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 《玉剑香车千里花》 第 一 章 宝马香车 千里护花     夜深沉!   寒风飒飒,侵入肌骨。   天上的星光,忽被一堆乌云掩去,大地刹那间变成一片昏暗!   这时,在荒道上,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眉清目秀,长衫粉履,气宇不凡,嘴角间除了一丝冷傲的笑容外,眼神中,流露出骇人的光芒!   他略一抬目四顾,肩头—晃,已掠出十数丈远!   他缓缓走到—所巨宅门前,抬头向横匾卜一看,那门楼横匾上斗大的“郡主宫”三个金字便映入眼帘,他自言自语道:“对了,就是这家啦…”   突然,背后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什么人?深更半夜,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少年猛地一旋身,却见一个浓眉大眼、身着玄色紧衣的庄丁正冷冷地盯着他,于是,拱手陪笑道:“在下姓武名继光,今天刚到贵地……”   不等他说完,那庄丁又是一声暴喝道:“这里不准任何人逗留,快滚!”   少年俊眉—掀,脸上倏现怒容,但即瞬又强自压下,带笑问道:“兄台尊姓大名,凭什么不让人存此逗留?”   “大爷乃是点苍派七绝凤尾鞭丁奉,不让你逗留,便是不让你逗留,你还是快走为妙!”   “假如我不走呢?”   丁奉哈哈拄笑道:“那简单之极!”   哗啦一声,抖手从腰间抽出—条七尺来长的软鞭来,轻轻一震腕,把它抖得笔直。   少年微徽一耸肩,嗤地一笑道:“凭这点还唬不住人,深更半夜动刀动剑的,不嫌惊世骇俗么?”   丁奉若有所悟,倏地大吼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了,明晚二更,大爷在江边候教,你若不去,便是龟孙!”   少年冷峻地一笑道:“你一定要抖露你那两下子,那就随你的便吧!”   丁奉重重哼丁一声,收起软鞭,扬长而去。   少年仍然若无其事,又绕着大宅,慢慢转着,—双眼睛,不时向宅内张望。   蓦然……迎面又走来一个手摇纸扇的青衫庄丁,向他打量厂一番,冷冷地道:“朋友,半夜深更便来探路,不嫌太大胆了点么?”   少年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心想:“怎么尽遇上一些毫无教养的人?”   青衫庄丁见少年不理不睬,倏地往前一趋身,把他拦住道:“朋友,招子放亮点,你若想在我白面书生徐子平的面前卖狂,嘿!嘿!只怕没有你的好处。”   少年倏地纵声狂笑道:“又是—位自命不凡的角色,你是不是也要约我去江边较量?”   徐子平白惨惨的脸色倏现一重杀机,折扇呼地张开道:“朋友,你是哪个门派的?竟敢大胆地向我白面书生挑战?好吧!明晚三更我等你。”   “少爷武继光,没有门派,来到贵地原有公干,不料,长沙城里的人,除了打架外,什么都不懂,真是化外之民!”   少年说完,只是摇头,似有无限感慨。   白面书生是衡山派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物,祖籍就是长沙,被少年连讽带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震腕,纸扇带起一缕急风,径袭少年“气门”、“玄机”二穴。   少年面容一变,脚下轻飘,疾闪三尺。   就在这当儿,突然又一个娇音响起,娇喝道:“哪来的野小子,深夜在这里撒野,长沙城可由不得你胡来!”   少年眼睛一亮,见又来了一个身穿紫袄、斜背双剑的少女。   那少女紧绷着一张粉脸,杏眼满带煞光,只是瞪着他。   这少年自懂事以来,就很少和女孩子打过交道,不禁脸皮一红,嗫嚅道:“在下初来贵地,又没有得罪任何人,是他硬找我的岔儿嘛!”   说着,用手一指白面书生徐子平。   少女瞥了白面书生一眼,露齿一笑道:“原来是白面书生徐少侠,小妹飞云堡王珍珍。”   白面书生有点受宠若惊,慌忙双手一拱道:“久仰,久仰,飞云堡名震西南,在下仰慕得紧!”   少女珉嘴一笑,又转头对少年喝道:“你来长沙的目的,不说我也知道,哼!就凭你?……你不是明晚三更和徐少侠有约么?姑娘也有一份。”   少年来长沙,确有一项特殊任务,听王珍珍一语道破,他也会错了意,以为白面书生和王珍珍是对头一方的,不禁热血沸腾,脸上杀机隐隐,一阵狂笑道:“不论你们来多少人,小爷绝不在乎,再见了!”   双手一抱拳,转身昂头大步扬长而去。   这少年姓武,名继光,是一位风尘游侠的弟子,因他师父万里云烟陆通有—桩关系整个武林劫运的事,须得连夜北上,便把长沙城的千斤重担交付给他。   继光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他师父更没有向他明白交代什么人,什么时候,要来加害郡主宫的千金,因此,—来长沙,便招来了许多误会。   离开郡主宫后,他信步踏进了—家酒楼,独自要了点酒菜,慢慢吃着。   蓦然,一阵扶梯声响,上来了三个长相十分狰狞的江湖汉子。   为首一个,吊睛斜眼,一脸横肉,左颊有—条长长的刀疤,直拖到嘴唇,连嘴唇皮都带去了一大块。   三人一上楼,便粗犷地连喊道:“小二,拿酒来!”   店小二正和一个客人算帐,嘴里却连声答道:“来啦!来啦!这就来啦!”   劈啪一声,刀疤汉子已一掌拍在桌上,暴吼道:“龟儿子,快点嘛!格老子慢吞吞的,你想死啦!”   操的纯粹—口川语。   继光冷眼旁观,心想这三人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自己重责在身,便不愿多事。   这时,小二早把酒菜端了上来,三个凶汉立即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来,而且不时发出一阵阵粗野无比的狂笑。   其中—个长有一擞鼠须的矮小个子淫邪地笑道:“听说那妞儿,长得美极了,得手后,格老子先痛快一阵儿,再说,反正瓢把子,只是为了斩草除根。”   另一个面色阴沉的颀长个子,把肘猛向他一碰,压低嗓音道:“轻声好不好?听说老鬼生前很有几个江湖朋友,也许会有人赶来保镖的,这也说不定呢!”   刀疤汉子纵声狂笑道:“就算他有人保镖,凭我们川南三杰,还会怕了谁呀?”   颀长汉子不以为然,道:“咱们兄弟,虽然不会怕了那个,总以小心为妙。”   继光听后,不由心里一动,立刻倾耳继续听下去。可是,三人只是狂饮大嚼,再不开口说话了”   —天的时间易过,转眼日已西斜,长沙城中已是万家灯火,热闹异常。   武继光悄悄踱到郡主宫的后门一看,只见里面仍是静悄悄的,偌大的一座府第,只有几盏黯淡的灯火,从窗棂射出。那淡黄色的幽光,显示出这座昔日声威显赫的宫府如今已经衰败得如同破庙一般。   凭吊徘徊了一阵,暗忖:“如今时间尚早,谅来不会有事,不如先去江边把昨夜的约会解决之后再回来。”   当下,念动即行,倏地把身法展开,急如星泻地向江畔赶去。   也许他是初次和人约斗,不免神经紧张。谁知到达江畔,只见江流滚滚,呼啸澎湃,却不见半个人影。   略一定神,不禁哑然失笑,时间约的是二更,现在才是刚天黑嘛!他独自在扛畔徘徊了一阵,方见—条人影激射而来,远远就喊道:“小子,你可是信人,恕我来迟一步。”   继光见他跑得面红气促,不禁微微一笑道:“兄台尽管歇息—会再动手不迟。”   风尾鞭丁奉,猛地一抖手,哗啦长鞭撒出,粗声暴吼道:“大爷还有事呢,还有时间和你瞎缠?”   长鞭一抖,“灵蛇出洞”,劈面点到,他人虽粗鲁,内力不凡,鞭出一股锐风,嘶地射到面门。   继光脚下一滑,铮地长剑出鞘,一溜精芒电闪,身前身后,布起一道银色光幕,当啷,把长鞭直封开去。   丁奉惊喊一声道:“咦?你看不出嘛!”   手腕猛地往回一抖,七绝鞭法施开,一轮的缠、点、卷、打,一口气之内,便攻出七式,劲风虎虎,急疾如飘。   这一仗是武继光出道以来的第一仗,陡见对方攻势如此凶猛凌厉,不禁心里微感着慌,当下谨慎地把师傅剑法施开,一招—式,按规使出,一时竟打了一个平手。   渐渐地,他记得这般打法不是道理,因为自己一方面马要接战白面书生和王珍珍,而且,还得赶回郡主宫巡视。   于是,他剑术一变,倏地喊道:“兄台请准备,武某要得罪啦!”   蓦地银芒暴长,只听嘶的一声,风尾鞭丁奉的玄色紧衣后摆竟被如虹的剑芒削下了一大幅。   惊得了奉长鞭连舞之下,疾撤八尺,一看下摆,不由满脸通红,讪讪地一拱手道:“兄台剑术果是高明,这场比斗,我输啦!”   一回手,把长鞭卷起,转身往城里狂奔。   继光一剑把丁奉的紧衣削下后,心里很有点后悔,及见丁奉败了之后,并没有普通江湖一般人那种怨毒之间,觉得此人倒不失为一个正直的汉子。   把剑回鞘,刚想歇息—会,骤然一阵飒然风响,白面书生已到了他的面前,纸扇傲然—   指道:“你进招吧!打发了你,大爷还有事呢!”   继光剑眉一剔,冷笑道:“你就有把握能赢我吗?”   “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折扇野地张开,一招二式,疾点继光面门。   继光绝想不到,他会突然动手,一惊之下,暴退五尺,白面书生傲然长笑—声,纸扇车轮般一阵横挥疾点,顷刻之间,又攻出三式八扇。   武断光江湖阅历亳无,一着失去先机,竟被他攻得连连后退,连抽手拔剑的工夫,都腾不出来。   急怒之中,正待出险招,争取先机,蓦然……一条红影,电疾地射到,娇喊道:“徐兄,快走吧!我们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啦!”   话落,弓鞋一点,又复向城内疾扑。   白面书生徐子平疾速地一收招,啧啧狞笑道:“好小于,大爷几乎被你骗了,你等着好啦:哪天撞在我手里,我不揭你的皮才怪呢!”   折扇一插,也疾遭向城中奔去。   继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他们指的是什么事情,怔了一会,猛然省悟,自己身负重责,怎么糊里糊涂还站在这里呢?一急之下,身形骤起,也向城内猛扑而去。   到达郡主宫,里面已是一片惨呼暴喝,纵身跃入后墙—看,只见午间酒楼所见的川南三鼠,正凶神恶煞地在和七绝风尾鞭丁奉、白面书生徐子平、飞云堡王珍珍动手,另有七八个玄衣大汉,正在赶杀护院的和家丁,并由后院架出一个宫装少女来。   这宫装少女,虽然身落强徒之手,并没有惊慌畏缩之态,仍然指着那群凶徒,不住地大骂;继光一见这情状,不禁热血沸腾,大喝一声,纵身扑下,挥剑有若一道长虹,凌空倒卷。只听一阵鬼嚎般的惨呼,两个江湖汉子应声滚到。   他脚尖才着地,蓦地一个回旋,银芒暴射,又向架住少女的两个凶徒卷去,那两个汉子,却是奸狡得很,倏地把少女往前—推,人已翻身,向后跃去。   继光早防到这点,猛地剑势一收,就势一掌,向前拍出,—声惨嗥之后,又一个凶徒子账。   正在拼斗的三鼠,蓦见平空来了—个少年,勇如狮虎,把几个手下头目打得落花流水,刀疤汉子气得双目凶光闪射。他虎吼一声,一掌把风尾鞭丁奉劈得口喷鲜血,踉跎后退。   然后双掌一挫,向继光扑去,呼,呼,没头没脑,连攻八掌。这刀疤汉子,手上有二三十年的精修功力,掌势有如狂涛,威猛已极。   继光不敢正面攫其锋,长剑—抖,幻起斗大的一团剑花,侧身跨步,疾的一转,嘶嘶,长剑有若—串流星,从侧面攻进。   刀疤汉子不由大吃一惊,疾忙收掌回身,猛然一掌,斜劈而出,他应变固然神速,但因这宗流星剑法快捷、神幻,只听嘶的一声,胁下衣襟竟划破了足有三寸长的一个口子。   刀疤汉子一着失机,更加暴怒起来,掌风虎虎,又迅捷无比地连攻了十余掌。   一场更加凶狠的拼斗,又复展开!那白面书生徐子平和川南三鼠中的老二都是一般的阴沉毒辣,比拼了足有一百多招。   蓦然一声狂吼,吭的—声,白面书生竟被二鼠一判官笔敲中肩膊,踉跄倒退八尺,但二鼠也被白面书生一扇把右耳扇去半只,鲜血淋漓,两败俱伤。就在这紧张的刹那,陡闻下王玲珍一声惊呼,—支长剑,竞被三鼠的锯齿刀一式横扫千钧,砸得直飞到屋脊。武继光在全力和刀疤汉子争斗之际,惊见二人都遭失败,急怒之下,倏地把流星剑法中的救命二剑施出。   剑气森森中,一阵惨嚎声起,刀疤汉子的一只左臂竟被一剑齐肩削去,鲜血淋漓,漫天飞溅。   刀疤汉子不愧凶狠硬汉,猛地伸手把伤口按住,凄厉无比地怒吼道:“今晚老子们认栽,小子,你有种就报个报名。”   “小爷武继光!”   “好!老子认得你了,你等着吧!‘川中五鬼’决不会饶恕你”   话落,纵身上房,带着一串凄厉啸声,晃眼不见。   怔在一旁的风尾鞭丁奉、白面书生徐子平,一听川巾五鬼之名,不禁一丝寒意从脊梁直冒。   只有武继光根本不知川中五鬼是何许人,仍然神色自若,不作理会。   这时,王珍珍已姗姗走到宫装少女面前,执着她的手道:“宫主,你受惊啦!小女子王珍珍奉家父飞云堡主之命,特来救援宫主。”   丁奉、徐子平也强忍伤势,上前行礼。丁奉道:“在下丁奉,奉点苍三子之命,特来保护姑娘。”   “在下徐子平,奉家师‘衡山一鹤’差遣,来此照拂姑娘。”   只有武继光,皱着眉头,望着满地尸体,一语不发。   宫装少女虽然满面凄容,仍然落落大方地和大家见礼。礼毕,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批凶魔,真是万恶无比,将家父杀害后,仍嫌不足,还要来个斩草除根,幸遇诸位前来,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突然,武继光远远插嘴道:“姑娘,我们今晚虽然救了你,可是以后呢?”   “是呀!我们只能救你一时,不能永远跟随你左右呀!”   “况且,况且……川中五鬼,也不是我们几人能够抵抗得了的。”   武继光一经提出,大伙儿也跟着一齐乱吼。   宫装少女凄然道:“事到如今,难女也没有了主意。”   王珍珍突然接口道:“你可有什么亲戚投奔?”   “家舅父现在京城,官居吏部尚书,可是,万里迢迢,也是可望面不可及,唉……”   “我送你去!”   又是武继光的声音,他总井才只说了两句话,但给予这宫主印象却是最深刻。她慢慢抬起臻首瞥了他一眼道:”这样行么?”   “这是死里求生的办法,不行也应闯一闯。”   他说得斩钉截铁,坚决异常。   白面书生惨惨的险上,掠过一丝阴阴的诡笑,暗骂道:“不知死活的呆鸟,只怕未出湘境,使得横尸古道。”   但表面仍然随声附和道:“如此最妙,有这位兄台护送,途中定然万无一失。”   随把手—拱道:“在下因略受微伤,暂时告退。”   话落,纸扇轻摇,转身跃去。   七绝风尾鞭丁奉为人毕竟较为热肠,目注继光道:“目前虽只有这个办法,但川中五鬼绝不好惹,兄台途中还宜小心。在下囚身负内伤,无法一同护送,只好失陪了。”   王珍珍也顺水推舟道:“愿你们能早日平安到达京城。   刹时,三个人都走得无影无踪。   宫装少女不禁眼望继光,露出—丝苦笑。   武继光却是面色凝重,紧咬双唇,默默屹立。半晌,突然开言道:“姑娘如果决定要走,就请马上进房收拾。”   蓦然,暗影中,颤巍巍地走出一个老家人来,把手连摇道:“使不得,使不得,宫主干金之体,怎能轻易往外奔走,不若明日差人送信,请京里舅老爷派人来接吧!”   宫装少女—指阶沿横七竖八的死尸道:”你是说让舅老爷来替我收尸?”   身子一扭,姗姗往房内走去。   老家人碰了一个钉子,伸头向阶沿看了一眼,吓得全身一哆嗦,又巍巍地走到武继光面前,颤声道:“你护送宫主,有这把握么?”   “把握?路途万里,沿途仇踪,谁敢说把握二字。”   “那……那不是很危险吗?”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死里求生,在下也说不上把握二字,只是抱着教人救彻的心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武某留得命在,便还你一个活跳新鲜的宫主,如果不幸武某遇害,那就无话可说了。”   老人似为他的激昂语调所感动,含着二泡热泪,颤声道:“那么老奴,马……马上套车去。”   继光目住老人家那副佝偻的身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位宫主是一位何许人,但有这么多侠义道和他有交情,谅来是个好官,究不知如何得罪了川中五鬼,竟落了如此的一个下场。   昔日钟鸣鼎食的王府,今天只剩下了一个纤纤弱质和风烛残年的老家人。   约摸过了半个更次,宫装少女已从房中走了出来,一手提了一个大包袱,一手拿了—支一尺多长,四指来宽的亮蓝玉剑,送到武继光手中道:“承壮士高义,小女子无以为报,就把这柄传家玉剑,送给你吧!”   继光推辞道:“这个如何使得?”   宫装少女惨然一笑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壮士得此利器,正好用得着。”   继光接过五剑,暗中窥笑道:“这宗装饰品,一碰就断,还说是利器呢!”   轻轻用指一弹,铮然声响,竟然坚硬异常,当时也无暇细看,随意往腰间一插道:“宫主,是不是现在就走?”   宫装少女又是一阵苦笑道:“难女莫丹凤,以后请壮士再莫喊我宫主了。”   继光默然点头,扶着她,缓缓向门外走去。老家人早已替他们把马车套好。那是一辆极其豪华精致的香车,套上的两匹马,也颇为健壮。   扶着宫主,坐进车厢,老家人又唠唠叨叨叮咛了一番,方才长鞭一丢,拍的声响,打马登程。   且说武继光驱车出城,循着官道北上,走不到数十里,已发现仇踪,但他此刻已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仍是不理不睬,继续前赶。   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两匹骏马,由后急奔而来,擦着车辕,一闪而过,马上坐的是两个劲装佩剑的江湖汉子,目光炯炯,朝着宫主坐车一瞥,骤然面现惊容,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继光一见这情形,心头暗觉吃惊,暗忖:“前面仇踪已现,恐怕难以保全了。”   但他此刻有进无退,猛地长鞭—抖,拍地声响,两马一阵长嘶,八蹄翻飞,速度陡地加快。   如此又赶了有顿饭时间,已来到一处林木浓密的矮山之下,四顾茫茫,荒僻已极,继光暗暗摸了摸腰间宝剑,长鞭—卷,拍:拍!又是两鞭,暗想:只要冲过这座荒林,前面便有人烟蓦然,林中一阵狂笑声起,冲出十几匹快马来,哈哈狂笑道:“小子,就凭你这个德行,居然做起护花使者来了,今天你就认了命吧!”   继光一惊之下,猛地把马一勒,那马奔跑正急,经他猛地一勒,嘘聿聿,一阵长鸣,陡地人立起来,蹬,蹬,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方才把冲力卸去,尚幸道路很宽,没有把车弄翻。   这时,十几匹来骑,已四面敞开,把车围住,一个手执旱烟杆的精瘦老者,烟斗向他一指狞声道:“娃儿,你是哪个门派的,胆敢打伤川中五鬼旗下的川南三鼠,又劫走莫老贼的女儿,哈哈,我说你呀!太不知死活了!”   继光紧咬双唇,斜睨了他—眼,铮地长剑出鞘,从车轮上站了起来,双目炯炯注视着四面蠢蠢欲动的群凶。   老者哈哈大笑道:“现在舍她而去,或可保全蚁命,若图反抗么,那就死得更快啦!”   继光长剑一震,怒吼道:“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现在还说不定。”   老者狰狞地一阵狂笑,旱烟斗挥了一下,正待发动攻势,先前在途中遇见的那两个江湖汉子,突然走到老者耳边,说了几句,老者陡地面现惊容,闪着一双鼠眼,神色紧张地朝宫主所乘的香车一瞥。   蓦然把手一挥,轻喝一声道:“撤!”   懊然带转马头,枉奔而去。   一场突临的暴风雨,总算就此烟消云散,继光轻呼了—口气,还剑入鞘。   突然,他想到刚才这批人明明要发动攻势,为什么看了香车一眼,即便退去,难道香车之上,有什么古怪?想到这里,不由朝着香车仔细看了一番。那香车除了一左一右斜插了两支鲜艳夺目的红玫瑰花,比较有些刺目外,什么都没有。当时也未作理会,又继续驱车前进。   自此,一路上,再没发现川中五鬼的手下人,更没有什么人跟他为难。   但,香车一经进入京襄大道,情势突然感到有些异样起来,每日似乎都有人暗中向香车窥探,可是,任你如何注意,却无法发现来人究竟是什么人。   继光不禁有些发慌。他有自知之明,如果这些人暗中要对宫主下手的话,他是绝对无法抵抗,尽管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却又不敢把这些事向宫主透露。   一连三天,情势已越来越紧张,他们—举—动几乎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这种无形的威胁,较比真刀真枪,面对面的斫杀,还要来得难受。继光几乎是白天黑夜,都不敢交睫,他但盼能早日到达京城,把这千斤重担卸下。   车辚辚,马萧萧。   路程已逐渐接近京城,而危机也已迫在眉睫。   这天,他正想赶过一座乱草冈,向前往前面的—个集镇歇息时,蓦然,一阵风声飒然,乱草冈上,出现了好几十个武林豪客。但这批人绝不象普通的草莽英雄,一个个举止沉稳,神态雍容,有憎,有道,有—派俊逸的文生,有威猛雄伟的武术名家,把一座乱草冈,生死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不过,他此刻反倒出奇地镇定起来。   猛地一勒缰绳,把马勒住,屹立车辕,静以待变。因为他初出江湖,对江湖人士,极少认识。尽管来的这些人中有少林惠空禅师、南海妙因师太、太极剑陈煜、铁掌震三湘岳中阳、摩云剑客慕容贞、潇湘羽士、辣手书生等,都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他仍以为是川中五鬼手下的爪牙。   一行人,目光炯炯,对莫丹风所坐的香车看了一会,蓦然铁掌震三湘岳中阳一声大吼道:“对了,一点不错,那两朵玫瑰花便是那妖女的最好标记。”   惠空禅师口诵佛号道:“驾车的不是此人,且等问清楚再说。”   摩云剑客冷冷一笑道:“何必那么费事,某家一试便知。”   纵身一跃,鹰隼一般直向车上扑来。   继光大喝一声道:“滚回去!”   长剑一抖,拦腰削出。   摩云剑窖募窝贞,向以剑术驰誉讧湖,继光的几手剑法,都不在他眼里,他身在空中,双脚一荡,反手一掌,斜切继光手腕,右手拼指如戟,倏向肩井穴中敲来,一招二式,端的快如电掣。   继光身在车辕,长剑已被封住,若不退让,肩井穴上,势必被敲个正着,当下猛一咬牙,嘿的—声,长剑收回,左掌往胁下一穿,砰地一声,和摩云剑客硬对了一掌,慕容贞数十年的修为,内力何等榷浑,竞把继光劈得一个翻滚,跌下车辕。   但继光此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二度腾身,又向车辕上的摩云剑客扑去。   摩云剑客一招把武继光逼下车辕后,仲手正待掀开香车的软帘,蓦然……一阵蚀骨的寒风骤起,连念头还没容转,便即托嚎—声,仰面翻出一丈多远,叭哒—声,摔落地面,一声未哼,便即七窍沁血,暴毙地下。   跟踪扑到的武继光,骤不及防,也被这股寒风刮得一个翻滚,又倒翻了回去。   突起的变化,竟把他惊得呆了,心想:“这就奇了!难道车内藏有精灵鬼怪!”   此刻乱草冈上,已是一片狂喝暴吼。   铁掌震三湘岳中阳,辣手书生何浩,双双挥掌又向香车扑去。   岳中阳素以掌力雄浑驰誉江湖,猛地双掌一圈,平胸推出辣手书生何浩,是以阴柔掌力见长,单掌斜举,遥遥按出。   —阴一阳二股掌力,隐挟雷霆万钧之势,滚滚涛涛,向前压去,眼看这两股掌力打实,别说用木头做成的-辆车厢,就是一块千斤巨石,也将被击成粉碎。   继光关心车内宫主的安危,奋不顾身地,往前猛冲,同时狂吼一声道:“使不得!”   却被少林惠空掸师展袖拂出一股佛门无相禅功挡庄。   就在这时刻,只听铁掌震三湘、辣手书生,双双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了六七步,口角沁沁流出两行紫血,显然,都受到了极重的内伤。’在场的人,都是江湖数—数二的高手,眼看铁掌震三湘与辣手书生集二人之力,竟抵不住车内的人一击,不禁—丝寒意,从脊梁直冒。   他们都有自知之明,如果和铁掌震三湘正面交手,不见得都有必胜的把握,铁掌震三湘既一招未走,便受重伤,自己上去也是白送性命。   于是,乱草冈上,一时竟变得象死一般沉寂,武继光也以为这奇事惊得怔怔地站在一旁,暗忖:“难道宫主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旋又自己推翻假设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宫主会武功,怎会放过杀父之仇不报,而自己远远避难呢?”   天色已渐渐地黑了下来,一阵晚风拂过,使得在场诸人不住地全身打着寒战。   香车、怪风、死亡,联串成一个极其可怖的阴影,随时都有攫夺生命的可能……这批武林风云人物,既然风云际会,骤集在一处,而且是有为而来,绝不会因为这砗怪风便被吓走。   沉默了一阵,少林惠空禅师突然高宣一声拂号,缓步上前道:“哪位高人,隐藏车内,何不请出一见。”   话落,场中一阵寂静,除了驾车的两匹骏马不时发出轻嘶外,没有半点反应。   惠空见车中没有回答,又低低宣了—声佛号,大袖-挥,猛向软帘拂去。惠空禅师为少林派惠字辈中有数高僧,佛门无相禅功,无坚不摧,一拂之力,力逾千斤。   突然,又是一阵寒风,霭霭迎出,惠空禅师惊蛇一般,疾辙二丈多远,震骇无比地喊道:“玄阴罡煞?”   妙因师太灰发轻飘,已闪身到了惠空禅师身旁,手打问讯道:“禅师不碍事吧?”   惠空闭目摇头,脸上一片惨白。   妙因低低喟叹了一声道:“既是‘玄阴罡煞魔功’,那一定是她了,这个妖女不除,江湖将永无宁日,禅师,我们暂时撤吧!”   惠空掸师……蓦然……一缕极其凄厉、阴森的怪啸,倏告传来,尾音摇曳,历久不绝。   乱草冈上诸人一闻这声怪啸,一齐骇然色变。潇湘羽士一声不哼,倏然转身,枉奔而去;他这一溜走,跟着太极剑陈煜等,也纷纷转身逃逸。   妙囚师太一拉惠空禅师道:“掸师,我们也暂时避她—避吧!”   一僧—尼,立时联袂飞起,不一刻工夫,场中群雄走得一个不剩。继光这时方才如梦初醒,猛然纵身扑上车辕,连喊道:“宫主!宫主!……”   他委实担心宫主已经遇害了。   突然软帘一掀,莫丹风由里面棵出头末,揉着惺忪睡眼道:“武兄,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继光暗道:“你倒会装蒜吧!”嘴里却漫答道:“刚才的事情,你一点不知道?”   “我一直睡到现在才醒嘛!”   “那就奇了!”   “究竟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   继光没好气地答着,长鞭一卷,“劈,拍”,二马轻嘶—声,车轮转动,卷起一阵黄尘,猛向乱草冈上冲去。   莫丹风不知继光为什么不高兴,见他不作声,只得又把软帘放下,缩进车厢。   继光这时心里却充满下疑团,看刚才来的那批人物,简直无一庸手,怎么会抵不住车厢内的这阵怪风?车厢既只有莫丹凤一人,这怪风又是谁发出的?他们口中的说的那个妖女,究竟是谁?那个怪啸的人,又是哪个?何以他们都会怕了那人?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   过了前面的市镇,再有一天的路程,便是京城了,想到千斤重担即将卸下,心头陡感一阵轻松,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京城已经在望了,莫丹风虽然深庆自己已经脱离虎口,但另一桩困扰又袭上了心头。   这些天来,她和武继光朝夕相处,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虽然他们彼此都有这样的—   个感觉,一个是郡宫的宫主,一个是江湖游侠,要想结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但,爱情这两字,却是怪得很,越是不可能,眷爱之情却愈益来得迫切,莫丹风已经意识到,侯门一入深似海,将来到了舅父家中,想要再见眼前这位诚朴、勇敢的少年,是绝不可能的事于是,隔着软帘,轻轻叹了一门气道:“你到京城后,准备去哪里?”   “四海为家,没有定准。”   “你若肯留在尚书府,我叫舅舅替你谋个差使。”   “谢谢你的好意,那是不可能的。”   “难道你愿意到处流浪?”   “天生这身侠骨,就喜泄泄人间不平。”   “那你万里迢迢,护送我来京,也是为了行侠罗?”   “一点不错。”   “没有别的意思吗?”   “当初确实一点没有,不过现在…”   莫丹风不由心里—甜,急急问道:“现在又怎样呢?”   “现在……现在也许是为了你。”   继光终于吐出了他的心声,“既然为了我,你便不应该离开我。”   “那是不可能的事啊!实不相瞒,我长到这么大,连身世都还不知道呢!”   “唉!可惜我是个闺中弱女,不然的话,我也许能对你有些帮助。”   “不要想得那么天真,你自己的一身血债还设办法报呢!”   长鞭一卷,劈啪一声,打断厂两个人的谈话。   京城终于到了,继光把香车停在尚书府门前,对着门上两位站岗的兵勇—拱手道:“请老兄通报—声,就说长沙郡主宫的宫主要见王老爷。”   兵勇答应着,向后面去了。不久,后面出来一个青衣小帽的老家人,对着继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位赶车的大哥,是你送宫主来的?”   继光点头。   莫丹风已迫不及待,把软帘掀开道:“阿福,老爷可在家?”   阿福哈着腰,慌不迭地道:“在,在,刚上朝回来。”   又赶忙转身对继光道:“这位大哥,快把车子赶进去吧!”   车到院内停下,继光扶着莫丹风,缓缓走上台阶,阿福已领了一个身着锦袍的官员出来。那官员见莫丹凤极自然地把一只玉于搭在继光的肩上,不禁把眉—皱。   莫丹凤就在这时,已抢步—上前,只喊一声:”舅舅……”便已泣不成声。   那官员也紧紧把她搂着,颤声道:“孩子,这一路可苦了你啦!”   大伙儿簇拥着宫主,一齐往后堂去子,只把继光冷冷清清丢在大厅之上,连一个理睬的人都没有。   他很想就此—走了之,继而一想,这—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我应该再见她一面才对。他原是一个大孩子,什么都不懂,试想,在封建社会的旧礼教下,一个宫主怎能象江湖儿女?更何况当时男女限界分得极清,怎么可能出来见车夫呀’半晌,那个名叫阿福的家人,从里面托了一大盘金银元宝,走了出来,带笑对继光道:“我家老爷说,这次辛苦你了,这点银子,就赏给你换换衣服吧!”   继光眼望那些无宝,笑了笑道:“这些银子,还是请他留着吧!最好请你老人家进去和宫主说—声,请她出来,我和她说几句话。”   阿福笑了笑道:“这恐怕不方便吧’有什么话,我替你转达—声,倒是可以的。”   继光面上掠过一个失望的苦笑,摇着头道:“那就不必了。”   把手一拱,昂头大步,向外走去。   阿福从后面追着喊道:“银子请带着呀!”   但武继光早已头也不回,跨出了大门。   继光步出尚书府,心里突然兴起一丝淡淡的悲哀,就象一只失群的弧雁一般,茫茫然—   身无主,他和莫丹凤两月来的相处,虽然每日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为她的安危而寝食难安。但人类于患难中所发生的感情,却是最珍贵的。莫丹凤生长富贵家庭,并没有一丝富家小姐的那种骄纵性格。她明了自身的危机,更深切了解武继光内心的焦急,总是用些极为通达的言语来劝慰他,她把他视作了自己嫡亲的兄长。   继光幼遭孤自小便跟随着“万里云烟”陆通长大,过的都是孤零零的单调生活,如今突然邂逅了一位温文娴静,美如天仙的妹妹,而且共同奔波了两个多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旦遭然分离,内心自然会产生一种寂寞孤独之感。   他嗒然若失地信步在街卜走。他有些怨恨莫丹风的无情,为什么一进后堂,便不再出来了,连说几句话都不肯,莫非一脱危境,便摆起宫中架子来了?“天捱何处无芳草?唉!算我武某看错了人。”   因为他不明了对方的处境,没有去细想自己的身份,只一味地责怪对方,故又平添了几许烦恼。   为了排遣内心的烦恼,他走进了一家生意十分兴隆的酒店,独自要子一壶酒,低头喝着。   突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人了他的耳内:举世震惊的香车又出现了!第一次出现,是在京襄大道,这一次的出现,使得江湖驰名的摩云剑客丧生,铁掌震三湘岳中阳,辣手书生何浩,身负重伤,少林高僧惠空禅师也几乎为玄阴罡煞魔功所伤。’第二次的出现,却在江南,据说,这辆香车是由河北,直下江南,沿途所经之地,许多山林胜景,古刹丛林,都被摧毁,黑白二道,死伤的高手总在二百以上,内中俊美、风流的年轻高手,要占三分之一以上。这消息使得武继光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向前看去,原来谈论消息的,是两个镖师模样的武师。   于是,倾耳再继续听下去,只听那个身着赭黄箭衣的中年镖师又继续迫问道:“你这消息从何得来?”   对面那个面带病容的精瘦汉子,端起酒杯,呷子一门酒道:“是敝局总镖头近由江南回京得来的确实消息,据说,此事已震撼了整个江湖,许多武林前辈,黑道怪杰,多被此事惊动。   少林紫虚上人神前许愿,决心消除此人间妖孽,已亲率十八罗汉僧赶赶江南,追踪魔车。   此外,昆仑广法道长、衡山一鹤飞云堡主、关中一奇勾漏三煞,都已进入江湖,这场热闹,确实有得瞧。   中年镖师把头连摇道:“话虽如此,你以为那香车主人是易与的么?多少年前,就风闻这辆香车常在江湖出现,凡是和这香车相抗的,就没有一个得过便宜,甚至连车主人是谁都没有人知道。   就以摩云剑客、铁掌震三湘等几位来说,哪一个不是独霸一方的霸主呢?不料,竟被人家一举手之间,毁了。香车主人武功之高,由此可见。”   精瘦个子,思头苦笑道:“我不过说说罢了,这种热闹,谁敢去看?”   于是,二人话风一转,又谈起镖行的事情来了。   继光见再听不出什么事了,便立时结帐下楼,找子一家客店住下,心里却一直盘旋着那个香车问题,暗付:“刚才他们谈的,明明是我驾的那辆香车嘛!怎么会在扛南又出事情呢?难道另外还有一辆?”   如果有的话,车主人必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有机会我倒要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反正他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决定即日赶赴江南,同时,他更想到师父只是命他到长沙城办事,并没有叫他北上,为此,也应赶紧返回江南去。   想到即日便要回江南,突然,莫丹凤的那个亭亭情影,又复出现在脑际,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自言自语道:唉,相逢何必曾相识?”   感慨了一阵,蓦然想起了莫丹凤所给的那柄玉剑,一路上因为心情紧张,总不曾拿出来赏玩过,此刻无事,何不拿出来看看。   于是,他缓缓从腰间把玉剑取出,在灯下细细把玩。   这柄玉剑,长约一尺五寸,宽有四指,浑然—体,都是亮蓝的玉质雕成,坚硬无比。他下意识地轻轻往桌角一砍,擦的一声,一块桌角应手而下,竟是锋利异常,心里不禁暗暗叫怪道:“玉质的东西,居然可做兵刃,真是怪事”   旋又拿起剑鞘一看,乃是纯银铸成,精致异常,上面更有许多古怪的花纹,因为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懒得细看。   突然,他又发现剑鞘的头上,镶有一颗品芒夺目的宝珠把珠一扭,铮的一声,倏然露出一个夹层来,夹层之内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小字。   前面较大的四字是“震宫秘字”,后面有—段内功口诀,曰“贝叶神功”,又有七招掌法,名叫“消霜七掌”和四式剑法武继光差不多有十年内功基础,学的又是玄门正宗,试着把“贝叶神功”的口诀加以运行,觉得比自己过去所学的内功还要来得简单、深奥,是一种由简入繁的无上妙诀。   他又把掌法一看,虽是简单的七式,却是繁难异常,比划了许久,不得要领,只有起手的那—式,名叫“如口中天”比较容易学一点。   凡是练武的人,无不嗜武如命,继光既然无意中发现了这秘密,哪肯轻易放过,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练掌法练累了,便用“贝叶神功”调气养神,精神恢复了又继续练拳法,却没有工夫去注意那几招剑法。   一晚的时间易过,次晨一早起身,便往江南疾赶。   此时正是暮春三月,原野油绿一片,阵阵夹带着泥土气息的薰风,吹刮在身上,使人懒洋洋地,顿起—种遐思。   继光北上时,心情紧张,没有体会这些,此刻弧形只影,又免触景伤怀,眼望着双双紫燕比翼翱翔,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蓦然……身后噗嗤一笑,轻轻地道:“这么大的人,毫无缘无故叹气真是呆子。”   声如黄莺出谷,又娇又脆,继光下禁大吃—惊,自己一身功夫,有人潜到了身后,竟一点都没发觉,可见来人比他高明得多,霍地一旋身,不禁又是—惊。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姑娘,这姑娘圣洁得如一朵白莲,简直无一处不美,见继光那副惊恐的样子,两个梨涡一现,格格笑道:“又没有人相你对敌,何必那么紧张?”   继光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睁着双眼,只是望着地、白衣姑娘蓦然盈盈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朋友呢?”   “在下武继光,并没有什么朋友。”   “见鬼:我问的是那个又娇又美,连风都吹得倒的纤细姑娘呀!”   一边说,还一边跷起金莲,娉娉婷婷,学着走了几步,那样于又天真又滑稽。   继光不觉哑然失笑道:“你问的是她呀?人家是莫郡王的宫主,哪里是在下的朋友?”   “呸,你骗鬼,分明是你的朋友,我早就看出来啦!”   继光听后,不禁暗气道:“是不是我的朋友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况我并不认识你呀!”   心里虽是这么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仍然急急辩道:“你切不要乱说好不好?”   白衣姑娘格格笑道:“我知道啦,你嘴里说得好听,心里却十分想念她是不是?可惜人家一入候门深似海,要想见她,却见不到啦!”   继光暗忖:“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我倒要盘问盘问她。”   倏然往前一稳身,冲到她面前,大声问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快说!”   白衣姑娘娇笑道:“干什么这样凶呢?……”   蓦然——远处一声凄厉、阴森的怪啸,倏告传来。白衣姑娘花容骤变,急道:“快藏起来!快……”   继光下意识地一闪身,已躲入一片高梁地里,闪目向外一看,白衣姑娘早巳不见了影子,暗中呸了一声道:“真是见鬼了!”   突然,他觉得那啸音极热,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对了,这不是那天晚上吓走了少林惠空禅师等的那个人吗?但不知这白衣少女又是什么人?”   经白衣少女的一番耽误,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他还得赶好几十里路,才有宿头,于是,暂抛心里疑窦,倏把身法展开,顾着大路疾赶。   走子约有顿饭时间,耳闻前面似有叱喝打斗之声,心里一惊之下,猛然加快脚步,刹那,已赶到了面前。   赫然,一辆豪华的香车,停放在路的中央,式样和他载宫主所用的,竟是—模一样,车篷之上颤巍巍地插了两支艳丽夺目的红玫瑰。   香车的四周,围满了武林高手,前面一排是—十八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人,扇形地簇拥了一个满面红润,神态安详的老僧。   右边是一个头戴鱼尾冠,芽穿道袍的道长,背后站了四个背剑道士。   左面一排,站了三个相貌十分丑恶狰狞的老者,另外,还有二三十个人,三五成群,散布在四周,空气显得十分紧张,团团杀气,由每个人的脸上涌现。   驾这香车的,是一个干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黑袍老者。   只听他夜枭般发出一阵怪笑道:“今晚中原武林人物,大概都到齐了吧?拦住老夫,有何见量”   前排的那老僧,乃是少林派掌门人紫虚上人,单掌打着问讯,宏声宣了一声佛号道:   “尊驾究竟是什么人?每年由北而南,由南返北,魔车所经,赤地千里,死伤无算,如此凶残,老衲实难坐视。”   黑袍老者冷冷哼了一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老夫生就这个性格,看不顾眼,任他是瑶宫玉阙也得把它毁了,至于那些死者么?嘿!嘿!老夫认为他们死了还是便宜的呢!”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片哗叫。   左面一排站的,乃是勾漏三煞,猛地一跨步,已走近了魔车,厉吼一声道:“好狂的东西,爷爷把你活劈了!”   六掌齐挥,数股隐夹恶臭的腥风急如箭矢地向前卷去,三煞郝文光更是恶毒无比,掌风竞斜向车厢劈去。   勾漏三煞为黑道出名的魔头,各有一身阴毒功夫,百毒阴风掌中人必死。   继光悄立林中,不禁暗为那黑袍者者捏了一把汗。   蓦地,狂嚎声起,黑袍老者马鞭一圈一抖,三煞兄弟的三个身子竟突然连在一起,被摔出二三丈外,叭哒掉落地下。   动作快得如同一道闪光,连紫虚上人那么深湛的功夫,竟也没有看清,骇然震惊之下,不禁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黑袍老者双目绿光一闪,向四周横扫了一眼,冷峻地一笑。   关中一奇大步冲到香车之前,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车厢之内,究竟藏的是什么人物?”   伸手一掌,虚空向软帘抓去。这一动作,兀突之极。   黑袍老者大喝一声道:“找死!”   一掌横拍而出,一阵无声无息的阴风,如潮卷起。   关中一奇功力精纯,狂傲无比,当下冷哼一声,倏地化抓为拍。   嘭!竟和黑袍老者硬对了—掌。   但听一声惨绝人衰的狂哗响起,关中—奇的一个身子象断线风筝一般平空飞起,直向一片高梁地里摔去。   黑袍老者狠毒凶残,一举手之间,便击毙了—正二邪四个高手顿时全场为之震惊,—种死亡的威胁,窒息了每个人的呼吸…”   站在紫虚上人左排的九个罗汉僧,轰雷也似的宣了一声佛号。—齐遥遥推掌,向黑袍老者击去。   少林十八罗汉僧非同小可,个个修为深湛,内家掌力惊人,几掌齐发,恍若一阵狂凤陡奋,挟若排山倒海之势,匝地卷起。   黑袍老者冷冷一笑,右手长鞭,矫若游龙,一卷—丢,已卸去了—部分掌力,跟着大袖一拂,—阵蚀骨寒风骤起,迎着掌风刮去。   轰隆,半空裂帛似的响起一声巨大爆音。   九僧脚下沙沙滑退了两步,每个人的口角,沁沁流下两行紫血,香车也呀的摇幌了两下。   紫虚右边的九僧,猛然跨前两步,高诵佛号,正待出手。   突然……黑袍老者撮口发出—声惨厉阴沉无比的厉啸,长鞭一丢,劈,拍!驾车的两马昂首—声长嘶,平空腾起,平空腾起三丈多高,带着那辆香车,恍若天马行空,竟从紫虚上人的头顶飞过。   但闻一阵辚辚车声,刹那不见影子。   紫虚上人顿足一声长叹,沉声道:“把负伤的搭过来看看”   几个罗汉僧答应着,把关中一奇和勾漏三煞搭了过来,只见关中一奇七窍沁出紫血,显然心脉已经震断,再看看勾漏三煞每个身上至少有五处大穴被点中,也已魂游天国。   这黑袍老者,以一条皮革马鞭,于—瞬间,连点三个黑道高于数处大穴,并把人摔出二丈开外,于法之快,认穴之准,世所罕见。   看得在场群雄,把头连摇,骇然震惊不已,紫虚上人面色凝重,默然半晌,轻轻把手一摆,转身一跃,率领一十八个罗汉僧,突然消失于暮色中。   其余的入,也垂头丧气,纷纷散去。   蛙声雷鸣,萤光明灭,场中顿时—片寂然。   继光缓缓由林中走了出来,—方面深深佩服黑袍老者的武功,同时又痛恨他的手段过十毒辣。   对着地下四具挣狞的尸体,低头凭吊了一会,转身便待离去。   突然,鼻孔沁来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同时,觉得背后微有些声响,霍地—旋身,只见刚才见到的那个白衣姑娘,手拈朵玫瑰花,止对着他微微地笑。   月影下,映着她那高雅出尘的人物,简直美丽极了。   继光不禁目瞪口呆,看得呆了。   白衣姑娘见状,格格笑道:“真是十分的呆子”   突然,他觉得这个白衣姑娘有些神话古怪,怎么老是鬼鬼祟祟跟着他呢?莫非是精灵鬼怪!想到这点,他倏地手按剑柄,一声大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白衣姑娘仍是望着,微微地笑,对他的话,竟是充耳不闻“若再不说,在下可要无礼啦!”   铮,长剑出鞘,星光下闪起一道银芒。   白衣姑娘仍是不言不动,就象站在那儿欣赏什么似的。   气得继光长剑一抡,劈胸刺出,这剑他是威吓,试探性质,态势虽猛,去势却缓,万—   不对,他可随时撤招。   长剑刺出后,只觉眼睛—花,那白衣姑娘仍在原地,格格笑道:“何必畏首畏尾?要动手就把全身功夫都使出来呀!”   继光气极,倏地一振腕,出手如电,顷刻之间,刺出八剑,疾若一串流星,漫空流动,快速凌厉无比。   尽管他剑势如虹,白衣姑娘却象一团毫无重量的飞絮,随着剑光飘闪,连衣角也没有沾着一下。   急怒之下,继光猛地一收剑,回身就走。他觉得堂堂男子汉用剑去攻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孩子,已经是丢人的事,何况还刺人家不着呢?是以他一赌气,便急急走开。   这一点倒大出白衣姑娘意料之外,高喊道:“喂!你回来,我和你说话。”   “哼!有什么好说的,打不过你,我认输还不行吗”   “难道输了就一走了事么?”   “那你打算怎样?”   继光猛地回身,按剑怒视。   白衣姑娘,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人真有趣极啦……”   蓦然,黑袍老者似幽灵一般,从林中冉冉飘了出来,沉声道:“娟儿,你在和谁说笑?”   一见继光站在那儿,猛地双目绿光电射,狠狠地一瞥,继光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寒战,白衣姑娘一发现黑袍老者突然走来,险上倏然变成了死灰色,指着继光道:“这小子骂我丑八怪,还用剑刺我呢!”   黑袍老者哈哈哼了一声道:“是么?…”   目光又把继光上下仔细看了眼,冷峻如冰霜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难见的笑意。   继光心里却是大感不快,暗道:“这个姑娘,真是当面撒谎,谁骂过她丑八怪呀?”   突然,他想到妙因师太曾提到妖女之事,脑际风车一转,脱口吼道:“你是妖女……”   白衣少女倒被他骂得一怔,倏然娇喝一声道:“你敢骂我?”   突然往前一飘,劈啪一声,继光脸上已被她的玉掌猛掴了一耳光,她这一动作,疾若飘风,快逾电闪,继光连人影都还没看清,便捱了一下。   不过,这一耳光,虽然清脆异常,却并不痛,而且有些软软的感觉,继光本是一个极端高傲的人,怎肯受此侮辱,大喝一声,长剑一抡,嘶的一声,一剑已拦腰扫去。这一剑是他含怒出手,威力也颇惊人。   倏然,微风飒飒,只觉手上一紧,长剑已被黑袍老者一把抓住。那老者连声道:“算啦!算啦!不要闹了,我来问你,你的师父是谁’”   语音温和已极,和平日的性格简直大不相同。   白衣姑娘在旁,不禁暗暗叫怪,继光却是剑眉掀动,怒气勃勃地道:“家师万里云烟陆通。   请你赶快放手,这妖女欺我太甚,我非和她见个高下不可。”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道:“算啦:就是万里云烟陆通亲来,也不见得能在她手下走上三合。”   旋又脸色一正道:“娃儿,我来问你,愿不愿拜在老夫门下,惝你愿意的话,我准在三个月内,把你调理成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白衣姑娘在旁,又不禁叫起怪来,暗想:“爸爸今晚真是发大慈悲,竟然想起收徒弟来了。”   心里虽十分高兴,嘴里却尖吼道:“不要,我不要!假如每天弄一个这样的呆蛋守在身边,真会把人恶心死。”   继光忽见黑袍老者提出拜师的话,心里也觉怦然心动,但一方面黑袍老者过于凶残,再则欺师灭祖,乃是武林大忌,立时猛地—抖手,把长剑挣脱,冷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你本领有天高,小爷也绝不会拜你为师”   黑袍老者一生独来独往,从来就没有收过徒弟,一则是看上继光,具有一身学武的上乘根骨,再则,性格也颇合他的要求,继光越是不肯,他越是非收不可,又哈哈一阵狂笑道:   “娃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盼你切莫错过。”   继光长笑一声道:“你就是—掌把我马上劈死,小爷也绝不答应。”   黑袍老者面容倏然一变,干瘪的脸上骤涌—重寒霜,冷冷冰冰地道:“你不后悔?”   “绝不!”   继光抱剑当胸,慎然屹立。   黑袍老者修然引吭,发出—声凄绝、阴森无比的惨厉怪啸。   白衣姑娘大惊,她知道这是他动杀机的先声,急喊道:“慢着,让我来动手”   她陡地一趋身,冲到了继光面前,刚好用身子挡住了黑袍老者就这当儿,青纱帐内突起一阵宏亮无比的佛号。   少林紫虚上人,率领十八罗汉僧,缓步走了过来,黑袍老者鹞眼冷冷—瞥,嘿嘿发出一阵森森冷笑“无量寿佛!今晚看你这个恶魔还往哪里逃!”   左侧林中,红云涌现,八个身穿大红八卦道袍的背剑道士,恍如一片红云陡降,也向中央逼了过来。   继光还未及看清来人面貌,蓦地,又是一阵暴喝声起。   嗖!嗖!嗖!场中如冷云急降,又跃到了一批衣着各异的武林高手,一个个目射仇恨的毒欲,狠狠地盯着黑袍老者和白衣姑娘,这个阵势,很是显明,今天武林各振已集中了全力来对付这个黑袍老者和白衣姑娘。继光身在围中,不禁暗暗吃惊,暗忖道:“此时我若不赶快退出,等下他们发动攻势,夹在中间挨打,那才冤呢!”   当下,迈开脚步,便想退出。   蓦然……人影一闪,辣手书生何浩纵身把他挡住,描金折扇一指,—声震喝道:“当日京襄道上驾车的,便是这小子,切莫让他逃了”   继光剑眉一掀,怒吼道:“你凭什么皂白不分,诬陷好人?”   倏闻背后冷声一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过来,看谁能把你奈何?”   黑袍老者这一句话,无异把武继光丢到了染缸中,再说也说不清了。   这时,黑袍老者已和来到的群雄对上了话,只听他冷森森地道:“你们二次三番地死缠着我,是否要逼着老夫大开杀戒?”   紫虚上人面似寒冰,寿眉微耸,高声道:“老衲不履江湖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年中,被你杀害的武林同道,真是难以数计,老衲若再不出江湖,怎对得起已死的冤魂?”   黑袍老者嘿嘿冷笑道:“你以为凭你紫虚那几手‘大乘无相禅功’,便能收拾老夫么?   哈哈,真是可笑之至!”   紫虚上人寿眉—耸,低低宣了一声佛号。   就这时刻,场中当啷-响,一支百练精钢的长剑,倏然飞起到空中。原来继光井未遵从黑袍老者的警告,仍然大步前冲。辣手书生何浩折扇—张,把他拦住,气得他俊眉掀动,大喝道:”你凭什么把我拦住?我又不是他们一伙的。”   嘶!嘶!一连三剑,连环劈出。   辣手书生哪里把他看在眼里,折扇一抡,连封带砸,当地—声,竞把他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去,跟手描金扇一递,已向他“期门”、“七坎”二穴上点来。   继光手无寸铁,一见描金扇递到,慌乱中举掌悬空一绕,一圈,竟把消霜七掌中的一式,“如日中天”用出。   但闻一声惨嚎,辣手书生竟被他忽地一掌,震得悬空飞起,直向青纱帐里棒去。   辣手书生武功自成一家,为武林有名怪杰,也是一时大意,被他这一掌伤得委实不轻,还幸继光初学乍练,连—成的威力都不到,否则,哪有命在?这一桩意外的事件,确实使群雄大为震惊,—时暴喝连声又有三个高手,猛向继光扑来。   继光刚才掌震棘手书生,原是侥幸成功,这时又见三个高手,凌空扑到,木然地滑步飘身,伸手把宫主所赠的玉剑撤出。   一时漫天剑气丝丝,一溜亮蓝光焰,绕身乱闪,这柄玉剑虽短,一经挥动,剑尖竟有一条长有半尺的荒尾。   只听当当连响,三人的兵器,竟有两个被削断。   同时,人群中倏然—人骇声高喊道:“金精五魄剑……”   这一声喊叫,就象一声旱雷,震撼了全场,人群立起一阵剧烈骚动,也打破子黑袍老者和少林诸僧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一齐转过头来,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了继光。   这宗一百年前便轰动了整个武林的罕世瑰宝,谁不窥视呢?据说此剑是—柄上古仙兵,后经一位武学圣者费丁三十年的时间创出一套剑法,刻在银鞘之上,同时,剑鞘之上,还蕴藏了一项宫帏隐秘,只是谁也没有参透过这隐秘。一百年前,此剑曾出现江湖,引起一场滔天风波,因争夺此剑而死伤的武林人物数以百计,各大门振的精英,几乎于这一场腥风血雨中死亡殆尽。   但,谁也没得着它。它竟就这般神秘地失踪了。   今天,此刻突然在武继光手中出现,而且是在黑白二道群雄毕聚的场合露出,试想,这个空气该是如何的紧张?黑袍老者喉间倏发一声令人战栗的阴森厉啸,捷如一道黑烟,斜斜向继光掠去。   蓦然,灰影一闪,紫虚上人僧衣飘荡,差不多和黑袍老者同一时刻落到了继光身旁,大袖一拂,低诵佛号道:“施主且慢伸手!”   厉啸声中,场中轰雷般响起一声大爆响,紫虚上人脚下沙沙声响,逮退两步,坚硬无比的黄土地上,平空现出两个足有半尺深的足印。   黑袍老者也双肩连晃两下,飘落地面。   就在两个绝世高手冲向继光的同时,四下人影闪动,至少有十条以上的黑影以继光凌空扑到,一时场中秩序大乱。   继光临敌经验不足,眼看这么多高手冲来,早已心慌意乱,单手执定金精玉魄剑,竟不知迎敌哪方才好。   突然……身旁骤起一阵,其寒蚀骨的阴风,扑来的群雄,就象碰在一层富有极强韧性的气墙上一般,一声扛叫着,倒翻了出去。   继光一怔之下,耳旁突然响起—个甜脆无比的娇音道:“赶快把剑收起,随我冲出去!”   这是那白衣姑娘的声音,他此刻实也无暇考虑,玉剑急挥之下,嘶嘶连发三剑,人已随着白衣姑娘往前急冲。   但,在场不下七八个高手,哪里容得他脱出。   一阵红云流动,昆仑八道的八支长剑恍若半空撤下一重剑海,已分据八面向白权姑娘攻去、于是,一场猛烈无比的拚斗,刹那展开。   昆仑群道既经发动对白衣少女的攻势,紫虚上人也立即袍袖一展,—十八个罗汉僧,也纵身向黑袍老者扑去。   昆仑八道和少林的罗汉僧都是久经训练的流高手,一旦展开联手围攻,黑袍老者和白衣少女就是武功再高,—时半刻,也难突出。   劲敌既去,场中所有的压力全都指向了武继光,以他目前的武功来说,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超过他甚多,他全仗着那口玉剑犀利和那一招“如日中天”掌法,才能勉强支持。   好在群雄志在夺剑,同时尔虞我诈,都暗怀着鬼胎,才使武继光暂时保全了性命。   武继光生就一副倔强无比的牛脾气,尽管群雄齐声喝叫:“赶快把剑放下,我等决不伤你性命。”   但他硬是不肯,玉剑,挥,嘶,嘶削出两剑,狂吼道:“强盗!土匪!你们想要小爷手里的剑,那是梦想!”   毕竟少林派领袖武林比较富有正义感,紫虚上人灰袖飘飘,突然突入场中,高手喝道:   “住手!”   大袖一拂,一股氤氤氲氲的无相禅功匝地而起,把围攻的群堆迫得纷纷后退,然后手打问讯,缓缓地道:“小施主师承何派?令师何人?这剑是从何得来?”   “少爷没有门派,家师万里云烟陆通,剑是人家送的,又不是你们的东西,凭什么要夺我的?”   “啊!原来是陆大侠的高足,令师和老衲有过—面之缘,你把玉剑交给老衲吧!等令师来时,再还给你。”   实际亡紫虚上人确是好意,他认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武继光不过是一个武功尚未学成的孩子,怀此异宝,无异惹火烧身,才拼着身受群雄围攻的危险,提出替他保管王剑的话。   武继光此刻急怒攻心,哪里肯听?喘息着,高声吼道:“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见了人家的好东西,便贪婪攫夺,小爷今天就是死,也绝不会把玉剑给你们。”   紫虚上人喟叹一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是好意啦!”   “哼?好意,老鼠狼向鸡拜年,这种好意小爷早知道啦!”   紫虚上人面容一变,又宣一声佛号道:“为了救你一命,老衲只得用强了”   懊然往前一趋身,伸手向玉剑抓去,少林派擒拿手法,神妙无比,而且又是由紫虚上人施出,这—抓之势有若奔电。   蓦然,风声疾劲,衡山—鹤斜里一掌,猛向紫虚手腕切去,同时呼呼冷笑道:“原来上人将我等喝止,目的是你想要啊!”   紫虚上人原不曾防备有人愉袭,及见衡山一鹤突然发招攻来,只得疾地把手一缩,徽徽作色道:“难道欧大侠还信不过老衲么?”   衡山一鹤欧震,哈哈大笑道:“人心隔肚皮,实在难说得很。”   这一句话,似乎把紫虚上人的人格完全否定,紫虚上人纵然修为高深,也不禁愤然作色,冷冷地道:“那么照欧大侠的意思呢?”   “依在下的意思?那么简单之极,鹿死谁手,各凭所学。”   紫虚上人微微一笑道:“高明,高明,老衲今晚倒要瞻仰—番欧大侠的绝学。”   衡山一鹤虽狂傲无比,面对紫虚上人这种强敌心头也觉懔然:他暗晴把真气提聚气海,纳入丹田,蓄势以待,面上仍笑容可掬地道:“上人过奖啦!”   就在两人剑拔弩的刹那,蓦然……一声厉啸,陡地场中,一条黑影恍如飞矢划空,疾向继光射去。   继光身处重围,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倏然举剑,悬空—绕,一圈,忽地干刺而出,百忙中他竟把那招“如日中天”的掌法用剑代掌发出。   这一招本就神奇无比,以剑代掌,更见威力,但见蓝焰一吐,一阵狂吼声起,扑来的那人竟被刺了一个背腹洞穿,立时身死。   继光一招奏功,精神大振,暗想:“这时不乘机逃走,难道在这里等死?”   当下,念动即行,趁着玉剑递出之势,把腕一振,嘶,嘶,连发二剑,身形也跟着腾起,玉剑半空划出一道弧形蓝虹,人已向圈外急射面去。   他突然往外一冲,四下跃跃欲动的群雄已齐声暴喝,蜂拥追来。   继光的轻功,本就未到火候,打丁一夜,更其大打折扣,心慌意乱,一阵猛窜,仅跑出百十来丈,这时,身形已到一处乱石堆上。   倏喊一声道:“糟啦!”   原来前路已断,下临万丈深崖,而后面的群雄,已纷纷赶到。   衡山一鹤轻功最好,走在前面,大喝一声道:“小子,你还想逃么?”   凌空一掌,当头罩下。   衡山一鹅是衡山派唯—高手,这一掌之力,委实惊人,继光刚刚把身于纵起,准备转向右方逃走,竟被狂飙一般的掌风扑中肩膊,惊呼一声,直向黑沉沉深不见底的谷底落去……   迷惘中,犹依稀听到黑袍老者的怪啸声,白衣少女的尖声惊叫声……   第 二 章 地灵真经 无敌神功     且说武继光坠下悬崖后,身如殒星飞泻在团团飞系中急剧下沉,下沉——   由于降落的速度过于急速,人已逐渐昏迷。突然,斜里一股绝大的吸力,吸得他身形一窒,神智陡清,睁眼一看,只见岩洞里一条大蟒正张着血盆大口在向他吸气呢。   也许是因为下坠的力量过猛。大蟒的吸力只把他的身子吸得悬空一窒,并没有吸进去,吓得他惊叫一声,猛力一挣。手中玉剑蓝光电闪,把大蟒惊得电掣般地缩了回去。   吸力一去,身子又复急剧下降。这番离地面。不过十来丈,一种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赶紧凝神吸气,把急堕的身形稳住,一式平沙落雁,缓缓降落地面。   尽管这般凑巧,经大蟒中间一吸。卸去了不少冲力,而降落的地面,又是一片如茵的茂草,但仍然经不住这股急泻的猛劲。脚尖落地,一连几个翻滚,人已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方才悠悠醒转。只觉全身骨节象散脱了一般的疼痛。被衡山一鹤掌风扫中的左肩,亦已红肿起来。他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终于力不从心。又倒了下去。   此刻,天色虽逐渐接近黎明,但谷底幽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一阵阵的山岚瘴气由潮湿的泥林中升起。浓雾中,绿光明灭,似隐伏着无数的恶兽妖怪,更不时响毒虫伏蟒那种嘘嘘吹竹的怪音。   景象凄凉,危机四伏,武继光暗暗喊着自已的名字道:“武继光啊在,想不到你空怀满腹凌云壮志。今晚竟死在这里——”   过了一会,又自己鼓舞自己道:“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啊!我连自己的身世都还不明了,假如武门一脉需要我来延续,假如血海冤仇需要我来伸雪,岂不一切都完了吗?——”   正自惶急万分之时,突然脑际灵光一现,暗道“听师父说。内功精纯的人,可以用内功自疗伤势。我何不试试?”   于是。暗中试着,真气提聚。尚幸,真气并未全部涣散。经过一段时间努力,居然已经凝聚。   当下。立即照着贝叶种功的口决。缓缓把真气作周天运转,就这样。调息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全身疼痛顿时大减,一个翻身爬了起来,闪目四下一看。只见四下削峰插天,郁郁葱葱。尽是原始森林。自己立身之处,则是一片约有半亩地大的如茵草地。除此之外。都是高低乱叠的怪石。晓色迷蒙中隐约似有一条极窄的栈道,通向内谷。   此刻他身陷绝地。除了冒险往里闯外,别无办法。于是,挺着那大蓝光闪闪的金精工魄剑踉跄向谷内奔去,   通过一条极其险峻的狭窄栈道。走了约有百十丈远近,又到达了一处窄得如同一线的狭谷。两壁削峰千刃,高插云霄。一线亮光从峰顶直射谷内,眼睛突感一亮,这地方比起前谷有着天渊之别,处处长满了奇异的花草。一陆碧水穿流其间,没有山岚瘴气。也没有遮蔽阳光的森林伏莽、碎碎的白石铺地。幽静异常。   他暗忖:“若在这个地方找个洁净山洞,潜练功夫,确实妙极。”   但,此刻一身伤痕、又饥又渴,哪有那种闲情逸致啊!顺着一条以乎常有人行走的碎石路继续前行,曲折迂迥,约有盏茶时间,竟然发现这条路是通往一片光洁如镜的削峰下的一个山洞。   同时。使他大大吃惊的是,这洞口竟有一条粗有碗口的洁白蟒骨。直穿入洞内。细看这蟒委实大得惊人,头已伸入洞中,这有五六丈的一条长尾仍拖在外面,直伸到小溪旁,暗中估比司蟒若在生时。至少也有水缸那么粗细。只不知为什么会死去?   四下削峰,前行无路,他暗忖:“死生有命,我何不进洞去看个究竟呢?”   也可说是一种好奇心的驱使,当下暗把真气凝聚,手提玉剑,缓缓向石洞探索前进。   顺着蟒,弯弯曲曲,走完了一条甬道,又抬级登卜一个较为宽大的山洞,蓦然。