空大师截口笑道:“但却是不由自主地,自己朝牛角尖里钻?”   冷雪梅凄然一笑道:“我想……是的。”   接着,她以乞求的语气说道:“神尼何以教我?”   悟空大师道:“这种事,旁人可没法借箸代筹,不过,有一点你尽管放心,我虽然是出家人,而你对杜少彬的这一份感情,既玄妙又不合世俗礼法,但我却仍然愿意乐于玉成你们。”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多谢神尼德意,只怕我这未亡人福缘单薄,致使好梦成空。”   悟空大师道:“这是你的想法,但我的想法却不同,我所担心的是,杜家祖德浅薄,深恐杜少彬消受不起你这么好的贤媳妇。”   冷雪梅苦笑道:“神尼太抬举我了。”   “不!”悟空大师接道:“我说的完全是由衷之言,因为,我对你们双方都太了解了。”   冷雪梅怔了怔道:“可是,据我所知,杜家为武林世家,一向仁德广被,口碑载道,方才神尼怎么反而说他们祖德浅薄呢?”   悟空大师长叹一声道:“这些,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冷雪梅美目深注地,接问道:“神尼,您既然如此爱护我,能否将您的本来告诉我呢?”   悟空大师笑了笑道:“方才我已说过,我不想提及过去。”   冷雪梅注目如故道:“神尼年纪并不比我大,这一身神奇莫测的武功,是如何练成的?”   悟空大师娇笑道:“冷雪梅,别枉费心机,想套取我的话了,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吧!”   冷雪梅这才讪然一笑道:“我正恭聆着。”   悟空大师神色一整道:“冷雪梅,在目前这风云际会的高平城中,你是最不适合的人了。”   冷雪梅一怔道:“神尼此话怎讲?”   悟空大师道:“你自己想想看,‘碧云山庄’必欲生擒你而甘心,‘百灵城’也不见得会欢迎你,还有,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牛鬼蛇神们,又有几个是好人?以你的绮年玉貌,和天生丽质,能逃得过这些人的魔掌么?”   冷雪梅秀眉一蹙道:“那么,神尼之意,是——?”   悟空大师不答又问道:“你,此行目的,是否准备对杜少彬,助他一臂之力?”   冷雪梅点点头道:“原先,我是打算不出面,而于暗地里伺机加以支援。”   悟空大师注目问道:“凭你目前的武功,够么?”   冷雪梅不禁一呆道:“这个……我可不曾想到。”   悟空大师道:“这是有关生死存亡的大事,怎可不想到哩!”   冷雪梅苦笑道:“神尼,我是未亡人的身份,本身生死,早已置诸度外了。”   悟空大师正容接道:“你要知道,杜少彬的敌人,都是当代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你要想对他有所助益,就该先从充实自己的武功着手。”   冷雪梅蹙眉接道:“可是,明师难求,而且,纵然遇上明师,武功方面,也不是一蹴可几的事。”   悟空大师笑了笑道:“如果不能使自己的徒弟速成,那么,所谓明师,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而已。”   冷雪梅轻轻一叹之间,悟空大师又注目笑问道:“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冷雪梅微微一怔道:“神尼准备给我介绍一位明师?”   悟空大师“唔”了一声道:“差不多了。”   冷雪梅一呆道:“差不多,是甚么意思啊?”   悟空大师顿足长叹道:“冷雪梅,你呀,真算得上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这一说,总算使冷雪梅由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来了。   她,美目连霎,忽然改坐为跪地,向着悟空大师拜将下去道:“弟子叩见恩师……”   悟空大师泰然自若地,受了她的全礼,一直等她参拜完毕之后,才苦笑道:“为师费了这么多的唇舌,总算使顽石点了头,还不快点起来。”   冷雪梅娇笑道:“其实,师傅早点开门见山地跟我说,不就得了么!”   悟空大师忽然回她使了一个眼色,并以真气传音说道:“为了收你这个宝贝徒弟,使我忘了一件大事,现在,人家追上来了,记着,你要给我好好地把他打发走。”   冷雪梅连忙传音问道:“那是好人还是坏人?”   悟空大师道:“见面你就会知道的……”   说着,人已钻到那敞开着的庙门背后,躲将起来。   冷雪梅蹙眉苦笑之间,她也听出蹊跷来了。   她已隐约地听到,十五六丈之外,有着轻微的“沙沙”之声,那是行人的脚步踏在地面松针上,所发出的脚步声音。   那轻写的脚步声才入耳,又听到轻微的自语声:“奇怪,那木鱼声明明是由这松林中传出,怎会没有一点动静呢?……唔!这地面有通往山神庙的脚印,且到山神庙中瞧瞧……”   悟空大师虽已躲在门背后,她却以真气传音在指挥冷雪梅:“雪梅,待会那人进来时,听我的传音指示答话,懂么?”   冷雪梅传音答道:“徒儿记下了。”   这时,外面的不速之客,已到了山神庙,并颇为激动地,说道:“文文,文文,今宵,你总算给我找到了。”   原来这位不速之客,就是杜少彬的唯一亲人“吴爷爷”吴伯同。   当然!他口中的“文文”,就是“无极派”掌门人“及时雨”杜行的三小姐,亦即杜少彬的姑姑,吴伯同的老情人杜文文。   看情形,吴伯同是把悟空大师当作杜文文了,所以才一直穷追不舍。   但大出他意外之外的,是这充满了感情的话,所换来的,却是冷雪梅那冰冷的语声:“这里,没有叫‘文文’的人。”   吴伯同一惊道:“你是谁?”   冷雪梅道:“冷雪梅——你是甚么人?”   吴伯同笑道:“哦!原来是冷堂主,老朽吴伯同。”   冷雪梅这才笑道:“原来是最近江湖上最享盛名的吴大侠,真是幸会!真是幸会!”   吴伯同蹙眉问道:“冷堂主怎会一个人在这儿的?”   冷雪梅苦笑道:“吴大侠,我已经脱离‘碧云山庄’,请不要再叫我冷堂主了。”   “好的。”吴伯同点首指道:“那么,我暂时叫你冷女侠,冷女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哩!”   冷雪梅淡然一笑道:“我是来这高平城凑热闹的,只因整个高平城中,都找不到宿处,所以,只好借这山神庙暂时栖身。”   吴伯同“哦”了一声道:“那么,冷女侠方才是否曾经看到过,一位年轻貌美的佛门神尼,到过这儿?”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那位神尼还救过我的命,可是……她老人家,并非是年轻貌美。”   吴伯同连忙接问道:“那位神尼长得是甚么模样?”   冷雪梅笑道:“长得甚么模样,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但却绝对不是年轻貌美。”   吴伯同注目问道:“据你估计,有多大年纪?”   冷雪梅沉思着说道:“我想,至少也该有六十岁以上了吧!”   吴伯同不禁深感失望地,长叹一声道:“看来,我是弄错人了。”   他,一顿话锋之后,又接问道:“那位神尼已经走了?”   “是的。”   “走向哪儿去的?”   冷雪梅笑了笑道:“据说,也是来高平城凑热闹而来。”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方才,你说,是那位神尼救了你?”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   吴伯同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冷雪梅苦笑道:“是‘碧云山庄’的东方明,对我暗下迷药,企图污辱我。”   吴伯同“啊”了一声道:“幸亏那位神尼,及时赶来救了你。”   冷雪梅点首接道:“是的,说来也真好笑,凭东方明的身手,竟被那位神尼,一阵木鱼给吓跑了。”   吴伯同蹙眉自语道:“难道说,目前的江湖上,竟有两位能以木鱼声克敌的神尼不成?”   “怎么?”冷雪梅故意讶问道:“吴大侠也碰到过一位神秘的神尼?”   吴伯同苦笑道:“这些,不说也罢!”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我要走了,这儿不是像你这样的绮年玉貌的人,所应该呆的地方,如果你能信得过我,跟我进城去,我当替你设法找一个合适的食宿之所。”   冷雪梅也正容说道:“吴大侠盛意心领了,我还要等一个人,同时,我受过方才的教训之后,我也会特别当心,妥当照顾自己的。”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那么,打扰你了,再见……”   话声未落,人已跃身而起,闪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吴伯同一走,悟空大师才由门背后走了出来,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了一声。   冷雪梅注目笑问道:“师傅,您跟吴大侠,曾经认识?”   悟空大师点点头道:“不错。”   冷雪梅蹙眉接道:“那您为何要躲避他呢?”   悟空大师幽幽地一叹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雪梅,我们也该走啦!”   ※        ※        ※   当夜,约莫三更不到光景,微显憔悴的吴伯同,独自踏进“高平”城中“百灵城”所设的那座宾馆的大门。   大门口负责接待的,是一位双鬓斑白的灰衣文士。他,一见吴伯同那股无形的威严,心知其决非寻常人物,因此,吴伯同的前脚才进门,他已含笑起立,注目问道:“这位爷台贵姓?”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在下吴伯同。”   吴伯同回答的,可真够爽快,人家问他“贵姓”,他却连“台甫”也一并报了出来。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吴伯同”三字才一出口,那灰衣文士己满脸堆笑道:“哦!原来是吴大侠。”紧接着,却扭头向旁立的一位劲装汉子沉声说道:“赶快替吴大侠带路,前往一号贵宾室。”   “是!”那劲装汉子连忙向吴伯同恭声说道:“吴大侠,请随小的来。”   “且慢!”吴伯同先止住那劲装汉子之后,才回灰衫文士笑问道:“有一件事,请教阁下……”   灰衣文士截口谄笑道:“不敢当!吴大侠有事,请尽管吩咐。”   吴伯同笑问道:“据说,住进这宾馆的人,都必须持有贵城的请柬?”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是的……”   吴伯同含笑接道:“可是,在下却没有请柬,只因这高平城中已找不到宿处,才不得不亲自前来问个明白。”   灰衣文士笑道:“吴大侠,您是本城特别贵宾,可以不受请柬的限制,而且,为宾馆中的一号贵宾室,还是城主特别交代,替吴大侠留下来的。”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那真是不敢当得很!”   灰衣文士连连谄笑道:“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吴伯同又注目问道:“还有一件事情请教,老朽有位故人的孩子,名叫杜少彬的……”   灰衣文士截口一“哦”道:“您说的那位杜公子,并未住过这宾馆,他已直接进入本城去了。”   吴伯同“噢”了一声,然后向那奉命带路的劲装大汉说道:“老弟台,咱们走吧……”   这宾馆中,规模相当宏大,住的人当然也很多,虽然时已半夜,但却是到处灯火辉煌,人声嘈杂得有如闹市。   不过,作为贵宾室的那幢房子,因地处最后一进,倒是清静得多。   当他在那豪华的一号贵宾室中安顿下来时,那专门伺候他的侍女,娇声问道:“吴爷,您要不要吃点心?”   吴伯同笑了笑道:“不必了,但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那侍女连忙接道:“吴爷有话,请尽管问。”   吴伯同注目问道:“这一幢房子中,一共有几间贵宾室?”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九章 冤家路窄   那侍女道:“一共是十五间。”   吴伯同接问道:“这十五间贵宾室,都住满了人?”   那侍女摇摇头道:“没有,连吴爷您在内,一共才住了五位。”   吴伯同道:“那另外四位是些甚么人?”   那侍女道:“那四位中,一位是住在二号房间的甄爷,一位是九号房间的李爷,至于那十四、十五两个房间中住的,可不是贵宾,而是本城新任的两位护法。”   吴伯同笑问道:“自己的护法,怎么也住进贵宾室?”   那侍女道:“那一位护法,因喜爱这儿比较清静,同时,这儿的房间,又大多空着,他们自己说得好,只要有贵宾前来,立即腾让,所以,主持这儿的袁护法,也就只好通融一下了。”   吴伯同漫不经意地问道:“那两位新任的护法,是甚么人?”   那侍女道:“是‘秦岭双凶’,复姓宇文……”   吴伯同截口一笑道:“我知道了,是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人物。”   接着,又漫不经意地问道:“我隔壁房间的这位甄爷,又是甚么人呢?”   那侍女苦笑道:“吴爷,奴家只知道他姓甄,是太上护法的朋友,其他的可一概不知。”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你说的这几位贵宾,好像都还没回来?”   那侍女点点头道:“是的,他们经常是三更过后才回来的,我想,他们也该要回来了。”   她一顿话锋,又掩口媚笑道:“爷!二号房间的甄爷,才厉害哩!”   这位侍女,年约十七八,貌仅中姿,除了身裁娇巧如香扇坠之外,似乎并无特别动人之处。   吴伯同并无寡人之疾,通常对女人,都不太注意,何况,目前这位侍女,初看之下,并无动人之处,因而直到目前,他还不曾问过这侍女究竟叫甚么名字。   但经过这一阵谈话之后,才逐渐发觉这侍女的特点了。   她不但谈锋甚健,而且,连眼睛、眉毛、都同时在说话,尤其是那娇甜的语声,更是有如出谷新莺,悦耳已极。   至于目前这掩口媚笑状,算得上是冶荡已极地,使得像吴伯同这等定力极高的武林高人,也禁不住为之怦然心动。   他心中暗自嘀咕着:“这妖女的狐媚手段,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会派到一号贵宾室来……”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是么!是怎样一个厉害法?”   那侍女媚笑如故地道:“他……来到这儿才三天,却……换了五个伺侯他的女人。”   吴伯同讶问道:“那是为甚么呢?”   那侍女笑得花枝乱颤地道:“爷……您……您真老实得可以,那些女人都……都……吃不消呀!”   吴伯同方才的问话,可并非装迷糊,因而当他听了对方这暖昧的答话之后,才恍然大悟地,蹙眉摇了摇头。   那侍女又媚笑道:“爷,奴家在这儿当差,已快两年了,您算是这两年来,奴家所见到的,最老实,也最具长者风度的一位贵宾。”   吴伯同忍不住拈须笑问道:“是么,如果我不老实,也不具长者风度时,你怕不怕?”   那侍女媚笑如故地道:“我才不怕哩!这两年来,我见得太多了,那些人,别看他们道貌岸然的,可是,一到像现在这么单独相处时,就像是一辈子不曾见过女人似地,丑态毕露了。”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小丫头,你这张嘴,也够厉害呀!”   那侍女又笑了,笑得既神秘,又冶荡:“其实,吴爷您是少见多怪了,奴家最厉害的,可不是这一张嘴皮子哩……”   说着,并将一个娇躯,徐徐地偎了过去。   吴伯同抬手将她轻轻地向前一推,并含笑接道:“老夫耄矣!不中用啦……”   就当此时,室外的院落中,忽然传来一声苍劲厉喝:“宇文雷,你们两兄弟,给我站住!”   吴伯同乘机一整脸色道:“小丫头,外面是谁在咆哮?”   那侍女道:“好像是九号房间那位李爷……”   小院中传出一个沙哑语声道:“谁?”   那是任侗的语声,吴伯同与任侗,虽然是老朋友,但因彼此分别多年,而此刻的任侗,又是故意模仿宇文雷的嗓音,因此,吴伯同竟然一点也听不出来。   那苍劲语声冷笑道:“宇文雷,你连老朋友的口音,都听不出来了?”   这当口,吴伯同已飘身出室,站在门外的阴影中,向院落瞧去。   那冒充“秦岭双凶”身份的任侗、张三二人,正并肩站在走廊上,看情形,好像是刚由外面回来,还没进入室内。   至于院落中那位语声苍劲的“李爷”,吴伯同却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横行西北一带的独行大盗,“丧门客”李大木,这情形,不由使他心中暗地冷笑着:“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任侗与张三二人,因为是冒充别人的身份,深恐被人家识破,而随时都特别当心。   因而方才李大木的那蓦地一叫,可委实使冒充宇文雷的任侗,暗中为之大吃一惊。   但当他冷眼向对方一瞥之后,总算放下心来,至少这位不速之客,他是认识的,因而当李大木的冷笑过后,他却是仰脸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秦岭双凶’一向是独来独往,根本没有朋友……”   宾馆的院墙外,传来一声朗笑道:“贤昆仲虽然没有朋友,却有数不清的冤家。”   话到人到,一位长髯垂胸的古铜长衫老者,已飘落李大木身边。   这位不速之客,不但任侗不认识,连那有“无不通”之称的吴伯同也不认识。   这情形,不由使任侗暗中苦笑着:“不如意事,一齐来了……”   但他外表上,却仍然是既冷且傲地,脱口沉声喝道:“报上名来!”   那古铜长衫老者冷笑一声道:“现在,且由你狂,老夫公孙泰,够了么?”   公孙泰是“川、康”一带的强盗头儿,这情形,不由使任侗心中嘀咕着:“‘秦岭双凶’这两个死有余辜的东西,怎么生前老是同黑道上的自己人过不去呢?”   但他口中却“唔”了一声道:“够啦……”   李大木冷笑一声道:“是否也要我报上名来?”   任侗淡然一笑道:“李大木,别耽搁时间了,你们两个,是那一点不舒服,痛快地说出来,作个了断吧!”   李大木冷笑道:“事情才隔半年,你就忘记了?”   任侗哈哈大笑道:“‘秦岭双凶’生平不作好事,但所作的坏事,却是既绝且多,你自己不说出来,我能知道你指的是那一码子事哩!”   李大木冷哼一声道:“好!我自己告诉你,半年之前,在‘潼关’的‘四方客栈’中,黑吃黑的那一幕,你总该还记得吧?”   任侗故意沉思了一下之后,才“唔”了一声道:“我记起来了,是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那么……”李大木注目接问道:“这宗公案,如何了结?”   任侗含笑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李大木一怔道:“你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任侗笑道:“那要看你所提的,是怎样的条件了?”   李大木沉思着接道:“看在咱们同是黑道上的人物的情份上,我不为已甚,只要你将当时吃下去的吐出来,并对我那三个死难的徒弟,作适当合理的补偿,我也就不愿再追究下去了。”   任侗淡淡地一笑道:“你老兄说的颇近情理,我也愿意接受,只是……”   他晃了晃一双拳头,含笑接道:“我这两个伙计,可不同意。”   李大木脸色一变之间,一旁的公孙泰,也含笑接道:“二位的废话算已告一段落,现在,该让我来说几句啦!”   任侗仰脸漫应道:“你又是那一点不痛快?”   公孙泰脸色一寒道:“去年五月,在‘长安’西郊,被你们奸杀的那个白衣女郎,你知道她是甚么人么?”   任侗心中苦笑着:“俗语说得好:债多不愁,如今只好将所有的黑锅,都照背如仪了……”   他心头想着,口中却笑问道:“难道那是你的女儿?”   公孙泰点首冷笑道:“不错……”   任侗截口笑道:“那也算不了甚么,你公孙泰生平作多了缺德事,才有这种现世报……”   公孙泰截口怒叱道:“住口!”   李大木也沉声说道:“宇文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是该你们兄弟还我公道的时候了!”   任侗呵呵大笑道:“是啊!这真是快人快语。”   一直不曾吭气的张三,也插口接道:“那真好极了!咱们是两兄弟,你们也可暂时算是兄弟俩,公平交易,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吃亏。”   李大木冷笑道:“凭你们这两块料,有我李某人一人也足够收拾的了,还用得着两人联手么!”   公孙泰连忙接道:“李兄,以咱们两人与他们兄弟之间的过节情形而言,在下是比较严重,所以,这第一阵,还请李兄能让给在下。”   任侗呵呵大笑道:“阎王爷并没限定你们报到的时间,用不着争先恐后,依区区拙见嘛!你们两个,最好是一齐上。”   李大木冷笑一声道:“公孙兄,咱们谁也不让,干脆恭敬不如从命,就一齐上吧!”   一道人影,疾泻当场,现出一位黄衫老人,向着当事双方,作了一个罗圈挤道:“诸位兄台,能否请给在下一个面子,所有过节都压后再谈,可好?”   来人是“百灵城”的护法,也是这宾馆中的总管袁尚志。   这位袁护法,在“百灵城”的护法级人物中,是颇为吃得开的一位,其在江湖上原有的名气,比起“秦岭双凶”来,可还要响亮得多。   目前,他这一出场,自然使得这剑拔弩张的局面,暂时松弛下来。   同时,由于方才的那一阵呼喝叱骂声,已引来不少住在宾馆中的人,围集小院四周,这些人,本来以为有一场热闹可瞧的,这一来,自然免不了失望,甚至还有人喟叹出声。   公孙泰微微一怔道:“袁总管的全面,自然应该尊重,但在下杀女之仇,却也未便善了,我看……”   他沉思着向袁尚志说道:“我们转移到区郊去,这样,对袁兄总不会有甚妨碍了吧?”   袁尚志苦笑道:“改到郊区去,自然能使在下免去干系,但在下却仍然希望诸位,能化干戈为玉帛……”   任侗截口接道:“袁兄这一番好意,恐怕我们双方都没法接受……”   李大木也截口接道:“对了!我们就决定去郊区作一了断吧!这样一来,袁总管也不会有甚么为难的了。”   接着,立即向任侗、张三二人沉声说道:“你们‘秦岭双凶’,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想必不至于临阵脱逃吧?”   任侗扬声说道:“二位请尽管放心,也请先行带路,不论汤里火里,在下两兄弟一定奉陪就是。”   ※                 ※                ※   就在真的“秦岭双凶”毕命的那片松林中,又新添两个冤魂。   这两个新添的冤魂,是公孙泰与李大木,当然,这两人是死在假“秦岭双凶”之手。   虽然后面有不少的人跟着看热闹,可是却没人知道,“秦岭双凶”是用一种甚么手法,将公孙泰、李大木这两个黑道上的巨擘杀死的。   因为,当那些看热闹的人,刚刚到达松林边缘时,松林中已传出两声凄厉的惨号,接着,是任侗那凛人心魄的“嘿嘿”冷笑:“原来你们两个,也不过是徒拥虚名之辈……”   这情形,自然使随后跟来的群豪们,既失望又心惊地,感到满不是滋味。   失望的是,老远跟了来,却没看到甚么热闹,心惊的,却是功力本来不如李大木与公孙泰二人的“秦岭双凶”,居然会有出人意外的身手,竟然这么干净俐落地将对手宰掉了,以时间估计,双方交手,绝对不会超过十招。   当随后赶来的群豪们,看着李大木、公孙泰二人的尸体,微微发呆时,任侗淡然一笑道:“诸位,非常抱歉,这两个实在太差劲,以致使诸位没看到热闹。”   张三也含笑接道:“老大,别废话了,也别给地方上惹麻烦,还是多费点神,将这两个给埋好吧!”   任侗点点头道:“对!对!人死不记仇,理当将他们的尸体埋好才是……”   当他们两位着手掩埋李大木、公孙泰二人的尸体时,那些随后赶来的群豪们,也自觉无趣地,纷纷离去。   任侗、张三,二人匆匆地埋好两具尸体后,互望着苦笑道:“这也算是冤家路窄。”   接着,张三又轻叹一声道:“像这种麻烦,以后可能还多着哩!”   任侗忽然以食指向唇边一竖,传音说道:“噤声!”   松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道:“能于举手投足之间,致李大木、公孙泰二人于死地,并于十丈之外,察觉老夫的行迹,‘秦岭双凶’莫非已脱胎换骨了不成!”   任侗含笑接道:“朋友,别躲躲藏藏了,还是大方一点,自动站出来吧!”   他的话才落,眼前人影一闪,八尺外,已出现一位面幛纱巾的黑衣怪人冷然接道:“老夫已遵命出来了,不知贤昆仲有何见教?”   任侗淡然一笑道:“见教是不敢当!阁下身手超绝,当是武林中有名的高人,何必故作神秘,戴上面纱哩!”   黑衣怪人哼了一声道:“老夫这面纱,并非为你们两个而戴。”   说着,已随手将面纱揭下,现出一张青惨的老脸,冷笑着问道:“现在,老夫已揭下面纱了,你能认得出来么?”   任侗哑然失笑道:“幛面纱巾之下,居然还有人皮面具,阁下也真是够神秘的了。”   黑衣怪人又哼了一声道:“少自作聪明,老夫是天生的青惨面孔,可并非戴有人皮面具。”   任侗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张三也含笑接道:“目前,既是阁下的本来面目,能否请报个万儿?”   黑衣怪人冷冷地一笑道:“可以,先将你们的来历报上来。”   任侗笑道:“阁下明知我们是‘秦岭双凶’,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黑衣怪人笑了,笑得非常阴森,也非常神秘:“就是因为老夫对‘秦岭双凶’太熟悉了,所以才必须要你们先报来历。”   