一个触目惊心的怪状。使他大吃一惊。   只见这个方圆不到二丈的石洞内,五彩缤纷,光芒四射,更有一阵阵冷森森的澈骨寒风从洞内透出。   洞的中间一片白蒙蒙,里面有红光隐射的雾体,雾体的上面有两盏碧荧荧的亮灯,仔细看了一会,才把里面的大致情形看清。   这洞里石凳石泉,一应俱全,当中一张石榻上端坐身穿褐色长衫、面容十分干瘪的老者。这老者左手五指如钩,深入大蟒七寸的白骨内,右掌掌心向外,抵住了一颗红光闪耀、约有鹅蛋大的红珠。那珠是由大蟒的一条其赤如火、长有三四尺三叉长舌托着。   蛇丹红光耀眼,外面绕了一层白蒙蒙的气体。突然流转不停。人和大蟒,因年深日久的关系,都已变成了枯骨,看那利象。可能是老者正盘坐运动之时突遇大蟒来袭,遂一手抓住大蟒的七寸。一手挡住大蟒的内丹。双方相持力尽而死。   茶时间,竟然发现这条路是通往一片光洁如镜的削峰下的一个q。同时。使他大大吃惊的是,这洞口竟有一条粗有碗口的洁白蟒骨。直穿入洞内。细看这蟒委实大得惊人头已伸入洞中,q有五六大的一条长尾仍拖在外面,直伸到小溪旁,暗中估比司蟒若在生时。至少也有水缸那么粗细。只不知为什么会死去?   四下削晚前行无路,他暗忖:死生有命,我何不进洞里看个究竟呢?   也可说是一种好奇心的驱使,当下暗把真气凝聚,手提下问剑缓缓向石洞探索前进。   顺着蟒,弯弯曲曲走完了一条四道,又抬级登卜一个较和宽大的山洞,基然。一个触目惊心的怪状。使他大吃一惊。   只见这个方圆不到二丈的石洞内,五彩缤纷,光芒四射有一阵阵冷森森的澈骨寒风从洞内透出。   洞的中间一片白蒙蒙,1面有红光隐射的努体,雾体的卜有两盏碧荧荧的亮0,仔细看了一会,才把里面的大致情形清。   这洞里石凳石泉,一应俱全,当中一张石榻匕端坐。穿褐色长衫、面容十分干瘪的老者。这老者左手五指如钩,深入大蟒七寸的白骨内,右掌掌心向外,抵住了一颗红光闪耀、二有招蛋大的红珠。那珠是由大蟒的一条其赤如火、长有三四尺三叉长舌托着。   蛇丹红光耀眼,外面绕了一层白蒙蒙的气体。突然流转人和大蟒,因年深日久的关系,都已变成了枯骨,看那利。   由这点推测,可知这个老者实非常人。试想,这条大蟒,长有几十丈,而且已经练成了内丹,气候当在于年以上,老者在焠不及防的情形下。能够和它拼个两败俱伤。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再看两盏灯时。竟是大蟒的眼睛,碧荧荧地。足有鸭蛋那么大。他原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暗想:“这颗眼珠。必是罕世奇珍。将来把它拿来晚上照明,也是好的嘛!”   一耸身,用手攀住蛇头,把它取了下来,只觉入手阴寒彻骨。照得全县均呈碧色,看了一会,也想不出它的奇处,便往怀时一塞,再不去看它。   抬头又把目光投向大蟒内丹,觉得这东西既是大蟒的武器,必定更为珍贵,又分开老人的手掌,把它拿到手中,只觉一阵奇寒彻骨,全身打了一个寒战。张口喋喋又打了两个喷嚏。   就在他张口猛地一吸气之际,嗖的一声。那颗内丹竟直向他咽喉投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张口想把它吐出,但哪里来得及!立时。全身就际发疟疾一般,猛抖起来,寒气由丹田直往四肢百骸乱窜,几乎是把地冻昏过去。   他心慌意乱,努力支持着,暗中只是叫苦。熬了约有盏茶时间。突然,一股炽热如火的热流又从丹田奋起,顷刻之间,直冲十二重接,游遍全身奇经八脉。   这种热火焚身的滋味,较比奇寒彻骨的滋味,还要来得难受。直烧得他汗珠象黄豆般从额上滚下。   暗想:“这次一定死定了,一寒一热两股力量在体内乱窜。哪里受得了呢?”   大凡一个人在生死关交之时,总会产生一种求生的本能。挣扎着,使自已脱离危境。正当他被这两股力量折冲得半死不活,神智渐趋昏迷之时,突然又想起刚才曾用“贝叶神功”   口诀自疗伤势的一幕。   此刻,寒热交加,全身骨节几乎快要胀裂。何不用内功心法来缓缓导引呢?也是他一时福至心灵,当下咬着牙,挣扎着盘膝坐起。凝神静息,缓缓用起功来,这一用功导引,居然奇效立见。   那两股寒热气体原在体内各走极端。互相排斥,一经他用本身真气导引,流转竟慢慢缓了下来。   只是武继光内功火候过钱,一时之间,实无法把这两股气体融会。   原来这两股气体,热的是大蟒的内丹,奇寒的是上面那层白蒙蒙的流转气体,也就是褐衣老者近百年功候修为的一点玄阴真元之气。   当时,大蟒吐出的于年内丹其热似火。恰巧老人所练的玄阴罡煞阴功是一种纯阴功夫,拼将近百年修为的一点真元,全部逼出体外,将内丹吸住,两下相持,直到力尽而死。   人与蟒虽死。而大蟒内丹仍紧紧把老人的近百年修为的真元之气吸住,并未涣散。两件东西,虽紧胶一起,却等于无主之魂,武继光既是有肉有血的活人。又属纯阳之体,气机相引,无意中用力一吸气。竟把它全部吸入肚内。   也就是说,他无意中不仅接受老人近百年的修为真元,而且连大蟒的千年内丹也已成为己有。   这等于是一个暴发户,也等于是一条小蛇吞下了一条大象,叫他如何受得了?还幸“贝叶神功”乃是“震宫秘学”。神妙无比,竟在原地足足坐有十天的长时间,方才慢慢龙虎相调。天地交泰,把寒热两股气体调和,据为己有。   这一来,不啻平平步青云,进入了武学的最高境界。不过,自己并不知道罢了。醒来之后只觉全身痛苦尽失,先机畅达舒适已极。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也没有体会到自已究竟坐了多久。挪步便向老人走去。只见石床的右侧,摆了一张石桌。桌卜堆满了书籍,除了经、史、子、集等书外。还有各门各派的拳经剑谱。   顺手翻开一本剑谱看时,上面竟批满了评语。哪一式最神奇,当用何式去破,哪一式有破绽,应该如何改正,都诠注得明明白白,不禁暗自赞叹道:“这位老人家真是奇人,就凭这一点,便非常人所能及。”   放下剑谱,又把其他的书翻了一阵。不仅拳经剑谱如此。连那些经书之类,也批满了注解,心中愈对老人钦佩不巳。突然,他发现书下压了一个小小玉匣。打开玉匣一看,里面放了一个柬贴,继光自小跟随万里云烟陆通,文武兼修,文学也薄有根底。展开来怕一看。上面写道:   余地灵教王李梦非也,原期以一身所学。开宗立派,不意所传非人,初传一徒,凶残、冷僻,竟拐吾女远遁,再传一徒,毒辣,阴险,均无法行吾教。   心灰意冷之余,遂隐迹于此,誓不再出江湖。余武功虽已达三花聚顶,五无朝元之上乘境界,但世间并无不死神仙,近日突感心思不宁,精神恍惚,噫!岂大限已来临乎?   窃念死实不足惜,痛在未得足以弘扬吾教之人,哀哉!岂天意不令地灵门中有江湖崭露头角之日乎?   他日如有缘进入此洞之人,盼将余骸骨葬于隔室洞中,愿以案上所遗书籍为赠。   邯郸老人李梦非年月日   看过这封简帖后。心里暗暗好笑道:“幸于是碰到我,如若是别人。把书籍中走后,不埋你的骸骨,又将如何?”心里想着,抬头一望,果见左面有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小门,走进小门一看,里面宽不到五尺。地下却有厚厚的黄土。遂把头一点道:“入土为安。我应替他办好这事。”   拔出玉剑一阵乱挖,金精玉魄剑,神物利器。更兼他此时功力大进。不一会工夫已挖成一个四五尺深的大坑,蓦然,当的一声响,底下竟横看一块石板,掀开石板一看,下面竟是一具完整无缺的石棺,石棺之内,平放着一个一尺多长的玉盒,当时也无暇细看,大步走到老人面前。深深一礼,双手把尸体托了起来放人石棺之内,再把虚土掩盖。   一切就绪之后,方才打开玉盒一着。里面是一本黄经封面的精装抄本。上书“地灵真经”四个隶字,里面又突夹一张简帖上面写道:   得此经者,即为地灵教之下代教主,望祥研此经,宏扬武学,此经虽属旁门秘学,然而精习之后,仍可归于正途。   “地灵金丹”一颗,为吾聚多种灵药练成,食之可抵三十二苦修功果,怕恐得经之人功力不足难习“地灵美经”也。   银笛一支,为吾当年兵刃,亦教主之信物也,希珍藏之。   地灵教主李梦非留示年月日   看完字条之后,暗赞老人用心慎密,若来人不肯把他尸体慎重掩埋。便得不到真经。以此测验来人心术,再好没有。   藏起金丹和银笛,翻开地灵真经一看,第一章所载的便是“玄阴罡然阴功”,不禁暗吃一惊,道:“噫,这种功夫我曾经见过嘛。”   但他并未去细想。却被真经里面许多神奇的秘学所吸引,不禁立刻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他此刻玄关之窍已通,不仅内力增进到难于想象的境界连智慧与灵明都增进了不知有多少倍。   如此每天不断苦练,继续了足有半年之久,地灵真经上的武功大部已经读熟。连老人批注的那些拳军剑谱。也有了一个概括的轮廓。同时,金精玉魄剑上的那几招“消霜掌法”也已在这时参透练会。   这天。突然觉得自己老是呆在这里不是办法。如果师父得到了我落下悬崖的消息,该是多悲痛啊!也许。会因这事而惹出事情来。   于是。决心出谷。把各项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向洞外走去。出了洞门之后,一个难题来了,这谷四壁削峰,怎样出去呀。转了一圈,突然,他发现一处较为隐秘的削峰上,有一根长长的黑索,由峰顶垂下。   这根黑索离地足有十丈以上,若不是目力极好的人绝难发现。暗付:这大概是地灵教主当年进出所用的吧?   这时。他并不知自己的武功究竟如何?而且这系在风雨中不知挂了多少年,能否经得起人,确成问题。   急于出谷。只得冒险一试。当下,猛提一口美气。轻啸一声。倏地冲霄拔起。地原以为最多拔起三四丈高。然后贴在壁上。用壁虎游墙功揉升上去。   不料,一经全力上拔,立即身体急箭穿空,呼的一声,一下子就窜起了十多丈高。倒使他意外地猛吃一惊、眼看黑索就在身前约有一丈多远的地方,疾的双手一分,双腿虚空连蹈,飒的一声,已把黑索抓住。   这条黑素也不知是什么质料织成。竟然硬纫异常。他手脚并用,连换了几手,转眼已到峰巅。   他潜居洞穴,过了好几个月的阴暗生活,这时重新吸着新鲜空气,胸怀顿壮,倏地仰天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   此刻地内力精纯充沛,闻声响起,直震得山鸣谷应。兔走猿惊。声势骇人已极啸声过后,突然念头一转。自言自语的道:“衡山一鹤。你这老贼,小爷和你无怨无忧,你竟下毒手把我打下悬崖。哼!这笔帐。我非先找你算算不可。”   念动即行,倏起身形。向峰下急泻而去。   秋风瑟瑟。红叶纷飞。   静静的衡山三元观山门,这天。突然来以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年,这少年举止飘逸,神采飞扬,虽然时序已届中秋,他仍然只穿一袭蓝布短衫。   来到山门以后,他向“三元观”三个发亮的金字门匾瞥了一眼,发出一声冷笑,高声道:“里面有人没有?”   突然,人影一闪,两个佩剑的小道土已并排出现门口,目光向少年一扫,见来者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乡下少年,立时神色傲然地问道:“你来找谁?”   声调是那般的粗暴而无礼、   来的这少年。正是满腹怒火。来找衡山一鹤欧震算帐的武继光。小道士们的这种态度,使他的怒火不由又增添了几分,举手向三元观的金字横匾轻轻一招,道:“叫衡山一鹤出来见我。”   两个小道士先是一怔,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道:“凭你这小子,也有资格见师伯祖他老人家。”   笑声未落,一阵木屑纷飞,哗啦!三元观的金字横匾,化作回片片木屑,一堆土般落了下来,小道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看之下,倏撤八同,定睛一看,这才识到是怎么回事。立时暴怒起来。   铮,铮,长剑出鞘。大喝道:“野小子,你好大的胆——”   两支长剑,夭矫如龙地拦腰卷到。   继光身形微飘。飒然进过,冷冷一哼道:“叫衡山一鹤出来免你一死!”   两个道士哪里肯听,双双一震腕。青芒如练,又复扑了上来,继光脸色倏然一变。蓦然身形一转,突入剑影之中。   只听一声惊呼骇叫,两个小道上满面惊惶,倒窜回来,原来俩支长剑,已被继光夺到手中。   继光手执长剑,微晒道:“这就是衡山派接待朋友的见面礼吗?”   他把手轻轻一震,两支百炼精钢的长剑寸寸断折。然后亮嗓一声大喝道:“你若再不叫衡山一鹤出来。我把你这破庙拆了。”   掌心一吐,一阵蚀骨阴风骤起。轰然一声大震,山门一截红墙连同半边门楼,哗啦一声一齐倒塌。   这宗玄阴罡然阴功,威力之大,确实骇人,连继光自己也感到意外。他无意中接受了邯郸老人近百年的真元,又巧取大蟒内丹。虽然都还没有全部和本身真元融会一处。据为已有,但功力之高,已是世所罕见。   砖瓦纷飞中,一片暴喝声起。三元观内,跃出一群道士来。暴吼道:“什么人大胆,竟敢来衡山派闹。”   内中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中年道土,接口问道:“你找他老人家。究有什么事情?”   这中年道士,名叫天罡道长。乃是衡山派掌门人。松鹤道长的道徒。   提起衡山一鹤,武继光顿时满腔怒火上升,一丝杀机修涌双颊,冷冷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爷特来取他的狗命!”   天罡道人为人稳重练达。嘴上虽不询问,心里却是暗暗心惊,暗忖:   “师伯他老人家名重江湖。这少年居然敢来向他寻仇,必定有所恃而来。看他刚十一字之力竟把半座门震塌,分明内功已达玄通之境,倒不能不小心应付呢!”   当下。面容一整道:“衡山一鹤乃是贫道的师伯,他老人家身如野鹤闲云,萍踪不定,是近并未回观。”   “你没有欺瞒么?”   “出家人不打逛语。”   “那今天算便宜他了。”   武继光听说衡山一鹤不在三元观内便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   天罡道长使地往前一趋身,把他挡住。冷笑道:“施主,你也太不把衡山派看在眼里了,无故击毁匾额。劈倒门楼。就想一走了之么?嘿!嘿!怕没那么容易吧?”   武继光脚步停下,面无表情地仰首天空,冷冷地道:“那么你打算怎样?”   “施主既然传技欺人。只有请你留下几乎绝学。”   “你是说要打一架,才准许走?”   四下蓦地轰雷也似的,齐声大喝道:“要走可以,把脑袋给我留下。”   铮,铮,一片寒光闪闪,一群道士们已各挺长剑,把他团团围住。   继光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微微一晒道:“把脑袋留下可以,只怕你们这些臭道士。没有这本领。”   天罡道人虽觉来人武功莫测,来历不明,但自己身为掌门弟子,就是今天血洒当场。也得和来人力拼到底。   眼见继光渊停岳峙,屹立当场,情态从容已极。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衡山这群道士看在眼里似的当下,高喝一声道:“那就莫怪贫道们无礼。”倏然举剑平伸。一剑已斜削而出,丝。丝,恍若干空涌起一叠剑浪、层层向前铺出。   继光认得这一招,是衡山派“火龙剑法”中最利害的一式,名叫“澄江三浪”。招中套式。式中隐藏绝着,但他艺高胆大,哪把他放在眼里。   单掌一举,斩、劈、削,连出三式。一阵寒风急旋,几乎把天罡道人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去。   天罡道长心头骇然之下,剑随身转,嘶,嘶,飞快地,又劈出三剑。   就这当儿,暴喝声起,群道也一齐挥剑扑上,一时精芒暴长,剑气漫天,纵横交错,刹那把继光吞没有一片剑海之中。   武继光学震门楼之后,又听说衡山一鹤不在观内,怒气已经消了一半。本已不愿再行多事,衡山这群道士突然发动攻势,不禁又勾动了他的怒火。   蓦地一道亮蓝色的长虹冲霄而起,绕空一匝。只听当当一阵急响。   立时。场中血雨飞溅,惨呼一片,四下攻来的长剑,全闻折断。二十几个道士。竟死伤了一大半,断臂残肢,遍地都是,天罡道人的一绺发髻,也被齐根削去。   意想不到的威力,意想不到的结果,使得继光大大吃了一惊。原来他不知自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金精玉魄剑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一见群道攻来。心里微慌之下,粹然全力发招迎击。用上地灵剑法中最利害的一招“灵光斗牛”。   那支玉魄剑原是神物利器,剑尖精芒。可长可短。视使用人的功力而定,继光此刻内力陡增之下。精芒暴涨到三尺多长,一经全力施展。那群道士。如何吃得消?   大错一经铸成。心里顿觉后悔不已,衡山派乃是正堂名派。并非黑道人物可比,杀伤这么多人,将来见着师父如何解说呢?   就在场中血肉横飞之时。惨嗥频频之际,山门内飞鸟般飞出一个灰白胡须的老道长和一个手执破扇的破衣叫化来。   老道长远远就悲声喊道:“凶徒,衡山派与你何仇?竟然下此毒手?”   声落人到。二人一左一右,把继光夹在中间。老道人须眉倒立。目泛精芒。指着他厉声道:“朋友,你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来我二元观生事?贫道松鹤。自执掌衡山门户以来。   自问没有得罪江湖朋友的地方。你究竟是为着什么?”   继光仰面长笑道:“小可武继光。不受任何人支使。来此为寻找强夺宝剑、并以杀害小爷的衡山一鹤欧震。”   “强夺宝剑?不会吧,我师兄不是那种人。”   “哼!难道小爷会冤枉他?囚为觊觎小爷手中的‘金精玉魄剑’,他竞伙同多人,向我下手,一掌把我打下悬崖。若不是……”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厉大道:“血债血还。一掌之仇小可誓必报复。”那手执破扇的叫化,始终是用一侧欣赏的姿态看着武继光,既无怒容,也没笑意。此刻听他说手中执的竟是金扶玉魄剑,不由睁大眼睛。诧然大嚷道:“金精卫魄剑?……”   “不错。就是这支金精汇魄剑。”说着举剑一晃,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是不是你也要在夺?”   破扇叫化哈哈大笑道:“别说这支祸患无穷的玉剑。就是再贵重的东西也决动不了我叫化的心。”   松鹤道长突然打断地的话头道:“就算确有其事,你不会直接找他吗?为何乱闯我的三元观。击毁门楼,创伤道侣?”说到这里,修然声色俱厉大喝道:“数百年来。还没有这般大胆的人,敢如此藐视衡山派,今夭若不给你尝点利害,还道我贫道太无能。”   单掌一圈,呼的一掌,劈胸推来。这位武林七大门派之一的掌门人,武功确实非同小可。掌出犹如地裂山崩,一股汹涌澎湃的玄门罡气,怒涛一般卷起。   继光骤然失手。杀死了许多人。心有内疚。本不愿和松鹤道长动手。此刻目睹绝学。不觉技痒,暗忖:我既承袭了地灵教主的衣钵,今后便一派宗师。绝不可人前示弱。倏地回手把剑一插。猛然一翻腕,掌心一吐,一股蚀骨寒风骤起。迎着那股怒潮般的罡民,渴浪迎去。   一刚一揉。二股掌风接实,轰然袭帛似的发出阵巨大爆响,空中激起数道急疾旋风。   松鹤道长长须颤抖,面如巽血,蹬,蹬,连退三四步。   武继光骤觉心头一震。滑步疾退三尺。   葛然,破扇叫化摆眼圆睁,往前一趋身大喝道:“你是哪邪魔的弟子?”   “胡说!小爷乃是万里云烟陆通门下。”   “万里云烟陆通?那就奇了。”   破扇叫化把头连摇。脸上一片迷茫之色。这叫化乃是江湖驰名的“风尘三友”之一,名叫“怪叫化”孙南耕。和万里云烟陆通交情甚好。   松鹤道长和陆通也有一面之缘。闻言冷笑道:“一派胡言,陆大侠哪会有你这种门下。   再说你这身邪功还能骗过贫道的法眼么。”   纵身上前拳掌齐挥,刹那攻出十八学,捣出七拳。他因门下弟子死伤十余个,急怒攻心。连掌门人的身份也顾不得了。   继光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你么?”   揉身跨步。突入那片如山掌影,把地灵绝学施开少,也还攻了一十八掌,踢出七腿。   就趁松鹤道长愕然后撤之时,陵地身形拔起,高声喊道:“你既和师父认识,我不和你打了。”   尾音摇曳,人已如一缕清烟般射出了数十大远。   松鹤道长须发俱张。大喝道:“凶徒,你还想走么?”   纵身便追,却被怪叫化一把拦住道:“算啦,就算你把他追上,此人一身诡异医功,不是叫化说句泄气的话。不见得你便能把他奈何,还是等欧兄回来再说。如果他真的是意图夺人之宝,伤人之命,哼!我叫化可就不敢恭维了。”   破扇一挥,纵身跃去。   松鹤道长陡地一声长叹,挥手令门下弟子,救护伤残,处理善后,自己却扫了几位观内辈份较高的道长,缓步往观内走去。   再说继光离开三元观后,心里感到阵轻松。今天总算把一掌之恨宣泄了一点,但对误伤的那些道士。却又觉得十分后悔。   飞驰了一阵。便把脚步放缓,暗暗盘算道:“我该到什么地方去找师父呢?他老人家虽曾说过在长沙见面,耽误这么久的时间,他老人家会不会还等在那儿吗?”   但他脚下仍自不停地向长沙方面前进。   长沙已经在望了,突然他感到情形有些异样。路上来往匆匆。都是武林人物,而且有些人对他特别注意,十个之中竟有九个对他注目的。   继光肚内冷冷哼了一声道:“这些人大概又在打我的玉剑主意了,哼!若真的如此。那就休怪大爷手辣!”   到达长沙,连跑了两天。没有找到万里云烟陆通。心里不由感到有些焦急,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踏进厂家酒楼。拣了一个偏僻的座位坐下。   这酒楼生意十分兴隆,里面满坐着各色各样的食客,形状尤为特别的是一个满头短发蓬飞的胖大头陀,一件僧衣又脏又破,连肚皮都露在外面,滋着黄牙,挺着大肚皮,正在和一个斜挽道发。满面污脏,一身油呢的瘦道士谈话。   人家见茄素,他俩却是大酋大肉,大罐的醇酒摆在身边。   只听那头陀满面怒容地高声道:“我就不信那魔头会有通天彻地之能,洒家有机会,一定要斗斗他。”   瘦道士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必那么冲动,一场腥风血雨已经来临。武林早晚必有一场浩劫!”   蓦然一人,哈哈狂笑接口道:“不必将来,如今浩劫便已开始啦!”   一阵扶梯声响,在衡山所见的人那个摇着破扇的叫化已脚步踉跄冲到了那两个僧道面前。   胖头陀把眼一瞪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破扇叫化倏然一声长叹,道:“一言难尽——”   接着便把江湖上最近所发生的事情,缓缓说了一个大概。   武林人谈虎色变的香车又出现了,往昔只是在春光明媚的春季出现一次,而今年竟在秋季又出现了一次,连前已经是三次了。   头一次驾车的是一个蓝布短装少年,第二次是一个黑袍老者。第三次则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   往昔,虽然因车所经,赤地千里,死亡无数。但一般来说,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却不同了,竟专门和武林七大门派的人为敌,找七大门派中人的晦气。   车过嵩山,紫虚上人返寺,于途中和香车相遇。双方连对三掌,胜负如何,只有双方肚里明白,紫衣事并未向寺内僧人们提起。   少林之事刚过,魔车又在峨嵋出现发,峨嵋掌门人罗浮子以一支青冥剑和驰车的蒙面黑袍老者。鞭剑忖诉五抬即停手,结果如何,也只有双方自己心里有数。   不过当魔车离去后,青凉寺前的一所青石牌坟却突然粉碎倒塌。   破扇叫化说到这里。话音倏顿,端起酒杯,咕地灌下了一杯酒。又道:“还有一桩令人难解的奇事,前日老叫化到衡山,突遇一个擅长玄阴罡然煞功的少年去找衡山一鹤的晦气,一掌将山门楼震塌,并粉碎了三元观的金字匾额。松鹤的首徒天罡道人率领二十几个师兄弟们出来的他理论。一招未到,便死伤了十几个,而且那少年手上所用的竟是百年前引起武林一场大劫杀的金精玉魄剑。”   嗣后老叫化和松鹤出来,老牛鼻子和他仅对了一掌,老叫化便已看出牛鼻子将要吃亏,于是马上叫停。问起少年门派,竟说是万至云烟陆通的弟子,你看怪是不怪?瘦道人听后,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把酒喝干,哈哈狂笑道:“管他什么香车魔车的反正与我们”风尘土友“无关。何必多费那么多的精神去管闲出呢?”   破扇叫化脸色一正,道:“话不是这班说,这场腥风血既已降临武林,我等忝为武林一分子。便绝不能不管。老叫化准备先找到万里云烟,把那小子的根底摸清。然后。再由他的生阴罡煞魔功,追查他的师承,这样香车之谜。便能迎刃而解。”   继光心出暗暗窃笑道:“你就追到死。也找不出我的师门,除非你到阴和去问邯郸老人。”   此刻一僧一道,似乎已被叫化说服,各自狂饮大喝,不再开口说话。   继光很想走出座来,问问叫叫,后来一想,他们既把自已认作邪魔的门下,见面必定引起误会,那又何必呢?   于是,悄悄离座,径自结账离开酒店。想到师父万里云烟陆通。原是江湖游侠,行踪不定,要找他实是不易,但是。不找他又不行,自己如今武功已有大成,正应快意恩仇,然后进行复兴地灵教的基业,才不负邯郸老人之期望呀。   焦急、傍惶,把他困扰着,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他又想起了那位曾经和他相处两个多月的莫丹凤宫主。虽然她已身人侯门,对于见面。自己一身功夫。不会晚间施展轻功,跳墙过去么?   见到她后,可以把玉剑卜的贝叶神功口诀传她,同时再把邯郸老人所留的灵丹给她服下。这样。她不难马上便可把武功学会。今后就不怕川中五鬼再来向她寻仇了,进一步还可以寻找川中五鬼报雪大仇呢。   他虽井不十分了解莫官玉的为人,但从那么多武林在派人士维护他的情况看,想必是个好官,这样做绝对是对的。   他自己这样自我解释,说穿了,仍是那一继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丝在暗中牵绕着,他原就一身无挂无疑。说走就走。当日便离开长沙,扑奔京城。   武继光怀着一颗极其迫切而兴奋的心情连夜北上,他却不知危机四伏,图谋他的人。已不知来了多少。   百年前。哄动江湖的金精工魄剑又重现江湖了,这宗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上古神物,第一次出现。是在一个少年手里。但不幸他被衡山一鹤一拳击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使在场群雄大失所望。   但。悬崖毕竟不是大海。只要是陆地,总有迹象可寻。   于是,各派高手,纷纷向出事的悬崖进行搜索。   于是。许多退隐的奇人怪杰。黑道魔头也离开了居处——   突然,又一个惊人消息传出江湖这消息就象一道电流。立刻便把江湖传遍。   怀有金精玉魄剑的少年并没有死。而且学得一身邪功,只身登上衡山,向“衡山一鹤”   寻仇。阴功毁匾,掌震门楼,仅用一招奇异剑法,使杀伤了十几个道士。   不到两三天,江汉和楚地。已是高手云集在暗中搜索这自怀玉到的少年。   继光初出江湖,哪里也不熟。仍是大摇大楼地往前赶路。   这天,越过襄阳,已入河南境内的一个小镇,当晚。就在镇内落店,独对孤灯,睹物恩人,又拿出玉剑,在灯下把玩。瞑语中,似觉宫主就在面前。向他点头微笑。   不由脱口轻轻喊道:“宫主——”   蓦然——   窗外噗噗一声娇笑。他耳目本灵敏,又为思念宫主。心驰神往。来人到了窗下。竟懵然不觉。一惊之下,猛喝道:“什么人?”   人已穿窗射出跃登瓦面一看,只觉四顾茫茫,哪有半个人影。颓然回到房中,赫然桌上摆了一张字条,潦草写了几个字:“强敌环伺君宜小心!”   字色娟秀。殷红,似是用什么丹之类匆匆写的。   心中大觉大疑。暗道“我并没有女友呀?这是谁写的呢?   但不管怎样。人家来报警。总是出于善意,当下把字条往怀里一塞,冷笑道:那不用说。一定是那批不要脸的东西。想夺剑了!”   一宿过去,次日登程,因为有人曾经示警。不由便留了心,果然发现隐隐似有人跟踪。   不由连连冷笑不止。   这番不比当年护送宫主之时,他技成之后,正拟找机会试一试。如果有人真的向他下手。那不是更好么?   也是冤家路狭,蓦然——   一匹快马迎面疾驰而来,马上坐的便是他要找寻的衡山一鹤。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倏然伸手一拦。大喝道“站住。”   他这时内功雄浑无比。这一声喝犹如平地一声焦雷。同时。更有一阵蚀骨寒风,随手而出。   那马一惊之下,嘘聿聿一声长嘶,陡的人立起来。跟着又是一声悲鸣,扑塌倒地死去。   衡山一鹤一心贪得玉剑,将继光打下悬崖,仍在原地搜寻了几个月。无奈那里过于深暗,想尽干方百计。竟无法下去,后来风闻衡山三元观有警,方才快马南下,淬然遇险,险被那马摔了下来。尚幸地一身武功已登丰造及,临危不乱。仓促中。猛的一飘身。人已落到地面。   闪目一看,竟发现是被自己打下悬崖的武继光,不禁惊愕无比地失声喊道:“你没有死?”   继光冷冷哼了一声道:“小爷绝不会死,只怕今天你死定啦!”   衡山一鹤毕竟是老江湖了,微一失态之后马上又恢复了往昔的阴沉镇定,哈哈大笑道“就凭你呀?——”   笑声未落。一阵蚀骨寒风骤起,武继光的攻势已经发动。   愕然一惊之下。匆匆一挥手,玄门罡气发出,猛向那股罡风迎去,衡山一鹤武功不在七大门派掌门人之下,为人狂傲无比。   照他的心意,认为象这样的毛头小子,只微用五成真力,足可把他震退。   不料。两股掌风甫一接触,立即觉察出那阵阴风柔中带刚,力道奇猛,匆促中嘿的一声。劈出的内力陡加三成。身子猛地往后一撤,满面惊愕地望着继光,只是发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竟会具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继光一招施出,身随掌进,长笑一声道:“老贼,你就认了命吧!一掌之仇。小爷今日要双倍奉还。”   地灵绝学施开。抖手功出二十一学。刹那学影如山寒风匝定,把衡山一鹤半空罩定。   衡山一鹤身为一派长老,面临生死荣辱,也立把数十年精修功力凝聚狂吼一声挺身迎卜。   但闻一阵砰!砰!膨拍之声。划空震响。   突然,衡山一鹤制暴退八尺。高喝道:“住手,你可是那老魔的弟子?”   继光倒被他问得一怔。但瞬即体会,他所指的是什么人。随即否认道:“胡说。小爷乃是地——”   因为急着否认。几乎把地灵教的名字报出来。   衡山一鹤并未体会这些,峰从怀内取出一张素笺,向他一掷,道:“老魔已和中原武林七大门派有约。你我之争。到时一总解决好啦。”   话落纵身一跃而去。   继光没有追赶他,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写到   七大门派掌门人公签:   资派数百年来均以武林正宗自翊,对其他武学一律目为旁门左道,此等夜郎自大,实难令人长守缄默,谨请于十月七日,驾临泰山之巅决一胜负居时泾渭当可立来也。   香车主人谨白   另外,又注有一行小字。说明除邀请七大门派学门人外。并已传告黑白二道的知名人士前去参观。   看完字条。一算时日。今天是十月五日,距离约斗之期只有两天的时间了,暗忖:“这香车主人究竟是谁?竟敢公然向七大冂派同时挑战。其性格之骄狂,可想而知。”   继又一想,这人既敢公然挑战,必有相当把握,倒不可错过这个观摩机会呢。   谁知,就他看字条的这一瞬间,左右前后已出现了无数的江湖人物,缓缓向他逼了过来。   这时,他一心研究字条。没有注意,等到他主意想定。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旋又豪气干云地大笑道:“武某在江湖无名小辈,承各位如此看得起。真个荣幸之至。”   话落,嘿嘿一阵冷笑道:“我知道你们贪婪的是小爷腰间宝剑谁有本领,谁就来拿吧。”   言毕。目光电芒一般,四下一扫。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今天来的这些人,黑白二道均有。不是黑道凶魔,便是绿林任杰,一个比一个凶残。   内中包括有:“笑面阎罗”来七、“七岁追魂刁童”、“黔中双凶”阮西、阮林、洱海三丑、阴阳秀才、飞龙壁主、妙因师太,窟湘羽士、铁学等三湘等许多人。   自然,这些成名的人物。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但谁也不肯公然说出意图夺剑之节。   笑面阎罗哈哈一笑道:“小哥,你也太狂了点吧?不错。我等确实是为玉魄剑来的,神物利器唯有德者居之,以你师徒这等凶残、毒或,岂配得有此剑?”   继光仰面冷冷地道:“这样说来,只是尊驾配用了?”   “笑面阎罗”干咳了一声。正待开口。   “七步追魂”倏然踏前两步。大声道:“这等魔崽了。和他客气什么?先把他打发之后。再行处理玉剑。”   “阴阳秀士”纸扇轻摇,迈步上前道:“慢来。慢来!我们得先商量好玉剑的处理问题。然后打发他不迟。反正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倏然,一阵怪笑声起,洱海三丑并肩冲了上来,怪声吼道:“我等由长沙一路跟踪来此,哪有你们插手的份?”   阴阳秀士面容一变。冷冷地道:“你们三位当家的,要独吞此剑?”   “那也差不多。洱海三雄既已播手,便不容旁人再觊视。”   阴阳秀士为人最是阴损奸狡,眼看群雄毕至,洱海三丑就是武功再高,也抵抗不了群雄的围攻。自己犯不着先行树此强敌。当下,应笑肉不笑地哈哈一笑道:“有理。有理。三位当家的请。”   一飘身后撤五尺,一双鼠目迅速向群雄一扫。   洱海三丑自忖人多势众,以为人家真的怕他,得意地一阵怪笑,丑鬼丁全猛地往前一趋身,叉开五指,倏向继光劈面抓来。嘶,嘶,五股其黑如墨的腥风疾的。   继光虽然狂傲地屹立中央,暗中早把真气提足,蓄势待敌。丑鬼攻到,反掌一甩。一阵蚀骨寒风骤起。   就在丑鬼攻向继光的瞬间。场中暴喝声起,黔中双凶,阮西、阮林兄弟,亦已双双发难,一攻继光,一个迎向了丑鬼。   一阵人影闪动,砰!膨!轰雷也似的一声爆响。   丑鬼的一个身子,风车般倒翻了回来。张口吐了一滩紫血,在地下翻了几翻,双腿一蹬便不动了。   黔中双凶也掣电般滑退七步。原来丑鬼过于低估了继光的功力,又没防到阮西会突然向他发动攻势,一招击出之后骤觉一阵明风袭体,立时化抓为拍匆匆一学迎出,再股学风接实。细觉心头一热,而默中双凶阮西的掌劲已挟雷霆万钧之势压到,胸口又重重地挨了一记。立时死去。   继光一掌反甩,震退丑鬼之后,蓦见阮林攻到。陡地大喝一声。身形一转,掌影飘飘,三掌如一串流星一气儿使出,阵阵阴风匝地生寒,劲疾无比,惊得数中双凶暴退不迭。   这一回合说话长,其实只是瞬间的事情。   洱海三丑之首丑鬼淬然遭到毒手,二丑“丑熊”、三丑“丑虎”。立时暴怒起来,疯虎一般。双双猛向黔中双凶扑去。   一时掌风霍霍,拳风虎虎,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阴阳秀士纸扇轻摇。冷眼一瞥。嘿嘿一阵冷笑,脚下一团,又冲到了继光面前,低肩倏合,向他一指道:“娃儿,你今天若想安全退出,那是万万不可能,如果你有意和我合作么,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此人心计最深。知道今天想得到玉剑实是万难。又见继光刚才神威凛凛。武功路数,竟和香车老魔一模一样,单独和他动手也不见得便能夺到,因此,想出这个办法,意欲偕同他先行脱出群雄包围,再慢慢设法。只听身后一阵宏亮的笑声。道:“侯兄有意夺镖么?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哈哈哈——”   阴阳秀士猛地回身一看,飞云堡主和潇湘羽士已并肩走了过来。遂冷冷一笑道:“难道王兄和羽士。有意与兄弟为难?”   谦湘羽士铁青着脸,哼了一声道:“岔道无意夺剑,但这魔崽子却万万饶他不得。”   就这当儿,妙因师太手摇白棕拂尘,低喧一声佛号道:“羽士所言极是。此刻如再落入老困之手。不啻如虎添翼。武林将无平日了。”   毕竟正派人士的看法又自不同,他们无意夺剑,但却不愿使这神物利器落入香车老魔之手中。   阴阳秀士听后,心中暗喜。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道:“此事还须仰仗师太大力。”   妙因微微一笑。心中暗骂道:“好好猾的东西。怂恿人家出力,你却欲拣现成的便宜。”   这是一个极为微妙的场面,大家尔虞我诈,都不愿自己先动手。但又不肯放弃夺剑的机会。   “笑面阎罗”、“七步追魂”他俩是任事不管,又紧紧盯着武继光,时时待机而动。   继光被困许久,心里不禁焦燥起来。他性情本就极为偏激高傲。日因为目睹场中群雄并不是一路,而且各怀敌意。因此,故意静立不动,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这时。见他们老是不动手,便不愿再忍耐下去。迈开大步向外便走。   不料,他脚步才刚迈动。四下已是一片暴喝。立有数道刚柔不同的掌风迎面袭来,围困他的人无一庸手。数道掌风汇成一股,足以拔树摧山的狂飘,泰山般当头压下。   继光不敢硬接。匆匆拍出一股掌风,身形疾的一旋,已向左面冲去。站在左面的是南海妙因师大。日宣佛号道:“贫尼不愿伤你,快把玉剑放下。”   继光剑眉一掀。怒喝道:“你做梦——”   手掌一圈一抖。倏然攻出一掌,这一掌竟突化阴寒。而为阳刚,但见一股急如怒潮的内家掌力,排山倒海般涌到。   妙因师太手中白棕拂尘猛然一抖,化做千缕银丝。往前一送,倏然一声惊呼道:“咦?   ——”   灰轴飘飘。斜闪五尺。惊诧无比只是念佛。原来继光急怒中,竟把“消霜七式”中的“如日中天”用出。   两位南海神尼武功不在七大掌门人任何一位之下,但从来没见过这宗神妙奇学。而且觉得这招堂堂正正。绝不似邪门功大。   因此惊愕后撤,同时,更为这少年雄厚的内力而感到惊诧万分。   因为妙烟师太的这一声惊呼。倒把扑来的群雄惊得齐把身子一空,他们都有自知之明。   在场的任河一人。武功均赶不上妙因,她尚且吃惊。别人更不能不在戒心。   不过,这一来倒把群雄勾心斗角的心情暂时都抛开了。一边正在舍死拼斗的洱海二丑。   也暂时停下手来,而把全神都贯注到了武继光身上,一个个目光炯炯,双学着劲,紧紧地盯着他,攻势一触即发——   日影已渐西斜,寒鸦在林中噪叫。   夕阳无力地照射在每张充满杀机的脸上,神色显得愈益狰狞可怖。   继光矗立中央,俊眉四下一扫,一重杀机,陡从眉梢升起丹田猛一提气。迅速运转了一小周天,缓缓把掌握到胸际——   蓦然——   一条淡淡的白影。在金黄色的夕阳下一闪,接着一阵惨绝人寰的狂嗥响起。正在全神注视继光的黔中双凶,平空腾起两丈多高。一左一右,摔倒于乱草堆中。   立时,场中一阵剧烈骚动。正待挥学攻出的继光也立时把掌势一收。闪目看时。那条白影已淡烟般飘到了他的身旁,发出一声银铃似的妖笑声。   大家这才看清突击黔中双凶的,乃是一位美得如同瑶宫玉女一般的白衣少女,不禁齐声怒喝道:“妖女,就是这个妖女啊!”   但,谁也没动手攻击。这并非他们慈善好心,而是这个少女太过神秘可怕了。   继光认得这少女,就是那晚打他耳光的人,立时把脸一扬。冷冷哼了一声。   白衣少女对他这种傲岸的态度并未介意。拉着他的衣袖,对着群雄把嘴一怒道:“老和他们缠什么。咱们走好么?”   继光本来就有突围之意。便不经意地把头一点。   于是,一蓝一白,两条人影蓦然升空飞起。斜斜向右方掠去。   继光不动时,谁也不敢冒险先行发动。这一飞走。群雄立即发急起来,只听一阵暴喝声起,十余条人影,飞蝗一般尾随疾追而上。   气得继光陡地空中一个盘旋。大喝一声,双掌齐发。   差不多同一时刻,白衣少女也长喝一声,举袖抖出一阵其寒蚀骨的阴风。   继光发的是“贝叶神功”,用的是“消霜七掌”。   白衣少女发的是玄阴罡煞阴功,用的是“毒焰魔掌”。   一刚一柔,两股掌风汇成一股洪流,就象一张巨网一般当头盖下,洱海三丑中的二丑、三丑,贪心之念最炽。走也走在最自面,一见掌影袭到,怒吼一声,匆匆挥掌来迎。   但听哇的一声惨叫,两个身子滚瓜一般,滚出二三丈远。口中喷出的紫血,洒得遍地皆是。   紧跟在二丑后面的是笑面阎罗和七步追魂。一惊之下,霍然两下一分,才算把这股掌风避过。   继光一掌劈出之后,头山不回地纵身一陈狂奔,二人走了足有十多里路。方才把脚步放缓。   白衣少女偏头一笑道:“你居然没有死。真是运气!”   “难道你希望我死?”   “不要这样说好不好?那天若不是那群道士死缠不放。我不会放过那老贼。”   “哼!总有一天我要他命!”   “你好象得有奇遇似的,比上次大不同啦。”   “至少再不会捱人耳光!”   提起掴耳光的事,倏然一腔怒火上升,双目冷电般向白衣少女一扫。   说来也是怪事,这少女平日骄纵得有如公主,绝不肯忍受任何人一丝的闲气。今天被继光怒目逼视着,竟胆怯地把头低下了,幽幽地道:“我打你耳光。是为你好呀!”   继光冷笑道:“你又不是我长辈,凭什么打我耳光,再说我也没犯捱耳光的罪呀!”   “唉!你难道不明了我爸爸的性格?”   “我和他素不相识,怎会知道?”   “唉!这些事用你以后会知道,我没工夫和你细说,总之,我是好意。”   说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白影一闪,飘然逝去。   继光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硬汉,本是一腔怒火。经白衣少女这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发作了,眼望着她走去,并未追赶。   怔了一会。突然想起黑袍老者和七大门派学门人约斗之事,这场罕见的热闹不能不看,再说衡山一鹤和他还有约呢。   于是,连疲乏都不顾了,连夜急急向泰山赶去。   因为途中遇敌耽误了许多时间,直到七日的三更时刻,他才赶到泰山脚下。   突然,半山腰里人影闪动。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奇快无比地在山林中连间几闪,使即不见,他目不锐利无比,已发现那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和一个白衣女郎,当时心里一动,脚下猛然加快。捷如一支脱箭升空,疾向山巅奔去。   到达山巅,只见一片平坦的岩石卜站立厂许多人,知道比之场。就在这里了。他不愿公开现身,悄悄一闪身。跃在一堆陡悄的乱石堆中,偷偷向下察看。   只见黑袍老者满面冷峻地倒背着双手,屹立中央。和他对面一排站着两个和尚四个道人和一个精神翟针的黄衫老者。猜想就是当今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了。   除此之外,旁边还站立了许多人,途中围攻他的差不多有一半在内,这些人似乎对黑格老者都怀有极深的仇恨,这些可由他们怨毒的目光中看得出来,但却没有发现那白衣少女。   心中暗觉奇怪道:“我明明见她和黑袍老者同来嘛。”   这时,场中已开始对话了,只见黑袍老者冷冰冰地道:“你们把者夫约来这里,大概就为了卖弄那几手功夫吧?”   少林紫虚卜人口诵佛号道:“天下武林万派同宗。老僧等绝不把七大门派以外的武学目为旁门异端。尊驾那种说法。实在使老纳等吃罪不起。”   黑袍者脸上一片茫然之色,不知紫虚上人所指的是什么事,但他是一个极端狂傲的人,也不屑细部,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们既存心向老夫挑战,一切废话都不必说起。要怎样动手,你们说吧!”   衡山松鹤道长倏然踏前一步,高声道:“且慢!贫道还有一事请问要驾你可有一个名叫武继光的弟子?”   继光在岩后暗骂道:“放你的狗屁。”   黑袍老者面卜掠过一个惊喜之色。但瞬即又冷冰冰地道:“有什么事嘛?”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松鹤道长满面怒容,恨恨地道:“掌碎三元观横匾。劈倒门楼,创伤门下十余弟子,这笔账今天非算在你身上不可!”   “有这等事么?好极!妙极!如果他曾亲口说是老夫门下,那就一切都算在我帐上好啦!”   老者语音中,充满了喜悦。   这种乖张不近人情的语调。顿使人群兴起一阵剧烈骚动,更有人忍不住骂出声来。黑袍老者似为这种谩骂声激怒,双目电芒般向人群一扫,绿光暴射。   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继光一旁不禁暗暗窃笑。   点苍派掌门人一指飞侠葛千仞,素和衡山一鹤不睦,突然高声说道:   “今日七大门派聚泰山之颠乃是以武会友,并非清了个人恩怨之时,再说,夺人之宝,伤人之命,又岂是侠义门中所为?”   衡山一鹤因夺玉剑,把继光打下悬崖之事,早已传遍武林,“一指飞侠”一经提起,松鹤道长不禁面上一红。   葛然——   一条人影飞堕,对着葛千仞冷笑一声道:“莫非贵大掌门人,有意替那小子出头?”   一指飞侠一见衡山一鹤,气虎虎地冲到他面前,不禁大笑道:“到时自然有人找你算账。何用老夫?”   武当凌风道长唯恐他俩说僵,忙上前劝道:“大敌当前,盼二位管以大局为重。”   衡山一鹤仍然怒气冲冲地冷笑。   就这时刻,人影闪动。黑袍者者恍若一朵浓云陡降。疯然向衡山一鹤攻去。出招之速,攻势之猛,无以伦比。   衡山一鹤淬然遇攻。厉吼一声,身如罗旋疾转,双掌翻飞,疾发八掌,一股狂风,如潮卷起。   在场之人只觉二条黑影快若飘风,疾逾奔电的纠结盘旋,连转了几转,蓦然一声闷哼,衡山一鹤踉跄着从圈中脱出,身子摇了几摇,缓缓倒了下去。   松鹤道长不禁大惊。纵身上前把他扶起,颤声喊道:“师兄,师兄,你——你怎么啦?   ——不——不行啦!我——我中——中了他的——毒焰魔掌。”   两腿一伸,衡山一代警宿。就阖然长逝!   松鹤道长长须一阵颤抖。悲声喊道:“师兄英灵不远,小弟今晚誓必替你复仇!”   猛地立起身来,价然拔出长剑,仰天一阵凄论无比的长啸,啸罢,双目用光暴射,大喝一声道:“恶魔!我和你拼了!”   嗡的一声,长剑一阵颤动,完成一个美妙的剑花。举剑平伸,缓缓向前逼去。   黑袍老者自掌震衡山一鹤后,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傲然屹立,对松鹤道长的举动,连睬都不睬。   兔死狐悲,自衡山一鹤死后,场中空气顿时变得死一般沉寂,一种死亡的威胁。顿时窒息了全场——   紫虚上人低低宣了一声佛号,伸手把松鹤道长拦住道:“道长且调暂缓一时——”   跟着,峨嵋罗浮子、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也一齐围了上来,低低谈论着。继光因离他们太远,竟没有听出他们所谈的是什么。   只听黑袍老者阴恻恻地一阵冷笑道:“不用商量了,干脆一齐上岂不爽快得多?”   因为敌势过强。任何一个人上前。都没有丝毫把握。如果联手只碍于面子,堂堂七大门派的掌门人,联手去攻一个人。岂不腾笑江湖?   经黑施老者这一提,正中各人心意,峨嵋罗浮子。寿眉一扬。目泛奇光道:“阁下既欲向贫道们同时挑战。那就奖怪我们以多为胜啦!”   毕竟这是不太光彩的事,说完,面上倏然升起两团红晕。   黑袍老者哈哈大笑道:“不用假惺惺啦!你们本就有此意嘛,只不过是为了臭面子问题,不好意思罢了。”   一语道破了对方心思,罗浮子不由脸上又是一红,蓦然——   人群中一人暴吼道:“今晚乃是荡魔卫道,不同一般比武,请各位掌门人从权。”   就着这一声喊叫之声,竟然一阵风响,七派学门人霍地分开,各按方位,把黑袍老者围困中央。   四个玄门掌人。一律用的是长剑,沙门二位高僧,则是垂眉合掌当胸,一指飞侠葛千仞独居正面。   黑袍老者面色已随着七派掌门人的行动而渐趋凝重,单手美妙地由后侧划了一个弧形。   缓缓提到胸际。   继光暗中骤然惊叫道:“这是地灵门的起手式啊!莫非他是……”   就这时刻,黑施老者大袖一挥,轮角隐挟风声,疾点“一指飞侠”面门,就着一丢之势。身形一转,长臂伸缩之间,七式连环。分攻紫虚、普静、再攻凌风、罗浮于、广法、松鹤四人。动作快得如同一阵飘风,恍若一溜黑地在圈中突转。   圈外七人,已全部受到攻击。   继光一旁不觉精神倍长,暗喊道:“这才是真本领,硬功夫啦!”   但听紫虚上人高喧一声佛号,僧衣飘飘,蓦然挫掌攻进,端的静如处女,动如脱兔,跟着六派掌门人出一齐发动。   一时剑气冲霄,漫天纵横交错,丝丝之声不绝。世风呼呼,青苔雷鸣虎吼,震撼山岳,为静寂的泰山之巅平添无限杀机。   这七位宇内驰名的掌门人。一日发动攻击。声势之猛,招势之奇,令人惊心动魄,凌厉万分。刹那把黑袍老者,包没在层层剑气掌影之中。   但闻一声凄厉阴林的怪啸响起,圈中冲起一团黑影,上下飘飞,流转如突,捷逾鬼魁般的溜乱转。场中不时响起一声声嘭!嘭!裂昂般的大爆响。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凶狠决斗,为近百年来所仅见。劲风四溢,剑气冲霄,迫得观战诸人纷纷后撤。   可是,四下却不闻一点声音,一个个屏息静气。紧握双拳,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变化。   继光在一旁尤为紧张,一方面要注意黑袍老者的出招。一方面又要默想着如何破解七派掌门人攻出的招式。可以说,他就等于身在围中动手。   他得到地灵真经不及半年,虽然已经读得滚瓜烂熟,但究竟那是死东西,不经实地演用,有许多精妙的地方。便难悟出。这时。细察黑地老者出招,顿悟不少奥妙,不禁越看越出神。   这时,场中各人动作,已渐渐缓慢下来,但情势却是越来越紧张,黑袍老者已不似初时那般轻松了冷漠无情的皱脸上,一片凝重之色,须发根根倒竖起来,由他胸前的起伏不定,已可测知。他已将临强努之末。   再看七派掌门人时,情况也并不显好,紫虚上人红润的脸皮,渐渐转紫,冷汗把背上增衣湿透了一大片。   四个道长。有的斜冠,有的裂袖,一指飞侠的光顶蒸蒸冒起一团白雾——   但,每个人都不敢丝毫大意,仍自各站方位,逐次向黑袍老者进逼。有时稍沾即退。有时却是以硬打硬。   砰!嘭!之声,响彻云霄,已渐渐到了拼生死、决胜负之时。   继光隐伏崖后,见场中七个掌门人就象七只猎犬。围着一头负隅顽抗的猛兽一般。心中不禁兴起一种不平。暗骂道:“这种群打围攻。哪里是比武校技?简直无耻之极。”   突然,一种门户之见涌上心头,暗哼一声道:   “这人既的是用地灵门中的武功,自然是地灵教的人了,哼,地灵教的人,岂能容人随便欺负?我得出面帮他。”   念他即行,手掌微向崖上一按,人已如一支驽箭。平射而出直向场中冲去。   正巧,一指飞侠一掌由正面攻进,凌风、松鹤两支长剑挟着丝丝剑啸,由斜里向黑袍老者卷去。   继光县落场中,倏地大喝一声道:“住手!”   一式“日正中天”。震得一指飞侠踉跄后退,后臂一甩,劲风似剪,猛敲凌风脉门,就着身形一旋之势,脚尖一封,噙地一声。把松鹤的长剑震得直荡开去。   他的来势既疾,出招又捷逾奔电,一气三招,同在一时刻完成。声势赫赫,竟把七个掌门人惊得连连后撤。   等到他们惊魂甫定,方才觉得,来人竟是一个弱冠少年,紫虚和松鹤原就认识他,不禁低低喧了一声佛号。   继光一式“日正中天”。震摄全场后,仰天一阵狂笑道:“我要把今晚这新闻传告江湖,原来中原七大门派掌门人。擅长的是莽牛阵。”   这话刻毒已极,七个掌门人不由面上一热,昆仑广法道长强颜喝道:“此是那位施主自己所说。贫道等何屑如此。”   继光哈哈狂笑道:“那好极,我让你们一个一个上。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上十招,便算我输如何?”   这话简直狂得不能再狂。七大门掌门人,有一个出现。便足震骇江湖,他竟公然限定招数胜他,岂不是太过火了么,   但,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并不因此而感到过份,因为这少年来得太奇兀。太邪门了一点,就从刚才人场的那几手便足惊世骇俗。如今既出大话,必有惊人之处。   一时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出声。   这事不仅七派掌门人吃惊,连黑施老者也觉骇然。他浸淫武学一生,竟没有看出这少年刚才用的什么招式,但他生性狂傲冷僻。并不因继光出场接手而感到高兴,倏然往前一趋身,沉喝道:“这是我的事,还是让我来解决,就照刚才这位小哥所说,谁能在老夫手下走下十招,就算我输。”   七大门派掌门人都是江湖声威赫人物,这时。实在再也无法保持缄默了,五台普静禅师高喧佛号,迈步进入场中。单掌一打问讯道:“普静先行领教!”   黑袍老者倏哼一声道:“好!看招!”   大袖一抖,卷起一片玄云漫天尽下,丝,丝,袖内五指弹出,五股锐风夹在如潮阴风里,急箭般射出。   继光暗喝一声彩道:“这式‘含沙射影’。使得妙极!”   普静禅师的肥大身形往斜里一闪,掌影飘飘。连拍三掌,怒啸中,忽地跨步旋身,猝然一拳捣出。   这一式是五台派救命绝招,名叫“力撼天山”,劲疾,奇突,防不胜防。   黑袍老者嗤地一声冷笑。陡地凹胸把腰一弓,出手有如闪电,飒的一声扣住普静手腕。   变起仓促,普静丹日猛提一口真气,呼的运转一小周天,长鸣一声。往回一夺,嘶的一声,大袖竟被撕了一大块。   黑袍老者没有再追迫。目光电疾地向普静一扫,冷冷一笑。   普静满面通红。汕讪退了下去。   倏然,剑光打闪,松鹤道长满面凄容地冲了出来,一声冷哼,剑似长虹贯日,兜胸一剑黑格老者刺去。   黑施老者面容一寒,杀机陡现——   继光忽地往前一趋身。高声道:“这场让我!”   衣袖一丢,一股蚀骨阴风骤起,把剑嗡地震向一边,跟着手五指齐弹,冷风如箭,疾射前胸,功夫之纯,用式之巧。绝不在黑施老者之下。   松鹤道长一心攻向黑地者者,没防继光突起发难。忙乱中把剑一震,嗡地撤出一片剑影,脚下已暴退三尺。   继光长笑一声,如影随形。跟踪扑到,左掌如封似闭,斜斜削出,右手忽地一伸,竟把松鹤的手腕脉门扣住。这一式动作,比黑施老者还要来得快速、凌厉!   松鹤道长猛然一惊之下,嘿地一声,陡地攻出一掌,腿如车轮。横扫三脚。   继光骤然一松手,二指乘势一夹,嘶的一声,也撕下了一片道袍、人已轻飘飘地落到了黑格老者身旁。   他所用的式子和黑袍老者竟然一模一样。在场诸人都把他当作黑袍老者的师弟,并不觉怎样,黑袍老者却大大吃了一惊,猛地一趋身,冲到继光面前。大喝道:“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刚才跟你学的嘛。”   “胡说!”   “真的嘛。”   黑袍老者气极,双目一瞪,绿光电射,冷冷哼了一声道:“看你说不说?”   大手一张纵身扑上,急如骇电迅雷,连攻了二十三学,阵阵阴风匝地。端的凌厉凶猛万分。   继光博览邯郸老人所遗下的精注的各门各派拳经剑谱,有心冤他。立时功凝双臂迎了上去,一会儿武当绵学,一忽儿少林神拳。五台派弹腿崆峒派掌法,轮番使出,式式都是武学精髓。   根本就不用地灵门工夫。   黑袍老者连攻三十多招。没有退出他真正的本门功夫,不由越打越觉心寒。   一旁观战的群雄。一见大小两魔打了起来,大都暗暗叫好,但当他们看到继光所用的武功时,又不禁感到奇怪万分。这些招式。分明都是本门不传之秘嘛,这少年怎么也会呢?   而且,他使出的每一招。比自己用时还要来得精微玄奥,是、对这少年的来历,又加深了一层神秘之感。   武继光和黑施老者连拆了四十余招。陡的往后一撤,高叫道:“够啦!劲敌当前,留点气力吧。我的出身早晚你会知的。”   黑施老者双目如电,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猛的身形一转,面对七派掌门人,一声震喝道:“还有没有人上?再迟老夫可要失陪啦!”   就这时刻,继光先前瞻伏的那堆乱石之后。突然闪出几条人影。悄悄挤入观众群中,高声喊道:“这二个魔头不除江湖无宁日。大家并肩子上啊!这是除害。不同于比武较技呀!”   一片喊声震撼山谷,群众心里有盲从的,极易被人鼓动。   人众之中,有黑道魔头,有绿林豪杰。也有若干正道人物。十余年来,黑袍老者所伤的人物不下数百人,死者多半和在场的人都有关连。   过去他们因慑于黑袍老者的凶焰,不敢妄动。此刻人多势众。又有中原七大门派的演掌门人在场,胆气顿壮,一经人提起,人群立时骚动起来。   暴喝声中,人影纷飞,立时有四五十人越众飞出,扑进斗场,目光炯炯逼视着黑袍老者。蠢蠢欲动。   这一个突起的变化,确使黑袍老者暗暗心惊,武继光也觉震惊不已。   但。他俩一个是久闯江湖的绝世高手。一个初生之犊不怕虎。尽管四下群雄虎视耽耽,表面却绝不露出丝毫惊骇之色。   黑袍老者仰天一阵呼呼冷笑道:“好,好,所有恩怨,今晚一并清结,你们有胆就上吧!”   群雄虽然气势汹汹,仍然以七大门派掌门人马首是瞻,七大门派掌门人没有行动,他们也就暂时不敢动。   黑袍老者见大家半晌没有动,双目冷电般四下一扫,又觉声道:“老夫一向独来独往。   你们有种尽管冲着我‘符风’来。至于这小哥,连我也不知他的师门来厉,你们估量着办好啦!”   这老者因深爱武继光的为人和资质,不愿他糊里糊涂被牵入个人恩怨,因此,先行把话说明。   不料。武继光另有他的想法。他现在的身份是地灵教主,怎肯让本派的人受人胁迫?虽然黑袍老者其错在先,但这是极不公平的群打围攻啊!   当下,豪气干云地一阵狂笑道:“今晚若有人单独向这位老人家进行挑战,要是把他打死,那是他学术不精,在下绝对不管,如果你们打算倚多为胜。哼!那你们就准备应付我们两个联手。同时,我的金精玉魄剑也要大开杀戒了。”   原先观战的群成三倍之中,人出来二成,此刻已纷纷跃了上来。人数至少已有百人以上。   少林紫虚上人目视群雄,低低空了一声佛号道:“这一场劫杀。又不知要伤多少人?但在意哪些奈何!”   旋把目光扫向六派掌门人道:“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武当凌风道长长剑一震。忿然作色道:“除魔即所以卫道,这时,我等也顾不得许多了。”   五台普静禅师方便铲一顿,哗哗声响,高喧一声佛号道:“凌风道友所言极是。咱们就动手吧!”   于是,七大门派的掌门人排成一线,缓缓向场中逼去——   夜色沉沉,山风呼呼。   泰山之巅,象死去了一份的沉寂。   只有刀剑兵刃,在月影下映射出一缕缕的寒光。   只有骨节哗剥。发出阵阵脆响,那是运功提劲的响声。   一场罕世无度的腥风血雨,即将在山巅展开——   一场野蛮惨烈凶杀,行将开始,这刹那宁静,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在斗场之外,此刻正有两双惨绿色的目光,向场中照射,他们在欣赏着这次导演的成功。   武继光目睹群雄。缓缓前移,攻份一触即发,紧张地吞下一口口水,缓缓把玉魄剑撤到了手中,横剑当胸凝立不动。   剑尖蓝光,如灵蛇吐焰,伸缩不定,为死寂的山巅平添几分杀机。   黑袍老者仍是面无表情,缓缓把身子转动。和继光背对背站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山根倏起二声清啸,雄浑者如龙吟渊,低沉深远,尖锐者如凤鸣九霄。摇曳不绝。   啸产示落,人影电射,两条人影凌虚御风般飘上峰来。 第 三 章 腥风血雨风满楼     飞来的两人,就象两片是无重量的树叶一般,轻飘飘地向那充满杀机的斗场落去。他们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红脸老者,一个是满面红润的老尼。   奇怪的是,这两人一落场中,四下的群雄竞身不由主地各自退后一步,举起的兵刃和手掌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紫虚上人合什低头一拜,凌风道长等也纷纷稽首为礼。   武继光不认识这两人,但猜想其在武林的地位必定极尊,那红脸老者目光四下一扫冷笑一声道:“好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紫虚上人低低念了一声佛,没有开腔。   红脸老者慨然一声长叹道:“眼看腥风四起,血而漫天,一场亘古未有的大劫杀已经来临,身为武林领袖的七大门派掌门人,竟懵于此制造仇恨凶杀,真是可叹,可悲……”   紫虚上人愕然一惊道:“老前辈此话从何说起?”   老者微哂道:“发贴约人较技的可是七大门派掌门人?既然堂堂正正以武会友,何以又纠合多人,展开群打围攻?你们可会想到这一场凶杀之后,该有多少人送命?等到你们双方精疲力尽,劫运已成之时,倘再来一批人对你们攻击,那时又怎生抵挡?……”   略顿一顿,又道:“老朽与神尼千里奔波来此,别无他意,只恐中原武林精英一晚之间,尽皆丧身泰山之巅。   紫虚上人骇然大惊道:“老前辈此话怎讲?难道暗中有人对我等图谋?”   红脸老者此时正眯着一双老眼,向武继光上下打量,对紫虚的话,就好象没听见似的。   峨嵋罗浮子突从怀内掏出一张红帖,大步走到老人面前,不服气地道:“此战明是香车主人邀约,且广邀武林人士前来观摩,何以说是七派所约?”   站在一旁久未开言的老尼,忽然微笑接口道:   “道友请想,那位香车主人江湖遍地仇踪,难道自找麻烦,邀约这么多人来向他寻仇?   若说意欲扬名立万,斗倒了你们七派掌门人,消息自然不径而走,更不必事先张扬,此是老尼一点意见,道友以为如何?”   罗浮子十分迷惘地道:“那么这帖不是他本人所发罗?那又是谁弄的玄虚呢?”   “贫尼之意,认为黄山论剑之期已不远,那位香车主人如欲扬名尽可至黄山夺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尊号,何必这时多此一举?贫尼另行提醒诸位道长一事,你们可记得,当年黄山论剑,得到天下第一高手尊号的“楚长长鲸”陈子亮么?”   “陈大侠偕同武当铁木道长、青城凌霄剑容同赴漠北之约,一去永无消息,世人对此事多已遗忘,而贫尼与“绿林圣者”皆窃以此事为隐忧……”   红脸老者此刻已转身向七派掌门人大声道:   “今晚之事,论起因如何?请看神尼与老朽的一点薄面,就此作罢,一切恩恩怨怨,容黄山论剑之时再说,或者另行授日了断亦可。”   那旁武继光这时已把事情经过听了一个大概,突从怀内把衡山一鹤递给他的那张红帖往黑袍老者手里一塞道:“这帖不是你发的?”   黑袍老者接过帖一看,脸上倏现怒容道:“什么人大胆,竟敢戏弄老夫?老夫’符风’哪是什么香车主人?”   继光点头道:“这样说来,内中必有蹊跷!”   黑袍老者倏然仰天一阵狂笑道:“老夫隐迹翠竹轩,数年来不问外事,想到居然有人放不过我,这一来老夫倒要看看,这暗中捣鬼的究竟是哪号人物?”   狂笑声里,身形倏起,恍若一缕黑烟,径从群雄顶上飞过,一闪而逝。   继光心里一动,倏然想起一事,高喊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话问你……”   脚下一点,跟踪跃起,他此刻任督二脉已通,内力充沛,一跃就有七八丈高,空中腰一躬,头前脚后,犹如掠空而过的魔隼般,俯冲疾泻而去。   不料,跃下崖头,四下一看,黑袍老者早已踪影不见,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老者的轻功神妙。   他既寻不着黑袍老者,便无法证实刚才心中所想的事,同时更暗暗奇怪,那一尼一老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一语解纷争。   此刻,天已渐晓,朝霞从泰山之巅反射出万丈光芒,绚烂至极。他又暂时抛去许多疑团,仍照原定计划向京城赶去,他急须把邯郸老人的丹药和贝叶神功口诀传给宫主莫丹凤,以备她将来复仇之用。   到达京城,找了一个客店住下,当他怀着兴奋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进入尚书府的后墙时,心脏竟不住地狂跳起未。   他的心情此刻混乱已极,心想假如宫主已经许配了人,那该怎么办?假如宫主见面竟不相认,又将怎么办?丹药是给她呢?还是不给?   这座尚书府高大宏伟,楼台亭阁,花榭书轩,应有尽有,找了许久,竟没有找到宫主的闺阁,心里不由着急起来。   突然,他发现花园之内有一排独立的精舍,隐隐有灯光射出,赶到近前一着,里面的布置既似女子闺房,又像公子哥儿的书房,但却杳无一人。他看了一会,不敢进去。   蓦地,一阵剑气丝丝之声传入耳内,不由诧然一惊,暗道:“难道尚书府居然会有人练剑吗?”   练武的人耳目极灵,一辩声音,便知就在这精舍之后,立即双掌轻轻一按,贴着房檐一翻,已轻如一片落叶飘到了精舍之后。这是一座极为幽静的后院,也可说是花园中的花园。   当中草地上正有一个纤小身影在练剑,当他一眼看到这身穿红绫紧身祆的窈窕身影时,心房竟不住噗噗狂跳起来,冲口而出喊:“……”   突然,下意识地赶紧用手把嘴安住,硬生生地把行将喊出口的声音又咽了回去。   只见这少女聚精会神地把剑势使开,一招紧似一招,到后来,但见一片银芒,裹着一条细影满园流动好看至极。   继光博通各派剑术,竟一时看不出这剑法的来源派系。只觉这女郎的剑术,轻灵有余,浑厚不足,知道是因功力过浅的原故。   这时,那女郎的剑势已缓慢慢了下来,陡的剑势一收,银芒尺敛,她左手剑尖拄地,右手美妙地掠了一下鬓边乱发,露出个得意的微笑。   突然,她发现一个俊美壮健的少年正静立在一株海棠花下对着她微微地笑,一惊之下,娇喝一声道:“什么人?”   长剑一圈,抖出一个碗大的剑花.但瞬又当啷把剑扔下,只喊了一声:“光哥……”   便乳燕投怀般直扑过去,一双玉臂灵蛇般绕上了对方的脖子,而对方两只粗壮的铁臂,也紧紧绕住了她的纤腰……   两人默默地把无限的相思、难于描述的情意,都在这拥抱的刹那,用心声传播。   许久,许久,红衣少女才梦呓般般地说道:“光哥,你想得我好苦啊!为什么这么久的时间不来看我?”   不用说诸位也知道,这光哥就是武继光,红衣少女便是莫丹凤宫主了。   武继光在这一刹那时间,就象整个的世界都属于他的了。他意乱情迷地用手轻抚着宫主的秀发道:“唉!我何尝不想来看你啊!只因你是千金之体,一入侯门深似海,叫我这江湖游浪儿怎么见得着呢?”   莫丹凤噗嗤一笑道:“你现在不是来了吗?”   “我……我这是冒险呀!”   “你近来功夫,好象进步多了。”   “你怎么知道?”   “从你的眸子,从你刚才进来的轻功,我可以猜想得到。”   “那么你又是怎样学会武功的呢?”   “我么?现在暂时不告诉你。”   莫丹凤眼珠一转,调皮地笑了笑。   继光淡淡一笑,道:“不告诉就算了,我今天是替你送礼物来的。”   “什么礼物?”   莫丹凤闪着一双乌溜大眼,惊奇地看着他。   继光郑重地从怀中把那颗丹药取出道:“这是我先师遗留的丹药,吃下可抵三十年苦练功果。”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吃?”   继光微笑着摇头道:“我已不需这个了。”   又附在她的耳朵慢慢地,一字一字,把“贝叶神功”的口诀,解说给她听,直到她完全记熟,时间已经快近四更了。   继光立起身来道:“我该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   两人又紧握双手,默然相对许久,武继光方才狠心,飘身越过高墙,返回店内。   心愿既了,武继光兴匆匆地,又复飞骑南下,此时他的脑里已经存了许多疑窦,须得谋求答案!   第一、黑袍老者是否就是地灵教主之徒?白衣少女想必就是他女儿了,为什么他常要驾着香车出游?   第二、这次挑起七派掌门人和他决斗的又是什么人?似乎这人行踪十分神密,而且怀有一种阴谋似的。   第三、邯郸老人遗命,令他复兴地灵门,这时是否把身份公开?抑或等见师父万里云烟陆通之后,再行商量。   一个人胡思乱想,久久没有得到一个完满答案,蓦然……   一阵辚辚车声急驰而来,等到他发觉,抬头看时,一阵黄尘卷起,一辆华贵香车已擦身而过,隐约似觉驾车者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   不由脱口惊叫道:“又是一辆香车?……”   带转马头,一阵急追,虽然他座下也是一匹强壮好马,但和那驾车的马比起来,实是差得太远,眼望那辆香车转过一座山嘴,便即不见,气得他猛一按马鞍,纵身飞起,展开轻功,疾往那山嘴射去。   进入山口,香车早已不见影子,倾耳细听,也听不见丝辚辚马啸之声,不禁暗暗奇怪道:“难道这辆车子就停在这山里,没有再走?”   今天又忽然发现这蒙面黑袍老者,遂决心探听一个水落石出。   这是一座极为荒凉的黄土山丘陵起伏,枯黄一片。循着那条山径往前探索,山径愈来愈狭,渐渐变成了一条羊肠小道,别说是驾车行走,就是一人一骑也不大容易通过。   一看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而香车却是踪迹不见。他原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强的人,心想:“我就不信你会飞上天去。”   倏地身法展开,舍路登山,疾向一座黑沉沉的松林奔去.这座松林疏疏落落,并不大密,却是广阔得很,搜索了一程,不见动静。正待转身回走,蓦见白影一闪,他目光锐利异掌,已发现那是一个极其窈窕的身材。   心念一转之下,忽地身法展开,虚空双脚连蹈,疾逾电掣地平射过去,这宗地灵绝学“步步青云”,确是神妙无方,身形虽然急如箭发,却不带一丝破空之声。   他的动作虽是快捷无伦,但到达发现白影之处,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心中不觉暗骂道:“今晚真是见鬼了!”   只仔细察看了一番。不见动静,蓦然……   一阵凄绝人寰的惨嚎,起自右侧,一惊之下,双臂忽地往下一抖,平空拔起五六立高,脚尖点着树梢只一弹,头下脚上,身如箭发地向发声处扑去。   身落林中。突然,四个道士的尸体横陈地下,死状狰狞,可怖至极!伸手一摸,尸体犹温,知道刚死不久。藉着星月微光,仔细查看,只见每一具尸体的眉心,都有一条赤红如胭脂的鱼尾纹,一直延伸到脸颊。他不禁失声吼道:“毒欲魔掌!这是地灵教的独门功夫啊!”   他迅速地想到了黑袍老者符风,因为据他所知,江湖上会地灵门武功的只有他一个,一时热血沸腾,狠狠地骂道:“好凶煞恶魔,有天碰到我手中,誓必替师门铲除这败类。”   气冲冲地跨步出林,突然,一丝破空之声由远而近,猝然脚步一窒。   呼,呼,两条黑影,一闪而过,好快的身影,一晃眼工夫已出去了十余丈。但就这一晃之间他已看清。那是一僧一道。   就这当地,人影飘飞,五条人影犹如并排射出的五支急箭,只几个起落,已从面前呼地掠过,也向前面急驰而去。   心里一动之下,暗暗吃惊道:“今晚这座荒山,真个风云会,怎么来了这许多高手?”   不用说,这些高手们都是追踪香车来的罗!这一来,他倒想要探个水落石出不可,正自沉吟之际,陡觉一阵微风从后飘来,霍地一旋身,一股蚀骨阴风,已从斜里当头压到。   此刻正是一腔怒火没处发作,倏然一声大喝,举掌一挥,玄阴罡煞阴功聚发,疾如骇电地向暗中袭来的阴风迎去。   嘭!一声暴响之下,枝叶纷飞,一片丈余宽广的树木,平平倒下。   但听一声惊呼道:“咦?……”   一条白影,蓦地从折倒的树丛中飞起,一掠而前,恍惚间直窜入林中。   继光大喝一声道:“站住!”   一掌在前,一掌护胸,穿林追入。只觉林中阴风阵阵,鬼影森森,竟不见一个人影。   事既离奇,地点又处在这杳无人迹的荒山,若是旁人,早萌退志,但他是个死心眼的人,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于是,掌上凝功,缓缓摸索,硬是把那座暗不见天日的密林穿过,出了密林是一条斜坡。   斜坡下,是一望无际一片水草茂密的沼泽地带。   芦花旷野,鬼声魅影,令人不寒而栗!继光咬着嘴唇,怔了一怔,暗暗忖道:“刚才的惨嚎声,必是先前过去的那几条人影,既已遇险,哪能见死不救?”   突地一咬牙,倏向沼泽中冲去,“平步青云”轻功,端的神妙无比,脚尖又轻轻一点芦苇,人已出去了十余丈,几个飘闪,便已到了芦苇深处。   突然,一阵嗡嗡之声,起自泥坑,黑云般,涌到了一群小动物,那东西成千累万,滚滚向身上涌到嗡嗡之声,恍若雷鸣,刹时脸上,手上被它叮了好几个疙瘩,一阵奇痒攻心,气得他大喝一声,呼呼二掌拍出,一时阴风起处,黑云波分浪袭,这才看清,攻来的那些飞虫原来是难以数计的毒蚊。   他一面出掌扑打蚊虫,脚下却一步也未停,仍然往前急奔。无奈蚊虫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象掉到坟坑里一样。   继光越走越宽心寒,双手不停地出掌挥打拍击,总计前后至少也拍出了百多掌以上。   这时刻不但前行已经无路,而且黑沉沉的,仰手不见五指,心中不禁渐渐焦急起来,暗想:“今晚纵然不被这些蚊子咬死,也得累死。”   他因初出江湖,一切都不熟悉,这片泥沼,乃是太湖附近有名的“坟湖”,若是旁边还稍微少一点,一入中央.准死无疑。   因为一面要挥掌驱蚊,一方面又要提气飞行,有好几次,他几乎掉到泥坑之中。心里一急,突然想起腰中还有二颗蟒眼珠.何不拿来照明?   于是,赶紧伸手从怀里把蟒珠取出,立时一道冷艳艳的红光冲起,照得方圆二丈之内光明如昼,同时更有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气冒出,冷得全身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说来也怪,蟒珠一经拿出,蚊虫竟纷纷逃避,就和滚滚汤溶雪般,空出一片一丈方圆的空路,继光一见大喜,脱口喊道:“原来你们也怕冷啊!”   他伸手从怀内把另一颗又取了出来,托在手中,缓缓前冲去,居然毫不费力地被他冲了过去,一跃登岸。   收起蟒珠,抬头往前一看,不到百丈左右,便是一片青翠绿滴的竹林,按照刚才发出惨叫声的方向,他估计那香车和黑袍老者,可能就在这片竹林中。纵身正待前赶,身后聚然轰雷似的一声吼道:“乖乖,好厉害,差点要了我和尚的命!”   呼,呼,三条人影从斜里直冲过来。一惊之下,单掌一圈,护住前胸。闪目一看,竟是一个叫化,一个头陀和一个道士。这三个人他都曾在酒楼见过,只不知叫什么名字。   仔细一看,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这三人本就怪里怪气,一身衣服又脏又破。这时由坟湖窜出,脸上被叮得东一块红,西一块肿,形状更是滑稽可笑。   三人一见继光站在那儿,不禁一惊道:“咦?魔崽子,你们在这里?”   继光面色一变,冷冷地道:“嘴里放干净点!”   老叫化哈哈大笑道:“难道我叫化叫错了?”   “若再不放等重些,莫怪我武某顶撞长者。”   那头陀乃是有名的莽撞鬼,突然往前一趋身,大喝道:“先把你劈了,再找老的。”   呼地一掌,劈面推来,一股威猛无涛的内家掌力匝地卷到。   继光冷哼一声,蓄劲未发的手掌,陡地往外一翻,膨!轰地硬把这掌接下。双方不自主地退后一步,继光心里有数,发出的掌力连五成也不到。   头阳素以臂力雄厚、掌劲威猛驰誉江湖,见少年居然若无其事,硬接了他一掌用了六七成以上的掌力,不由惊骇无比地道:“咦?……”   大手一伸,又是一掌攻来.这掌力量已加了八成。   继光急于进竹林看个究意,头陀没头没脑他向他发动攻击,使他十分恼怒,双掌一圈一抖,呼地平胸推去,阴风如涛,汹涌澎湃,轰然一声响,把头陀震得脚步跟跄。蹬,蹬!   蹬!连退六七步。”   这头陀吃亏在通过蚊湖时耗去真力太多,故被这一掌震得血翻气涌,一口逆血,几乎从嘴里喷出。   脏道士见头陀吃亏,怒吼一声,纵身扑来,拳脚齐飞,刹那攻出一十七掌,踢出九脚。   这道士素以轻功卓绝驰誉江湖,出招快捷已极!疾如一阵飘风。   但见一条灰影,绕身突转,上下飘飞,使人眼花缭乱。   继光冷冷一笑,双腿就如钉在地上一般,屹立如山,连封带搪,硬把这一轮急攻化解,阵阵阴风,绕身发出,脏道士竟无法攻进一步。   脏道上又急又气,怪嚷道:“我就不信,连你这魔崽子都收拾不了。”   掌法施开,呼呼风啸,又快若飘风地疾攻二十一掌。这遭全力运转,威势更猛更疾,但见掌影飘飘,罡风如飙,回旋急转,刹那把继光卷入一片掌山之中。   就这当儿,竹林突然传来二声绝惨呼声,午夜荒山,倍感凄怆刺耳!   继光不由大吃一惊,突然反守为攻,呼呼连攻七掌,就趁脏道士愕然惊退之际,身地突然脱出,急如箭发地向林中射去。   “平步青云”轻功,快捷无伦,几个飘闪,已到林边,毫不迟疑地安林而入。   穿过竹林,顿觉眼睛一亮。这是一处栽满奇花异草的花圃,亭台假山,小桥流水,甚是幽雅。花圃的中央,一座小小的精舍,红墙琉瓦,翠竹扶疏,似是什么高人逸士隐居的地方。   他这时急于救人,竟冒冒失失通过花圃、越墙而入。突然一僧一道横卧院墙之内,俯身略一检查,除了双脚有泥污、全身只有脸有斑斑点点的红肿疙瘩外,眉心也有一道赤色鱼尾纹,一直伸延到脸颊。   这情形一望而知他们是通过蚊湖之后,来到竹林之中,被“毒焰魔掌”击毙的,匆匆检视了一番,怒气勃勃地抬头四下一瞥,不由掠呼出声道:“啊!香车?……”   只见小院的左面,车蓬之内,竟赫然停着一辆豪华无比的香车。车厢之上,两朵鲜艳的红玫瑰随风摇摆,和上次所见的竟然一模一样。   既已发现车子,主人必定在里面了。他也无心检视,双掌一挫,纵身往精舍内冲击。进入厅堂,不觉又是一惊。原来,房内又倒卧着两个道长和一个黄衫老者,死状和外面的一僧一道是一模一样。他虽不认识这些人,担猜想必定都是七大门派的人。   这时,叫化、头陀和脏道士也都已来到。一到院内,头陀大声吼道:“好狠毒的恶魔,还不与我滚出来!”   嗖!嗖!三人直向厅内扑来,看到地下的尸体,不由一怔。   继光冷冷瞥了三人一眼,又继续向内搜查,只觉这座精舍虽小,里面却布置得洁雅豪华异常。   举凡陈列的字画、古玩,无一不是罕世奇珍,民间稀见的东西。两厢是客厅和书房,大橱小橱,不知堆积了多少书籍。从窗户向里望去,书房之内悬有一轴二尺多长的美人现像。   画中人清丽绝俗,高雅出尘,有一种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之感。那美女的面貌酷似白衣少女,但年龄却已逾花甲,显然不是白衣少女的画像。   因房门反锁,不便擅入,又转到后面一看,里面是一座小小院落,也是杳无一人。借着星光向厢房探视,里面似是女子住的闺房。既然找不见人,只得又返身退出。   这时,叫化等正坐在厅堂谈论,一见继光出来,齐把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继光没有理睬他们,只是低头不断地思索着:   “香车、毒焰魔掌以及那美人画像,既然都在此发现,这个地方必定是那黑袍老者的居处了,为什么不见人呢?……”   突然,脑际灵光一现,暴吼道:“是了,必定是老魔见有许多人对他追踪,便把他们引来这里,下毒手把他们杀了,然后远走高飞……好狠毒的手段啊!……”   他这里一声暴吼,倒把厅内三人吓了一跳,老叫化闪着怀疑的目光,向他一瞥道:“小子!你是不是那魔头的弟子?”   “胡说,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师父是万里云烟陆通。”   叫化搔着头上乱发,一阵乱抓道:“这下倒把我叫化弄糊涂了,那么你的武功为什么和着魔鬼的一模一样呢?”   “天下武功,万派同宗,他会的难道我就不可以学?”   “好!现在我们不谈这问题,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因在路上发现那辆香车,才追踪来的。”   “那你也是通过蚊湖来的?”   “不错。”   “唉!我们都上当啦!”   老叫化猛地一拍大腿?又道:“请想,那蚊湖尽是泥浆芦苇,马车就是会飞,也难通过呀!”   继光满面迷们地道:“那么院内的那辆车子,怎么来的呢?”   老叫化且不答复他的问题,随指着胖头陀替他引见道:   “这位是‘莽头陀”、那位是“脏道士”,我叫化因为怪里怪气,江湖人都叫我“怪叫化”。我们三人并称‘风尘三友’,和万里云烟都认识。你既是他的门下,那我们都不是外人了。”   继光—一见过礼后,指着那几个死的道士道:“老前辈可认识死的这些人是谁么?”   “怪叫化”微叹一口气道:“院里的那僧人叫“普济”,是五台派掌门人,普静禅师的师弟,道人是峨嵋五子之一的菜阳子。”   又指着厅中的两道士及黄衫老者道:“这三位也是七大门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想不到都死在这里。”   “莽头陀”突然接口暴吼道:“你说不是那魔头所做,那又是谁呢?”   “怪叫化”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容我慢慢地说,你就明白了。”   “我刚才检视那辆香车,见上面满积尘土,并且车轮洁净,显然很久没有用过,此其一;第二,据我所知,十余年来,香车出现江湖,多半在春季,并且每年只一次,所走的路线,也没有变更,何以今年屡次出现?此点也不无疑窦。   “再说老魔为人高傲无比,既发现有人追踪,必定停车一决,怎么会把人引到他的翠竹轩来?   “况且这座别墅既无机关又没埋伏,是一个纯粹的隐居地方,何必要让人知道,引来许多麻烦呢?我猜想老魔必定因为某项急事,离开这里了。”   脏道士接口道:“照你这般说来,是另有其人罗!”   怪叫化点头道:“老叫化的意思认为有人暗中故意嫁祸于老魔。”   继光突然大声吼道:“不会的,一定是他,地灵门中的“毒焰魔掌”,别人绝对假冒不了的。”   怪叫化、脏道士一听地灵门,不禁一齐惊奇地看着他道:“地灵门?……”   原因是地灵门五十年前曾在江湖显赫一时,嗣后忽然销声敛迹,再没有见过个门派出现,今天继光突然提起这个门派,怎么不使他们吃惊呢?   继光自知失言,立即补充道:“这事若不是师父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   怪叫化等何等老练,察言观色,知道这少年必定和地灵门具有很深渊源,因为万里云烟陆通,虽是江湖一位游侠,武功阅历,绝超不过风尘三友,风尘三友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绝不会知道。   当下也不说破,微微一笑道:“是么?……”   继光忽然又着有所思地道:“那么在林中偷袭我的白衣女子又是谁呢?难道是她?……”   怪叫化接口道:“你是说那条白影么?我们也是被她引来的呢!”   “她的面貌,是否和这书房的画中人相似?”   脏道士怪眼一瞪道:“我们仅只看到一条淡淡的白影,至于她是什么样子,那只有天知道了。”   风尘三友中,以他的轻功最高,连他也没逼上,别人更不消说了。   默然半晌,怪叫化忽然道:“娃儿,你最近可曾见到你师父?”   继光摇头道:“自去漠北后,迄今没有消息。”   “他可曾谈起,为什么事去么?”   “据说是为了一件关乎整个武林劫运的大事情。”   “嘎!……”   怪叫化霍地跳起身来,旋又长叹一声,颓然坐下道:“这一来,恐怕陆老头儿已是凶多吉少!”   继光猛地往前一趋,一把抓住叫他的手臂,急急地道:“你说什么?”   “唉!你难道没听说过么?当年天下第一高手,楚水长鲸陈子亮偕同武当铁水道长、青城凌霄剑客应约前往漠北,一去不返,你师父想必是为了探索此事去的。他仅只单人匹马前去,其后果自然不难想象。”   继光突然把手一松,暴吼道:“晚辈即日便起程,前往漠北找他老人家去。”   怪叫化骤然脸色一正道:“胡闹!漠北辽阔千里,你往哪里找去?再说,你师父既敢单人前去,必定有他的把握,你去不见有益,而且有碍事情进展,你最好等此时间再说。”   继光还待说下去,脏道士早已怪嚷起来道:“老魔既已走了,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呀?”   说话之间,莽头陀已经捧着大肚皮,立起身来,连声催叫,风尘三友中,除了怪叫化外,其余两人似乎对武继光都没有好感。   怪叫化见他们一叠催走,只得也立起身来,又再三叮嘱继光道:   “方今武林之中,劫运已起,一切务望小心,微一失足,必将遗成千古之恨。小侠既具这等身手,不难马上在江湖崭露头角,到时切勿忘师门训诫,慎之,勉之!”   继光诺诺受教。   怪叫化一生滑稽突梯,从来没有这般规规矩矩和人说过话,脏道士见后,不禁大笑道:   “今晚你哪来的这许多废话呀?走吧!”   一路歪斜,倏忽之间已奔出了二十余丈,接着怪叫化等也各把身法展开,急奔而去。   继光自离开万里云烟陆通后,无日不想着师父。今日经怪叫化这般一说,不由又暗中替师父担起心事来,很想即时去趟漠北,但想到怪叫他的话说得不错,漠北辽阔千里,又往哪里去找呢?   继光又想到,江湖上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他虽江湖阅历甚浅,也已意识到事态严重,暗忖:   “我既得到了地灵真经和玉魄剑,邯郸老人又命我继任地灵教主,正应于此时做几桩有益江湖之事,然后参加黄山论剑,夺取那天下第一高手的荣街,然后再借机复兴地灵教……”   想到这里,不由雄山万丈,把一夜奔波的疲劳都忘了,展开身法,趁着晓色迷朦,一路狂奔。   就这样急奔了约有半个时辰,已绕出了群山环绕的深谷,到达平坦之地,当他纵身跃上一条广阔官道之时,蓦然……   呼地一声.一条人影纵斜里窜出,沉声喝道:“娃儿,可曾见着我娟儿?”   骤然一惊之下,抬头看时,竟是黑袍老者符风,当下不由一怔,但瞬即想到,他所称的娟儿,大概就是白衣少女了,不禁没好气地道:   “就是那没教养的野丫头么?昨晚无故偷袭了我一掌,又把我引到蚊湖,几乎送命,我正要找她算账呢!”   “嘎?……坟湖?”   继光肯定地点了点头,正待责问他昨晚行凶之事,而黑袍老者却早已象一阵风般向群山中奔去,那神情似是焦急异常。   继光耸了耸肩,没有追赶,顺着大道向一个小集市走去。他实在饿了,必须进点饮食,走入集市一看,这地方竟只有十几家店铺,除了茶馆外,并没有饭馆,只得选了一个比较避静的座位坐下,泡了一盖碗茶,要了几个茶点,慢慢吃着。   突然,一阵驾铃声处,一匹快马旋风般冲进镇来,就在这家茶馆门前停下,一个身着玄色箭衣的武生,匆匆跳下马背,大步走进茶馆。这人继光认得,就是那次败在自己手下的点苍派七绝凤尾鞭丁奉。   继光不愿惹麻烦,赶紧把头别过,但却早被他看见。这人不愧是个豪爽汉子,远远就双手一拱道:“久违!久违!原来武兄也在这里。”   继光只得起身打招呼让坐,这丁奉也确实直爽得紧,屁股还没有坐稳,便又问道:“武兄是几时回来的?那次壮举,实使小弟佩服得紧。”   继光微微含笑道:“小事一段,何足称道?”   丁奉咕噜咕噜连喝了两口茶,便拿起一个油饼送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武兄一身绝技,可有意问鼎明年的天下第一高手么?”   “丁兄取笑了,小弟哪有这本领?”   “象这种千载难逢的热闹,就是不参与,去观摩一番,也可增长不少见识呢!”   继光心里一动,微微含笑道:“丁兄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可知这天下第一高手,什么人最有希望?”   也许丁奉被他一恭维,引发了兴致,大笑道:“论武功,小弟自问不如武兄,若说消息么?倒确实比较晓得的多一点。”   稍顿一顿又道:“本来武林各派中,大家都公论以少林紫虚上人与峨嵋五子中的罗浮子为最高,但自出现那个香车主人于泰山之巅较技,香车主人以一故七,正自危急之时,又赶来一个魔崽子,武功竟不在老魔之下,而且握有中古奇珍金精玉魄剑。   “这魔崽子据说和武兄长得差不多,此人曾经独闯衡山,掌震三元观门楼,阴功碎匾,剑伤廿余衡山门下,比老魔还要来得凶狠……”   丁奉越说越有劲,端起茶碗,喝了两口,继续又道:   “小魔崽子一到之后,观战的群雄顿起公愤,当时便准备发动围攻,就在这个时刻,‘绿林圣者’与“三光神尼’赶到,才算把这场风波压下,兄弟因有事的在川境,没有机会赶去,这些也只是听说了一个大概。”   继光听说江湖上人都把他喊作魔崽子,不觉暗暗皱眉,旋又暗暗盘算道:   “照他这般说来,天下第一高手之争,只有我和黑袍老者争罗?如果他也是地灵门中人,那我又该怎办?”   旋又想到,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绝不会如此简单,还有那个“绿林圣者”   和“三光神尼”,不知是什么样人物,好象武林人对他们很尊敬似的,随带笑问道:“那个‘绿林圣者’和三光神尼’,本领一定很高吧?”   丁奉大笑道:“武兄是故意装呆,还是真不知道?方今江湖之上,谁不知道这两位奇人呀?不要说他们的“先天玄门罡气”和“佛门无相神功”已练到收发由心的地步,就以年龄事说吧!恐怕我们做他的孙子还不够格呢!”   继光不以为然地谈谈一笑,没有表示意见。   丁奉抬头着了着太阳,立起身来道:   “时间不早,兄弟得即时往嵩山去送信,通知紫虚上人和我师父一指飞侠,请他们即速赶到峨嵋混元观,有要事相商。”   继光心里一动,不经意地说:“什么事这般要紧,多坐一刻不好吗?”   丁奉转头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   “那香车主人之女已被峨嵋四子擒住,关在混元观地窖之内,罗浮子的意思,准备以此为饵,把香车主人引来,乘势将他除去,但恐峨嵋一派之力不足,已飞骑各处,邀请七派掌门人全部齐集峨嵋,那时才可万无一失。”   继光假做恍然地把头连点,眼望着丁奉背影,心中却不住地盘算:“黑施老者虽凶残无比,但他们用这种卑劣手段对付,实在有欠光明……”   顿时,一种门户之见,又在脑际涌起,暗忖:   “黑袍老者纵然不肖,他是地灵门中的人,如查出他的劣迹,将来可以请出邯郸老人的银笛清理门户,但绝不能任外人用卑鄙手段害死!”   再说,白衣姑娘她一个女孩,又有何罪,而要把她囚禁呢?   人类多半是自私的,继光既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此刻,他既是地灵教的教主,怎有限睁睁地让人家阴谋暗算自己人?况且他并没有目睹黑袍老者的重大恶迹。   于是,决心即日潜赴峨嵋混元观,把白衣少女救出,令她去通知黑袍老者,不要去上当。   当前武林各派中,除了少林派外,以峨嵋、昆仑两派人材最盛、武继光冒冒尖失前去峨嵋混元观救人,不啻是送羊入虎口,危险万分,但这种是门户之见,促使他非这样做不可。   他绝没有想到独闯三元观,泰山会群雄,这个“小魔崽子”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江湖,白道中人,人人都欲杀之而后快,黑道中人,则不知有多少魔头煞星在追踪着他的下落,目的自然是意图夺他的金精玉魂剑。   目前所以没事,是因为阴错阳差,他一会由北下南,一忽儿又倒转来追香车,行踪始终不定,使人难于捉摸。   这一溯江而入,往川境进发,立时惊动了许多人,他仅在武汉三镇露面一次,立时江汉之间,消息飞传,群雄毕聚,一齐跟踪赶到。   不料,他并未在武汉停留,当晚便即买舟入川,倒使许多人扑了一个空,不过仍有几个魔头暗中缀上。   继光却是懵然不觉,到达峨嵋县,便找了一间房店住下,专等晚间行事。   夜色沉沉,昏暗如晦。   万山丛叠的峨嵋山下,突然飞起一条黑影,如箭矢,似清烟般,向香火鼎盛的混云观奔去,好轻灵快捷的身法,只轻轻一点,便是七八丈远,几个起落已出去了一百多丈。   黑影过后,呼,呼,山根又冲起几条黑影,快捷无比地尾随黑影追去。   嗖!嗖!侧面又疾若飘风地,射到了十几条黑影,其快无比,一闪而过。   就这时刻,如鬼魅似幽灵般,又飘来了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袍老者一鹤冲天,平空窜起一余丈高,飞星急泻地飘然越过一道深渊,竟超越过前面的几条黑影消失于乱山中。   前面的那条黑影便是前往混元现救援白衣少女的武继光,他轻灵地越过重重山岭,来到混元观前。   这座混元观依着山势建造,房舍、宫殿巍峨,黑压压地占地甚广,继光到达观前,略一审察,便向观后的一排矮小的偏殿落去,照他的心意,以为地窖、贮藏室等多半是在后殿。   不料,落在瓦面望下一看,竟是一排道侣宿舍,翻身退下。又向另一听院落纵去,这是一处极为幽雅的静室,院内枝叶扶疏,种满花木,厅中有灯光射出,遂轻轻一闪身,飘在一株老树之上,向里察看。   只见厅内围坐了许多人,正在品茗闲谈,内中除了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曾经见过一面外,余人一个也不认识。   只听一个面色淡黄,留了三缕短须的道老,皱着眉头道:   “目前江湖之上,风云紧急,各派惴惴不安之际,我们把那妖女留在观内,早晚是个祸根,假如紫虚上人他们不敢远离本派,那时该怎么办?”   继光不由精神一振,暗道:“那白衣少女果然在这里。”   罗浮子听了那道者的话,把头连点道:   “师弟这话顾虑得是,但你应知道,一切祸患都由那老魔而起,倘能把老魔除去,他们哪有不愿之理?愚兄猜想他们必定会到。   “至于那老魔,愚兄他断定他必定来到,因为他把妖女看作比自己的生命来得还要重要。”   另一道长,立刻接口道:“这老魔究竟是什么路数,师兄揣摸着一点没有?小弟把各门派的武功那揣摩遍了,竟不知这门武功是哪一派?”   罗浮子捋着长髯,一阵沉吟道:“愚兄曾以此事向一位老前辈叩问,据说五六十年前江湖曾有这样一个门派,叫做“地灵教”,武功诡异玄奥异常,在武林中大出风头。大家以为天下第一高手,必将被这一门派夺得,不料后来忽然销声敛迹,不再出现,老魔的武功,是否这一路很难确定。”   又一道长天真地问道:“假如明年黄山论剑,老魔前往参加的话,有没有第一的希望?”   罗浮子面上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道:“那的确很难说啦……”   蓦然……   双目一睁,精芒暴射,洪声喝道:“何方道友莅临,何不请下来一见?”   继光正自听得出神,经这一喝,不由大吃一惊,以为身形已经暴露。   倏然,人影一闪,一个中年文生哈哈大笑地飘进厅去,举手向厅中诸人一个罗圈揖。呼地描金扇张开,大摇大摆地踱到罗浮子面前,随着耳朵,轻轻说了几句话。罗浮子面色倏变,冷冷哼了一声道:“有这等的事……”   霍地立起身来,噗地一声,一掌把灯扇灭,厅中顿时一片漆黑。   呼,呼,人影如梭,厅中一连射出十几条黑影,分向四面奔去。刹那,全部没入暗影之中。   继光因贪听罗浮子的谈话,把此来的目的都几乎忘了。这时,见混元观的首脑们都已出厅,暂时倒不敢行动了。   眼光四下一瞥,突见一片偏殿之内忽然飘出一黑一白两条身影,贴着房檐,只一飘,已飒地越过高墙,就象四两棉絮一般飘了出去。   隐约觉得那黑影似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不由心里一动,猛地脚尖一用力,就象一支箭矢般平射而出,尾随急追。   可是,他身刚落墙外,便觉四顾茫茫,昏黑一片,哪有半个人影?他行动不为不快,竟把人追丢了,可见来人武功确实不可轻视,怔了一怔,暗想:“难道黑袍老者已把她救走?”   翻身正待再进观去看时,却不知危机已经四伏,混元观的道侣均已在四下布置了天罗地网,跟踪图谋他的人也纷纷赶到。   刚才来的那个文生乃是衡山派白面书生徐子平的师父,名叫“山林举子”,是由武汉一路追踪来的。其实,峨嵋派也早得了继光已来峨嵋的消息。   就这时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笑,猛地一回身,却见四个长髯道长一排站在身后,正冷眼看着他呢!   心里一惊之下,倒突然冷静起来,仰首长空,也发出一阵长笑。   这四个道长,便是峨嵋五子中的罗浮子、赤阳子、青阳子、云阳子。   罗浮子手捋长髯,面包一寒道:“魔崽子,你夤夜之间,潜来我混元观意欲何为?”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特来解救被囚的那姑娘,你等俱是出家人,为何无故囚禁人家良家妇女?”   一声魔崽子,叫得他心头火发,竟坦诚地把救白衣少女的目的说了出来。   罗浮于不由陡吃一惊,由这一句话,证实了他不是老魔的门下,便必定是老魔的师弟。   一个老魔已经难于应付,突然再加上这样一个高深莫测、武功奇高的少年,事情更是难办。   当下冷冷哼了一声道:“贫道本不愿和那女子为难,只是因老魔太过凶残,若不给他一个报应,还道我武林七派太以无能。”   继光哈哈大笑道:“你不要用武林七派来吓唬人吧!你飞帖去请的人还没有到呢?”   罗浮子又是一惊,暗付:“我飞骑邀请七派掌门人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道:“不错,贫道确曾派人邀请七派掌门人齐集峨嵋混元观,专候那老魔前来,明正其罪,你今晚既然来到,也不用打算走啦!”   继光不由又是一阵仰天狂笑道:“脚生在我腿上,你有本事不让我走?”   云阳子倏然踏前两步,怒喝道:“不信你就试试?”   “那容易之极。”   他当真扭转身子就走。   云阳子大怒,狂吼一声道:“你敢!”   呼的一掌,侧里攻到。   继光嘴里说走,掌上早已凝劝戒备,云阳子手掌才举,他的一掌也已反拍而出。轰然一声,云阳子面色骤变,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继光却是步履如前,仍然大步前走。   蓦然,剑光耀眼,赤阳、青阳,二支长剑交叉把去路挡住,高声喝道:“拔出你的剑来,贫道们领教你几手高超。”   继光把脚步停下,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腔,他委实不愿无故和人动手。   就这时刻,混元观内忽然奔出二条人影,急疾如风地奔到罗浮子面前,稽首为礼道:   “启禀掌门人,囚禁于地窖的白衣女子已被人救走。”   罗浮子骇然一惊,把手一挥道:“知道了!”   猛然趋着两步,冲到继光面前道:“魔崽子,你们用的好个调虎离山之计啊!”   继光心里明白,知道就是自己先前所见到的那一黑一白两条人影,不禁嗤地发出一声冷笑道:“明明我看见是在你们离开静室时被人数走,怎又赖在我身上?哈哈,真是可笑之极!小爷仅只一个人呀!”   罗浮子又羞又怒,但碍于身为掌门人,不好即时动手,当下立刻把目光向着二个师弟一霎,高唱一声道:“无量寿佛!闲话少说,今晚只有屈尊你留在观内,暂作人质。”   话音才落,赤阳子第三支长剑已在继光四周布下一道光幕。   继光见他摆出这阵仗,不由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狂笑声中,陡地一声,宏亮佛号响起,少林紫虚上人,偕同一指飞侠,已从林中并肩走了出来。   继光一愣之下,笑声突敛。就这当地,呼,呼,三条人影鹰隼般掠到,却是两个全真和一个僧人,也就是五台普静禅师、昆仑广法道长、武当凌风道长。   跟着怪笑声起,衡山代表、“山林举子”纸扇轻摇,也由林中慢慢踱出。   这一来,情势立形紧张,七大门派掌门人加上峨嵋三子,整整十个顶尖高手,把继光围困中央。   继光山里虽然暗觉紧张,表面仍是一派轻松,一面把真力运骤,提神戒艺,一面却是满面不屑地微哂道:“堂堂武林七大门派掌门人,动不动便行群打围攻,在下实在替你们害羞。”   紫虚上人低宣一声佛号接口道:“贫僧等并无跟你为难之意,你只须把出身来历说明,老衲做主让你安全离开峨嵋混元观。”   “在下并无对你们说来历出身的义务呀。”   “山林举子”一摇一摆,冲到他面前,描金扇一指,呼呼地笑道:“中原武林,容不得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横行,今晚你就不用打算再生离混元观了!”   “假若在下万一侥幸生离,你是不是准备自杀?”   山林举子大怒,折扇一张,跨步上前,正待攻出。   突然,场外陡起一阵阴风,一条人影幽灵般闪入场中,目一瞥继光,就对罗浮子厉吼道:“老牛鼻子,你把我娟几弄到里去了?你说!”   罗浮子猛见来人,竟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黑袍老魔、赤地千里符风,不由暗吃一惊,怔了一怔。   继光突然诧异地惊喊道:“咦?刚才不是你把她救走了么?”   “老夫教走了?……”黑袍老者霍地旋身道:“呸!你见鬼了!”   “我明明看见一个蒙面黑袍老者把她救走,信不信由你。”   显然继光的语音中,已有几分不快。   “蒙面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若有所悟地,厉吼一声道:“他好大的胆,居然敢和老夫过不去。”   陡的身形拔起,宛如一头冲霄灰鹤,竟从几人头顶飞越过去。就在黑袍老魔跃起的同时,“山林举子”一声大喝道:“今晚你还想走,……接我一掌!”   呼地一掌,从背后攻到。   黑施老魔头也不同地冷笑一声,反臂一甩,一股阴风陡降,扑塌一声,山林举子如重物落地般,跌落地下,蹬,蹬,又连退了二三步。   就这一瞬间,继光陡觉事情大有蹊跷,由黑袍老魔刚才语气听来,似乎蒙面黑袍老者另有其人,并不是他,自己身为地灵门的主持人,必须把这些事情弄清楚才对,何必和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纠缠下去呢?   主意打定,高喊一声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话问你。”   飒然风响,身如一缕清烟,已凌空射出圈外,径向黑袍老魔背影追去,他这突然一飞走,身后顿时暴喝连声。   峨嵋三子,三支长剑比作三道长虹,连人带剑,当先丛起,跟着七派掌门人,宛如七支脱弦箭,排空激射,一齐起步追来。   但,继光起步较早,轻功又神妙无比,就这一到时间,已把他们丢脱了六七十丈远。   蓦然——   一声暴喝起自山坡,三条人影当头扑到,呼,呼,三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汇成一阵狂风般的劲道,天风一般劈面攻来。   仓促中,继光丹田猛地一提气,把头一昂,身形陡地升高一尺,就势掌一圈,呼地迎出,嘭!半空一声,巨雷般爆响,只觉真气一懈,飘飘落回地面。   嗖!嗖!猝然狙击他的三人,也飒然落到了面前。   竟是三个玄色劲装大汉,继光剑眉一掀,脸上杀机陡现,怒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向小爷偷袭!”   话音才落,呼,呼,几条人影从林中射出,啧啧怪笑道:“小魔崽子,你怎么这时才来,老夫可等得不耐烦啦!”   继光闪眼一看发话的这人生得头如芭斗,乱发披肩,一口森森白牙,半露唇外,双目绿光闪闪,身穿一件绿袍,不僧不俗,简直和恶鬼差不多,不由一楞。   绿袍怪人倏又自我介绍道:“老夫“姑岭邪神”,我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既已插手这事,你还是乖乖地把东酉拿出来是正经。”   不用说,所提的东西必定是玉魄剑了,心里不觉连连冷笑,但他并没有即时发作,冷眼四下一看,除了这个自称牯岭邪魔的绿袍老者外,左面站了一个衣着华贵,面皮白静的中年人,身旁一排侍立了四个玄衣劲装大汉。   右面是一个手执旱烟斗的葛布黄衫老者,面貌古奇,一派冷峻之色,和他并排而立的,却是一个面容干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瘦道长,背上斜插一支又长又狭的奇形宝剑,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就这略一耽搁,后面峨嵋三子偕同七派掌门人都已赶到了面前,那位“山林举子”一张嘴巴向不饶人,纸扇轻摇,哈哈狂笑道:   “幸会!幸会!名震三湘的“飞云堡主”、独霸关东的“关东一奇”、宇内驰名的“昊天不吊”、盛名远扬的“牯岭邪神”都临驾峨嵋,真是难得至极!”   话才说完,“牯岭邪神”已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也许因为“山林举子”把他名讳说在最后,他不高兴了。   “昊天不吊”倏地嘿嘿冷笑道:“不用攀交情了,在混元观中,我们或许可以让你们平安把东西拿去,但出了混元观,你们就再也休想。”   峨嵋三子人多势众,但见七派掌门人都已在场,心里不免暗暗吃惊,但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呼啸一声,长剑犹如三条夭娇游龙,蓦向继光分上中下三路攻去。   蓦然,暴喝之声陡起,一道乌光电闪,叮当急响,三缕银芒,竟被那道乌光直封开去,跟着乌光万点,嘶!嘶!一阵急啸,峨嵋三子竟骇然惊撤丈余。   乌光一敛,“昊天不吊”正倒垂着那支又狭又长的奇形宝剑,面含冷笑地挡在继光前面。   峨嵋五子在江湖声威显赫,合三人之力,竟被人家一招逼退,这颜面往哪里放?厉吼一声,提剑再攻,却被罗浮子一声喝道:“你们暂且退下!”   旋又满面怒容地对着“昊天不吊”一稽首道:“道友果真要架这个梁?”   “昊天不吊”仰天冷哼一声道:“这些虚文过节,道爷一概不知,只是那小子腰间的东西道爷要定了。”   这等蛮横态度,纵使罗浮子修为高深,也难忍受,不禁气极而狂笑道:“道友你就这般瞧不起峨嵋派么?”   他数十年性命双修的一点玄门气功,皆从这阵笑声中发出,直震得山鸣谷应,宿鸟惊飞,在场的人耳鼓嗡然啸响。   笑声甫毕,双目暴射精芒,逼视着“昊天不吊”一手已缓缓从背上撤下那支从不轻用的龙纹古定剑来。   但,“昊天不吊”却是面无表情地连理都不予理睬,一双阴森森的目光,已转射到继光身上。   武继光已知今晚一场恶战难免,但他绝不惊慌,他希望借此机会考验考验自己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因此,他没有乘机脱身的打算,只伸手在腰间摸了摸那支银玉笛,有了上次衡山三元观的经验,他实在不敢轻易再用那支剑了。   此刻场中情势已是剑拔弩张。罗浮子以一派掌门人的身份,那里受得了这种轻视?长剑一震,嗡然抖出一个斗大的剑花,沉声喝道:“道友,转过身来,难道你认为贫道不堪承教么?”   但,“昊天不吊”这时早和“牯岭邪神”较上了劲,只见他双目喷射出火焰一般的凶光,双臂不断地颤抖伸缩,缓缓地向“昊天不吊”趋。   他们路同道不同,一切唯利是图。此刻犹如两头猛虎争食,“昊天不吊”迅速纳剑归鞘,一双乌爪般枯瘦手掌,已提到了胸际。   处在这种情形下,罗浮子势不能以二攻一,只得强忍怒火,退了下来。   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语的飞云堡主就越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于“牯岭邪神”与“昊天不吊”身上之时,轻轻向身后四个玄衣大汉一挥手。   那四个大汉竟一声不响,倏地纵身向继光扑去,快得如同场中骤起一阵急风。   继光身处群雄包围之下,暗中早已全神戒备,四个壮汉扑到,冷冷一笑——   蓦然——   一阵阴风骤起,白影飘飞,跟着惨呼声起,扑来的四个壮汉,倒有二个口喷鲜血,倒飞了出来,另二个也脚步歪斜,倒退了七八尺远。   白影一敛,一个容光四射,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已俏生生地站在继光身旁,对着他回眸一笑,但瞬又把笑容敛去,焦灼无比地道:“见着我爸爸没有?”   继光骤见她现身倒觉一怔,这时见她问起爸爸,知道就是那黑袍老魔了,就信口答道:   “刚才他来这里找你,现在不知哪里去了。”   “找我?那就怪啦!”   “因为你被那蒙面黑袍老者救走,他并不知道嘛!”   “见鬼!我什么时候被人擒住过?又有什么蒙面黑袍老者救过我呀!”   白衣少女满面迷惘、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只是望着他。   砰!嘭!继光倏然挥掌,和猛扑而来的飞云堡主硬对了一掌,嘴里却嚷道:“你这般说来,连我也弄糊涂了……”   砰!又和飞云堡主硬对了一掌。   “真讨厌!人家说话,你偏偏要来胡闹,我要你的命!”   白影一闪,白衣少女倏然纵身向飞云堡主攻去,羽衣飘飘,快逾闪电地连拍一十五掌,弓鞋犹如钢椎,暴雨般悬空点出九脚。   飞云堡主饶是一方雄主,竟也被攻得疾撤一丈二尺。   从黑衣壮汉暴起发难,到白衣少女到达援手,仅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战火一经点燃,群雄勾心斗角的局面立时停止。   “牯岭邪神”原来是准备攻击“昊天不吊”的,此刻忽然一翻身,叉开大手,陡向继光劈胸抓去。   此魔功力深厚,手掌未及五股,着肌欲裂的锐风已到胸前。   继光猛地一凹胸,疾闪三尺,“牯岭邪神”那凌厉的一抓,竟然抓空,但避过了当面的一击,却无法躲过侧背的攻击。   “牯岭邪神”一旦发动,“昊天不吊”闷声不哼,疾逾闪电,由侧背一掌攻来,继光脚跟还未站稳,身如罗旋急转,猛地一掌猝然迎出。   砰!双方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嘶!嘶!空中激起数道旋风,“昊天不用”身形不动,继光却身不由主地向侧面横跨了两步。   寂然静立的“关中一奇”看出了便宜,陡地往前一趋身,似平犹如风飘电闪似的,向他肩井上抓来。继光冷笑一声,侧身伸臂,手掌突地一翻,反向关中一奇的脉门搭去。   这一式名为“翻云覆雨”,是地灵真经中的一式绝着,关中一奇不禁大吃一惊,手臂一沉,左手立掌如刀,顺着手臂斜削而下。   就这时刻,“牯岭邪神”、“昊天不吊”已如两阵急疾的旋风左右攻到。这两个魔头,乃黑道中出名的凶神恶煞,功力深厚,武功幻变莫测。两个夹攻,刹那把继光卷入一片拳风掌影之中。   继光三面受敌,也觉凛然心惊,灵蛇般缩回攻向关东一奇的攻势,两掌车轮般连对七掌,身形就势一个回旋,已然脱出掌风之外。   暴吼怪笑声中,三个凶魔如影随形,跟踪扑到,品字形把继光围困当中。极短时刻内,三人已各自攻出七式,但见劲风如涛,寒气蚀骨,三种不同的内家气功,顿在四下布成一道无形铜墙。   只因江湖盛传来最近出来一个魔崽子,身怀中古奇珍金精玉魄剑,武功如何如何了得,故三个凶魔一上来便出尽全力,各把独门工夫施展。   继光身处围中又急又怒,飒然掌法施开,一式“日正中天”,档开了关东一奇的正面攻势,跟着身形飒然急旋,呼、呼,三掌一气地拍出,这一招是“毒焰魔掌”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名叫“瑞雾缤纷三叠式”,但见寒风猎猎,如潮涌起。   三魔竟被凌厉无匹的三招惊得愕然后撤,就趁这一缓之势,继光的第二招“残荷带雨”   已然施出,一招三式分袭三人,快得如同一缕黑烟,飒然在场中一闪。   但闻劲风丝丝,寒风怒啸,三魔蓦地同声厉吼,腾身攻时,刹那人影纵横,忽转如轮。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迅速展开……   这三个魔头,都是各霸一方的凶神,平时有一个出现江湖,已足使风云变色,如今竟不约而同三人齐到,而且是联手向一人围攻,其势之猛,可以想见。   一旁观战的七派掌门人,虽都是一派宗师,也看得暗暗胆战心惊,正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双方争战的目的都在那支金精玉魄剑,但,任何一人得到,都与武林有害无益,唯一的希望是让他们来个两败俱伤。   因此,尽管他们打得激烈异常,六大门派的人却一个个袖手旁观,既不加入,也没作帮助任何一方的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局势已越来越对继光不利,他遭逢了出道以来所遇到的最凶顽的敌人,四周象狂飙骇浪般的拳风掌劲重重压来,三魔的一些狠招怪式,着着指向全身各处大穴。   他虽得到了邯郸老人近百年的真元以及千年大蟒内丹,但时日太短,并未全部融化,而且许多地灵真经上的武学,是囫轮吞枣,难以全部得其神髓。   是以,攻出了一百多招,便已守多攻少,相形见拙了。相反地,三个老魔默不作声,一味哑攻,一见继光身法渐渐缓了下来,立时精神大振,发招更疾更急。   那个和飞云堡主动手的白衣少女,娇喝一声,倏忽之间,攻出三招。这三招奇极?怪极!简直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招式?   飞云堡主不禁愕然连退五步,但见白影一闪,飞云堡主蓦地闷哼一声,噔!噔!又猛撤八尺,一口翻腾的瘀血,喷出足有三尺多远,摇摇晃晃,几乎摔倒。   此人终不愧一方雄主,竟然强忍伤势,一声惨笑道:“一掌之赐,王某当承志不忘!”   霍地扭转身子,纵身跃起,刹那消失于沉沉黑影中。   白衣少女一掌将飞云堡主击伤后,连看都不着一眼,更不加理睬他那些江湖场面话,陡地一声娇喝道:“你们要不要脸……”   一阵阴风回旋急转,人已急箭般穿入掌影之内,她幼得父亲真传,且又屡经阵战,经验比继光丰富得多,玉掌一轮翻飞开去,顷刻之间,发出二十一式,不多不少,对每人都攻了七式。   她那“白衣罗刹”和妖女之名,早已传遍江湖,一经介入搏斗,三魔也觉暗暗心惊,“牯岭邪神”倏然一声怪吼,双掌一挥,一股隐挟腥臭的急疾劲风挟着排山倒海之势,从斜里直向白衣少女卷来。   白衣少女微微一晒,翠袖一挥一抖,伸出嫩笋般玉手,一掌硬迎面出。   继光自白衣少女介入后,压力已经大减,陡见她竟然准备用硬打硬地和牯岭邪神对掌,不由心中大急,大喝一声道:“使不得!”   疯虎一般猛冲上前,他因耽心白衣少女冒失和人对掌吃亏,因此不顾一切舍命赶了过来!   可是,他白担心了,那么猛烈的掌风,一到她身前,竟然被解得无影无踪,跟着一声隆隆闷响,双方各退一步,竟然平分秋色。   而继光急冲的身形,仅到半途便被两股急疾的掌风所阻,继光目睹白衣少女神奇绝学,不由雄心陡奋,霍地一伸手,竟把从未用过的白玉笛撤到了手中,他初次使用邯郸老人当年威震江湖的兵刃,不知其威力究竟如何,一上来便把最具威力的“午夜惊魂”三绝招使出。   但见一溜毫光冲霄而起,呼地化作十条游龙,挟着一阵尖锐刺耳的怪音,分向三人当头罩下。   一时寒风骤起,嘶!嘶!呜!呜!声声不绝。   怪啸声中,“昊天不吊”倏然震惊无比地厉吼道:“午夜惊魂?……”   披散着一头乱发,蓦地转身,狂奔而去。   “关中一奇”、“牯岭邪神”地掣手般暴辙一丈五六,同声喝道:“你是地灵门的传人?”   继光手横玉笛,傲然一阵长笑,既未答复,也没否认。   而“牯岭邪神”和”关中一奇“却闷声不哼,突然纵身跃去。   刹那,场中竟变得死的一般沉寂,七大门派的掌门人更为此事而感到无比的惊诧.他们虽也知道过去确有地灵门这一派,但不知这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凶魔,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一时竟弄得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继光一阵狂笑之后,头脑缓缓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确实太过露锋芒了,很是懊悔,缓缓地把玉笛又收进了怀内。   白衣少女心灵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她从没有留意过武林任何一桩事情,继光撤出玉笛,惊退了三魔,她只直觉地觉得那笛儿很具威力,竟把敌人吓走并没有去想其他。   当她看到继光那种惶恐的样子,不禁娇唤道:“你发什么呆呢?走!同我一道找爸爸去!”   倏地上前,拉着继光就走。   奇怪得很,尽管岩石后、森林中仍有许多人闪着贪婪的目光,窥伺着他,却再没有一人出来拦截。七大门派的人也象泥塑木偶一般,没有一人出面阻止,任由他俩从容飞起,并肩向山下离去。   两人到达山下,天色已是大亮,金色的阳光映照着白衣少女的娇靥,愈觉容光四射,娇艳无比。   看得继光也觉怦然心动,暗忖:“好端端的一位美丽圣洁的姑娘,怎会蒙上一个妖女的恶名呢?”   白衣少女见他只管看着她,不由娇嗔道:“老看我干什么?为什么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啊?”   “在下姓武名继光。”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名字嘛!”   “在下在江湖本无藉藉之名。”   “我叫符小娟,江湖一般人都叫我“白衣罗刹”,有时又把我叫做玫瑰仙子。”   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伸手惊了一下鬓边乱发,侧脸问道:“你说这名字好不好?”   武继光心不在焉地道:“唔!很好,很好!”   符小娟不禁怒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人家骂我,你也说好好好的,我不理你了。”   把头一扬,脚步倏然加快,往前急奔。   其实,继光此刻心情确实沉重得很,许多许多的事情,萦徊在他脑际,哪有心情和她瞎扯呢?   这时见她一走,又觉从她口里可以得到许多线索,不应该让她就走。   于是,倏把身法展开,急喊道:“小娟!小娟!请你慢点走,我有话和你说。”   但,小娟却是充耳不闻,一味地急奔,她的轻功本就神妙无比,又是起步在先,尽管继光出尽全力,不但没有把她赶上.而且连人影都不见了。   一急之下,猛地脚下一加劲,急如一支脱箭,排空疾射而出。   蓦然——   翠林中,白影一闪。他以为那便是小娟,飒的一声穿林而入,猛向那白影扑去,因为怕她再跑,远远就叉开五指,向她手臂抓去。   呼的一声,差不多在他扑到的同时,一股凌厉掌风,也猛向那白影袭到,疾地化抓为拍,猛地一翻掌,一般内家阴柔掌力已忽然迎出,他因恐掌风余劲伤了小娟,这掌竟用上了七八成真力。   砰!轰!裂帛也似的一声爆响,空中激起一阵狂风。   咚的一声,继光如陨石般落回地面,蹬!蹬!蹬!又连退了二三步!   来人也一个踉跄,退后三尺,原来竟是黑袍老魔符风,只见他须发戟立,三棱眼暴射绿光,大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继光剑眉一掀,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无故伤她?”   他的意思是质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   黑袍老怪却会错了意,陡地一阵啧啧怪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是和她一伙的啊!”   倏然往前一趋身,两掌翻飞,倏忽攻出八掌。   继光气极,大喝道:“你这人真个太不讲理啦!我就看着你,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单臂缓缓悬空划一弧形,的溜一旋身,突入掌影之中,展开掌法,和他抢攻起来。   这番一交手,才知黑袍老者盛名绝非幸得,比上次泰山那番交手情形完全不同,只觉地每一招攻出,均是见所未见的绝招。   而且功力强劲,远比想象中的要深湛得多,也可以说,他似乎招招都要出尽全力,才能勉强应付过去。   是以不到几十招,已是血翻气促,步步后移。   黑袍老者却是满面狰狞,嘿嘿冷笑道:“老夫本不愿与你后生小辈为难,只是既已犯到老夫手上,那就脱不得了……”   倏然怪眼一睁,厉声吼道:“先劈了你再说!”   手掌斜举,划一弧线,呼地劈出,这掌竟然无声无息。   继光急怒之下,蓦然狂笑道:“未必见得!”   一提真气,飞快地运行了一小周天,缓缓推掌迎出,掌风由阴柔变为阳刚,陡地一股狂飙般的掌风,排山倒海地涌来。   轰隆隆、两股掌风接实,继光醉酒般歪歪斜斜倒退了七八步。   黑袍老者须发戟张,长须一阵颤抖,霍地撤身飘后五尺,两眼圆睁,震骇无比地只是望着这少年。   自他出江湖以来,就从没有见这宗神幻掌法和神细,而且还由这位年龄如此小的少年施出、为此推测,他的师长们更不知有多高了。   这一掌直把继光震得血气翻涌,一股逆血,几乎从口中喷出,赶紧运气凝神,把它压制,突然,气海之内冲起一股热流,迅速周流全身各穴,刹那痛苦尽失,同时,脑际灵光一现。   蓦地纵身扑上,足蹈掌击,倾刻发出十二式,这几式端的奇奥无比,连他自己也不知怎样来的。   但见怒涛汹涌澎湃,漫天掌影纷飞,黑袍老者全身各处穴道,无不在掌风指影笼罩之下。   黑袍老者一双绿光闪闪的怪眼,始终盯着他,眨都不眨,一见他突然施出这种怪招来,精神就猛地一振,厉啸一声,突入掌影,又重新交起手来。   这一重新交手,情势较前大不相同,只要这少年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竟似功力骤增,连武功也好象又精进了一层。   奇招怪式,层出不穷,内力源源,绵绵不绝,越打越觉心寒,心中的疑窦,也愈来愈多。   但他生性高傲,绝不肯中途叫停,更不愿在一个年轻人面前示弱,只尽量地把隐迹三十余年所得的一点武学心得施展出来。   两人这一阵狠拼硬干,只打得沙石纷飞,周遭翠竹折断了一大片。   蓦然——   竹林中白影一闪,一条白影如飞矢,似淡烟地疾射而来,黑袍老者经验丰富,目光如电,虽在狠斗中,仍然眼观四处,耳听八方,此刻正在暴怒之下,一眼瞥见白影飞来,以为是他追踪的那白影,厉啸一声,猛地纵身拔起,疾如鹰隼般一掠而前,但闻一声惨呼,白影一连施了好几旋,颓然向地下倒去。   继光闪目一看,不禁大惊……   黑袍老者一声悲嚎,忘命地扑了过去…… 第 四 章 古邸艳踪飘香影     武继光和黑袍老者各以奇奥手法,展开搏斗之时,突然,一条白影电射而至。   黑袍老者暴怒当中,无暇详察,竟一掌将其击倒,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女儿,不由悲号一声,扑身上前,一把将她搂住,怔怔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黑袍老者功力何等精纯,这一掌又是在愤怒中出手,白衣少女在毫无防备之下,虽然运用她那“貌合神离”诡幻身法,避去正锋,仍然伤得不轻。   只见她一张吹弹得破的娇靥,已变成了黄腊一般,樱唇汩汩沁出两行鲜血,人已昏昏晕了过去。   继光目睹黑袍老者如此凶残,竟连自己的女儿也下如此重的毒手,不禁一腔怒火直冲脑门,倏然目射精芒,大声喝道:   “你究竟是人,还是禽兽?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这与畜生何异?”   黑袍老者蓦然仰起脸孔,伸手劈拍,劈拍,连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悲声道:“该死!   该死!我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他下手极重,更未运功抵抗,这一阵耳光,竟把鼻血都打了出来,这种奇异的行动,倒把继光弄得莫名其妙,火也发下起来了,反倒对老者同情起来,俯下身去,一面去摸白衣女郎胸口,一面安慰道:“既属误伤,老人家也不必过分自责,且让在下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黑袍老者蓦然双目一睁,绿光迸射,呼却一掌向他劈去,同时大喝道:“谁要你多事?   还不与我滚远点。”   “我的事情,用不着旁人管!”   “我好意替她察看伤势,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黑袍老者仰天长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么?再说老夫岂是需人帮忙的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继光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被他完全误解,气极之下,口不择言,猛地脚一顿道:   “你胡说!武某岂是那种人?”   “老夫也知你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太热心了点啦!”   倏然,面色一寒,厉声道:“你是不是很爱她?”   继光不禁一阵哈哈大笑道:“我承认她很平静动人,不过我完全是基于人类的同情心,才对她寄以一份关切、告诉你吧!她就是天仙下几,武某也不稀罕,你既然把她当作宝贝,我也不愿多事了,你我后会有期,再见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黑袍老者陡喝一声道:“你回来!老夫有话向你。”   武继光本来也有许多疑问须得问他,只因白衣女郎伤势太重,急待治疗,故不愿在此时问起,耳听黑袍老者喊叫,倏又把脚步停住道:“有话快点说,小爷可不耐烦久等。”   “你的师父是谁?”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万里云烟陆通,便是我的授业恩师。”   “哼!不用在老夫面前耍花枪,第一次见你时,我承认你是他的门下,我现在问的是你被“衡山一鹤”打下悬崖以后的师门。”   “这个殊难奉告。”   “哈,你不说,老夫也知道一点,现在再问你一声,你的师父是活人还是死人?他对你可有什么言语留下?比如说,本门的历史以及同门师兄弟等等的问题。”   继光绝未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些话,暗忖:“莫非他是……大概他想套出我的师门,哼!在我未得知你的实际底细以前,你别梦想!”   稍作沉吟,朗声答道:“武某绝不作谎.落下悬崖之后,曾有奇遇,但并未正式拜师,只得到了他老人家的全部遗物而已。”   黑袍老者突然面现悲容,喃喃自语地道:“恩师,想不到你老人家果然已经撒手人寰,竟让我这师门罪人抱恨终身……”   陡地往前一趋身,抓住继光手腕,激动地道:“小兄弟,恩师……你那恩师的遗言中,可曾提到有同门师兄弟的事么?”   继光不禁心里一动,迅速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据说曾有一位不肖的师兄,已被宣布逐出门墙了。”   黑袍老者面容立时惨变,蓦地哈哈狂笑起来,声若悲禽凄空,嫠妇夜泣,凄凉,刺耳已极,看着似乎在笑,实际比哭还要来得难听。   继光本是一个极富感情的人,经他这一阵神态反常的狂笑,只觉鼻孔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那黑袍老者狂笑了好一阵,突然笑声一敛,连声骂道:“惩罚得好!惩罚得好,象这种背弃师门的人,正应加以严峻的惩罚。”   继光不知他何以如此举动,睁着双眼,只是望着他发怔。   黑袍老者似已发现自己过分失态,脸上颜色迅又变得和平时一般的冷峻起来,冷冷地道:“小子,你不觉得我是在“看兵书掉泪,替古人担忧”么?”   继光暗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   但表面却不动半点声色,微微一笑道:“但愿你这是真情流露,那就扔不失为血性男儿。”   黑袍老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继光却是神色自若。   蓦然……   黑袍老者陡喝一声道:“什么人?”   飒然风响,疾苦一阵急风,向林中冲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武继光的身形也忽然如风地循声扑出。”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都在这里!那好极啦!”   原来当两人冲到林外之际,在泰山之巅解围的那个三光神尼正手执白棕拂尘,缓步向林中走来。   