任侗暗地心惊,但外表上却是泰然自若地一笑道:“阁下怀疑我们是冒充的?”   黑衣怪人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张三哼了一声道:“别废话了,有甚么事,不妨直截了断的说出来!”   黑衣怪人“唔”了一声道:“这倒也算得上是快人快语。有句俗话,叫作真菩萨面前莫烧假香,你们的手法算得上很高明,但你们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夫我,现在懂了么?”   张三冷笑一声道:“还有些甚么,一齐说出来吧!”   黑衣怪人笑道:“如果我不提出证据来,要你们自己承认是冒充的宇文兄弟是行不通的,方才你……”   抬手向任侗一指道:“杀死公孙泰的剑法,分明是与‘百灵城’同样的‘分光剑法’,你打得好如意算盘,以为只要趁那些看热闹的人,还没赶来之前,以干净俐落的手法,解决掉那两个之后,就不会有破绽露出的了,殊不知却被老夫我,在暗中……”   张三截口笑道:“够了!阁下是否也看出我杀死李大木时,使的是甚么武功么?”   黑衣怪人冷笑道:“你使的是以往‘无极派’的‘一元剑法’,是也不是?”   任侗、张三两人,对于对方阅历之丰富,以及就在一旁默察自己将公孙泰、李大木二人杀掉,而不曾察觉出来,算得上是既佩服,又惊凛,还得加上三分惭愧。   不过,他们表面上还是镇静如恒地,由任侗发话道:“阁下是武林中少见的高人,当知道天下武学,万流同源,在下的剑招,也许确如你所说,有点和‘百灵城’的‘分光剑法’相似,但如果据此而断定我们的身份有问题,那就未免有点贻笑大方了。”   黑衣怪人笑了笑道:“我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据我所知,‘秦岭双凶’擅长的是‘游龙剑法’,如果你们也能使出‘游龙剑法’来,我才相信你们是真正的‘秦岭双凶’。”   张三笑问道:“阁下凭甚么来考察我们?”   黑衣怪人冷然接道:“凭我是你们太上护法的莫逆之交,而你们目前,却是‘百灵城’的护法身份。”   任侗笑道:“这理由虽然太以牵强,但我们兄弟,却仍然愿意接受考验,不过,那考验我们兄弟的人,却不是阁下你。”   黑衣怪人一怔道:“你是说,老夫不够资格?”   任侗点点头道:“不错。”   接着,他又神色一整道:“只有‘百灵城’的城主、太上城主以及太上护法,才够资格考验我们。”   黑衣怪人笑了笑道:“我是你们太上护法的莫逆之交,理当可以代表你们的太上护法,二位,我特别提醒你们,这是最客气的说法了。”   任侗呵呵一笑道:“朋友,你几时曾听说过,‘秦岭双凶’是会受威胁的人物?”   张三也淡然一笑道:“你阁下口口声声说咱们太上护法的莫逆之交,口说无凭,至少也该报个万儿出来,让我们兄弟斟酌斟酌的。”   黑衣怪人冷笑道:“老夫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人,有若恒河沙数,可不曾见过像你们这等不识相的人。”   “呛”地一声,已亮出一枝青钢长剑,淡笑接着道:“老夫多年不曾动过兵刃,今宵对你们两个算是特别看重,才破例亮出长剑来,二位别客气,请啊!”   这时,任侗心知已难免一战,立即趁对方说话之间,向张三以真气传音说道:“老办法,二字真言……”   他们这“二字真言”,就是“快”和“狠”二字。   这二位,自从冒充“秦岭双凶”的身份之后,像目前这些麻烦,也早在意料之中,因而暗中磋商言这“二字真言”,以作为应变的法宝之一。   片刻之前,收拾公孙泰、李大木二人,就是实行那“二字真言”,如今,眼看已没法再行搪塞,只好又打算故技重施了。   他传音完毕之后,立即沉声喝道:“老二,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上吧!”   “慢着!”随着这一声娇喝,季云娘已飞坠当场,冷然接道:“我还有话说。”   任侗一见到季云娘,禁不住心头五味杂陈,热血沸腾地,身躯也发出轻微的颤抖。   是的,以他与季云娘以往的关系而言,在此情此景之下重逢,自然禁不住有这种激动的。   黑衣怪人笑道:“太上来得正好。”   季云娘挥了挥手道:“甄老请退过一旁,这两个让我来收拾。”   黑衣怪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太上也知道这两个有问题。”   季云娘一挫银牙道:“我不管他们有没有甚么问题,他们杀死了任侗,我就要他们偿命!”   这真是够滑稽的了,任侗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出来,并且要杀死这位任侗,以替她心目中的任侗偿命。   试想:身为当事人的任侗,他听到这句话之后,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就当他百感交集,心头酸、甜、苦、辣、一齐来之瞬间,黑衣怪人却含笑接道:“太上千金之躯,对付这么两个小毛贼,何用亲自出手哩!”   说着,已缓步走向季云娘身边,谄笑着接道:“太上,在下有一个机密消息奉告。”   “不!”季云娘毅然接道:“一切都等我杀了这两个贼子之后再说。”   黑衣怪人神秘地笑道:“太上,你如果不先听我的秘密消息,你会后悔的。”   季云娘微微一怔道:“是么!那你就先说吧!”   黑衣怪人本已走近季云娘身前三尺处了,闻言之后,又向前逼近一步道:“事情是这样的,据在下所知,任侗可能并没有死。”   季云娘又是一怔道:“真的?”   黑衣怪人漫应道:“当然是真的啦!”   他,口中漫应着,右手却突然扬指凌空连点,制住季云娘前胸的三大要穴。   他们之间,距离是那么近,又是自己人,黑衣怪人的身手,又相当高明,因此,尽管季云娘是当代武林中少数顶尖高手之一,在变出意外之下,还是着了他的道儿。   这情形,使得旁观的任侗、张三二人,也不禁为之心神大震地,不知所云。   但那黑衣怪人却是淡然一笑道:“这两个,我还有借重他们之处,如果给你杀掉了,岂不太以可惜。”   季云娘强定心神,嗔目怒叱道:“甄大元,你竟欲何为?”   甄大元(黑衣怪人)“嘿嘿”阴笑道:“没甚么,从现在起,咱们‘百灵城’的领导阶层换了人。你那太上城主的职位,已被百里兄所取代,区区在下,暂时承太上护法职位,至于你哩……”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十章 群魔乱舞   他伸手在季云娘的俏脸上,轻轻一拧,方涎脸笑道:“已经由百里兄转赠给我了。”   这情形,季云娘如非是穴道被制,可真会找他拼命,但目前她全身能够动弹的,已只有一张嘴,气极之下,怒“呸”一声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甄大元暧昧地笑道:“云娘,别生气呀!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痛的。”   季云娘强定心神,注目问道:“百里玄那老贼呢?”   “他么!”甄大元意味深长地接道:“这时候,该正是和‘黑白双姬’长枕大被地,在共圆好事哩!”   季云娘一口银牙,挫得“格格”作响,娇躯也轻微地颤动着。   甄大元又是暧昧地笑道:“云娘,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不是我甄大元吹牛,你自己也该心中明白,不论那一方面,我都不比百里玄差,尤其是闺房之内,嘻嘻……在宾馆中,你也该听说过,三天换五个妞儿侍寝的记录……”   季云娘截口怒叱道:“住口!”   甄大元谄笑道:“好,你叫我住口,我就不说。”   这时,距他们十五六丈远处的一株巨松背后,正有一位不速之客在偷听着。   此人就是吴伯同,吴伯同进入松林,尤在甄大元之前,当然,松林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逃过他的视线。   这短短不足半个时辰之内,松林中所发生的戏剧性的变化,使他兴奋,也使他困惑。   兴奋的是:那冒充“秦岭双凶”的人,显然是自己方面的人,而且,身手也很高明。同时,“百灵城”内部,因争权而起的倾轧,也是对自己有利的。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季云娘会经是“无极派”掌门人的侍姬,也是瓦解“无极派”的元凶之一,却不知道季云娘与“无极派”掌门人之间的那一段仇恨,更不知道季云娘目前的处境和心情。   至于令他深感困惑的是,目前这些人物中,除了季云娘之外,谁也不认识,像百里玄,甄大元这些名字,他甚至于也不曾听说过。   不过,由于甄大元说出那句“三天换五个妞儿侍寝”的话后,他总算有点眉目了。这位甄大元,显然就是他所住的宾馆中,那位还不会见过面的芳邻——二号贵宾室中的“甄爷”。   这时,那冒充“秦岭双凶”的任侗、张三二人,也算是到了进退维谷之境了。   他们既想多获得一点对方内部的情形,又想乘此机会脱身,尤其是任侗,他竟然跃跃欲试地,想出手将季云娘救出来。   就当他犹豫不决之间,甄大元却忽然向着他歉笑道:“二位,老朽非常抱歉,方才老朽的话,和那些做作,都是为了诱使我们这位太上城主上当,而故意杜撰的,二位弟台,可千万别介意。”   很显然,甄大元已经劫持一个季云娘后,似乎没有绝对把握再去分神对付任、张二人,而不得不另行设法敷衍一番了。   这情形,使得一旁偷窥的吴伯同,禁不住心头暗骂一声:“好一只老狐狸!”   任侗、张三二人,又何尝不明白,但他们表面上却也故装迷糊地,同声苦笑道:“这玩笑开得可够大了!”   “甄老这一手,可真够高明。”   甄大元得意地笑道:“如果以平常的手法,又怎能使我们这位太上城主上当哩!”   任侗含笑接问道:“甄老果然已荣任太上护法了?”   甄大元笑道:“不错!这可不是开玩笑。”   任侗、张三,互相一使眼色,同时抱拳长揖,含笑说道:“恭喜太上双喜临门,属下这厢有礼了。”   甄大元对那“双喜临门”的话,显然是在脑子里转了一下之后,才领会过来地,裂嘴呵呵大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二位宇文老弟,请先同宾馆,老朽稍待,也会赶回……”   不必对方下逐客令,这种场台,他们也不便再呆下去了,尽管任侗心中对季云娘旧情难忘,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却因季云娘不致有生命危险,因此,也只好与张三二人,怏怏地告辞离去。   任侗、张三,一走,甄大元立即将季云娘向怀中一搂,并“啧”地一声,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道:“云娘,现在,这天地是属于我们的了……”   季云娘厉声叱道:“放开我,你不让我问个明白,我情愿嚼舌自尽,也不让你占什么便宜!”   甄大元笑道:“在我手中,不会有自尽的自由,但我不愿强,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询问。”   接着,又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下道:“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季云娘一挫银牙道:“你和百里玄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何要如此对付我?”   甄大元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态度消极,缺乏进取心,心中又老是想着任侗,再加上百里玄又获得了‘黑白双姬’这一对尤物,诸般情况凑合在一起,于是,咱们的关系,就不能不调整一下了……”   暗中窃听的吴伯同,本已打算离去的了,但目前的这些话,又将他暂时吸引住,继续窃听下去。   可惜的是,这一段话,任侗没有听到,否则,任侗与张三不会走,眼前的情况,也就不同了。   因为,任侗之所以不顾季云娘的受制于人而毅然离去,主要原因是,不论过去和现在,而尤其是现在,他对季云娘都深表不满,这也就是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   而且,他们分手之后,多年来一直不曾见过面,双方意见不能沟通,隔阂日益加深,何况目前的季云娘,又不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他狠一狠心,掉头不顾而去。   可是,如果他听到甄大元口中这句“……心中又老是想着任侗”的话时,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   季云娘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甄大元涎脸笑问道:“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季云娘不但没接腔,连双目也闭上了,但两行清泪却是顺腮而下。   甄大元阴阴地一笑道:“有什么伤心的,我已说过,我不会亏待你,至于那太上城主的职位,如果你觉得值得留恋的话,我也可以设法把它由百里玄手中重行要回来。”   季云娘双目忽张,冷然接道:“你办得到?”   甄大元笑道:“云娘,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对于女人,我可不管她喜不喜欢我,只要我喜欢她就行,对于你,也是基于这种心理,才由百里玄手中接收过来的。”   他,略为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所以,只要是你所喜爱的东西,纵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会想法把它摘下来。”   季云娘冷笑道:“可是,你要想由百里玄手中收回太上城主的实权可并不比摘取天上的星星月亮为易。”   甄大元拈须微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只要你能将对任侗的情意,分一点儿在我身上,我保证你能完成心愿,重登太上城主宝座就是。”   季云娘微披樱唇道:“须要多久工夫?”   甄大元得意而又神秘地一笑道:“几时百里玄扫除了一切障碍,成为武林霸主时,也就是你重新登上太上城主宝座的一天。”   季云娘注目问道:“那么,你呢?”   甄大元一怔道:“我?我什么呀?”   季云娘道:“你的如意算盘是,利用百里玄去打好天下之后,你再设法坐享其成?”   甄大元笑道:“这叫作黑吃黑呀!”   “可是。”季云娘接道:“你将由百里玄手中抢过来的太上城主的宝座给我了,你自己又能图个什么呢?”   甄大元涎脸笑道:“我图的是夫以妻贵,只要你能对我有一丝情意,不管这情意是真是假,我都认为是平生最佳的享受。”   季云娘笑道:“这一段话颇为动听,如果是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姑娘说,准能打动她的芳心……”   甄大元截口笑道:“云娘,我早已说过,对于我所喜欢的女人,我除了做到尽其在我的本份之外,我并不介意她是否会喜欢我。”   季云娘幽幽地叹了一声,甄大元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有一个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我几乎忘记了。”   季云娘长叹一声道:“如今,我生死两难,还会有什么对我有利的消息?”   甄大元道:“我决不骗你。”   季云娘接问道:“那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甄大元神秘地一笑道:“是有关于你的老情人任侗方面的。”   甄大元年老成精,自然已看出季云娘神情落寞,了无生趣。   他一方面要占有她,同时又担心她想不开而自尽,所以他必须设法激发起她的求生之念,而要想达到此一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知道任侗还活在人间。   当然,甄大元不一定知道任侗还活着的事实,但此时此地,他却不能不拿出他心中对“秦岭双凶”的怀疑,加以夸张地运用上了。   季云娘接问道:“是有关任侗的什么消息?”   甄大元却是答非所问地,反而反问道:云娘,百里玄是否向你说过,‘秦岭双凶’是与‘黑白双姬’共同杀死任侗和一个张铁嘴之后,才获得本城护法之识的?”   季云娘点点头道:“不错。”   甄大元接问道:“方才,我向‘秦岭双凶’所说的话,你是都已经听到了?”   季云娘“唔”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   甄大元含笑接道:“那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最后我跟‘秦岭双凶’所说的话,才真是一派胡言……”   季云娘一怔道:“那是说,方才那‘秦岭双凶’委实是假的?”   甄大元点首接道:“如果不是冒充的,我愿自挖双目。”   季云娘接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要那么说呢?”   甄大元道:“因为我还有利用他们之处,不能不暂时稳住他们的心。”   季云娘道:“这情形,百里玄知道么?”   甄大元笑道:“据我所知,百里玄是一点也不知情,而事实上,我也是方才亲眼看到他们杀死李大木和公孙泰二人之后,才察觉出来的。”   季云娘注目问道:你已看出他们的来历了么?   “还没有。”甄大元含笑接道:“云娘,你想想看,百里玄用上两个不明来历的人而不自知,并将显然知情,而又居心叵测的‘黑白双姬’收为侍姬这后果有多严重!”   季云娘“唔”了一声道:“你不打算将这些情形告诉他?”   甄大元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季云娘心中暗骂着:“横直你们两个都不是东西,就让你们勾心斗角的斗下去吧!……”   但她口中却漫应道:“这些,与任侗又有什么相干?”   甄大元笑道:“云娘,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季云娘讶问道:“此话怎讲?”   甄大元道:“你仔细想想看,连杀死任侗的人的本身,都有问题,则任侗被杀的消息,又有几分真实性呢?”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何况,据我所知,任侗的身手,纵然不能和百里玄相提并论,也绝对不是‘秦岭双凶’与‘黑白双姬’所能杀得了的人物,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神秘的张铁嘴哩!”   季云娘呆了呆之后,才点点头道:“你这分析,颇有道理,看来,我真的是当局者迷了。”   “所以,”甄大元笑了笑道:“我断定任侗还绝对活在人间,并且就在这‘高平’城中,至于他是否知道你仍然对他一往情深,以及是否肯谅解你的所作所为,那就不敢妄加忖测了。”   季云娘幽幽地叹了一声,又是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甄大元苦笑道:“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掉眼泪了?”   季云娘沉思少顷之后,才正容说道:“甄大元,此时此地,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有两个条件,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该毫不考虑地,加以接受。”   甄大元微微一怔道:“你说出来试试看?”   季云娘接道:“第一、你必须保全我的武功,第二、在中秋节之前,不许侵犯我的身体。”   甄大元“唔”了一道:“第一个条件,那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因为,我根木没有废除你的武功的打算,但我必须暂时封闭你的武功,至于第二个条件……”   他顿住话锋,注目笑问道:“那是说,过了中秋节之后,你就可以……可以答应我了?”   季云娘哼了一声:“多此一问!”   甄大元苦笑道:“好!好!我完全答应你,漫长的单恋岁月,我都熬过来了,又何在乎多熬上这半个月哩!”   他,口中说得好听,但他心知对方此举,是在拖时间,希望在这半个月中,能有奇迹出现,使任侗能适时前来搭救她,因此,甄大元暗中,也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咱们且走着瞧吧……”   东方天际,已现出鱼肚白色,晨光微曦中,甄大元挟起季云娘的娇躯,穿越松林,破空飞射而去。   暗中窃听的吴伯同,也显得无限感慨地,长叹一声疾奔而去。   □□    □□    □□    □□   吴伯同回到宾馆后,第一件事,就是拜会那两个冒牌货的“秦岭双凶”。   当然宾馆中,耳目众多,他们之间,未便随心所欲地交谈,但能以真气传音,抽空交谈过三五句,也就是已沟通双方的心意了,心意一沟通,又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啦!   吴伯同并不担心那位芳邻会赶回宾馆来,因为,甄大元既已荣封为太上护法,而对季云娘的多年单恋,又已算是获偿夙愿,正在志得意满之际,如果带着一位业已卸任的太上城主回到宾馆来,那就不像话啦!   也因为如此,吴伯侗可以乐得心安理得地,在“秦岭双凶”的房间中,多多“畅叙”一番。   有着这一番“畅叙”,吴伯同已大致明了了己方人员的情况,尽管对已进入“百灵城”中的杜少彬的情况,还没法得知,但他对杜少彬有充分信心,知道杜少彬不致有什么危险,至少在他自己进入“百灵城”之前,他这判断是绝对正确的……   昨夜,公孙泰、李大木二人,死在“秦岭双凶”之手的消息,已在“高平”城中,迅速地传开。   当然!这消息,对那些终日里刀头舔血,剑底惊魂的江湖人物们,不会有多大的反应,但无形之中,却使“秦岭双凶”的名气,更加响亮了,尤其是住在宾馆中的武林同道们,更是对他们刮目相看。   宾馆中,还是和往日一样,外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神秘的“百灵城”中,情况可就不同了。   当天午正,“百灵城”的通衢要道上,出现了皇皇告示,各高级人员,也分别接到了特别指示,那就是太上城主季云娘退休,由百里玄继任太上城主,甄大元递补百里玄太上护法遗缺。   这消息,对这表面显得平静的“百灵城”,等于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石子,那一圈圈的涟漪,迅速地扩展开去。   但这种迅速扩展的涟漪是无形的,尽管所有“百灵城”中的人,都暗中感到惊惶,却没人胆敢公开议论,甚至于也没人胆敢形之于色,即使连平常最任性的三小姐巧儿,也不例外。   不过,季巧儿虽然表面上也不敢吭气,但她却迳自找上了百里玄所住的精舍中。   百里玄刚同来不久,正蹲在一张太师椅上,与“黑白双姬”二人谈笑着,一见季巧儿赶了来,立即含笑说道:“巧儿,你来得正好。”   接着抬手向“黑白双姬”分别一指道:“来!我先替你介绍两位阿姨……”   季巧儿强忍着等对方介绍完毕之后,才向“黑白双姬”礼貌地点点头道:“以后,还请两位阿姨多多照顾。”   紧接着,却目光移注百里问道:“太上,我娘呢?”   百里玄笑了笑道:“你娘可能要晚两天才回来……”   季巧儿接道:“为什么?”   百里文笑道:“巧儿,你知道我平常是不过问她的行动的,但这一次,我却是不必过问,也能知道一点,那是因为她无职一身轻,自然会在外面多逍遥几天呀!”   季巧儿“哦”了一声道:“对了,我娘是以什么理由退休的?”   百里玄含笑接道:“傻丫头,这点道理,你也想不透……”   季巧儿冷然接道:“我就是想不透才问呀!”   百里玄沉思着笑道:“此中理由,由我代为解答,可诸多不便,还是等你娘回来后,由她亲自向你说吧!”   季巧儿微披樱唇,没接腔。   百里玄神色一整道:“有一点,我要特别向你说明,你娘退休与否,你和整个‘百灵城’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有丝毫影响,你明白了么?”   季巧儿漠然地答道:“我知道。”   百里玄微笑地问道:“这几天,见到杜少彬没有?”   季巧儿“唔”了一声道:“我们天天都在湖滨钓鱼。”   “哦!”百里玄笑了笑道:“倒是一个消闲的好办法。”   季巧儿突然改变话题道:“太上,我想去看看大哥和二姊。”   百里玄一怔道:“不可以,你该知道,那地方是不能受到干扰的。”   季巧儿淡然一笑道:“可是,阿布多说,现在可以去了,而且,他也愿意带我去。”   百里玄笑问道:“阿布多来看过你了”   季巧儿道:“不是的,前天,我在湖边钓鱼时,那厮曾故意同我瞎扯了一阵。”   百里玄意味深长地一“哦”道:“你觉得杜少彬与阿布多之间,那一个比较中意?”   季巧儿俏脸一红道“太上,您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百里玄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啊……”   季巧儿嘟着小嘴接道:“不让我去看大哥和二姊,也就算了,何必故意将话题扯开哩!”   