但,两人何等人物,分明刚才所听到的并非脚步声,而是极其微细的衣袂飘风之声,不由迅速交换了一瞥眼光。   三光神尼却是神色自若地缓缓走向白衣少女道:“可怜!可怜!谁人把她伤成这个模样?”   黑施老者一闪身,把她拦住,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女儿,不劳你费神垂问。”   没等她接腔答话,又复极不耐烦地道:“小女伤势甚重,老夫必须马上把她带回医治,你的来意如何?请快说明,老夫无暇久等。”   言毕,目光炯炯,通视着三光神尼,大有一语不合,便行动手之意。   三光神尼合什顶礼,极其诚恳地道:   “贫尼专为向二位请教几个问题而来,如果令媛的伤势暂时不致恶化的话,就请稍等片刻……”   说到这里,目光向两人一瞥,接着又道:   “贫尼并非不晓事的人,只因目前危机四伏,稍一处理不当,便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腥风血雨……啊!对啦!那位姑娘可要贫尼代劳,先替她把伤势稳住?”   黑袍老者蓦地转身,趋到白衣少女身旁,疾逾闪电地连拍了她好几处穴道。站在一旁的武继光和三光神尼,只觉他双手不停地挥动,那少女全身紧要大穴在这瞬刻间便已全部拍遍。   拿捏既稳,认穴又准确异常,不由暗暗佩服不已。   黑施老者运用本门独到的通穴手法替白衣少女把穴道打拍后,知道一时半刻伤势绝不会恶化,这才身影一转,冷冷地道:“你有什么废话快说吧,老夫可没有时间久等。”   三光神尼也知这是实话,遂微微含笑道:   “施主每年携着令媛驾车游一次江南,此事贫尼久所深知,虽然每年都无数的人惨死在你手中,但是非自有公论,贫尼暂不置评。”   黑袍老者突然打断他的话头,不耐烦地道:“你是专为数落老夫罪状来的么?嘿嘿.老夫既然敢作,便不怕有人来向我寻仇。”   三光神尼急忙摇手道:“施主请暂不要打岔,容贫尼细问……”   微叹一声,接着又道:“贫尼所以发生疑窦,而要施主解释的问题是:第一,据以往的经验,施主除每年出来一次外,便足不出你那翠竹轩一步,今年何事,香车竟然频频出现?   第二,施主武功虽然极高,但从不想在武林中争名扬万儿.何以今年竟专门向人挑战?莫非有意争夺下届的“武林第一剑名头?”   黑袍老者细眉一掀,纵声长笑道:   “神尼既对我符某人访察得如此清楚,又问必多此一问呢?上次京襄大道上出现之香车,乃是这位小兄弟的义举呀,至于泰山之巅约斗七派掌门人,那是他们自行设定的诡计,意图施行那极不名誉的联手围攻,计算符某,至于那劳什子的武林第一剑么,符某根本就不稀罕。”   “贫尼对此事已十分明了,现在再要问施主的,今秋施主可曾驾车闯少林,游峨嵋混元观?峨嵋五子擒获的那位姑娘,可是令媛?”   黑袍老者狂傲地把头连摇道:“少林与峨嵋,江湖人虽把他们捧得很高,却不值得符某一顾;再说,峨嵋五子虽也算得是江湖一流高手,若想生擒小女,哈哈,不是老夫说句狂话,那还差得远呢,我想必是他们故意造谣,自抬身价。”   武继光突然接口道:“这事倒非虚妄,在下曾亲眼目睹一个蒙面黑袍老者把她救出。”   “蒙面黑袍老者?”   “是的,上次泰山之巅,在下亦曾见他陪同一个白衣少次登山后来动手之时,却又不见出现,当时便生疑窦,等到想向你询问时,你已经走了。”   “好东西,居然敢于玩弄我‘赤地千里’符风,我倒要访访此人究竟是谁?”   施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自拙荆撒手西紧后,老夫便把全部精神寄托在小女身上,不肯让她受一点委曲,泰山之巅约斗之事,根本就没有让她知道一点风声,去的那女郎,不是小女,已很明显。”   三光神尼见他俩一问一答,心里便已明了,又复缓缓地道:   “贫尼早就疑心另有一辆香车和一个与符施主一般打扮的人出现江湖,而且其居心叵测,用意不明,除猜想他与施主有仇意图嫁祸外,恐怕另外还有诡谋。”   “此事老夫亦已觉察,今日误伤小女一掌,便为追赶那白衣妖女……”   说到这里,倏然双目一睁,向林外看去。   武继光却和一阵风一般疾射而出,到达林外,只觉白影一闪,没入丛林之中。纵身追入着时,除了到外荆刺丛生外,哪有人影?知道追也无益,只得又返回原外。   三光神尼口宣佛号道:“如果贫尼猜得不错,林外准是那白衣妖女在窃听。”   继光点头道:“此女可能就是被峨嵋五子擒获的那个白衣少女。”   黑袍老者重重哼了一声,倏然挟起地下的白衣少女纵身离去。   三光神尼突然面对继光微笑问道:“小施主可是他的同门?”   “素不相识,今天不过偶然相遇而已。”   “那么对他的一切,亦不清楚罗?”   “连姓名都不知道。”   “此人姓符名风,一身武功深邃莫测,不知是何门派,但此人却是喜怒不常,刚愎无比,优尤嗜杀。   “据说他的妻子生得十分美丽,只可惜天不假年,于难产后死去,他便把对妻子的一腔热爱,移注于此女身上,将她深锁翠竹轩,每年春季,才驾着那辆香车出来游历一次。”   继光突然接口问道:“他既隐居翠竹轩,又不在江湖走动,何以会与武林人结下这许多深仇呢?”   三光神尼慨然一叹道:“事情坏就坏在那个白衣少女身上,因她武功既高、性情又复骄纵无比,更兼貌美如仙,出来江湖那有不惹事的道理?符风爱女如命,根本不让她对任何人或者事物发生眷恋之情,如果某人对她微露好感,此人必定命丧黄泉。如对某处寺院,山林略有眷顾,此处山林寺院也必被毁去。即使她对一口小狗小猫爱抚一番,猫狗也定必丧命,至今每年香车到处,赤地千里,江湖人遂送了他一个赤地千里的绰号。”   继光这才恍然,黑袍老者何以会和江湖上许多人结下深仇,心里不由大起反感,顿时剑眉掀动,慨然道:“此人如此凶残暴戾,怎的还能容他再在江湖作恶?”   “他虽偏激嗜杀,倒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性也还不坏,贫后与“绿林圣者”颇有意思将其渡化,此外,还有一事颇令贫尼忧心如焚……”   说到这里,目光向继光迅速一瞥,低宣一声佛号道:“施主小小年纪,武功便已登堂奥,尚望好自为之。”   继光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对自己的出身感到怀疑,也就不再追问,微微一笑道:“多承神尼关怀,晚辈自问,尚不致堕入魔道。”   “但愿施主心口如一,方不负此一身所学。”   合什低头,深打问讯,只觉微风轻响,人已忽然不见。   这位三光神尼乃是当今武林共钦的两位奇人之一,她此次追踪黑袍老者与武继光,实为证实心中所怀疑之事。只因江湖之上突然出现一个武继光这般武功莫测高深的少年,而且武功路数和赤地千里符风颇为相似,以为和符风是同一门派,如今见两人确不认识,便疑心他属于暗中的另外一派,因此,话到舌尖半可没有再行深说,便即告别。   武继光初出江湖,对江湖之事根本就不明了,如今再加上师门的许多事情,更使他迷怕惶惑不已。   觉得自己当前急需追查的是另一辆香车和那黑袍老者及白衣少女,因为他既能冒名赤地千里符风,武功虽然和他路数相同,那岂不又是地灵门中的人?   一个人正自沉思遐想,委决难下之时,猛觉四下传来一些怪异声响,隐隐似有人在向他悄悄接近,不禁嗤的发出一阵冷笑道:“诸位如果是冲着我武某来的,何不请出来相见,这般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东西?”   喝声才止,四下陡起一阵阴森无比的怪笑……   蓦然……   四下窜出一批黑纱蒙面的黑衣人来,缓缓向他趋近,这批人装束既怪,行动又复诡幻异常,还不时发出阴森森的怪笑外,却没有一人开声说话,也不知什么人是这一行中的首领。   晓色迷蒙中但见团团黑影蠕动,就和一群待人而噬的鬼魅似地,令人不寒而栗!   武继光虽然身怀绝技,也为目前这种奇诡的阵仗感到暗暗吃惊,当下目光四周一扫,朗声喝道:“你们这批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的?”   但,所得到的回答,又是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阴森怪笑。   气得他剑眉一掀,也自纵声狂笑起来,狂笑声中,陡地一声大喝,翻掌呼地劈出一掌,一股着肌欲裂的阴寒掌力已向当先靠近的一个黑衣人匝地卷去。   当前那人似乎已知他的内力深厚无比,侧身一让,急忙纵身连发三招,竟都是地灵门中的招式。   继光诧然惊呼一声道:“咦?……”   身后风声飒然,又有二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攻到,使用的也是地灵门中的招式,继光侧身甩臂,以攻还攻,把身后攻来的两招招式化解后,心理却感到惊异万分,邯郸老人遗言中曾经提到地灵教在江湖立派,时日甚短,而且只传两人,怎会有这许多地灵门中的人出现?   就在他微一怔神沉思之际,四下的黑衣人已拳掌并挥,蜂涌攻上,出手绝不稍留余地,着着都是攻向足以制命的要穴,而且都是本门的绝招狠式。   他原先还以为是偶尔经人用出,这番已经完全证实,对方确实都是地灵教的派衍了。他唯恐失手误伤本门中人,蓦然双掌交押,连发两掌,将当面攻来的敌人迫退后,疾的身形一转,呼呼又发两掌,跟着出声大喝道:“住手!”   声如巨雷,只震得山鸣谷应,树叶沙沙下落。   黑衣人惊恐地纷纷收掌后跃,武继光双目电射精芒,逼视着那群黑衣人,沉声喝问道: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希望赶快说出,以免致自误。”   说话之间,已把邯郸老人所遗的白玉笛取出,高举手中,此笛为地灵教主当年的兵刃,也是教主的信物,若果这群黑衣人真的是地灵教下,必可从得出来。   但,白玉笛取出后,不仅没有收到震慑的效果,相反地,倒引起了这批凶徒炽热的贪念,一阵怪笑声起,又复呼啸攻了上来,拳风掌影,较比刚才还要来得猛烈。   继光气极,冷笑一声道:“你们既存心不良,那就休怪小爷手辣!”   把白玉笛往腰里一插,纵身迎击而上,他绝不愿用其他门派的功夫来挫败对方,故用的全是地灵真经上的武功,一时绝招频出,阵阵阴风如潮涌起,逼得那群黑衣人团团乱转,竟然无法近身。   因武继光现在功力足可和当代第一魔星“赤地千里”符风斗上三五百招不败,而且在招式上又大占便宜,对方的任何一招他到眼便知,而他所出的招式,对方却是瞠目不知所措,还好继光不肯胡乱伤人,才未发生死伤之事。   那群黑衣人围攻了一会,见不能得手,呼啸一声,各把兵刃撤出,再度舍命攻了上来。   这次的攻势较前尤为凶猛,简直是不要命的猛冲乱打,一刹时,刀光剑影,密密层层,在四周布起一幢五彩光幕。   武继光因存心仁厚,不愿伤本派的人,此刻却由不得他了,只觉压力愈来愈重,稍一疏神,便有丧失性命的可能。   暗忖:“这群人既不开声说话,又明知我用的是地灵门中的武功,而仍然这般哑声不哼地攻击,其中必有缘故。”   当下一伸手,再度把白玉笛撤出,大喝道:“你们若再不知进退,小爷要用教主的法器来慈悲你们了。”   听得到的反应是更为猛烈的攻击,继光气极冷笑一声,白玉苗攻出,邯郸老人的“午夜惊魂三绝招”,具有神鬼莫测之功,一旦施出,但见一道白虹冲霄而起,幻起一天笛影,隐挟风雷啸声,蓦地当头撒下。   起手式“风木衡悲”甫行施出,惨呼之声四起,立有四五人滚倒地下,继光此刻杀机已起,更不容情,长笑一声,玉笛一抡.招化“金刚怒目”,再转“春露秋霜”。   但见漫天同声雷动,丝丝之声,慑人心弦,跟着又是一阵凄厉无比的狂号,噗通,噗通,血雨飞洒中,又倒下了五六人。   这批黑衣人原来是奉命来试探继光武功路数的,并没有让他们真正来围攻他,但练功的人,多半逞强好半,见武继光仅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认为象这样一个小伙子哪值得如此重视?   因此,打下如意算盘,决心一拥齐上,干脆就把他擒获,不料人家才一出手,便行伤了十几人,不禁心胆俱裂,呼啸一声,纷纷向林中撤去。   倒把继光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俯下身去翻开已死的黑衣人面目一看,只觉一个个死状狰狞,面目十分凶恶,但却一个都不认识。突然,当啷一响,那人怀中滚出一件东西来,拾起一看,却是一块铜牌,上面刻有张牙绕爪的乌龙,半个身子,隐隐藏藏在云雾之中,却不知是作什么用的。猜想必定是这批人的标记,便往怀中一塞。   这一晚,他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去判断,同时,他觉得有点累了,于是飞步下山,径返峨嵋县旅店休息。   再说峨嵋混元观中的七派掌门人,蓦见当年地灵教主杨威江湖的白玉笛出现在武继光手中,不由大为震惊,回到混无观中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来处理当前局势。过去,大家都不知道黑袍老者技宗何派,经过一来,顿时省悟,他们所用的原来都是地灵派的武功。   少林紫虚上人面色凝重地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   “此事实难令人置信,前几月老衲与昆仑门下同在河南截击“赤地千里”符风时,曾亲见此子手执金精玉魄剑,遭大众劫夺,那时的武功虽也过得去,但和现在比起来,却相差千里。   “何以仅半年时间,便已得到地灵教的全部真传?难道当年扬威江湖的地灵教主仍在人世吗?”   五台普静禅师接口道:“此事确有可能,否则,此子纵得奇遇,也不能在半年之内骤增数十年功力,贫僧认为地灵教中必然暗中隐有一位奇人操持全局,如不是当年的地灵教主,也必和地武功差不多,故能创造这种奇迹。”   “至于闯少林、示威峨嵋,均为他们一种试探性质,贫僧敢于断定,下届黄山论剑,地灵教必定有人参加。”   一指飞侠慕千仞,捋着长髯,长叹一声道:   “近年来,为魔车之事,已使江湖风风雨雨,人人自危,不料,魔车之事,刚刚找到头绪,而第二辆魔车又复出现,而且还出来这样一个来历不明,武功奇幻莫测的少年。看样子与老魔并非一路,但武功路子却完全一样,连闯少林的那辆魔车武功也是一般,普静禅师适才所言,老夫认为确有可能。”   武当凌风道长仰面凝思了许久,这时才徐徐开言道:   “如果这几个魔头真正意图夺那天下第一剑的尊号,那倒不足为虑了,贫道却担心其用意绝不在此。”   “当今武林之中以我们七派人才最盛,且交情深厚,对方却专一向我等挑衅,可见他并未把七派的人着在眼内,倒不可不防,此其一。”   “至于那姓武的少年,身怀武林人人觊觎的金精玉魄剑,他们敢在江湖露面,可见其有恃无恐,并不怕人抢夺,且据贫道所知,那白玉笛为当年地灵教代表教主之信物,如今落到此子手中,便证明其已执掌了地灵教。”   罗浮子蓦然一阵哈哈大笑道:“此事诸君都是多虑,想那地灵教主成名在六十年前,如今算来已经一百多岁了,怎会仍留人世?而且钻出这么年轻的一个弟子来?   “贫道敢于断言,此子必是老魔的门徒,那辆魔车也是老魔所弄的玄虚,如今事不宜迟,请各派别速派遣高手同闯翠竹轩,把那老魔打发,使后患永除。”   凌风不禁默然不语。   衡山松鹤道长想起师兄衡山一鹤惨死于“赤地千里”符风手中,本就悲愤满腔,因此罗浮子一提此议,便率先附和道:   “罗浮道兄所言极是,那魔崽子既是他门徒,此时想必也已回到了翠竹轩,原七派领袖武林,绝不能坐令邪魔外道横行,应即时采取非常手段。”   十余年来,各派死于“赤地千里”符风手中的人绝不在少数,少林、武当、五台三派,虽说慎重行事,但抛不过众议,无法反对不为门下弟子复仇。   于是,七派发动围攻“翠竹轩”之议就此议定。这一决定竟是武林掀起一场滔天大风波,各派损失之重,牵涉之广,为百年来所罕见,此事暂搁下。   再说武继光回到旅店之中,蒙头便睡,直睡到傍晚方才跳起身,推窗一看,竟发现夕阳已经偏西,快天黑了,不禁暗笑自己这一觉真个睡得太久。   匆匆漱铣毕,要了点酒菜,独自在房中吃喝,脑际却不住盘算着一些问题。   第一,按照“赤地千里”符风的武功以及他昨晚的言语表情,此人就是地灵教主所收的徒弟当无疑问,看他为人虽然狂傲,刚毅,似乎不失为性情中人,只不知是不是老人的女婿?   第二,突然向他发动攻击的黑衣人,又是什么人?看情形似乎是专门冲着他来的,那么一定知道自己的门派罗!如此一来,自己行动倒不得不小心了。   第三,他觉得江湖上人虽把“赤地千里”视作万恶无比的魔头,但他却认为此人对自己并无敌意,何不干脆去找他谈谈,也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过去地灵教的情形。   主意打定后,他心想自己白日已睡足,何不连夜就起程赶去翠竹轩呢?   于是,当晚便即起程向翠竹轩进发,他白日睡一整天觉,黑夜起程赶路,无意中倒被他甩脱了许多追缀他的江湖人物。   他身怀中古奇珍金精玉魄剑,这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这宗神物利器,乃是武林中人人都欲掠夺的宝物。在混元观中,只不过是若干追缀他的人中少数的一批而已,暗中窥伺他的仍不知有多少。   当他离开混元观时,途中阴错阳差,和赤地千里符风相遇,耽搁了一个整夜,致令那批人一直向山下追去,竟尔错过;回到峨嵋又在旅店埋头大睡,呆在峨嵋的人也无从找他,以为他已离开,都纷纷向前追去,等到他动身赶路时,反倒落在了后面。   因此,一路都没有遇到一点阻碍。这天,又回到了旧地长安城,突然起起了那座郡王宫,暗忖:“那个老家人不知是否还像在那时?如果还在的话,倒可打听一下当初莫郡王是怎生被人害死的呢?”   他因思念伊人,不免爱屋及乌,如果能从老人家口中得知莫郡正因何与人结怨,将来宫主艺成,也好帮同她报仇雪恨。   到达郡王宫门,只觉重门深锁,门上蛛丝尘土,不知积有多厚,不禁大失所望,心想:   “不到黄河心不死,既已到了这里了,好歹也应进去看着。”   于是,轻轻一耸身,人已如一团飞絮,飘过了墙头。入内一看,只见荒草没径,落叶满阶,一片凄凉景象,令人兴起一种不胜今昔之感。正自背着双手追忆隔岁在这座宫内和川南三怪搏斗之情景。   突然,一阵低低的啜泣之声传入耳内,不禁大吃一惊,这幢巨宅既经封锁,何来哭声?   若真的有,那不是鬼魅,便是妖狐了。   当下,伸手把白玉笛撒在手中,循着哭泣声纵身赶去,只见一座假山之下,跪伏着一个红衣女子,正在低低地啜泣。也许是他的去势过急,衣袂所带起的风声竟把两旁的花枝树叶带落了一大片。   就这些微的一点风声,那红衣少女已霍然惊觉,猛地回头一看,见是武继光,似乎意外的一惊,人已忽然向假山后面一闪而逝。   继光匆匆一瞥,只觉这女人身材熟悉已极,只可惜面罩青纱,看不真切,当下脚底猛地一加劲,急如一支脱箭般直向假山后冲去,谁知,刚刚到达假山之旁。   蓦然……   一阵蚀骨阴风骤起,直向他迎面袭来,不由又是一惊,赶紧在空中扫腿刹腰,单手往下一划,人已斜斜飘开五尺。   他这时满脑子里充满鬼怪妖魔,被这阵阴风惊得怔怔地站在那儿,暗忖:“难道真的会有鬼?……”   怔了一会,脑际陡然灵光一现,暗喊道:“该死!那不明明是地灵门中的绝学“玄阴罡煞”么?”   一时胆气陡壮,挫掌当胸,二度前扑。转过假山一看,后面静悄悄的,竟不见一人。正待举步再往前搜索,蓦听头顶噗嗤一声娇笑,急忙抬头看时,只见那个白衣少女正衣袂飘飘地矗立在假山之巅。   继光屡次被人调侃,心中已是隐含怒火,纵身跃上山巅,没好气地道:“刚才是你发的掌吗?”   “嗯……”   “为什么?”   “逗你玩玩麻!”   “可曾看见一个蒙面红衣少女?”   “不知道。”   “骗我的吧?你既在这假山之后怎会没看见呢?”   “那就算看见好啦!”   “可知她是谁?”   白衣女即突然格格娇笑起来,笑了一会道:“你好象很注意她是不是?可惜她蒙着脸,不知是妍是丑?”   说完,脸上又掠过一个诡异的笑容。   继光原是一个正人君子,嘴上虽在和她说话,目光绝不敢老是逼视着她,因此,也就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当时也不好意思再行追问下去,于是,话风一转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白衣女郎用手掠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移动了几下脚步,就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随手拍着身边一块石头道:“这花园怪幽静的,坐下来谈谈不好么?”继光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这个少女天真之中又带着浓厚的神秘气氛,那少女见他不肯坐,不由把嘴一噘道:“你这个人呀!年纪轻轻,却好象老古董似的。”   “谁说我老古董,别个人或者还可以交交朋友,你么?在下只有敬鬼神而远之。”   “那为什么?”   “你爸爸会把我的命要去。”   白衣少大突然脸色大变,双手掩面,恨恨地哭叫道:   “可怜的爸爸,可恨的爸爸,他就是这样专横,永远不准我和任何人玩,可是,他又不愿意和我常出来玩,你看多气人哪,呜!呜……”   她哭得是那般伤心,倒把继光弄得站在那里抓耳搔腮,不如怎样才好,最后,还是走上前去拍着她的香肩,安慰道:“不要哭啦!你爸爸虽然性情乖僻,但总归是爱你的呀!”   白衣少女突然破涕为笑道:“你现在愿意和我玩了,你不怕我爸爸?”   武继光突然纵声长笑道:“我们彼此光明磊落,为什么怕他,即令他此时赶来,武某何惧?”   白衣少女缓缓把一颗螓首靠向他的肩头,若有所思的道:   “你这人真好,有许多人见了我,总是说些狠话.不是说把我爸爸杀死,便是说带我远走高飞,结果,都死在我爸爸的玄阴罡煞之下。”   她原是一个天真未凿的纯洁姑娘,长处空山,寂寞无比,总希望有人同她玩,却绝不知男女界限,更不解那些风月之事。她对武继光深具好感,也是基于一种本能的相悦。   但她这一席话,却说得继光毛骨悚然,暗忖:“照她这般说来,不知和多少人好过了,象这种淫荡的女子,无怪乎她爸爸要严加管束。”   当时,心里便泛起一种无比的厌恶,轻轻用手把她一推,道:“要说话就规规矩矩地说吧,别这般使人肉麻了。”   白衣少女不禁一愣道:“你说什么?”   继光突然冷峻无比地问道:“你和许多人好过是不是?”   “嗯!可惜都是没玩好久,他们便都死了!”   “哈哈,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他突然想起护送宫主时,车上插了两朵玫瑰的那桩事以及京襄大道上车上突发的那阵“玄阴罡然”,当下又问道:“我问你,上次我护送莫宫主时,一路上是不是你在故弄玄虚呀?”   符小娟不禁格格娇笑道:“你替人家保镖,我也管你保镖呀!怎么?难道不领情?”   “自然应该领你的情,可是今天你又来这儿干什么呢?”   “爸爸把我的伤势治好后便出去了,他要去找那蒙面黑袍老者和白衣少女算帐,我一个人在家闷得很,便出来找你,不料,路上遇见两个江湖人暗中商量,要来郡王宫搜查什么东西,我一时好奇便跟来了。”   “到这里后,没有着见那两个江湖人,却看见她在哭,之后你也来了。”   继光不觉奇怪道:“咦?那二个江湖人要来这里于什么呢?”   旋又自我解释道:“也许他们和我一样,来找那个老家人吧?”   当时,便把这事忽略过去,他因对符小娟有了先入之见,便不愿和她多谈下去,站起身来道:“我有要紧的事情急待赶路,不能陪你多谈,再见!”   转身大步向山下走去,符小娟把将他拉住,幽幽地道:   “多陪我坐一刻不好么?”   继光把袖一甩,冷冷地道:“我哪有许多工夫陪你玩?”   掉头一纵身,飒然超过高墙,扬长而去。   气得符小娟把脚一顿,恨恨地道:“我知道,你一心只记得她,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要设法偏不让你两个好。”   纵身一跃,也消失于花丛之中。   再说武继光出了郡王宫的花园后,仍然一径向翠竹轩赶去,大凡一个人对某一个人有了恶劣印象,对他的话也常常不会加以重视,他明明听到符小姐说“赤地千里”并不在翠竹轩,却绝不改变原来的主意。   武继光兼程赶路,直到第七天的午夜时分,才赶到翠竹轩。   此刻,四野已是万簌俱寂,除了间或几声夜枭悲鸣外,已不闻一点声息。   突然,一个极其反常的现象使得他心中感到万分惊异,“翠竹轩”据他所知,就只有赤地千里符风父女两人,为什么这时四周和门外会伫立这许多人?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一般,站着动都不动?   心有疑窦,脚下立时加快,疾逾奔电地扑到门前一看,不禁目瞪口呆,混身毛骨悚然,只见门前的翠竹,都被人削成一人多高的短桩,每一株削去的竹尖上,都插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竹上更到有死者的姓名和外号,他虽对江湖人物不熟.但猜想必定都是些江湖颇有名望的人。   一时全身热血沸腾,毛发直坚.大吼一声道:“恶魔,你好辣的心肠啊!”   纵身疾向院内扑主,只见竹轩之内,高烧着一对手臂粗的龙凤蜡烛,当中排着一桌盛筵,地上厚厚地辅上一层红毯,就象做什么喜事一般。   走到席前一看,桌上一共摆了三副牙箸.每副牙箸旁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中间但已挖空,注满了烈酒,一阵阵的血腥,掺杂着酒香,扑入鼻孔,刺激得他几乎眼都红了,不住地打着寒战。   再看那一盘盘的菜肴,那是什么菜肴,尽是血淋淋的人脑人心等类东西,一连串的惨状使他神经大受刺激,暴吼一声,呼地一掌,把桌子劈翻,纵身便向卧室冲击,大喊道:“符风,你这该死的恶魔,还不与我滚出来!”   走到室内看时,室内也一律点着灯火,连里面符小娟的那间闺房也是灯火通明,只是不见人影。   他状如疯虎般连寻了几个卧室.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纵身窜出院外,只见那辆香车仍然好端端地停在那儿,而且旁边还拴着一匹骏马,这更证明他父女是在家了,因此心情愈加发怒,暗道:   “是了,符小娟曾说他爸爸已经出去,可是就是杀这些人,我今天若不替师门清理门户,铲除这凶魔,还有什么面目见先师于九泉之下?”   气愤愤地,再度向竹轩走去。   蓦然……   一声极其宏亮的佛号,在门外响起,院外一排出现了七个人,竟是武林赫赫威名的七大门派掌门人。   紫虚上人满面严肃地沉声问道:“符施主可曾在家?”   继光对这位少林掌门人心中颇有好感,立即躬身答道:“晚辈也正在寻他呢!”   罗浮子冷冷地描嘴道:“你这是骗谁?他如不在家,香车何以仍然歇在院内。”   继光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你既然知道他在家,那就进去找他好啦!与我武某何干呢?”   松鹤道长倏地趋着一步,大声吼道:“不管老魔在与不在,先把这小魔崽子看住再说。”   武继光本就为今晚之事感到气愤填膺,松鹤道长不分皂白的再一逼迫,更是火上加油,不禁仰面长笑道:“你自信有这力量么?”   松鹤道长猛地趋前两步,厉容满面地道:“旧恨未消,新仇如海,贫道今晚若不把你这魔崽子碎尸万段,怎消我恨!”   铮的一声,把背上青铜剑撤到手中,恶狠狠地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就这时刻,墙外轰雷也似的陡起一阵佛号,嗖嗖跃入一批玄衣大袖的僧人来,落地后,迅速雁行排开。   竟是少林成名久着的十八罗汉僧,这群僧人身形才只站稳,呼,呼右则墙头风声急迫,昆岂八道又如八朵红云般落向了院中。   继光虽然艺高人胆大,见到这个仗阵,也觉暗暗吃惊,这时,松鹤道长业已逼近了他身前不到三尺之处,毕竟他是一派掌门人,不肯贸然就向人攻击,亮嗓厉声喝道:“还不赶快拨出你的兵刃!”   继光根木就没有把他看在眼内,双目倏然射出两道愤怒的精芒,全场一扫,大声道:   “武某首先声明,我也是刚刚才到翠竹轩,今晚这场惨剧,是赤地千里符风所为,抑或是另有其人,不得而知,武某亦正在追查此事……”   七大门派的人此刻个个怒发冲冠,痛恨老魔师徒惨无人道,哪肯轻易信地?话犹未了,已是一片怒吼道:“不论是不是他,象这等凶魔,留在江潮终是祸害,今晚若再让他逃出手去,是无天理了,祈请掌门人即速发令!”   紫虚上人倏然高宣佛号道:“人头作杯,鲜血为酒,真是惨绝人寰。贫僧虽有慈悲之心,无奈天理难容,如今他说不得了。”   大袖轻轻一挥,场中陡起一阵宏亮无比的佛号,但见光头晃动,十八个罗汉僧已把继光围困阵中。   松鹤道长见少林派已经发难,只得收剑退了下来。   继光见自己的一番解说,不仅未收到效果,反而招来少林的围攻,顿时狂傲之性大发,仰天一阵狂笑道:   “武某原先对领袖武林的七大门派尚有几分敬重之心,想不到他们竟是这等不明事体之辈,因此心想你们既然倚仗人多,那就干脆齐上好啦!弱亡强存,各凭手段,同时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地灵门中的真才实学。”   他原不想在短期内将身价暴露,但因许多事情都发生在地灵门中,若不把身份暴露,将会引起更多的误会。   但,他把身份暴露后,并未引起在场人的注意,概因大家已一致把他认作赤地千里符风的弟子,同时,更已发现赤地千里的武功就是地灵门的派衍。   武继光的笑声才落,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已迎面卷来,他曾见过十八罗汉围攻赤地千里时所表现的威力,阵势一经发动,不敢有丝毫大意。   立时敛气凝神,功聚双臂,单掌前推,发出一股潜力,把来势化解,跟着侧身游走,蓦向右方六个僧人攻去,这一式快得发闪电,但见掌影重重叠叠,六僧全身每一穴道无不笼罩在掌影之下,端的神幻无比。   这一十八个僧人都是少林灵字辈中杰出人材,各具有三四十年的精修功力,尤擅合击之术。   攻势一经发动,立时虎啸风生,威猛无比,继光的掌力才到那六僧的眼前,侧里已突然卷起一阵急风,将掌劲化解,而另两股潜力早挟雷霆万钧之势追上身来,于是,他只得中途掌势一变,身如同车一转,一掌已斜挥而出。   呼的一阵狂飙,从地卷起,这掌竟告劈空,知道不妙,赶紧圈臂挪步,连拍三掌,只觉全身一震,耳边隆隆一声闷响,身不由主向侧方连跨两步。   原来这三掌竟巧巧和侧背袭来的一股潜力接实,顿时由刚才的一招失误,陷入一片拳风掌影之中。   但见满场光头乱晃,掌劲忽刚忽柔,四面潜力重如泰山一般向身上压来,只觉出拳发掌处处受牵制,任你多雄猛的掌风,一入周围潜力之内,立时如石沉大海一般无影无踪。   不到盏茶时间,继光已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几乎是动辄被攻,腾不出一招来还攻,象这种局面,任何人都可看得出来,时间一久,必将失伤在十八罗汉之手。   要知少林十八罗汉僧每一个人都算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能拍得住他们十八人合击的,当今武林之中找不出几个人来。   武继光身处围处,愈打愈觉焦急,暗忖:“如果连少林门下的二三流的高手都无法战胜,还凭什么去争都天下第一高手?”   心里一急之下,猛然省悟,蓦地气贯下盘,毅然挺立,双目炯炯,注定着那群族如梭的僧众一动不动。   十八罗汉僧正把阵法威力逐渐发挥,继光突然静止下来,这倒大出他们意料之外,阵式无形中一缓,就在这闪电穿针的刹那,继光蓦地大喝一声,双掌齐发,一式“日中正天”卷起一股刚猛无俦的罡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当面的六个僧人冲去。   六个僧人猛地吐气闻声,嘿地一声,六掌齐出,意图硬接这一式。   继光长笑一声,身形一转,第二式“铁马金戈”早到,这宗震宫秘学,确具无上威力,六僧虽然合力推掌,但因那一缓之势,出手已有先后毫厘之差,当先出掌的两个僧人,竟被掌风扫得直飞出去七八尺远。   等到左右两拨僧人再发掌攻来时,武继光已忽然一闪,脱出了阵外。   这原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间事,他脚跟也不过才落实地,一阵剑啸嘶嘶,昆仑八道的八支长剑,已闪电一般攻到了面前。   继光剑眉一掀,冷笑一声道:“你们都上好啦!”   呼的一掌,震斜了左方攻来的两支长剑,就势一旋身,脚尖点处,又把右方的来剑踢斜。   但,昆仑八剑合攻之威力,绝不稍逊于少林十八罗汉,一经施开,风雷并发,顿在四周布起一道剑墙,森森剑气,蚀骨生寒,八剑交叉,密如蛛网。   继光才出掌,又陷剑阵,急怒之下杀机顿起,暗恨道:“他们这般不讲理,今晚若想善罢,那是绝不可能了。”   他性情本就有几分高傲、偏激,七大门派既存心置他死命,他也就下了一个大闹一番的决心,再也不顾及后果如何了。   发掌如狂飙,迅速无比地连发九式,雄猛的掌劲,直震得四周剑啸嗡嗡,精芒乱闪,把八支长剑劈得直荡齐去。   就着八道攻势一级之际,白玉笛已撤到手中,此刻地杀机已起,轻啸一声,玉衡有若长龙互空,点、打、砸、劈,刹那时间攻出一十二式。   这宗地灵教生当年威震江湖的神奇绝学,确有其不可思议的威力,呜呜急嘶声中,剑光波分浪裂,八道纷纷后撤,圈子瞬由一丈左右扩展到了二丈余。   继光既得到这样一个反击的机会,哪肯放松,倏然大喝一声,“午夜惊魂”三式施开,白玉笛挟着一溜急风,蓦化万点精芒、聚雨一般外外卷去。   一片惊呼声中,当当急响,八支长剑竟有五枝折断,三个道士臂膀被点伤。   但,昆仑这八个道士绝非易与之辈,手中长剑一经折断,蓦地把剑一甩,又挥着一双铁掌攻了上来,掌风虎虎,潜力如潮,威力仍然不可忽视。   武继光一笛在手,如虎添翼,招式展开快逾电掣,疾若迅电地又一连攻出九式,跟着长啸冲霄而起,斜斜向门首冲击。   蓦然——   又是轰雷般的一阵宏亮佛号,少林十八罗汉已各撤出一柄金龙闪闪的佛门方便铲,冲了上来,齐宣佛号道:“凶徒,今晚你还想走么?”   继光闪目一看,只见各僧手中的方便铲与普通的方便铲截然不同,普通的佛门方便铲长有六尺,而这十八个僧人所使的方便铲仅长二尺八寸,金光闪闪,显然都非凡品。   他本意并无走的打算,只不过是不愿与七派门下的人争斗,本准备冲向七派掌门人,先把话说清,但这批僧人的一番言语所激,顿使他愤怒万分,哈哈一阵狂笑道:“武某既非凶徒,也没走的打算,你们这般一再相逼,是迫着武某今晚要大开杀戒了!”   白玉笛一抖,倏化万千笛影,猛向人群中冲击,他已有了上次的经验,绝不容各僧有合围的机会。   展开地灵门中特有的“貌合神离”身法,配台着“午夜惊魂”三式,就在圈中指东打西,往来乱转,身法既诡异,招式又复凌厉神幻无比。   少林僧众被他一着占了光机,一时之间只有各把方便铲舞成一幢光幕自保,暂时竟无还手之力。   毕竟继光经过过少,如果越这时冲出围外,也就没有事了,但他过价低估了这十八罗汉的实力,立意把他们全部击溃后才肯罢手。   渐渐地,他们竟在那漫天劲气排空的凌厉攻势下找到了一线攻击机会,蓦然,齐宣一声佛号,陡地反守为攻,十八支金光闪闪的佛门方便铲挟着一阵阵着肌欲裂的金风,怒潮一般疾攻而上。   刹时,漫天寒芒闪耀,隐挟雷霆万钧之势,四面压来。这一番阵法施开,较之上次的拳掌攻击,威力又自不同。   十八罗汉功深力厚,方便铲又是重兵器,合力展开招式,犹如万马奔腾,招招重逾山岳。   继光又急又怒,丹田猛提一口真气,手中白玉笛一紧,“午夜惊魂”三式,再度出手,玉苗就象一条白蟒一般在金色光幕上滚来滚去。   这一次的交手端的猛恶万分,继光不仅把玉笛的全部精奥运出,左掌更挥出一片掌山,配合施为,硬把十八支方便铲组成的光幕冲得波分浪裂,金环暴响不止。   转瞬双方互攻了九十多招,十八罗汉僧虽运集全力,仍无法将继光击败,而继光也一时无法占到便宜。   这时,昆仑八道已重新换过了手里的剑,臂伤也已包扎起来,缓缓又在四下摆开,待候接应少林僧。   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则都为武继光的神奇绝学所吸引,紫虚上人口中不断地念佛道:“此人一身功夫,如用在正途上,贫僧敢于保证,不出十年,必将领袖武林,成为近百年来罕见的一位杰出人材。”   凌风道长面色凝重,看了场中许久,蓦然失声一叹道:“天生如此奇材,何以会堕入魔道?贫道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就这当儿,场中狂嗥声起,血雨飞溅,两颗光头带着一溜血光飞起空中。   紫虚上人与凌风道长同时一惊。   原来武继光急于怒之时已把全精玉魄剑取出,这宗旷古利器,端的锐不可当,但见一道寒芒吐舒卷,场中立时血雨飞溅,又有三个僧人,连臂带铲,被剑载去,十八个罗汉僧已是二死三伤,阵势大乱。   紫虚上人慨然长叹道:“照此看来,贫僧不出手是不行了!”   袍袖一展,一鹤冲霄,直向场中飞去,轻喝一声道:“你等闪开,容本座亲自接他几招。”   僧人们一见掌门人亲自来,齐把方便铲一收,躬身退到一旁。   紫虚上人究不愧为一个年高德重的高僧,心中虽然十分愤怒,表面仍然和颜悦色地对武继光合什道:“施主如此手辣心黑不嫌有干天和么?”   武继光冷笑道:“如果在下失手伤在佛门方便铲下呢?大概那叫活该吧?”   紫虚不禁面上一红,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他何尝不知以少林威名久着的十八罗汉僧合攻一个后生小辈,确是一桩极不公平之事,武继光一番抢白,顿使他哑口无言,半晌方道:   “施主绝学果是惊人,贫僧愿以这双铁掌见识几招宝刃威力。”   继光把剑一插,长笑一声道:“少林武学,领袖武林已垂数百年,在下今晚得亲聆大师的教诲,真个不胜荣幸之至,何须舞刀弄剑呢?”   紫虚上人口宣佛号,双掌缓缓提到胸际。   蓦然——   一声大喝倏告传来,松鹤道长仗剑跃在紫虚上人身旁道:“此人辱我衡山派太甚,上人暂请退后,贫道先向他算算这笔账。”   随又把剑一指道:“拔出你的剑来!”   继光仰面向天,冷冷地道:“你尽管进招吧!到必须拔剑时,何用你说?”   这话轻蔑之极,松鹤道长身为一派掌门人,哪能忍受这等侮辱,长剑一抖,嘶的一剑削出,颤巍巍地向胸前点到。   毕竟名家用剑又自不同,这一剑绝无一丝火药气味,看来好像平淡无奇,有同儿戏。但继光却觉得他这一剑隐含有无上威力,上半身的各处大穴,几乎全部在他剑尖指向之下。这时.他再也不敢大意了。   身形微微一侧,同开正锋,右掌斜封剑势,一手却捷逾闪电地向脉门扣去。   用兵刃和人过把最忌起身近搏,松鹤道长开始一招便被人趋近身来,心头微懔之下,冷哼一声,抢剑甩腕,剑势如虹,反削对方曲池死穴,左手剑决一领,已向“天突”、“肩并”二穴点去。   继光滑步飘身,横跨三步,蓦地纵身又复攻上,掌劈脚蹈,瞬刻时间发出八掌,踢出五脚,出招既奇,身法又快若飘风,令人有一种不可捉摸之感。   因为尚有许多强敌虎眈眈地站在一旁,他必须尽速把面前这个敌人解决,故出手便施全力。   但见阵阵阴风匝地而起,立把松鹤卷入一片掌山之中。   松鹤道长为衡山一派掌门人,经验阅历何等丰富,早把继光心意猜透,他一生之荣辱以及本派声誉均系于这一战,心情沉重已极,当下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剑势层层展开,疾在身前布起一道密密光幕,并不积极抢攻。   于是,场中又瞬即展开一幕龙争虎斗,双方各展绝学,愈打愈形紧密,不到盏茶工夫,已是难分人影。   武继光得天独厚,获得了邯郸老人近百年的内力真元,又巧得千年大蟒内丹,更得有地灵真经上所载的全部武学,虽然时日较短暂,无法全部融合,但所蕴蓄的潜力却是莫测高深。   出道以来,连经这几次的凶险战斗,阅力已是大增,愈打愈是顺手,自觉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恰到好处。   旁观的六派掌门人都是一派宗师,钻研武学一生,目光何等锐利,只见他连战昆仑八道、少林十八罗汉僧,不仅不见真力不减,而且好像内力有不断地增强似的,使用的绝招也是层出不穷,有些竟是见所未见。   他们一个个不禁震骇万分,紫虚上人低诵佛号连称道:“怪哉!怪哉!……”   罗浮子干瘪的脸皮抽搐了二下,冷然道:“此人若不趁此刻除去,我等七派将来便再无法在江湖立足了!”   也许是甚于自私,或许是一种妒嫉心理,六派的人竟一齐存下了必杀他的心理,连修为高深的紫虚上人也不例外,自然,内中也参杂有门前翠竹人头那桩血案在内的关系。   紫虚上人面容阴晴不定地微微点了点头,蓦然失声喊道:“施主慢下毒手……”   大袖一抖,急如星泻地向场中飞去。   但仍迟了一步,只听一声闷哼!松鹤真人已被继光一掌按住肩窝,震得踉踉跄跄倒退五六尺远,当的一声,长剑拄地,方才把身形稳住。   紫虚上人刚刚赶到,一把将他扶住,急问道:“道兄伤势如何?”   松鹤道长面如死灰,长叹一声没有回答,蓦地张口喷出两口紫血。   紫虚上人忙从怀内倒出一颗丸药,送到他手中道:“此是本寺所配的百草还魂丹,颇有神药,道兄请服下罢!”   松鹤苦涩地摇了摇头,当啷一声,把剑折为三段,往地上一扔,对着继光凄厉地道:   “你若不死,松鹤从此誓不用剑,但三年之内,衡山派必定有人向你来清这笔账。”   话落,匆匆向紫虚一稽首,纵身一闪而逝。   自此,江湖再也没有了衡山这一派的踪迹,但却像一堆埋伏的炸药一般,终有一天会引起巨大震撼江湖的爆炸。   继光目送松鹤逝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暗忖:   “武林人实在难说话得很,分明他一再要向我寻仇,但一旦打败了,使即结下深仇,如果反过来败的是我呢?恐怕的,他们绝不会把我轻轻放过吧?”   想到这些,觉得所谓正派人士,并没有什么使人值得钦佩的地方,自己今晚是临险地,倒不可注意呢!   这时刻,紫虚上人已缓步走到了他面前,单掌当胸道:“施主请进招吧!”   继光此刻早把真气调匀,他知这位少林派掌门人武功不比寻常,而且为人甚是正派,不愧为一代高僧,赶紧躬身谦道:“晚辈怎敢僭越!”   紫虚上人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今晚之局,不比寻常,施主万勿存心客气。”   继光知他所说确属实情,立时郎声道:“既然如此,恕晚辈放肆了!看招!”   举手一掌迎面拍去,一股阴寒掌劲,随着掌势卷起。   紫虚上人识得这是地灵门中独门玄阴罡煞阴功,不敢怠慢,大袖一抖,也发出一股禅功,向前迎去,更就看这一抖之势,大袖呼地往上一卷,径向继光脉门袭去。   继光面对强敌,斗志如虹,今宵他必须运用一身所学,击败中原武学泰斗,少林掌门人,方能奠定他今后发展地灵教的基础。   紫虚大袖拂到,不由脱口赞道:“上人的“荡魔飞袖”果真神妙无比!”   手掌一翻,蓦地五指齐弹,嘶,嘶,五股锐风,急疾如矢地向拂来的铁袖迎去。   紫虚微微一笑道:“小侠过奖了!这式‘五音联弹”才真正是罕世绝学啦!”   嘴上客气着,手中早换招几式,僧鞋慢踏之下,身形已转到侧背,大袖抢转如飞,连发五招。   这五戒疾如骇电迅雷,快捷异常,但见漫天袖影掌风,全身各处大穴,无不在威力笼罩之下。   继光心中骇然一惊,觉得这位少林掌门人,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武功比松鹤道长等要强多了。   立时,精神一振,轻啸一声,身法展开,纵身突入,把地灵门中一些奇奥招式使出,和他抢攻起来。   一场凶险无比的高手搏斗,于焉开始。   这老小二人,一个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声威显赫的少林掌门人,一个是盖世奇才,地灵教主邯郸老人的化身,一方为了保持少林派数百年来所享有的威名盛誉,一方为了争取地灵教今后江湖的地位,这一场争斗,确属武学奇观。   但,他们的打斗,绝不同于一般的打斗,双方出招换式,迅捷异常,招式尚未用老,中途便已换招,有时一招来到,便已换了九个式子,而且绝少用同样的手法。   紫虚上人具有近一甲子的精修功力,更承袭了少林全部武学精华,每出一招无不是震惊江湖的绝学,式式都具无穷威力。   继光究竟对地灵真经钻研的时日太短,许多要诀,都未能全部悟彻,这番才有一个真止领悟的机会。   因为紫虚上人终不愧为一代宗帅,过招动手,正正当当,尽管手上绝招频出,攻势凌厉无比,但处处不失厚道,不像过去的几场争斗,都是在许多人的围攻之下,形同拼命,只能尽目前已经领悟的武功发挥,而不能在印证中触类旁通,得到更多理解的机会。   在起初的一段时间,他还有点忙乱的现象,有好几次都为紫虚上人的奇奥手法攻得瞠目后退,狼狈不堪。   但他毕竟是一个极为聪颖慧敏的人,每当受窘之际,都能从读得烂熟的地灵真经中寻出答案来,在危急当中,突使出一两招见所未见的神幻手法,把紫虚上人逼退。   一百招过去以后,继光的灵明愈形澄澈,渐渐地意与神会,举手投足,莫不恰到好处,出招出愈形快捷起来。   紫虚上人却是愈打愈觉心惊,一上手时,觉得这少年功力虽高,但欠镇定沉着,招式运用上也欠纯熟,自信不要多久必可将其制住。   不料,看似极易,一到他危急之时,却实会使用一些前所未见的招式,把自己的把式拆解。   同时他惊骇的还不仅这些,好像这少年的内力就像江洋大海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着时间而逐渐增高,一掌比一掌劲疾。   转瞬二百五十八招过去,继光已愈打愈形顺手,掌势有如狂飙怒卷,一派进手招式,着着抢尽先机,把紫虚上人的一个高大身躯牢牢固在一片掌山之内。   紫虚上人一生英名所系,纵使他修为高深,没有了那些争胜斗狠之心,但此刻却不得不全力以赴。蓦地,他宏声高宣了一声佛号,全身骨骼哗剥一阵暴响,身形暴长五寸,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掌已从袖内伸了出来。   掌挥足踢,在极大的一刹那时间,已攻出了二十一掌,连踢七腿。   这番威势不大相同,几乎每一式都具开山裂石之威,掌风所及,劲气排空,呼呼如飙,追得旁观的人纷纷后撤。   此刻武继光心振奋,意气如虹,目睹老和尚嗔念已起,攻势转猛,立时长笑一声,纵身迎上,硬是一招不避地和他抢攻。   于是,两人只由斯文的招式印证,一变而为互以雄浑掌力争胜之局。   在场的诸人,原先都为两人神幻招式所吸引,而且对紫虚上人都寄于无比的信心,及见武继光愈打愈有精神,不禁又替紫虚上人担心起来。   罗浮子素性阴沉,狠骛无比,他满面杀机地伸手比划两下悄悄对一指飞侠葛千仞道:   “如何?”   他的意思,干脆在场的六派掌门人齐上,展开围攻,但又不大好意思开口说出。   一指飞侠葛千仞素性任侠,觉得以一派掌门人之尊,和一个后辈动手,已是丢人的事,怎能齐上呢?当下不以为然地把头摇了一摇,却把眼光投向武当凌风道长。   凌风道长喟然一叹道:“他并不是赤地千里符风啊……况且紫虚上人也不会同意的。”   举步慢慢向场中移近。   这位南派武林宗师,心情显得极为沉重,他既耽心紫虚上人会把一生英名断送,却又极其同情这少年,因为他始终认为翠竹轩的这场大血案,决不是这少年所为。   普静禅师,广法道长误以为凌风道长已同意罗浮子的意见,便也跟着向场中趋近,于是,一指飞侠葛千仞和罗浮子也信步跟着上前。   五个掌门人一动,少林十八罗汉僧除了两个被杀,三个断臂外,其余十三僧各自挺着佛门方便铲,全神注视场中,准备掌门人一有不支,立即突前抢救。   昆仑八道为报刚才断剑伤臂之耻,八支长剑早在四周布下了一个剑阵,不论继光胜负,都将发动围攻。   这时,武继光的处境端的险恶异常。   但,场中拼斗的两人却绝没有注意这些,仍自全神贯注.努力争持,紫虚上人原无争胜之心,但为了一个“名”字,却不得不这样子。他接掌门户以来,已二十多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今晚算是第二次和人硬拼,而且对手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   到此刻为止,双方出招已在五百以上。紫虚上人不仅未把对方制住,渐渐连先机都将失去,不由心里十分焦急,更感到惊心不已,着这样子,不仅胜利无望,而且有失手败在少年手里的可能。   心意一转之下,已存下了一个以为决胜利的心理,猛然招式一变,嘿的一声,一掌平胸推出,一股刚阳无匹的掌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迎着继光劈面卷到。   继光万料不到在,在这种情形下,他会突然和他硬拼,仓促之中,除了硬拼之外,便只有狼狈后撤。   以他那性子怎示示弱呢?立时丹田猛地一吸气,真气呼地运行了一小周天,双掌一圈,已平胸推出。   一阴一阳两股潜力接实,轰然一声大爆响,双方身不由主地各自退后两步。   紫虚上人高宣一声佛号道:“少侠可敢再接老衲这一招‘群魔敛迹”么?”   继光长笑一声道:“杀机一起,本身便入魔道,群魔何能敛迹?”   嘭的一声,场中卷起数过急旋风柱,紫虚上人脚下沙沙,滑退了三步,一件宽大僧衣,突然像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继光俊脸通红,蓝衫飘闲之下也暴退三尺。   蓦然一声大喝道:“请大师也尝尝我这一招‘皂白不分’!”   纵身扑上,砰的一掌,凌空劈下。   这一掌之势,恍若天风陡降,迅疾异常,竟一变阴寒,而为刚阳。   紧虚上人知他语含讥讽,不由惊呼道:“咦?……”   只因他这一掌堂堂正正,而掌风也和玄门罡气一类的先天玄功相似,绝不似地灵门中的功夫,故而感到惊异不已。   但此刻罡风怒啸,泰山一般压下,已由不得他再去多作考虑,猛地跨步蹲档,双掌轮转如车轮,幻出一天掌影,仰面推出。   两股急如旋风的掌劲接实,半空裂昂似的一阵隆隆闷响。   紫虚上人冷哼一声,突然平空陷入地下半尺,愤怒震惊之下,腰间一垫劲,身形呼地飘了起来,就像鼓足了气的气球一般,冉冉升起。   这时刻,继光也被紧虚上人那股禅动反震之力震得呼地升高三尺,只觉胸间真气激荡,恍如波涛汹涌不吐不快。就着一腾之势,空中一个回旋,陡地大喝一声,急如星泻地往下冲来。   刚好和紫虚上人升起的身躯相遇,砰的一声,四掌接实,噗蹋!两人同时落回地面。   七大门派的诸人不由大吃一惊,少林十三罗汉僧以为掌门人已遭毒手,齐声怒喝,冲上前来。   只见紫虚上人双腿盘坐,身形离地,约有半尺许,双手成天王托塔式,和继光的两掌牢牢胶在一起。   继光却像一只倒立的蜻蜒,双脚斜斜向天倒竖在紫虚上人双掌之上。   十三罗汉僧见这情形,心里虽稍平,手中的方便铲却仍然雨点一般,向继光身上砸去。   这时别说是霸道无比的佛门方便铲,就是一根小小的木棒打在他身上,也必将受惊,而被紫虚上人雄浑的内力震毙。   眼看十三支精芒闪耀的方便铲挟着丝丝急风,已快袭到继光的身上。   蓦然——   一道银虹,从旁电闪而至,当当!方便铲竟被直射出去。只见武当凌风道长满面严肃地仗剑立在一旁,徐徐地道:   “少林堂堂武林正派,怎能做出这等乘人之危的事?难道就不怕将来贻笑江湖么?此人虽属万恶不赦,等会胜负已分时,尽可向他明锣正鼓地进攻,此时却不应损他毫发。”   十三罗汉僧刚才一时冲动,贸然攻出,经凌风道长正言厉色加以斥责,不禁惭愧无比地低头合什一拜,缓缓退了下去。   武当凌风道长一经出面,峨嵋罗浮子也一脸诡笑地走了上来,随声附和道:“凌风道兄所言极是,我等岂能乘人之危?”   他为人阴险无比,知道这宗比拼内力,凶险无比,一旦失手,败的一方固无幸免,胜的一方也必定要耗去大量的内力真元,如果功力相当,其结局便是两败俱伤。七大门派中,以紫虚上人的武功最高,是他将来争夺天下第一高手的唯一劲敌。   如果这时两败俱伤,便可不战而去两个劲敌,因此他也不主张在两人胜负来分之时,伤了继光。   这时,继光的身子已经落地,双方都面对面地坐于地下,继光夜来连战少林十八罗汉僧以及昆仑八道和松鹤道长内力耗去不少,这时一旦和紫虚上人对拼内力,立时感到吃力十分,这时,又因四处虎视眈眈,站立了许多人,未免分神,故始终无法澄清神智,这一来,更觉对方刚阳内劲,重逾山岳,丹田一点真元之气,几乎有被冲散的可能。   心里一急之下,突把贝叶神功运起,一变阴寒而为刚阳,就因他一再猛提真力之故,气海之内陡地奋起阴阳两股气流,融合本身真元之内,汹涌澎湃地向前冲去。他已经有过一次这种经验了,虽然不知道是尚未全部融合的千年蟒丹和邯郸老人的近百年真元,但知必有缘故,乃一面运动和对方对峙,一面又暗中默运玄功,缓缓把那两股气流用本身真元之气把它凝炼融合。   一上来时,紫虚上人便已稳操胜卷,不由心神大定,亟把数十年精修的一点性命交关的真元内力全力向外运出,向对方逼去。   蓦觉对方内力突增,忽刚忽柔,冲力极大,怒潮般随掌而出,不由大吃一惊。牙关一咬,内力加到十成,暂时虽已挡住,但已吃力异常,不到盏茶工夫,额上已沁沁汗出,红润的红脸全部变成了紫红色,连一件僧衣也已为汗水湿透。   反观继光时,仍是那般宾相外宣,神仪内莹,满面含笑,无一丝吃力的感觉,这明显的现象,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在场的人不由齐为紫虚上人捏着一把汗,十三罗汉僧更是紧张万分,挺着方便铲,又冲到场中,跃跃欲动,准备紫虚上人如有不支,便立行上前,先把继光击毙。   就在大家神情感到紧张万分之际……   蓦然——   空中响起夜枭般的一阵阴恻测的怪笑,一条人影包如箭矢般射落场中,径向两人冲去,隐约似是一蒙面黑袍老者。   十三罗汉僧大喝一声,十三支金光闪耀的方便铲倏在两人前布起一道光幕,企图把来人阻住。   来人冷笑一声,身法捷如鬼魅地突然一转,已突破了光幕,举手一掌向两人遥遥按去,寒风山涌,劲如怒涛。眼看那股潜力只要一沾身,两人便将同时毙命。   这一个意外的变化太过突兀,在场空有这许多高手,竟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阻挡。   就这时刻,场外蓦起一声佛号,一条灰影飘落场中,跟着一阵柔风骤起,迎向了那股掌风。   但听场中裂帛似的一声爆响,来人闷哼一声,倏地腾起七八丈高,快如飞矢箭,一闪而逝。   端的来去,快若飘风,使大家连人影都没看清楚。   后来的那条灰影,也被这一震之力震得斜出好几尺,方才站稳身形。原来竟是江湖久负盛名的三光神尼。   她满面愁容地摇头一叹,倏然拔起身形,灰袖飘飘,随着那黑影循走的方向疾射而去。   对坐比拼内力的紫虚上人和武继光,侥幸未被蒙面老者一掌伤着,但仍被那一震之威震得闷哼一声,霍地分开,双双滚倒地下。   大家惊怖之余还没来得及转念,又一条红影,快惹过雷地射到场中,一俯身把继光抱赶,脚尖只一点地,已然飘过墙头,向翠竹林中射击。   罗浮子一见继光被人救走,不禁大怒,大喝一声,纵身向墙头追扑。   就这当地,一阵阴骤起,一条白影带着一串银铃般的娇笑,从斜里跃来,翠袖飞舞之下,连发八掌。   众人猝然遇敌,纷纷被逼下墙头,一齐惊呼道:“白衣罗刹……”   但,就这刹那时间,白影早已消失不见。   刚才蒙面黑袍老者所用的便是赤地千里符风的独门功夫,赤焰魔掌,而阻止大家的白影便是他的女儿,白衣罗刹符小娟。   经这一来,七大门派中人越发认定,翠竹轩这场惨无人道惨案,是显地千里行风和武继光所为,大家惊魂甫定,罗浮子倏地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道。   “贫道原先还存有九分的慈悲之心,如今说不得了,峨嵋派誓必尽各种手段和这个恶魔周旋到底。”   凌风道长却是默默无言,低头惭愧无比,七大门派掌门人有五位在场,竟让人家把人救人,来去自如。先来的那个蒙面老者或许是赤地千里符风,那还情有可原,后来救人的,分明是个年轻女子嘛!   这事如果传出江湖,七大门派将来还有什么面目领袖武林,感慨之余,倏地纵出翠竹轩,独自一人当先走了。   少林十三罗汉僧,也抬起受惊昏厥的紫虚上人和负伤的三人,垂头丧气走出了院门。   跟着,各派的人也都纷纷散去。   于是,翠竹轩的这桩血腥事件,迅速在江湖哄传开去,就象一把燎原野火烧遍了整个武林,牵涉之广,几乎遍及黑白两道。   被害各派,人人切齿,个个怒心冲冠,发誓要杀死这个为害江湖的凶魔。   昔日的“赤地千里”,如今遍地荆棘,到处都有追踪截杀的人,复因武继光身怀金精玉魄剑,更引起了许多人的凯觎。   这一来,几乎是处处魔踪,步步侦骑,境况险恶异常。   但,武继光自那晚被红影救走后,竟久不见出现江湖。究不知他到哪里去了,更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第 五 章 深闺玉叶初吐芳     且说武继光迷惘中被人从地下抱起一路腾云驾雾般不知跑了多久,方才停下,轻轻放倒地下,睁眼一看,枪救他的竟是一个蒙面红衣女子。   这女子他曾经在郡王府的后花园见过一次,那时便觉得她身材十分熟悉,这时就近看来,更觉熟悉。这时也无暇洋问,暗中运气,先行检查了一番自已的伤势,日觉真气涣散难聚,有多处经脉被阻,不觉轻轻一叹。   那女子突然开口,柔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三经被阻,八脉难通。”   “那怎么办呢?”   “这点我自信还有办法,只是必须三日的时间才能攻通被阻的经脉。”   说着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女子一揖道:“姑娘相助之德,在下当永志不忘,能否将芳名赐告?”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相逢何必一定要相识呢?……”   随又极其关切地道:“你此刻仇踪遍地,身上又已负伤,难说三天之后便可复原,但没有人照顾怎行?唉!真急死人,师父又不准我……”   说到这里,使把话音咽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继光苦涩地一笑道:“姑娘把在下从虎口中救出,已是感恩不尽,怎敢再劳动你照应呢?姑娘尽管请便吧!”活落,双手一拱,转身便走。   红衣女子以身把他拦住,发急道:“你不能乱跑,这样好啦,我们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你在里面养伤,我去替师父办事,办完事马上赶来,这样好吗?”   继光但觉那语音温柔体贴,充满了情感,而且熟悉已极,不觉一怔,瞪着双眼,只是向她上下打量,竟忘了回她的话。   那女子见状,下禁略道:“究竟怎样啦?为什么老看着我不说话,我身上又没有糖!”   武继光这才省悟自己失态,不由脸上一红。   蓦然……   一个娇音,接口咯咯笑道:“你身上虽没有糖,嘴上却有糖呀!”   蒙面红在女子不由一惊,倏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红影一闪,循声扑去,刚刚扑入林中,一条白影犹如闪电般冲到了武继光面前,出手如风,一下点中了他的睡穴,顺手将他抱在怀里,纵身穿入林中,瞬眼不见。   继光因经脉被阻,耳目失眠,等到发现,再想挣扎时,已来不及,竟被来人轻而易举地把他制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霍然醒转,睁眼一看,竟发现自己身在一座竹林边,白衣罗刹符小娟手扶着一根翠竹正望着他,微微而笑。   当他一见着她时,立时怒火千丈,跳起身来骂道:“怨不得江湖人个个都欲杀你父女,原来你父女竟是这般的狠毒。”   符小娟闪着一双漆黑的眼珠,诧异地反间道:“你见着我爸爸了?”   “哼!我若见着他时,决不轻易放过!”   符小娟不由冷笑道:“不要以为你那两下子了不起,你以为爸爸是好惹的吗?”“不论他好惹不好惹,武某警必杀他!”符小娟道:“你……你这人这般没良心?”   飒然凤响,符小娟蓦地纵身向前,伸手便来掴他的耳光。   现在的武继光,绝非以往的武继光,怎会被她再打着呢?轻喝一声道:“你胡闹!……”   脚下一滑,呼地一掌劈出一股狂飙,匝地卷起……   掌劲出后突然一怔,暗忖:“刚才我不是经脉不通,真气难聚吗?这会怎么就好了呢?”   暗中试着一动功,竟是百脉畅通,毫无滞涩现象,心里不禁恍然,知道必定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在点了他的穴道以后替他打通的。立时又党得刚才自己太过鲁莽了,于是,满怀负疚地抬头一看。   符小娟仍和刚才初见时一般,手扶翠竹,望着他微微地笑,那样子又天真,又可爱,令人有气也发不出来。   当下他大步上前。一挥到地道:“武继光先谢姑娘相助之恩。”   小娟掩着口,噗噗一笑道:“好酸!好酸!哪来这么多酸礼?”   继光却不理她那些,复又正色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姑娘虽对在下有恩,但翠竹轩的那桩血案,却不能不问,否则,难对那些已死的冤魂交代。”   “你究竟搞什么鬼吗?什么怨呀恩呀的,我一点都不明白,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你难道没看见翠竹轩门外的那些人头?我问你,这些人究竟和你父女有什么深仇大恨,而要用那残酷的手段对付他们?”符小娟倏然一趋身,冲到他面前,愤慨地喊道:   “你不要乱说好不好?我爸爸自峨嵋回来后但决心去找那冒我父女的蒙面黑袍老者算账,至今消息全无……”   说到这里,鼻孔一酸,两行晶莹的泪珠,扑扑掉了下来,又幽幽地道:   “他怕极有危险,坚持不让我去,而把我寄托在一起隐蔽地方。我一个人实在闷不过,才偷偷回到翠竹轩去看看,想不到恰巧便遇上了那件事。后来为了掩护他,竟无暇洋问。”   继光不由诧异道:“你可知道,你爸爸到哪里去了?”   “如果我知道他上哪里,就是不让我去我也会偷偷地去,就是不知道麻!”   “这就怪啦!”   “有什么好说的,这事必定又是他们嫁的祸,你别以为我爸爸喜欢杀人,其实他是一个极富情感的人,只不过性情刚愎。怪僻罢了。他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不是对方一相逼,地绝不轻易杀人。   我敢断定,翠竹轩的事,不是他做的!”   继光已经和赤地千里符风见过二三次面了,觉得白衣罗刹的话绝不是替他辩护,符风为人,似乎确实如她所说。心里不禁由   豫起来,暗忖;   “暗中捣鬼的人,绝不只是和赤地千里符风有仇,必定还有另外的目的,如果仅是嫁祸,何致杀伤这许多人?难道他就不怕将来阴谋揭穿,广结仇家吗?”   符小娟见他久不作声,又缓步走到他面前摇着他臂膊,娇声道:“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话?”继光摇头道:“不是不相信,我是在想,这人屡次嫁祸,他的目的何在?”小娟突然气愤愤地道:“有什么好想的!他无非是想挑起多多事端,让人家向爸爸和我寻仇,哼!我可不怕,大家走着瞧好啦!”   “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替人家背黑锅,有多冤枉?况且,你父女在江湖的声名也不大好,难道就不想洗刷?”   “唉!不要再提这些使人心烦的事了,一切都等我爸爸回来再说吧!”   继光嘴上虽是这般说,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妥当的办法,一则他出江湖时日太短,情况不忍,再则又没有熟悉的朋友生可以去打听,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到江湖上去瞎闯了。   符小娟这般一说,他也觉得目前只好如此了。也许是因为在郡王府后花园中符小娟给他留下了恶劣印象的缘故,此时他虽觉得符小娟仍不失为一个纯洁无邪的少女,但内心总不愿和她过分接近,说完话,匆匆一拱手,转身便离。   小娟突然喊道:“喂!你去哪里?”   继光只得又把脚步停下,爽朗地一笑道:“像我这种闯江湖的流浪儿,哪有定所,走到哪里便算哪里。”   “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我陪你去赶场热闹好不好?”   “什么热闹?”   “我突然觉得,那个江湖人到郡王府必定有原因,我们同去暗中探看一番好吗?”   经她这一提醒,继光也觉得事有可疑,认为至少也会与郡王的遇害有关。