百里玄目光一掠“黑白双姬”,苦笑道:“丫头平娇纵惯了,谁也不能不顺着她。”   接着,才目注季巧儿笑道:“好啦!别撒娇了,你要看大哥、二姊,改天由我带着你去,该行了吧?”   季巧儿俏脸上掠过一丝胜利的微笑道:“究竟哪一天?”   百里玄苦笑道:“你总得让我有时间才行……”   这时,应侍人员刚好送上精美的午餐来,百里玄话锋一转道:“你瞧,直到现在,我还没吃午饭,你看我有多忙的。”   黑姬司马娇含笑插口道:“三小姐也和我们共进午餐吧!”   “不!”季巧儿笑了笑道:“谢谢司马阿姨,我已经吃过了。”   白姬符玉霜接道:“就算吃过了,再陪陪我们,也不要紧呀!”   这一说,倒使得季巧儿一时之间,不便再说什么了。   百里玄入目之下,不由手摸着嘴下的山羊胡,呵呵一笑道:“还是新来的二位阿姨有面子,三言两语,居然就能使我们的刁变公主就范……”   这一顿午餐,对季巧儿而言,可委实算得上是陪太子读书,乏味之至。   幸亏在午餐进行当中司马娇悄然塞给她一个纸团,才使她在既好奇,又困惑的情况之下,精神也随之振作起来好容易等午餐吃完了,她才迫不及待地,匆匆告辞离去。   □□    □□    □□    □□   最近这一段日子中,杜少彬算是最清闲不过了,起初,他感到很无聊,也很烦躁,但在穷则变,变则通的情况之下,他已能很适当的支配时间了,那就是尽量利用时间静修。   他自从张三给他服过“千面鬼医”上官伦所留给的,用剑芝与多种灵药所炼成的“太乙返魂丹”后,一直不曾好好的静修过,因而使体内的药性,未曾好好发挥和运用。   因此,他目前这一静心进修,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体内真气,是在日增夜长之中。   当然,他为了便于与季巧儿、吴世玉等人联络,每天也抽出时间赴湖滨钓鱼。   任何人要找杜公子,如果那特别宾馆找不到人,在湖滨准可以找到。   现在,三小姐季巧儿,就在湖边的垂杨下,找到杜少彬的。   当季巧儿悄然靠近他身边时,杜少彬不知是故意装迷糊,还是在利用时间,跌坐行功,只见他尽管是手持钓杆,作垂钓状,人却如老僧入定似地,浑无所觉。   季巧儿毕竟童心未泯,她美目一转,俯身拾起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投向杜少彬身前二三尺处的湖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溅得杜少彬一头一脸的湖水。   杜少彬却是头也不回地,笑了笑道:“三小姐,你未免欺人太甚。”   季巧儿一怔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来了?”   杜少彬笑道:“那倒不是,但因这‘百灵城’中,胆敢跟我如此恶作剧的,除了你三小姐之外,绝对找不出第二位来的。”   季巧儿挨近他身边,低声问道:“你是在运功调息?”   杜少彬点首笑道“是啊……”   季巧儿蹙眉接道:“这太危险了,如果有人乘机有不利于你的行动呢?”   杜少彬这才抬手以衣袖拭去脸上的水渍,剑眉一挑道:“三小姐,告诉你不要紧,我尽管是在行功调息,但十丈之内,我仍能察觉出飞花落叶的声音来,你相信么?”   季左儿点点头道:“你说的,我当然相信。”   说着,她却是没来由地,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彬少彬扭头问道:“你是在为令堂担心?”   季巧儿又叹了一声道:“也是为了你。”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蹙眉接道:“我娘虽然不是我的生身之母,但我相信,即使是生身母亲,也不会比我娘对我更好的了。如今,她老人家突然之间,生死下落不明,教我怎能不急。”   杜少彬点点头道:“这倒是人之常情。”   接着,才注目问道:“你不是去向百里玄打听消息么?”   季巧儿轻叹一声道:“没问出什么名堂来,但……”   杜少彬截口笑道:“你走的时侯,我就对你说过,这等于是老母鸡失踪了,去问黄鼠狼一样荒唐。”   季巧儿白了他一眼道:“等我说完再插口行不行。”   “是、是。”杜少彬歉笑道:“在下正洗耳恭聆。”   季巧儿正容接道:“我娘的消息没问出来,却使我对你也担上了心?”   杜少彬心头微震,但表面上,却仍然是泰然自若地接道:“他们有不利于我的企图?”   “可以这么说。”季巧儿接道:“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她将在百里玄那边的交谈经过,一直到司马娇暗中递给她纸团时为止,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杜少彬平静地问道:“那纸团上所写,就是有关于我的事情?”   “是的。”   “请给我瞧瞧。”   季巧儿低声接道:“我看过之后,已烧掉了”   杜少彬蹙眉问道:“那上面怎么说?”   季巧儿正容说道:“那纸条上面写着:设法阻止吴伯同大侠进入百灵城,以免危及杜公子,并尽速与‘秦岭双凶’宇文兄弟联络。”   qs  蓝衫神龙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十一章 图穷匕现   杜少彬蹙眉说道:“这几句话,可含糊得很。”   季巧儿点点头道:“这是难免的,因为,可以想见,司马娇是于午餐进行当中,抽空匆匆草成,不过,我们只要多用点脑筋,也就不难豁然贯通了……”   她微顿话锋,才含笑接道:“方才,我一路行来,已经仔细推敲过了。对个中情况,已大致了解,现在,我把自己的心得说出来,说得不对,可不许笑我。”   杜少彬笑道:“现在笑笑,该不要紧吧?”   季巧儿白了他一眼道:“此情此景,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杜少彬含笑反问道:“愁眉苦脸,就能解决问题么?”   季巧儿黛眉一蹙之间,杜少彬才正容接道:“小姐,别抬杠了,咱们说正经的吧!”   季巧儿沉思着接道:“那纸条上不是说明,设法阻止吴伯同大侠进来,以免危及你的安全么?”   杜少彬点点头道:“不错。”   季巧儿接道:“你与吴大侠,情同家人父子,吴大侠不致杀害你,那是三尺童樨,也能懂得的,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只等吴大侠进入百灵城,百里玄即将对你们爷儿俩不利,在吴大侠未入圈套之前,你是不会有危险的。”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这分析,很有道理。”   季巧儿娇笑道:“这一点,不须要你奉承,我自己也知道不会错。”   杜少彬笑了笑道:“如此一来,你也赞成,不让我吴爷爷进入百灵城的了?”   季巧儿点首接道:“当然啦!”   杜少彬又笑了笑道:“三小姐,你还记得,前此在太原城郊,当你同东方明厮杀一番之后,我们初次见面时,你所说过的话么?”   季巧儿一怔道:“谁还记得那么多。”接着,又注目问道:“干吗又岔开话题了?”   杜少彬神秘地一笑道:“当时,你三小姐是说,为了我们爷儿俩的安全,建议我们提前住进百灵城的……”   季巧儿“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杜少彬漫应道:“曾几何时,建议我们住进百灵城为最安全的人,又自己……”   季巧儿跺足娇嗔道:“你这人……当时,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恩恩怨怨的内情,也没想到会有目前的这些变化呀!”   杜少彬含笑接道:“好啦,姑奶奶,算是我的错,行了么?”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还有,那‘秦岭双凶’的问题,又如何解释呢?”   季巧儿苦笑道:“就只有这问题,我怎么也想不通。”   杜少彬正容接道:“‘秦岭双凶’是何许人,没来由地跟人家去搭讪,而谈的又是机密事件,人家能信得过么?”   季巧儿连忙接道:“这个倒不成问题,那纸条上还有两句与‘秦岭双凶’联络的暗语,方才我忘记说了。”   杜少彬目光一亮道:“是两句甚么话?”   季巧儿道:“见到‘秦岭双凶’时,只要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等闲白了少年头’,就行了。”   杜少彬“呵”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已可确定不会有问题,现在,只剩下如何与外面联络的问题了。”   季巧儿沉思着接道:“我想,最好是我自己出去一趟。”   “不!”杜少彬正容接道:“你应该留在这儿,设法与‘黑白双姬’多多接近,懂我的意思么?”   季巧儿点头道:“我懂,只是,谁能去外面联络呢?”   杜少彬道:“你不妨在朱千里与我吴叔叔二人中,设法派出一位。”   季巧儿苦笑道:“这二位,自然是很好的人选,但问题却在一个如何借口上。”   杜少彬“呵”了一声道:“且碰碰机缘吧!总而言之,除非万不得已,你才可亲自出马。”   季巧儿点了点头,两人又低声密谈了一阵之后,季巧儿才姗姗地离去。   ※            ※            ※   当天黄昏时分。季巧儿透过朱千里的关系,与吴世玉取得联络,吴世玉已借故向他的顶头上司神机堂堂主请准,明天前往“高平”城。   由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显得颇为顺利,在杜少彬与季巧儿的想法中,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季云娘失去了太上城主的宝座,否则,他们工作上的进行,必然是更为顺利的了。   可惜他们只知道季云娘已失去太上城主的宝座,要是明白季云娘已成了甄大元手中,待宰的羔羊,可就够他们焦急的哩!   住在特别宾馆中的杜少彬,刚刚盥洗完毕,准备进晚餐时,侍婢春桃却向他媚笑道:“公子爷,今宵,晚餐不用吃了。”   杜少彬一怔道:“为甚么?”   春桃含笑接道:“因为,太上请客,方才您入浴时,太上已派人来传过话了。”   杜少彬蹙眉接道:“是太上城主,还是太上护法请客?”   春桃笑了笑道:“太上护法还没回来,自然是太上城主啦!”   杜少彬接问道:“春桃,你知道太上城主,为甚么要请客么?”   春桃抿唇媚笑道:“公子爷,您到这儿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了,可是,您平常连正眼儿也不瞧我一下,现在要打听消息,才知道……”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春桃,我是尊重你的人格,才这样的啊!”   春桃连忙摇首接道:“不!我不须要建贞节牌坊,我所求的是……”   说话之间,她已将娇躯偎了上去,仰脸媚笑道:“公子爷,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要打听甚么消息,总得先行打发一点呀!”   杜少彬因百里玄突然要请客,他觉得这事情太不寻常,才想由春桃口中探出一点消息来。想不到春桃却以此作为要挟,而投怀送抱,并摆出索吻的姿势来。   杜少彬虽然已是十九岁的大男人了,但却还是一个未经人道的处男。   目前,他面对俏丫头春桃的粉脸、红唇、与眼波欲流的媚眼,尽管他竭力强行镇定,也禁不住全身血流加速地,怦然心动,而俯首轻轻吻了对方一下。   可是,这一吻,却触发了春桃的野性。   她像扭股糖似地缠住杜少彬,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热吻之后,才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吁道:“公子爷,奴家身上没有长刺吧?”   杜少彬强抑心头的欲念,将对方的娇躯推开,一整神色道:“春桃,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春桃仍想将娇躯偎过来,但杜少彬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不能使她如愿以偿。   她银牙暗咬,却是抿唇媚笑道:“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才肯说。”   杜少彬蹙眉接道:“说出来试试看?”   春桃媚笑如故地道:“第一,今宵,让我来陪你。”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第二呢?”   “第二。”春桃含笑接道:“当你同三小姐成亲时……”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春桃神色一整道:“我看得出来,你们有情人,一定会成眷属的,我的要求,只不过是作为三小姐陪嫁的侍女而已。”   杜少彬心头苦笑着:“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春桃,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春桃截口接道:“那你还不痛痛快快的答应我?”   杜少彬低声接道:“外面有人来,且等我赴过太上的宴会后,再作详谈,好么?”   春桃仍在歪缠着:“不!我不要详谈,只要你现在答我一句话,行不行……”   院外,传来朱千里的语声道:“杜公子,时间快到,在下奉命前来促驾啦!”   杜少彬扬声答道:“朱兄请进来坐坐,咱们马上就走……”   朱千里这时适时赶来,不但给杜少彬解了围,也不须要再向春桃敷衍了。   这情形,只气得春桃跺足低声咒骂着:“死猪、瘟猪,偏偏这时候……”   朱千里进了客厅,她才停止咒骂,但朱千里却顺手一拧她的粉颊道:“阿桃,小嘴儿翘得这么高,你在同谁生气呀?”   春桃给了他一个白眼道:“生你的气!”   朱千里一怔道:“我,可没得罪你呀!”   春桃娇哼一声道:“你毛手毛脚,又没轻没重的,我不在秋香面前,告你一状才怪。”   朱千里连忙含笑长揖道:“春桃,在下这厢有礼了,这个状,可千万不能告……”   杜少彬插口笑道:“朱兄,你不是奉命‘促驾’来的吧?”   朱千里连忙接道:“不不,一点也不假……”   紧接着,他却以真气传音说道:“佩上宝剑,多加小心。”   杜少彬微微点首,目光深注地,问道:“朱兄,知道太上为甚么请客么?”   朱千里笑了笑道:“是城主和二小姐闭关期满,太上特为他们设宴庆贺。”   “哦!”杜少彬目光向春桃一扫,意思好像在说:“我不用向你求教,也获得消息了。”   这情形,自然会换来春桃的白眼。   不过这白眼是妩媚的,也是大多数的男人们,所喜欢看到的。   杜少彬得意地一笑之后,又向朱千里笑问道:“这是他们的家庭宴会,要我这个外人去参加干吗呢?”   春桃有点酸溜溜地接道:“因为,你这个外人,是有点不同于一般外人的。”   杜少彬故意笑问道:“此话怎讲?”   春桃媚笑道:“去问三小姐吧!”   杜少彬目注朱千里,问道:“朱兄,还请得有别人么?”   朱千里道:“还有一位阿布多。”   春桃含笑接道:“那是你姊夫。”   杜少彬蹙眉接道:“春桃,别口无遮拦的。”   春桃不服地道:“这有甚么关系,事实上,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呀!”   杜少彬早已由三小姐口中获知道一消息,但他却故意向朱千里问道:“朱兄,是真的么?”   朱千里点首接道:“是的,他们早就有过夫妇之实了。”   春桃媚笑道:“所以,你叫他一声‘姊夫’,绝对不会错,也不会吃亏。”   杜少彬蹙眉自语道:“奇怪?既然阿布多是她的姊夫,却为何还要同她去纠缠呢?”   朱千里笑问道:“杜公子说的是三小姐?”   杜少彬点点头道:“不错。”   春桃含笑接道:“姊夫调戏小姨,这也是我们的传统习惯呀!”   朱千里神色一整道:“杜公子,快准备一下,该走了哩——”   ※            ※            ※   百里玄所住的精舍中,小客厅内,红烛高燃,觥筹交错,洋溢着一片喜庆气讯。   身为主人的百里玄,堂皇高坐,谈笑风生,不过,对百里玄而言,“坐”字是不太恰当的,因为,他蹲的时候,总比坐的时候多。   与百里玄并肩而坐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就是“百灵城”城主百里光。   杜少彬曾经听说过,百里光是百里玄与季云娘的亲生儿子,但目前的百里光,虽然长得颇为英俊而洒脱,但神情面目之间,却是怎么也看不出一点百里玄与季云娘的影子来,这也就是说,根本不像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杜少彬与季巧儿并坐左首,二小姐季珍珠与阿布多则并坐右首。身为总管的朱千里,则敬陪末座,亲自把盏。   季珍珠身裁高大,有点北国女儿的韵味,姿色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与季巧儿一比,算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阿布多是一位年约三旬上下的壮年人,虬髯满颊,身裁高大,与季珍珠,倒算得上是珠联壁合的一对。   这一桌七人,虽然表面上觥筹交错,谈笑甚欢。但骨子里,可能不是这么回事。   尤其是杜少彬,他对朱千里以真气传音通知他,“佩上宝剑,多加小心”的话,一直在暗中揣摩着。   来此途中,他曾问过朱千里,但朱千里说不出所以然来,仅仅说是他心中的一种直觉。   “直觉?……”   杜少彬不自觉地干了一杯之后,心中苦笑着:“也许是他神经过敏,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应有的客套过后,百里玄的话锋,指向了杜少彬。   他精目深注着,含笑问道:“杜公子在这儿,住得还习惯么?”   杜少彬正容答道:“多谢太上关注,小可过得很好。”   百里玄笑了笑道:“能习惯就好,你,可能要在这儿,住一段较长的时间。”   杜少彬故装有点茫然地问道:“为甚么?”   百里玄“唔”了一声道:“慢慢地,你会知道的。”   他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有关令祖父与云娘之间的恩怨,云娘已经完全告诉你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百里玄接问道:“那么,你作何感想呢?”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认为此行不虚,一进入百灵城,就获得寒家当年,于一夕之间,冰消化解的真象。”   百里玄道:“你还恨云娘么?”   “不!”杜少彬正容接道:“我认为先祖罪有应得,如今,两家仇恨,都应该抵消了。”   百里玄正容说道:“娃儿,老夫话说得直率一点,你可莫见怪。”   杜少彬苦笑道:“小可怎敢。”   百里玄哼了一声道:“‘及时雨’杜行,能有你这样的一位孙儿,上天对他,委实是太仁慈了。”   接着,又目光深注地说道:“娃儿,你虽然有此种豁达的襟怀,但别人却不会苟同,而必然继续与云娘和百灵城作对。”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说的是谁?”   百里玄道:“我指的是令师、吴伯同,和一些还不曾查明来历的人。”   杜少彬接问道:“所以,太上才准备强迫留我在这儿,多住一段时期?”   百里玄含笑点首道:“你很聪明。”   “可是。”杜少彬笑道:“太上这一着,可并不高明。”   百里玄一怔道:“此话怎讲?”   杜少彬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家师同吴爷爷,我却敢担保,在明了当年事实真象之后,决不会再与贵城为敌的了。如今,太上不等家师与吴爷爷明了当年事实真象,就贸然扣留小可,小可固然不致于束手就缚,家师与吴爷爷获悉之后,更可能纠集武林同道,正式与贵城为敌,试想,太上此举,又怎能算得上是高明呢?”   百里玄笑道:“娃儿很自负,说的也委实有点道理,但老夫自有打算。”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我只要掌握住你,就等于掌握住整个所谓侠义道的灵魂,你懂么?”   一直静着的季巧儿,听得黛眉一蹙道:“太上……”   百里玄摆手截口接道:“没你的事……”   杜少彬一挑剑眉,也截口接道:“太上以为我如此好说话!”   百里玄呵呵大笑道:“娃儿,老夫知道你很有几下子,但请恕老夫夸句海口,在今宵这场合中,毋须老夫自己出手,就可将你制服……”   季巧儿霍地站起,沉声说道:“太上,我反对!”   百里玄脸色一沉道:“丫头,你认为翅膀已经长硬了!”   季巧儿抗声道:“太上,您讲不讲理?”   百里玄“哦”了一声道:“讲理怎么样?不讲理又如何?”   季巧儿正容说道:“讲理,就该等我娘回来再说,因为,只有我娘才是当年与杜家有血仇的当事人,如果不讲理,那就没得话说了!”   百里玄笑道:“如果我不讲理,你打算与杜少彬联手反抗?”   季巧儿道:“如果太上要逼我走上这条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百里玄轻轻一叹道:“女生外向,与女大不中留,这两句话,倒是一点也不错的。”   他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丫头,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够么?”   杜少彬抢先接道:“阁下,别将三小姐扯在一起,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事。”   百里玄连忙接道:“娃儿,你我之间,待会再谈。”   紧接着,又向季巧儿说道:“丫头,谈到你娘的问题,我要提醒你,现在的百灵城,是我作主!”   季巧儿俏脸一变之间,季珍珠却是一蹙黛眉道:“妹妹,你能不能少说一句?”   百里玄却向杜少彬正容说道:“娃儿,你得平心静气地,听我一言。”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百里玄正容接道:“方才,我所说的要留你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可不是扣留你。”   季珍珠含笑接道:“是的,太上之意,一切都照现在一样,有你完全的自由,不过,仅仅是要封闭功力而已。”   杜少彬披唇一哂道:“这不算扣留,算是软禁。”   阿布多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百里玄淡然一笑道:“只等这次风波平静之后,立即还你自由。”   杜少彬冷然一哂道:“多谢诸位的好意,我想废话该到此为止了。”   接着,按剑而起,精目在对方脸上一扫,冷冷地一笑道:“是哪一位先下场赐教?”   季珍珠蹙眉接道:“杜公子,真要动起手来,对你可没有好处。”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二小姐,我杜少彬堂堂七尺之躯,总不能束手受缚呀!”   百里玄笑道:“也好,你一定要见个真章,就由二丫头先向你讨教一番吧!”   杜少杉连忙接道:“不!我要斗的是你。”   “我?”百里玄呵呵一笑道:“娃儿,不是我过于小觑了你,你能在二丫头手下走过百招,就已算是了不起啦!又何至于要劳动老夫亲自出场。”   杜少彬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倒是非得一一领教一番不可了。”   一顿话锋,目注季珍珠沉声接道:“二小姐请!”   百里玄含笑而起道:“这儿地势太窄,没法施展,咱们都到外面的院落中去吧!”   杜少彬一扬剑眉道:“去哪里都行。”   说着,他已当先大踏步地,走出室外,其余群豪,也鱼贯相随,季巧儿更是紧伴着杜少彬,亦步亦趋着。   这情形,使得百里玄淡淡地一笑道:“三丫头别紧张,这不是生死之搏,我保证这娃儿死不了就是……”   室外,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院落,院落虽小,却足够两位武林高手交手时的迥旋纵跃。   院落外围,是以长青藤围绕着的竹篱,高达丈许,因而即使是白天,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杜少彬、季珍珠二人,采取八尺距离对峙着,季珍珠嫣然一笑道:“杜公子请啊!”   杜少彬的长剑还没出鞘,人却是仰脸漫应道:“如果我先发招,就没得你表演的啦!”   季珍珠冷笑一声道:“你够狂!但愿你的艺业也能配合得起来。”   一顿话锋,沉声接道:“狂徒接招!”   话出招随,“唰”地一剑,直向杜少彬的“七坎”大穴刺来。   季珍珠这一剑,出剑颇为神速,但其冲刺之势却非常缓慢,外表看来,竟然像是有意礼让而虚张声势似的。   但事实上,当事人的杜少彬,尽管对方的剑尖距他还有三尺以上的距离,却已感觉到对方剑尖上所逼射出的“离火神功”,有令人难耐的灼热之感。   由此,足以证明,季珍珠这一剑,事实上可绝非儿戏。   不过,尽管情况如此,身为当事人的杜少彬,却仍然是状如未觉地,仰脸按剑如故。   这情形,不但使季珍珠感到颇不是滋味,一挫银牙,剑势加速,连旁观的百里玄与季巧儿等人,也为之直皱眉头。   小院中一片寂静,寂静到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季珍珠的长剑,在逐渐加速推进之下,距杜少彬的前胸已不过尺半距离了。但杜少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季珍珠气极之下,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装死,我就不了下手!”   杜少彬这才笑了笑道:“没有人不让你下手呀?”   季珍珠怒叱一声:“狂徒找死!”   寒芒一闪,手中长剑,一闪而前。   只听一串“呛”然震响声中,传出杜少彬的一声清叱:“撤手!”   紧接着,是季珍珠的一声惊呼,人也随之而踉跄得退。   不错!季珍珠手中的长剑,是撒手了,不过,那枝长剑,并没落地,而是粘在杜少彬的长剑上,贴得牢牢地。   这刹那之间,现场中的其余六位,可说是都被这神奇的一幕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脸现惊容。   尤其是季巧儿,尽管她极力抑制心中的兴奋,但却仍然是由那异彩连闪的美目中表现出来。   说来也难怪,杜少彬所表演的这一手,实在太神奇了。   可以想见那六位中,除了百里玄可能已瞧出一点端倪之外,其余的五位,连杜少彬如何出剑都没看清楚,至于如何使季珍珠的长剑脱手,那就更加不消说啦!   今宵这一个宴会,尽管是为了对付杜少彬,但名义上却是百里光与季珍珠二人启关的庆功宴。   如今,这位刚刚启关的二小姐,在杜少彬的手下,连一招都不曾走完,就僵在那儿作声不得,这情形,又怎能不教这些人震惊呢!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二小姐,这一招不算,咱们再来过。”   话声中,随手一抖,那枝贴在他长剑上的宝剑,已向季珍珠身前飞去。   季珍珠伸手接过宝剑,一挫银牙道:“不错!我败得不服……”   杜少彬截口笑道:“我已说过,咱们再来过。”   百里玄连忙接道:“不!二丫头退下。”   季珍珠抗声道:“不!我非要争回这个面子不可。”   百里光沉声喝道:“二妹,由我代你争回面子也一样,你先退下去……”   阿布多含笑接道:“城主是何等身份,岂可轻易与人交手,还是由区区来代劳吧!”   百里玄笑道:“老夫同意由阿布多老弟下场,但我得先问问杜娃儿几句话。”   季珍珠仍然不肯退下去,但经阿布多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甚么之后,才勉强地退过一旁。   百里玄目注杜少彬,笑了笑道:“娃儿保密的功夫,很不错啊!”   杜少彬披唇一哂道:“阁下过奖了!”   百里玄笑道:“可是,方才,你终于泄了底。”   杜少彬反问道:“我泄了甚么底?”   百里玄道:“原先,我所获的消息,是你已获杜家真传,这也就是说,你和本城所会的武功,是同一来源,可是——”   他忽然顿住话锋,没接下去。   杜少彬注目问道:“可是怎么样?”   百里玄淡然一笑道:“现在,我才知道你的武功,是另有师承。”   杜少彬笑道:“我以为你发现了甚么秘密,原来却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百里玄注目接道:“不错,你另有师承,不算秘密,但能发觉你另一位师傅的来历,即该算是今宵另一宗意外的收获了。”   杜少彬心头一凛道:“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百里玄道:“我虽然还不知道你师傅是谁,但却知道他是艺出东海神僧癫大师的门下。”   杜少彬笑道:“这真是笑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你却给我编造了一个神奇的师门。”   百里玄截口接道:“这也难怪,武林中知道癫大师来历的人并不多,如果你师傅又因某种原因不肯告诉你,那么,你自己不知道师门来历,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锋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我自信我的观察不错,方才,你尽管只使出半招剑法,但对我来说,这半招剑法,已足够猜出你的师门来历的了。”   杜少彬有点茫然地道:“你知道我所使的剑法的名称么?”   百里玄笑道:“当然知道,你方才所使的剑法,是佛门中的‘慧光剑法’。”   杜少彬连忙接道:“不对,我这套剑法的名称,叫作‘一元剑法’。”   百里玄含笑接道:“‘慧光剑法’也叫作‘一元剑法’呀!”   杜少彬有点茫然地说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   百里玄笑道:“那不要紧,你现在知道就行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娃儿,你的师傅是谁啊?”   杜少彬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百里玄接问道:“是否就是吴伯同呢?”   杜少彬道:“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还没法证实……”   这时,一旁的季巧儿已感到事态严重了。   因为,杜少彬不但表情上有点茫然而呆滞,连眼神也似乎有了迷茫的现象。   这情形,使得她心头一惊地,禁不住大喝一声:“杜公子……”   杜少彬似乎听如未闻,仍然是呆呆地望着百里玄,脸上呈现一丝傻笑。   百里玄呵呵一笑道:“丫头你发觉得太迟了。”   季巧儿抗声道:“太上,你不守信用,你说过,自己不动手的……”   百里玄截口笑道:“我并没有动手啊!我不过是胡扯了一通,他就俯首听命了。”   接着,目光移注阿布多笑问道:“老弟兄,你看,我方才这一手,还过得去么?”   阿布多谄笑道:“岂仅是过得去而已,太上天纵英明,悟性特别高人一等,您方才这一手,即使在下亲自施为,也未必比您高明呀!”   听他们这对话,原来杜少彬是在对方的“瑜珈术”上栽的筋斗。   百里玄手拈山羊须,笑得咀都合不拢了,口中连连说着:“哪里,哪里,老弟可真会说话。”   接着,脸色一整,目注满脸焦急神情的季巧儿,沉声说道:“三丫头,我特别警告你,可不许胡闹!我所说过的话,绝对算数,杜家这娃儿,除了要封闭他的真力外,决不难为他……”   季巧儿截口问道:“封闭真力,是否是永久性的?”   百里玄笑道:“如果是永久性的,那就不叫封闭真力,而是废除武功了。”   季巧儿方自如释重负似地,长嘘一声,百里玄却含笑接道:“三丫头你的真力,也必须暂时封闭,希望你乖一点,不要劳动我亲自出手。”   季巧儿黯然一叹道:“要我自动就缚是可以,但我有条件,必须太上亲口承诺才行。”   百里玄“唔”了一声道:“能够答应的我才答应,你且说出来试试看?”   季巧儿沉思着答道:“第一,我要秋香和梅儿给我作伴。”   百里玄笑道:“梅儿是你自己的侍女,自然是不成问题,至于秋香,则必须征求令堂的同意才行,因为她是令堂身边的人。”   季巧儿冷冷地一笑道:“太上几时如此尊重过我娘的?”   百里玄讪然一笑道:“丫头,你看我哪一点不曾尊重你娘了?”   季巧儿冷哼一声道:“太上,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的条件如果不能接受,我宁可嚼舌自尽,也不会束手接受你们摆布的!”   百里玄苦笑道:“好、好,我答应你。”   “第二……”季巧儿木然地接道:“秋香、梅儿,与我同处一室,寝食与共,任何男人,不许进入我的住处。”   百里玄一怔道:“连我也不例外?”   季巧儿点点头道:“不错。”   百里玄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全都答应你,该不会有第三了吧?”   季巧儿冷然道:“还有,我被软禁的消息,除了目前在座的人外,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百里玄笑问道:“这也有解释?”   季巧儿冷笑道:“你们不在乎这种家鬼弄家人的行动,我却不能不在乎,因为我还要继续活下去,以后还要见人。”   百里玄笑了笑道:“说得也是道理,好的,我也答应了。”   季巧儿幽幽地一叹之后,仰脸木然地接道:“好了,你下手吧!”   ※            ※            ※   杜少彬、季巧儿二人,虽然失去了自由,也被封闭了功力,但外表上和享受上,还是和以前一样,连住的地方也没变动,仅仅是在暗中,有人监视着他们的行动而已。   当这二位被分别“请”出之后,百里光才向乃父蹙眉问道:“爹!杜少彬那小子,为何还要留着他?”   百里光拈须微笑道:“杜家小子,虽然也是一条大鱼,但也是钓鱼的鱼饵,目前,我还有利用他的价值。”   季珍珠接问道:“就是要使他的师傅和吴伯同上钩?”   百里玄点点头道:“不错,但还有一个同他师傅一样的可怕,也一样神秘的人物……”   百里光截口讶问道:“那是谁?”   百里玄道:“就是那自称‘悟空’的尼姑。”   百里光“哦”了一声道:“爹!方才你看同杜少彬那半招剑法的来历么?”   百里玄苦笑道:“没有,现在,我不妨关起门来,说句泄气的话,由那小子半招剑法的神奇,与精湛的造诣而言,如果纯以剑术而论,恐怕连我自己,也最多只能周旋个三五百招。”   百里光一怔道:“会有这种事!”   百里玄道:“否则,二丫头又何致于半招受制!”   百里光不禁轻轻一叹道:“不错!我想,这也就是他有恃无恐,单身闯虎穴的原因。”   季珍珠接道:“这也是太上您不得不惜谈话机会,出其不意地,以‘瑜珈术’将其制住的原因?”   百里玄正容点首道:“不错。”   阿布多有点不服地道:“有机会时,我倒非要斗斗他的师傅不可。”   百里玄苦笑道:“老弟,这不是闹意气的事,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主意吧!”   阿布多蹙眉问道:“太上,你以前不是说过,中原武林中,以百灵城的武功最高的么?”   百里光道:“是的,我曾经这么说过,而且,这也是事实,连那一向以武林盟主自居的‘碧云山庄’庄主中行锐,也不能不承认这一事实。”   “那么。”阿布多接道:“杜少彬那神奇的武功,又是由何而来?”   百里玄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过,有一点,咱们是可以自信其量不过三五个人,而且,怎么说也抵不上老弟你的‘瑜珈术’。”   阿布多嘴唇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百里玄却含笑接道:“这问题,我们暂时到此为止,现在,大家下去歇息,待会再继续研究各方面的技术问题。”   ※            ※            ※   季巧儿向百里玄所提的三项条件,是有其重要作用的。   因为,她深知百里玄是一个坏人,也深知其言出如山,决不食言。   百里玄既然对她的三项条件,一口承诺下来,则在她失去功力的这一段时间之内,至少不致受到甚么污辱。同时,她还利用对内部也封锁新闻的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秋香派出城去了。   为防稍迟即生变化,当她回到住处,百里玄派人将秋香叫来陪伴她时,她立即命秋香持她的珠花令,星夜出城,前往“高平”城的宾馆中,去找那“秦岭双凶”。   由于秋香在她的房间内未曾超过盏茶工夫,也由于关卡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珠花令的主人已被软禁,而一时之间,百里玄父子等人,也不曾防到这一着,因此,秋香很轻易地出了关,而且,还赶在吴世玉之前,到达宾馆。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由于距八月十五大婚盛典的吉期,已越来越近,“高平”城中的这一个宾馆,已有人满之患了。   人一多,份子自然复杂,招待与管理方面,也自然比较松懈下来。   秋香这俏丫头,是在进入“高平”城之前,在郊外的树林中改装为一位男士的。   当然!在目前这风云际会,龙蛇杂处的“高平”城中,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应有尽有,秋香的易容术纵然有甚么破绽或惹眼之处,也不会有人注意她的。   她先在宾馆中的柜台上问明“秦岭双凶”的住处后,立即迳行找上了“秦岭双凶”宇文兄弟所住的特十五号房间,而且,无巧不巧地,吴伯同也正在宇文兄弟的房间内闲谈等。   当秋香悄然闯入房门时,冒牌的宇文雷任侗首先一怔道:“这位老弟,你找谁啊?”   秋香一面举目向对方三人打量着,一面笑道:“有人托我带一个口信,给二位宇文当家的,不知哪一位才是宇文大爷和宇文二爷?”   任侗“啊”了一声道:“我就是宇文雷,这位是舍弟宇文霆。”   说着,并抬手向张三一指。   秋香这才抱拳分别一揖道:“小可见过二位宇文大爷。”   接着,目光向吴伯同一扫道:“这位台兄,是?”   任侗连忙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有无不通先生之称的吴伯同大侠……”   秋香禁不住心头狂喜着:“这下子,可真是找对了人啦……”   但她口中却含笑接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任侗注目问道:“这位老弟贵姓?你是替谁带口信啊?”   秋香却是答非所问地,轻轻一叹道:“少年子弟江湖老,等闲白了少年头。”   任侗脸色一变,以真气传音问道:“老弟台是替‘黑白双姬’带信的?”   秋香点首答道:“正是。”   任侗正容低声说道:“这儿都是自己人,左右隔壁的人,也不会管闲事,只要咱们说话小声一点就行。”   于是,他们立即以一种只有在房间内才能听到的语声,交谈起来。   这一谈,足足谈了顿饭工夫,才算将双方的情况,大致说明,也算是沟通了双方的意见。   不过,这一互相了解情况之后,却全都沉默下来。   是的,所有情况,对目前在座的四人来说,都是够他们头痛的。   敌势之强与杜少彬之被软禁,上官伦之早已被劫持为虎作伥,使得吴伯同、张三两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安排才好。   至于任侗,当他由秋香口中,明了了季云娘对自己的感情之后,可更是有如打翻了五味瓶,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是甚么滋味了。   此外,秋香与季云娘,名义上虽有主奴之分,但却是情同母女,原先,她只认为季云娘是因太上城主的宝座被夺去,一时之间,气愤不过,而独自去那儿散心去了。   但当她明白了季云娘的实际遭遇之后,一时之间,也是震惊得半响作声不出。   室内,沉寂半响之后,还是秋香沉不住气地,首先说道:“三位爷,无论如何,务请先行设法,将我们太上救出来才好。”   吴伯同点点头道:“我也有此同感,起先我不明白当年的实情,现在,既然明白了她也是被害人之一,而且,她的胸襟气度,求之于须眉之中,也不多见……”   秋香似乎不愿听这些高论,而有点迫不及待地,截口接道:“吴爷,您得快点想办法,救救太上啊!”   她一向对季云娘称为“太上”,所以不论甚么场合,仍然是老称呼。   吴伯同苦笑道:“小姑娘,这是急不来的事啊!”   任侗也苦笑道:“是的,目前我们连她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又如何着手营救呢?”   张三沉思着接道:“藏身之处,找起来还不致太困难……”   秋香连忙接问道:“张爷有何良策?”   张三苦笑道:“良策是谈不上,是一个笨办法。”   秋香顿足说道:“快呀!人家急死了,您快点说嘛!”   张三笑道:“人家急死了,与你何干啊?”   吴伯同笑问道:“老弟台是有准备由甄大元身上着手?”   张三含笑接道:“是啊!甄大元身为他们的太上护法,找起来不致太费事……”   任侗点首接道:“对!只要找着甄大元,也就可以找着云娘了。”   张三目注秋香,笑问道:“你是否还要回去?”   秋香媚笑道:“张爷认为我还能回去么?”   吴伯同正容接道:“这妮子不能回去,我也不去那鬼城了,但你们二位……”   任侗截口笑道:“我们两个,自然是义不容辞。”   吴伯同连忙接道:“不过,也得在救出季云娘之后。”   张三接着说道:“但目前距十五大婚盛典,已不足半个月,如果在这期限之前,救不出季云娘呢?”   吴伯同道:“我们将尽力而为,希望在这期限之前,能顺利将人救出。”   任侗轻叹一声道:“这问题,恐怕不容易,因为,云娘是他们大婚的主角之一,如果让我们轻易地救走了,那他们到时候如何向全体同道交代。”   吴伯同笑道:“任兄怎么如此老实,他们那大婚盛典,本来就不过是一个晃子啊!”   任侗微微一怔道:“那他们的真正目的何在呢?”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老兄多想想吧!好在万一想不通时,到时候,也就自然会知道的了。”   ※            ※            ※   当天黄昏过后,当吴伯同回到宾馆时,任侗与张三二人已先回来,很遗憾的是,这一天,他们三位都不曾有甚么成绩。   由于任侗是最先回到宾馆的,因而也只有他一个人与吴世玉交谈过。   吴世玉是藉公出的机会前来的,也许他早已估准不一定能见到他的父亲,因而他事先准备了一封密函,请任侗代为转交。   吴伯同由任侗口中得知经过情形,并回到自己房间中,看过他儿子的密函后,正在俯首沉思之间,门外却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吴伯同微微一楞,顺手将信笺揣入怀中,并沉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张三的语声道:“宇文兄弟特来辞行。”   “啊!”吴伯同连忙接道:“请!请!”   房门“呀”然而启,任侗、张三二人含笑缓步而入。   吴伯同注目接问道:“二位准备去哪儿?”   张三笑道:“我们是本城护法,当然是回百灵城去呀!”   吴伯同道:“二位不是说过,要在这儿多住几天的么?”   任侗苦笑道:“可是,这儿的司事,要赶我们走路了。”   “为甚么?”吴伯同脱口问出一句之后又“哦”了一声道:“是否又有新的贵宾到来?”   任侗点首答道:“是的,我们兄弟俩住进来时,曾同这儿的袁护法约法三章过,只要有贵宾到来要用房间,我们会马上让住的。”   张三含笑接道:“现在,这整个宾馆中,就只有咱们兄弟俩所住的贵宾室,住的不是贵宾了。”   任侗接道:“何况,今天来的这位贵宾,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只好识相一点,立刻让位。”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是甚么人呢?”   任侗答道:“是‘华山派’的现任掌门人‘紫衣龙女’查素娥。”   吴伯同“哦”了一声道:“二位请坐呀!”   张三笑道:“我们是来辞行,不是来叨扰你老兄的。”   吴伯同笑道:“其实,贤昆仲大可不必急着去百灵城,就暂时住我这个房间吧!”   说着,并连连向对方二人施眼色,接着,并以真气传音说道:“季云娘还没消息啊……”   任侗传音答道:“那不要紧,好在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三却含笑接道:“算了,其实,我们这二位新贵,也真该去报到履新才对呀!”   吴伯同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二位,好在我也准备明天走,咱们谁也不用向谁辞行啦!”   任侗呵呵一笑道:“这真是彼此、彼此,好了,就此别过,咱们百灵城中再见。”   说着,双双抱拳一揖,张三并随手飞出一个纸团,射向吴伯同身前,随即转身出室而去,任侗并扭头笑道:“吴大侠,这几天,可委实过于叨扰你了,记着,进入百灵城后,可得让我们兄弟,聊尽地主之谊啊!”   他们这一段对话,语声都很响亮,好像是故意让别人听到似的。   任侗张三二人辞出之后,隔壁房间中,却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其中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暖昧地笑道:“啊!那三个妞儿的身裁,可真是美得没得话说。”   另一个较为清朗的语声道:“身裁美,难道脸蛋儿就不美?”   那沙哑语声道:“她们三个,都戴着一幅障面丝巾,隐隐约约地,可看不真切啊!”   接着,又暖昧地笑道:“可是,越是看不真切,却越是逗得我心中痒痒的,真想一把将那三个都搂过来,揭去她们的丝巾,好好地亲一个够……”   “呀”然一声过处,显然是另外有人由外面进来,只听一个阴沉的语声,适时接道:“别色迷心窍了,这三朵花儿,可算得上是多刺的玫瑰,幸亏你方才没有冒昧动手,否则,吃不了,可就得兜着走啦!”   吴伯同的隔壁,是新来的一位红衣喇嘛。   那红衣喇嘛住进来时,吴伯同刚好不在,因而宾馆的执事人员,也没替他们引见,吴伯同不过是由对方的装束上,知道是来自西藏的红教高手而已。   据伺候他的侍女告诉他,这位红衣喇嘛,名叫班拉卡,也就是那语声沙哑的人,据说还是阿布多的师兄哩!   由于那些人言不及义,吴伯同本想立即出门的了,但当出听过那阴沉语声的话后,又心头一动地,留下来了。   班拉卡的语声不服地道:“笑话,洒家就是不相信,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情。”   那阴沉语声道:“你知道那三位的来历么?”   这位阴沉语声的人,对班拉卡说话的语气,可相当随便,由此也足以证明,此人的地位,决不在班拉卡之下。   可是,吴伯同却不知道此人是谁,很显然,这也是新来的贵宾。   吴伯同方自暗中一蹙眉峰之间,班拉卡的语声又哼了一声道:“纵然她们是皇帝老儿的公主,只要洒家看中了,也非得将她们弄过来不可。”   那阴沉语声道:“那三位虽然不是皇帝老儿的女儿,却比皇帝老儿的女儿更难缠。”   班拉卡显然是楞了一下道:“有这种事?”   那阴沉语声道:“你知道中原武林中,八大名门正派的情况么?”   班拉卡的语声“唔”了一声道:“知道一部份。”   那阴沉语声道:“自八大门派先后成立以来,一向就是以‘少林派’为八大门派中的精神盟主……”   班拉卡的语声冷然接道:“这也算是新闻?”   那阴沉语声道:“你莫打岔,新闻马上就来。”   一顿话锋,才沉声接道:“现在,八大门派中的精神盟主,已经不是‘少林派’啦!”   班拉卡似乎怔了一下道:“那么,是哪一派呢?”   那阴沉语声道:“是‘华山派’。”   “那是甚么时候的事?”   “是最近三年来的事。”   班拉卡的语声讶问道:“为甚么会换上‘华山派’的呢?”   那阴沉语声道:“你老兄且说说看,武林中讲究的,是甚么啊?”   “武林中讲究的,自然是力量。”班拉卡话声出口之后,才若有所悟地,接问道:“你老弟是说,‘华山派’的力量,已超过‘少林派’了?”   那阴沉语声“唔”了一声道:“不错。”   接着,又得意地一笑道:“尤其是现任掌门人‘紫衣龙女’查素娥,其锋头之健,比起百灵城与‘碧云山庄’来,也并不多逊。”   班拉卡的语声“哦”了一声道:“洒家明白了,方才这三个姑娘中,就有查素娥在内?”   那阴沉语声笑道:“这下子,你总算开了窍啦!”   班拉卡的语声道:“那查素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门人?”   那阴沉沉语声道:“她是十八岁接掌掌门职位的,算起来,今年才二十足岁。”   班拉卡的语声笑道:“八大门派,都早已式微,近百年来,已不过是徒拥虚名而已,尤其自‘无极派’与‘太极派’先后覆灭之后,八大门派已变成了六大门派,所以,像查素娥这样的小妞儿,居然会成为六大门派中的精神盟主,那不过是因为她年轻貌美,人家都让着她而已。”   那阴沉语声笑道:“看情形,你老兄是还打算要把她们三位弄过来才甘心?”   班拉卡呵呵大笑道:“你老弟,真不愧是我的老朋友……”   微顿话锋,又笑问道:“嗨!老弟台,那三位中的另外两个,又是甚么人呢?”   那阴沉语声道:“另外两位,是查掌门人的侍婢……”   班拉卡截口笑道:“原来是两个端茶送水的丫头。”   很久不曾接腔的那清朗语声道:“两个丫头也那么尊贵,还要戴上幛面丝巾?”   那阴沉语声道:“你老弟莫瞧不起那两个丫头,那两位,名义上虽然是侍女,但实际上,却等于是查素娥的师妹,不论姿色与武功,都不在查素娥之下哩!”   班拉卡的语声笑道:“有这种事,待会,洒家倒要想法子,先行试试她们的身手……”   他的话声才落,一个娇甜语声,立即由门外传来道:“不必另外想法子了,你滚出来!”   那阴冷语声讪然地笑道:“贞贞姑娘,请……”   那娇甜语声冷然截口道:“没你的事,叫那番和尚滚出来!”   班拉卡的语声苦笑道:“这位姑娘,我可没惹着你呀……”   这时,听隔壁戏的吴伯同,已悄然移近窗前,以舌尖在纸窗上弄穿一个小孔,门外一切,已是现在他眼前。   隔壁的门外,是两位面幛丝巾,作侍女装束的青衣女郎,两个人的高矮、身裁,都大致相若,由外表看去,很难分辨出谁是谁来。   不错,这两个妞儿的身裁的美好,可委实是没得话说。   当吴伯同的目光触及门外的景况时,左边那双手叉着纤腰,显然是最先大发娇嗔的一位,哼了一声道:“我问你,方才,你们一口一声丫头的,是在说谁?”   隔壁的人并没出来,只听那阴沉语声歉笑道:“贞贞姑娘,你别误会,方才,我们不是说你们啊!”   