由于这一桩事,他忽然又想起了那红衣女子,当下,微微一笑道:“陪你去也未尝不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不妨说说看,我认为可以答应你,便答应你。”   “你可知道,那红衣女子是谁?”   “我可以答应你一半,但不准你再详问。”   继光心想:“我只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行了也犯不着多问呀。”   于是,把头一点,道:“有一半已经足够了。”   符小娟格格一阵娇笑道“她是那老尼姑的弟子,名叫……”   继光发急道:“你为什么不说她是谁呀?”   “我的诺言,就只一半,下一半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继光气得没法,生气不再问了,没好气地道:“走吧!”   迈开大步,当先就走,符小娟从后面纵身赶上拉着他的手道:“你好像很会生气是不是?告诉你吧,这次到都王府,也许可以遇上她呢。”   继光默然没有做声,不过经这一来,刚才格格不入的那种情形,总算消除了。两人俪影双双,严然情侣一般,一同向长沙城赶去。   这座古老的长沙城,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两样,所不同的是近日突然增加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江湖人物有的劲装佩着刀剑,有的宽衣大袖,更有一些增道打扮叫化般的装束,形形色色,那些旅店栈房,都住得满满的。   敏感的武林人立刻意识到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已降临了长沙城,弄个不巧,便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凶杀。   武继光和白衣罗刹符小娟,优赶到长沙。他俩都是一般的缺少江湖阅厉,根本就不知掩饰行藏,仍然大摇大摇地走进去。   这两个江湖人眼中的魔星恶煞,一经出现街头、立时引起了一场骚动,各派在长沙的高手,纷纷集议,共商对策,同时也有人暗中把他俩叮上。   还幸有些魔头的目标并不在此,故暂时还没有发生事情。两人转了许久,才找到一处栈房,草草安顿后,便双双走到一家饭馆去吃饭。   这家饭馆,是长沙有名的一家川菜馆,名叫“醉仙居”。这时正是热闹的时刻,里面竟坐得满满的,但,绝不是平时的熟客,而有一多半是各色各样的江湖人物。   继光人眼虽不熟,,目光却是锐利异常,一眼便已看出内中确有许多非常人物,心里不禁十分诧异:长沙虽是首府,平时也没这么多武林人呀!其中必有蹊跷。   就这时刻,楼下哈哈一阵宠关,扶梯反增,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叫化来。这叫化上楼后,烂眼皮二败满楼一扫,。签然大步向继光桌前走来。   继光认得这几万是风尘三友中的‘怪叫化,赶紧立起身来,拱手道:“老前辈一向可好?”   怪叫化目光向白衣罗刹一瞥,哈哈一笑道:“老叫化终日为别人的事跑断两条腿,说忙不忙,可也用不着。”   继光又着符小娟介绍。符小娟一生爱清感,看着叫化那副肮脏像,不禁眉头连皱。   怪叫化可不管那些,哈哈一笑道:“不用介绍,老叫化早已闻名啦!”   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桌上酒壶,嘴对嘴一阵狂饮,立时把一壶酒,喝得精光,这才急用破袖一抹嘴唇,长吁了一口气。   继光知道风尘三友,久走江湖,交游广泛,为人又正直异常,自己有许多事情急待向他请教,容他把酒喝足后,正待开口说话,怪叫化眼色一丢,哈哈一笑道:“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不好吗?放着好酒好菜不吃,那才真是罪过呢。”   继光灯等机警,立时,会意,闭口再不说话。但叫化风卷残云,把桌子上的菜肴一扫而光,站起身来道:“酒足饭饱,我们该走了吧?”   继光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丢,三人一同走出醉仙居,走了七十余步,怪叫化突然领着他俩闪身进人了一个小弄堂,一路自弯拐角,快步疾走,越走越荒僻,已经快到郊外了,方闪身进入了一间破庙。   怪叫他的这种奇兀举动,颇使继光纳闷,但他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因此,一路绝不开言询问,而白衣罗刹符小娟却已有一些不耐烦了。   进入破庙之后,怪叫化又朝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可疑的人物跟踪,方才轻吁了一口气道:   “你们两人,真也胆子太大了一点,如今风云紧急,黑白两道人物,无不欲杀你而后快,怎的竟是不加以掩饰呢?”   继光一怔之下,长笑一声道:“在下行径光明磊落,并无用何不轨行为,何用躲避?如果真的有那不明事体的人意图对在下不利,在下也绝不会束手任人欺负。”   怪叫化徽徽一叹道:“老叫化也知你俩身怀绝技,等闲之人难以伤着你们,仅双掌难和四手,况且众怒难犯,实应避一避才对。”   继光知道因为翠竹轩的那桩惨案,武林人对他和赤地千里父女成见已深,一若不把这桩惨案的谜底揭穿,误会绝难解释清楚,当下,剑眉徽动道:   “我知他们为的是翠竹轩的那桩事,但我敢发誓,那绝不是赤地于里符民所为,再说即算是他所为,也与我无关呀。”   怪叫化点头治“老叫化虽也是这个想法,但别人却不是如此看法呀!老叫化的意思认为你们最好暂避一避,事情终有水落石的一天,据老叫化所知,不仅我等‘风尘三友’,已出面调查此事,‘绿林圣者’与‘三光神尼’也已亲自进入江湖,有这两位奇人出面,就是天大的事情也不难解决。”   说完,见两个年轻人眉宇之间怒气隐隐,知道甚不以他的话为然,旋把活风一转道:   “你俩赶来长沙问事?是否也为郡王府的事而来?”   继光点头道:“不错,确实是为郡王府的事来的,但我们只不过是赶赶热闹,实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怪叫化大笑道:“那就怪啦!此事已哄传遗迹,你们怎会不知?”   白衣罗刹符小娟突然插嘴道:“又没有人对我们说,我们怎会知道?你要是知道,就快说吧,何必卖关子呢?”   怪叫化面容一正道:“昔年莫郡王奉旨平苗乱,曾于一座古墓中得到一本‘梵文秘籍’、一柄玉剑和一批药材,当时戎马俊概也未知细加考究,便即置之于囊。平师后,回到府中,经一位玄门的奇人黄龙道长鉴赏,得知那本秘笈名为‘玄都宝录’,是玄门中一种至高无上绝学,与那柄玉剑同为干古奇珍,至于那批药材,也是不可多得的灵药。”   “莫郡王嗜武如命,当时便请其翻译。这位黄龙子胸罗万千,与莫郡王交情最是莫逆,认为莫郡王筋骨已老,难练成绝世奇功,允于三年之内,将宝录翻译诠注,并将那批药粉练成一瓶‘易筋洗髓丹’,然后再行开始初步功夫。”   “那约定的日期,便是三年后的今晚,不想莫郡王竟早在一年前被人害死,黄龙道长今晚来后,只有空劳往返了。”   武继光恍怵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些人来长沙,大概是生心仅夺那‘玄都宝录’和‘易筋洗髓丹’了?”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算你聪明!”   旋又慨然一叹道:“近年来武林之中已是处处血腥,多事多难,这一来又不知该有多少人死在郡王府中。”   白衣罗刹冷笑道:“统统死光,也是活该,谁叫他们贪得非分之物。”   继光为人极富正义息,想想过去群雄夺取他的玉魄剑时的情景,再推断今晚之事、不禁为黄龙子抱不平,一阵剑眉皱动气愤愤地道:“莫郡王虽死,他还有后人。他们存心劫夺,与强盗何异?武某不才,要管这个闲事。”   符小娟却比他更急,跳起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怪叫化不禁笑道:“何必这样急?那黄龙子一代奇人这三年之内,必已悟彻‘玄都宝录’,又岂是好惹的人?这点你们尽可放心。”   符小娟脚下一收,略略一阵娇笑,回头一看,风声飒然,怪叫化也到了身侧,伸手搔着头上短发,把头连摇道:“不行啦这一阵赶,几乎把我叫化累惨了!”   继光知道他是故意这般说的,其实,若论内力修为,符小娟仍然输了怪叫化一筹,当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武功精纯,我两望尘莫及、何必谦虚?”怪叫化怪眼一翻道:“谁和你们谦虚来着?二十余年来老叫化这是第一次施出全力,难道还不够惨的?”   倾耳一听,修然把话和位,向两人一招手,呼地越过高墙,纵身跃上一棵房前丹桂。继光和白衣罗刹亦步亦趋,也闪身在一棵老松之上。   因为两人靠得过近,只觉一阵阵的幽香沁人鼻孔,使得他心神甚感不安,不由转头向她看了一眼,符小娟一派天真,心灵比一张白纸还要来纯白,她只知爱其所爱,更无那些世俗的虚伪与妞妮。   她觉得和武继光在一起,心灵上自然而然会有一种熨贴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手握着他的手道:“光哥,你认为那黄龙道长一定会守约来吗?”   继光突然如触电般全身一震,这是第二个少女叫他光哥。声音里也同样地满含着磁性,他感到有些微微的心慌、竟怔怔地呆望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待小娟见他只是出神,不由摇晃着他的手,娇声由道:“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答我的话呢?”   继光这才如梦初醒道:“我想象黄龙道长那种空门奇侠绝不会失信于人的。”   符小娟点了点头,忽然若有所悟地道:“嘻!我明白啦!你大概是触景伤怀在想念你的朋友吧?”   “我的朋友?你是说我在思念郡主?没有的事!”   “你还打算骗我?”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问必对你撒谎。”   符小娟还想再说时,突被继光摇手止住,只见一条人影疾如鹰隼地射进墙来,四下察看了一遍,刹时隐入黑影之中。   继光附着她的耳朵,悄声道:“点苍一指飞侠葛干仞。”   话犹未了,人影如梭,接连又跃进了十几条人影,一齐隐身黑暗之中。这批人虽明明看见对方,却没有一个人开声说话。   自这时起,不时有人进入,便都是和先来的一般,一进来便把身形掩蔽,绝未有一人出声。   继光暗觉奇怪道:“这些人难道都是来等候黄龙子的?由此看来,这种贪得之心,人人难免,实堪叹息。这一场争夺宝录之战,将不知酿成如何的结局。”   他正自一人只呆思片之际,笃!笃!笃!更楼之上,已响起了三鼓。   也就在更鼓刚落之际,大行阶沿之上倏然出现一个鹤发银须的老全真,低声地喝一声无负佛道:“咦!难道莫郡王已经乔迁了?”   武继光不由大吃一惊,他所藏身的松树,就在阶前,怎的这位老道来到,他竟是未发觉,由此可见这位道长的武功委实不凡,由他刚才的语调猜测,可能就是达宝录前来的黄龙道长了。   这位黄龙道长并不知莫郡王的家中已遭惨变,仍以为他已迁家,独自大庭前徘徊凭吊了一番,慨然一声长叹道:“三年小别,现在景物全非,莫非故人已经作古?”   蓦然一人接口朗声说道:“道长情得不错莫郡王的确已遭仇家杀害。”   黄龙道长不禁大惊,倏然一趋身,冲到那人面前,一把扣住他手腕道:“你说什么?”   来人乃是衡山派松鹤道长的俗家师弟“山林举子”,这时正轻摇着纸扇走了过来,竟被黄龙道长,一把扣个正着,顿觉全身酥软,手腕如上一道铁箍,不由把手一摔,微怒道:“难道这就是故人的见面礼?”   黄龙道长这才省悟,自己太过激动,连忙放手谢罪道:“贫道一时情急,万勿见罪,不知莫郡主系被何人所杀?”   山林举子一面揉搓着被抓痛的手腕。一面摇头道:“这个连学生也不清楚。”   其实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不愿得罪川中五鬼罢了。   黄龙道长突然双目一翻,光芒暴射,逼视着山林举子道:   “别人推说不知,则情有可原。想你我同为莫郡王座上常客无论在道义与交情上都难辞其责”   “道长所言极是,兄弟已访查访清楚,此事乃是川中五鬼所为。”   黄龙道长台头一看,答活的乃是点苍一指飞侠葛干仞不冷笑道:“葛兄既掌一派门户,难道就不肯为故人一伸冤屈,而任凶徒逍遥法外?”   一指飞侠受到了这番义正词严的指责,立时满面通红,讪讪地道:“兄弟并非不想替莫郡主复仇,而是对方势力庞大,未得其时耳。”   黄龙道长哈哈狂笑道:“川中五鬼,跳染小丑,算得什么东西,贫道若不将此撩剪除,告尉老友在天之灵,誓不还山。”   举抽遥遥,向前一指,一阵沙微响三丈外的一块人高石碑倏化作一滩白粉,哗啦散了满地。   这位玄门隐侠,因病老友遇害,已一反平日沉静肃穆之态,额上白发怒张把发言冲起二三寸高,领下银须无风自动,显然已怒到了十分。   他无意中显露这一手,竟把一指飞侠山林举子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三年不见,他内功竟进境到如此地步。   黄龙道长发泄了一阵,怒气稍齐,又问道:“但不知郡主是否同时被害?”   “此事问小女王珍珍,便知详情。”   飞云堡主奕于这时,由树明中走了出来,接口道;“川中五鬼,本有斩草除根之意,曾派川南三煞前来下手经小女与山林举子高足白面书生、葛兄高足七绝凤尾鞭丁奉合力击退。”   黄龙道长斜脱了他一眼,呼呼一阵冷笑道:“怪哉!诸位何以今晚不约而同都来到这封闭已久的王府,莫非有所图谋?”   说完,目光电炬般四下一扫,朗声长笑道   “隐伏在暗中的各位高手,何不都请出来相见,莫非诸位预知贫道前来,意图谋夺怀中的这本‘玄都宝录’和这瓶‘易筋洗髓丹’?哼!只此一念,便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水不得超生了。”   继光只觉他的目光犹如两支利箭,在每个人脸上一扫而过,暗道:   “这位黄龙道长成功果是惊人,单凭这一手,便足慑服群雄只怕今晚这批人,难于得手。”   隐伏在四下的群雄,为黄龙道长的先声所夺,一时之间,没有人出面答话,而飞去堡主等三人虽都暗怀鬼胎,也不敢冒然动手。   黄龙道长见大家都不出声,又冷笑了一声,对飞云堡主稽首道:“贫道谨谢堡主,对郡主维护之德,但不知莫郡主现在那里?”   飞云堡主哈哈一笑道:“当时仇踪遍地,哪一处也不好冒险,兄弟只好将她护送到敝堡暂住。”   继光一旁暗骂道:“放屁!当面撒谎,用心可知。”   黄龙道长似不十分深信地道:“她现在在飞云堡?”   他亲知飞云堡乃是西南一带的绿林大本营,和川中五鬼互相声息,而飞云堡主也并不是十分讲义气的人,怎肯因已失去照护的莫郡主而与川中五鬼结仇?   “她现在和小女同处堡内,道长若想见她、即请移驾敝堡一行。”   黄龙道长心痛老友亡故,急欲见着郡主,以便把她带到一沙门女侠处拜师,让‘玄都宝录’与‘易筋洗髓丹’物归原主当下信以为真道:“那么我们就走吧。”   飞云堡主暗喜说计得售,他认为黄龙道长武功虽高,到了机关重重的飞云堡,便是拥翼也难飞,纵使机关困不住他,也可出动全堡之力对付。   不料两人刚刚起步,门外一阵车声,突然来了一辆精致的豪贵香车,两个玄衣大汉,纵身窜进院墙,把门打分迎接进来。   香车之后是一位身御绵袍,鹰鼻鸩眼的古稀者着、领着二十个抱剑童子,高视阔步走了进来。   面对着黄龙道长拱手哈哈一笑道:“道长千金一诺,义重如山,兄弟实是敬慕得紧!”   黄龙道长不禁一愣,一稽首还礼道:“施主过奖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此人。一指飞侠葛干仞、山林举于、飞云堡主都一齐抢步上前,拱手为礼道:“庄主素不出江湖,想不到今晚居然枉驾此间。”   又管黄龙道长介绍道:“这位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太岳庄主,人称春风化雨”的穆大庄主。”   春风化雨穆天虹哈哈一笑道:“兄弟何德何能,敢当这春风化雨’的名号,江湖上朋友实是过奖啦。”   黄龙道长本对这位太岳庄主见面便无好感,但经三人郑重的介绍,心想江湖上即如此推崇他,想来必定是位极得人缘的侠客观感不由大大改变,又一稽首道:“不知庄主今晚来到此间,有何贵召见告?”   穆天虹慨活一声长叹道:“你我无非国是为了朋友。因听说道长曾有三年之约。特将莫郡主护送前来拜见先人至友,同时携带几颗仇人的六阳魁首,就便在莫郡主的灵前祭告一番。”   话落,转身吩咐道:“请郡主下车吧!祭礼一并托来。”   穆天虹的这一番育语。竟说得黄龙道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不禁把眼看着飞云堡主,一声断喝道:“究竟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太岳庄又跑出一个郡主来?”   飞云堡主做贼心虚,一但西洋镜被拆穿,心里也不觉暗惊,但他终不愧是一方枭雄,仍然不动声色地冷笑道:“是真是假,等会儿自如。何必发急。”   一指飞侠、山林举子,当年都是莫郡王座上宾客,都曾见过莫丹凤小时的容貌,而且以江湖的名声来说,太岳庄侠名满江湖,绝非是“飞云堡”所可比拟,心里不由暗笑道;等会看你这飞云堡主老脸往哪里放!”   这时,一个容光四射的红在女郎已从香车之内娉娉婷婷走了出来,后面跟了三个劲装大汉,各托了一个朱漆托盘,盘内血淋淋地共放了三颗人头。   武继光身在松稍,对下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一见那红衣女郎,不禁大吃一惊,她不就是莫丹凤郡主吗?   符小娟也轻声喊道:“咦!她怎么会在大岳庄,那真是怪极啦!”   她已经见过莫丹凤好几次了,这时竟也难辨出真假。武继光几乎把全神贯注在下面的情况发展,对白衣罗刹的举动,根本就没有注意。   只见那红衣女子弱不禁凤似的缓缓走到黄龙道长面前,低头一拜道:“侄女莫丹凤参见道长。”   黄龙道长两道精芒四射的眸子,注定在那位红衣女子的身上连眨都不眨一下。半晌方道:“郡主请免礼,贫道当受不起。”语调冷冰凉地没有掺杂丝毫情感在内,武继光在暗中不禁大感诧异,想那黄龙道长和莫郡王交槽莫逆,怎么见了故人之女,并没有一点真情流露。   原来这位黄龙道长过去因感到莫郡王筋肉已老,天赋有限纵有名师,也难练成绝世神功。故对他独生女儿莫丹凤,曾作详细观察,觉得她虽生长富贵家庭,资质颇佳,具有一副练武的上乘根骨,因此,决心花赞三年时间练一炉‘易筋洗髓丹’把她激成一朵武林奇葩。   不料,今晚一见这位都主,面貌与身材轮廓和莫丹凤都极相似,只有根骨却大不相同,心知内有授跷,故心态之间立时表露出来。   那春风化雨穆天虹眼光何等厉害,亦已看出黄龙道长心里带疑,但仍然不动生色地朝后一摆手道:“速排香案,并把莫郡王的灵牌请来。”   一指飞侠、飞云堡主、山林举子,都是积年老江湖,当年又都是莫郡王座上常客,并不曾听说莫郡王和太岳庄主交好,虽然太岳庄主穆虹在江湖上声名甚好,究竟还带几分神秘气氛,更没有人摸清过他的底细。   因此,三人口虽不信,心里已产生重重疑云,尤其飞云堡主,更是目不转眼地看着那位自称郡主的红衣姑娘。   这位郡主见众目炯炯,一齐看着她,不免略带妞妮,缓缓把头低了下去。这时,太岳庄主手下的庄家们已在大厅上把香案排好,烧起一对臂粗的蜡烛来,中央设着莫郡王的灵位。   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权作了三牲祭礼,一切都齐备后,突然,又一个宫装少妇像幽灵般飘了进来,走到郡主面前道:“一切都已齐备,请郡主拈香吧。”   当着许多莫郡王的好友面前,照常情而论,莫郡主此时必定悲不至胜,但她绝无一点悲戚之容,反倒对那富装少妇似乎十分害怕,开言连答道:“是,是,我这就去。”   移动金莲,款款走到香案之前,黄龙道长看在眼里。不觉冷哼了一声,突然开言论道:   “请问穆兄,此三颗人头是谁?”   穆天虹瞥了他一眼,厉声答道:“此三人便是杀莫郡王的罪魁祸良‘川南三煞’。”   武继光借着烛光细看,果然确是川南三煞,使他因没有理由怀疑穆天虹故弄玄虚了。   那莫郡主拈完香后,使即站在一旁,既未哭泣,也未祷告。   黄龙道长大踏步走到香案之前,扑通跪倒大拜四拜,放声悲号道:   “此来实指望面睹贤王,畅叙离情,不料,三年之约竟成永别……贤王英灵不远,贫道誓必使郡主手刃亲仇,告慰贤王于地下。”   这位黄龙道长确是至情至性的人,不阵号哭,听得在场人无不酸心,而那位郡主动仍呆立香案之侧,低头不语。   按照份礼,郡主此刻是“孝女”’,理应跪伏灵位一侧答拜。但她没有这么做,这情形看在两个人的眼里,不禁又起一重疑云。   这两人一个是山林举子,一个是丹桂树上的怪叫化,心想“莫丹凤生长世家,哪会不懂礼节?”   黄龙道长拜祭完毕,穆天虹、飞云堡主等也陆续上前吊祭。   于是,一场吊祭故友的典礼就在尔虞我诈的微妙情形下宣告结束,黄龙道长修然向太后在主稽首道:“贫道拟携同郡主就此告别”   穆天虹拱手还礼道:“道长只管请便!”   宫装少妇突然起前道:“此事还须征求郡主意见后再议!”   黄龙还长双目一睁、冷冷地道:“劳驾什么人?”   穆天虹忙接口道:“这是抽荆。”   黄龙道长哈哈大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穆夫人。”   旋又向红衣女子问道:“贫道拟带郡主前去拜一位空门隐侠为师,郡主意下如何?”   红衣女子迅速将目光转向宫装少妇,道:“我已拜师,怎么能中途而废?”   “但不知拜在哪位高人门下?”   “就是这位穆夫人。”   “哦!那么都主之意,是决意在太岳庄了?”   “我的意思,既已拜师,便应终身事之。”   黄龙道长纵声长笑道:“慨然如此,那就随邵主自己的意思啦!”   从身旁取出一个玉瓶与一卷黄经封皮的抄卷来,双手送到邵主手中道:   “此是令尊莫郡王三年前交与贫道的一本‘玄都宝录’经贫道翻译诠注,这瓶丹药也是贫道专为郡主所炼的‘易筋洗髓丹’,请郡主收下吧。”   红衣女子正待伸手来接,蓦然……   半空一声大喝道:“且慢!武某有话问她!”   武继光突从古松之上一跃而下,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再比武继光对莫丹凤玉熟悉了,他在几个月前,还和她在尚书府的后园握手谈心,而且明明是他亲自送去北京尚书府,何以竟突然到太岳庄去了呢?   当她一露面时,他心中有怀疑,只因打扮和面貌大以相似,以为太岳庄主是她师门的人,(莫郡主学武,并未告知她的师门),故隐忍未发,嗣后他发觉嗓音完全不对,莫郡主是纯粹的京语,而红在女郎却一口河南上胶,于是,挺身而出,加以阻挡。   他这一现身,无异为静寂的大厅投下颗炸弹,在场的人,还未及闻啻,黑影中已是一片轻图,兵刃出销之声。   继光可不管这些,身落场中,对着红衣女郎一拱手道:“郡主可认识在下吗?”   继光纵声长笑道:“如果你连我也不认识,这个郡主就假冒不成啦!”   穆天虹一见继光纵身场中,脸上杀机一现,但瞬即又换上一副和颜悦色之容,缓步走向他,双手一拱道:“当日川南二煞来府闹事时,多承少侠援手,只因当时郡主受惊过甚,恐怕记不得了。”   随又对红在女郎道:“当晚力战川南三煞中的大煞,便是这位武少侠,他是万里云烟陆大侠的高足,郡主莫非忘怀了?”   红衣女郎连忙上前,对他福了一福道:“原来是武少侠,请恕小妹大意之罪。”   武继光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过身来,对黄龙道长一拱手道:   “莫郡主业经在下亲自护送至北京尚书府她的舅父王老先生家中,请道长切莫被人蒙混了。”   黄龙道长对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冷冷一笑,既不表示信任,也没追问事情真相。仰面朝天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飞云堡主一旁,冷眼旁观了许久,始终想不出一个方法来制止黄龙道长把‘玄都宝录’交与假郡主,他虽然明知事情必有蹊跷,一则太岳庄主,侠名满江湖,为人最是急公好意。   江湖一般人多寄以无比信心;再则实力雄厚,武功莫测高深,太岳庄更是藏龙卧虎之地,自己着实惹不起他。   这时,见武继光出面叫破,正中下怀,心中喜道:“这个小煞星,难惹难缠得很,不若让他们先拼个你死我活再说。”   当下,故作发怒地一声断喝道:“穆庄主誉满江湖,岂会做那种无耻的勾当?分明是你这魔崽子凯觎‘玄都宝录’,故意危言惑众吧?”   就这时刻,飒然一阵风响怪叫化已飘落场中,哈哈大笑道:“这个郡主既是真的,那么飞云堡的那个郡主,一定是假的罗?”   飞云堡主脸上一红,冷笑道:“是真是假,与你叫化何干?”   怪叫化三棱眼一翻道:“老叫化矛为武林巾人,江湖出了像你们这般贪得无耻之徒,实在惭与并列。”   飞云堡主冷冷哼了一声,强把怒火忍下,竟没有发作。   因为几个主脑人物没有行动,教场中暂时保持了一段时期的沉默,而黄龙道长仍然手执宝录与玉瓶,仰面沉思。   蓦然……   娇喝声起,它装少妇急如一道闪光掠过继光眼前,向黄龙道长背后扑去,跟着一阵惨号,冲破了夜的静寂。   噗通!一个悄悄扑向黄龙道长的黑道高手,竟被它装少妇拍中死穴,顿时了帐。   就在宫装少妇掠过继光眼前的刹那,继光心里倏然一动,暗党道:“咦?她用的是地灵门的轻功身法嘛。”   黄龙道长对身后所发生的事情好像与自己没关系似的,连头都没回一下,突然对郡主微一稽首道:“这位小施主说你是假冒的郡主,贫道认为并不足信,但却有几件事情必须郡主答复。”   “道长尽管说吧,晚辈知无不言。”   “你可知这本宝录是从何得来?”   “家父征苗时所得。”   “共有几件?”   “一本宝录和大批灵药,还有一柄玉剑。”   “玉剑称何名?现在落在谁手?”   “玉剑名叫金精玉魄剑,已被地灵教下一个魔崽子得去。”   继光倏然插偷道:“你胡说!谁是魔崽子?”   黄龙道长陡地双目一睁,精芒闪闪逼视着继光喝道:“玉剑已被你得了?怎样得来的,希望你实话实说。”   继光昂然一笑道:“你问郡主便知。”   “那么请郡主你说吧?”   “当晚动身时,他帮我整行装,顺手佩在腰间,以后便没还我。”   “这话当真?”   继光面容一变,冷冷地道:“是吗?”   黄龙道日猛然往前一纵身,伸手便向继光手腕扣去,这一扣疾逾闪电。   突然,人影一闪,继光已脱出圈外,剑眉一掀道:“暂缓动手,容把事情说清楚再说。”   黄龙道长一招落空,心里暗觉一惊,想不到这少年竟具如此身手,大出地意料之外,正待再行出手时。   呼!呼!急风如光,一连射来了十几条黑影,一齐向继光攻去。   黄龙道长陡地一声大喝道:“都与我滚回去!”   大拍一挥,一股狂闯陡卷,急速威猛异常。   扑来的黑影顾不得再攻继光,纷纷打出一股掌劲,退到一旁,这批人本意是让他俩拼个死活后,再行上前夺剑的。见黄龙道长攻出一招后竟未再打,认为机会难得,遂都纷纷窜出,向继光攻去。   黄龙道长一招把扑来的群雄震退,冷笑一声道:“这是莫郡主的事情,自有贫道处置。   你等难道想趁火打劫吗?”   就在群雄扑向继光的同时,红在女子突然对穆天虹身后的二十个抱剑童子喊道:“那剑乃是我家传家之宝,请你们务必替我夺回。”   二十个童子轰知一声,各自拔剑冲上前来,立时把继光围布在中央,跃跃欲动。   怪叫化猛地趋身,冲到穆庄主面前哈哈狂笑道“穆兄!你这出戏,扮演得不错嘛。”   穆天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微微含笑道:难道神丐疑心我穆某存心不良吗?”   “哼!有没有这存心,你自己知道。须知,任何花样均难瞒我叫化双眼。”   穆天虹仍是那般和颜悦色道:“神丐对我穆某误会如此之深,真叫我有口难辨。唉,区区维护郡主之心,唯天可鉴!”   话落不禁失声一叹,这位太岳庄主穆天虹乃是近十余年来崛起中原的一股势力,江湖一般人只知他急公好义,为人甚是谦和,故意赠与一个‘春风化雨’的外号,对于他的来历和底细没有一个人知道,更不知他的武功究有多高?   武林中人都知有个太岳庄,但没有入到过太岳庄,大岳庄仅是传说中的地名,带有浓厚的神秘色彩。   就在怪叫化和穆天虹说的时刻,厅外一声无量佛,一嵋五子中的云阳子、青阳子、赤阳子率领着一批道士冲进厅来,四下把继光看定。   云阳子缓步上前,对着穆天虹稽首道:“原来穆大庄主也在这里,那好极了,请高足们暂行退下,容贫道们先向这孽障消理一番旧帐。”   穆天虹满面春风地慌忙拱手还礼道:“道长们只管先请,在下理应退让!”   话落,把手一招,二十个化雨童子立时纵回到他的身旁。   武继光见自己一露面,大家目标便一齐对准他来,不禁气愤填膺,已存下一个大打一阵的决心,仰面一阵长笑道:“武某初出江湖,与人无争,而各派高人都这般看得起在下,实使在下受宠若惊,不过拉在下看来,你们寻仇是借口,夺剑到是实情。想这玉剑乃是莫郡主亲手所赠,你们若要生心夺取,那是梦想!只恐动起手来,在下姐手蛮脚,得罪了诸位,那时可怨不得在下无礼啦!”   云阳子怒喝一声道:“胡说!我等岂屑夺那玉剑你师徒凶狠成性,以杀人为乐,这等恶魔若不除去,天理何在?正义何存?”   说着,峨嵋三子以及十余门下弟子已各自拔剑,跃跃欲动武继光仰面向天,只是冷笑,对峨嵋门下剑拔夸张的情形置若未闻。   怪叫儿见峨嵋派的人突然介入,掀起另一场纷争,赶紧一纵身,冲入场中,怪声怪气道:“真假莫郡主的事情尚未结束,你们这般臭杂毛何苦又来横插一脚?”   云阳子长剑一震,怒道:“别事还可商更,此事最好请神丐避身事外,七大门派数十条命案岂能就此善罢?”   “你们已认定翠竹轩的血案是他所为了?”   “那还用说!”   “哼!不料堂堂七大门派见什竟是如此不明事理!”   “纵使翠竹轩的那桩血案不是他所为,贫道也绝不把他轻易放过。”   怪叫化陡地纵声长笑道:“峨嵋五子,名震江湖,老叫化今天倒要看看你们怎样对付他。”   旋又面容一正,冷冷地道:“不过,江湖之上讲的是单打独斗,公平交易,老叫化事先把话说明,若果有人对这位小兄弟群打围杀,那时可别怪我叫化不讲情面。”   峨嵋派一上来,便有群杀之意,经怪叫化这一挑剔,倒使峨嵋三子感到一怔。   就这时刻,黄龙道长已感不耐,纵身上前,一声喝道:“你们什么时候不好算帐,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刻。真是混帐!”   云阳子又是一愕道:“这位道友,法号如何称呼?”   黄龙道长鼻孔里冷哼一声,连理都做得理会,转身面对武绍光喝道:“把玉剑与我拿出来吧!”   语音中,一派命令似的口气。   维光冷笑道:“这剑乃是郡主所赠,若她亲来,还有话可说,凭什么交给你?”   “你一定不肯交给贫道?”   “自然不能交给你!”   “到时你可别后悔,贫道虽是出家人,心肠却并不慈悲。”   “我劝你还是先把莫郡主的问题弄清楚后再谈玉剑问题,否则你是自讨没趣,武某天生傲骨,绝不卖任何人的怅。”   太岳庄主突然趋前两步,走到两人中间道:   “郡主和你,仅只一面之缘,怎会把这宗稀世奇珍赠送给你,分明是你劫夺无疑,年轻人似不应如此贪婪;我看还是拿出来交与贫道吧!”   继光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他自出江湖以来,所遭遇的,不是凶杀便是摆夺,绝没有遇上一个忠厚长者模样的人,于是,养成了一付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心理。   穆天虹此来实是别有用心,见他没有作声,继续又道“宝物唯有德者居之,一般人得到,实足惹祸,小兄弟你,何苦自招麻烦呢?”   太岳庄主穆天虹貌以忠信,实则暗藏奸诈,只因他为人阴毒,狡猾无丝,故在江湖博得一个‘春风化雨’的外号。   他对这三件宝物,凯觎已久,因传闻均已被黄龙道长携走研究钦释,故迟迟未发动,这时见三宝均已在厅中出现,早已垂涎泪滴,但他表面仍是一片大方,故未绝贪婪自得之念。   云阳子被怪叫化格白一番,又遭黄龙道长的轻视,心里怒火,已隐忍到了十分,此刻已再也不能忍耐,陡地踏前二步,大喝道:“似这等凶徒,庄主何必与他罗佩,待贫道等早早将他打发吧!”   长剑一抖,幻起一团斗大的剑花,嘶的一声,劈向继光刺去。   武继光这时也是满怀怒火,长剑利到,绝不闪避,左手回一拨,将创震斜,右掌掌心一吐,一阵疾猛如飘的潜劲,隐陕雷,呼地劈出。   他内力雄厚。出手便是自霆万钧之势,劈得云阳子猛垂剑,倒撤三尺。   行家眼里,到眼便知,他这一掌之势至少也具有一甲子以上的精法功力,黄龙道暗中点头,赞赏不已。穆天虹暗怀鬼胎不由大吃一惊。   飞云堡主、山林学子、一指天挟等都是见过他武功的,倒不怎样惊奇。   云阳子以峨嵋五于之尊,竟被人家一掌逼退,当着许多刚人物之前不禁羞怒交前,厉吼一声,纵身再进,长剑闪起万片光芒,顷刻之间,连攻一十二剑。   但见剑气没空,出芒如电,厅前烛光为之黯然失色。   继光冷笑一声,掌劈脚蹈,极短的时刻内劈出七掌,踢出七脚,又把云阳子迫退到大厅的角落。   拼斗序幕,一经拉开,峨嵋门下的人,一个个挺着长剑跃跃欲动。   怪叫化一眼瞥见,脸上院现怒容,虬髯散张,短发竖立,挺身上前,双目怒视着那群道士,只是冷笑不止。   他这神态很是显明,若果群道们一有对继光不利的动作,必定挺身分人‘风尘三友’英名鼎鼎,一向“焦不离孟”,“盂不离焦”叫化既已现身“莽头陀”和“祖道士”也必定在这附近。   青阳、赤阳默察当前局势,心想如果发动围攻,自己这面占不到多少优势,如果云阳子能隐怒一时,等到七派高手到来再行发动,岂不稳操胜卷?   但此刻已势如骑虎,纵使得罪风尘三友,也顾不得许多了两人各把长剑撤到手中、竟不顾怪叫化的干预,缓缓移步向门场逼近。   隐身赤松之上的符小娟,若在平时恐怕早已自下树来。和继光并肩作战了,但她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在破庙中听了怪叫化的一番话,知道她父女此刻已成众矢之的,现身之后不仅不能帮继光的忙,反而更加增加他的麻烦。   同时,她觉得这个假郡主来得太过突兀了,她明明和真郡主作过好几次迷藏,怎么这里又跑出一个郡主来了呢?这里面自然大有文章。   另外,她还发现这个太岳庄主夫妇,外貌似乎是一个忠厚长者,实际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决心继续冷眼旁观,暗中看个究竟,不到继光真正有危险时。地决不现身。   武继光本不愿和云阳子动手,他急需要查究的是这假郡主问题因此,急攻几招,把云阳子的攻势遏止后,纵身又向那红衣女子扑去。   官装少妇一见他扑向红衣女子,以为对她下手,飒然扭身,拦阻道:“你干什么?”   继光冷眼看了的的身法,心里又是一动,旋即民放地一笑道:“莫郡主与在下永识,我要向他说几句话。”   宫装少妇面似寒冰,冷冷地道:“莫郡主金支玉叶,生长深闺,怎会和你这魔崽子交上朋友?”   继光剑眉一扬,陵地纵身狂笑认“这点,也许你们没有想到吧、如果想到,这个骗局岂不顺利完成。”   宫装少妇勃然色变,脸上杀机现而复隐,大岳庄主唯恐她冒昧出手坏事,忙纵身上前道:   “少侠切莫血口喷人,想我穆某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江湖朋友界知怎会做出让人所不耻的事?”   怪叫化突然在旁哈哈长笑接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世道变啦!看样子还像个人,腹内一肚子鬼胎的人,多得是穆大庄主,你说是吗?”   穆天虹脸上掠过一丝狰狞之色,旋又满面春风地点头道:   “神丐所说极是,但穆某一无所求,一无所取,仅是为了年和莫郡主的一段交情,把郡主培养成人,使她得报父仇,心便了。若江湖朋友们疑心穆某培养郡主是因别有用心,岂不令心为友者寒心?”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叫化并没指名说你呀!何必如此紧张呢?”   黄龙道长原是一个性情十分刚愎急躁的人,数十年的玄门为并没有把他的性情改变,见他们一味地唇枪舌剑,早激起了一腔怒火,大步冲上前来,冷笑道:“此间不是茶楼酒馆,说那费话无益,请两位暂停争论。”   随即转身面对继光道:“不论那剑是否郡主赠与,似这等上古奇珍,佩在身上终是贾根,为施主的安全计,仍望暂交贫道看管,埃以后事情水落石出,或施主武有成时,再定是否交与你?”   继光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武某见着好说好听话的人太多了,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要占有这柄剑,但武某天生贱头,除非你们有本领夺去,想要我送上,那是梦想。”   黄龙道长大怒,厉喝一声道:“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么道爷也说不得,要以大欺小了。”   继光大笑道:“武学之道,达者为尊,既已兵戎相见,何来大小婢尊,你若存心夺剑,就明地里动手好啦。”   说完仍是一派轻松,但暗中早把真气运转,提聚双学蓄待而发。   试想、像黄龙道长这种狂激性格的人,哪受得了如此轻蔑的话?当下冷笑一声,大袖一拂,一阵罡风,已从袖内激卷而出。   他毕竟是一个较为正派的人,虽在怒火头上,这一拂仍只用五成真力,但就这样,已是虎啸风生,声势威猛已极。   继光凛然心惊之下,傲然不避,单掌一圈,呼地一掌迎出。   嘭!场中院起了一阵旋风,双方俱都成立如山,未移动半步,暂时平分秋色。   在场的人都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尤其是太岳庄主,深藏不露,他暗中对黄龙道长这一拂之力,慎作估计,觉得至少具有四五十年的精修真力,认为继光绝接不上这一招,不料,竟然平分秋色,这一来确使他大为震惊,同时也更坚定了他除去继光的决心。   黄龙道长武功原就算得是玄门的异侠,武功自成一派凌驾备派掌门人之上,三年来苦练‘玄都宝录’,功力已是通玄,他原就无心和一个后辈争雄,对继光发动攻势无非是略示惩戒,迫他交出‘金精玉魄剑’不料,继光竟和他硬对一掌。   这一掌硬接之下,他已觉亲出这少年的内力实在不凡,心里报是惊奇,当下点头赞道:   “怨不得你这娃儿狂傲无比,想不到果挺有一两个子,来!贫道再与你比两招试试!”   脚下轻飘,身如行云流水,倏忽之间,攻出三招、继光只觉他这三招迅疾如风凌厉无比,全身各处穴道无不在那奇幻莫测的攻招指向之下,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挪步侧走,双掌一轮封驾拍击,疾发七招,才算把这三招拆开,但人已被迫退了五尺之远。   黄龙道长发出三招后,并不乘势追袭,哈哈一笑道:“你现在总该知道你那两个子并不能完全保证玉剑不被人夺去吧!”   继光一着失机,被人攻得连连后退,原就羞涩交并,经黄龙道长言词一激,心里愈怒冷笑一声道:“未必见得!”   纵身扑上。发掌犹若地裂山崩,飞快地连发九掌,这九掌有若一串流星,奇快!奇猛!   而且包含了几个不同的势子,一时狂飙匝地,气而激荡,有若狂飓怒啸,瞬把黄龙道长卷入一片掌风之内。   黄龙道长万料不到他发动得如此突兀,怒喝一目,袍袖拂飘,翻飞急舞,但听轰轰隆隆,一阵闷响过处,两人霍地分开   继光剑眉外剔,满脸通红,心里着实震惊不已。自人江潮以来,所遇到的对手,就只有赤地千里符民可以和他一争长短。其余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不料这位黄龙道长的武攻,竟是莫测高深,心里不由大为震惊。   而这时的黄龙道长,竟完全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半晌,忽然一抬头,双眼切切地注视着继光问道:“娃儿,你是邯郸老人的几代弟子?”   这话问得大过突然,在场的人除了继光,竟没有一人知道郸老人是谁,因为当年,邯郸老人行走江湖,多以地灵教主身份出现,邯郸老人只是他的自称。   因此,黄龙道长问起邯郸老人,大都茫然,而那位太岳庄稼天虹,却是全身一队顶时面色大变。   但,大伙儿的注意力都愿中在继光身上,绝没有注意到他的面色武继光见黄龙道长突然提起邯郸老人,立时敛容恭谨地道:“那是已去世的先师。”   “哦!”   黄龙道长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大步走到继光面前,拍拍他的肩膊道:“贫道绝对信任你所言非假,设非那老儿绝调理不出这样的好徒弟来。”   继光黯然一叹道:“只是晚辈福薄,并未亲聆他老人家的教诲,只是从他老人家遗留的‘地灵真经’中胡乱揣摩了一招半式。”   “啊!那更了不起,切望好自为之,贫道当年蒙他老人家不弃,结为万年之交,受益非浅。老弟如若不弃,等有空时,我们再互相切磋好啦!”   黄龙道长此刻已一反狂围之态,而变成了一个极为和善的老道长。   继光因他是邯郸老人的旧友,态度也立时恭尊起来,躬身答道:“晚辈一切均极幼稚,今后尚望老前辈,多多教诲。”   他俩攀上了交情,却急煞了一旁的太岳庄主,饶县他机智异常。片刻之间,却想不出一个取得定录和玉剑的办法   宫装少妇眉头一急,突然款步上前,向黄龙道长一报道:“妾身久慕道长义重如山,何以竟听任莫郡王的传家之宝任由小人取去而不过间?”   黄龙道长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贫道虽和莫郡王交情非浅,但却不能禁止莫郡主不把东西送人。”   宫装少妇也冷笑道:“你何以证明玉剑是郡主送的?况且郡主现在此地,尽可问明真相,妾身因敬重道长是位正人,故请主持一切,如果道长听信一面之辞,置莫郡王当年交情于不顾,妾身既为郡主的业师,便不能不问了。”   黄龙道长怒道:“贫道何曾说过不问此事?”   当下大步走到红衣女子面前,双目如电炬般注视着她道;“你赶紧老实话出来,系受了何人指使,前来冒允郡主?须知贫道闯荡江湖一生,绝不会为这些鬼域伎俩所蒙混。”   红衣女子被他威风所慑不禁全身连寒战,期期艾艾地道:“道长何出此言?”   突然,人影一闪,太岳山庄纵身上前,哈哈一笑道:   “道长何出此言?想郡主一身血海深仇,而且仇踪遍地,何人甘冒危险而行冒之末?况且此等结怨江湖之事,谁人愿生事?哈哈,恐怕只有我穆某了。”   黄龙道长点头道:“庄主所说虽是实情,但你能保险不被人蒙混?况且刚才这位武世兄曾言已把郡主护送去了北京尚府,这位姑娘,来历如何?庄主可曾洋问?”   太岳庄主假作沉吟道:“在下一向作事谨慎,量来也无这大胆的人敢在穆某面前弄玄虚,何况郡主是在下派人亲在郡王府接来,怎会有假冒之说?”   黄龙道长还未及说话,宫装少妇已接口冷笑道:“分明是有人串通谋夺部宝录和玉剑,故意找出这宗借口来你当我不知道吗?”   旋又转身对红衣女子道:“丹凤,你不用着急,太岳庄答应你把此事传告江湖,到那时是非自有公论,也不怕他不把东西给你。”   这一席话,直气得黄龙道长长后掀动,双目暴射精芒,大声道:   “你胡说什么,贫道若有此意,也不来履这三年之约了,今晚之事、并非在给与不给之意,而是在于郡主的身分,是否真实。”   穆天虹忙迈步上前劲道:“内子一时情急,口不择导择言,请万勿介意,至于郡主身分问题,现放着许多莫郡王当年好友在此,就请他们辨认一番,真假自可立判。”   黄龙道长点头道:“那也好。”   遂载头对山林举子道:“徐兄当年常在莫王府走动,对郡主一定认识。”   山林学子纸扇轻摇,哈哈一笑道:“究酸只知吟风弄月不曾注意人家闺阁千金,飞云堡王堡主;不是说飞云堡也有一位郡主吗,何不请他辨认?”   这位山林举子,好猾异常,明知事有蹊跷,但事不关己不劳神,他决不愿得罪任何一方,故把这难题轻轻往飞云堡主身上一推。   飞云里主见他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虽觉甚难措词,但他有他的用心,当下哈哈一笑道:   “难说!难说!如果王某说这个郡主是假,大家一定认为我王某别有用心,如果说她是真,那么我堡内的那个郡主便是假的了,因此—一咳!不说也罢!”   黄龙道长为人最是正直,看不惯这奸狡之徒,一见他们言词闪烁,不着边际。便不再问,冷冷踪了一声道:“不论郡主是真是假,宝录如此处置,容我访查清楚再说。”   继光立即接口道:“前辈如此处置,晚辈甚为赞成,我负责在短期内,皆同郡主前来拜候道长。   黄龙道长把头点一点道:“我信任你,咱们走吧!”   这位玄门羽道,虽已勘破红尘,以道山林,但最重旧情,因为邯郸老人之故。对武继光已具有成全之意。   太岳庄主穆天虹。费尽心机,竟落一场空想,哪肯甘心?微向宫装少归以目示意,自己却接着黄龙道长的话头,哈哈一笑道:“道长处事,果是爽快,可是这一来,我穆某在江湖的这点虚名,便将从此扫地,道长难道就不退一步,替我穆某着想吗?”   黄龙道长一怔道:“你这话怎讲?”   宫装少妇接口尖吼道“何必装呆呢?太岳庄在江湖一向信誉卓著,穆庄主义举仁风,素为武林同道所敬服,想不到仗义为莫郡王抚养遗孤,竟落个假冒不名、此事传出江湖,使他的颜面何存?”   “我,“离魂妃子”虽是女流,任事说一不二,今晚如果道长不肯把宝录交给郡主,我这监护人说不定只有得罪了。”   黄龙道长一怔之下,这时才明白她的用意,不禁大笑道:“好啊,如不是这位小友,我黄龙道长几乎受骗了呢!”就这时刻,后堂之内突然转出两个人来,一个身着葛布长衫,手托一把尺来长的铁算盘,另一个身材修长,蜂腰板臂,十分精壮,但年龄都已超过中年以上。   二人步入大厅,还未及说话,山林举子已摇着纸扇,哈哈笑道:“久违!久违!神算子李兄,擒龙手王兄,一向在何方得意呀?”   站在一旁,静作里上观的”怪叫化”心头猛地一震、暗中吃惊道:“这两个煞星,一向没在江湖露面,今晚何以突然露面难道也已投入太岳庄了?”   怪叫化一生游戏风尘,对江湖的情势,十分熟悉,近年来太岳庄突然崛起江湖,虽然只见人颂扬他的好事、不见劣迹,他却深以为隐忧,因为凡属正道的人、行为多半光明磊落,绝无这种故示神秘的事穆天虹虽号‘春风化雨’,誉满江湖,却没有一人知他的来历出身,更不知他处事对人示好的用心何在?   这时,那个名叫作神算子的已摇着铁算盘,哈哈一笑道:   “兄弟也和徐兄一股,虽号“铁算盘”却不去商场之中争利专向那些欺孤凌寡的小人们算帐。”   说话之间,已走到黄龙道长面前,铁算盘一杨道:“李某也曾在江湖之上,听过黄龙这号人物,不过今晚之动却有点不大光彩。”   黄龙道长虽明知他是嘲讽自己。却不屑与他答话,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武继光道:“贫道今晚似代表邯郸老人考教你一番,看你究竟对他老家一身所学得了几成。”   继光立时会意,长笑一声道:“长者之命绝不敢辞。对别的事或许不行,打发几个狗腿子,想来没多问题。”   “高魂妃子”自说过那番话后,神色之间好象已员换了一个人一般,脸上狰狞可成已极,尖吼一声道:“敢烦擒龙与神算二位,与我速把这两个欺孤凌寡、谋夺宝物的凶徒拿下不得容情。”   神算子铁算盘一震,叮当乱响,田喊一声:“遵命!”   呼的,铁算盘幻起一片立云,当头向黄龙道长国去。   继光这时早已功贯双臂,蓄劲以待,神算子才动,他已大喝一声,学心一吐,一股威猛无涛的刚阳学力怒涛一匾呼啸卷起。   这位神算子本名李遍加,是一位江湖出名的怪物,亦侠亦魔,善恶不分,处事光凭义气,他只闻发龙道长之名,却不认识武继光。   据见一股潜力狂阅般由侧里卷到,又劲又疾,不禁大吃一惊,手腕猛地一抖,击出的铁算盘收回,左掌“拦门柜虎”,掌已斜封而出,呼的一股罡风疾卷。   但听裂帛般一声大震,神算子竟被这一掌震得斜斜歪歪,飞出五六尺远,武继光也觉心头一震,连退二步。   这一着的失误,神算子吃亏在过分大意上,同时又是仓促运掌,才有此失,脚落实地,只觉胸间血气上涌,翻腾不已当下猛吸一口真气,把回腾的血气压住,怒叫一声,抡动铁算盘猛向继光冲去。   他闯荡江湖一生,几曾吃过这样大亏?暴怒之下,铁算子犹如一片玄云,挟着震荡心神的叮当急响暴雨一般连攻一十八招。   迅疾!威猛!招招全力施为,几乎半个大厅都激荡着丝丝寒风。   继光整晚都是蹩气,此刻也是气怒填膺,轻啸一声,纵身突入立云之内和他抢攻起来,一双铁学不亚钢钩利爪,吞吐伸缩急转如飙,刹那幻出漫天掌影。   就在神算子攻向武继光的刹那,擒龙手王逢吉,倏然一闪身,伸手向黄龙道长扣去,他不愧为擒龙手,这一招快逾奔电。   黄龙道长正背着双手,神态悠用地在一旁欣赏武继光身手。猛见擒龙手向他突击,不禁大怒、冷哼一声道:“你是找死!”   大袖一拂,呼的一股歪风似箭,劈胸向擒龙手击去。   擒龙手王逢吉确具一身莫测神功,一招才出,身形的溜疾转,早到了黄龙道长身侧,双手卷曲如钩,一抓“命门”,一攻“凤尾”-劈“精促”三处大穴。   多少年来还没有人敢于向黄龙这般大胆地主动攻击过,这一来顿把他激怒,一阵冷笑道:“你们这般不知死活的东西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近年来研习‘玄都宝录’,功力问等精深,冷笑中只觉眼睛一花,踪影顿失。   王逢吉也是一个江湖不可一世的杰出人才,双掌一但抓空便知要糟,猛地撤掌旋身,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呼吁,双掌并发。平空猛劈而出。   他应变更快,对方却比他更快,但觉一阵奇猛无比的罡风啸空如飘,怒潮一般涌到,击出的掌力和那股罡风才一接触,立间心神如遇千斤重击,狂啸一再倒飞出去一丈八足一口鲜血吐出足有一尺多远。   蓦然……   人影一闪,王谨吉飞出的身形已被太岳庄主穆天虹接住,出手有如电击且连拍了他几处穴道,又从身上取出一颗丹药,喂入他口中,方才令他盘股坐在地上调息这边擒龙手王逢吉一招之内便被黄龙道长玄功叵弹之力震伤内腑,那边神算子也被武继光忽的一式“日正中天”,击中肩膊,喳喳喳连退七八尺,脸上神色骤成死灰一般。   手中铁算盘,当地往地下一摔,连吐了两口鲜血,仰天狞笑道:“老夫一时大意,失手在你小子手中。今晚你若不死,神算子一定向您连本带利收回。”   话落,竟不向太岳庄主招呼,飒然纵身,一跃而去。   离魂妃子一见两个门下客旧不到几招便都失手,脸上杀机更浓,玉手一挥,十二个化雨量子,剑光霍霍,恍若十二道长虹,猛向武继光卷去。   继光细察十二个化雨量子的身法,心里只是一动,一伸手急把白玉萧撤到手中,随手震,正待发话。   蓦然……   剑气如虹,一白一红,两条人影带着一溜匹练般的精芒从半空疾射场中,双双向十二化雨童子迎去。   来势既快又猛,顿使在场诸人大吃一惊。 第 六 章 十二童子闯剑海     十二化雨童子久经太岳庄主训练.突然遇敌.竟然丝毫不乱,但见人影闪动,剑光乱击.早把飞来的两条人影卷入一片剑海之内。   那一红一白两条人影,虽然其快无比,却难瞒黄龙道长和继光的眼光,黄龙道长突然转头对继光问道:“你可认得那两个女娃?”   继光早已看出,白衣女子乃是符小娟,红衣女子就是抢救他的那个红衣女郎,当时他只觉得她身法剑术都甚熟悉.正自努力搜括枯肠之际,经黄龙道长一问,猛然省悟.那红衣女郎使用的剑法不就是郡主在后花园练的那套吗?   当下,冲口答道:“她就是郡主莫丹凤!”   黄龙道长一愣之下,大喝一声,纵身扑上.在场诸人仅见灰影一闪,十二个化雨童子已惊得纷纷收剑后撤。   白衣罗刹已知黄龙道长身份.也赶紧把剑收住.蒙面红衣女郎却是按剑而立.指着黄龙骂道:“你是什么人?若想动手就快点进招吧!这般贼眉贼眼地尽看我干什么?”   黄龙道长突然长髯飘动,颤声道:“贤侄女,难道连贫道黄龙都不认识了吗?”   红衣女郎一惊之下,骤然插剑纵身扑上,哭喊道:“师伯!原来是你老人家,真想煞凤儿了!”   黄龙道长激动地抚着她的秀发.缓缓把她面幕揭开.露出一张容光四射的面容来,那不就是众人所注目的莫丹凤郡主吗?   就在他掀开莫丹凤面幕的刹那,场中的空气竟突形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拉紧心弦。看着事情的演变。   当然.最关心的还是武继光和太岳庄主穆天虹以及假莫丹凤了。   这时,庐山真面目一经显露,怪叫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大笑道:“想不到世间居然有这种寡廉鲜耻的人.竟敢当着许多熟悉内情的长辈面前.硬行冒充人家的闺阁千金。”   山林举子本就心里雪亮.此刻也轻摇纸扇,哈哈一笑道:“妙极!妙极!有这许多孝女.莫郡王地下有知,亦当含笑九泉。”   此刻继光早已趋身到了莫郡主面前,微笑责备地道:“你欺瞒得我好苦啊!原来你已经出江湖了。”   莫丹凤羞涩地对他一笑,缓缓地把头低下去,轻喟道“我有我的苦衷.并不是有意骗你嘛!”   黄龙道长得见故人之女,又逢故友之徒,眼见他俩神态亲资,无限情意,尽在无言中流露.不禁高兴得纵声大笑起来。   白衣罗刹符小娟从继光护送郡主北上之日起,便注意了他俩行动,自然,这也是她对继光一见钟情的关系,郡主艺成,以蒙面女侠姿态出现江湖,她也看在眼内,却偏不对继光说破.她总希望能用一缕柔情,打动继光,从她手中把继光夺过来。   这时,见继光对自己现身竟理都不予理睬,而对莫丹凤却是关切倍至.真情从无形中溢出,心至不禁感到万分难受。   她原是一个十分任性的人,平日骄纵得有如一位宫主.江湖之上有多少人对她倾倒,但都不值她一顾.而对继光却是一缕情丝牢牢缚住,只因继光和莫丹凤认识在前.更因江湖人对她父女多认为是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遂使继光对她印象恶劣,不敢亲近。   她一人怔怔立在庭前,百感交集.就当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莫丹凤身上之时,纵身跃起.悄悄离去。   太岳主主穆天虹骤见莫丹凤现身.便知一场计算已成空想,复见怪叫化和山林举子冷言冷语,不断地嘲笑.心中不禁暗骂道:“你两个不用得意,到时叫你知道穆某的厉害。”   但他为人城府极深,喜怒决不形于颜色,仍然声色不露地缓步走到莫丹凤面前道:“你就是莫丹凤侄女吗?能不能提出有力的证据来取信于大众?”   莫丹凤不禁一怔,她既不认识穆天虹,更不知他所说的话是什么用意。   武继光却在一旁笑道:“这位就是太岳庄的穆庄主,也用香车载了一位郡主来.他疑心你是假冒的呢!”   莫丹凤不禁冷笑道:“我倒想见见那位郡主是什么模样呢?”   这当儿飞云堡主、怪叫化、山林举子,都已到了面前,皆话公道自在人心,飞云堡主突然大笑道:“我承认这位姑娘才是莫郡王的亲骨肉,其余都是假的。”   离魂妃子突然接口怒叱道:“胡说!你又凭什么证明我那凤儿是假的?”   飞云堡主身为一堡之主,那肯受人斥责,突然面容一变。冷冷地道:“你嘴里干净点.王某并非你庄内的那群狗腿子可比。”   离魂妃子本就一腔怒火,勇战往前一趋身道:“你打算怎样?”   “哈哈.王某向不与妇人们一般见识.倘要动手,你不妨叫穆庄主过来。”   “哼!凭你也想和庄主动手?”   “这般说来,王某到非要见识见识太岳庄主的绝学不可了。”   这位飞云堡主此刻怒气勃发.竟大步向穆天虹冲去。   穆天虹为人阶望无比,怎肯在这时和人发生无谓争执,立时把手一拱,陪着笑脸道:   “王昆若想赐教.兄弟理应奉陪,只是此刻恕不奉陪.容把莫家之事解决再说。”   黄龙道长此时已确认莫丹凤便是莫郡王亲女,见她一身功夫已小有成就,心里更喜,竟再也不理旁人,携着莫丹凤的手道:“贤侄女此刻如无他事,我们就此走吧!”   莫丹凤无限深情地对武继光瞥了一眼,娇声答道:“侄女遵命!”   就这时刻,场中院起一声娇喝,离魂妃子满脸铁青地纵身拦在黄龙道长前面道:“且慢!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怎能就走?”   黄龙道长怒道:“你敢拦阻贫道?”   “若不把真假郡主挑明,那可说不得,只有屈驾稍待片刻了。”   黄龙道长使然纵声长笑喝道:“真假早经在场造友辨明,还有何说?太岳庄这出戏该收场啦!莫等惹翻了贫道,那时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呢!”   穆天虹一向以一副伪善面孔出现江湖,此刻经人把阴谋拆穿,知道再闹卞去有损无益.眉头一皱,陡地面现怒容地高喊道:“道长与诸位江猢朋友暂请留步,容穆某把此事处理交待一番。”   霍地一旋身大喝道:“凤儿作过来!”   那假郡主不知他因何事发怒,胆怯怯地款步上前道:“庄主呼唤凤儿,有何吩咐?”   穆天虹杀机满面,冷冷地道:“什么人主使你来向本庄主假冒郡主的?快说!”   那假郡主不妨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还道他是有意做作遂故作悲声地答道:“凤儿本来就是郡主.何曾假冒?此时必然是……”   “胡说!”   穆天虹不等她说完就猛然举手,向前一按,一股寒风骤起猛朝她当头压下。   红衣女子做梦也想用到,穆天虹会突然下毒手.奈不及防,连半声未哼.便即然倒地死去。   穆天虹掌毙红衣女子后,怒气勃勃大声道:   “穆某一生做事光明磊落,想不到险被这贱婢把这清誉毁去若不微示薄惩,还道我兄弟真个有意蒙混江湖朋友呢!”   在场诸人见穆天虹对那位红衣女子下手竟如此毒辣不禁一齐相顾失色。黄龙道长却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拉着莫丹凤的玉手,倏然纵身跃起,飘飘越过高墙,一闪而逝。   穆天虹也觉没趣,有意无意地盯了继光几眼,领着离魂妃子和十二个化雨童子,扶着负伤的擒龙手.也出门上马,扬长而去。   武继光因一心注意在黄龙道长和莫丹凤身上,没有注意怪叫化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叫怪不已,暗道:“这穆天虹明明是有为而来,何以便这般轻易走了呢?黄龙道长武功莫测高深,对他多惧三分,还有可说,何以对武继光腰间金用玉魄剑,也不思染指了呢?”   怪叫化性情虽怪,心思却是缤密异常.便知穆天虹暗中必定还有阴谋.肚内冷哼一声道:   “别人都被你的伪善面孔所欺蒙.我叫化子可不是轻易受骗的人,放着“风尘三友”在此.你就休想玩弄那些诡什阴谋。”   独启盘算了一阵.抬头向厅中一看,只见武继光仍痴呆呆地站在那儿,而场中的飞云堡主、山林举子以及峨嵋门下的人,都已不见了,不由大笑着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嘿!   人家都走啦!你在想什么呀?莫非魂灵儿也跟着那妞儿飞了?”   其实,武继光此刻脑际里所转念的绝不是莫丹凤,他在想着太岳庄这一派和庄主春风化雨穆天虹其人。因为有好几次经他暗中留意,觉得太岳庄主的许多武功,酷似地灵门中的功夫,便存下了一个根究此事的决心。   沉思中,经怪叫化的一番打趣,不禁脸上一红道:   “老前辈作要取笑!晚辈哪是想她呢!我是在想.太岳庄主穆天虹其人有许多令人生疑的地方呢,你可知太岳庄在什么地方吗?”   怪叫化突然笑容一停,把头连点道:   “即此一端,便见高明,江湖人人都称颂穆天虹为人慷慨好义,而你独能看出他的伪善,可见你的见解,毕竟高人一等。”   继光素怕人家恭维,连忙打断他的话头道:“老前辈过奖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太岳庄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连我叫化也不知道。”   “太岳庄既拟在江湖称雄.何以连地址都没有一个。”   “这种故示神秘,便是令人可疑之处。”   “晚辈一定要设法探究出他的庄址来。”   “此刻你仇目遍地,最好还是谨慎为直。”   怪叫化郑重地叮咛着。   提起仇踪.继光突然想起,刚才那些人气热滔滔准备向他发动攻势,为何此刻突然不见?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抬头四下一看.原来天色已亮.金黄色的朝阳已从琉璃瓦上叵射到厅中。   这才如梦初醒,因为这座莫王府虽然阴沉高大.但仍处闹市之中,一旦打斗起来,必定惊动行人,多有不使.虽然大家都走了,实则危机仍是四伏,到处都有窥何他的人。   任叫他为人最是热情.此刻对继光已是疑心尽释.突然取下身上的破叫化袋,拿一件破旧的百补破衣和一颗易容丹来.悄悄地笑道:“为免无谓的争斗,你最好把容貌改一改.候事情水落石出,再复本来面目如何?”   继光略一思考.微笑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我这宗不论不类的装束.会不会引起贵帮子弟的疑心呢?”   任叫化大笑道:“这点不需顾虑.我叫化自有道理。”   随即从身上取出一枚宝光隐现的古钱,交到继光手中道“如有麻烦.就把这个取出.交给他们看,便没事了,同时有什么差使,也尽可吩咐,他们必定会照办的。”   继光这时已改装完毕,变成了一个面容微现黄肿的年轻小叫化.抖着百补破衣,来回在厅中走了一转,得意地哈哈一阵大笑。   怪叫化又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并没有什么破绽,这才郑重地道:   “昔年老叫化也曾瞻仰邯郸老人家的丰采并得他老人家不少益处,今后你我还是平论交吧!别老前辈长,者前辈短的,叫得我怪不受用的。”   未容继光答话,接着又道:“如今风云紧急,老叫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你我就告别分手吧!一切请小心。”   话落,一路歪斜.奔出大厅,越墙而去。   争闹了一个晚上,继光觉得也该进点饮食,回店休息,遂缓缓走到后园,飒然越过高墙.向市区走去。长沙城的大街.仍是那般热闹,茶楼酒馆.依旧生意兴隆,到处客满,武继光满脑子的问题塞满,信步又走到了那家醉仙居。   登楼一看.竟然满楼都是熟人,内中有点苍一指飞侠葛千仞、五台普静禅师、昆仑广法道长、武当凌风道长、峨嵋五子以及七派中人,憎道俗一共占了二桌。   此外.雅座之上还有曾经向他下手夺剑的枯岭邪神、关东一奇、吴天不吊等独来独往的魔头,心里不禁暗觉奇怪道:“‘玄都宝录’既经黄龙道长携走,他们不追踪黄龙,却都逗留在长沙,不知又要干些什么?”   他现在既已改扮成叫化.自然没有人认得了,大摇大摆地径自选了一个座位座下。这几天来,过往的江湖人太多,他虽是一个小叫化,堂馆们并不敢对他轻视,仍然笑睑迎人地殷勤伺候着。   当下,随意要了点酒莱,独自低斟浅出,眼光却不时投向七大门派的人,只听一指飞侠葛干仞,低低地说道:“太岳庄主突然简邀天下英雄,齐集岳麓山,究竟为了什么事呀?”   青阳子迅即答道:“这事不问可知,必定是为了对付老魔师徒嘛,此魔若不剪除,江湖永无宁日。”   普静禅师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太岳庄主誉满江湖备受同道钦敬.但老增总觉他过于神秘,不见得是什么正道人物。”   罗浮子接口笑道:“蝉师未免过虑了,各派人材济济,而穆天虹独能领袖群伦,为江湖一神正义,如不是道德武功均足压倒群雄.何能服众?”   武继光正自倾耳细听他们谈论之际,一阵扶梯声响,上来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年轻书生。   这书生身材十分颀长满面脂粉气,活象个女人,但神色之间,冷峻傲慢已极,继光只觉他面容甚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不免向他多看了两眼。   那书生目光向全楼一扫。就在继光身旁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猛然一回头,却见一个面密黄肿的小叫化直着眼在看他.微觉一怔之后低头几乎嗤嗤笑出走来,终于又忍住了,满面含笑地对继光一拱手道:“尊兄一人独酌,何不请过来同坐?”   