那被称为贞贞姑娘的一位,方自哼了一声,那阴沉语声又以充满了谄媚意味的语气,连忙接了下去道:“谁不知道贞贞、素素,二位姑娘,是查掌门人身边的左右二将,咱们有几颗脑袋,胆敢背后议论你们哩!”   另一位显然就是叫素素的女郎冷笑一声道:“那么,方才你们指名道姓的,说的是谁啊?”   “这个……”   那阴沉语声给问住了,“这个”了半天,却是没了下文。   贞贞“格格”地娇笑道:“说呀!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   素素接着娇笑道:“甚么男子汉大丈夫,连咱们两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丫头都不如,真是丢尽了天下大男人的脸呀!”   贞贞笑了笑道:“不错,如此说来,我们也犯不着出手去教训他们了。”   素素笑道:“是啊!我们岂可自损身份,去教训那些软骨头的臭男人。”   贞贞含笑接道:“那么,我们走吧!”   “走?”班拉卡已飘落室外,冷笑一声道:“两个丫头说得真轻松……”   吴伯同这才看到了班拉卡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位身裁高大,长相威猛,年约四旬上下的红衣番僧,只见他一出室门,就裂着一张血盆大嘴,呵呵大笑道:“洒家不同你们一般见识,但却必须留下你们来,好让你们的主人,亲自前来道歉。”   不远处,一位面幛紫色丝巾,身穿紫色衫裙的妨龄女郎,正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及时接过他的话锋道:“这位大师,查素娥已经来了,不知我这两个侍女,是哪一点开罪了阁下,须要我亲自前来道歉?”   不必她自报姓名,只要看她那雍容华贵的仪态,与沉稳恢宏的气度,以及那全身紫色的装束,也可判断她就是当今八大门派中的精神领袖,“华山派”的掌门人,有“紫衣龙女”之称的查素娥了。   也许是被查素娥这绝代风华镇慑住了。那本来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班拉卡,一时之间,竟然是张口结舌地答不上话来。   就这当口,室内飘出一位灰衫中年文士,向着查素娥抱拳长揖,并以他那特有的阴沉语声,歉然地笑道:“掌门人在上,不才这厢有礼了。”   紧接着,又满脸堆笑地道:“好教掌门人放心,根本没有甚么事,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   “是么?”查素娥漠然地漫应道:“有你这位‘阴阳秀士’在一起,他们还能误会得起来?”   原来这位语声阴沉的人,就是武林中有名的的不受欢迎的人物,“阴阳秀士”郝天豪。   提起这位郝天豪,论武功、地位与当今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也并不多逊,但由于他刁钻、刻薄,任何场合,他只能占便宜而不肯吃亏,同时,他在是非场合中,又经常是左右逢源,两面讨好,因而才博得这个“阴阳秀士”的绰号。   这时,他却并不计较查素娥话中的揶揄意味,连忙含笑提道:“不瞒掌门人说,不才正在竭力疏导中。”   查素娥娇哼一声,郝天豪又满脸堆笑地接道:“来,不才替诸位介绍一下。”   接着,他脸色一整,向班拉卡说道:“这位就是执当今六大门派牛耳,年轻貌美的‘华山派’掌门人‘紫衣龙女’查素娥。”   查素娥那透过蒙面丝巾的冷厉目光,凝注着班拉卡,没有任何表示。   班拉卡却是合什一礼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郝天豪又向查素娥笑道:“这位就是在‘西藏’一带,有‘僧俗双英’之称的班拉卡大师,双英中的另一位阿布多大侠,也早已到了百灵城……”   查素娥微微一哂道:“‘僧俗双英’,据说是‘西藏’密宗中,两位无敌高手,查素娥能有幸一瞻丰彩,可非得好好地领教一番不可……”   班拉卡连忙接道:“掌门人有意赐教,贫僧当舍命奉陪……”   这情形,只急得郝天豪双手连摇道:“二位务请给在下薄面,纵然要切磋武学,也得改一个时间才行。”   查素娥冷然问道:“你以为甚么时间最适当呢?”   郝天豪双手互搓着,谄笑道:“不才之意,最……最好是进入百灵城之后,再另定日期。”   查素娥转向班拉卡问道:“尊意如何?”   班拉卡含笑接道:“贫僧敬候掌门人吩咐。”   查素娥“唔”了一声道:“那么……”   贞贞姑娘连忙截口接道:“掌门人,婢子可以插嘴么?”   查素娥微微一怔道:“当然可以的。”   贞贞哼了一声道:“这个班拉卡,枉负‘双英’之名,由那厮方才所说的话去判断,也绝对高明不到哪儿去,所以,依婢子之见……”   查素娥截口笑问道:“你的意见,是毋须另订日期了?还是根本不理他们?”   贞贞笑了笑道:“最好是当场伸量那厮一下子,要不,就根本不必理他们。”   班拉卡满脸似笑非笑神情,也不知他心头作何感想。   查素娥转向郝天豪问道:“阁下之意呢?”   郝天豪讪然地笑道:“如果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不才是求之不得啊!”   贞贞娇声接道:“那么,掌门人,我们走吧!再耽搁下去,可能吴大侠又要出门了哩!”   这情形,不但使郝天豪、班拉卡二人暗中纳闷,连暗中窥探着的吴伯同,也蹙起双眉,而连忙退回到起居室去。   是的,这位贞贞姑娘,在查素娥身边虽然是侍婢身份,但她居然能左右她主人的行动,尽管她们之间,私交甚笃,但这情形,仍然是不寻常的,这就难怪使得其余的人,都禁不住暗中纳闷了。   尤其是吴伯同,他虽然同“华山派”的前任掌门人,也就是查素人,也就是查素娥的师傅,有过一面之缘,但却根本谈不上有甚么交情,而目前,查素娥主婢的对话中,竟然好像是特地要拜访他似的,这自然使他深感困惑了。   他这里刚刚退回起居室中,门外已传出查素娥的娇语道:“贞贞,你先向吴大侠通报一声。”   “是!”贞贞娇应着,举手在吴伯同的房门上轻轻叩了三下道:“吴大侠,我们掌门人专诚前来拜候。”   吴伯同不便再装迷糊了,只好亲自前来开门,并连声谦笑着:“不敢当、不敢当,查掌门人请!”   查素娥向着他裣衽一礼,娇笑道:“查素娥冒味造访,有扰吴大侠清修,尚请多多包涵。”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查掌门人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宾嘛!”   说话间,已相偕进入外间的小客厅。   双方分宾主就座。贞贞、素素二位侍女则侍立查素娥背后。   由吴伯同这边的侍女献过香茗之后,查素娥才娇笑一声道:“吴大侠您不觉得我来得太冒昧么?”   吴伯同笑道:“不瞒掌门人说,老朽委实有点感到意外。”   查素娥笑了笑道:“其实,我之所以前来拜访,算得上是公私两便。”   吴伯同一怔道:“此话怎讲?”   查素娥正容接道:“公的方面,我是奉先师遗命,向吴大侠再度敬致最真诚的谢意……”   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请顺着我的话,以免露出破绽来……”   吴伯同只好蹙眉说道:“令师也未免太多礼了。”   查素娥接道:“当年吴大侠义助先师的经过,先师曾一再地向我复述,也一再地要我如有机会遇到吴大侠时,代他老人家再度致谢。”   吴伯同苦笑着,含含糊糊地道:“些许微劳,实在算不了甚么,算不了甚么。”   查素娥接着说道:“助人的人,觉得算不了甚么,但受惠者的心情,却是非旁人所能体会的。”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现在说到私的方面,由于先师生前,对吴大侠的高风亮节,曾经一再地赞扬,使我对吴大侠心仪已久,以往,只因吴大侠侠踪不定,无缘识荆,如今,既然同时做客百灵城,当然得乘机拜访,以偿夙愿呀!”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令师生前,将老朽抬得太高了,如今,你这一‘拜访’之下,当有见面不似闻名之感。”   查素娥微笑道:“不!应该说是见面胜似闻名。”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查掌门人可真会说话。”   查素娥忽然岔开话题,道:“吴大侠,查素娥此行,除了上述的公私两便之外,另外还得替一位佛门神尼,捎一个口信。”   接着,又传音说道:“这才是我此行真正目的,请注意听好。”   吴伯同含笑接道:“老朽正恭聆着。”   查素娥接道:“那位佛门神尼说,有关当年无极派的一切恩怨,只要去百灵城,问一问季云娘,就完全明白了。”   吴伯同“哦”了一声,道:“那是怎样的一位神尼?”   查素娥歉笑道:“这一点,我很抱歉,没法回答。”   吴伯同注目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查素娥苦笑道:“事实上,我并未见到那位神尼。”   吴伯同道:“那你这口信,由何而来?”   查素娥道:“我是被一阵神秘的木鱼声所召去的,一直是闻声而不曾见人。”   吴伯同呆了一下,道:“又是她……?”   查素娥笑道:“原来吴大侠已见过那位神尼了。”   吴伯同未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道:“查掌门人,那是甚么时候的事?”   查素娥道:“就是今天早晨,当我来此途中。”   吴伯同注目问道:“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查素娥道:“她说,吴大侠只要进入百灵城,就可明白当年的疑案,不必呆在这儿枯等。”   紧接着,又传音说道:“季云娘已被带入百灵城,杜少彬并已被软禁,这些,都必须由你自己进入虎穴,才能解决的。”   对于杜少彬被软禁一节,吴伯同已于秋香口中获知,但季云娘的已被秘密带返百灵城,却算得上是新闻,因此,他对悟空大师消息的灵通,不由不感到衷心的佩服。   他心念电转着,口中却苦笑道:“是的,纵然她不带口信给我,我也准备独自进城去的了。”   这当口,查素娥又以真气传音在说着:“那位神尼又说,不必顾忌敌势太强,请记住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话。”   吴伯同的话说完,查素娥的真气传音也同时说完。   接着,查素娥含笑起身道:“夙愿已了,口信也已带到,查素娥就此告辞。”   说完,裣衽一礼,扶着两位侍女的肩头,姗姗地离去。   吴伯同送到门口,转身关上房门,一个人在房间内踱起方步来。   ※            ※            ※   第二天,吴伯同走了。   从此,高平城中,以吴伯同做为核心的侠义道中人,算是全部撤离了。   不过,撤离不是撤退,事实上,他们大都已深入虎穴,进了百灵城。   至于吴伯同是否也进了百灵城,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因为,吴伯同离开宾馆之后,宾馆的主持人袁尚志护法一面暗中派人跟踪,一面以飞鸽传书向百灵城报告情况。   但事实上,吴伯同离开宾馆之后,两位奉命暗中跟踪的人,都被他很礼貌地挡驾了。   至于百灵城方面,却是一直到五天之后,还不曾见到吴伯同的踪影。   因此,百里玄、甄大元这两个顶尖儿的老魔头,仔细研究之下,认为百灵城中有了奸细,必然是杜少彬被扣留,以及自己的企图等消息已被奸细走漏出去,才将吴伯同给吓跑了。   于是,他们对内部的注意,以及对杜少彬、季巧儿二人的监视,也无形中加强了。   当然,他们这行动收不到甚么效果,不过是给杜少彬、季巧儿二人增加了不少的不方便而已。   这时已是八月十一,距大婚盛典的吉期,已只剩下四天了。   由于吉期的日益迫近,高平城中,可更加热闹了,不但当今六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已先后过境,进入百灵城,连那位跟百灵城取敌对态度的碧云山庄庄主中行锐,也居然轻装简从地,住进了高平城的宾馆中,中行锐是一位年约六旬上下的精壮老者,他的外表,粗粗看来,竟有六成同“百灵城”的太上护法甄大元相像。   他,一共只带了两位随员,和一个侍从仆人。两位随员就是金衫令主常文广、和银衫令主东方明。   说来也真有点巧合,中行锐所住的房间,也就是吴伯同所住过的那一间。   而且,中行锐行装甫卸,就匆匆地离开宾馆,离开房间时,并向东方明吩咐着:“注意替我断后,不许有人跟踪。”   所以,说起来,中行锐的行动的神秘,也算是与吴伯同无独有偶。   时为初更过后,中行锐快若飘风,独个儿拐弯抹角地,到达一家陈旧的民房前,举手在门环上叩了三下。   民房内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谁?”   中行锐轻声答道:“在下复姓中行……”   屋内的人截口“哦”道:“原来是中行庄主。”   随着话声,木门“呀”然而启,一位本地装束的灰衫老人,摆手作肃客状道:“请!”   中行锐笑了笑,举步进入室内,木门又关上了。   那灰衫老人笑道:“阁下如果今宵再不来,我可不打算再等啦。”   说话间,已相偕进入一间起居室中,昏黄灯光之下,起居室中除了一榻一椅之外,别无它物,算得上是简陋之至。   中行锐笑了笑道:“事实上,在下可并没越过约定的日限啊!”   灰衫老人指了指那张唯一的椅子道:“请坐,这儿是一切从简,怠慢之处,敬请你这位大庄主海涵。”   中行锐连忙接道:“哪里、哪里,咱们江湖中人,谁还能讲究那么多。”   灰衫老人神色一整道:“阁下说得不错,今宵来并不算失约,但却是限期的最后一天。你可知道,我的时间,是多么宝贵。”   中行锐歉笑道:“在下俗务缠身,有劳吴大侠多等三天,非常抱歉……”   原来这位灰衫老人,就是吴伯同所乔装,他不但改装易容,连嗓音也改变了。   中行锐一整神色,话锋一转道:“吴大侠,在下前此所提供的消息,是否已证实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如非消息已全部证实,我才不会在这儿等你哩!”   中行锐注目问道:“吴大侠是怎样证实的?”   吴伯同笑道:“这个,请恕我暂时保密。”   中行锐神秘地一笑道:“其实,吴大侠不说,我也可以想像得到。”   吴伯同注目问道:“阁下且说说看?”   中行锐笑道:“咱们彼此彼此,我看谁也不用说了。”   接着,又以极为自信的语气接道:“不过,由于在下能于事先获得极机密的消息,而吴大侠却只能于事后加以证实,因此足以证明在下在那方面的人手,较为高明。”   吴伯同笑道:“事实上,不论就哪一方面来说,阁下都比我高明得多呀!”   中行锐笑问道:“吴大侠此言,想必另有解释?”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你可以故意装迷糊,我也不妨多费点唇舌。”   中行锐“唔”了一声道:“在下恭聆?”   吴伯同含笑接道:“第一,你阁下是人所共知的武林盟主,而我却不过是‘无极派’中,一个幸逃不死的小人物……”   中行锐截口笑道:“吴大侠是在讽刺我?”   吴伯同笑了笑道:“在下岂敢!”   中行锐苦笑道:“如所周知,自百灵城崛起江湖之后,我这个武林盟主,就已名存实亡……”   吴伯同截口笑道:“至少你还保有一个名位。”   中行锐苦笑如故地道:“好!请继续说下去。”   “第二。”吴伯同含笑接道:“阁下手下,高手如云,一呼百喏,而我,却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相形之下,又岂能同日而语。”   中行锐“唔”了一声道:“还有第三么?”   吴伯同点首接道:“有,不过,这也是最后一点了。”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阁下以武林盟主之尊,打着兴灭继绝的旗号,逼得我同杜家的孤儿,走投无路,才使杜家的娃儿,不得不避入百灵城去,如今,当杜家娃儿已被百灵城软禁时,你却又要来同我合作,将我吴伯同视同三岁娃儿,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情形,不是你比我高明,难道还是我比你高明不成!”   中行锐苦笑道:“吴大侠,你这误会可够大了!”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误会?看情形,你还有蛮动听的解释?”   中行锐正容接道:“我这解释,不但很动听,而且,也绝对是事实。”   吴伯同漫应道:“在下洗耳恭聆。”   中行锐精目深注地接道:“到目前为止,吴大侠当已知道,当年‘无极派’的瓦解,与我中行锐无关了?”   吴伯同神色一整道:“由于杜家娃儿被百灵城所劫持,阁下的嫌疑,已算是减轻了不少,不过,在我见到百灵城的负责人之前,你还不能完全撇清。”   中行锐苦笑了一下道:“吴大侠能有这种想法,我应该感到满足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吴大侠当也不会否认,以往,当‘无极派’的全盛时期,虽无武林盟主之名,但事实上,却是同道们所公认的武林盟主?”   吴伯同点首接道:“这一点,我承认。”   中行锐轻叹一声道:“可是,我这个武林盟主,却与当年的‘无极派’的情形,恰恰相反。”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这事实,我也承认。”   中行锐神色一整道:“所以,我必须设法争取到杜公子,才能扭转目前这种徒拥虚名的劣势……”   吴伯同披唇一哂道:“你争取一个死的杜家娃儿,能有甚么用呢?”   “死的?”中行锐一怔道:“此话怎讲?”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还装迷糊,我问你:你三番两次地,派人追杀杜少彬,又如何解释?”   中行锐“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吴大侠,那是一种故意装成的姿态啊!”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是为甚么?”   中行锐不加思索地答道:“我必须装出那付穷凶极恶的姿态,才能使百灵城的人,相信我也同杜家有仇,他们才乐得清闲,让我替他们剪除残敌,而坐享其成,否则,杜公子又何至于等到现在才被软禁,你阁下又何至于会成为百灵城的上宾。”   吴伯同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和少彬能活到现在,还是拜你阁下那一阵追杀之功了?”   中行锐正容点首道:“事实确是如此。”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乍听之下,你这一套歪理,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中行锐苦笑道:“这是正当理由,也是铁的事实,怎能算是歪理呢?”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姑妄言之,我也姑妄信之。”   微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那么,现在我敬谨请教:当你我合作成功以后呢?”   中行锐含笑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费尽心机和力量,自然也应该有我自己的实利,吴大侠你说,是也不是?”   吴伯同点点头道:“我正听着。”   中行锐神色一整道:“我打着兴灭继绝的旗号,借重杜公子的杜家威望,和你吴大侠的鼎力,‘挟天子以令诸侯’,使我名副其实地,当上三年武林盟主,然后,将盟主宝座移交给杜公子。”   吴伯同笑了笑道:“办法很坦白,也很动听,委实是值得我加以考虑。”   中行锐蹙眉接道:“吴大侠还不肯相信我?”   吴伯同道:“这种玩命的勾当,岂能儿戏视之!”   中行锐道:“那你要考虑多久呢?”   吴伯同道:“先说明你的合作计划看看?”   中行锐沉思着接道:“第一,当然是你我公开宣布,采取联合阵线并联袂进入百灵城去……”   吴伯同接问道:“第二呢?”   中行锐道:“第二,如果你吴大侠能祛除对我的疑念的话,我希望咱们双方公开安置在百灵城的暗椿,以便合作得更密切一点。”   吴伯同摇摇头道:“这两个办法,我都不同意。”   中行锐一怔道:“为甚么?”   吴伯同正容接道:“百灵城天险难渡,人家已经准备好了陷阱在等着我,我为甚么要不自量力地,去自投罗网哩!”   接着,又耸耸肩道:“你这位‘铁臂飞熊’,必要时,可以飞出绝境,我却不能……”   中行锐截口接道:“你我既然是真诚合作,自然是休戚相关,安危与共……”   吴伯同含笑接道:“很多次的经验告诉我,这年头,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中行锐殊感失望地道:“如此说来,吴大侠是不同意合作了?”   吴伯同道:“话不是这么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所以,原则上,我赞成合作,但技术上却必须另行研议才行。”   中行锐注目问道:“依阁下高见呢?”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我有一个八字直言:那就是你我之间,分道合进,殊途同归。”   中行锐蹙眉接道:“那是说,你我各以自己的办法,来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   吴伯同连连点首道:“对了,在工作进行当中,我们可以暗中互相支援策应。”   中行锐点点头道:“看这情形,吴大侠是不打算以本来面目进入百灵城的了?”   吴伯同笑道:“事实上,我根本还没考虑要进入百灵城去哩!”   中行锐怔了怔道:“那么,有关解救杜公子的事……?”   吴伯同含笑接道:“我自信我留在那边的人,能代我完成此一任务。”   中行锐苦笑了一下道:“也好,好在我在那边的身份是公开的,如有须要支援时,只要贵属暗中招呼一声,我必全力以赴。”   吴伯同笑道:“阁下盛意,吴伯同先谢了!”   中行锐含笑起身道:“打扰吴大侠了,在下就此告辞……”   中行锐告辞离去之后,彭立人由隔壁走了过来,蹙眉问道:“吴爷,您真相信那厮的话?”   吴伯同脸色一沉道:“立人,人家身为武林盟主,而且他的计划,对我们有益无害,你怎可用这种语气来说话!”   他口中说得煞有介事,但一双精目,却在向彭立人连施眼色。   彭立人心头一动地,也顺着对方的语气道:“吴爷,我……我不过是因他们前此派人追杀少彬,心有余愤,才……”   吴伯同截口接道:“那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也就不用再提啦!”   彭立人笑了笑道:“好!我听您的,不提就不提。”   吴伯同这才轻吁一声道:“那厮已经走了。”   彭立人低声问道:“吴爷也不相信那厮的话?”   吴伯同沉思着道:“江湖中事,虚虚实实,可难说得很。”   彭立人蹙眉说道:“那中行锐,究竟是怀着甚么鬼胎,才来同我们谈合作的呢?”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现在不必胡猜,且等以后的事实证明吧。”   ※            ※            ※   四天时间很快地过去,转瞬已到了八月十五,“百灵城”城主为乃母举行的大婚吉期。   这一天,从早晨开始,“百灵城”所有关卡,全部开放,凡是武林同道,不论是何种身分,也不论是否有请柬,一律通行无阻。   到黄昏时为止,光是这一天中,进入“百灵城”的各色人等,少说点也在千人以上。   这算得上是世外桃源的“百灵城”,骤然之间,增加这么多的武林豪客,自然是热闹不少,加上那各通衢要道的,多采多姿的牌楼,与张灯结彩的情形,更是显得气象万千地洋溢着一片喜气。   那些没有请柬的不速之客,都是闻名而来观礼的各地豪客。   为了维持秩序和安全,以及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对这批不速之客,虽然照样以流水席接待,但在行动上,却是有限制的。那就是只能在广场上活动,如有擅自行动,而发生意外的,必须自己负责。   那本来宽敞的广场,由于一下子增加了一千多位武林豪客,也显得并不太宽敞了。   酒席很丰盛,气氛也很融洽,当然,招待也是很殷勤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看到婚礼的进行,也没有看到新郎和新娘。   据负责接待的人员向他们解释,是因新郎新娘临时改变主意,不肯在同道们面前亮相,请他们多多包涵。   同时,那位年轻而位尊的“百灵城”城主百里光,曾在广场上,公开宣布,今天不但是竟日狂欢,也要竟夕狂欢,一直到翌晨月落西山为止。天亮后,有请柬的贵宾,去留任便,其余武林同道,却必须立即下山。   这一天,“百灵城”上自太上城主百里玄,下至最低级的执事人员,全部都在忙,而最是忙得团团转的,还是那位总管朱千里。   好容易一天过去,并没出甚么纰漏,朱千里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向他手下的得力助手们交代好立即安排晚上余兴,和赏月的事情之后,才忙里偷闲地,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他,由小厮手中接过一杯香茗,方自悠闲地饮了一口,背后却传来一声轻笑道:“朱总管,你好忙呀!”   朱千里头也没回地,答道:“还好、还好……”   这倒并不是朱千里架子大,而是这一天下来,认识他这位总管大人的同道们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人都搭讪过三五句,就够他受的,所以,他只好含含糊糊地一句带过。   背后那语声娇笑道:“朱总管真是飞上高枝作凤凰,连过去的穷朋友都不认了。”   这回,朱千里听出端倪来了,这说话的人,显然就是他的梦里情人秋香姑娘。   他,心头大喜地,猛然转身,脱口欢呼道:“你是几时……?”   他话说一半,又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目光所及,并非他的梦里情人秋香,而是一位满头华发的青衣老妪。   这情形,使得他讷讷地话锋一转道:“你……你是谁啊?”   青衣老妪苦笑道:“好小子,连你的亲姑妈都不认识了……”   接着,却以真气传音说道:“傻瓜,这场合,我能以本来面目见你么!”   这时,朱千里已确定对方是秋香了。   就当他惊喜交迸地,不知所云之间,秋香又传音接道:“快叫姑妈呀!不然,我们怎么能交谈……”   朱千里心头苦笑着:“好丫头,便宜是给你占定了,这笔帐,以后再慢慢算……”   他心头尽管不服,但口中却不得不讪然一笑地,“哦”了一声道:“姑妈,您是几时来的?”   秋香哼了一声道:“我一大早就来了,可是,我找了不少人,请他们替我向你这位大总管传禀一声,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   朱千里连忙截口接道:“好了、好了,现在,您总算见到我了啦!”   秋香又哼了一声道:“见到你了,这是我自己找上来的,你可曾想到,我等了一整天,才等到这机会呀!”   朱千里含笑接道:“姑妈,不谈这些了,我还没向姑丈大人请安哩……”   秋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死鬼么,不提也罢!”   朱千里本想乘机调侃她一下的,却反而被她倒打一耙地骂了过来,他方自讪然一笑之间,秋香却传音问道:“杜公子和三小姐呢?”   朱千里传音答道:“已移到上官伦前辈所住的石洞中去了。”   紧接着,他扭头向旁立的小厮说道:“快去替我姑妈沏杯茶来。”   “是……”   那小厮恭应着,飞奔而去。   朱千里自己故装饮茶的姿态,却传音接道:“吴大侠等人都已进来了?”   “是的。”   “工作进行是否顺利?”   “大致还算顺利。”秋香传音接道:“只是,因为杜公子、三小姐二人,被囚禁的地点变更了,稍微有点感到棘手。”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十二章 尔虞我诈   朱千里蹙眉说道:“你此行是——?”   秋香传音接道:“这还用问,我们可以利用的时间,就只有今宵这一个夜晚,你这位身为大总管的人,必须把握时间,制造机会,让吴大侠等人,能进入那石洞中去。”   朱千里苦笑着点点头道:“好,你让我冷静地想想……”   秋香一瞪美目道:“怎么,你还没拿定主惹?”   朱千里苦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事情非同小可,总得事先想个万全的办法才行呀!”   这时,四周的武林豪客们,正在天南地北地,高谈阔论着,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同时,那些人距他们最近的也在二丈以上。   因此,秋香不再以真气传音,而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语声说道:“有一件事情,吴大侠希望你能特别注意一下。”   朱千里注目问道:“那是甚么事啊?”   秋香沉思着接道:“今天的新郎新娘,都神秘得不近情理,吴大侠希望你能以最快速度,查出新郎新娘的行踪来。”   朱千里一怔道:“那是为甚么?”   秋香白了他一眼道:“多此一问!”   朱千里讪然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人家小两口儿,可能正躲在哪儿亲热去了……”   秋香截口娇叱道:“这是甚么时候,你还好意思玩笑!”   朱千里涎脸笑道:“是、是,小生知过了。”   秋香哼了一声道:“少油嘴滑舌的,还不快走!”   朱千里连声恭喏道:“好、好,我马上就走……”   朱千里匆匆地离去后,秋香也缓步消失于人潮之中。   广场的另一角,属于特别贵宾的地区,一批执事人员正在忙着,以原有的八仙桌拼成长长的条桌,并陈列着水果、月饼、和香茗,以备贵宾们赏月。   那冒充“秦岭双凶”的任侗与张三二人,可能并未分派工作,也可能是有甚秘密任务,当其余的人忙得团团转时,他们二位,却是悠闲地穿过人丛,登上一处能俯视全场的高地,旁若无人地谈笑甚欢。   他们指指点点地,高声谈笑了一阵之后,接着,取出自行携带的水果月饼等,席地坐下,边吃边赏起月来。   由于他们所处的地势高,可以俯视广场上的一切活动。所以,显然地,这二位是奉有密令,特别监视外人活动的。   但事实上,这二位一经就地坐下,却以最低的语声,交谈起他们自己的事来。   首先是张三蹙眉说道:“难道我们所获的消息,有了变化?”   任侗笑问道:“老弟指的是哪一方面的消息?”   张三苦笑道:“可以说每一项消息,都没一点证实的迹象。”   任侗漫应道:“还早哩!老弟台,现在,月亮才升上来多久啊!”   张三嘴唇一张之间,任侗又正容接道:“我们不必过问所获消息的正确与否,只问我们自己的准备工作,作得如何。”   张三点点头道:“我自信,我们的准备工作,已作得够好的了,可是,我们那位身为三军统帅的吴大侠,却是音讯杳然……”   任侗也截口笑道:“连他的儿子,都不曾联络上,你着急有甚么用呢?”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目前,你我最该注意的,是不要露出马脚来……”   张三有点魂不守舍地接道:“如果吴大侠没有来,那就麻烦了。”   任侗接道:“那不会的,而且,退一步说,纵然吴大侠没来,对你老弟也没多大影响……”   不远处,两道人影,袅袅婷婷地,向这边移动着。   任侗目光一掠之下,话锋一转道:“是‘华山派’的查掌门人来了。”   说着,人也立即站了起来。   张三也站了起来,蹙眉接道:“奇怪?她们跑来干吗呀?”   任侗苦笑道:“来这儿赏月呀!”   张三目注那逐渐走近的人影,蹙眉问道:“奇怪?她们主婢三人,一向是形影不离的,这会,怎么只有二位呢?”   任侗却答非所问地,接道:“你猜,来的这位是贞贞,还是素素?”   张三苦笑道:“我又不曾见过她们的庐山真面目,纵然揭下面巾来,也不知道谁是贞贞,谁是素素啊……”   这时,查素娥已在扬手向他们打招呼了:“二位宇文护法,好雅兴啊!”   任侗含笑说道:“掌门人说笑了,在下兄弟是轮值服勤呀!怎能谈得上甚么雅兴俗兴的。”   张三却笑问道:“掌门人,这位姑娘是贞贞,还是素素?”   查素娥笑了笑道:“这是素素。”   任侗接问道:“贞贞姑娘呢?”   查素娥道:“那丫头有点不舒服,我要她在宾馆中,多休息一会。”   任侗张三同声一“哦”,查素娥却已席地坐了下来道:“贤昆仲也请坐啊!”   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我是奉吴大侠之命,前来与诸位联络的。”   任侗脸色一沉道:“掌门人所言,在下听不懂。”   查素娥忽然仰首凝注东方天际的一轮皓月,漫声娇吟着: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吟毕之后,那透过幛面丝巾的目光,凝注任侗笑问道:“任大侠,现在你懂了么?”   任侗禁不住身躯一震,然后苦笑道:“掌门人真是神秘得很。”   “不!”查素娥含笑接道:“吴大侠才真够神秘哩!”   张三笑问道:“此话怎讲?”   查素娥道:“很多人都在找吴大侠,那些人,包括这儿的太上城主百里玄,吴大侠的哲嗣吴世玉,以及‘贤昆仲’等人,但事实上哩!吴大侠于晚餐时,却与百里玄,和我同坐一席,双方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任侗一楞道:“那么,吴大侠用的是甚么身份啊?”   查素娥娇笑道:“据百里玄同我介绍时说,他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九节长老。‘四海穷神’钱太多。”   张三禁不住笑道:“世间有这种怪名字?”   任侗正容说道:“你老弟年纪太轻,可能还没听过这位‘四海穷神’的逸闻……”   查素娥截口笑道:“二位,现在别谈逸闻,吴大侠的意思,是要张大侠分一部分药丸给我,以便必要时,我也可以代为分发,以便争取时间。”   张三连连点首道:“好的,好的……”   说着,已探怀取出一个纸包,双手递了过去,道:“一人一粒就行了。”   任侗却接问道:“掌门人与吴大侠,是在晚宴中联络上的?”   查素娥点点头道:“是的。”   张三接问道:“吴大侠是否还有别的指示?”   查素娥道:“他要求二位,暂时不要主动去找他,目前,他正全力先行营救任大侠的老情人。”   张三笑问道:“掌门人说的是季云娘?”   查素娥点点头,任侗却蹙眉接道:“应该先营救杜公子的啊!”   查素娥道:“季云娘曾是这儿的太上城主,先救出她来,不论是地利、人和各方面,都可收驾轻就熟之效,尤可给对方以精神上的威胁。”   她一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至于杜公子那边,尽管也有人在着手进行,却是险阻太多,如果没有奇迹出现,那就只好另谋良策了。”   任侗注目问道:“那着手营救杜公子的是谁?”   查素娥笑了笑道:“待会,二位就会知道的。”   这时,百里玄又出现广场上,震声宣布着,赏月晚会开始,请全体嘉宾各自入座,尽情作竟夕之欢。   查素娥站了起来道:“二位请保持警觉,这赏月晚会一开始,图穷匕现的时间,也就快到了。”   说着,向着二人裣衽一礼,扶着素素的香肩,向斜坡下走去。   这赏月晚会,场面是够壮观的了。   试想,将近两千人,聚集在一个广场上,这场面还小得了么?   尽管午宴、晚宴时,也曾热闹过一阵子,但那时开的是流水席,有来有去,并非是全体同时入席的。   目前这赏月晚会,可就不同了。   不但是闻风前来凑热闹的不速之客,全体同时参加,连应邀前来观礼的,各派掌门,以及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全都出场了。   那一道由八仙桌拼成的长形条桌旁,坐的都是当代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华山派”掌门人“紫衣龙女”查素娥为首,以次是“少林”掌教一元大师、“武当”掌教天蓬真人、“峨嵋”掌教半边师太、“天台”掌教悟真大师、“衡山”掌教白云大师。   以上是当今六大门派的掌门人。另外一位一向独来独往,地位不逊于一派掌教的丐帮九节长老“四海穷神”钱太多,却特别与身为主人的百里玄父子共坐一桌。   综计那长形条桌上的贵宾,约算在一百名以上。   至于那些不够资格称为贵宾的人,那就只好委屈一点,全都席地而坐了。   作为主人的那一桌,除了百里玄、百里光父子之外,就是阿布多与班拉卡,至于那位身为新郎的太上护法甄大元,仍然没有出面。   陪同他们的两位特别贵宾,就是有武林盟主身份的碧云山庄庄主“铁臂飞熊”中行锐、与“四海穷神”钱太多。   当然,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恐怕除了“紫衣龙女”查素娥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位钱太多,就是无所不通的吴伯同所冒充的。   由于百里玄所定的阴谋还没发动,也由于他根本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钱太多,就是他必欲得而甘心的死对头吴伯同,因而表面上,气氛是非常融洽的。   大伙儿一面吃着糖果、月饼,饮着香茗,一面却上下古今,天南地北地闲聊着,显得一片祥和。   可是,谁会想到,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却隐含着无限杀机哩!   当广场上,外弛内张,暂时呈现一片祥和气氛的同时,另一处距广场约莫里许左右的精舍前,“黑白双姬”司马娇、符玉霜二人,却偕同一位青布包头,体态臃瞳,显得面目可憎的仆妇,劲行闯入精舍的大门。   但她们刚刚进门,却立即被两个劲装大汉挡住了,其中一人沉声说道:“很抱歉!这儿任何人不能进去。”   司马娇讶问道:“为甚么?”   那劲装大汉道:“是两位太上的谕旨。”   符玉霜冷笑道:“胡说,我们两姐妹,就是奉太上城主之命,前来请新娘去参加赏月晚会的。”   那劲装汉子一呆道:“有这种事?”   另一个劲装汉子道:“有太上的令符么?”   符玉霜道:“当然有。”   说着,探手怀中一掏,然后向对方面前一伸道:“你瞧!”   符玉霜算得上是剑及履及,口中的“瞧”字才出,五指忽然暴伸,一下子点中对方胸前的三处要穴,使其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就倒了下去。   另一个,脸色大变地,正待张口惊呼,却是嘴唇刚刚张开,就被司马娇点了死穴。   大门口这一关,算得上是轻易地突破了。   符玉霜低喝一声:“闯!”   三人飞快地向里间淌进。也顺利地通过了小院、客厅、和楼梯,一直冲向季云娘所住的“洞房”。   大出他们意外的,是这一路居然通行无阻,再没受到一丝阻挠。   可是,意外的还不止此,更意外的还在后头哩!   当她们三位,一鼓作气地,冲到“洞房”门口时,却一齐脸色大变地傻了眼了。   原来,她们目光所触,“洞房”内红烛高烧,洋溢着一片喜气,“新娘子”季云娘身着大红礼服,垂首斜倚床栏,倒真像是有点“羞人答答”似的。   这当然不算稀奇,也是她们意料中的事。   但使她们深感震惊的,却是床前太师椅上的“新郎”甄大元。   因为,据她们所获的情报,甄大元是改装易容,杂在那些不速之客中的。但目前,甄大元却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向她们呲牙傻笑着。   走在最前面的“黑白双姬”,入目心惊地,俏脸一变之间,甄大元却含笑接道:“三位是来闹洞房的么?”   司马娇以手肘碰了符玉霜一下,示意她提高警觉,一面却娇笑道:“是啊!难道太上不欢迎我们?”   甄大元冷笑一声道:“欢迎,我欢迎你们来自投罗网。”   紧接着,却是脸色一沉,沉声叱道:“你们三个,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老夫亲自替你们料理?”   那位体态臃肿,作仆妇装束的人,抢先接道:“二位退过一旁,这老贼让我来对付。”   说着,已越过“黑白双姬”身前,戟指甄大元冷笑一声道:“老贼!你的末日到了,还不亮兵刃领死!”   甄大元根本视若无睹地,哼了一声道:“你是其么东西!也配向老夫叫阵!”   那位仆妇装束的人,并未接腔,只是迅疾地卸除身上的伪装,原来他就是吴世玉所乔装。   当他现出本来之后,甄大元不禁一怔道:“栗天鹏,你居然也敢吃里扒外!”   符玉霜“格格”地娇笑道:“太上,认错人了吧!这位栗天鹏,可是‘西贝’货哩!”   甄大元又是一怔道:“是假的?那么,你本来是谁?”   吴世玉笑道:“在下曾任‘太原府’知府……”   司马娇含笑接道:“亦即吴伯同大侠的哲嗣,吴世玉吴公子。”   甄大元蹙眉接道:“都是一些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人物。”   接着,又目注“黑白双姬”笑问道:“你们两个,既然是奸细,那么,那‘秦岭双凶’,想必也是假的了?”   符玉霜点首接道:“不错。”   甄大元注目问道:“那是谁呢?”   吴世玉抢先答道:“都是你的对头冤家,一位是任侗任大侠,一位是上官伦前辈的衣钵传人,张三张大侠。”   甄大元禁不住一“哦”道:“这倒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现在,你们都一个个现出狐狸尾巴来了,而且你们三个又首先自投罗网,倒也省得我另费手脚……”   吴世玉截口怒叱道:“老贼闭嘴!”   “呛”地一声,已亮出了腰间长剑,寒芒闪处,一剑当胸刺了过去。   也许是吴世玉身手太以高明,又是志切救人的情况之下,全力发动,也可能是甄大元过于托大,而不曾将吴世玉放在眼中,以致这起手一招,就使得甄大元发出一声惊“咦”。   一片耀眼晶幕中,洒出一蓬木屑,很显然,甄大元是于匆促中以木椅当作兵刃,而毁于吴世玉的剑下了。   甄大元借着木椅被毁的缓冲,已亮出宝剑,“锵”然震响中,大喝一声:“拿奸细!”   屋顶上传来一串惨号,并传出任侗的语声道:“太上,奸细在哪儿?”   甄大元道:“就在我房间内……”   由于情况太紧张,又是在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中,甄大元根本没辨出任侗的口音,也忽略了屋顶上的那一串惨号之声,因而错将任侗当作自己人而有此一答。   这刹那之间,室内的情况,不但十分紧张,也十分紊乱。   甄大元、吴世玉的厮杀,固然是生死相关,双方都以全力相拼,一旁的“黑白双姬”,一时之间,却有无所适从之感。   因为,甄大元、吴世玉二人的恶斗,实在太精彩,也太激烈了。   本来,“黑白双姬”的身手,也非弱者,但看到目前的情形,与自己的那两下子一比,却不由她们不兴“自惭形秽”之感。   也因为如此,尽管她们心中急于想给吴世玉帮忙,却有无从插手之感。而事实上,由于房间内的空间有限,有着甄大元、吴世玉那两大高手在恶斗,已经是够局促的了,又怎能有她们活动的余地,因而形成“黑白双姬”在一旁干着急的情形。   当甄大元回答任侗的话的同时,吴世玉却沉声喝道:“二位姑娘快……快去救人啊……”   符玉霜答道:“吴大侠,我们过不去呀!”   吴世玉促声接道:“由后面绕到窗外去啊!”   屋顶上的任侗飞快地接道:“我来!”   那位斜倚床栏上的季云娘,不但一身真力被封,今宵,可能还特别点了穴道,此刻,她仍然是一动也不动地,斜倚床栏,俏脸上一片漠然神色,呆呆地凝视着这混乱的局面。   甄大元突然且战且退地,向床前退去。显然,他是察觉出事态的严重,准备对季云娘采取甚么行动了。   吴世玉虽已尽获乃父真传,能与甄大元这等老魔,暂时打成平手,却还没有制胜的力量,因此,甄大元这一自动向后面退去,立即引起他的警惕,而促声喝道:“任大侠,快!”   窗外人影一闪,寒芒电掣,一剑刺向甄大元背后的“灵台”大穴。剑势已出,才听到喝声:“老贼,纳命来!”   这位不速之客,就是任侗。   本来,像目前这种先出剑,后发声,形同偷袭的行动,以任侗的身份而言,是不应该的,但任侗恨透了这个甄大元,恨不得一剑制其死命,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甄大元尽管是目前“百灵城”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他所碰上的对手,也实在太强了,尤其是任侗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真的几乎要去了他的老命。   也幸亏他临敌经验丰富,临危不乱,于生死间不容发之瞬间,猛然一式“夜战八方”,荡开前后夹攻的两支长剑,并乘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向床前飞纵。   这老魔也真够毒辣,此时此地,他居然不忘要处治季云娘。   但任侗一经与吴世玉联上手,甄大元的如意算盘,就行不通了。   甄大元固然是擅长把握机会,但任侗、吴世玉二人变招之快速,与料敌之准确,却使他暗中大吃—惊。   因为,当甄大元乘机射向床前时,但见寒芒连闪,两枝长剑,已在等着他,并迫得他不得不退向室内的一角。   这时,任侗一面与吴世玉双双将甄大元截住,一面促声说道:“二位姑娘,快将季云娘的穴道解开。”   由于已将甄大元逼向一隅,“黑白双姬”已能通向床前,可是,由于甄大元点穴手法的特殊,却没法将季云娘的穴道解开。   “黑白双姬”也是老江湖了,不但武功不弱,人也并不笨,但目前,可能是由于过度的紧张,却急得她们失去了主意,符玉霜并大声叫嚷道:“任大侠,我们不会解啊……”   为了截住甄大元的拼命反击,任侗不便分身,只好促声说道:“先解开她的哑穴,向她一问就行啦!”   符玉霜禁不住苦笑道:“是啊,我们真是急糊涂了……”   这办法,倒是很灵光,季云娘哑穴一解,来不及道谢,立即促声说道:“二位请先以三成真力,揉开我的‘乳根穴’,然后,在‘气海穴’左下方寸半处,点上一指就行了。”   “黑白双姬”依法施为,片刻之间,季云娘已欠伸而起,含笑点首道:“多谢二位姑娘……”   这时,室外已围着不少“百灵城”中的人,却是仅在指手划脚地,叫嚷着,而没法进来。   季云娘顺手取过悬于壁间的一枝宝剑,向“黑白双姬”一笑道:“二位姑娘,请守到门口去,以便腾出空间来。”   “黑白双姬”如言退到门口,季云娘却向任侗与吴世玉二人沉声说道:“二位请退过一旁,我季云娘必须手刃这老贼,才消我心头之恨。”   任侗苦笑道:“云娘,这老贼暂时还不能杀他……”   季云娘讶问道:“为甚么?”   任侗接道:“我们必须以他来交换上官大侠、杜公子和三小姐等人,所以要抓活的才行。”   “哦!”季云娘刚刚“哦”了一声,一位轮值总巡的护法和堂主,已闻声赶了过来,并绕到窗口,厉声喝道:“叛贼,还不出来领死!”   季云娘探首窗外,怒声叱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开!”   那两个,一看到他们这位前任的太上城主,可就傻了眼了。   但季云娘却不管他们那一付尴尬相,迳自向任侗、吴世玉二人道:“二位请让开一点,我也参加一个。”   “好的。”任侗连忙接道:“可是,云娘莫忘了,我们要活的。”   季云娘哼了一声道:“我知道……”   以甄大元的身手之高,要想完整无损地,将其生擒活捉,可不是短时内所能办到的事,所以,这儿的战况,只好暂行按下。   ※              ※              ※   “百灵城”中最神秘的禁地,也就是“千面鬼医”上官伦被软禁的石府前,两道幽灵似的人影,像一缕轻烟似地,投落那千仞峭壁所形成的阴影中。   紧接着,阴影中传出一声冷笑:“好大的狗胆!”   最前面那道人影,闷声不响,寒芒闪处,忽然身剑合一地,向发声处,疾射而去,口中并怒叱一声:“鼠辈找死!”   “锵!”火花四溅,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惊魂中,传出一声惊“咦”道:“好高明的身手!”   那幽灵似的人影,一面长剑翻飞,节节进逼,一面呵呵一笑道:“多承夸奖!”   此人不但身手奇高,剑招更是既奇且辣,显然,他是志切救人,而打的速战速决的主意。   但那截住他的人,也不简单,不但身手不逊于他,使的也是长剑,而且剑法招式,也大致相同,这情形,使得那人于一声“多承夸奖”之后,也“咦”了一声道:“你是谁?”   那截住他的人冷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却已认出你来。”   那幽灵似的人影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那截住他的人一字一顿道:“吴伯同!”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不错,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那截住他的人道:“你也猜猜看?”   吴伯同沉声接道:“你是百里玄。”   百里玄也呵呵一笑道:“高明!高明……”   吴伯同截口问道:“你,不是在主持赏月晚会的么?”   百里玄道:“你也不是以‘四海穷神’钱太多的身份,高踞首席的么!”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你真算我生平唯一劲敌。”   百里玄敞声大笑道:“应该借用曹阿瞒对刘备所说的豪语,‘数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你说是么?”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别向自己脸上贴金,比起曹阿瞒来,你可差得太远了!”   百里玄笑道:“在下与曹阿瞒之间,究竟孰优孰劣,今宵之中,当可获得证明。”   吴伯同笑了笑道:“好!吴某人拭目以待。”   百里玄阴阴地一笑道:“吴伯同,你知道自己的处境么?”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这‘百灵城’中,可能算得上是龙潭虎穴,但我却敢夸句海口,吴某人虽居虎口,却是安如泰山。”   百里玄冷笑一声道:“我也不妨夸句海口,从现在起,凡是进入百灵城的人,除了俯首听命之外,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吴伯同神色一整,“呛”地一声,亮出宝剑道:“请!”   百里玄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有僭了!”   寒芒一闪,巨震随传,这两位分别代表目前武林中,正邪双方的首脑人物,一上手就是以快制快的抢攻。   这二位,剑法大同小异,功力也在伯仲之间,要想分出胜负来,可绝非短时间以内的事。   