继光略目犹豫,也拱手还礼道:“相公雅意相召,小叫化恭敬不如从命。”   径自拿了杯棋走过席来。他因初出江湖,一心想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倚仗着自己已改变容貌,别人绝看不出来,也就过桌来了。   殊不如这个年轻书生,实是有为而来.一见继光.果然移来了他这桌.不禁笑逐颜开,满面春风地道:“尊兄尊姓,是丐帮哪位高人门下?”   他这一问,可把继光问住了,因为和怪叫化分手过于仓促,对丐帮情形一点也不知道,只得期期艾文地道:“在下葛民,对找师门之事,殊难奉告。”   那书生微微含笑道:“原来是葛兄,小弟始胡名晓轩,只是武林中末学,并无师门。”   继光伯的就是人家问起师门之事,人家既不肯说.他也不想问,彼此含糊过去,双方不着边际地乱拉了一阵.渐渐地谈到各派高手.纷纷赶来长沙之事.那书生突然悄声道:“葛兄可否去赶赶热闹?”   继光唱了几杯酒,豪情勃发.哈哈一笑道:“兄弟正有此意只是我们并未接到太岳庄的邀请呀!”   书生微微一笑.随用手沾着酒,在桌上写了“暗进”两个字道:“我们用这个方法,还不行吗?”   继光站起身来、豪迈地一笑道:“那么就此一言为定,咱一回栈房先歇歇好啦!”   两人会过帐,径自回到继光所住的栈房。那书生喝了几拒酒.脸上泛起一片桃红,紧紧偎在继光肩上.似乎民都吹得倒似的。   继光怕他真个跌倒,用一只手臂紧紧将他接住.只觉一阵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混在酒香中向他鼻孔送来。   心中不禁暗觉奇怪道:“怎么这位胡兄和女人一样,身上还熏着香呢!”   踏进房门,书生立刻往床上一倒,眯着一双水晶莹的眼睛呢声道:“把房门关上好吗?”。   继光暗觉好笑道:“真是公子哥儿脾气.青天白日,房门关上干什么呢?”   但他仍然依言把门关了,走到床前,准备替他把靴脱去,书生突然把腿一缩,红着脸笑道:“不用啦!我躺躺就起来。”   随又拍着床沿,令他坐下道:“咽!你有没有女朋友?”   继光哈哈一笑道:“象我这样的小叫化,连三餐饭都不饱.怎会有女朋友呢?”   胡晓轩不禁暗骂道:“那莫丹凤郡主,明明是他的女友,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表面却故意格格一阵笑道;:“想要吗?”   继光面上略现不耐烦地道:“我们说点别的好吗?何必谈那些不相于的事?   “那么我们谈正经的好啦。”   “你来长沙.有什么事吗?”   因听太岳庄主柬邀武林各派.共商对付赤地千里待风和一个姓武的魔崽子,故连夜赶来.凑凑热闹。   据说那太岳庄主在江湖上很得人缘,评然有领袖武林之势,有此说吗?”   “据我所知,此人恐怕是一个伪君子,极为险诈的小人,这次明是为江湖主持正义,实际是想夺那姓武的小子所握有的一支玉剑和一支玉萧。”   继光不禁气愤填膺,冷冷哼了一声道:“他在做梦。”   胡晓轩见他那副凶种恶煞的形象.不由嗤嗤一笑,接着又道:“假如我是那个性武的呆小子,我一定象你一样.暂时把装束和容貌改变.同时找到赤地千里和他女儿,共同商量对付之法.不应该一个人独行其是。”   继光不觉心里一动,那胡晓轩又道:“扮什么便应象什么,比如象你一样.身在丐帮.一定该知道丐帮现在的掌门人乃是“岭南蛇神”,同时丐帮还有二老,一个是怪叫化刘六,一个是银伏目张超。”   继光暗想,他明明在点醒我嘛!不禁十分感激地瞥了地一眼,瞬又想起.自己易容之事,他怎么会知道?   暮地转身.一把将他的手腕扣住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快说!否则莫怪我得罪朋友。”那书生任由他把手腕扣住,毫不挣扎地轻轻一叹道:“我是什么人,你以后会知道的,总之,如今危险已经四伏。而你却仍是那般大意,比如说,你既改扮为叫化.何以又把那惹人注目的玉萧插在腰间?同时,说起活来.仍是那副口音.想想,一般老江湖,何等厉害.怎会看不出来?”   还有,江湖之上,处处险诈万分,你我初交.你便引为认可信任的朋友调若我在酒里下毒,倘若我假装酒醉,倒在你身上.趁机下手,后果岂堪设想?你我行走江湖,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你认为对吗?”   继光被他一席话说得毛骨使然,连忙缩回手,一躬到地道:“胡兄一言,顿歼茅塞.兄弟感激不尽。”   胡晓轩娃脸一笑.修然纵身而起道:“我还有点事.晚上再见。”闪身走出门外.扬长而去。   那书生走后,继光意想愈觉他所说句句都是经验之谈,而且好像对自己的来历十分清楚.但无论如何想不出他是谁。   夜色沉沉.昏茫一片。   静静的岳麓山头,凤去际会,陆陆续续.赶来了许多不可一世的武林人物,有的是一派学门人.有的是一方雄主,一有成名的江湖隐侠,也有凶名久着的黑道魔头。   平日,这批人一旦碰头,必有一番争斗,但今晚清形不同,彼此相见,竟破例没有起争执,各自静悄悄地位立山头,象在期待着什么。   夜.渐渐深了,晚风吹得山头树木沙沙作响.一弯新月,掩掩藏藏.挂在云端。   这时山根下,突然飞起一条黑影,只几个飘问起落,便象一支脱手箭一样的上山来,月影下,隐约可见,那是一个面容微现黄肿的年轻叫化。。   这叫化不问可知.便是改换容貌的武继光了,他轻云快捷地驰到山顶,巧妙地闪身在一堆岩石之后,向前察看。   山顶之上,这时聚集了足有四五十人,内中包括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许多前所未见的狰狞人物。   那位春风化雨,穆天虹也于这时率领了十二个化雨童子缓步走上山来,对着在场的群雄,一个罗困揖道:“兄弟因为一点小事而耽搁.致诸位久等了……”正在三五成群散步闲谈的群雄,一见他来到立时肃静下来。太岳庄主又道:“武林各派数百年来均能和平相处,纵有小误会.也都能化干戈为玉帛。不料近十余年来江湖上出了赤地千里符风这个魔头.视人命如草芥.处处展开凶杀.弄得江湖上一场腥风血雨,寝食难安。”“兄弟觉得,如任命长此发展下去.将不知酿成如何结果,故不揣冒昧,柬邀请诸高贤,前来共商对策,幸蒙诸位不弃、欣然来到.实使兄弟欣慰无比,只因荒山野岭无甚佳肴待客,简草之处,伏请见宥……。”说完又是一个罗困揖。穆天虹把话说完后.场中立起一阵骚动.纷纷议论起来.嵋罗浮子突然高声说道:“此人天性凶残,无可理喻.愚意对付这等魔头,同道门应联手合力,将其除去而不必守着那些单打独斗的规矩。”话犹未了,人群中响起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大吼道:“万事   必须有个发号司令的人,才能统一调度,群策群力……。”   跟着又有人怪声怪气地吼道:“太岳庄主誉满江湖最好人缘.此事非他莫属。”   穆天虹忙拱手谦道:“穆某何德何能?敢于主盟此事。”一指飞侠陡地踏前两步。哈哈一笑道:“如穆庄主立意谦让愚意认以少林紫虚上人格高望重,亦足担任此职。”   蓦然“吴天不吊”从人群中飞出,冷森森地道:“任何人主持此事均可,但须先接贫道两招。”   枯岭邪神接口,一阵怪笑道:“有理,有理,老夫也有此同感。”   这两个怪物一经出面,人群立起一阵骚动;不禁纷纷议论起来,穆天虹暗察当前局势,觉得要使群雄用服,唯一的办法便是先行制服这两个怪物。当下,缓步走出场中,径向少林紫虚上人一拱手道:“既然两位如此说,就请禅师显露两手吧。”   紫虚上人合什低空佛号道:“出家人只知诵经拜佛,不懂得争强斗狠之事。”   穆天虹微微一笑道:“禅师过谦啦。”   随又向吴天不吊拱手道:“今晚群贤众聚,为的是对付赤地干里,道长何苦对紫虚上人主盟加以阻挠?”   吴天不吊冷笑道:“什么主盟不主盟的,无非是沽名钓誉,意图借此领袖群伦罢了,贫道不惯那些勾心斗角之事,若图独霸江湖,便须拿出真才实学来。”   穆天虹见他语带讥讽,脸上顿现狰狞之色,但瞬即又换上一副笑容道:“道长言重了,想我穆某一个武夫,哪有此雄心,若道长一定要动手,兄弟只有奉陪几招。”   吴天不吊冷笑道:“这才相个汉子!接招!”   话落招出、五指钢钩一现,修幻无数掌影,劈胸抓来,这个老怪物一身功夫,奇幻莫测,大伙不禁都为穆天虹暗捏一把冷汗。   这位太岳庄主,平日深藏不露.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有多高.这时见他出面,和“吴天不吊”动手,不禁一齐睁大眼睛.注视着场中。   穆天虹却仍然满面春风,挺立场中,容得“吴天不吊’手掌快要够到部位时,侯然凹胸挪步.斜斜一掌削出,这掌初出手时,并不见具有什么威力,掌到途中,幻为干百双掌影,呼地当头罩下。   吴天不吊冷哼一声,双桨一圈一龛,呼地一齐劈出。但见一阵狂流劈空如轮,挟着呼吁洪洪之声,怒潮般涌出。两股潜力接实之下,篷!场中陡起一阵旋风,“吴天不吊”闻哼一声.连退三四步。   穆天虹却是纹丝不动,这一来.顿把“吴天不吊”的凶火提发,怒啸一声,腾身猛扑,刹那间.连攻一十二式。   穆天虹面容一变,轻喝一声道:“不知进退的东西,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还道我穆某真个无能呢!”   脚下一飘.纵身突入掌影,但见一阵人影纵横。两人霍地分开,穆天虹双手一拱.哈哈一笑道“承认!承认!”   再看吴天不吊,顶上几根灰发.已根根倒竖.满面厉厉地哇哇哇连吐两口鲜血.狠狠瞪了穆天虹两眼,一路歪斜,片刻消失于黑暗影里。   “枯岭邪神”见状,呼呼一阵冷笑道:“果然心黑手辣,让老夫也领教几招!”   巨云掌一挥,纵身攻来,没头没脑,暴雨狂风般连攻一十四掌,这位邪神出名的心根手黑,出手便下绝情。   而穆天虹一身轻功.确有过人之处,尽管邪神掌发如狂潮招招如急雨,他仍是那般从容不迫.缓缓拆解、偶尔还攻一两招,邪神被逼得怪吼后辙。   双方如电迅雷般,攻守了十余招,不分胜败。穆天虹为求速战速决,陡地反守为攻.双掌一抡地吞吐伸缩,刹时狂飓怒啸潜力绵绵,猛向邪神漫天卷到。   邪神顿觉四周压力重逾山岳,对方就和长有干手一般全身各处穴剩无不在党风指影笼罩之下.心头不禁大骇,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硬对头。想到一生英名所系,哪甘就此认输?   猛地一咬牙,呼呼一连三党,环胸三匝,疾挥而出一阵蚀骨阴风,匝地而起.但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场中骤起数股旋风刮得满地尘土飞扬.漫空激射,邪神已面如厉鬼地倒撤一丈二尺.怪啸一声,纵身跃起.疾向山下掠去。   显然,在这一回合中,他吃了点亏,穆天虹连败两个江湖谈闻色变的巨头,确使在场群雄震惊不已。大家这才知道.这位大岳庄主确实身怀绝技,武功莫测高深。   武继光暗中细察他的武功路子,只觉幻厉阴狠兼而有之,和地灵门中功夫得为近似,一时也拿不准他究竟技宗何派。   这时,穆天虹已和没事的人一般朝着七大门派这面拱手,哈哈一笑道:   “兄弟幸不辱命,已使那两位朋友知难而退,现在就请紫虚上人出面主持全局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呢。”   紫虚上人合什当胸道:“庄主神功盖世,技压群英,正该出面主持全局,以为武林除此败类。”   穆天虹连连摇头道:“这,这个如何使得。”   离魂妃子突然在旁接口道:“这是义务、又不是权利你何必推三阻四呢。”   穆天虹这才故作勉为其难地道:“那么兄弟又好告罪有潜了。”   略顿一顿又大声道:“兄弟既承诸君雅意.推举为盟主,只有勉为其难,竭诚以赴。但此等重责大任.不是光凭口头一句话可以奏功的。愚意应由在场各位共立盟旗一面,以为信物,此后盟旗到处,应视旗为令.一致遵行,方不失今晚结盟扫魔之原意。”   活落,转头吩咐道:“把香案与盟旗速速摆好。”   十二化雨童子立时应答一声,七手八脚把香案摆好,托来一面红绫黄边的三角旗子,端端正正铺在香案之上.旁边打摆好笔砚。   群雄门目一看,旗上已预先写好了誓言盟约,只空下了盟主的名字与签约的人名。   大家因一心只想到如何把赤地千里待风杀死,并未想到其他,当时便有几个冒失鬼排众上前道;此事正应如此安排,能群策群力,使事有专职、拿起笔便在红统上站名签上。要知在场群雄.多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大多掌着一派门户,或领有一帮一堡的实力,一举轻率地把名签上,就不亚以把这一帮一派的指挥权,轻轻地奉送给太岳庄主;即令他本人死了,下代子孙,掌门人多属德高望重的老江湖.头脑岂致如此简单。   凌风道长突然排众而出,指着桌上盟旗道;   “彼此既已同意,何须这个东西.今后如有必要差遣,尽以一纸传送,各派自当视事情之轻重缓急,派出门下办理,况且这盟约.完全是临时性质.岂能视作永久性?”   山林学子纸扇轻摇,大笑道:“好一条‘瞒天过海之计’在下佩眼已极!”   穆天虹勃然色变,冷笑道:“简兄何出此言?穆某此举纯是为了各派安全,况且这个盟主乃是大家一再圣请,兄弟何尝有意争取这个盟主?”经七派中人一言提醒,群雄不禁纷纷议论起来.有的主张意然签署,有的认为根本无此必要!   穆天虹眼看这一计划即将完满成功,不料途中忽然变挂,脸上阴晴不定地沉思半晌,猛然一抬头,双目暴射二道恶毒目光正待发话……。   蓦然……   远远一声凄厉无比的长啸,疾告传来。   继光对这啸产极为熟悉,不由心里一动.闪目循一看去,但见一条颀长黑影如飞矢似的飘凤疾向山头射来。   山麓群雄正为这声厉啸齐感一愕之际,那条黑影早已冲到山头,竟是那位大众目为麾星的赤地千里符民。   只见他须发怒张,双目暴的精光.戟指着穆天虹大喝一声道:“恶徒!你做的好事!”   呼地拔起,纵身一举当头劈下.一股劲疾的党风恍如泰山一股,从半空猛卷而下。   穆天虹一见他到场,早已凝禅戒备,脚下一泻,飘然退后五尺。轰!一声大震,地下竟被那股掌风.轰出一个大坑召。   武林各派的人,对符风衔恨已深,尤其七大门派中人.一见符风到场,人人切齿,个个怒发冲冠,一时暴喝连声,纷纷纵身扑上,拳学兵刃,暴雨一般向他攻去。   符风怒发如狂,双掌交挥,绕身回还三掌,一气儿攻出同时大喝道:“不干你们的事.容我打发了那暗中捣鬼的恶徒,再与你们细说。”   他功力何等深厚,这三掌又是积愤而发,竟把围攻的群雄逼得纷纷后撤,但,这批愤怒的群雄,哪容他分说,疾退忽进,又从四面八方蜂拥攻来。   符风本是一个极为刚愎狂做的人,原就含有一股怒火,群雄一再逼迫,正如火上加油,厉喝一声,呼呼一连几供.身形倏转之间,又疾的闪电地踢出九脚,狂呼声中,早有几人浪倒地下了。   场中一旦发生死伤.围攻的人简直眼都红了,拳学兵刃,雨点一般执个攻上,一时山头喊声震天,狂呼匝地.展开一场亘古未有的凶狠拼斗。   继光隐身岩石之后,心里真个百感交集,觉得这批所谓武林领袖人物,竟是如此不明书理,动不动就是群起围攻.以多为胜,绝不去思考事情的究竟。想到这点,他慎念陡生.觉得赤地千里待风其人性情虽较怪僻凶残,仍不失为性情中人。如今他单身一人被人围攻,自己无论站在地灵门的同门份上.还是站在道意的立场上,均应加以援手。   一人左思右想,正自犹豫不决之时.猛然管见太岳在主正负着双手.焕闲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禁心里大怒,猛地长身,正待跃出,骤又想到自己如今已改扮成一叫化.大丈夫行事应光明磊落,要干就干脆以本来面目和他们大干一番,于是匆匆把那身上百补破衣脱下.往脸上一阵乱抹.擦去了那层易容丹,这才大喝一声道:“穆天虹,你做的好事啊!”   声落人起,急箭一般,猛向太岳庄主冲去,人未到掌先发,凌空一掌,当头压倒。   暮然……   剑光如幕,十二化雨童子各挥短剑,纵身迎来.那么猛烈的掌风,竟被他们一阵阵挥动的短剑化解于无形、跟着嘶嘶一阵轻啸,剑气森森,四面劳到。   继光身在空中猛提一口真气.骤然一个翻滚,人已斜挪纵落.猛地大喝一声,双掌一齐劈出。一时潜力潮涌,掌风匝地,隐侠排山倒海之威.向前卷来.十二化雨童子虽久经阵仗,却从没遇上这般猛烈的掌风,一惊之下,各把短剑舞成一道光幕,纷纷向后急退。   就趁这一空隙,继光早已长啸一声,纵身攻上,掌劈脚踢,极短期间攻出九掌,踢出七脚,一时漫天腿劲掌风.竟把十二童子攻得四分五裂,各不相顾。   这十二化雨童子原担各种合击之术,无奈被继光夺去先机竟一时无法施展。   就在继光现身场中的刹那,人群平起了片暴喝,高喊出声道:“那魔崽子也到了,快上呀!今晚可别再让他跑了!”   唆!唆!唆!一连纵到了十几条黑影,一声不出地向他急攻而上。显然,武继光的目标,比赤地千里还要来得显著,因为他们除了仇恨之外,还存有一个夺那玉剑的野心。   故而围攻他的人数,虽比赤地千里那边少,但一个个都是功力绝高的一流高手。   太岳庄主穆天虹眼看武继光威猛有若狮虎,把在场中的那么多高手学门人视作无物,心中不禁大感骇然。暗计道:“这小子如不趁今晚除去,将来比赤地千里还要来得更可怕!”   心念一转之下,杀机陡起.暗对离魂妃子使了一个眼色,离魂妃子立时会意.随从一个传婢手中接过一个鸟笼,把它打开,扑!扑!二只白羽来眼的健鸽,已冲霄而起,向东南飞去。   可惜刚刚转过一个山谷.便被暗中隐伏的一位异人打下.这且慢走。   再说赤地千里符风被群雄没头没脑的围攻.心里又气又急,于是,狂做凶戾之性大发,发学如狂飘怒潮,购之间,连伤了十几人。   但这批人大都是各派掌门人及一流高手,岂是易与之辈”四面攻来的任何一招,都是劲疾无比的绝着,绝不容有一招忽视,更无一式容他缓手。   双方舍死忘生.抢攻了二百多招以后.渐渐地,符风已感觉到有些真力不继之感,幸好这时刻继光突然现身介人.分去了他不少劲敌。   当下他十分激动地一瞥继光,大声道:“小兄弟.对付这般不讲道义不分是非之辈.尽管用兵刃下艳情.不必客气!”   他知继光身怀前古奇珍金精玉魄剑和白玉萧,故出声提醒。   继光知地心意,长笑一声道现在还用不着,到时我叫他们知道厉害。   围攻赤地千里的大部分是武林七派中人和继光动手的阁了十二化雨童子,黑白二道均有,也可以说.今晚所到的人,只有太岳庄主和离魂妃子没有介入,连少林紫虚上人也不例外。   武继光身在围攻中.越打肝火越盛,猛地一声大喝,一式日正中天,把两个化雨童子震得连人带剑腾起足有二丈多高,嘭!一声悻在岩石顿时鲜血四溢,鸣呼死去。就越这一隙,呼地身形拔起,正向赤地千里那面冲去。   手指着少林紫虚上人冷笑一声道:“亏你还是一派掌门竟听信人家蛊惑.作出这种不分皂白、实行群打围攻的下流行为,少林数百年来的清誉,被你丢尽啦!”   紫虚上人被他一番申斥,顿时满面通红,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退了下去,跟着武当凌风道长也叹了一声,收剑后退。   但他两人虽然退后.其余的人仍然狂喊怒吼拼命前攻、剑气森森,掌风怒吼一波比一波强烈,层层压力象泰山般源源袭上身来。赤地千里和武继光虽然功力深厚,也绝无法抵挡这宗十名尽的攻击,就这样继续争斗了两个多时辰,两人额上都已见汗。   而围攻的人至少也死伤了一半,但这批被仇恨之火烧红了眼的人,仍是努力冲锋,愈打愈猛,有几个竟实施同归于尽的打法。   赤地千里那么刚愎凶狠.也觉有点心寒起来,呼地一掌触向面攻来的两支长剑,震开后.大喝一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兄弟!我们撤!”   关东一奇呼呼一阵冷笑道:“今晚你们还打算走吗?”   双掌一呼劈胸推来.劲气如轮,划空生啸,急症异常。   赤地千里双目一睁.精芒四现大喝道:“就凭你这块废吗?”   呼地一掌,猛然拍出,蓬!一声巨响过后,狂呼声起.关东一奇一个身子竟被震得倒飞出去一丈七八。   赤地千里格风也身不由主地连退两步,就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剑光打闪。青阳子、云阳子两支长剑已一左一右攻到,一指飞侠葛干仞,指风似剪,猛袭“脊梁”、“凤尾”二处大穴。   赤地千里冷哼一声,身形车轮一转,避开了背后的“死穴”,双掌就势斜劈,震斜了左右攻来的双剑。   但,毕竟慢了一步,肩膊之上,仍被一指飞侠的指风扫着了一下,跟着刷的一声,左胁衣襟也被划开了一个五寸多长的裂口。   他有生以来,还没有吃过这宗亏.直气得头上白发呼地一齐立起,颔下长髯,无风自动.狂咆一声,掌劈脚扫,刹时间,攻出一十八掌,扫出一十二腿,这番攻势他是毕生功力所聚,又在暴怒中出手,端的猛恶万分。   一阵绝望呼号响起,青阳子竞被他一脚扫中,就象踢球般直往山下滚去。   就在大家纷纷撒招自保的刹那,他已纵身跃起七八丈高,大喝道:“小兄弟.我们先撤!”呼的一声,头下脚上,鹰隼般向山下掠去。 第 七 章 风尘三友赌生死     当赤地千里符风第一次喊撤之时,继光便觉此时只好暂时撤走,因为纵令两人得胜,也只有徒事杀伤,并无补于事,故一闻他喊撤,立时答道:“你请先撤,我断后!”   他俩一喊一答,围攻的人也早注意,立时齐声喊道:“手上加点劲,这小子准备溜走!”   呼呼!嘶嘶!掌风拳劲,剑气刀光,突转猛烈,几乎各把全身功力使出,武继光较比赤地千里稍形吃亏的是,他总不肯肆意伤人,常常有许多杀着可以把对方伤着的机会,都在他稍一犹豫之时失去。   这时见围攻的人仍然死缠不休,便再也不能忍耐了,突然冷峻地一阵长笑道:“小爷因事有误会,故处处手下留情,你以为小爷会怕了你们吗?”   陡地气纳丹田,功贯四肢,双掌交挥,环身疾挥,急如怒涛一般,连攻二十一掌,脚下飞踢环扫,电掣般攻出九脚。   他这一阵猛攻,几乎全身功力都已用上,掌力忽刚忽柔,竟在一刹那间,用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夫。   刹那,潜力汹涌澎湃,漫天横溢,掌力未及,劲风已是刮面生寒,崆峒派两个高手,刚刚挫掌前攻,蓦觉一阵阴风劈面卷到,赶紧反掌后撤时,已是不及,只觉胸前如遭重击,一股逆血,直从嘴里喷出有一丈多远,狂嚎一声,双双扑通倒地。   就在大家骤感一怔之时,继光陡地大喝一声,双掌一翻,平胸推出,一股刚阳无比的威猛罡风,排山倒海般向前汹涌卷去。   群雄万料不到,他在久战之余,掌力仍有如此雄猛,竟无一人敢于硬接,霍地两下一分,闪开一个缺口。   呼地一声,武继光犹如一支脱弦之箭一般,平射而出,尾随着前面赤地千里的身影,只几个飘闪,便即不见。   一场生死搏斗,就此宣告结束,巍巍的岳麓山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武林各派集中全部精英围攻这两个号称“老魔”和“魔崽子”的赤地千里符风和武继光,三停儿只剩下了一停,还有许多负伤的未计算在内。   紫虚上人满面肃穆地看着场中那副血肉模糊的惨状,不禁低低地连声念佛,转头一看,那个被大家推举为盟主的太岳庄主早已不见,场中所留下的,只有武林七派的人。   武当凌风道长突然一声长叹道:“我们恐怕上了人家的当了。”   紫虚上人黯然点头道:“老衲亦有同感,只因刚才群情激动,使老衲竟无机会对那赤地千里符风把真象先行问明,便行打了起来。”   其实,参与围攻的人,何尝都是莽汉?此刻经紫虚上人一语道破,也觉事有可疑。   穆天虹既柬邀各派对付赤地千里,何以自己不动手?这次结盟对付赤地千里,无非是暂时的结合,何以竟趋机愚弄各派掌门人,签署盟旗?   如今打斗结束,何以他夫妇忽然不见?既任主持全局的主盟人,对事情的善后自应有一番交待才对!   凡此种种都很可疑,一指飞侠葛千仞听完紫虚与凌风一番话后,目注峨嵋罗浮子,极其沉痛地道:“武林七派,多少年来步骤齐一,但自今晚起点苍派独行其是,再不参与这宗不问青红皂白的疯狗般行为。”   罗浮子冷冷地接口道:“葛兄何以突发此言。”   一指飞侠冷笑道:“武林七派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莽撞的群打行为,哪还有一丝堂堂武林大派的风度?即令是黑道中人也不致如此不问情由呀?”   罗浮子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同情那魔头师徒罗?”   葛千仞冷冷地道:“是与不是,你管不着,点苍派自有点苍派的主张。”   话落纵身跃去。   紫虚、凌风也为此事探深自责,见葛千仞发怒走去,也默默无言地双双联袂驰下山麓。   从此,武林七大门派,各行其是,再没有象过去那般合作无间了。   再说武继光随同赤地千里符风奔跑了足有十余里路,方才把脚步停下,在一处坟堆上坐下下来。   继光喘息着抹去额上的汗珠,转头问道:“老前辈,你可曾受伤?”   赤地千里仰天长笑道:“这点微伤,我还挺得住,只是这群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着实可笑又可恨。”   其实,他此刻已感到真元大损,肩膊上被一指飞侠葛千仞点中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继光暗中把真气运转,也觉损耗甚多,急须调息恢复,于是又问道:“你这次可曾找到—点线索?”   “老夫早就疑心有人暗中捣鬼,只是一时拿不准是谁,经过打听,觉得这太岳庄主穆天虹,外行仁义,实际内藏奸诈,行为着实可疑,此次忽然柬邀各派共同对付你我,虽不知其用心何在,但由此推测以往种种,便更觉可疑了。不料这般自鸣清高的正派人士,竟是如此不讲理,着实令人可恨!”   继光忽然想起一事,突然问道:“你是地灵教的?”   赤地千里符风陡地如遭电殛般,全身一震,黯然摇了摇头。   继光突然大感诧异地喊道:“你不是地灵门的?那么武功何以完全一样,你不用骗我啦,我知道你是谁了。”   符风陡地一声长叹道:“非是愚兄不承认师门,而是愚兄不肖,已经见弃师门了,唉!   往事如烟,不说也罢。”   继光只觉一刹那间,这个江湖闻名色变的老魔,竟象另换了一个人一般,神色之间,沮丧已极,不由一种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极其激动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须你痛悔以往过失,不再杀人,仍不失为血性男儿,届时我恳将本门教主职务让与你。”   符风猛然双目睁开,紧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点头,慨然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   “祖师有灵,使地灵门绝学得传,符某死亦瞑目矣!”   继光原是一个极富感情的人,见他如此眷恋师门,愈觉同情,缓缓走上前去,极其恳切地道:“师兄因何触怒先师,而致逐出门墙?又因何事,结怨江湖,而造下这许多杀孽呢,能否告知我这后进师弟一二?”   符风拍着身边石块,令他坐下道:“此事我本不愿再和任何人谈起,你既一再要我说,那就说给你听吧!”   稍事沉思,又道:“当年愚兄投入师门时,深得先师器重,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并决心将衣钵传授,愚兄当时因感师恩,对武功更加用功习练。”   “那时师父虽着手创立地灵教,本门的人数并不多,和师父同处的,除了愚兄外,便只有一位师妹,也就是师父的亲生女儿。我俩朝夕相处,情感日深。”   “唉!这也许是我命中的魔星吧!竟在一个月明之夜,做了那不可告人之事。不料,不久便被师父发觉,当即大发雷霆,把我逐出门墙,永不准再返师门,并立逼师妹自尽,以保祖先清白,请想,当时的情景,是如何的悲惨啊!”   “那时,我虽被逐出师门,怎肯遽然离去?纵然她真个自尽了,我也得见见她的遗容呀!当晚,趁着师父入定之时,我又偷回师父住所,硬把师妹劫出,之后,我们便潜居翠竹轩,永不理外事。”   “她因思念老父,又不敢去见他老人家,终于抑郁而死,留下了一个女儿,就是你所见到的小娟。”   “我自经此打击后,性情大变,变得十分暴戾好杀,嫉恨所有的人,但把对小娟妈妈的爱一齐移转到小娟身上。”   “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不愿任何一人,甚至是畜类,分享我们—丝一毫的爱,唉!我现在才知,这是不可能的,人毕竟是人啊!她怎能脱离人群呢?”   “当小娟稍懂人事时,便一再吵着要出去,于是,我便精心设计了一辆香车,训练了一匹好马,答应每年春季驾车带她游江南一次。”   “问题也就发生在这里,小娟一入江湖,竟然童心大起,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更加需要友谊,我在愤怒当中,痛恨这些东西分去我的爱,于是一律予以毁灭格杀。”   继光突然接口道:“你这样做,未免过于偏激不近人情。”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我却这样做了,年复一年,小娟已经长大,生得和她妈妈—般的美丽动人,几乎就是她的母亲化身,顾影伤怀,我对她更是爱逾性命。而她呢?不仅迫切需要友谊,而且需要爱情,这于我的威胁越来越大了……”   “女大当嫁,你未免太自私了。”   “也许是的,但我却无法自制,正因为她生得大过美丽,每年出游,都引来不少的麻烦。这时,我在江湖的仇恨,也愈结愈深,可谓到处仇踪,香车过处,一片血腥。”   “于是江湖人都送我一个‘赤地千里’的绰号,不过我绝不顾及这些,仍然循例地每年出游一次。”   “这点也许不对吧?你们除了每年出来一次外,就再不外出?”   “过去确实如此,之后,小娟年龄日长,武功又已得我真传,有时也会偷着出去,只是驾车出游,绝对是每年一次。”   继光这时已确切断定,肯定还有另外一辆香车在暗中捣鬼,于是,话风一转道:“那么闯少林,攻峨嵋混元观的是另外一辆香车罗?”   赤地千里符风,突然仰天—阵狂笑,道:“我符风虽然满手血腥,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人屡次暗中嫁祸,有天犯在我手里,决不对他轻饶。”   蓦然——   一阵啧啧怪笑声从身后传来,一人哑声哑气地道:“不必以后,就在今晚好啦!”   两人不禁同吃一惊,只因一心在说话,竟连来人潜到了身后都不知道。不由一齐跳起身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蒙面黑袍老者和一个蒙面白衣女郎,象幽灵一般冉冉飘了过来,同时,林中黑影幢幢,似乎还隐伏着不少的人。   符风一见这黑袍老者现身,不由发须怒张,大喝道:“原来屡次冒我声名行凶的,竟是你这匹夫。”   蒙面黑袍老者阴森森地一阵冷笑道:“这些年来,你的威风也摆够了,今晚再来送你回姥姥家。”   又对继光把手一指道:“赶紧把怀内的金精玉魄剑和白玉箫替我解下,发誓从此对爷爷效忠,也许可以留下一条小命,再迟就来不及啦!啧!啧!啧!”   符风大怒,打出一掌,劈胸推出。   蒙面老者阴森森地一笑道:“平日或许让你三分,今晚你就休想逞凶!”   单掌一圈,砰地和他硬对了一掌。   符风因激战一夜,真力大减,被震得身不由主地向后连退两步,蒙面老者却是屹立原地不动,得意地嘿笑道:“滋味如何?”   挪身进步,双掌翻飞,连攻三掌,一时潜力如潮,阴风山涌,凌厉已极。   符风双目圆睁,大喝道:“你少得意!”   呼,呼,飞快地拍出三掌,硬迎而上,砰!砰!蓬……   符风面如巽血,又被震退三步。   继光知他真力损耗过巨,肩膊又复受伤,纵身上前,正待替下他。   蓦然——   白影一闪,蒙面白衣女郎飘身突进,一双玉掌翻飞,哑声不停,连攻七式,使用的竟都是地灵门中的绝招,而且内力十分雄厚。   继光又惊又怒,大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挪身出掌,以攻还攻,也连发了七招,但终因内力大损,已不似往常的那般凌厉。   蒙面少女竟是昂然不避,玉掌连挥,竟和他硬对了两掌。这两掌直震得继光心神大妥震动,暗诧道:“看她不出,一个少女竟具有如此深厚内力,真是怪事!”   蒙面少女竟是得理不让人,白衣闪动,掌影飘飘,一味地哑攻,着着都指向足以致命的大穴。   蹩得继光心头火起,轻啸一声,掌势施开,猛迎而上,和那蒙面少女展开一轮的急攻快打。   他一面打着,一面偷眼向赤地千里符风看去,只见他须发戟立,双目圆睁,额上汗珠象滚珠一般,一颗接一颗滴下,人已被蒙面老者逼得步步后撤。   蒙面老者一边打着嘴里却不住地调侃道:“老魔,昔日的雄风何在?拿出来呀?”   符风凄厉地狂笑道:“不要得意太早,今晚血溅荒坟的,不见得便是老夫!”   双掌悬空,连绕三匝,呼呼!一齐劈出,顿时漫天劲风横溢,掌影重叠如山,层层辅出。   蒙面老者啧啧怪笑道:“在平日,你这‘瑞雪缤纷三叠式’也许可以抖尽威风,但今晚力不从心,大稀松啦!啧!啧!”   砰!砰!连珠般一阵暴响,符风竟被他一轮的硬封猛劈,震得口角沁血,倒撤八尺。   看得继光心头怒火千尺,呼呼两掌,把白衣少女的攻势挡了一挡,霍地纵身发起,大喝道:“乘人之危,算得什么英雄?”   凌空一掌,向蒙面老者当头罩下,他这一掌,看似凌厉无匹,其实也已成了强弩之末。   蒙面老者目光何等锐利,嘿嘿一阵冷笑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妄想替他挡灾,真个自不量力!”   等到掌风即将袭体,陡将双掌往外-翻,一式”天王托塔”,猛迎而上。   轰!半空裂帛似的一声大震,继光空中一连几个翻滚,人已飘落在七八尺外。   他只觉胸间如遭重击,血气翻腾不已,赶紧凝神敛息,运功把翻腾的血气稳住,睁眼一看,只见蒙面老者正和蒙面少女并排而立。看着他俩的窘态,得意地仰面纵声在笑。   再看赤地千里符风时,只见他面如巽血,口角沁渗出二行瘀血,紧闭双目,静立当地,一动不动,知道已受极重的内伤,自己虽也受伤,但总算还能挣扎。   当下,强按心头怒火,移步向赤地千里走去。还没容他靠近,蓦然——   四下怪笑声起,密林中,突然冲出一群身着玄衣劲装面蒙黑纱的怪人来,各执兵刃,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若在平时,对这几个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但此刻久战之余,又身负内伤,便不由他不感到心惊了,何况还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符风在旁。   嚓的一声,他把白玉箫撤到手中,紧跨二步,和符风并肩而立。   蒙面老者突又冷森森地道:“你若惜命,此刻把玉剑和玉箫献出,仍然来得及,同时我还答应你,连那老魔一并饶他不死。”   继光怒叱道:“你胡说!今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白玉箫一抖,纵身向他扑去。   蓦地,暴喝声起,四下的玄衣人一齐发难,各挺兵刃,分向二人攻去。   一时刀光剑影,漫天飞舞,情势猛恶异常。   继光身在空中,玉箫倏然一圈,身子一个回旋,头下脚上,玉箫幻起一片精芒,猛向扑来的玄衣人迎去,一上来便是震惊武林的“午夜惊魂三式”,精芒到处,惨呼声起,首当其冲的一个玄衣人立时脑浆四溢,滚倒地下。   静立调息的赤地千里符风也于这时陡睁双目,大喝—声,双掌呼地猛劈而出。他虽身负重伤,余威仍在,迅疾的掌风直震得玄衣人纷纷后撤。   但,这批玄衣人绝不同于继光在峨嵋时所遇见的那批玄衣人,虽遭劲敌,丝毫不乱,一阵剑气丝丝,又复猛攻而上。   两人顿时又陷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继光虽然玉箫在手,勇气百倍,无奈岳麓山的一场硬打耗去真元太多,纵有利器在手,也难发挥威力。   渐渐地,围攻的圈子愈来愈小,两人的攻招也完全变成了守势,但就这样仍维持了足有半个多时辰。   蒙面黑袍老者站在一旁,早感不耐,怪啸一声,和白衣少女双双纵身而起,直向圈内扑来。   继光和符风本就强自压制胸间翻腾的血气,勉力支持,蒙面老者和白衣少女一经加入,顿感压力大增。符风努力劈出二掌,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蒙面老者就趁此机会,啧啧一声怪笑,出手如电,劈胸抓去。   继光一眼瞥见,心头大急,大喝一声,白玉箫一震,奋起余力,猛向蒙面老者曲池穴点去。   曲池穴为人身三十六处大穴之一,逼得老者不得不赶紧撤臂挪身,反拍一掌,将玉箫震斜。   但,蒙面老者虽被逼退,而白衣女郎却快得如一缕淡烟,伸出笋尖般的玉手,疾向符风“气门”、“玄机”二死穴上点去,眼看手指,距离穴道已不及半尺。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陡起一声娇喝,一个蓝衫书生,急如一支划空飞矢,疾向白衣少女射去。   挥手一式“斗转参横”,疾削手腕,跟着左掌一吐劲,一阵柔风骤起,猛向两个挥剑攻来的玄衣人卷去。   这一招两式,动作快逾电闪。蒙面少女一心要伤符风,几乎被那一掌削个正着,惊得她倏然一收掌,暴撤五尺。   但听一阵惨嚎声起,两个玄衣人竟被那阵柔风吹得倒翻出去一丈一尺。   突来的救星,突起的变化,惊得蒙面黑袍老者不禁一怔……   就这时刻,半空又起一声清啸,啸音有如凤鸣九霄,直上天际,久久不绝。   蓦然——   场中又落下四个彩衣中年妇人来,各自举袖,往外一指,但听一阵狂嚎鬼嗥声起,那群玄衣人就象滚瓜一般四面飞了出去。   蒙面黑袍老者又是一惊,一个年龄较长的彩衣妇人倏然一声震喝道:“还不与我滚!”   玉手一伸,便来掀他的面幕,蒙面老者赶紧脚下一滑,暴撤五尺,可是他快,人家比他更快,脚下尚未站稳,彩衣一闪,彩衣妇人的那只玉手已到了胸前,轻轻往外一推道:“滚吧!”   蒙面黑袍老者那么深厚的功力竟也被推得歪歪斜斜,连退七八尺,狠狠向那四个彩衣妇人瞪了一眼,领着那蒙面白衣少女飘然遁去。   这时赤地千里符风,经那年轻书生扶着盘膝坐在地上调息,武继光则挺着那支玉箫,怔怔立在当地,不知道四个彩衣妇人是从哪里来。   四个彩衣妇人聚在一处,低低谈了几句话,突然敛容,走到继光面前,插烛似的拜了下去,同时说着:“地灵四姬,参见教主。”   惊得继光赶紧侧身让开,睁大眼睛道:“快请起来,你们大概认错人了吧?”   地灵四姬同声说道:“教主请勿见疑,刚才娟姑娘已对妾身等说过,况且老教主这支玉箫,普天之下只有一支,怎会弄错?”   继光这才若有所悟地道:“那么诸位都是当年地灵教的人了?”   四姬一齐点头道:“当年我等都曾亲沐教主训诲,只因教主不知何故突然厌世隐居,遂使我等无法寻找。”   继光沉思半晌,突然开言道:“既然地灵门中尚有前辈健在,而且还有大师兄在前,弟子理应退让,况且弟子年事太轻,实在无能接掌教主之职。”   地灵四姬乃是当年教主夫人身旁的四个侍婢,都曾得着地灵教的真传,因教主夫人去世甚早,地灵教主的一切内部事情多由四人处理,故对教内一切情形了如指掌。   嗣后,地灵教主突然厌世隐居,地灵四姬四处访寻不着,也就相偕退出江湖。近来忽听白玉箫出现江湖,这才联袂入江湖寻找,意图从得箫的人口中,访得一点教主的下落。   正巧,一出江湖,便遇着了符小娟,又凑巧在此救了武继光和符风。   这时想听继光提出谦让教主之事,立即又齐声接口道:“此是教主遗命,怎能更改?况且,那个逆徒已不是地灵门的弟子了!”   说到这里,盘坐地下的赤地千里符风,突然接口道:   “四位阿姨说得对,想我符某获罪师门,蒙不追究往事,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奢望重返师门。”   继光想了一会,突然手擎白玉箫,说道:“武继光谨代表先师传谕,符风无心犯错误……”   赤地千里符风,陡地一翻身爬了起来,双膝跪地求饶。   “但你杀孽过多,须积满百件外功,将功赎罪,并在三年后的今日,将积修的外功,一件—件在先师灵前禀报。”   “弟子谨遵教主法谕!”   继光想不到一支玉箫竟具如此威力,居然能把—个狂傲无比的老魔治得服服贴贴,心里不禁十分畅快,忙把玉箫收起,对着符风一揖到地道:“后进师弟武继光,参见大师兄。”   符风忙从地上站起身来,拍着他肩膊,大笑说道:“贤弟免礼,多少年来愚兄总觉难报师恩于万一,今日总算如愿已偿,这一切皆是贤弟你的赐予。”   一个性情怪僻、动辄杀人的魔头,顷刻之间竟变得如此和蔼可亲,连怔怔站在一旁的年轻书生也觉奇怪不已,忙枪前一步把他扶住道:“爸爸,你的伤势不要紧了吗?”   符风本就负有十分沉重的内伤,只因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把伤势暂时忘了。此刻一经提起,只觉胸间—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勉强一扎桩,把重心稳住,哈哈狂笑道:“这点伤势,还要不了爸爸的命。”   继光这才注意到那个年轻书生原来是符小娟改扮的,不禁对她微微一笑。   符风觉得再没有停留的必要了,遂拉着符小娟的手道:“小娟,我们走。”   符小娟转身向继光一躬,又对继光道声珍重,展开身法走了。   在场的其他人像做了一场恶梦一般,继光独自发了一会怔,突然想起那蒙面黑袍老者和蒙面白衣少女来,觉得他俩的武功竟有许多是地灵门的招式,而且还识得“瑞雪缤纷三叠式”,这一来,他的出身便费猜疑了。   推测下一会,想不出所以然,抬头一看,天已大亮,这才想到自己激战通宵,真元大损,急需找个地方调息恢复,但自己孤身一人,又无人护持,如地方不隐蔽,终是危险。   一个人顺着大道缓步而行,眼光却不时地东张西望。蓦见来路之上一条人影疾逾奔马地驰来,眨眨眼,已到面前,却是怪叫化刘六。   刘六满面风尘,气喘顺地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幸好你没事。”   继光莫明其妙地望着他,诧异地道:“什么事如此慌乱?”   怪叫化举起破袖,抹了抹额上汗珠道:“老叫化来回奔跑了一夜,真把我急死啦,幸好你尚未遭到毒手。”   “究竟什么事呢?”   “当老叫化得知太岳庄主柬邀各派齐集岳麓山时,便知他必有阴谋,也猜想到你必定会去。”   “嗣后果见你和老魔现身出战,老叫化冷眼旁观,已发觉太岳庄主暗怀鬼胎,夫妇两人袖手在旁坐观成败,这且不说,还暗中从岭上放出信鸽两只,老叫化知道,倘若让他这两只信鸽到达地头,你和老魔便更危险了。于是,暗中将两只信鸽打下,守在一旁,观看究竟。”   “等到你和老魔突围走出,忽又发现穆天虹夫妇也从后峰绕道向你们追去,只恨老叫化起步太慢,竟半途将他们追丢了,又追了一程,既没发现你和老魔,也没再发现太岳庄主,竟弄得老叫化在乱山中,转了一夜。”   武继光不觉诧异道:“他们也没有再遇见太岳庄主呀!”   遂把途遇蒙面黑袍老者和蒙面白衣少女,展开激烈拼斗之事,说了一遍。   怪叫化沉思了一会,猛地一阵哈哈大笑道:“这事老叫化倒明白了几分,哼,我若不替你把事情揭穿,便不算‘风尘三友’!”   又对继光道:“喂!你是独自走呢,还是仍扮个小叫化和我结伴而行?”   继光觉得自己此刻身负重伤,短期内难于剧烈打斗,扮个小叫化,倒可免去许多无谓的纠缠,当下点头一笑道:“还是易容小叫化,和老前辈同走吧!有许多事情,我还得随时请教呢。”   怪叫化哈哈一笑道:“论武功,或许老叫化赶不上你,若是江湖上的事情,你真得请教我叫化啦!”   继光也豪迈地一阵大笑道:“老前辈何必过谦,究竟姜是老的辣呀!”   怪叫化突然眉头一皱道:“你那称呼改一改好不好?老前辈长,老前辈短的,实在肉麻死啦!须知我老叫化今年不过六十过五呀!”   继光暗觉得好笑道:“既不准人称你老前辈,何必自己又自称‘老叫化’?真是怪人怪事。”   他却一本正经地道:“长幼有序,礼不可废。”   “什么长幼有序,若以地灵教主的辈份而论,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叔啦,这样吧,干脆你叫我刘大哥,我叫你武老弟,免去一切俗礼。”   继光知道叫化脾气怪得很,遂点头道:“小弟遵照你的吩咐就是啦!”   二人一路谈笑着,暂时忘去了身外的一切,正走之间。   蓦然……   轰雷也似的一声大吼,掣电般扑上来了两个人,继光屡遭突击,反应灵敏异常,脚下一滑,已暴退七尺。   只见人影一闪,怪叫化已被来人劈胸一把抓住,大喝道:“你一天到晚为别人的事忙,如今事情出在自己家里啦!还不快走!”   继光急闪双目一看,原来是莽头陀和脏道士,那怪叫化似乎素知他的莽撞脾气,仍然若无其事地缓缓问道:“又什么事情如此大惊小怪?”   “丐帮总坛被捣毁,帮主危殆!”   这一来,怪叫化可沉不住气啦!头上短发忽地根根竖起,怒喝一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猛地身法展开,急如一阵旋风,向前一路急奔而去。   莽头陀和脏道士回头向继光一瞥,轻咦了一声,也疾逾奔电地尾随怪叫化追去。也许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小叫化的关系,觉得有几分奇怪。   若在平时,武继光也必跟着赶去,一方面看看热闹,一方面也可相机替丐帮助拳,但如今不行了,他已真元大耗,而且身负内伤,若不赶紧找一个静寂的地方运用内力疗伤,至少在一个月内,无法与人作激烈打斗。   但疗伤绝不能在市镇旅店,必须在荒村古庙进行,方才稳妥。他独自慢慢又走了一程,猛见不远的山坳中,巍然耸立一座寺院,不禁大喜,急步向前赶去。走到近前不料竟是个废寺。   山门已经倒塌,大殿也塌了一半,只是尚有几间偏殿和后殿,完好如初,大殿之上几尊佛像仍然健在。   顺手折了一根树枝,拂着蛛网,缓缓走进后殿,心想这个地方虽然较为荒僻,倒是一个疗伤好地方,短短的三两天内,绝不会那么巧便有人来。   他拭去后殿的一个神座上的尘土,盘膝坐下,收摄心神,慢慢用起功来。   他自出江湖以来,连经激战,不仅经验阅历大增,而且内功也与日俱增,经过岳麓山头的一番苦斗,如果换另一个人,至少也须耗去十年的苦修功果,甚至一身武功全废,而他绝不虞真元损耗。   体内所吸收邯郸老人的近百年真元和千年大蟒内丹,至少还有多半尚未融会呢!这时神智清朗,万念俱寂,缓缓把散在百骸的真气提聚丹田,作周天运转,只觉血气愈行愈畅,内力就源源犹如江河倒泻,愈行愈速,走四肢,通百骸,直透十二重楼。   顷刻之间,已入无我无物之境。   就这时刻,寺外突起一声夜枭般的怪啸,两条高大的人影一前一后恍若飞矢划空,急箭般向废寺中射去。   再说武继光正在废寺静坐疗伤之际,突然一前一后驰来两条黑影,径朝废寺中射入,落地竟是两个年逾古稀的老者,前面一个,青袍青脸,面色十分阴沉,一部长髯,直飘胸际。   后面一个,面孔瘦削白净,颌下留有—撮山羊胡髭,双目炯炯,显得十分癯瘦。四目向后殿一扫,青袍老者阴沉地一点头道:“果然落在这里了。”   癯瘦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偷儿什么时候走过眼?”   脚下一加劲,人已青烟一缕,射向后殿。   飒然风响,呼地一声,青袍老者也纵身而入,两人不前不后,走了一个并排。   两人进入后殿,闪目一看,只见一个小叫化庄严地盘坐在神座之下,头顶迷迷朦朦升起一层淡薄的红雾,那正是内家修为已进入某种境界的象征。   青袍老者骇然叹道:“想不到这小子内功居然到达了如此境界,实是令人难置信!”   癯瘦老者冷冷地瞥了继光一眼,目视青袍老者道:“怎么样?动手吧?”   青袍老者冷笑道:“想我‘百毒尊者’在江湖之上也薄有声名,岂屑乘人之危?你若怕他醒来时难以收拾,你就先动手好啦!”   癯瘦老者哈哈诡笑道:“你既碍于身份不肯下手,难道我‘四海神偷’便那般卑污?干脆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就暂时替他权充护法好啦!”   百毒尊者目注继光阴沉地道:“我敢断定,此小子必曾获得奇遇,此刻已是百毒不侵。”   四海神偷也大笑道:“老偷儿也敢断定,这小子身上至少藏有两件以上的宝物。”   百毒尊者面无表情地道:“不论一件两件,甚至十件八件,老夫只要那支玉剑便行了。”   四海神偷细目一翻,冷哼一声道:“说得倒轻松。”   “难道你想分?”   “那还用说?老偷儿看中的东西,几曾失过手?”   “你敢?”   “有什么不敢,你那两下看家本领,老偷儿早见识过啦!十年不见,难道你又练了什么绝活不成?”   “哼!若不服气,咱们就走着瞧!”   “老偷儿准备接着你的就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到了非决一场胜负无法解决之时。   蓦见继光四周的薄雾一收,百毒尊者霍地移前两步道:“那小子醒了。”   四海神偷唯恐他先行下手,也赶紧抢前两步,蓄势待发。   就这时刻,继光突然把眼一睁,缓缓站起身来,猛见两个老者四目射着贪婪的光焰,紧盯着自己,他不由一惊,立时出声喝道:“两位老人家尊姓大名?何故老是看着我?”   百毒尊者把脸一杨,抑面冷冷地道:“你可是江湖传言的那个魔小子?你那玉魄剑,我百毒尊者要了!”   继光不禁一愣。   四海神偷冷哼一声道:“那是我四海神偷下过定钱的东西,岂容你插手!”   继光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赶紧暗中一提气,呼地把真气运转了一小周天,觉得精力充沛,百脉畅达,立时胆力顿壮,倏然—声长笑道:“不论你要也好,他下过定钱也好,都是废话,你该问问我武某答不答应呀?”   百毒尊者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我百毒尊者绝不强人所难,你先估量估量好啦!”   继光一面凝神戒备,暗中却是诧异万分,自己已改扮小叫化,他俩怎么会知道呢?   他可不知道两个人乃是江湖人人头痛的“神偷”与“毒君”,一个擅使百毒,一个“神偷”手法举世无双,目光何等锐利,纵令你易容之术再高明,只要他看中你,就休想再瞒过他的双目。   两人一般地为人非邪非正,亦魔亦侠,凡事全凭一念好恶,性情怪僻异常,见继光久未开言,四海神偷又复催问道:“主意打定没有?究竟答应不答应?”   “凭什么要把东西给你们,当然不答应。”   “那么别后悔!”   四海神偷突然踏前两步跃跃欲动。   百毒尊者把手一拦道:“慢着,咱们先把话说明,想你我在江湖之地位岂能冒那掠夺之名,要取,也必须使这小兄弟心服口服才行。”   四海神偷手捋山羊胡,哈哈一笑道:“对,对,老偷儿先出题,咱们报数计时,在你数到十下时,我要取他怀中玉剑。”   百毒尊者冷冷地道:“就依你,老夫也在十个数字之内,东西到手,咱们谁先动手?”   “猜拳定先后如何?”   “好!就这样办。”   二人一猜拳,四海神偷得了先筹,得意地一阵哈哈大笑,以为凭他神偷之技,东西稳可到手。   武继光冷眼向他俩一扫,呼呼冷笑道:“你们说了就算吗?还有我呢!我问你们,假如你们两人都在数到十下之时不能得手,那时又该怎样?”   两人不由同时一怔。   继光大笑道:“说呀!世间的事,有利便有害。你们得到了我的罕世奇珍,我只能白白看着你们拿去,你们输了,便拍拍屁股走了,有那便宜的事吗?”   四海神偷脸皮一红,怒道:“老偷儿岂屑占一个小娃的便宜,如果我在数到十下时,不能得手,我自断双手从此不出江湖,这样将来传出去,江湖人也不致说我偷儿强夺一个小辈的东西吧?”   继光微微一笑道:“那样也未免太严重了,这样吧,如果你们输了,就亲口答应我一件事,永不准反悔,这样好吗?”   “好!君子一言。”   百毒尊者迅速接口道:“快马一鞭!”   于是,三人君子协定,就此谈妥,继光一飘身,落到大殿中央,招手道:“现在就开始吧!时间不早了呢!”   四海神偷刚才进寺时,已发现这个少年根基十分雄厚,又见他面对两个成名人物,仍是那般纵容不迫,知道必有所恃,自己一生英名所系,倒不得不小心呢。   这时刻,百毒尊者已高声开始报数:“一……”   声音才出口,四海神偷已疾若一阵飘风,向继光冲去,绕着他的身形,倏然一转,双方已擦身而过。   “二……三……”   呼的风响,四海神偷身形霍地扭转,急逾奔电地又绕着继光连转五匝,呼地擦身而过。   在这二度交错之时,四海神偷至少出手百次以上,但都没有得手。   原来继光懔于神偷之名,拼耗真元,把体内的“玄阴罡煞”全部运出体外,一件百结鹑衣竟鼓得和气球一般,更用地灵门一套“春华秋实”掌法紧紧守住门户。   神偷数度伸手都如碰在一堵有质无形的气墙上一般,冷森森地根本无隙可乘。   这时,百毒尊者又高声数道:“四……五……六……”   四海神偷不禁心里大急,呼地一声,身形骤起,五指如钩,嘶地穿透继光护身阴功,直袭前胸“玄机”、“期门”、“七坎”三处大穴。   继光一惊之下,闪身跨步,挥掌反切而出,神偷嗤的一声冷笑,身形忽地一转,趋身进步,出掌有如奔电,只一攫,已向怀中探去。   当他手指仅只刚触到剑柄之进,倏觉一缕劲风径袭手腕,同时潜力如潮,又狂飙般向右胁卷到,逼得他不得不赶紧缩臂挪身,反拍一掌,借势后退五尺,功败垂成,不由一声长叹。   而百毒尊者也恰在此时把十个数字数完。这老偷儿向以神偷之技驰誊江湖,不料今天一败涂地,失败在一个少年手里,着实懊恼不已。   继光也为刚才那惊险的一个回合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在这极短的刹那间,悟透了地灵真经中的一式“釜底抽薪”绝学,恐怕早已被老偷儿得手了。   现在,该轮到百毒尊者出手了。懔于老偷儿的失手,这只老毒虫已不似先前那般轻松了,青苍少血的脸上,一片凝重之色,他几乎想放弃这宗赌赛,而不愿把一生英名作孤注一掷。   四海神偷懊恼了一会,猛地一抬头道:“我现在开始报数,老毒虫,我先警告你,可不准使毒。”   百毒尊者冷哼一声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话之间,已把真力提聚,侧身游走。   四海神偷说这话,决不是为了继光,而是自己既已失败,他决不愿百毒尊者成功。   继光既过了神偷这一关,雄心大奋,因为百毒尊者纵然武功比神偷高,那偷窃的手法也绝不会超过神偷,那是可以断言的。   就他略一沉思之际,四海神偷喊道:“准备了!一……二……”   呼地一声,百毒尊者的双手,已随声发动,倏然欺身,一扣继光手腕,一袭昏穴,出手快逾迅雷奔电。   他自知没有神偷那种高明的手法,拟用奇奥武功先行把继光制住,再拿东西。   继光连经大小恶战,对地灵真经上的武功颖悟日见增加,不慌不忙甩臂旋身,以攻还攻,手掌只—翻一拔,已反向百毒尊者曲池穴上切去。   跟着双掌一圈一划,呼地击出“瑞雪缤纷三叠式”,奇冠古今,神幻无比,但见掌影重重叠叠,叠浪一般,一波一波涌出。   百毒尊者顾不得夺剑,收掌滑步,人已斜向侧方游走。   武继光耳听神偷,已高声喊了“五”字,心头车轮电转,暗想:“我何不干脆猛攻他几招,把时间拖过就算了呢?”   当下,念动即行,长啸一声,把“消霜七掌”施开,纵身扑上,急如流星,迅速一口气便把”消霜七掌”中二十八个式子全部使完。   这宗盖代奇学一经展开,威力确实惊人,兼以他内力充沛,更见神奇,一时劲风横溢,掌影漫天,有若巨浪排空,狂飙海啸。   饶是百毒尊者一身绝学,也一时无法施展,竟被逼得连连后辙,等到二十八式全部使完,准备再次乘隙还招时,四海神偷已高声把十个数字全部报完。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第十个数字中宣告完结,两个当代鼎鼎大名的怪杰,不由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乎哭笑不得,像他们这种成名人物,多半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永不更改,自然答应武继光的话不能不算数。   武继光两关平安渡过,轻吁了一口气,把手一拱道:“承两位老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十分感激,前言偶相戏耳,就此算了吧!”   百毒尊者大怒道:“胡说,你敢轻视老夫,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尽管说吧!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武继光大笑道:“你们既然如此认真,那我的条件也很简单,只须你们以后尊称我一声‘大哥’便行了。”   气得四梅神偷山羊胡子直翘:“什么?你要我们叫你大哥,那真是胡闹!”   武继光长笑一声道:“学无老幼,达者为尊,你们既然认输,理应叫我大哥,如果不愿,我也不勉强。”   百毒尊者面如六月冰霜,大步上前,深深一揖道:“大哥在上,小弟百毒尊者这厢有礼了。”   武继光微笑着手—摆道:“二弟请免礼!”   四海神偷见百毒尊者已经承诺,也委委屈屈上前一躬道:“四海神偷参见大哥。”   武继光哈哈大笑道:“三弟免啦。”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气得两个怪物眼睛直冒火,半晌,四海神偷突然问道:“大哥,你我既为一家人,理应将师门见告。”   武继光立时笑容一敛,正容道:“我的最初授业师,是万里云烟陆通,再拜先师,则是地灵教主邯郸老人了。”   百毒尊者惊呼道:“邯郸老人?……”   怔了一怔,又复大笑道:“这样说来,我这声大哥叫得不算太冤枉嘛!”   四海神偷也长吁一口气道:“原来你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那就难怪了。”   邯郸老人年逾百岁以上,早在六七十年前便已成名,几乎和百毒尊者等的师祖同辈,若论辈份,武继光还该是师叔呢,喊声大哥,当然不算委屈。   经这一来,两个老怪物立时由懊恼而变为喜悦,齐声问道:“大哥,你如今准备哪里去?”   武继光稍一沉吟,觉得应该赶去丐帮看看,才对得起怪叫化刘六,遂答道:“闻说丐帮突然遇强敌攻击,我和怪叫化尚有一段交情,准备先行去看看。”   “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虽然都认识怪叫化,不过他们两人的性情都是一般独善其身,绝不和任何人拉交情讲道义的,这次因武继光的关系竟不约而同的,一齐接口道:“大哥既然要去助拳,那么我们也一道去好啦。”   武继光见他们都兴致勃勃地十分高兴,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起程好啦。”   他原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有人喊他大哥,他真的便摆出大哥的架子来,说来也真奇怪,这两个老怪物在江湖的地位极为崇高,平日更是目空—切,就是当今武林各派的掌门人也不见得在他眼内,这时竟真个象对大哥一般,—切唯武继光的马首是瞻,岂非怪事?   两个怪老头儿拥有一个小叫化,已经够惹眼了,而两个老头儿,又口口声声,叫小叫化大哥,那就更怪了。   这情形看在江湖人眼内,那简直是奇闻,原因是这两个老怪物,一向独来独往,很少和人结伴同行,这次破例,两个格格不入的怪物竟合在一起,而且还极恭敬地拥着一个小叫化,怎会不惹眼?   但谁也猜不透小叫化是何来意?大家疑神疑鬼,一路胡猜,他们三人却不管这些,一路紧赶,直往金陵丐帮总坛进发。   五月的风,吹红了遍野的石榴花,怒放着艳丽的血红花朵。   神秘的香车,又在江湖上出现了,车辚所及,一片斑斑血迹。鲜红的血,像五月的榴花,染红了整个大江南北的武林道。   香车进入襄阳的“飞云堡”,飞云堡血花飞溅。   香车莅临金陵的丐帮总坛,丐帮百人以上遭劫。   香车突然登武当上清宫,上清宫卷起一片腥风……   魔踪到处,血雨漫天,武林如同末日来临。   “山林举子”暴尸荒郊,少林十八罗汉血溅江岸,峨嵋三子惨遭剖腹,此外,许许多多,江湖久负盛名的高手,都人不知鬼不觉地惨死于道途之中。   香车、魔影、血雨、腥风,象一阵突起的狂飙,席卷了整个大江南北。   于是,那辆插有两支鲜红玫瑰花的华贵香车,竟变成了死神的代表、死亡的象征。   武林人无不谈“车”色变,望影惊魂……   武继光偕同两个老怪物进入大道,赶奔金陵之际,也就是风声最为紧急之时,一路上,但见三五成群的江湖人行色匆匆,飞骑而过,更发现其中竟有许多轻易不出江湖的非常人物。   百毒尊者突然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偷儿,你看出来了吗?”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老偷儿的意思,你我反正没事,何不干脆弄场热闹瞧瞧?”   百毒尊者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这老偷儿鬼主意最多,这次破例,一切看你的。”   武继光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也就没有表示意见,原来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把一路所见的这种紧急状态误认为是对付武继光,心里不禁大感不满,两人都是没事还要找事的人,四海神偷立刻便想出一个主意来。   三人到达武汉,不思打尖,便先行落店,四海神偷突然道:“你们先行洗脸歇息,老偷儿去去就来。”   不一刻工夫,提了一个大包袱进来,望着武继光一皱眉道:“你这身破叫化衣服,实在令人见了恶心,换换吧。”   武继光对自己的一身打扮,看了看,还未及答言,百毒尊者已经接口道:“不必顾及,再有人找你麻烦,有我两个老怪物在身边,谅他们也不敢。”   四海神偷又接口道:“想当年邯郸老人何等声威,大哥你既传他衣钵,正应重振昔年地灵教的声威,岂能老是这般藏头露尾?”   武继光被他们你一言我—语,说得雄心大发,长笑一声道:“武某岂是怕事的人?只因事有误会,为免招致无谓的麻烦而已。”   四海神偷大笑道:“既然不是怕事,那就恢复本来面目吧,换好了衣服,我们马上出去吃饭。”   于是,七手八脚,替他改扮起来,武继光原就生得十分俊逸,经四海神偷替他换上一袭极其华贵的公子文生装束,更显得风度翩翩,卓逸不群。   四海神情又替他把武林人人觎觊的金精玉魄剑佩在跨下,邯郸老人当年威震江湖的白玉箫悬在右肋下,抚掌一阵大笑道:“这才象个允文允武的大英雄、大侠客啦。”   百毒尊者望着这位新近结识的年轻人,龙蟠凤姿,风仪绝俗,也十分兴奋,一叠声地催道:“走吧,为庆贺你我他三人的结交,今日不醉不休。”   武继光初入江湖,很少有朋友,如今结识了这两个江湖阅历十分丰富的老怪物,也觉得兴奋万分,三人兴匆匆地一直走到江岸一座最大的临江楼,要了一桌上等酒席,放怀畅饮起来。   这时刻,江湖之上风声十分紧急,各派高手差不多都是老江湖,搜索香车的迹踪,他们大部分都认为赤地千里符风便是香车主人,复认定武继光便是老魔之徒,自然也是追查的一大目标。   他这一公开在武汉露面,立刻震动了停留在江汉之间所有的武林人,风声一经传播,恍如平地陡起一声旱雷。   尤其是丐帮子弟,早已眼线密布,把他们牢牢监视。   百毒尊者与四海神偷目光何等锐利,一看情形,心里立时了然。四目相对,一阵得意的大笑,举起酒杯‘当’地一碰道:“为今晚大发利市,我们两老不死的先干一杯。”   就这时刻,酒楼之上突然一个银花银须,手扶银杖的老乞丐,缓慢向三人桌前走来,四海神偷眼角微瞟,认得是丐帮两老中的银杖叟张超,却故作不见,继续和百毒尊者换盏传杯,大吃狂喝。   那银杖叟走到桌前,并不惊动两个怪物,却对武继光把手微拱,沉声问道:“尊驾可是江湖传言的小……小……”   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口道:“魔崽子……”   究竟银杖叟乃是江湖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小”了半天,终于不好意思把那魔崽了三个字说出口,不想竟有人替他说了。   武继光双目如电的全楼一扫,已经发现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少女,在靠坐窗的雅座上低头吃喝。只因是背对着她,故看不清她的面貌。   一瞥之后,忙立起身来,拱手还礼道:“在下武继光,老人家有何见谕?”   银杖叟对他打量了两眼,徐徐地道:“老朽有几句话拟向尊驾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   武继光爽朗地一笑道:“有何不可呢?”   百毒尊者突然转过脸来,冷笑道:“我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扰我兄弟们的酒兴,原来是你这老叫化啊。”   四海神偷嗤地一笑道:“人家乃丐帮二老,怎会把我们这两个老怪物看在眼里呢。”   实际上银杖叟早已看清是这两个老怪物在座。只因他两人故作不见,也就不便招呼,此刻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连讽带骂,脸色不禁一变,冷冷地道:“你二人不用挑眼,刚才明明看见我老叫化来到,却故作未见,想想看,是你们卖狂,抑是我叫化失礼?”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就算你有理好啦,我来问你,你既向我们大哥寻仇,放着我们两个老怪物在座,何以不通知一声,打个招呼?”   “这位少侠,是你们的大哥?”   银杖叟心里不禁又好笑又好气,但他知道这两个老怪物每每行事,怪诞异常,为人更是难惹难缠,丐帮此刻多事之秋,实在不敢树此强敌。   故只笑在心里,绝不敢形诸于色,怔了一怔,方才大笑道:“这点你更不用桃眼,老叫化寻访这位大哥,绝不是寻仇,而是有项重大的事情与他商量。”   武继光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丢道:“老前辈既然有事,这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这就走吧。”   银杖叟立刻前导道:“老叫化为诸兄带路,请随我来。”   三老一少,跨出酒店,随着银杖叟一直走到郊区—所已经破损的废宅之中,就在后园的一座凉亭中坐下。   银杖叟突然一声长叹道:“小侠最近可曾遇见令师?”   “家师?是否问的是万里云烟陆通?”   “老朽所问,乃是赤地千里符风。”   “他不是家师,师兄倒还说得上,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今后绝不会行凶了。”   “此话当真?”   “经我请出家师的白玉箫,责成他三年之内完成百件功德,将功赎罪,谅他不会再杀人了。”   “哼,他不仅没有改过,而且变本加厉,比过去闹得更凶了。”   “有这等事?”   武继光突然跳起身来,双目暴射精芒,紧盯着他。   银杖叟轻喟—声说:“老朽哪会无故说人长短。”   随把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慢慢说了出来。   武继光知道,以银杖叟在扛湖上的声望与地位,绝不会信口乱说。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愤愤地道:“我明白,必定又是他俩弄的玄虚?”   “谁?”   不仅银杖叟骇然惊问,连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也睁大眼睛,对着他看。   武继光遂把历次见着蒙面黑袍老者和蒙面少女之事说出,同时并提出心中所怀疑的各点。   四海神偷突然插言道:“大哥,你当初实在错过机会了,那地灵四姬既是当年地灵夫人的贴身侍婢,为什么不问问她们邯郸老人当初曾收几个弟子?依我看来,那蒙面黑袍老者必定也是邯郸老人之徒!”   百毒尊者接口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只须找到那蒙面黑袍老者,事情便不难马上水落石出罗。”   武继光摇头道:“话虽如此,但那蒙面黑袍老者的面容我都没有见过,往哪里去找呢?”   大伙儿沉默了一会,武继光忽然又抬头对银杖叟道:“丐帮耳目遍地,可知太岳庄主在哪里吗?我觉得那太岳庄主着实有些可疑呢。”   银杖叟点头道:“若以太岳庄主穆天虹平日在江湖的声望来说,是绝无可疑的理由,但此人深藏不露,而且谁也不知他的地址,也从没有人到过太岳庄,由这点看来,倒不无可疑之处。老朽今后对他倒得留一份心呢。”   随又慨叹一声道:“武林中人,多半主观任性,他们认定赤地千里符风是个杀人魔王,便死钻牛角尖,再不往旁路思索探究,这样就给暗中捣鬼的阴谋者一个绝好的利用机会。如今各派高手全部进入江湖,搜索仇踪,为免不必要的纠纷,小哥,你只好能暂避一时。”   他干咳了两声,接着又道:“金精玉魄剑,罕世奇珍,觊觎的人不知多少,也以珍藏为宜,不应如此大意,明晃晃地佩在腰间。老朽一得之愚,还望小哥能予采纳。”   继光点头道:“老前辈关怀之意,晚辈十分感激,但武某问心无愧,何必要藏躲?要说避又岂是办法?”   久未说话的百毒尊者蓦地冷哼一声,道:“这般人自命绝技在身,平日养尊处优,一旦事到临头,便一窝蜂齐上,绝不肯去费脑筋,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   四海神偷哈哈一阵狂笑道:“大哥之话,老偷儿十分赞同,既未杀人,何用避仇?即令是你所做,大丈夫敢作敢当,又怕他什么?事到如今,若能解说清楚固然好,若他们蛮不讲理,那就干脆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这一席话,听得银杖叟不住地摇头,暗道:“这位煞星杀孽已经够重,再加上这两个老怪物在旁,若不善加疏导,眼看一波未平,另一场大的风波又将掀起,唉!……”   话说到此为止,银杖叟觉得已没有什么好问的了,随立即起身道:“怪叫化偕同‘风尘三友’业已前去追踪,嘱老朽转告少侠,一切以大局为重,切莫走极端,既已惊动这许多武林人,谅来事情不久便可水落石出,还请小哥忍耐一时,老朽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继光摆手道:“多承老前辈关怀,晚辈感激不尽,今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冒昧与人冲突便了。”   银杖叟又向两个老怪物—拱手,银杖点地,纵身跃起,斜斜向墙外掠去。   银杖叟走后,百毒尊者略感失望地伸了伸懒腰道:“被这老叫化唠叨了许久,真是煞风景得很,如今既已无事,我们还留在这里于什么?走吧!”   四海神偷意兴阑栅地看下继光一眼,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武继光却仍陷在一种沉思状态之中,他为目前所发生的变故而感到愤怒万分,不论武林各派对他误会如何,基于侠义立场,这件事情他必须插手过问,同时,他坚信这事绝不是赤地千里符风作为。   为了洗刷江湖上对地灵门的误会,他也必须马上出面把这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见四海偷和百毒尊者都已站起身来,他蓦然开言道:“两位如果有事,请各自便,在下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情访查清楚,同时找机会斗这个神秘的香车主人,看看此人究竟具有什么通天彻地的神通?”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妙啊!老偷儿正觉忽来闷得发慌,大哥有这意思,老偷儿自应追随左右,哪有离去之理?”   百毒尊者阴森森地道:“老夫倒不相信,就凭一个糟老头和一个妖女,便能把武林闹得如此天翻地覆,依我看来,暗中必定还有主使的人,也许这是—项前所未有的大阴谋,可惜老夫生平不喜欢管人闲事,否则,我倒要斗斗这个暗中主持全局之人。”   四海神偷又是一阵狂笑:“老偷儿何尝不是和你一样,但你应知道,你我都已行将就木,而大哥却正如旭日初升,我们既和他结交一场,便应襄助他,在江湖之上,诛恶除奸,扬名立万,才是正理呀!”   百毒尊者青惨惨的脸上,倏现一种湛湛光辉,猛地一拍大腿道:“算你说得对,我们就这样办!”   语音竟是坚决异常,这江湖人称老毒虫的怪物,和武继光的交情显然已由奇异的结交,一变而为真挚的友谊。   四海神偷既把百毒尊者说动,又复慢条斯理地道:“老毒虫,你我武功在伯仲之间,永远都未曾分出一个胜负,如今我你再来一番赌赛如何?”   “此刻谁有工夫和你赌赛?办正经事要紧。”   “我所说的赌赛,正和此事有关,你敢不敢再和老偷儿赌这一场。”   百毒尊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老大什么时候曾经怯过场?只要不但搁正经事,你尽管出题吧,老夫就接受你这场挑战好啦!”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不怕你不接受!”   随用眼光,瞥了继光一眼道:“大哥如今不是为了香车屡次出现伤人,误会到他身上,而感到烦恼吗?你我不妨分头进行查访这暗中捣鬼之人,同时以十日为期,谁先得着线索,便算谁得胜,你意如何?”   “好,咱们一言为定,就这样办,十天以后的此刻,我们仍在此会面。”   武继光见他们为自己的事竟然如此热心,不由感激地一拱手道:“二位老前辈如此关怀,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你两位都是身如野鹤闲云,无忧无虑的人,何苦为在下之事而卷入是非漩涡?”   两人同声大笑道:“大哥你太谦啦。昔日刘关张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你我之结交,岂能视同儿戏?你的事情,便是我们的事情,说那些谦虚话便显而易见了,尤其那位老前辈三字,说出来更是该打,如今时机已迫,我们就此走啦。”   话落纵身一跃,一东一西,倏忽之间,便已消失踪影。   武继光被他们的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他自出江湖以来,所遭遇的,都是凶凶杀杀,很少有人对他诚意结交,不想这次和这二个老怪物开玩笑似的,一场口头结义,他两人竟是如此重视,可见平日性情怪僻的,不见得便是不可交的人,而貌似忠信的人,也不见得便是可交的人。   这时,时间已交二更,独自慨叹一番,觉得四海神偷与百毒尊者虽自告奋勇替他去追查此事,但想到武林各派人材多,一时之间也不能把事情查出来,他二人虽是驰名江湖的怪杰,不见得便能顺利成功。更何况,自己一身之事,怎能寄望别人?   想到这点,便决心仍去丐帮总坛一道,看看当时出事情形,以便寻找一点可供参考的蛛丝马迹。   当他跃出那座废园时,蓦地……   一阵辚辚车声,传入耳内,心里倏然一动,暗忖:“这时候怎么会有如此急促的车声?   莫非是那话儿出现?”   立时一长身,急如箭发地循着车声射去。   这座旧宅,距离官道并不太远,只几个起落,便已到达,赫然一辆敞篷香车,从东方驶来,滚滚黄尘,呼地绝尘而去,隐约之间已看清那驾车者,乃是一个蒙面的黑袍老者。   这一发现,顿使他又惊又喜,大喝一声:“停车……”   呼的身形平空拔起,空中双脚连踩,急如星泻地尾随紧追,“步步青云”轻功身法,妙绝武林,一阵急驰,距离香车已经不远。   那辆香车似乎已经发现有人在后追赶,驶得更快,一阵辚辚急响,车已穿过一座松林,因有上次的经验,武继光深恐又被它逸脱,丹田猛提一口真气,速度猛加几成,呼地穿林而入。   这片松林又黑又暗,骤从月光下进入,只觉眼前一黑,已失去那香车的踪影,急拢目光一看,只见那香车已驰出林外,立时又一声大喝道:“今晚你就走上天去,小爷也要把你追上。”   呼的一式“物换星移”从林中射出,猛向车上扑去。   这时,香车正驰骋在一条斜坡之上,又快又急,但却显得有些歪斜,好象已经失去控制一样,武继光刚扑上车篷,车已向路边倾侧,他原是一个驾车好手,就势身子一翻,落向车辕之上,这才发现,驾车者早已逃了。   当下,顾不得别的,双手抢着缰绳,一拉一抖,香车从几乎翻覆的险境中,恢复平静,仍然照常前驶。   车辆恢复平衡之后,方才一丢缰绳,一掌护胸,一手前伸,猛地把车帏一掀,真是活见鬼,里面竟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少年仰面一阵狂笑道:“石某素不喜妄加入罪,别的事情,暂且不说,驾车闯入武当清宫逞威的,可是你们师徒?”   武继光还未及答言,林中突起一声吆喝,一个身背古剑,长髯飘飘的老道长,口念无量佛,缓慢地走了出来。   这位道长乃是峨嵋五子中仅存的罗浮子,他面色阴沉地对着武继光冷冷一瞥,俊美少年慌忙拱手,深深一揖。   但罗浮于并投有理睬他,对着飞云堡主,微微点头道:“王兄也来了……”   蓦然发现,飞云堡主身边的白发老媪,脸上突现惊容,慌忙稽首道:“原来‘鸱目姥姥’也在这里。”   这位‘鸱目姥姥’乃是当年名震三湘的“岳阳剑客”的老伴,也就是飞云堡主的师娘,在武林中辈份极高,为人也最高傲急躁,翻眼便要杀人。   她见罗浮子对她打招呼,微微点头道:“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大惊小怪,竟连峨嵋派掌门人的法驾也惊动了。”   神态之间,傲慢已极。   罗浮子深陷的双目,闪射出一丝怨毒的光辉,对着武继光狠狠一瞥,拈须一声长叹,回想过去峨嵋五子名震武林,不料如今竟只剩下他一个人,顿把万丈雄心尽皆丢弃,连那争夺天下第一高手的野心也暂时抛却,此刻满脑子所充塞的,只是仇恨以及难以遏止的愤怒。   鸱目姥姥见罗浮子半响未答话,又轻蔑地哼了一声道:“老身本已封剑退隐,再不向外事,是强儿一再坚请,必欲老身再出山一次,此来本欲斗斗那个老魔,不料只是这般一个黄毛小子,咳,强儿也胡闹了。”   在她的口中堂堂一个飞云堡主,竟变成了强儿,而且对武继光似乎轻蔑之极,罗浮子口虽不言,心里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暗道:“老婆子,你不用倚老卖老,等会你就知道,这个毛头小子,同样不好斗呢。”   再说那俊美少年,碰了罗浮子一个软钉子,心中大怒,他乃是武当耆宿铁木道长的关门弟子,也是武当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一朵奇葩,名叫石逸,和武当现在的掌门人凌风道长平辈,论起辈份来,并不比罗浮子低。   他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见罗浮子对他不理不睬,霍地身躯一转,径向武继光走去,对武继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他风神俊逸,一团正气,绝不象行凶作恶之人,心里不由大感奇怪,暗忖:“如此人物,怎会沦为魔道?”   因为心有疑窦,语调自然而然便变得和缓起来,当下把手一拱道:   “阁下便是江湖人称‘魔崽子’的那位仁兄吗?看你仪表不俗,为什么要如此在江湖上作恶?”   武继光也在这一刻时间之内把对方打量清楚,觉得这个少年绝不同于白面书生等人,也许是惺惺相惜的缘故,心中顿起好感,立时拱手还礼道:“尊兄高姓大名,系属哪个门派?   关于江湖传言的一切,均属误会,尊兄如不嫌弃琐碎,兄弟倒愿稍加分辨。”   石逸微笑道:“在下姓石名逸,系武当门下弟子,尊兄如有隐衷,兄弟自当洗耳恭听。”   就在这时刻,飞云堡主已率同手下向武继光身边逼来,气势汹汹,根本就不容人有分说的余地。   武继光昂然屹立,冷眼向他一扫,嗤地发出一声冷笑。   石逸一怔,对这阵势很是不满,冷冷地哼了一声,正待出言阻止,罗浮子已猛地一步踏前道:“年轻人,还不与我闪开,这里不是套交情、结朋友的场合,待贫道来教训教训他。”   石逸刚才碰了一个软钉子,此刻又见他如此不近情理,不由怒上加怒,冷笑一声道:   “此间不是峨嵋混元观,何以不准旁人说话?”   罗浮子见一个年轻后辈居然敢于对他话语讥讽,顿时大怒,大喝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叫什么名字?胆敢目无长辈,对贫道如此无礼。”   石逸冷冷地道:“在下武当门下石逸便是。”   “凌风道长是你什么人?”   “乃是在下师兄。”   罗浮子陡地一阵呼呼冷笑道:“原来你是倚仗在武当辈份高,对贫道无礼吗?”   “在下绝不倚势欺人,但也绝不卖那些倚老卖老,不分是非皂白者的帐,今晚对付此人理应把情由先行问清再说。”   武当毕竟是一个大派,罗浮子虽然心里愤怒十分,却不愿对他轻启争端,一怔之下,高声喝道:“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见那车轮之上一片血迹吗?”   经他这一提醒,大家不由一齐闪目向香车望去,只见好端端的一辆华贵香享竟然斑斑累累溅满了血迹。血淋淋的事实顿使在场诸人又增加了一层仇恨和愤怒。   飞云堡主高声喝道:“请道长替兄弟掠阵,待王某见识见识地灵门的功夫。”   罗浮子深知这个少年不太好斗,落得顺水推舟,把身子微向一边一闪,已让出一片空隙来。   飞云堡主双目暴射凶光,铮地长剑出鞘,手挽剑诀,伸指指着武继光说:“亮出你的兵刃来,本堡主要叫你死也做个明白鬼。”   武继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今晚这辆香车并非在下所驾,在下也不过是追踪者之一。劝你们休要逼迫太甚,须知隐忍也有个限度。”   飞云堡主满腔积愤,哪里容他解说,大喝一声道:“谁听你那些鬼话!”   嘶的一剑,劈胸递到,飞云堡主身为一堡之主,武功自是不凡,剑势乍展,已是一片银芒涌现。   武继光深知如果一经接战,便是一场惨烈凶杀,他实不愿意再度生出事端,而是事有误会,难道你们连让我说几句话的工夫都等不得吗?”   飞云堡主处心积虑要报血洗飞云堡主之仇,今晚他率领全堡高手,总算用飞网与绊马索将香车截住,同时又发现此人便是赤地千里之徒,哪还会错过机会?因此,他便私下存了一个杀人夺剑之心,明明听着武继光喝叫,却故作充耳不闻。   剑光一闪,银芒如练,又复拦腰卷到,嘶嘶剑啸,疾速异常。   武继光剑眉一扬,冷冷哼了一声,正待出手。   蓦然……   蓝影一闪,石逸倏地往前一趋身,一式“分光掠影”,出手如电,伸着两个手指,猛向剑身夹去,这式“分光掠影”手法,乃是武当派镇山绝技之一,端的神妙无比。   飞云堡主正全力运剑,猛觉剑身一紧,竟被来人把剑夹住。百忙中,他猛运两口真气,嘿的—声,往回一夺,人也借势后撤五尺,这才看清夺他剑的竟是那位武当高弟,不由勃然变色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替他助拳?”   石逸仰面一声长笑道:“俗语说得好,‘拳打理不开’,贵堡主纵使神功盖世,终不能不讲理呀?在下并无相助这位兄台之意,但望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飞云堡主陡地一阵狂笑道:“好呀,想不到堂堂武当派,竟然帮着这个万恶不赦的凶徒说话,哼,我真为你们武当派可惜。”   旋地笑声一敛,大喝道:“看在凌风道长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还不与我让开。”   脚下跨步趋身,气势汹汹,又准备向武继光攻去。   石逸绝不因他发怒而稍动神色,竟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对着武继光说话。   武继光深为他这种是非分明地举动而感动,忙对他含笑拱手道:“兄台义举,在下十分感激,但在下实不愿因此使兄台卷入是非漩涡,还是由我来对付他们吧。”   石逸冷笑道:“你不必过意不去,兄弟此举绝非为你,你最好把事情坦诚相告,如有欺骗,兄弟剑下照样不饶人。”   这时,飞云堡主已冲到了面前,他绝不愿和武当派轻启战端,如果万一不可避免,他也要寻找一个可借之词。   因此,他并不直接招惹这位武当高弟,身形滴溜一转,让过石逸,又向武继光攻去。   突然,人影闪动,石逸又挡在他面前,冷冷地道:“在下还是那句老话,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如果你一定要蛮不讲理,那就由石某陪你走几招好啦。”   站在一边的罗浮子早就对石逸感到不满,此刻见他居然向飞云堡主挑战,暗忖道:“他纵然得有高明传授,也绝强不过掌门人凌风道长,对付凌风道长尚且不惧,难道会收拾不了你?”   他的如意算盘是先行把石逸绊住,好让飞云堡主放手向武继光进攻,等到他们双方打得精疲力竭之时,他再出手夺剑,神剑到手,将来黄山论剑之时便多了一份致胜把握。   故在石逸刚把话说完一时,骤然往前一飘身,冲到石逸面前喝道:“武林七大门派向来步调齐一,你这般不明是非,不听劝导,贫道于迫不得已时只好代表凌风道长管教管教你了。”   石逸冷哼一声道:“今天就是太上老君下凡,若不讲理,石某同样对他不客气。”   一句话说僵,顿把罗浮子气得须发俱张,双目喷火,气虎虎地道:“好个狂妄的东西,贫道今晚若不教训教训你,你真会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掌一圈,呼的一掌,当头劈下,他在七派掌门人中与紫虚上人同为两大绝顶高手,功力深纯无比,一掌之势,犹如山崩地裂,威不可挡。   武继光纵身上前,正待替他接下这一招,飞云堡主倏地一声大喝,运剑如飞,嘶嘶连攻三剑,一时剑气森森,犹如平地涌起一座剑山。   武继光面容一变,脸上杀机涌现,一股不可遏止的怒火直冲脑门,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小爷真的不敢同你动手吗?”   话犹未了,怪笑之声骤起,两条人影急如奔电地飞来,一个奔向罗浮子,一个突入飞云堡主的剑影之中。   轰然一声大震,来人巧妙地接下罗浮子猛攻的那一掌,尘土飞扬中双方各自后撤两步。   罗浮子陡觉来人臂力雄浑,功力竟不在自己之下,心头顿觉凛然。睁目一看,来人竟是江湖人人头痛的怪物,以擅使百毒驰名的百毒尊者,不由又是一惊,他实不愿和这老毒虫轻启争端,当下强露笑容,呵呵一笑道:“贫道与尊者,素无过节,尊者此举究竟是何意思?”   百毒尊者阴森森地道:“老夫平生不问江湖是非,也从不和武林人交往,如今只有一句话,我大哥绝不是香车主人,任何人若妄想向他下手,那就是我和老偷儿的死冤家、活对头。”   罗浮子误以为他所说的大哥,便是赤地千里符风,心头又是一惊,暗忖道:“一个赤地千里符风便已把江湖闹得鸡犬不宁,若再加上这两个老怪物,那就更不得了啦。”   他脑子不住地打转,眼睛已偷偷向那面望去,果见四海神偷挥着一双鸟爪似的双手,把飞云堡主逼得节节后退,嘴里更不时啧啧怪笑道:“亏你不羞,就只这么一点点伎俩,便妄想向我大哥寻仇,真是差得太远啦。”   两个老怪物突然来临,顿使场中情势大变,飞云堡主与罗浮子刚才气焰万丈,此刻已是自顾不暇,罗浮子虽不愿开罪百毒尊者,而这老毒虫却已掌上凝功,缓缓向他逼近。   武继光本就不愿和这群人作无谓的战斗,突见两个老怪物来到,不由分说,便打了起来,虽感其情,心里却是大不乐意,蓦地高喝一声道:“住手!你两位且先请过来,我有话说。”   说来奇怪,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那么高傲怪癖的人,此刻竟然乖乖地把掌势一收,一左一右地跃到下武继光身边,齐声道:“这种不可理喻的狂妄东西,大哥还和他们客气什么?”   武继光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此刻场中空气沉闷已极,各人都紧张惊奇地呆望着武继光,连那位身怀绝技的武当高弟石逸也不例外。   不是吗?这个号称魔崽子的少年,出身奇,武功奇,为人更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指使两个讧湖上人人头痛的老怪物。   继光把两个老怪物喊到身旁后,目光向全场一扫,大声说道:“在下姓武名继光,启蒙师尊乃是万里云烟陆通,再拜先师则是当年地灵教主邯郸老人。”   遂取出白玉箫悬空一震道:“这就是他老人家当年所用的兵刃,也可以说在下已全部承袭了地灵门的衣钵。”   稍顿一顿又道:“也许江湖许多朋友对在下有所误会,事情当由香车而起,当事情发生之初,香车确为师兄赤地千里符风所驾,嗣后则多系旁人嫁祸冒充。就以今晚之事说来,这辆香车也是在下半截下,可惜的是车上奸人业已逃逸。在下话说到这里为止,信不信由你们。”   那位久久未说话的“鸱目姥姥”,此刻倏然朱拐一抡,冲上前来,呼呼一阵冷笑道:   “你这些话,只好去哄哄那些三岁小孩,休要在老娘面前胡说,想那地灵教主在老身才出江湖之时便已七八十岁了,老娘如今活到八十有二,难道他一百五六十岁尚还活在人间?这不是哄鬼吗?   “如今别的话不说,飞云堡的那笔血债,却是非用血还不可,不论那老魔是你师兄,或者是师傅,老娘今晚且先拿你开刀!”   不由分说,朱拐一抡,呼地一声,当头劈下,别看仅只核桃粗的一根铁拐,劈将下来,竟如泰山一般,呼呼风啸,十分惊人。   百毒尊者与四海神偷齐声怒喝道:“你敢!”   双双挥掌,正待出手,武继光早已身形一飘,抢上前去道:“待我来。”   呼地一掌劈出,但见一阵疾风劈空如轮,恍如狂飙陡降,嗡然声响,那么凌厉沉重的拐势竟被一掌震斜。   两个老怪物虽在那一次赌赛中失手在他手里,但并没有真正测出他的武功究竟有多深,这时见他出手,才深深觉出这位“大哥”功力之深,实属世所罕见,不禁暗暗赞叹不已。   武继光一掌把鸱目姥姥的朱拐震斜后,厉声喝道:“在下再次声明,近日香车屡在江湖行凶之事,武某也有个耳闻,正在追查此事,但绝不是敝师兄赤地千里符风所为,请勿误会。”   鸱目姥姥性如烈火,既经出手,哪里肯听,朱拐一震之下,又复拦腰卷到,沉重的铁拐所荡起的劲风,刮得遍地沙尘,漫空急舞。   武继光忍无可忍之下,蓦地长笑一声道:“你这般蛮横,以为小爷怕你吗?哼!既然一定要打,那就叫你识得小爷的厉害。”   跨步拧身,电旋一转,一溜亳光随着一旋之势,冲霄而起,震撼江湖的白玉箫业已撤到手中,一点一拨,又把铁拐震得直荡开去,蓦地往前一趋身,白玉笛带着一串摄人心魄的怪啸,顷刻之间,连攻三式。   这位鸱目姥姥,花信之年便已成名江湖,晚年闭门苦修,武功更是精进,但那副火爆的脾气却是始终未改。   武继光的笛招攻到,她硬是不闪不避,朱拐一横,叮当一阵急响,硬将这三招挡开,跟手发招反击。   朱拐属于重兵器之一种,招式展开,呼呼风啸,但见漫天劲风四溢,拐影重叠如山,瞬间便把武继光卷入一片拐影之中。   武继光蹩了一肚的气,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立把邯郸老人所遗留的绝学施出,纵身突入拐影之中,和她抢攻起来。   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凶狠拼斗,端的险恶万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足以致命的辣招狠着,一上来便形成拼命之局。   起初还可看清双方的出招换式,渐渐地,招式越来越疾,但见两条人影纵横交错,倏然急转,拐势箫招所激起的劲风潜力,把周围的草木沙石震得一扫而光。   四海神偷与百毒尊者虽在江湖闯荡一生,也为这种凶狠的苦斗,感到心惊不已,不自主地把脚步缓慢前移。   飞云堡主更关心,他手横长剑,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场中,以备随时抢救。   罗浮子久有夺那天下第一高手的野心,此刻看到武继光和鸱目姥姥的这场罕见打斗,一丝寒意陡从心头泛起,他真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场究竟如何。   此刻场中,双方已疾雷奔电地交换了三十多招,鸱目姥姥白发蓬飞,脸如厉鬼,朱拐抡动之下,厉吼道:“且叫你尝尝老娘的‘击楫中流’拐法。”   怪啸声中,拐杖骤变,一抡的点、打、扫、劈,顿时风起云涌,层层叠叠,势若钱塘江潮,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武继光仓促之中,竟被攻得连连后退。   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脸上倏然色变,双双擦掌,便待前攻。   飞云堡主一抖手中长剑,哈哈狂笑道:“怎么样?想群打吗?”   纵身一跃,冲上前来,飞云堡所属的高手们也粉纷拔剑而起围绕上来,眼看一场群殴即将展开……   蓦见武继光剑眉挑动,双目暴射神光,大喝道:“击揖中流拐法不过如此,且叫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午夜惊魂’三式。”   骤然一阵慑人心魄的呜呜怪啸声起,一道毫光冲霄而起,倏化毫光万点,有若长虹横空,侧卷而下。   这宗震惊宇内的午夜惊魂三式,确具河山变色之威,顷刻之间,不仅扳回颓势,而且把鸱目姥姥逼得倒撤一丈八尺。   鸱目姥姥性如烈火,宁折不弯,眼看自己败象已露,心比刀割芒刺还要来得难受。她紧咬牙关,朱拐抡转如飞,竭尽全力,横扫竖劈,疾出三拐,妄图挽回颓势。   但这宗神奇招式的确是奇奥绝伦,箫声拐影中,但听—声闷哼,鸱目姥姥惊蛇般暴撤一丈有余。   她满面凄厉地把朱拐一掷,人已疯狂般向黑暗沉沉的松林中狂奔而去,无疑地,她已经失招了   她懊丧、悲愤地把满腔怨毒尽皆发泄在这一掷上,噗地一声,那根随她多年的朱拐,竟齐根没入衰草之中,由此可想她臂力是如何的惊人。   威镇三湘的鸱目姥姥败了,以往的威名象她逝去的年华一般,埋葬在这座松林边缘。   在场诸人不禁一齐骇然,相顾一视,武继光从容地把白玉箫收起,感慨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胜利者的骄矜,相反地,倒为这位不分情由,一味斗狠的成名人物无端把一生英名葬送而惋惜。   四海神偷抚掌一阵大笑道:“大哥,有你的这一式‘风木含悲’,叫她输得口服心服。”   武继光目视飞云堡主,歉疚地一笑,百毒尊者突然开言道:“大哥,你该回去歇歇了,我和老偷儿,随后就到。”   武继光点子点头,陡地身形拔起,返身跃入林中。   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神秘地互换了一个眼色,转身倏然飘起,一闪不见。   没有人再对他们拦阻,但也没有人相信武继光刚才解说的那番话,惊怖!愤怒!萦绕在每个人的脑际……   飞云堡主垂头丧气地一声长叹,罗浮子面色阴沉沉地望着武继光逝去的人影,贪婪、嫉恨,交织在他心头,脑际如电旋般疾转:“怎样才能设法除去这个劲敌?怎样才能把那罕世奇珍金精玉魄剑夺到手中?……”   就这时刻,武林人深所信赖的太岳庄主穆天虹偕同那位美妾离魂妃子,突然神秘地由林中走了出来,身旁还多了一个手摇折扇的中年文生。   他仍是那般满面春风地对着在场的人拱手哈哈一笑道:“各位兴致不浅,如此深夜,犹在此间赏月。”   飞云堡主因曾和他口角相争,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罗浮子的脸上却突然泛起一种异样的色彩,慌乱稽首道:“不瞒穆兄说,我等又一次栽跟斗啦。”   穆天虹故作惊诧地道:“江湖居然还有人使得道长栽跟斗?”   “穆兄何必往贫道脸上贴金?”   随用手一指那辆香车道:“香车虽经飞云堡的王兄截下,人却让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般说来,人已朝了像罗?”   “老的倒没见到,只来了那个小魔崽子。”   旋又一声长叹道:“那魔崽子武功奇奥,功力绝伦,连名震三湘的鸱目姥姥竟也败在他的手里,唉,这两个魔头若不铲除,武林人将无宁日了!”   穆天虹微叹一声道:“兄弟虽有扫荡群魔,维护武林正义之心,无奈人微言轻,又复缺少志同道合之人,只有眼看着劫运形成而束手无策。”   罗浮子陡地目射奇光道:“穆兄侠名满天下,只需登高一呼,必定群山响应,贫道不才,倒愿为穆兄一尽绵薄。”   随又对着怔在那里的飞云堡主稽首道:“王兄何不请过来谈谈?”   飞云堡主于悲痛失望之余,正思广结后援,以便对付香车主人,只因和太岳庄主,曾经一度口角,故不好意思走过来,此刻经罗浮子一喊,正中下怀,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太岳庄主就象没有以前那回事一般,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拱手哈哈笑道:“王兄一向可好?”   “托福,托福,一切还是老样,只是……只是……唉!一言难尽。”   太岳庄主忙安慰道:“贵堡所发生的事,兄弟业已尽知,不瞒兄台们说,关于那魔头的巢穴,经兄弟派人暗中一再侦察,近已得到线索,一挨人数足够,便可进行犁庭扫穴。”   又替那中年文生对两人介绍道:“此位乃是漠北妙笔书生文宇屏,特来拜候中原武林道的友人们。”   罗浮子与王强忙趋身上前,握手寒喧。   那中年文生神态之间极为冷峻,只傲慢地微徽把头一点,纸扇轻摇,却把一双满含诧异色彩的目光向负手站立一边的武当高手石逸投去。   太岳庄主穆天虹一眼看见石逸,立时如发现异宝般,忙问道:“那位世兄,是什么高人门下高足?”   罗浮子余怒未息地冷哼一声,道:“武当凌风道长的师弟石逸。”   太岳庄主察颜观色,已猜测到他二人之间,必定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立时跨步上前,含笑招呼道:“久仰石兄,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穆某实是仰慕得紧。”   石逸为人机警异常,人虽呆立一旁,早把这些情形看在眼内,觉得穆天虹其人,口说仁义,实际内藏奸诈,一心要看看他究竟搞些什么鬼,他正待继续听下去,穆天虹已走了过来,向他搭讪,遂接口冷冷地答道:“石某江湖末流,哪值得庄主如此看重。”   穆天虹哈哈一笑道:“石兄太自谦了!如不嫌兄弟冒昧,何不也请过来谈谈。”   石逸漫声答应着,随同穆天虹缓慢走到罗浮子等身旁,几人一齐席地坐下。   穆天虹口若悬河,纵谈天下大势,举凡武林中所发生的大小事情,他无不和亲自目见一般,说得头头是道。   罗浮子与飞云堡主不由深为动容,而石逸却是愈听愈觉怀疑,渐渐地,穆天虹把话归人正题,蓦然开言道:“难得诸兄对兄弟如此推心置腹,此间不是谈话之所,何不请到敝庄,再从长计议?”   罗浮子捻着长髯点头,道:“穆兄所言极是……”   就这时刻,林中陡起一阵夜枭夜的怪笑,穆天虹脸上颜色骤变,陡喝一声道:“什么人?……”   声随人起,猛向林中扑去。   穆天虹起步较早,故先一步到达,不料,刚入林中,一阵急风扑面,一条入影巳迎面扑到,仓促之间,无暇详察,翻掌一推,已打出一股掌力。   那条人影,蓦见他掌风袭到,身形倏然一个回旋,呼地一声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急如箭矢地往密林中穿去。夜黑,敌明我暗,穆天虹纵使身怀绝技,也不敢冒然再进,竟听任他从容脱去。   就在太岳庄主穿入林中的同时,妙笔书生也已赶到林边,双掌一挫,纵身抢入,蓦见一条黑暗绕树一闪。妙笔书生向以心狠手辣见称,脚下猛地一加劲,疾逾奔电地伸出手向黑影抓去。   那黑影似乎行动十分迂缓,手指刚刚触到对方衣衫,正待吐劲之时,蓦然一阵寒气循着手指遗体而入,不禁大吃一惊,赶紧撤身收掌。   但,就在这一犹豫间,黑影早巳踪迹不见,怒极之下,正待揉身追入,穆天虹已在身后,沉声发话道:“敌暗我明,文兄不可轻进!让他走吧!”   两人扑了一个空,低头退出林外,罗浮子等也已迎了上来。忙问道:“穆兄可曾发现什么了?”   太岳庄主面色阴沉地哼了一声道:“被他逸脱了。”   以穆天虹的声誉和武功,竟会让来人从容走脱,可见来人也绝非易与之辈,大家不禁为之心里一寒。   突然,妙手书生文宇屏一声冷哼道:“不好,兄弟着了他们的道儿!”   穆天虹骇然一惊,道:“什么?文兄遭了人的暗算?”   妙笔书生把手掌一伸道:“你们看,这是一种什么功夫?”   穆天虹把文宇屏拉到月影下,捋起手臂一看,只见那只洁白的手掌已全部变成了黑色,一条条的黑煞丝,直从手掌延展到小肘之上,不由大惊道:“这不是武功所伤,而是中毒,咱们快回庄去吧!这毒万万延迟不得!”   妙笔书生文宇屏早于发觉情形不对时,把穴道闭住,一见穆天虹那种惊惶之色,不禁长笑一声道:“中上这点点毒,不见得便能要我文某的命,只是中原武林道上竟有这种暗中使毒伤人的小人,实使兄弟齿冷。”   罗浮于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这必定是那只老毒虫所下的手。”   妙笔书生忙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此人便是江湖人称‘百毒尊者’的那个老怪物,擅长施用百毒,现已经被那魔崽子收容为爪牙了。”   妙笔书生双目一睁,嘿嘿一阵冷笑道:“有朝碰在我文某手里,我要叫他知道文某的厉害的!”   此刻天色已渐近微明,穆天虹再度催促大家上路。一行人鱼贯登程,刹时便消失在一片迷蒙的晓色中。   再说武继光回到旅店之中,细细把事情前后一想,觉得今晚的事情实在太过明显了,明眼人一看便知,可惜的是罗浮子等人成见太深,竟不使自己有解说余地,旋又想到,香车既在此间发现,这个暗中捣鬼的人,必定也在此地,何不在此再停留一天,暗中访察一番呢?   一个人正自静坐沉思之际,蓦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入耳内,正待起身外出,突然人影一闪,刚才林中所见的那个武当门下的弟子石逸,已闪身飘进房来。   武继光对他甚具好感,一见他走入,忙起身拱手道:“石兄夤夜辱临,有何赐教?”   石逸毫不拘束,就势在椅子上坐下道:“特来与兄台闲谈数语。”   不待武继光答言,又复说道:”刚才兄台在林中所说,小弟俱都深信不疑,此时想来,更觉兄台之猜想与小弟之疑窦,已不谋而合。”   武继光不知他说些什么,只睁着眼睛望着他,静候下文。   石逸接着又说道:“小弟不但怀疑有人暗中捣鬼,而且这捣鬼的人是谁,也约略猜着了几分。”   武继光这才恍然大悟,立时接口道:“石兄不愧名门高弟,见事甚明,你我既然一见如故,何不把心中所怀疑的人各自写在手心,看看是否相同?”   石逸大笑道:“妙极!”   于是,各在手心写了几个字,同在灯下,摊开一看,两人又同时发出一阵会心的微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原来两人都一般写的是:“太岳庄主穆天虹。”   石逸忽又开言道:“兄弟原来疑心到此点,只因刚才介绍了一位漠北宋的妙笔书生文宇屏,才兄弟有所怀疑,可能是穆天虹派来……”   武继光突然接口道:“漠北来人?……”   石逸黯然点头道:“家师铁木道长偕同楚水长鲸陈子亮、青城凌霄剑客一去漠北永无消息,小弟无时无刻不想前去打探一番消息,只因近来惊耗迭起,不得不延到香车之事告一段落后,再邀几个友好同行,如今既已发现漠北来人,倒想从他身上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呢!”   石逸这一提起,顿时又勾起武继光对师傅万里云烟陆通的一片孺慕之情,蓦然一声慨叹道:“小弟何尝不是一样,家师万里云烟陆通也是一去漠北,永无消息,实使兄弟寝食难安。兄台如有此意,待此间事了,你我便起行如何?”   石逸突然立起身来道:“不瞒兄台说,小弟已偕同罗浮子等应太岳庄主之邀,前去太岳庄,此刻乃是大家休息之时,偷空而来,委实不敢久耽,俾免他们生疑,漠北之行以后再说。”   武继光久就有心一探太岳山庄,当时心里-—动,不由脱口道:“兄弟暗中跟随前去如何?”   石逸略事沉吟道:“兄台仇踪遍地,这等涉险之事本不应使兄台前去,但兄台既如此信赖兄弟,自当坦诚相告。”   随手用茶水在桌上划了一个奇异的符号,道:“此是本门所用紧急求援符号,兄台如必欲前去,可暗中循此符号前进,不过,那太岳庄主奸狡无比,暗中必定有人从事拦截,兄台总以小心为宜。”   武继光把头连点道:“兄台顾虑极是,小弟自当留心,但兄弟想深入虎穴,一切尤宜小心。”   继光豪迈地一笑道:“兄弟既然存心进入虎穴,对于生死一律就不放在心上了。”   石逸说完,躬身一拱,呼地穿窗而出,纵身一跃而去。   继光心中得着一个这种进入太岳庄的好机会,心里不由兴奋万分,同时更为石逸的那种豪气所感动,暗忖道:“即令没有旁的事故,为了朋友的义气,也应涉险前去,为他打接应才对呀!”   当下,匆忙把身上装束了一番,又放下一块银子在桌上,正待纵身出去。   蓦然……   风声疾动,两条高大人影奔电般射进房来。   正值风声紧急,遍地仇踪之际,武继光无时无刻不在戒备之中,立时举手一扇,把灯熄灭,目光一拢,挫掌跨步,便待攻出。   来人突然嗤地一笑道:“大哥难道连我老偷儿也不认识了?”   武继光收掌一笑,遂把太岳庄主业已邀请罗浮子与飞云堡主等前去大岳庄,自己拟去追踪之事向二怪说出。   四海神偷迅速向百毒尊者瞥了一眼,哈哈一笑道:“这事我和老毒虫早已知道啦,还和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呢!”   遂从怀内掏出一面闪闪亮光的玉牌,递到武继光手里道:“这是老偷儿从穆天虹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东西,暂时就放在大哥身上好啦。”   武继光接过玉牌细细一看,只觉这面玉牌面积虽只有二寸来宽,却雕刻了许多东西,正面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头蜈蚣,反面刻了八个篆字“众志成城,信誓旦旦”。   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何意义,猜想定是一种令符或信物之类的东西,当时便顺手往怀内一塞。   百毒尊者突然道:“大哥既欲追踪穆天虹,那就小心点去吧!   “我等也得走了。”   返身一转,已当先飞走。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也许我们三人殊途同归也说不定,老偷儿也得走了。”   飒然风响,也走得无影无踪,武继光知道他们有着十天的赌赛,此刻正在较劲呢,遂亦朗声一笑,便向窗外跃去。   循着石逸所说的方向,往前疾赶。果然,在高城不远之处便发现了武当独门暗记方向所指,却已弃路登山。   遂立刻转变方向向那乱山中奔去,一则他十分关心新近结识的朋友石逸,再则穆天虹此次邀请罗浮子和飞云堡主以及漠北来人,名义上虽是私人的交往,实际关系着整个武林劫运,他必须把这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循着所作的标记赶了有一个多时辰,突然发现,标记业已中断,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了,不由大吃一惊,暗道:“不好!难道石逸已经遭了危险?”   隐在附近,又搜索了一遍,仍不见一丝痕迹,心里不由踌躇起来,这种情形有二种可能,一是石逸已没有机会再留下本门暗记,再不,便是已被太岳庄的人发现了他所留下的暗记,而予毁灭了,这一来,不由心中更急,暗忖道:“他们就是行踪再秘密也不可能不露一点行藏,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心里虽在暗中思索,眼光却不断地四面搜索。突然,白影一闪,白衣罗刹符小娟忽从一条幽迳中走了出来,一见武继光不由惊喜万分,倏喊一声道:“武继光,你也来了?”   纵身便向他身上扑来,她为人坦率天真,只知爱其所爱,绝不顾及当时旧礼中的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严格界限。   一到身边,便把一颗臻首直投到武继光怀内,一双玉臂,紧紧把他脖子绕住,兴奋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近来实在太孤独可怜了,赤地千里符风因要对付他的敌人,就把她安顿在一位隐居的唯一友人处,可是这位朋友天生怪癖,终年也难得和人说几句话,试想,象符小娟这样一个天真好动的姑娘,和这样一个象死了一半的老怪儿住在一起,怎不把她憋死?   住不上几天,她便偷偷地跑了出来,她在江湖之上,不但没有半个朋友,兼以仇踪遍地,还须时时戒备,这种精神上的苦痛,确非一般常人所能忍受。   武继光木然地任由她拥抱着,只觉一阵阵的幽香直向鼻孔中沁入,生理上竟突然起了一种反应,本能地也把双手伸了出去,将她环腰一把抱住。   他这动作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并未经过大脑,两人就这样默然缱绻了有一盏热茶的时间,武继光突然头脑一清,暗中叫苦:“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猛然把手一松,正待把她推开,忽然,他发现那张美丽而熟悉的娇靥比以前憔悴多了,此刻竟满面都是泪珠,紧偎在自己胸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儿,哪象是个江湖人人色变的白衣罗刹呢?   武继光心地最是仁慈,实在不愿也不忍再去刺伤她,遂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   “小娟,你最近从哪里来?可曾见着你爸爸?”   符小娟缓慢仰起那张隐含泪光的矫靥,黯然摇了摇头。   五月仲夏季节,她只穿了两件薄薄的白纺绸衫,越显得体态轻盈,弱不禁风,两人肌肤相亲,武继光不禁又起一阵莫名的冲动,他几度想俯下头去,吻那两片鲜红欲滴的樱唇。   但,他毕竟是一个守礼君子,心头一荡之下,赶紧凝神祛虑,把杂念排除。很自然地轻轻推开了环绕在脖子上的两只雪藕般的玉臂道:“如今风云紧急,你爸爸不在身边,你不该出来乱跑,万一遇上强敌怎么办?”   符小娟突然把他一推,咯咯一阵狂笑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本领平常的,那是他们活该倒霉,自寻死路,如果真正遇到武功高的,拼死了也就算啦!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着凄凉意味,显然她的这宗笑声,并不是狂妄骄傲,而是发泄。半晌,笑声一敛,转过身去,轻轻一叹道:“反正象我这种人,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伤心惋惜的……”   武继光见她忽然又伤心起来,也不知她受了什么委屈,忙又趋前两步,走到她背后,柔声道:“你不应该作这种想法,你知道你爸爸是如何爱你啊!如果你真的遭遇到什么危险,他必定会很伤心的。”   “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还年轻,我不能也不愿意把大好青春虚掷在那渺无人烟的深山。再说,我也不放心你,你的处境不是比我更为危险吗?同时,你又没有一点江湖阅历,真叫人担心死啦!”   若在以往,武继光不会为这些话而深受感动,但如今情形不同,自和赤地千里符风叙过师门的渊源后,彼此已经是自己人了,论辈份,小娟该是他的师侄女,只以彼此年龄相仿,他不好意思把那‘贤侄女’三字喊出来罢了。   此刻见她对自己那样的关心,不禁大为感动,遂轻拍着她的香肩道:“你不必替我担心,我自己会当心自己的,你最好还是回去吧。等事情水落石出,我会去看你的。”   “不!不!我要你—路同走。”   符小娟扭着腰肢,把一颗臻首乱摇。   这一来,倒使武继光大感为难起来,只因此行凶险万分,自己有无危险都难说得很,把她带去,万一有什么凶险,将来怎对得起师兄赤地千里呢?   更何况,大家的目标就是她父母,如果和她同行,不是更易引起旁人的误会吗?因此,半响都没有出声。   符小娟霍地身躯扭转,幽幽地道:“我知道你很不愿意,但是自从和你认识后,我就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唉!我这叫春蚕作茧,自寻烦恼……”   缓慢移动脚步,向一裸大树下走去,这一句话,说得十分明显,无异把她的心思赤裸裸地吐露出来,继光就是呆子,也不难听出来,不由心头一颤,暗中叫糟道:“原来她竟是这样富感情的人啊,可是……唉……”   猛见她已走到了一株高大垂杨之下,仰首苍穹,呆呆出神,大眼角下的眼泪,映着阳光,就象两颗晶莹的明珠,那种悲痛欲绝之态,不禁又使他心头一震,同时心里也十分不忍。   他深深知道,象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如此赤裸地把心里的话向对方吐露,已经是十分委屈了,如果再对她刺激,一个处理不当,极易引起难以想象的后果,忙又趋身毫到她身旁,缓慢地道:“我并非不愿和你一道走,而是此行凶险无比,你犯不着和我一同涉这个险。”   符小娟突然转过身来,无比兴奋地道:“你答应了?”   语音中充满了惊喜,她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些凶险的事。   继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头一点,却没有做声。   就这时刻,一阵强猛的破空之声响起,呼,呼,三条人影急如箭矢地射来,暴喝一声道:“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   两人一惊之下,霍地二下一分,白衣罗刹罗裙飘舞之下,疾若一阵飘风,猛向来人扑去,素手连挥,疾攻三式。   继光闪目一看来人,竟是‘风尘三友”,出声叫喊的就是那以莽撞闻名的“莽头陀”,忙喊道:“小娟,快住手!是自己人!”   但,莽头陀早被她一阵急攻,逼得连撤了七八步。气得他虎目圆睁,怒吼道:“野丫头,你真个要和我和尚动手?”   这当儿,继光早已纵身上前,把小娟拦住。“怪叫化”也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真是野得可以啦!”   符小娟自懂事以来,所遭遇的不是打就是杀,尤其每年一次的驾车春游,都不啻就是出来和人打架。也就是说,凡来找她的人,全部是仇敌,因此也就有着—种特殊的警觉性,此刻见错打了光哥哥的朋友,不禁一怔,怪叫化在旁一打趣,更使她不好意思,一转身躲到继光身后,只是吃吃地憨笑,活脱脱地现出一副少女娇憨之态。   武继光此刻已摆出一副师叔的姿态,正容说道:“这么大的人,还这般孩子气,快过来,我给你引见,他们就是名满江湖的‘风尘三友’,怪叫化、莽头陀、脏道士,三位老前辈!”   符小娟把嘴一嘟道:“谁还是孩子呀?”   娉娉婷婷,走了过来,向三人规规矩矩地一一行礼。   这一来,莽头陀的脾气,再也发不起来了,搔着头皮道:“免礼!免礼!我和尚今天这顿打就算白挨啦!”   小娟噗嗤一笑道:“你老人家武功高强,哪会被一个晚辈打着呢!”   莽头陀最喜欢戴高帽子,小娟本来生就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庞,再这般娇嗔地连叫了几声老前辈,直逗得这位莽头陀满心欢喜,哈哈大笑道:“好,好,算你说得有理,这顿打,就算和尚给你的见面礼好啦!”   这话一出,又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然大笑。   说笑了一阵,已把见面的那种不愉快的空气一扫而空,怪叫化对继光上下打量了几眼,把眉一皱道:“最近风声较前更为紧急,老弟你何故又换上了这身装束?而且好象唯恐人不知似的把两件宝物都佩在外面?”   由他这微带责备的口吻中,可见这位叫化对他十分关心。   继光微微一笑道:“大哥责备得极是,但此举并非小弟本意,而是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两位‘老弟’的主意,他们认为,既然自己堂堂正正,并未做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要掩饰行藏?小弟亦同意他们的说法,想我武某,真金不怕火炼,何惧那些魑魅!”   怪叫化突然睁大眼睛失惊道:“你说什么?那两个老怪物会是你的老弟?”   这不仅怪叫化迷惘不已,就是脏道士和莽头陀也觉奇怪万分。   继光笑着把那场赌赛对大家叙述了一遍,接着又道:“他们两人,这两位老人家倒对我颇有帮助呢?”   怪叫化大笑道:“老叫化过去只知两个老怪物行为怪诞乖张,想不到竟是如此天真人物,别看这种几近玩笑的行为,今后对你复兴地灵教倒是挺有用呢,他们两个可能是你最有力的辅佐呢。”   旋又面容一正道:“老叫化正要找你,有一项重要事情和你商量,此间不是说话之处,且随我来!”   几人随着怪叫化,飞驰到一个小小的破庙之内停下,踏进店门,只觉一阵浓烈酒香直扑入鼻孔。   原来破庙的一角土灶之上正温着一大缸酒,炉火燕熊,里面似乎还煨了什么。   怪叫化咧开大嘴嘻嘻一笑道:“今天算你两人有口福,怪叫化正煨了两只‘叫化鸡’和一缸绍兴酒,咱们边吃边谈吧!”   几人七手八脚,把火里的鸡子扒出,敲去面上的泥土,立时香气四溢,露出两只又肥又嫩的油鸡来。小娟拍着手笑道:“这种滋味我还是头一次尝到呢!”   莽头陀又找出了两个破碗,把温好的酒倒出两碗来,大家席地而坐,把鸡撕开,慢慢吃着,怪叫化咕噜噜把一碗酒—气儿喝干,这才怪眼一翻道:“你到这地方来,可是追踪太岳庄主穆天虹?”   继光点头,随把武当弟子石逸告诉他的话以及自己的疑点,说了一遍。   怪叫化道:“老叫化早就疑心此人深藏不露,笑里藏刀,绝不是江湖一般人所传言的那种人物,此次他邀请罗浮子及飞云堡主秘密会商,不知又要搞些什么玄虚?”   继光诧异地道:“这事大哥何以得知?”   脏道土噗地把一块鸡骨吐出,接口笑道:“为香车之事,我们连腿都跑断啦,若连这一点点消息都打听不到,风尘三友便算栽到家了!”   说完,端起破碗,“咕咕噜噜”地喝了两大口酒,又道:“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独霸两川的‘川中五鼠’,已联袂而来,要找太岳庄主算帐,这场热闹,有得瞧啦!”   继光勃然动容道:“就是害死莫郡王的‘川中五鼠’?”   “不是他们还有谁?”   继光立时剑眉掀动,愤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因莫丹凤的关系,爱屋及乌,把莫郡王被杀之仇,引为己仇。   怪叫化察颜观色,早知其意,突然端容道:“你切莫冲动,我们暂时还是来个坐山观虎斗,随时见机行事!”   继光觉得近来之事,已越来越复杂,千头万绪,简直无从推断,低头沉思了一会,猛然抬头,对着怪叫化道:“小可有几项不解的事情,须向大哥请教:“第一,这个假冒赤地千里符风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说是嫁祸,有一两次也就够了。何以一而再,再而三,难道他就不怕引起武林公愤?”   “第二,假定此人便是太岳庄主穆天虹,他这样做,目的何在?”   “第三,川中五鼠何以要害死莫郡王?想那莫郡王既是那般礼谦下士,难道手下便没有几个得力的人?”他还待继续说下去,怪叫化已哈哈大笑地把他的话截住道:“够啦!够啦!就这三点,已够怪叫化说上三天三夜的!”   “第一项,你说得很对,如果专为嫁祸,有一次两次已经足够,何以一定要引起武林公愤?这点,老叫化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掩护他的另一项阴谋,而故意使武林各派把目标集中在此事之上,另一项可能,也许是一种偏激的报复行为。   至于你所说的第二项,那不过是一种猜测罢了,穆夭虹这个人确有可疑之点,此人被称为太岳庄主,而大家都不知道太岳庄在什么地方?如果是正派人士,何不堂而皇之地把庄址告诉江湖人?此其一。   “此人外貌忠厚,实际内藏奸诈,那‘春风化雨’外号,纯是沽名钓誉,从那次假郡主哄骗各派人士及推举他为武林盟主这二件事,便把他的企图全部暴露。此次秘密带来一个漠北来客,更足启人疑窦。老叫化此刻难下断语,我们且等到了那里,再看情形,便不难推测他的用心了。”   “至于莫郡王之事,老叫化也可把莫郡王之历史大概告诉你,你也许可从这里面推测出许多问题来。   “想那莫郡王,身为先皇驸马,食邑三湘,经路西南,深为朝廷倚重,声威何等显耀。   就以历次朝廷的赏赐来说,所积累的异宝奇珍,也不知有多少,怎会一朝身死,便只剩下一个弱女和一个老苍头呢?”   “况且莫郡王平日恭谦下士,门下奇人异士甚多,也不至于轻易被川中五鼠害死呀?此其二。”   “依我叫化猜想,又有两项可能,第一,莫郡王带领众多的属下人中,必定有人和川中五鼠勾结,才能顺利得手。”   “第二,留在长沙郡王府的属下们,一闻郡王被害,明欺郡主是个弱女,便把所有珠宝财物劫夺远扬……”   怪叫化说完这番话,见继光只是默然静听,并没有提出半句疑问,又补充道:“这些话,只是我叫化的粗浅看法,事情决不会如此简单,等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就这说话时间,一缸酒早已不知不觉中喝干,莽头陀站起身来,拍拍肚皮道:“肚子也饱了,你这叫化也唠叨够了,咱们该走了吧?”   怪叫化遂也站起身来,对继光道:“我们还是分开走吧!老叫化等先走一步,一路替你留下暗记,你们慢慢随后跟来,此行关系重大,务望小心。”   叮咛已毕,三人纵身一跃而去。   白衣罗刹符小娟,也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道:“那怪叫化唠唠叨叨,尽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真把我听厌了。”   武继光可就不同了,他雄心勃勃,暗暗以天下之不平为己任,怪叫化所说,虽是一鳞半爪,却都耐人寻味。他正自一人低头沉思之际,小娟的几句牢骚话一吵,把他从沉思中惊醒,遂也站起身来道:“怪叫化虽平日游戏风尘,滑稽突梯,但这些话,确实不无道理,同时更可以作我们了解事情真相的参考呢。”   两人离开破庙,一路又循着怪叫化所留的暗号继续追踪,渐渐地,已于途中发现敌踪。   幸好两人‘步步青云’轻功身法神妙无比,所有穆天虹于途中所留下的拦截之人,都被他们轻巧地闪过,直到次日傍晚,才到达一个险峻无比的山口,而怪叫化所留的暗号,也突然不见了。   继光把符小娟拉到一旁,低低地道:“太岳庄主的巢穴,可能就在这山口之内了,我们小心点,进去吧!”   符小娟小嘴一撇道:“要进去就大摇大摆地冲进去好啦,何必掩掩藏藏?”   继光不以为然:“假如不这样,何以能探得他们的秘密?”   就这时刻,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二人赶紧把身子往一丛灌木后一躲,呼呼,五条人影急如奔马地由山径飞来,直向山口奔去。   继光心里一动,暗道:“莫非川中五鼠到了?”   那五条人影刚到山口,蓦然,暗影中一声暴喝道:“来的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请暂停贵步!”   来人中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道:“川中五雄!”   似乎话都懒得多说,而脚下也根本未停留,仍然继续往山口闯去。   但见黑暗中人影幌动,嗖!嗖!跃出十几个玄衣人来,把山口通通挡住,又是一阵暴喝道:“还不赶快把脚步停下,否则,莫怪我等得罪朋友……”   但,那五条人影,去势如电,只听一阵惨呼声起,噗通!噗通!十几条人影一齐平空倒地,那五条人影,仍然都未停留一下,继续往前疾射而去。   武继光不由冲口骂道:“哼,好狠毒的手段。”   就趁这空隙,拉着小娟,也一阵飙风似的,冲入了山口。   进入山口,是一座林木葱郁的山谷,靠着山根,隐隐露出一座高大的庄院,房舍栉比,占地甚广。   再看那五条黑影时,却早已不见了,暗骇“川中五鬼”武功果是惊人,就以这项轻功而论,也足以傲视江湖了。   奇怪的是,自此之后便没有再遇见把风的哨卡之类阻挡,竟一直到达了庄院之前,符小娟心性最急,飒然一跃,已越过了高墙,直向中央一座灯火明亮的大厅奔去,继光伏身墙头,向里略一打量,也随在小娟之后向前奔去。   这座庄院虽大,却不似是太岳庄主的根本重地,各处房舍,都黑沉沉的,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唯一有动静的,就只这座大厅。   两人轻巧地伏身大厅瓦面之上,向里张望,只见里面灯火明亮,坐满了人,内中有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飞云堡主王强,武当高弟石逸,七步追魂刁童,阴阳秀士侯健,擒龙手王逢吉,神算子李遇仙等。   太岳庄主穆天虹、离魂妃子及那位漠北来客也都在座,看样子,似乎在商量什么重大事情似的。   只听穆天虹哈哈笑道:“穆某为人,江湖朋友均所深知,一不求名,二不求利,但望武林之中彼此能够和平相处,没有凶杀斗狠,便属于愿已足。此次所以不避闲言,挺身而出,实抱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旨,以图弭这场凶杀。若果江湖朋友,仍有疑心穆某意图独霸江湖,那实在是令人寒心之事!”   罗浮子愤愤地接口道:“武林七派,向来和衷共济,不料此次竟各行其是,甚至有人责难贫道认事不明,咳!真是岂有此理!”   飞云堡主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向以武林领袖自居,夜郎自大,目中无人,依在下看来,又有哪一派的掌门人,值得同道钦仰?不是云某当面恭维,比之穆庄主这种宽宏大度,义胆侠肠,真是差远啦!”   穆天虹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王兄实把兄弟抬举得太高啦!武林七派,历史悠久,派内奇能异士多得不可胜计,穆某庸庸碌碌,不过徒具虚名而已,此次自不量力,意图结盟各派,共同对付香车主人,也是一时权宜之计,奉承诸位兄台看得起兄弟,令人从中策划,但愿不负诸君期望,灭去此魔,也可向江湖朋友稍作交代。”   漠北来客文宇屏,目光冷峻地向全场一扫,正待开言,一阵凄厉怪啸倏告传来,跟着呼呼声,由半空飞来五团黑影,笃!笃!一齐插在厅堂当中的一张八仙桌上。   原来竟是五面小小三角牙旗,黑底白字,中央绣着两根森森交叉白骨,来势突兀,却是神色自若,起身含笑拱手道:“川中五位当家的,既已辱临,何不现身一见?”   语音未落,大厅四角,又起一阵令人战栗的怪笑,五个身穿皂衣的怪人竟鬼怪般人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大厅的四角。   连房脊之上的武继光和符小娟也不知他们是怎样进来的,在场群雄,不觉又是一惊。   漠北来客文宇屏却仰面一阵冷笑道:“想不到中原武林竟都是些装神扮鬼的鼠窃之辈,实令文某笑痛肚皮。”   蓦听当中一个脸皮白皙,瘦长高者阴森森地一笑道:“是吗?……”   举袖轻轻往外一拂,一阵隐挟腥臭的阴风倏向文宇屏卷去。   文宇屏冷冷一哼,连身子都未站起,猛地挥掌往外一甩,也劈出一股刚猛无比的劲风。   二股劲风相碰,呼地大厅陡起一阵旋风,刮得那几支臂粗的烛光摇摇曳曳,几乎熄灭。   文宇屏面容聚变,霍地往起—长身,咔嚓一声,坐椅四分五裂。他一时大意,吃了一个暗亏,哪肯干休,冷冰冰的脸上,骤起杀机,跨步上前,正待出手。   穆天虹却早于这个时刻趋身上—前,哈哈一笑道:“都是自己人,文兄切莫误会!”   说话之间,向着文宇屏,连丢了两个眼色。   这个当先出手之人,乃是川中五鼠中的老大“笑面蛇心”吴独生。吴独生为人狠毒阴沉,奸狡无比,一见穆天虹出面,不禁冷冷一笑道:“穆兄倒说得轻松至极,无故用兄弟麾下‘川南三煞’来作骗取玄都宝笈的牺牲品,哼!