严格说来,撇开“瑜珈术”不谈,吴伯同的功力,应该是略高于百里玄的。   但问题却出在百里玄蓦地在这儿出现,大出吴伯同意料之外,兼以双方众寡悬殊,对未来发展,没有绝对把握,使他心理上微感不安,因而影响了他的功力。使其在最初一段时间中,略显逊色。   但这种情形,并不显著,尤其是在他们那快如电掣的快速攻势之下,纵然是功力同他们不相上下的人,也不容易看出双方的优劣来。   当然!他们当事人双方,是各自心中有数的,因而当双方激战三十招之后,百里玄竟然呵呵大笑道:“阁下,可别藏私啊!”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你也不是还有‘瑜珈术’不曾使出来么!”   百里玄笑道:“今宵,我必须凭武功将你放倒在这儿,而不使用‘瑜珈术’。”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十三章  各显神通   吴伯同冷笑道:“别恬不知耻地狂吹了!也不想想,在目前这情况之下,你能使出‘瑜珈术’来么!”   百里玄呵呵大笑道:“为甚么不能,你敢正视我的目光么!”   他的话声才落,一阵清脆的木鱼声,忽然随风传来。   百里玄闻声心惊,眉峰也为之一蹙。   但吴伯同却是精神大振地,“唰、唰、唰”一连三剑,将对方逼退五步。   说来也真有点邪门,自那神秘的木鱼声一起,百里玄的战斗精神与功力,好像一下子就瓦解了似地,失去了还手之力。   这情形,不但百里玄心头大惊,脸色也为之大变,连吴伯同也感到大惑不解。   但目前,是杀敌第一,想不通的事,干脆不去想,手上一加劲,百里玄已呈岌岌可危之势了。   吴伯同得理不饶人,手中的精妙绝招,有若长江大河似地,源源而出。   陡然,“当”地一声暴震过处,百里玄手中的长剑被震飞,紧接着,吴伯同剑势一沉,飞快地横斩百里玄的腰部——   “吴大侠,要活的!”   这陡地传来的一声娇喝,使得吴伯同心头一震,幸亏他对兵刃的使用,已达收发由心之境,就当以寸许之差,要斩中百里玄的腰部之瞬间,改斩为平拍,一剑将百里玄拍倒在地,紧接着,扬指凌空连点,制住百里玄前胸的三处要穴,一面并朗声笑道:“多谢神尼相助!也多谢神尼提醒!”   人影一闪,丈远处已出现一位面幛丝巾的青衣女尼,向着他淡然一笑道:“吴大侠不必客气,贫尼并没帮你甚么。”   吴伯同明知对方就是曾经一再地以木鱼声帮助他和杜少彬的悟空大师,但他却仍然忍不住地,注目问道:“神尼就是悟空大师?”   悟空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接着,又沉声说道:“张大侠,请快点过来,我们必须争取时间。”   暗影中传来张三的语声道:“是!在下这就来啦!”   微风飒然!业已恢复本来面目的张三,已出现他们面前。   悟空大师接道:“张大侠请照我方才的计划,将百里玄带过一旁。”   张三恭应道:“在下遵命。”   说着,俯身将百里玄提起,向暗影中疾射而去……   也不知是百里玄自己加以撤除?还是被悟空大师暗中扫荡过了,目前这在平时警戒得特别森严的禁区,今宵,却是静悄悄地,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片刻之前,吴伯同与百里玄打得如火如荼,固然无人过问,这回,张三将百里玄带走,也不见有人阻拦。   吴伯同一直在希望着,能与这位神秘的悟空大师有面谈的机会,现在,他算是如愿以偿了。   可是,一时之间,他不但不知该如何与对方说话,而且,也几乎有不知所措之感。   但悟空大师似乎不曾体会到他心头的感受,立即沉声说道:“吴大侠,咱们闯!”   说着,展开行云流水般的步伐,向石府所在的那一片峭壁之下,疾奔而去。   吴伯同也只好收拾起紊乱的心情,随后急赶,一面却搭讪着笑道:“大师,看情形,目前在月光晚会上的那个阿布多也是假的。”   悟空大师头也不回地答道:“是的,也正是由于阿布多本人守在石府之中,咱们这救人的行动,可千万大意不得。”   吴伯同点首接道:“在下记下了。”   悟空大师道:“而且,一交手,就必须以快速行动,迫使其没法施展‘瑜珈术’。”   吴伯同连连点首道:“是的,是的……”   接着,他有点讷讷地说道:“在下有个冒昧的请求,先请大师曲谅才好。”   悟空大师似乎怔了一下道:“甚么事啊?”   吴伯同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师能……能否将面纱除下来,让在下一瞻丰彩……”就这说话之间,已到达峭壁前五丈之处。   悟空大师似乎是笑了一下道:“以后有机会的。”   峭壁前一片寂静,且不闻一丝人声。   而且,峭壁下石府中的大门,也是洞开着的,里面还亮着灯光。   悟空大师摆手止住吴伯同续续前进,一面低声说道:“等一等。”   吴伯同目注那不闻一丝人声,也不见一个人影的石府大门,蹙眉说道:“莫非他们已经跑掉了?”   悟空大师静立着,有如一尊石像,没有接腔。   吴伯同这才想到对方是在以无上玄功,默察那天然石洞中的情况,不由得心头暗道一声“惭愧”,接着,也自行凝神默察起来。   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这位神秘的悟空大师,尽管是戴着面纱,但不论是就身装、口音、以及由那幛面丝巾中,所能隐约地看到的面部轮廓去判断,怎么说,也不会估计她是三十以上的人,比起吴伯同来,可说是差了一大截。   可是,她所表现的神秘,所显示的功力,以及处事之老练,与所具的那股特殊气质,却令人既感其高深莫测,也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使得这位不论是武功、机智,以及江湖阅历,都算得上是当代武林中,顶尖儿人物之一的吴伯同,在她的面前,竟然没来由地,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吴伯同虽然也正在凝神默察着,但却是静不下心来,而一无所获。   这情形,不由使他心中苦笑着:“在她面前,我是返老还童,变成小娃儿了……”   他念转未毕,悟空大师已向他发问了:“吴大侠已看出端倪来了么?”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好像里面没有人了。”   悟空大师轻叹一声道:“是的,石府中已没有人了。”   说着,已当先向石洞中走去。   不错,这一个“百灵城”中绝对禁地,就是一个天然石洞,加以改建而成,范围相当大,住上百来个人,那是轻松得很的。   里面的设备,完善而豪华,举凡日常所须,应有尽有。   而且,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就像是其中主人偶然外出,马上就要回来似地,而绝不含有要逃避强敌,而匆促撤离的现象。   因为,那些嵌在洞顶,作照明之用的稀世奇珍——夜明珠,也还是那么完整无损地,发出柔和的光辉。   这两位,在石府中走马观花似地,匆匆测览之间,悟空大师忽然身躯一震道:“不好,我们上当了!”   紧接着,石洞门口传来一声冷笑道:“现在才想到,已经太迟啦!”   随着话声,一阵“隆隆”之声过处,石府的大门口,已被一扇铁门封闭了。   大门虽然封闭了,但铁门上却有一个约莫五寸见方的缺口。   悟空大师与吴伯同二人,互视着,发出无声的苦笑。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这算是阴沟里翻船。”   悟空大师也幽幽地一叹道:“只怪我太大意了,明明知道这里面没有人,如何还要进来。”   那铁门上的缺口处,传来一串暖昧的阴笑道:“进去成亲啊……”   由于里外明暗互异,由洞内向外瞧,但见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在缺口处晃动着。   吴伯同急怒交迸之下,不由截口一声厉叱道:“闭嘴!”   门外那人呵呵大笑道:“吴大侠,在下是一番好意呀!老光棍配俏尼姑,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但他话刚说完,却立即发出一声惨号。   原来吴伯同既因自己同悟空大师的自投罗网而心急,更愤于对方的口齿轻薄,忍无可忍之下,乃扬指凌空点出一指。   这一指,不偏不倚,刚好废了那人的一只眼睛,痛得那人惨呼声中,掩目而退。   这情形,使得悟空大师连宣佛号道:“孽障算是自讨苦吃。”   门外传出一声朗笑道:“叫你别强行出头,偏不听话,现在,悔之已晚了吧?”   原先那人的语声,切齿说道:“阿大侠,这笔血债,您要替我加倍索还。”   那清朗语声笑道:“只把眼睛,算得了甚么,他们两个,一共有四只眼睛哩……”   吴伯同截口沉声问道:“外面说话的是阿布多?”   那清朝语声笑道:“不错啊!”   吴伯同厉声叱道:“阿布多,你如果算一号人物,就该打开门来,咱们凭真本领,拼个强存弱亡……”   阿布多语声笑道:“别作梦了,吴伯同,我阿布多不受激,你们两个,就认命了吧!”   悟空大师摆手道:“吴大侠请稍安勿躁。”   顿住话锋,目注铁门上那小方格问道:“阿布多施主,能否答我一问?”   阿布多的语声道:“那要看你问的是一些甚么而定了。”   悟空大师接道:“贫尼问的是杜公子、季巧儿,与上官伦大侠的生死。”   阿布多的语声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他们都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悟空大师接问道:“你将他们移到何处去了?”   阿布多笑道:“横直你们已成釜底游鱼,告诉你们也无关紧要。”   接着,语声带笑地反问道:“这儿入口的第三关,那个天然隧道,二位都还记得么?”   吴伯同插口问道:“你把他们转移到隧道中去了?”   “不错。”阿布多的语声接道:“那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尤其当你们两个已经落入陷阱之后……”   悟空大师截口笑道:“施主以为已经将我们困住了?”   阿布多的语声笑道:“除非你们擅长五行遁法。”   吴伯同冷笑道:“你知道你们的太上城主百里玄,已经被我们制住了么?”   阿布多的语声道:“知道了,只因我在隧道中多耽了片刻,才使你们得手,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只要擒住你们这两个首脑人物,其余的小喽罗,还能不乖乖听话么?”   吴伯同笑道:“也许你是暂时将我们困住了,但要想擒住我们,却还差得太远。”   阿布多的语声笑道:“鱼儿既已入了网,不管它有多大,也不管捕鱼的人有多笨,总有法子宰割它的。”   接着,又阴阴地一笑道:“这洞府中,甚么都有,独独缺乏食物,现在,二位懂我这个笨渔夫的办法了么。”   吴伯同禁不住怒叱一声道:“卑鄙无耻的东西!”   阿布多的语声,呵呵大笑道:“别骂街了,你们中原有句甚么成语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依区区拙见,还是好好地把握这最后几天大好时光,多多逍遥几次吧!”   悟空大师不带一丝火气地问道:“施主也知道你们那位太上护法甄大元,也已经作了阶下囚么?”   悟空大师虽难知任侗、吴世玉等人,在甄大元那边的进展,却还不敢确定甄大元是否已经受擒,但依时间推算,应该算是已经成功了。   同时,不论那边成功与否,为了给阿布多以精神上的打击,先行透露出来,也是好的……   阿布多似乎怔了一下道:“我不信。”   悟空大师笑道:“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阿布多也笑道:“纵然你所言属实,也还有我阿布多哩!”   话锋略为一顿,又得意地笑道:“只要我阿布多还活着,纵然天翻地覆了,我也有力量,把它平反过来。”   一个冰冷的语声适时接道:“哼!真是大言不惭!”   阿布多显然是吃了一惊地,怒声问道:“谁?”   那冰冷语声道:“你老子任侗。”   另一个语声接道:“区区吴世玉。”   吴伯同心头一喜道:“世玉,那边情况如何?”   吴世玉的语声道:“爹!那边已圆满解决……”   任侗的语声,同时说道:“甄大元已就擒,季云娘随后就会赶来。”   吴世玉并接问道:“爹!您和神尼没甚么吧?”   吴伯同苦笑道:“神尼同我,都没受甚么损失,赶快将阿布多制住,打开铁门……”   这同时,阿布多已怒叱一声:“匹夫找死!”   “锵”地一声金铁交鸣声中,传出任侗的呵呵大笑道:“真是见面不似闻名,我还以为你阿布多真有三头六臂……”   下面的话,却没接下去,只听一连串金铁交鸣声中,传出阿布多的冷笑道:“现在,你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啦!”   听他们这对话,显然是任侗落了下风。   这情形,只急得吴伯同促声喝道:“世玉,不快点把门打开!”   吴世玉的语声苦笑道:“爹!找不到那控制开关的枢纽啊!”   悟空大师却平静地接道:“吴大侠莫急,且让令郎慢慢的去找。”   阿布多的语声冷笑连连地道:“如果十招之内,我不叫你躺下来,我阿布多就不配到中原来,逐鹿这武林霸主的宝座。”   任侗的语声怒叱一声:“作梦!”   “锵”地一声大震过来,阿布多的语声狂笑道:“怎么样啊?”   很显然,任侗虽然是在全力相拼,但阿布多的身手实在太高明了,使他欲振乏力。   这情形,急得吴伯同促声说道:“世玉,先帮任叔叔解决那番狗。”   吴世玉的语声接道:“孩儿遵命。”   吴伯同沉声喝道:“注意那厮的‘瑜珈术’……”   “孩儿知道。”   吴世玉的话声才落,不远处传来季云娘的语声道:“任大侠,这儿情况如何?”   任侗的语声扬声说道:“云娘快来,这小子扎手得很……”   这时,吴世玉已加入战圈。   阿布多力战两大高手,仍然是攻多于守地锐不可当。   任侗的话声一落,季云娘已有匹练横空似地,疾射而来,人还未到,已扬声喝道:“二位闪开……”   阿布多暂中衡量眼前形势,已无法力敌,只好不等季云娘赶来,奋力攻出一招,将任侗、吴世玉二人迫退一步,长身飞射而去,人已凌空,冷笑一声道:“暂时便宜你们这几个……”   季云娘到达之后,首先探询这儿的情况,并立即将石洞的铁门打开。   吴伯同来不及说甚么客套话,却是首先促声说道:“诸位,目前,我们得立即赶赴广场上去,迟则不及。”   其余诸人同时点首,在季云娘的前导之下,纷纷向广场上赶去。   ※            ※             ※   那洞府禁地之前,真的百里玄已受制,阿布多也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匆匆离去。   但那广场上的赏月晚会中,高坐首席的假百里玄与阿布多,却仍然是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   当那一轮皓月,升上中天时,假阿布多向班拉卡一使眼色,以真气传音说道:“时间已到,可以说明了。”   班拉卡道:“可是,那位钱太多还没回来。”   假阿布多道:“钱太多的离去,是有点可疑,但我们可以不必管他。”   班拉卡道:“还有,两位太上都还没消息传来。”   假阿布多道:“两位太上,都曾经交代过,时间一到,我们就可自行作主。”   班拉卡道:“至少该先向年轻的城主打个招呼。”   假阿布多点点头道:“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双方传音至此,班拉卡即向百里光以普通语声说道:“城主,是否该向大家说明一下了?”   百里光微微一怔道:“啊!时间是差不多了。我们就按照预定计划进行吧……”   班拉卡点点头,忽然纵登桌面下,合掌三击之后,震声大喝道:“诸位请静一静,咱们奉城主之命,有话和大家说。”   广场上,那些高谈阔论,逸兴遄飞的群豪们,立即静止下来,而所有目光,也一齐向班拉卡身上投射。   班拉卡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之后,才精目环扫,沉声说道:“诸位,今天是本城城主太夫人大婚的吉期,同时,对诸位来说,也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日子,诸位想必都急于知道此中原因吧?”   此人的语声虽然不算高,但娓娓道来,却使全场近二千人的场面,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由于班拉卡于轻描淡写的谈话中,所显示的无上功力,以及那暖昧的话意,顿时使得全场群豪都蹙起了眉头。   要说其中也有例外的,好像只有“华山派”的那位掌门人,“紫衣龙女”查素娥了。   她,尽管由于面幛丝巾,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由她那静如止水的幛面丝巾上判断,足证她的心情也是静如止水,而且,她还以无比平静的语声说道:“说下去,我们都在听着。”   查素娥的语声虽然平淡无奇,但全场群豪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班拉卡含笑接道:“如所周知,自‘无极派’于十七年之前,冰消瓦解之后,武林盟主一职,即为‘碧云山庄’中行庄主所取代。”   接着,精目环扫,又沉声说道:“我想,这该是全体同道们所公认的事实?”   答话的,仍然是查素娥那平静的语声:“不错……”   班拉卡脸色一整道:“可是,由此刻起,武林盟主的战位,已经转移给‘百灵城’了。”   此话一出,有如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上,顿时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向四周扩散着,扩散着。   起初是一声不约而同的惊“啊”,接着,却是一片“吱吱喳喳”的窃窃私语之声。   查素娥幛面丝巾一扬道:“这倒真是算得上双喜临门呀!”   “多谢查掌门人!”班拉卡向着查素娥含笑点首之后,才正容接道:“本城城主少年英杰,为了俯顺舆情,才不得不勉强承诺,出任艰钜……”   查素娥截口娇笑一声道:“是谁敦请贵城城主,出任武林盟主的?”   班拉卡道:“自然是在武林中,极有声望的人物啊!”   查素娥道:“我要你列举出具体人物来。”   班拉卡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即很自然地一笑道:“前任盟主中行庄主,算不算得上是有声望的具体人物?”   查素娥“哦”了一声道:“可以。”   班拉卡笑道:“那么,敬请中行庄主,向同道们说明一下,以释群疑。”   “好的。”中行锐站了起来,扬声说道:“诸位,这位大师所言,均属实情,本人便是首先提议将盟主转移的人。”   查素娥哼了一声道:“还有谁?”   班拉卡道:“还有各门各派的掌门人……”   查素娥截口冷笑道:“你看我还像一位掌门人么?”   班拉卡讪然一笑道:“谁不知道查掌门人,是当代六大掌门人中的领导人物……”   查素娥再度截口道:“可是,如此一件大事,我却事先不知道,请问,这是表示我查素娥无能,还是你们有甚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班拉卡脸色一沉道:“查掌门人,说话请先行检点一下。”   查素娥冷笑道:“这算是教训?还是警告?”   班拉卡也冷笑道:“你怎么想,就怎么算吧!”   这时,忽然一个奇异的行列,由场外走了过来。   那奇异的行列,一共是七位,为首是“百灵城”的太上城主百里玄,和太上护法甄大元,以次是“四海穷神”钱太多,和“黑白双姬”,以及“秦岭双凶”等人。   这一个行列,除了为首的百里玄与甄大元之外,都是群侠方面的人,但事实上,百里玄、甄大元二人,真力被封闭,“哑”穴被制住,已成了一个十足的傀儡。   可是,在“百灵城”中的人看来,这七人中,除了“四海穷神”钱太多之外,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只不过不知他们这时赶来,所为何事而已。   当然,查素娥是知道其中内幕的,尤其是当那位冒充钱太多的吴伯同经过她的身边时,还以真气传音向她联络过。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默默地穿过广场,就在距首席座位约莫十丈外的一个较高的斜坡上,一字横排,面向广场静立着。   虽然这一个奇异的行列,吸引了群豪们的注意,但查素娥的话声,却充满了火药气息,也更具吸引力。   只见她,幛面丝巾一扬,冷笑一声道:“谈教训,你不配!谈警告,你也是差得太远!”   班拉卡冷然接道:“这是说,你不接受本城的领导?”   查素娥“唔”了一声道:“凡是一切以暴力和阴谋所造成的偶像,我一概反对。”   班拉卡不再理会查素娥,却是精目环扫全场之后,沉声说道:“诸位之中,是否还有人不愿接受本城的领导和节制的?”   广场上,立即爆出一片怒吼道:“我反对……”   “我也反对……”   “咱们拥护查掌门人……”   “对啊!拥护查掌门人作我们的盟主……”   班拉卡脸含阴笑,一面挥舞着双臂,一面沉声喝道:“大家静一静,再听我一言……”   经过班拉卡一再的震声嚷叫,才算将群豪们激动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   班拉卡这才冷冷地一笑道:“凡是不愿接受本城领导的人,本城决不勉强,不过,咱家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百灵城’的宗旨是,非友即敌,所以,凡是在场的人,除非是接受本城节制,否则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他的话声未落,广场上又爆出一片怒吼,有些人甚至跳了起来:“咱们大家联合起来,毁了这鬼城……”   “对啊,毁了它……”   “冲啊……”   “杀呀……”   “啊!不好了,我好像中了毒……”   “我的真力消失了啊……”   目睹广场上群豪们的惊惶与混乱情形,班拉卡纵声大笑道:“冲呀杀呀!你们为甚么不冲了……”   查素娥冷笑一声道:“阁下别得意得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哩!”   班拉卡一怔道:“你,居然没中毒?”   查素娥娇笑道:“没中毒的,又何止我一个人而已。”   接着,却是震声大喝道:“诸位请忍耐一下,查素娥负责保证,马上有人送上解药来。”   班拉卡笑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查素娥娇笑道:“不信,你且等着瞧吧!”   扬手向人丛中一指道:“哟!那边不是已经有人在分发解药了么!”   不错,就在这一阵混乱之间,那站在斜坡上的七位,已只剩下四人,这剩下的四位,就是百里玄、甄大元、吴伯同、和季云娘。   季云娘是以后,也就是乘混乱之间赶来的,吴伯同已由“四海穷神”钱太多的身份,恢复了本来,当然,他与季云娘仍然静立原地,一方面是守住百里玄、甄大元这两位特别重要的人质,一方面也是便于指挥和收镇慑之效。   至于“黑白双姬”、任侗、张三、吴世玉、朱千里、秋香等人,也一个个都以本来面目,在中毒的群豪中分发解药。   另外,还有两位绮年玉貌的青衣侍女,也在协同分发解药,可是,却没人知道这两位青衣侍女,究竟是何来历。   查素娥目前所指的,也就是这批正在分发解药的人。   她的话声未落,人群中有人沉声问道:“查掌门人对敌人的阴谋,既已洞烛机先,却为何不早点暗中通知我们……”   查素娥截口笑道:“阁下,洞烛机先,以及分发解药的,都另有其人,查素娥不敢掠人之美,也不愿代人受过,但我却知道,人家之所以不曾事先暗中通知诸位,是有原因的。”   这一个使目前局势,急转直下的谜底,不但群豪们急须知道,连那暂时以班拉卡为首的首席上的人,也都静听着没有作声。   查素娥话声一落,立即有人接问道:“那位暗中解救我们的人是谁,又是因何原因,不事先告诉我们?”   qs  lionking    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曹若冰 >> 《百灵城》   第十四章 扫穴犁庭   查素娥淡然一笑道:“我先解释,为何不曾事先暗中告诉诸位的原因。诸位都知道,百灵城是一个人多势众,控制严密的组织,如果事先让诸位知道了,诸位人多嘴杂,难免有人会于无意中露出可疑的形迹来,这情形只要一落入敌人眼线的耳目中,后果就不堪设想,因为,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人质在敌人手中……”   人群中有人截口问道:“那些人质是甚么人?”   查素娥道:“人质中有以往无极派杜掌门人的令孙杜少彬杜公子……”   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啊”声道:“还有谁呢?”   查素娥道:“还有一位,就是使诸位中毒的毒药的制造者‘千面鬼医’上官伦大侠。”   人群中有人讶问道:“‘千面鬼医’上官大侠,是正人君子,怎会听任恶人的摆布的?”   “因为。”查素娥正容接道:“上官大侠受了人家‘瑜珈术’的控制。”   人群中有人长叹:“这些年来,大家都以为上官大侠遇害了,想不到却是这么回事……”   只听另一人“咦”了一声道:“解药倒是蛮灵光的,嗨!查掌门人,这解药是哪儿来的啊?”   查素娥道:“解药是上官大侠的弟子,张三张大侠所提供的……”   人群中又有人间道:“目前,在幕后主持大局的,就是张大侠么?”   “不!”查素娥含笑接道:“幕后主持大局的,另有其人,一共是两位,其中一位是以‘四海穷神’钱太多的身份,高坐贵宾席上,目前己恢复本来面目,有‘无不通’之称的吴伯同大侠。”   说着,并抬手向仍然与季云娘、百里玄等人并立斜坡上的吴伯同一指。   “啊……”   人群中发出一串惊“啊”之后,班拉卡居然主动发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查素娥答非所问地道:“我所带来的两位侍女,阁下是否也曾注意过?”   班拉卡微微一怔道:“我怎会去注意两个下人!”   查素娥神秘地笑道:“你可别瞧不起下人,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手下的贞贞、素素两位侍女,目前正在协助张三大侠分发解药哩,”   班拉卡又是一怔道:“就是那两个绮年玉貌,作青衣侍女装束的人?”   “不错。”查素娥点首笑道:“那可是道地的侍女啊!”   班拉卡若有所悟地,“哦”道:“我明白了,那另一位幕后主持人,就是混在你这两个侍女之中?”   查素娥点点头道:“不错。”   班拉卡苦笑道:“怪不得她们身为侍女,也要戴着面纱。”   接着,目注仍然侍立查素娥身边的一位,冷然问道:“是不是这一位?”   “不!”查素娥含笑接道:“不过,这一位应该是有不少人会认识她的。”   接着,扭头向那“侍女”娇笑道:“戏已作完,现在,该还你本来了。”   说着,一把将那“侍女”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并顺手揭去她的幛面丝巾,露出一张艳如桃李,却是冷若冰霜的俏脸,然后,目注首席上的中行锐,神秘地一笑道:“中行庄主,请仔细瞧瞧,这是谁?”   原来这位冒充查素娥侍女身份的人,就是冷雪梅。   冷雪梅曾经是“碧云山庄”中的执法堂堂主,身为庄主的中行锐,岂有不认识之理。   当下,只见他脸色一变之下,沉声暍道:“冷堂主,老夫待你不薄!”   冷雪梅冷笑一声道:“中行老贼,要不要我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当众抖出来?”   班拉卡连忙摆手制止道:“现在,不是诸位斗嘴的时候。”   紧接着,目注查素娥问道:“查掌门人,那另一位幕后主持人,究竟是谁?”   查素娥接道:“那是一位佛门神尼……”   班拉卡截口“哦”道:“我明白了,就是那位一再地以木鱼声跟我们捣蛋的妙龄小尼姑?”   查素娥点点头道:“那位神尼,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一身修为,已达反璞归真的境界,所以看起来,才那么年轻,其实……”   说得好好的,忽然又没了下文。   班拉卡禁不住追问道:“其实怎么样啊?”   查素娥笑了笑道:“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班拉卡注目问道:“那小尼姑,目前在何处?”   查素娥笑道:“这问题,我没法同答,因为这一段时间中,我和你一样,不曾离开广场过。”   一直静听着的吴伯同,含笑接道:“这问题,你该向我请教才行。”   班拉卡冷冷地一笑道:“好,在下恭聆!”   吴伯同笑了笑道:“那位神尼,是赶去监视你们那个诡计多端的阿布多去了。”   班拉卡“唔”了一声,抬手一指季云娘、百里玄、甄大元等三人道:“这三位,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伯同道:“如假包换,不过,你们这位以往的太上城主已经弃暗投明,至于百里玄、甄大元这两位新贵,目前是已失去了自由。”   班拉卡“哦”了一声道:“你是准备挟持他们,同我谈条件?”   “不错。”吴伯同笑道:“我知道百灵城中,阿布多才是真正的主人,你是阿布多的主要助手,目前阿布多不在,自然该以你作为谈判的对象。”   班拉卡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内部的情形,也该明白,这两个人质发生不了效用。”   吴伯同冷然接道:“我不能不提醒你,你们等于是外地人,要想在中原逐鹿武林霸主,就必须有得力的中原高手为助才行,如果你不顾这两位的安全,不但损失两个最得力的助手,也必然使其余的助手们心灰意冷。……”   班拉卡截口笑道:“你倒是很替我们设想的。”   吴伯同接道:“这当然也是替我自己设想,因为,我要以这两个人质,交换杜公子、上官大侠、和季三小姐等三人。”   班拉卡冷笑道:“你想我会接受么?”   吴伯同笑道:“吴某人替你借箸代筹,你是非接受不可。”   “是么!”班拉卡漫应道:“愿闻其详?”   吴伯同正容说道:“吴某人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如果逼得我将你也劫持下来,对你来说,可并不光彩!”   班拉卡冷笑道:“你办得到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办不办得到,你们心中,该各自有数。”   接着,抬手向广场上一指道:“你瞧,这些人都已经好了,别以为你这里天险可恃,也别以为他们的武功不如你,须知众志成城,众怒难犯……”   班拉卡截口笑道:“你是在吓唬我?”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不妨仔细想想,我说的是实情?还是故意吓唬你?”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还有,你们以前的太上城主,已站在我这一边,尽管她曾经受到百里玄的篡位,但你我都该相信,她在百灵城中,仍然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因为百灵城是她一手所建立起来的。”   吴伯同的每一句话,都针对着对方的弱点,在形势不饶人的情况之下,班拉卡暂时答不上话来了。   吴伯同目光移注百里光,沉声说道:“年轻人,名义上,你是百灵城的城主,此刻,当着令尊令堂的面前,是否也该说几句话呢?”   百里光冷冷地一笑道:“阁下,我要提醒你一声,我本来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你明白了么?”   吴伯同笑问道:“这是说,你不是他们二位所亲生?”   百里光点点头道:“不错。”   吴伯同扭头向季云娘问道:“季女侠,这年轻人说的可是实情?”   季云娘点首接道:“是的。”   吴伯同道:“那么你这一子二女,都非亲骨肉?”   季云娘道:“不错,都是收养过来的无主孤儿。”   “这就更加好办了。”吴伯同笑了笑,才向百里光正容说道:“年轻人,你的意思是既非亲生骨肉,就连养育之恩也不管了?”   百里光冷笑一声道:“如果有人杀了他们,我自然会替他们两位老人家报仇。”   吴伯同沉声说道:“好一个滑头小伙子!你明知我不会杀他们,才乐得说这种便宜话……”   百里光笑道:“既然认为我滑头,就不该同我说话!”   吴伯同道:“你是百灵城城主,像目前这等大事,自然该找你说话。”   百里光道:“眼前之事,我已委托班拉卡大师全权代表了。”   吴伯同哼了一声,目光移注班拉卡,淡淡地一笑道:“大和尚,该你表示意见了?”   班拉卡沉思着接道:“这事情,必须找正主儿才行。”   吴伯同注目问道:“你是说,要找阿布多才能决定?”   班拉卡点首答道:“不错。”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好!我陪你去,带路!”   这时,那些分发解药的人,也全都集中到了斜坡上,吴世玉连忙接道:“爹!我也去。”   “不!”吴伯同正容道:“你该留在这儿,协助季女侠和查掌门人,维持这儿的秩序。”   “是!”   吴世玉恭应声中,班拉卡向百里光悄声交代了几句之后,才向吴伯同点点头,道:“走吧!”   沉沉夜色中,第三关关主贝琏,正凛若天神地卓立隧道口。   百灵城这个小天地,虽然范围不算小,但在静夜中,对于一个具有上乘武功的高手来说,即使是远在二三里以外的打闹之声,也是听得很清楚的。   因此,对于百里玄、甄大元、阿布多等人跟群侠方面的恶斗声,贝琏至少已听到六成以上。   但耳闻不如目观,何况,距离又太远,没法分辨究竟是哪一方占了优势。   因此,尽管只琏卓立着有如一尊塑像,但他那两道浓眉,却是一忽儿高挑,一忽儿紧蹙地,显出他的心情很不平静。   那些打闹声忽然静止了。   静立隧道口的贝琏,开始在来回踱蹀着。   一道幽灵似地人影,有如浮光掠影似地泻落隧道口。   那是百灵城中最具权威的人物——阿布多。   贝琏入目之下,身躯一震,正待躬身行礼,阿布多却沉声暍道:“免礼!这儿有没有甚么情况?”   贝琏恭应道:“没有。”   阿布多接问道:“杜少彬等三人,情况如何?”   只琏苦笑了一下,道:“现在,他们都安静下来了,正在打坐。”   阿布多沉思着道:“记着,如有强敌进犯,万一抵挡不住时,先将那三个宰掉!”   贝琏注目接问道:“是……哪三个?”   阿布多怒叱一声:“饭桶!我说的当然是杜少彬等那三个。”   贝琏讷讷地道:“可是……太上……太上交代过……”   阿布多截口沉叱:“现在,我的话就是代表太上的话。”   贝琏身躯一震,道:“是是……”   忽然,一阵飘忽不定,不知其来自何方的木鱼声随风传来。   阿布多脸色一变,道:“又是那老贼尼。”   接着,一声清朗佛号划空传来,道:“阿弥陀佛!孽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也该迷途知返了。”   语声也像方才的木鱼声一样,飘忽不定,莫知其所自来。也好像是由同一个人同时由四面八方所说出的一样。   这是传昔功夫中最上乘的“六合传音。”   阿布多是大行家,自然识货,对于“六合传音”功夫他也能施展,但他有自知之明,他的“六合传音”功夫绝对不及对方那么炉火纯青。   因此,他心中暗凛,但外表上却是泰然自若地一笑道:“悟空,别那么藏头露尾的,显得小家子气,大大方方站出来,咱们俩好好的活动一下。”   微风飒然,悟空大师已悄然出现在阿布多身前三丈远处。   这位神秘的神尼,不但功力高不可测,涵养功夫也格外高人一等,对于阿布多那意在言外的轻薄话,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向着阿布多合什一礼,道:“贫尼这厢有礼了。”   阿布多冷笑道:“你有礼,我却失礼得很。”   不等对方接腔,又道:“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是认为我怕了你?”   悟空大师的幛面丝巾波动了一下,却仍然是以极平静的语声道:“贫尼不须要施主怕我,却愿以至诚奉劝施主迷途知返。”   阿布多冷笑道:“悟空,纵然你舌灿莲花,也休想我这颗顽石能够点头,咱们还是各凭艺业,拚个强存弱亡吧!”   悟空大师道:“阿弥陀佛,贫尼此行,不是跟施主拚命而来。”   阿布多道:“那你所为何来?”   悟空大师道:“贫尼此行主要目的,在解救被囚于此间的上官施主等三人……”   阿布多截口冷笑道:“不拚命,怎能救人?”   悟空大师道:“不瞒施主说,上官施主等三人,已经获得解救了,施主何不回头瞧瞧。”   是的,“千面鬼医”上官伦、杜少彬、季巧儿等三人已由隧道中并肩缓步而出。   身为第三关关主,职责所在的贝琏,脸色大变之下,不待阿布多有所吩咐,立即仗剑飞身迎了上去。   杜少彬衣袖轻拂,同时朗声笑道:“贝关主,就在这儿凉快凉快吧!”   贝琏可真听话,随着杜少彬那衣袖一拂之势,果然“定”在那儿“凉快”起来了。   这情形,自然使得阿布多的脸色为之一变再变,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以上官伦为首的杜少彬等三人,已安详地步出隧道栅栏,一齐向悟空大师躬身施礼,并由上官伦朗声说道:“多谢神尼及时援手。”   上官伦脸色红润,中等身裁,由他那仅仅微显花白的须发看来,好像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悟空大师连忙还礼,道:“阿弥陀佛,上官大侠请莫折煞贫尼……”   阿布多截口厉声叱问:“悟空,他们三个,果然是你解救的?”   悟空大师平静地答道:“不错。”   阿布多道:“隧道中,外人绝不可能自由通行,你是怎么进去的?”   杜少彬抢先插口笑道:“阿布多,你枉自称为密宗第二高手,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看你还是自己撒泡尿,淹死算啦!”   季巧儿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道:“看你,说话有多粗。”   杜少彬笑道:“我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阿布多这种化外粗人就说粗话。”   阿布多“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悟空已练成了‘心意克敌’的功夫,方才,她是以木鱼声解了你们的穴道。”   杜少彬笑道:“不错,虽然是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强多了。”   上官伦也含笑接道:“神尼不但以‘心意克敌’神功解了咱们被制的穴道,也解了老朽所受瑜珈术的禁例。”   悟空大师高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诸位对贫尼太过誉了,‘心意克敌’谈何容易,目前,贫尼顶多只能算是初入门槛,其实,方才的木鱼声中,不过是贯注了‘天龙梵音’而已。”   阿布多心头一凛,道:“据传说,当代武林中,仅东海神僧癫大师已练成了‘心意克敌’及‘天龙梵音’的神功……”   悟空大师截口笑道:“不错。”   阿布多道:“那么,你与东海神僧是何渊源?”   悟空大师道:“神僧已成半仙之体,早已不过问江湖俗务,贫尼不过是曾经获得神僧的一些指点,谈不上任何渊源。”   阿布多注目问道:“没有师徒关系?”   悟空大师道:“是的,连记名弟子都谈不上。”   阿布多没接腔。   悟空大师笑问道:“施主不相信?”   阿布多“晤”了一声,道:“我是不相信。”   悟空大师道:“那只好信不信由你了,不过,现在,贫尼可以透露一项最大的秘密……”   阿布多截口讶问道:“甚么秘密?”   悟空大师道:“东海神僧有一名货真价实的记名弟子,目前就在百灵城中。”   阿布多楞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杜少彬?”   悟空大师道:“不!贫尼说的是杜少彬的师傅。”   阿布多道:“就是那位长衫拖及地面的青衫老人?”   悟空大师道:“不错,贫尼再顺便揭穿另一项秘密,那位长衫拖及地面的青衫老人,也就是吴伯同大侠的化身。”   “哦……”   这一声惊“哦”,是阿布多与杜少彬所同时发出。   现在,一直萦绕在杜少彬心头的疑团,都已迎刃而解了。   ——为甚么那青衫老人一直不肯将真实姓名和来历告诉他?   ——为甚么吴伯同和那青衫老人从来不曾同时在他面前出现过?   ——为甚么青衫老人一直都是长衫拖及地面?(以青衫老人身份出现的吴伯同,是以无上的“缩骨神功”将身材缩短了)   不过,杜少彬也有一项一时之间还没想通的,那就是为甚么吴伯同要以青衫老人的另一身份出现江湖,并且在自己的徒弟面前也要保密。   悟空大师又道:“所以,论渊源,杜少彬、吴世玉二人,也都算是神僧的再传弟子。”   阿布多脸色阴晴不走,没接腔。   悟空大师又含笑接道:“也所以,除非施主立即孽海回头,否则,目前杜少彬这一关,就不太好过。”   “老子不信邪!”阿布多冷笑一声,道:“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阿布多尽管口中说得硬,但他心中却是一面在苦笑,一面在筹思如何全身而退的方法。   所谓苦笑,是由于不久之前,当杜少彬一招挫败季珍珠时,他曾经瞎猜胡说,说杜少彬是东海神僧癫大师的徒弟,想不到,那瞎猜胡说,居然不幸说对了。   至于想要全身而退,那自然是自知大势已去,且留得有用之身,以图日后东山再起了。   但悟空大师却平静地道:“莫把贫尼牵扯进去,贫尼是出家人,不会淌这趟浑水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道:“施主一定要见个真章,且先通过杜少彬这一关再说吧!”   阿布多冷笑道:“你不后悔?”   杜少彬插口冷笑道:“别废话,先吃我一剑!”   话出招随,一剑刺向阿布多的前胸。   此刻的杜少彬,算是显出了他的真功夫。   他与阿布多之间,本来有三丈以上的距离,但他长剑一扬之间,并未见他举步欺身,就已到达阿布多的身前,使的竟然是轻功中的极致——“千里户庭缩地大法”。   杜少彬不但施展出绝项轻功,也使出惊世骇俗的绝代剑法来。   他那看似平平淡淡的随手一剑,却使阿布多这个大行家脸色一变之下,脚踩连环,接连变换五种步法,才险煞人地避过他那要命的一击。   高手搏命,争的是刹那之间的先机。   像目前这两位绝顶高手的搏命,对先机的争取,自然是更加特别重要。   杜少彬既已取得先机,自然是得理不饶人地、绝招连演,节节进逼,片刻之间,即将阿布多这位百灵城中最具权威的人物逼退一丈开外,并朗声笑道:“阿布多,赶快将吃奶的气力使出来……”   阿布多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目前,他之所以陷入窘境,只不过是由于杜少彬的表现,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也可以说是有轻敌的意味所致。   所以,经过这片刻的缓冲之后,已能稳住颓势,并已开始反击,并也将杜少彬逼得连连后退,并连声冷笑道:“小子,你还差得太远哩!”   杜少彬被迫退五尺之后,也展开以快制快的抢攻,稳住颓势,而形成难分高下的胶着状态。   这时,吴伯同、班拉卡二人也正好赶了过来。   班拉卡一马当先,人还没到,就扬声大叫:“停!”   但吴伯同一见己方三个被囚禁的人质都已安全脱险,而杜少彬又正跟阿布多杀得难解难分,已没谈判的必要,自然也毋须叫停,同时也打算打铁趁热,一举解决阿布多、班拉卡二人,就天下大定了。   因此,他立即接过班拉卡的话锋,道:“不必停,少彬,稳扎稳打,现在,是你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说完,并向上官伦、悟空大师点首为礼。   班拉卡由于是一马当先,一见杜少彬并未停止进攻,立即恶向胆边生,一剑刺向杜少彬背后的“灵台”大穴。   情况很明显,杜少彬独对阿布多这样的绝顶高手,打成平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果要他分神应付像班拉卡这样的顶尖高手的偷袭,实在是力不从心。   所以,吴伯同心头一急之下,一面挥剑刺向班拉卡的“灵台”大穴,一面怒叱一声:“鼠辈无耻!”   此情此景,如果班拉卡不回身迎战,固然很可能达到杀死杜少彬的目的,但他自己也必然赔上一条老命。   只要不是白痴,都会想到,为了杀敌而赔上自己的老命是不划算的。   班拉卡不是白痴,自然知道保命第一,杀敌其次的道理。   所以,危机一发间,班拉卡不得不回身迎战。   也几乎是当班拉卡向杜少彬偷袭的同时,季巧儿、上官伦都奋不顾身地飞身抢救,而悟空大师的木鱼声也适时传出。   悟空大师的木鱼声,是为了救人,贯注了“天龙梵音”并以“择人专注”的方式发出,旁人听来不过是普通的木鱼声,但当事人的班拉卡听来,却有如仲夏沉雷,震得他心头狂震,一身真力也为之完全消失。   因此,他这一回身迎敌,固然已适时接住吴伯同的长剑,但双剑相交之下,他的长剑却被震飞三丈之外。   吴伯同得理不饶人,长剑顺势同扫,砍下班拉卡的右臂,上官伦、季巧儿双剑交加,双双由班拉卡的左右两侧刺个对穿。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是班拉卡向杜少彬发动偷袭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班拉卡临死前的惨号声,使得阿布多心头大震,而几乎挨了杜少彬的一剑,幸亏他功力高绝,应变神速,才未挨上,但却暗中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也再度失去先机而屈居下风。   这时,又有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那是季云娘、查素娥、吴世玉、冷雪梅、任侗、张三、“黑白双姬”、朱千里、秋香等人。   吴伯同本想乘机协助杜少彬将阿布多解决掉,入目之下,不由眉峰一蹙,向当先赶到的查素娥笑问道:“查掌门人,怎么你们都赶来了?”   查素娥含笑接道:“那边已完全摆平,自然赶到这儿来瞧热闹呀!”   吴伯同讶问道:“已完全摆平?”   查素娥娇笑道:“吴大侠不相信?”   吴伯同笑道:“查掌门人说的话,我当然相信,但我更希望知道详情。”   “事情是这样的。”查素娥娓娓地接道:“方才,吴大侠同阿布多离去之后,碧云山庄庄主中行锐跟他的手下突然发难,季女侠当机立断,首先点了百里玄、甄大元二人的死穴,经过一场混战,中行锐和他的手下,以及百里光、季珍珠等人都先后伏诛,由于那边已经全部摆平,所以,才赶到这儿来……”   吴伯同精目环扫,截口苦笑道:“诸位全来了,那边可没人坐镇善后哩!”   查素娥神秘地一笑道:“吴大侠请放宽心,那边自有坐镇善后的最佳人选。”   吴伯同笑问道:“那是哪一位?”   查素娥道:“是崆峒派掌门人白坚。”   吴伯同讶问道:“白掌门人还健在?”   查素娥娇笑道:“白掌门人不但健在,而且还一直潜伏在碧云山庄一位堂主的秘密住处中。”   接着,抬手向冶雪梅一指,道:“这事情,最好是由冷姑娘来说,比较合适。”   原来崆峒派是于十五年之前,被一批神秘的高手,于一夜之间,予以摧毁的。   没人知道那批神秘高手的来历,也没听说崆峒派有人逃出生天。   但事实上,崆峒派的掌门人白坚却并没被杀死,而且也知道摧毁他崆峒派的就是碧云山庄庄主中行锐。   中行锐也知道白坚漏网,而暗中派出心腹死党,加以搜捕。   但谁也不曾想到,白坚竟然改装易容,潜伏在碧云山庄刑堂堂主冷雪梅的秘密住宅中,(也就是在杜少彬面前以冷宅大门掌门人自嘲的神秘老人)   由于白坚跟冷雪梅都对中行锐同仇敌忾,也由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所在的道理,精明透顶的老狐狸中行锐,居然没察觉这一秘密。   当冷雪梅说明这一段经过时,“千面鬼医”上官伦跟他那位不曾见过面的衣钵传人张三,也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完。   当然,目前的情况,阿布多也完全心知肚明,急想就群侠听故事的当口,摆脱杜少彬的料缠逃生。   但杜少彬虽然一时之间杀不了他,缠住他不让脱身却并不是太难的事。   尤其当心知对方要脚底揩油之际,杜少彬也缠得更紧,并朗声笑道:“阿布多,班拉卡在呼唤你哩!”   阿布多怒叱一声:“小狗!谁还怕了你不成……”   他情急之下,竟然放弃防守,以“与敌偕亡”的打法,发动一连串拚命式的抢攻。   杜少彬当然不会跟他同归于尽,因而被迫得连连后退,而阿布多却趁这机会忽然长身而起,疾如匹练横空似地,向地道中激射而去。   杜少彬没有追赶,只是沉暍一声:“留下命来!”   沉喝声中,两枝长剑,脱手射出,也同时射中阿布多的背部,使得阿布多倒毙于地道的中段。   两枝长剑中的另一枝,是吴世玉的。   杜少彬向吴伯同笑道:“吴爷爷……不!师傅……你瞒得我好苦啊……现在,元凶伏诛,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兴奋之下,语无伦次地不成章法,但吴伯同却听如未闻,只是精目环扫,一面自语似地讶问道:“咦……悟空大师呢?”   季云娘轻叹着答道:“悟空大师已经走了。”   吴伯同一怔,道:“几时走的?”   季云娘道:“我也不知道,但她曾经以真气传音,向我说过一些话,要我转告吴大侠。”   吴伯同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季云娘正容说道:“她说,首先她对于吴大侠对少彬的照顾,她代表杜家向你致最衷诚的谢意。”   吴伯同仍未接腔。   季云娘又道:“其次,她本人却要向你致无穷的歉意。”   吴伯同苦笑着一叹,道:“这已证明,她就是杜文文!”   季云娘点点头,道:“是的。”   吴伯同苦笑如故地道:“也好,咫尺天涯,相见争如不见。”   季云娘轻轻一叹,道:“是的,过去的都过去了,相见争如不见,我好佩服她那一份洒脱。”   一顿话锋,又道:“还有,她说少彬与巧儿、冷姑娘的婚礼,烦请吴大侠代为主持,她杜家存殁均感戴无尽。”   一说到儿女私情,尽管季巧儿、冷雪梅二人都对杜少彬情有独钟,也尽管她们二人都是豪迈不让须眉的江湖儿女,却也未能免俗地为之俏脸飞上一片红云,默然垂首。   吴伯同正容点首道:“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直到这时,杜少彬才插口问道:“季前辈,我姑姑有没有甚么话转告我的?”   “有。”季云娘正容说道:“她说:今后,你还要听你师傅,也就是你吴爷爷的安排,重振杜家雄风,她也说,当你和巧儿、冷姑娘大婚之后,她会抽空来看你们的。”   查素娥挥口笑问:“还有吗?”   季云娘道:“没有了。”   “我说还有。”查素娥含笑接道:“你季女侠跟任大侠劫后重逢的大喜之礼,也拜烦吴大侠代为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