这种行为,岂还把‘川中五杰’看在眼内?”   穆天虹一听信提起此事,不由暗中大吃一惊。川中五鬼雄踞西南,实力雄厚,此来寻仇,不仅破坏了他的计划,而且公开叫破他的阴谋,若不设法应付过去,全盘计划便将整个失败。 第 八 章 金头蜈蚣玉牌令     他心里虽感吃惊,表面却是神色不露,干咳了一声道:“此事吴兄切莫误会,想那莫郡王,忠心为国,川南三煞竟遽然下手将其杀害,兄弟若不对之稍施惩戒,江湖上人将谓兄台杀害忠良,那时兄台将有何说?至于兄台误会兄弟,有谋夺都宝笈之意图,那真是冤枉已极。”   “唉!区区维护忠良之心,唯天可表,此时解说,也必不见谅于诸兄。”   莫郡王明明是川中五鬼所杀害,穆天虹却轻轻替他们卸责于川南三煞身上,“川中五鬼”纵使凶残,也不肯当着武林群雄之前承认自己是授意,这时见穆天虹一番诡辩词,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好即时发作。   当下,冷冷一笑道:“穆兄虽是好意,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川南三煞胡作非为,自有帮规惩处,此种越俎代疱,将我兄弟置于何地?今晚便专为向穆兄请教而来。”   词锋虽是咄咄逼人,但比初来时,已缓和得多了。   穆天虹怎肯失去如此大好机会,忙拱手陪笑道:“此事实是兄弟倚仗彼此交情,一时大胆地做了,一切还望五位当家的海涵。”   眼珠一转,又复开言道:“如今赤地千里符风及其徒武继光,倚仗着那口上古神兵金精玉魄剑,肆意杀害江湖同道,我等均为此事忧心如焚。   此外,莫郡王之女,亦经得到‘玄都宝笈’和那牛鼻黄龙子的真传,将来闻知其父乃是兄台属下杀害,必将误会到贤昆仲身上,倒不可不防呢!”   笑面蛇心吴独生,冷冷哼了一声,目光迅速向四鬼面上瞥而过,在这极短期间,彼此已交换了一个意见。   穆天虹见自己的一番说词,业已生效,复又慨叹—声道:“闻说莫郡主和那魔崽子武继光还有一段恋情,他们一个搞成什么样子,五位当家的身怀屠龙之技,还望能挺身而出,替武林消弭这场劫运才好。”   他故意把“神剑”和“宝笈”说得极缓极重,“川中五鼠”早就风闻金精玉魄剑出现江湖,“玄都宝笈”也是他们蓄意谋夺的东西,只因当时五人正在加紧练习一种五鬼阴风剑阵,以备参加黄山论剑,无暇顾及。   这次联袂而西来寻找太岳庄主报仇,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经穆天虹一番说词,顿为怦然心动,哈哈大笑道:“愚兄弟何德何能,竟敢奢言卫道江湖之事,穆兄有此雄心,愚兄弟自当追随左右,共同对付这批魔头。”   继光冷眼旁观,不禁暗骂道:“真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由这一点,他便对太岳庄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时,厅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哈哈笑声,穆天虹在替五鬼向厅中群雄介绍呢!符小娟是个生性十分好动的人,看了许久,早就有了点不耐烦!穆天虹又一再说要对付她父女,更使她愤怒,几度想跃身下去,都被继光轻轻用手按住。好在群雄都在乱哄哄地说话,并未发现瓦面有人。   就在群雄刚刚坐定之际,飒然风响,一个身着绿袄的妙龄少女宛如一头飞鸟般由庄外飞来,直向厅中落去。   继光心里一动,这不是曾经在酒楼说他魔崽子的少女么?在当时因为是背对他,没有看到她的面容,这时才看清她的面貌。   此女真可说得上是一个极惹人怜爱的女郎,只可惜那双柳眉煞气太重,脸上更笼罩着一层令人战栗的冷峻之色,落地之后,闪着那双大眼,全厅一扫。   穆天虹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陪笑道:“鸿姑娘来啦!……”   底下却没有再说下去,那位漠北来客文宇屏,也于此时立起身来,躬身行礼,态度甚是恭谨。   那绿衣姑娘却大咧咧地将手一摆,冷冷地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穆天虹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峨嵋派掌门人,那五位是‘川中五杰’,那位是……”   罗浮子老奸巨猾,一见穆天虹对她如此恭谨,知道必定大有来头,立即起身一稽首,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原来就对石逸本就—肚皮的怒火,更看不惯绿衣女子的那种骄狂之态,介绍到他时,故意把脸别过去,冷冷地哼了一声。   绿衣女子大怒,飘身冲到他面前喝道:“你是什么人,敢于轻视姑娘?”   “在下什么人你管不着,我也没有向你报名唱诺的必要。”   “告诉你,以后小心点,哼!惹恼了姑娘可没有你的好事。”   “哈哈,你为什么不说惹恼了大爷照样没有你的好事呢!”   那绿衣少女自入中原以来,还没有人敢如此顶撞过她,气得她柳眉一竖,举手一个耳光向他打去。   石逸武功深得铁木道长真传,自打便打下极稳固的基础,出江湖后,更是一帆风顺,哪把这漠北来的野丫头看在眼内,呼地一声,纵身而起,冷笑道:“你是存心向大爷挑战?”   绿衣姑娘满面铁青,一语不发,铮地—声,把背上长剑撤下,嘶!嘶!一连三剑,没头没脑地向前削去。   出手既快,招式更是诧异辛辣无比,与中原各派剑术大不相同,石逸虽是使剑名家,竟也被逼得连撤七八尺,一直退到阶沿之前,方才腾出手来拔剑。   那姑娘却是得理不让人,嘶!嘶!又是三剑,连环削出,一时漫天剑气森森,冷风彻骨,浑如平空布下一幢剑墙。   石逸见这姑娘竟能把内力贯注于剑身中发出,不由心头一颤,立时凝神静虑把剑势施开,但见一道青芒划空而起,缓慢扩展而来。   毕竟名家身手,的确不凡,尽管那姑娘剑气如虹,满空精芒乱闪,却都被那道青芒封隔在三尺以外。   因为那姑娘出手过于快迅,竟使太岳庄主连阻拦都来不及,不由搓着双手,连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武,有话好说,何必动武呢?……”   那位漠北来客文宇屏则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穆兄不必阻拦,让中原武林朋友见识见识塞外奇学,不亦快哉!嘿!嘿!……”   语音之中,充满了狂傲与自信,好象石逸今晚是必败无疑。   武继光深通各派剑术,对所有剑法到眼便知,但却无法看出那绿衣姑娘所用的是什么剑法,只觉她的剑法大出一般剑术常规,辛辣异常,有许多一般都认为绝对无法出招的姿势,她却忽然凌厉地攻出两招,使人防不胜防。   再看石逸时,一脸凝重之色,行动之间,沉稳异常,每出一剑,无不是武当派不传之秘,光明堂正,神幻无比,和对方之剑法恰成反比,不由暗赞—声道:“好剑法!”   此刻双方已疾风暴雨般,连拆了三十多招,不分胜负,那绿衣姑娘往常出手,多则二招,少则五式,便要置对方于死地,想不到今出一身功夫,竟无法把眼前这少年斗倒,不禁又急又怒,娇喝一声道:“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这小贼!”   剑势一变,倏忽之间,攻出七剑,一时满空剑气弥漫,丝丝之声大作。   石逸经过于这一阵的拼斗,已大致摸清了对方的招式路子,蓦然长笑一声道:“石某倒不信,凭你这几手剑术,便能把我奈何!”   手腕一震,轻啸一声,青芒暴涨,但见一道青色长虹,匹练一般,吞吐伸缩,矫天空际,呼呼倒卷而下,绿衣姑娘之剑势顿时为之黯然失色。   石逸为武当派继铁木道长后唯一的杰出人材,深窥武当剑术奥秘。他年纪虽轻,剑术较之掌门人凌风道长尤要高出一筹。这番怒极之下,全力运剑,恍如怒龙翻江,声势威猛至极。   不出三五招,绿衣姑娘已被他攻得连退五六步,漠北来客文宇屏站在一旁,勃然色变,长衫一掀,一把乌光闪闪的铁骨折扇已撤到了手中。   石逸冷眼瞥见,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笑意,猛地丹田一提气,蓦地武当不传之秘“澄澄碧水霄中寒”剑法施出,嘶嘶剑啸,一道匹练似的青芒已向惶然后撤的绿衣姑娘横卷而至。   文宇屏一急之下,大喝一声道:“慢下毒手,文某来也!”   呼的铁扇张开,一招三式,分点“凤尾”、“挂膀”、“精促”,三处大穴,劲风嘶嘶,犹如半空突起一道闪电。   就这当儿,蓦地……   金芒电闪,绿衣姑娘倏然撤出一条奇形兵刃,绕身一转,丝丝,一阵骤雨般的金芒漫雨般飞洒而出,猛向石逸当头盖下。   这是塞外的一种独门暗器,名之“百足金蜈燕尾针”,针头含有极厉害的剧毒,暗藏于金蜈鞭的百足之下,发射时用内力一震即出。   石逸正拟用“澄澄碧水霄中寒”剑法中—招绝学将绿衣姑娘击败,猛见文宇屏从侧背攻来,逼得他不得不撤招自救,绿衣姑娘就趁这一空隙,将金蜈鞭撤出,突然打出一篷飞针。   双方距离既近,又在仓促中劈下一剑,护住了头面,而手臂大腿之上,仍然中了好几针。   这种毒针厉害无比,毒性蔓延尤速,一经中上,立感全身麻木。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运功,用真气将穴道闭住,不令蔓延。   那漠北来客,一见石逸身中暗器,并不因此住手,铁骨扇开合之间,又连续三扇攻来,绿衣姑娘更是煞气满面地鞭剑齐挥,急攻而上。   石逸万想不到他们竟是如此心黑手辣,急怒之中,大喝一声,长剑一震,青芒如练,铛!铛!竟和文宇屏的铁骨扇硬撞了一招。他内力虽颇充沛,但因闭住穴道,究竟吃亏,长剑竟被震得嗡嗡荡开,而绿衣姑娘的长剑,早向面门攻到。   这原是同时发生的事情,石逸纵然武功精纯,也难救这一招之失,眼看剑攻面门,鞭卷下三路,一个武当少年剑客便将因此丧生了。   蓦然……   半空一声娇喝道:“你们两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但见白影一闪,呼地一股阴风当头罩下,绿衣姑娘若不赶紧撤招,自己便将伤在这股掌风之下,只得赶紧—收招,横跨五尺,才算把这阵阴风避开。   就在那阵阴风传来的同时,另一股劲疾无比的掌风也象一阵狂飙般向文宇屏卷去,直震得他踉跄退后了好几步,方才拿桩站稳。   厅内群雄正自看水流舟,眼望着这位武当高弟受窘,而无一人挺身而出打抱不平时,蓦见瓦上冲下一双青年男女,将绿衣姑娘和文宇屏逼退,不由齐吃了一惊。   飞云堡主首先认出来人乃是符小娟和武继光,不禁惊呼道:“妖女?……”   跟着罗浮子也冷冷哼了一声,道:“好个大胆的魔崽子!”   符小娟最是痛恨太岳庄主,一记毒焰魔掌,将绿衣姑娘震退后,白影一闪,倏向穆天虹扑去。   突然厅中响起两声暴喝,擒龙手王逢吉、神算子李遇仙,双双纵出,将她拦住,铁算盘叮铛当头砸下,王逢吉也鬼爪连伸,劈胸抓来。   气得符小娟粉脸杀机涌现,冷笑道:“你们既然找死,那就莫怪姑娘心黑手辣!”   妖躯旋转如风,挥着双掌急迎而上,她武功得自其母“琳琅仙子”亲传。并不在爸爸赤地千里符风之下,虽在两大高手围攻之下,仍然一派进手招式,轻灵快捷异常。   再说武继光,由瓦面飞下,震退了文宇屏后,立刻走向石逸身旁道:“石兄伤势如何?   不碍事吧!”   石逸咬牙摇头道:“还可暂挺一时。”   其实,他此刻已面现青紫,身形摇摇欲堕,继光赶紧一把将他扶住,轻轻地道:“我背你离开此地吧?”   那绿衣姑娘一见继光现身,立刻惊咦一声道:“是你?……”   口吻中好象熟识一般,继光根本不认识她,只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出言答理她。   漠北来客文宇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继光一掌震退,哪肯就此认输,暴喝一声,倏地趋身上前道:“阁下慢走,文某领教你几招。”   掌心一吐,呼地一声,一阵迅疾无比的掌风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匝地卷到,他存心在这一招之下扳回颜面,故而内力已运到了十成。   继光正一手扶着石逸,唯恐掌风波及到他,单掌一圈一划,猛运功力,呼地一掌迎拍而出,这掌他把内力加到了八九成。   但听裂帛似的一声大震,文宇屏脚步踉跄,又连退了四五步,继光扶石逸,也斜跨了两步。   文宇屏连遭挫折,凶心大发,铁骨扇呼地张开,纵身又待攻进,绿衣姑娘倏喝一声道:   “慢着,等姑娘我来!”   裙带飘飘,往前一趋身,已冲到了继光面前不及三步的地方停下,剑尖一指道:“你叫什么名字?”   继光仰面冷冷地道:“小爷武继光。”   那姑娘突然剑尖往下一垂,低着头幽幽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凶?”   继光长笑一声,道:“既然兵戎相见,哪还有什么好态度?况且你我素不相识。”   “你朋友已中了我的独门暗器‘百足金蜈燕尾针’若不及早治疗,十二个时辰之内,全身溃烂而死。”   “好狠毒的贱婢,你竟用这宗歹毒暗器伤人。”   继光心里一急,竟忘了手上还扶着一个石逸,蓦地往前一趋身,径朝绿衣姑娘手腕扣来,这一式快逾电闪,绿衣姑娘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一把扣个正着,正待运功收紧,逼她拿出解药时,蓦然,身后扑通一声,石逸已不支倒地。那漠北来客文宇屏,急如旋风一阵,猛向倒地的石逸扑来。   于是,顾不得再逼迫绿衣姑娘,陡地一旋身,大喝一声,一掌斜里向文宇屏劈去,就势一弯腰,把石逸扶起。   石逸经这一摔,神智似已稍复,以剑拄地,呻吟着道:“武兄尽管对付他们,小弟尚能支持一时,倘若有什么不测,请代向武当山送个信,小弟便足感盛情了。”   这时候,绿衣姑娘已被他—式神妙的擒拿手法激怒,偕同文宇屏双双攻了上来,继光顾不得再答石逸的话,双掌一错,呼呼连劈七掌,把一左一右的攻势挡住。   但这漠北的一男一女决非普通一般江湖高手可比,一旦联手合攻,威势的确惊人,顿时展开一场凶猛无比的拼斗。   再说白衣罗刹符小娟,被擒龙手的一双铁爪和神算子的一把铁算盘缠住,既不能前攻太岳庄主穆天虹,又无法回身救应武继光,急得她粉脸通红,一丝杀机直透眉心,娇喝一声,掌法突变,但见她素手连挥之下,忽地一掌,把擒龙手王逢吉震得斜斜倒倒,退后了好几步。   陡地纵身,突出围外,疾向武继光这面扑来。   但,这场许多跃跃欲动的高手怎会容她脱身?一阵暴喝声起。   七步追魂刁童、阴阳秀士侯健、飞云堡主王强,纷纷离座而起,将她拦住。飞云堡主对她衔恨尤深,一上手剑撤在手中,—式“鬼泣神惊”,剑洒万点精芒,当头罩下,这一式是飞云堡不传之秘,凌厉异常。   白衣罗刹身在空中不敢正面攫其锋,翠袖一抖,忽地升高三尺斜向右方落去,她脚跟才只刚刚落地,七步追魂,阴阳秀士双双扑到。   就这当儿,瓦面突起一声令人战栗的阴森怪笑,一条人影鹰隼般射入厅中,但听一阵狂嗥声起,七步追魂刁童竟被来人一掌劈得飞起足有一丈多高,砰地碰在大厅板壁之上,落地时七孔沁血死去。   来人掌劈七步追魂后,蓦地又发出一阵啧啧怪笑,低沉、阴森,刹那,全厅仿佛布下了一种愁云惨雾。   在场的人都为来人声势所慑,不由齐感一惊,睁眼一看,竟是江湖上人人痛恨的赤地千里符风。   一时之间,“老魔”、“妖女”以及“魔崽子”全到,太岳庄主穆天虹,纵使有恃无恐,也觉寒气直冒。   符小娟一见爸爸来到,立刻娇喊一声:“爸爸……”   云雀一般,直向怀内投去,赤地千里符风轻轻地把她推开道:“不要这般孩子气,等把事情清了再说,‘书淫’伯伯也来了呢!”   符小娟闪目一看,果见檐头之上,懔然站立了一个斜带文生巾的老学究,正背着双手,口中喃喃,不知念些什么,不由小嘴一撇,噗嗤笑道:“他又不知在背什么书呢!”   这时,大厅空气已变得十分紧张,群雄个个掌上凝功,蓄势戒备,连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的“川中五鬼”,神态也变得紧张起来。   赤地千里符风却旁若无人地大步向太岳庄主,阴森森地一笑道:“尊驾手段果是高明,但想一手遮尽天下人耳目,那还差得远。符某对你的出身和用心,早已打听清楚,我现在问你,是改日还是今霄,咱们先行先生决斗一场。   太岳庄主闻言,心里暗觉一惊,唯恐符风继续说下去,立时接口哈哈一笑道:“穆某平生做事,没有一件不可昭之日月,此点江湖朋友尽知。阁下倚仗武功,肆意杀害武拌同道,手段之辣,神人共愤,今晚这春花别墅,就是你葬身之地……”   不等符风接口,又复大声吼道:“今晚天假其便,恶父女、师徒均已来到,诸位尽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还不赶快下手!”   暴喝声中,铁算子李遇仙、擒龙手王逢吉早已一左一右猛扑面前,罗浮子及飞云堡主也铮地长剑出鞘,纵身攻来。只有川中五鬼,却是面色阴沉,悄悄离座而起,缓慢向武继光那面走去。   白衣罗刹一见他们不由分说又待发动围攻,气得她娇靥一寒,尖吼一声道:“不要脸!”   纵身便待迎击,忽然,瓦面传来一阵怪声怪调道:“这群痰迷心窍的糊涂东西,还是让他们先吃点苦头再说,何必和他们争斗,符兄,咱们走吧!”   赤地千里符风似乎很听这个老学究的话,闻言立时偕同符小娟飘身纵起,脱出围外,直向檐头飞去,同时对着继光高叫道:“你那朋友业已身中剧毒,还是先行离开此地吧!晚了就来不及啦!”   继光一面动手,一面偷眼看石逸的脸色,果见他越来越不行了。经符风一提,立时省悟,大喝一声,一式“日正中天”,呼地劈出,这一招是他全身功力所聚,掌势犹如狂涛怒啸,滔滔向前卷去。   掌法既奇,劲力又足,直逼得绿衣姑娘和文宇屏愕然后退不迭,他却早趁这空隙背起石逸,猛向檐头扑去。   此刻厅堂已是一片怒吼,只听“离魂妃子”尖声吼道:“快追!今晚切不能让他们再行兔脱。”   一阵人影纷飞,群雄纷纷向檐头扑来。   只见檐头站立的老学究,突然高声念道:“狼无狈不行,虎无伥不噬……可怜一群糊涂虫,至死不悟。”   破旧大袖,猛地一挥,但听一阵惊呼,扑来的群雄,就和碰在—堵无形的气墙上一般,被逼得纷纷又落回厅中。   等到二次腾身再上时,赤地千里父女和那老学究,早已踪迹不见。   再说武继光背着石逸,展开“步步青云”轻功,急如划空飞矢,直向荒野奔去,跑了足有顿饭时间,方才把脚步停下,将石逸轻轻放置在一片坟头的草地上,摇撼着他的身子,轻喊道:“石兄,石兄……”   但石逸此刻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继光素无治疗伤势的经验,又遭逢这宗奇毒无比的暗器,真叫他束手无策,叫了几声,不见石逸醒转,不由着慌起来。心想,石逸一片义胆侠肠,自己和他又意气相投,如果不能及时为他解去身上剧毒,何以对得起朋友呢?   想了一会,觉得目前唯一办法,便是找到那绿衣姑娘,逼她交出解药,拂身跨步,正待回去,倏又喊道:“不妥,不妥,石兄此刻昏迷不醒,我若去了,谁人照顾他呢?”   一个人就象热窝上的蚂蚁一样,只是在坟头上踱来踱去,没有了主意。   过了约有一盏热茶时间,蓦然一条人影,飒然落到坟头之上,沉声喊道:“今晚风云聚会,不知来了多少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哥何以独自呆在这里?”   继光抬头一看,见是百毒尊者,不禁大喜道:“你来得正好,请替我照顾一下这位石兄,我去一会就来。”   “他负伤了?”   “正是,他中了那丫头的‘百足金蜈燕尾针’,情势十分危急。”   “那么大哥又去哪里呢?”   “去找那丫头讨解药。”   “不必去找她,待老夫替他看看吧!”   “你能解这剧毒?”   百毒尊者倏然一阵哈哈大笑道:“相信这点点微毒还难不倒老夫。”   继光这才猛然醒悟,他号百毒尊者,哪有不会医毒之理?   这时,百毒尊者已走到石逸身旁,替他把衣服解开,各处察看了一番,又从怀里取出一块乌黑的吸铁石来,按在伤处,把毒针一一吸出,只见那伤处比毛孔还要小,微微渗出一些黑血。   百毒尊者把拔出的燕尾针凑到鼻孔前嗅了嗅,又仔细看了一番,陡地冷笑一声道:“那个阴毒的贱婢,竟使用这宗奇毒的东西来伤人,今晚若不是遇上老夫,这小子岂有命在?”   伸手从怀内取出一个绿玉瓶,倒出了四颗绿豆大小的白丸,塞入石逸口内,又从袋内拿出一个瓷瓶来,掀开瓶盖笑道:“此间没有水,只有用老夫一点私房酒来代替了。”   继光只觉那酒味浓烈异常,就是不会喝酒的,也觉馋涎欲滴,百毒尊者替石逸灌了两口,自己也忍不住仰起脖子喝了两口,方才吁了一口气道:“大哥,请你用本身纯阳之气,替他把体内余毒逼出来吧!”   他虽不知继光服过千年大蟒内丹,但却确知他体内具有一种抗毒的本能。   继光依言,立刻把贝叶神功运起,将一只手掌轻轻按在石逸命门之上,一股奇热无比的暖流立从掌心透体而入,走丹田,入气海,直过十二重楼,再经“百汇穴”,顺流而下。   他对朋友最是热情,唯恐自己功力不足,难于将毒液逼出,一上来便全力施出贝叶神功。玄门奇学,威力无伦,更兼他功力深厚,不一刻工夫已是肿消毒尽,肌肤恢复了正常颜色。   百毒尊者见状,连喊道:“够啦!够啦!这一来,这小子不仅余毒全去,恐怕还因祸得福不浅啦!”   继光这才把掌一收,缓慢站起身来,朝着石逸一看,只见他额上沁出汗珠。继光连忙道:“石兄暂莫行动,且把真气运转试试!”   石逸依言暗中试着把真气运转,只觉百脉畅达,比未受伤时还要精进得多,当下一跃而起,对着继光深深一揖道:“多谢武兄,妙手回春,小弟感激不尽。”   继光连忙闪身让过道:“快别谢我。这完全是这位百毒尊者解毒丹的功效呢!”   说实话,石逸所以好得这般快,当然一多半还是百毒尊者解毒丹的功效。   石逸出江湖较早,又常得本门师兄们的指点,对江湖人物比继光熟悉得多,久闻江湖有个百毒尊者,擅使百毒,为人怪僻无比,一见面前这位老者便是那位魔君,立时躬身行礼道:“石逸谨谢老前辈疗毒之德。”   百毒尊者把脸一扬道:“不必你领情,我和武当没交情,完全是冲着我大哥才给你解的毒,你要谢就谢他吧!老夫不愿平白受人之谢。”   石逸不由一怔,继光怕他下不了台,忙接口道:“老毒虫是这脾气,他不愿人称谢就算啦!”   石逸终是少年气盛,口内不言,心里终觉不是意思,怔了一会,突然拱手一揖道:“两位救助之德,当永志不忘,小弟此刻急须赶回山去,将此情形禀告敝师兄得知,以便应付,就此告辞。”   话落纵身而起,疾向—片衰草中飞跃而去。   百毒尊者望着石逸逝去的身影,若有所感地突然从怀内掏出一个小瓶来,交给继光道:   “大哥把这瓶解毒丹带着吧,不是老夫夸口,任何绝毒之物,吃上两颗,纵不能即时把毒解去,也可暂保无事。”   继光也不推辞,立即接过,藏入怀内。   百毒尊者倏又纵声大笑道:“今天是十六日,距离我们相约之期,只有四天了,到时看老偷儿怎生交代?”   他似乎胜算已经在握,得意已极!继光知他所说的,是和四海神偷赌赛之事,忙问道:   “你已经得到魔车的线索了?”   “虽还不能肯定,但也差不多了!”   百毒尊者说完这句话,人已飞跃到了三十余丈外。他前脚走去.蓦然一人笑着走来道:   “且让他先行得意去吧!老偷儿并不一定会输给他啦!”   继光回头一看,只见四海神偷一脸得意之色向他走来,不由也失声笑道:“但愿你两人都能成功,倒少去我不少麻烦呢。”   四海神偷且不答理他的话,手托一块玉牌,送到他面前道:“你可认得这个?”   继光见那玉牌和上次自己所得到的竟是一模一样,立刻也从身上把那块掏出一比道:   “咦?你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四海神偷笑哈哈地道:“天机不可泄露,请大哥暂时忍耐几天。”   旋又正色道:“近日风云日紧,江湖之间已不知来了多少厉害人物,大哥行动还宜小心一二为宜。”   继光点头道:“这点我已经感觉出来了,你放心吧!一身之事,谅来我还可以自了。”   四海神偷深为他这种镇定态度而心折,遂道:“那么我走了,过几天咱们兄弟再痛快聚首吧!”   话落,也纵身一闪而逝。   这两个老怪物,为他的事竟是如此尽心尽力,实使继光感动不已,同时,对目前之事,也觉越来越明了。   第一,太岳庄主突然邀请这许多江湖人在春花别墅秘密会商,必定有所图谋,但不知他们所商量的是什么事。   第二,那个漠北来客文宇屏和穆天虹究竟是什么关系?绿衣姑娘又是何来历?穆天虹何以对她那般恭谨?莫非穆天虹也仅是人家—个走狗?   第三,川中五鬼向不轻出江湖,此次联袂西来,而且和穆天虹一拍即合,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第四,太岳庄主穆天虹自在此间出现后,便不复再闻香车消息,莫非那蒙面黑袍老者就是穆天虹所改扮的?   一个人独立坟前,思前想后,考虑了许久,觉得自己这些判断都有可能,现在石逸既已无事,何不再回春花别墅去探听—番呢?   想到这里,突又想起风尘三友比自己先出发,何以不见现身,难道中途出了危险?旋又觉得风尘三友武功绝伦,经验又足,怎会出危险,必定是中途遇见了岔眼的事,改变了计划。   这时,天色已近三鼓,三轮明月,象银盘一般挂在天际,晚风习习,虫声唧唧,形成一幅优美的天簌。   继光移动脚步,正待离去,突然,四下响起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川中五鬼就和五个黑衣无常一般,陡然出现于月影之下,向他缓慢逼近……   武继光目光一瞥,陡然把脚步刹住,冷冷开言道:“我还没有工夫找你们算帐呢!想不到你们居然先找上我了,这样也好,我们今晚就在这坟头之上作个了断吧!”   川中五鬼和他素不相识,这次来找他,完全是因为这柄金精玉魄剑,想不到他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禁齐感一惊。   大鬼笑面蛇心吴独生阴森森地一阵狞笑道:“爷们和你们不相识,哪来什么过节,简直一派胡说。”   武继光双目陡射精芒,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道:“莫郡王被害之事,你们可还记得?小爷今晚誓替郡王索还这笔血债。”   笑面蛇心那么凶残的人物,竟也为他的威仪所慑,竟不自主地步步后撤。   二鬼索魂无常,蓦然一阵嘿嘿冷笑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只记得那个死鬼之仇,却没算算你自己的命。”   三鬼“催命鬼”王坚,催命牌一举,倏然一声喝道:“站住!你若再往前走一步,爷爷立时敲断你的腿。”   继光霍地一旋身道:“你们今晚找上小爷,究竟为什么事?”   笑面蛇心吴独生这时才猛然省悟,深悔自己刚才不该那般软弱,立时接口阴沉一笑道:   “川中五杰向来明人不做暗事,此来专为你腰间那口玉魄剑,若想免去今晚这场灾难,就乖乖地把剑解下,否则,嘿嘿!五鬼阴风剑阵的滋味可不好受。”   就是笑面蛇心不说,继光也早猜着了他们几分来意,这时一经他们亲口说出,更使他怒火千丈。他本就有找到五鬼替莫郡王报仇的打算,今晚天假其便,送上门来,那还有什么话好说。   当下,剑眉一掀,一丝杀机直涌双眉,长笑一声,陡然疾步上前,掌心一吐,一股威猛无俦的内家掌力怒潮般向前推去。   笑面蛇心虽然位居五鬼之首,却不敢硬接这一掌,立时向前一滑步,向侧面斜移三尺。   正当头三鬼催命牌横扫腰际,四鬼勾魂笔挟着一溜急劲,点向“玄机”、“巨厥”两处大穴,五鬼的刮骨钢刀呼地砍向了下三路。   五鬼功深力厚,各具四五十年以上的精修功力,一旦合力出击,端的惊险万分,一时之间,阴风似剪,寒气蚀骨,丝丝嗡嗡之声大作。   继光身形一转,呼地冲霄拔起,飘飘落在墓碑之上,嘿嘿冷笑道:“原来川中五鬼的伎俩不过如此,确实令人笑煞!”   笑面蛇心冷冰冰的脸上绽出一丝狞笑道:“川中五杰向来动手都是五人齐上,一人如此,千军万马也是如此,你小子若是怕了,便早早跪地献剑,爷爷网开一面,饶你一条狗命。”   继光大怒,怒喝一声道:“放屁!”   纵身一掌,凌空劈下,他这一跃之势,恍如鹰隼临空,盘旋夭矫而下,迅猛之极!   五鬼齐声怒喝,各把兵刃护住头脸,同时各自击出一股掌风,才算把这一招勉强避开,但仍被震得踉跄后退。   经这一来,五鬼愈加暴怒起来,不等他身形站稳,早已疾风一般攻了上来,川中五鬼盛名绝非幸得,二度攻进,情势尤猛,方圆五丈之内,几乎都在金风掌劲笼罩之下。   劲敌当前,继光也赶紧把心神收慑,凝神应敌。月影下,但见六条黑影,纵横交错,倏然急转。   掌风呼呼,寒芒电闪,更不时发出阵阵叱喝之声,为静寂的夜平添几许杀机!   转瞬之间,双方出招已在一百以上,五鬼的攻势也渐渐抵达峰巅,只觉四周压力愈来愈大,包围的圈子也愈来愈小。   继光身处围中,不由焦急起来,暗想:“他们合五人之力,若不出奇制胜,累也被他们累垮。”   于是,默运玄功,体内陡地升起两股刚柔不同的气功,左掌疾挥,攻出一招毒焰魔掌,一阵冷飘飘的阴风,匝地卷起。   跟着猛提丹田之气,大喝一声,右掌一番,一式“日正中天”呼地发出,但见一股刚猛无匹的罡风,劈空如轮,隐挟雷霆万钧之势,滔滔向前滚去。   五鬼正被那阵阴风震得身形一缓之时,这股刚阳疾劲的掌风,又狂飘般卷到,索魂无常王天催命鬼王坚首当其冲,一声凄怆无比的尖锐鬼嚎,连人带兵刃,被卷得腾起足有三丈多高,悬空连打了七八个跟斗,方才叭哒一声,摔在—片衰草之上。   笑面蛇心骇然一蓦之下,掌势一收,暴撤八尺,厉吼一声道:“撤剑!”   铛啷一声把背上那柄加宽的丧门剑撤在手中,高举齐眉,一脸杀机地缓慢向前逼来。   继光刚才便听他们提到五鬼阴风剑阵,究不知有多少厉害?仔细向他那柄丧门剑一看,只觉这剑乌溜闪亮,中间那条血槽之内,有着许多小孔,却看不出有何奇处。但听他们说得那么厉害,也郑重地把白玉箫取到了手中。   这时,笑面蛇心距离他已不到五尺,蓦地一声鬼嚎,嘶!嘶!急如迅雷骇电地连攻八剑!   背后二鬼差不多和他同时动作,也一齐发剑攻来,一时漫天黑雾弥漫,呜呜之声荡人心弦,阵阵隐挟恶臭的阴风,激荡空际,杀那天昏地暗,犹如末日来临。   继光这才想到原来五鬼练有一种极其歹毒的阴毒功夫,于发剑时,将内力贯注剑身发出,更利用剑身小巧,震荡空气,发出呜呜鬼嚎般的声音,扰乱对方心神,使对方因而失手。   不过,尽管如此,那纵横交错,急如万箭齐发的剑势,仍然不可忽视。   当下,赶紧收敛心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行把白玉箫舞成一片严密光幕,以求自保。   这一来,更予三鬼一个可乘之机,三人品字形地把继光困在中央,剑法施开,一招紧似一招,阵势发动到至极时,简直已交织成了一片严密无比的玄色光幕,继光身处围中,既须屏息抵抗那股恶臭之气,又须挥萧挡开乱麻似的剑势,顿感吃力异常。   支持了约顿饭时间,突然,两声厉啸倏告传来,被他一掌震飞的催命鬼王坚、索魂无常王天,也已调息复原,飞扑而至,加入战斗。   五鬼阴风剑阵原须五鬼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两人这一加入,威力倍增,黑雾陡然扩展到五丈方圆。   笑面蛇心见二个拜弟又已加入,更为得意,倏然一声低啸,把阵势转动起来,但见五团黑影挟着五道匹练似的乌光,上下飘飞,突然疾转,一阵阵的鬼嚎夹杂在阴风黑雾中发出,阴森、凄怆之声,刺耳已极!   继光刚才一时失算,失去先机,此刻五鬼齐到,阵势发动到峰巅,“地灵九打白玉箫”   招,虽然精妙无比,也仅能紧守门户自保,抽不出一丝反击空隙,心里不禁渐渐焦急起来。   就这当儿,一阵急骤的辚辚车声,由远而近,月影下,赫然一辆华贵香车由两匹怒马驾着,直向坟墓飞驰而来。   车辕之上,端然坐着一个蒙面白衣少女,车行正急之时,那少女似乎已发现了这场惨烈的拼斗,猛地把缰绳一提,硬生生地将急奔的两匹怒马勒住,两马一阵急促长啸,陡地人立起来,蹬,蹬,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几乎将车厢翻覆。   那少女似乎早防到了这点,这只罩袖轻轻往下一拂,发出一股无形气劲,立时将车厢稳住了。   此刻阵势发动正急,武继光看不到外面情形,而川中五鬼也无暇旁顾,故蒙面白衣少女到了许久,竟没有一人发现。   蓦然——   一溜碧莹莹的光华从黑雾中冲起,绕空一匝,倒卷而下,但听一阵当当急响,场中立时响起一片惊呼,索魂无常王天、催命鬼王坚,手执半截宝剑,仓皇向后猛退。   白衣飘飘飞矢般向场中射去,玉手一挥,皮鞭劈啪一声震响,娇喝道:“住手!”   其实,她就是不喊,双方也到了必将住手的阶段,因为继光于急怒中,已把金精玉魄剑撤出,这宗上古神兵—经出手,立时削断了五鬼的一支长剑,五鬼大惊之下,正待撤走时,适逢白衣少女出声喝止,正中下怀,一齐把手收住,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江湖之上,谈虎色变的香车与魔影竟于此时一齐出现,他们这次既未得到玉魄剑,当然更不愿招惹这宗麻烦。   笑面蛇心对白衣少女把手一拱道:“今晚之事,我兄弟等冲着姑娘,就此算完!”   匆匆还剑入鞘,领着四鬼,厉啸一声,转身急奔而去。   武继光这时已把五鬼之事忘记,而全神贯注在那辆香车和蒙面白衣少女的身上。这一打量,这少女,一点不会错嘛!如今所整的只是那蒙面黑袍老者,如果那蒙面黑袍老者也到,一桩无法解开之谜,便不难于今晚揭开。   蒙面白衣少女见他瞪着眼,只是望着自己,不禁噗嗤一笑,轻轻把手一招道:“喂,快过来替姑娘赶车,我正缺少一个赶车的呢!”   继光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得意,今晚武某若不把你假面具揭穿,便算枉学了这身武功。”   陡地往前一趋身,便来掀她的面罩,少女掉转皮鞭,啪的一声,灵蛇般反向他手腕缠去,同时,咯咯娇笑道:“不见得!”   继光侧身甩臂,一式翻云覆雨,疾抓皮鞭,脚下一滑步,又趋身冲进了两步。   少女笑骂一声道:“小心你的狗腿!”   手腕猛地一沉,长鞭灵蛇卷尾,又向他两腿卷来,这一式既快且猛,灵巧异常,继光不由暗吃一惊,腰间微一运劲,倒撤五尺,才将那一招避过。   少女并不追赶,弯腰又是一阵咯咯娇笑,继光大怒,趋身再进,双手齐伸,一阵急攻,所用的尽是“地灵真经”中的奇奥擒拿手法。   少女也立即身法展开,一条皮鞭天矫如龙,漫空盘旋急舞,招招不离继光的双手两腿。   两人腾挪进退,上下飘风,盘旋急转,走马灯似的斗了许久,继光既摸不着少女的面目,少女的皮鞭也无法沾着继光的一丝衣角。   焦灼中,继光突然想起一条苦肉计,暗把真气布满全身,故意身形一缓,少女的手法何等迅捷,就这一缓的刹那,呼的一声,皮鞭已在他身上绕了三匝,轻轻运劲,往回一收。   继光倏然一声长笑道:“你上当啦。”   身形借着那一收之力,直向少女怀中碰去,一手却疾如电闪地向面罩攫去,照理,少女一招失误,必定惊呼出声,不料她竟毫无惊慌之色,一松皮鞭,一双雪藕般的玉臂,就势把他的脖子圈住。   这一着倒大出继光意料之外,一怔之下,面罩已经掀开,蓦然大笑道:“坏东西,原来是你……”   立时俯下脸去,就在那娇靥之上,一阵狂吻,那少女柔顺地任由他疯狂地吻着,竟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吻着,吻着,直到四片红唇完全胶合在一起,方才停止了那原始性的冲动……   许久,许久,白衣少女方才娇羞地抬起头来,把他推开道:“你才是坏东西啦,真是坏死了……”   继光仍然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微微一笑道:“去年做了你两个月的车夫,难道还不够?   为什么今晚又要我做你的车夫?”   白衣少女噘嘴噗嗤一笑道:“嗯……”   继光双手一摊,摇头做了一个没奈何的表情。   这少女不必笔者介绍,读者准知她是武继光唯—的恋人莫丹凤,她巧妙地一扭身,蝴蝶般上了香车,迅速从车厢取出一件黑袍和一块黑纱、二束假须来,掷给继光道:“马上把它穿带起来,越快越好。”   “穿上这个干什么?”   “不用问,快些穿上!”   继光无奈,只得依言穿上。   立时变成了一个蒙面黑袍者者,莫丹凤又把皮鞭递给他道:“即速赶车上大道,往西走,记住,鞭声要响,车行要急,愈能惹人注意愈好。”   继光不明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人家已经疑心他和香车主人有关,何以还故意扮成这个样子,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他仍然把车赶上了大道,一边走着,一边发问道:“这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我师父。”   “黄龙道长吗?”   “不是的,她老人家上三下光。”   “三光神尼?那么黄龙子没教你武功?”   “这些话,现在没工夫谈,总之,以后你会知道的。”   车辚辚,马啸啸。   武继光这是第二次驾车,载着宫主赶路,但两次的心情却截然不同,这次两人都具一身武功,不怕任何人来找麻烦,因此,尽有时间注意沿途的事物。   果然,这辆香车一到天明,便已被人纵上,而且跟来的人越聚越多,继光不禁微感不安,莫丹凤却在车厢连声嘱咐道:“请你务必忍耐,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可到啦!”   武继光不耐烦地长鞭—绕,啪的一声脆响,车行突然加速,极力奔跑了一程,已到了一个林木森森的山谷中,他不知该不该进去,遂把马一勒。   莫丹凤又在车厢喊道:“不必犹豫,尽管驱车直入,但,务必请你忍耐,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动手。”   继光微一点头,皮鞭一挥,啪的声响,车轮转动,直向山口驶进。   车声辚辚,一辆香车由东山口急驶而来,车辕之上赫然坐着一个蒙面黑袍老者。   武继光一见这黑袍老者不由热血沸腾,冷哼一声道:“今天总算碰在小爷手里了吧?”   莫丹凤怕他冲动误事,急忙悄声道:“不到我师父现身,不准你动手,听到投有?”   “唉!不叫我动手,怎能忍下这口气?”   话音刚落,鞭声劈啪,南山口又旋风一般,驶来一辆香车,御车者,赫然又是一个蒙面黑衣老者。   继光不禁暗诧道:“咦?哪来这许多香车呀?”   正待向莫丹凤询问,嘘聿聿一阵马嘶,北山口里又冲到了一辆香车,驾车的也同样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而且隐约之间可以看出车厢之内,坐的也是一个蒙面白衣少女,所有香车都是向谷中心的一座大寺院驶去。   这一来,更把他弄糊涂了,莫丹凤却在车内喊道:“不要迟疑了,快把车赶去,人家都已到了呢!”   继光只得又一圈鞭,赶着香车也往寺院驰去。   到达寺前,只见那三辆香车已经都停在寺前,但却没有一个人下车,再一看四下情况,只见每一辆香车之后都黑压压地站了许多人,自己这辆的后面也不例外,而且正是沿途追踪的那些人。   再看看这座寺院时,竟是宏伟壮观已极,山门金字横匾,大书:‘野孤禅’三个大字。   一个手扶禅杖、身披烈焰袈裟、挺着大肚皮的胖大和尚率领四个倒曳方便铲的凶恶头陀,大步由大殿走了出来。   一看山门外这宗阵仗,面上陡现惊容,脸上横肉,牵动了两下,极不自然地手打问讯,哈哈一笑道:“贫憎昧灵,素不过问江湖之事,不知诸位朋友,忽尔莅临本寺,有何见谕?”   蓦然——   南面停的那辆香车内霹雳般一声大吼道:“让我出去吐吐气吧,确闷煞我和尚了。”   呼地一声,香车顶篷,倏然窜出一个大肚和尚和一个乱发蓬飞的叫化来,跟着御车的黑袍老者,也扯去面罩跳下地来,竟是一个邋遢道士。   风尘三友久走江湖,神态特异,群雄不禁惊呼道:“咦?……   怪叫化却神色自若地对着“昧灵和尚”,哈哈大笑道:“实对你说吧!四下站立的武林朋友,都是追踪香车的,根本与你无关。”   又一指三辆香车道:“只有这三辆香车中的一辆才是冲着你来的,也就是说,真正要找你的人,是那位江湖谈虎色变的香车主人。”   脏道士一张嘴巴死不饶人,接住怪叫化的话头,啧啧怪笑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如若你本无见不得人的事,何须惊惶?”   这位昧灵和尚本就心怀鬼胎,一听香车主人要找他的岔子,早已面无人声,但仍紧咬牙关,结结巴巴地道:“吃斋念佛的人,哪……哪有什么见……见不得人的事?”   昧灵和尚话音才落,怪笑之声陡起,北面香车之上那个蒙面黑袍老者陡地纵身而起,鹰隼般向东面香车扑去。   人未到,掌先发,凌空一掌,呼地兜头盖下,东面香车之蒙面黑袍老者似乎对他甚为忌惮,猛地一抖缰绳,驾车的双马一阵长嘶,倏往侧面一窜,竟把击来的掌风避开。   凌空扑来的蒙面黑袍老者一击不中,猛然一声大喝道:“今天老夫非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不可。”   倏然往前一趋身,叉开五指,又向车辕之上老者面门护去。   就在此面香车老者发动突击的同时,风尘三友也一起纵身向东面这辆香车冲来,高声喝道:“今天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四面香车之上莫丹凤也急喊道:“这辆香车就是真正的冒名行凶者,我们快过去围捕。”   于是两人齐把面幕一掀,呼地从车厢飞出,尾随着风尘三友也向东面那辆香车扑去。   这原都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那蒙面黑袍老者竟于此时不慌不忙把面罩一掀,呼呼冷笑道:“做贼的喊捉贼,你以为这样便可以蒙混过去么?”   大伙儿一见他掀去面罩,不由一齐诧然惊呼道:“咦!怪哉!怎会是他?……”   原来这一蒙面老者竟是侠名满天下的太岳庄主穆天虹。   那北面香车之上的蒙面黑袍老者绝不因此而感到惊奇,仍然原式不变地继续前攻,“风尘三友”也毫不感意外地,品字形散开,将太岳庄主监视,但并没有动手。   武继光和莫丹凤也适于这时到了太岳庄主面前。   太岳庄主穆天虹说完那番话后飒然一闪身,避过北面香车之上蒙面黑袍老者凌厉的—击后,又大喝道:“恶魔!还不掀去你的面罩,让天下武林朋友看看你的真面目是谁?”   攻向他的蒙面黑袍老者,仰天一阵啧啧怪笑道:“掀去又待如何?难道我符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面罩一掀,赫然竟是赤地千里符风。   蓦然——   日影闪动,大家只觉眼睛一花,两条白影,呼地落到场中,各把面罩掀去。   趋近穆天虹的是穆夫人离魂妃子,紧旁在赤地千里符风身旁的则是白衣罗刹符小娟。   这真是一个让人十分费解的复杂局面,当符风掀去面罩,符小娟飞向场中的刹那,场中已激起了一阵剧烈骚动,许多人不自主地脱口惊呼道:“老魔?不错,就是这个万恶的老魔……”   “妖女,妖女……啊!那魔崽子也到了,今天切莫让他们再跑了。”   莽头陀蓦地大吼一声道:“住口!真正行凶作恶的并非老魔父女,而是这位平日以一副伪善面孔,欺瞒世人耳目的太岳庄主穆天虹。”   这位莽头陀中气充足,声如巨雷,所说出的话更是语惊四座,顿使场中群雄一齐骇然失色。   但,“风尘三友”虽然名满讧湖,究不如“春风化雨”四字来得响亮,人群中,除了一片骇然之声外,还夹杂了无数的嘘声,显然,莽头陀的话并没有取得人们的完全信任。   此刻,赤地千里符风父女和风尘三友以及武继光、莫丹凤,已虎视眈眈地将太岳庄主穆天虹四下牢牢监视。   穆天虹却是神色不变,仍然春风满面负手站立,离魂妃子则满面紧张地紧倚在他身畔。   怪叫化容得周遭激动的群雄情绪稳定,方才指着穆天虹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千里追踪,各处乱跑,几乎把腿跑断,万想不到,掀起这场腥风血雨的竟是你夫妇,哈哈哈……真是人心难测啊!”   离魂妃子铁青着脸,尖吼道:“你胡说,我夫妇乔装改扮,日夜追踪,总算把这恶魔追缀上,谁知你这臭叫化竟被那魔崽子蒙蔽,反咬一口,哼!太岳庄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侮的。”   怪叫化怪眼一翻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狡辩?”   赤地千里符风仍是那副阴沉的态度,对什么事都好象与他无关系似的,双目闪射着一种可怕的凶焰,紧盯着太岳庄主,一步一趋地道:“老夫久欲寻你生死一决,只是你太狡猾,每次均被你逃过,今天要叫你再度尝尝‘瑞雪缤纷三叠式’。”   穆天虹陡地仰天一阵狂笑道:“你满手血腥,一身罪恶,林人人欲得你而甘心,穆某虽然有慈悲之心,无奈那些屈死的冤魂,怨气无从伸雪,今天当着全体武林同道之前作一下断也好。”   赤地千里符风干瘪的脸上抽搐了两下,没有再说话,双掌慢慢提到胸际。   太岳庄主穆天虹劲敌当前,面容突现凝重,暗中也早把真气提聚,双方相对游走,拼斗一触即发——   但,场外群雄绝不因两人即将动手而宁静下来,骚动了一阵,突然窜出一批人来,内中包括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高手,丐帮的子弟以及飞云堡、峨嵋派、江南绿林道的许多高手。   就象围猎一般向场中缓慢逼近,自然,他们的目标,仍然是赤地千里符风、白衣罗刹符小娟、武继光三人。   怪叫化一见,心里大急,高声喝叫道:“今日之事若不弄个明白,江湖上将永远是非难分了。”   又对符小娟道:“过去拦住你爸爸,等把事情弄清楚后,不怕他飞上天去。”   武继光自到场中以后,—直都未开声说话,如今既已发现累次所见的蒙面黑袍老者就是穆天虹后,觉得无论如何应先使天下武林尽知穆天虹的奸伪,才能使事情真相大白,倘若糊里糊涂一打,正好又予穆天虹一个最有利的机会。   当下,倏然往前一趋身,隔在赤地千里符风和太岳庄主两人中间,道:“师兄,你暂请忍耐一时,容我来。”   赤地千里符风虽是愤怒填膺,却十分听话,闻言默然往后一撤,却没有开声说话,他天生一副不求人谅解的怪脾气,从不愿对人作任何解说。   继光把符风劝止后,突然取出那块玉牌,在穆天虹面前一晃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太岳庄主一见那玉牌,不由脸色大变,但他毕竟是一个城府深沉、奸诈无比的人,立时又镇静如故地道:“本庄主不识这些魔道中的东西。”   继光哈哈大笑道:“倘若我凭着这个对你发令,你敢违抗么?”   穆天虹不禁暗中大吃一惊,一丝杀机直从心田涌起,但表面绝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倘若继光真个凭着玉牌发令,那真叫他为难死啦!   故仍然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道:“玉牌并非本庄之物,何能拘束穆某?”   这话答得技巧之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轻轻一句话把他岔开,缠光原不过是试试他的口风,见他如此说法,便没有再问,收起玉牌,转面对着怪叫化问道:“老哥哥,这奸贼怎生处置?”   怪叫化应声答道:“昭告天下武林,名正其罪!”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人,阴森森地接口道:“老叫化,贫道觉得你越老越糊涂啦!怎么竟跟着这三个神人共愤的凶徒胡闹起来?”   稍顿一顿,又提高嗓音大声道:“赤地千里符风父女,凶残毒辣,杀人无数,穆天主夫妇为世除害,乔装追踪,你竟误认他是凶手,此话谁信?我劝你三人还是赶快离开是非之地,让被害的武林同道们早早将这三个凶魔除去。”   怪叫化闪目一看,挺身出来说话的竟是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不由怪眼一翻,嘿嘿冷笑道:“假如我叫化不呢?”   “那就是赤地千里的同路人,武林朋友将共同唾弃。”   莽头陀大肚皮一挺,纵身上前大喝道:“胡说!你才不折不扣的是那伪君子的同路人呢!”   这头陀莽撞得紧,说话之间,双掌已把真气提聚。   罗浮子仰面呼呼冷笑道:“难道你准备动武?”   “那也差不多!”   莽头陀胖大身子,又前移了两步,跃跃欲动。   蓦然——   人影一闪,穆天虹已纵到了两人中间,大声道:“两位不争执,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把此事提出来,请在场天下武林同作个公平裁判。”   “京襄道上白骨垒垒,飞云堡内尸积如山,武当山上血迹新,这些都是斑斑铁证,何须再说?诸位同道们,上啊!先把老小三个魔头擒住之后,再行公审。”   飞云堡主王强突于这时排众而出,大声吼叫着。   群众的心理是盲从,而且极易冲动,大家过去一直把赤地里符风认作十恶不赦的凶魔,印象已是牢不可破,此刻经人一鼓动,立时骚动起来。   一时人影闪动,喊杀之声不绝,纷纷向前冲来,眼看—场烈凶杀即将展开于这丛林古刹之前。   穆天虹嘴角绽着一丝冷峻笑意,偕同离魂妃子得意地退到一旁。   就这时刻,车声辚辚,怒马长嘶,一辆香车飞云掣电般向场中冲来。   赫然,车辕之上,又是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袍老者。   这辆香车来势既疾,而且奇突异常,顿使在场群雄,又陷入一重云雾中。 第 九 章 野狐禅寺地灵门     那辆香车一到场中,竟一直冲向人群中央,方才把马一勒,御车老者倏地从车辕上站立起来,顺手一掀,面罩揭开,人群响起一阵惊诧的呼叫道:“啊!绿林圣者。”   接着香车软帘一动,灰袖飘飘,飞出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尼来,人群又不禁高喊道:“三光神尼!”   绿林圣者卓立车辕,双目精芒一闪,高声说道:“各位武林朋友,大概都急于知道那位屡次行凶的香车主人是谁吧?”   在场群榷虽都认定赤地千里父女和武继光是屡次行凶的凶手,但经“风尘三友”力加指斥,心里多少有点怀疑。此刻绿林圣者突然提出这问题,场中立时鸦雀无声,一起张大眼睛,静待下文。   “想不到此人竟是太岳庄主穆天虹。”   一字一字,锵锵由绿林圣者口中吐出,语音清朗肯定,群雄相顾失色。   绿林圣者目光在全场一扫,继续又道:“也许大家会怀疑,穆某往日在江湖之上颇负盛名,怎会做出这宗事来?老夫可以告诉各位,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往往会利用一些小恩小惠哄骗世人,以图掩其恶,饰其非,正如昔日王莽恭谦下士之时,谁会料到他后来篡汉呢?”   绿林圣者在江湖地位极尊,说出来的话,较比“风尘三友”份量又自不同,在场群雄虽仍心存疑窦,但已相信了一半,不由一齐把目光转向太岳庄主夫妇。   穆天虹硬有那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劲儿,仍然冷傲地静立一旁,斜睨着绿林圣者不发一语。   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为人执拗无比,直到此时仍认定符风是凶手,倏然往前一趋身,抗声发话道:“圣者所言未免过于武断,但不知何所根据?”   绿林圣者双目陡地一睁,精芒进射,仰面一阵哈哈大笑,其声铿锵,直震得四野声回,山鸣谷应,群雄一齐掩耳不迭。   显然这位绿林圣者经罗浮子这一反问,激起了心中怒火。原来蛾嵋派上代掌门人鹿耳道长和他相交莫逆,那时,罗浮子仅是一个小道童,他想不到今日罗浮子居然敢用这种质问口吻对长者说话,直气得肝火大动。   三光神尼知绿林圣者不屑答复罗浮子的质问,遂低低宣了一声佛号接口道:“大家只知近年江湖之上有太岳庄主穆天虹其人,并做了几桩漂亮事,但不知在场同道,谁人知道他的出身派别?太岳庄又在什么地方?贫尼认为,既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又何必故示神秘,藏头露尾呢?”   “自香车事件发生后,贫尼与圣者不惜亲入江湖,到处追查,最近才略得端倪,为使武林同道目睹其行凶铁证,才示意风尘三侠与小徒莫丹凤用香车把诸位同道引来,俾使其奸恶得昭于大众。”   三光神尼说完这番话,大家不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希望找到一个明白太岳庄主底细的人,可是,他们失望了,连罗浮子与飞云堡主也都不知其出身来历。于是,人群一阵哗然,列有若干被害门派的人纷纷拔剑而起,对着穆天虹夫妇,怒目而视。   绿林圣者又飘身纵到太岳庄主所乘的那辆香车之前,指着车厢,大声道:“此魔于武当上清宫行凶之时,老夫迟到一步,未能截下此车,仅遥向车后运用大罗天罡掌,印了一只手印,以为日后追查线索之用。”   话落大袖一拂,木屑纷飞,红色朱漆的车厢上果然现出一个深有半寸的手印来,绿林圣者陡然双目射出,两道慑人的光焰逼视着太岳庄主,宏声喝道:“穆天虹,你今还有何说?”   穆天虹神色自若,仰视苍穹,呼呼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穆某虽不敢武断地说,这是你们预先设好的圈套,串通来计算我夫妇,但愿以往昔那点虚名,为先前之事作一明证。”   飞云堡主哈哈大笑道:“真个英雄所见略同,在下早就有感觉。”   罗浮子更是怒冲冲地大声吼道:“飞云堡与峨嵋派都是身受其害的人,若然太岳庄主真的是凶手,难道还会故意袒护他不成?况且地灵门的邪功与众不同,明眼人一看便知,贫道谨此公告诸君,莫为真凶所蒙蔽。”   这一来,空气立形缓和,群雄不由又迟疑起来。   “怪叫化”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倏地趋前一步,啧啧怪笑道:“别人之事,我叫化从此不再过问,丐帮子弟的近百条性命,我却不能不向你索还,穆天虹你若是条汉子,就坦率地承担下来。”   穆天虹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狗仗人势,别人怕你‘风尘三友’,我穆天虹却扦没有把你们看在眼里呢!”   莽头陀大怒,纵身一掌劈去,同时厉喝道:“我把你这伪善的狠毒东西活劈了。”   掌声呼呼,犹如一股狂飙,匝地卷起。   穆天虹冷哼一声,举掌轻轻一挥,就势斜跨两步,脸上勃然色变,莽头陀一掌无功,身随掌进,举掌又待攻出,倏然,人影一闪,罗浮子已挺身将他拦住道:“此事真相未明,阁下此举未免太过鲁莽。”   莽头陀怪眼一翻道:“你准备架梁替他挡灾?”   飞云堡主王强也忽地趋前发话道:“风尘三友向来处事公平,何以今天硬行替人出头,兄弟倒要请教了。”   怪叫化纵身跃到莽头陀身旁,哈哈狂笑道:“你们都能抛弃本门的血案不管,反而偏袒仇家,我叫化可没这糊涂,今日之事,事实俱在,任何人出面,也难阻我丐帮复仇的决心。”   “你们三人,今天是一定要蛮干到底了?”   “丐帮百余条子弟的性命岂可置而不问!”   罗浮子倏地拔出背上古剑来,冷冷地道:“你既一意孤行,贫道倒要称称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怪叫化仰天长笑道:“久闻峨嵋剑法,江湖独步,老叫化倒真想见识几招,开开眼界。”   就这时刻,人群陡地一声佛号,一个宽袍大袖,满面红光的僧人,走了出来,把两人隔开道:“今日这事不是动武可解决的,老僧认为绿林圣者老前辈德高望重,料无虚语,道友还宜三思。”   这位僧人乃是少林振执掌经堂的住持悟真禅师,在寺内地位极尊,与掌门人紫虚上人乃是同辈。   罗浮子虽然桀骛无比,倒不敢不对他客气三分,忙稽首道:“圣者之言或有所据,但贫道绝不信似穆庄主这种忠义任侠之人,会是杀人如草芥的凶手,更何况‘赤地千里’符风的凶名,寰宇尽知,何能轻轻置而不问?”   赤地千里符风静立一旁,早就沉不住气了,罗浮子等一再提到他的名字,不禁心头大怒,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待有出手之意。   武继光眼看今天局面复杂已极,连绿林圣者与三光神尼这种在江湖极享隆誉的奇人尚难使大家深信,可见穆天虹平日在江湖声望之隆了,符风父女和武林人结怨已深,若再不加以忍耐,静候事态发展,一旦动手,这个误会便永远无法澄清。一见符风怒容于色,赶紧把他拦住,悄声道:“请师兄再忍耐片刻,切莫冒昧出手。”   赤地千里无奈,只得又把怒火强压下来。   只听悟真禅师徐徐开言道:“关于赤地千里符施主往昔行凶之事,贫僧暂不置评,但今日贫僧便是亲自追缀穆庄主这辆香车的人,从他那神秘的春花别墅起,一直追踪到此间,并已侦得他此行目的,便是为血洗野孤禅寺,至于他因何要用这种香车,那就不得而知了。”   怪叫化冷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意图张冠李戴,嫁祸符风父女罗!”   少林派数百年一直在武林中居于领导地位,声誉既隆,门规森严,悟真禅师以经堂住持身份历历指证,在场群雄焉有不采纳之理?   太岳庄主穆天虹为人沉鸷无比,虽明知今日之局大为不利,仍然故示从容。他深知符风父女与武林各派结怨已深,纵有绿林圣者、三光神尼以及风尘三友等替他出面洗雪,但这种有深仇大恨,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消除的?   相反地,太岳庄近十余年来的沽名钓誉已予江湖人以极深的印象,短期内断难动摇,他坚守言多必失这句话,尽管大家交替指责,他仍安之若素,并不思量逃走,因为一经逃走,那无异承认了自己做贼心虚。   今日聚集在野狐禅寺门前广场的各派高手不下一百多人,有的是追缀风尘三侠那辆香车来的,有的是追缀符风父女来的,有的是追缀武继光来的,唯有少林一派乃是追缀太岳庄主来的,此刻已连渐向穆天虹夫妇逼近。   而丐帮的人也是跃跃欲动,一时之间,场中情势突变,眼看一场暴风雨已渐来临。   罗浮子倏然悬空一震剑,大声道:“任何一派倘若皂白不分,敢于向太岳庄主侵犯,便是峨嵋振的敌人。”   飞云堡主也拔剑出鞘,纵身一跃,挺立在太岳庄主身旁,嘿嘿冷笑道:“飞云堡与峨嵋派同一步调,诸位瞧着办吧!”   这一来,情势更形紧张,太岳庄主穆天虹忽于这时高声发话道:“穆某自问这些年来所作所为,无一件不可昭之日月,想不到江湖朋友,竟因那凶魔之事,如此诬蔑穆某,实令穆某痛心至极。”   绿林圣者与三光神尼为江湖前辈人物中硕果仅存的两位奇人,平日深为武林人所敬服,万想不到两人同时出面,竟无法澄清此事,三光神尼修为高深,倒还不怎样,绿林圣者却实在蹩不下满腔怒火,忽地纵身而起,冲到罗浮子面前喝道:“老夫实为鹿耳道长惋惜,怎的竟教出你这种糊涂东西来,还不与我闪开!”   陡地往前一趋身,伸手向太岳庄主手腕扣去。这一式疾逾奔电,玄奥已极。   穆天虹自知危机四伏,早巳暗中戒备,绿林圣者手才伸出,他已滑步拧身,从容闪开,身法玄奥,连紧挨身旁的罗浮子都不知他用的基什么身法。   绿林圣者大喝一声,倏地化抓为拍,一掌疾逾奔电地向穆天虹背心拍去,他的功力既深,大罗天罡掌又为武林一绝,穆天虹纵身怀绝技,也难逃这极其突兀的一切。   就这时刻,呼地一条紫影长虹般射到,跟着一股紫影隐夹一阵异香,霭霭向绿林圣者击出的掌风迎去。绿林圣者重重哼了一声,不自主地连退了五六步,一蓬紫血直从口中血雨般喷了出来。群豪不由一齐大骇,绿林圣者年近百岁,大罗天罡掌独步江湖,竟然一招不到便败在对手手里。   倏闻三光神尼高喝一声道:“快闪!”   灰袖电闪,疾向绿林圣者扑去,大袖疾挥之下,连发八掌。   原来就在那股紫雾未出的同时,寺侧林中,宛如飞虹一般射出二蓬闪闪金芒,撒网一般丝丝向场中射来。   刹时,惨呼震天,在场之人至少有三分之一受伤,其余的幸得三光神尼出声警告,得以用掌风、兵刃护住全身,方得幸免。   武继光于绿林圣者发掌向穆天虹攻击之时,已发现一条淡紫影向场中飞来,心念微动之下,绿林圣者已被震伤内腑,踉跄后撤,当下大喝一声,猛向那条紫影扑去。   但却迟下一步,漫天闪闪金芒已迎面袭到,他曾在春花别墅见过这种暗器,认得是“百足金蜈燕尾针”,立时白玉箫一圈一套,舞起一幢白色光影,将燕尾针震落,就这稍一停留之际,条紫影早已不知去向。   这时,场中秩序大乱,穆天虹夫妇已趁场中一乱之时走得影无踪,赤地千里符风见穆天虹已走,仰天一阵啧啧怪笑,一拉白衣罗刹符小娟猛喝—声道:“走!”   纵身跃上香车,长鞭一卷,劈啪声响,车轮转动,如飞地奔去。   绿林圣者睁眼一看场中情形,不禁长叹一声跃去。   三光神尼却于这时缓慢向继光走来,低低念了一声佛道:“小施主可曾看清刚才来的是什么人么?”   要知三光神尼乃是老一辈中的前辈空门隐侠,竟这般降尊向他垂问,可见对他是如何看重了。   武继光皱着眉头,把头连摇道:“只发现一条紫影,不知是男是女,不过这宗暗器,晚辈却见过一次,那是漠北来客中一种绝毒的暗器,系由金蜈鞭中发出,名叫‘百足金蜈燕尾针’。”   “你是在什么地方见着这个漠北来客?”   “在穆天虹的春花别墅中曾见两个漠北来的客人,一名妙笔书生文宇屏,另一个名叫‘鸿姑娘’绿袄女郎,不过我敢断定他两人绝没有紫衣人这般功力。”   提到漠北来客,三光神尼的脸色显得十分凝重,半晌,方才慨叹一声道:“贫尼早已料到,果有这么一天,可惜这许多门派中的同道,仍然执迷不悟,只怕中原武林从此多事。”   忽又转头对依偎身旁的莫丹凤宫主道:“为师近有几桩急事待办,你暂时和武少侠在江湖一同行道吧,也许最近黄龙道友会来寻找你们两人。”   话落,至着风尘三友微微一颌首,灰袖闪动,瞬刻已出去了二十余丈外。   此刻场中一片凄惨之状,罗浮子、飞云堡主自觉没趣早已走了,其余各派的人,有的去追踪穆天虹夫妇,有的在场中救护死伤的同时,风尘三友则满面怒容地可立一旁,乃见三光神尼已走,方才一齐走近继光身旁。   怪叫化慨然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一般武林同道竟糊涂至此,致坐失时机,使元凶逃窜了。”   继光突然豪气干云地长笑一声,道:‘既已确知穆天虹是元凶首恶,今后还怕他飞上天去么?”   “怪叫化”终觉心犹未甘,突然怪眼一翻,冷笑道:“风尘三友这点虚名,绝不愿就此莽送,不管穆天虹身后的靠山是什么人,老叫化定要斗他一斗。”   三个风尘怪侠此刻均已满腔怒火,怪叫化话未说完,“莽头陀”与“脏道士”已当先疾奔。   莫丹凤眼望着风尘三友的背影,突然一拉继光道:“光哥哥,我们也走吧!”   继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莫丹凤纵身跃到香车之前,迅速将两匹马解下,把缰绳朝继光一抛,当先纵辔疾驰,二人一前一后赶了约有五六里路,丹凤突然把马一勒,对着继光轻声道:“我们先休息一会,晚间去探探那座野狐禅寺好么?我想这座野孤禅寺,在江湖上无什么声名,太岳庄主何以忽然要袭击他们呢?其中必有缘故。”   继光点头表示同意道:“我看那个‘昧灵和尚’也决不是什么好人,刚才因为大家都为争论凶手之事,把他忽略过去,只怕今晚要去的不只是我们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把马转入了路旁的一座松林中,就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他们从见面一直到现在为止,都为揭开香车之谜而忙得没有时间谈及私人的事,这时才算稍有空暇。   莫丹凤把一颗臻首紧靠在继光肩上,默默地休息了一会。突然仰起面孔道:“光哥哥,你那颗药丸真好,吃下去后,使我内力骤增,师父见了,惊奇得不得了,她说,我的内力至少已经增加了三十年呢!”言下得意已极,继光已在邯郸老人的留柬上得知了这丸药的效力,故并不感动惊奇,但不为阻她高兴,不禁握着她的玉手,微微一笑道:“那么你的‘贝叶神功,,进境一定很快罗?”   “师傅对那‘贝叶神功’也大加称赞,认为比本门的‘小乘禅功’更为精深,叫我同时习练玄、佛二种功夫。”   “那天黄龙道长在郡王宫时,不是说带你去拜师么?怎么没有去呢?”   莫丹凤突然一阵咯咯娇笑道:“说起来真是好玩极了,黄龙子所要我拜的师父,就是我现在的师父嘛。因为当初拜师时,师父亲自到尚书府来找我,她说当年和我爸爸相识,要为故人一尽绵薄,故我并没有到过她静修之所,当黄龙师伯把我带到‘真言庵’时,才知就是她老人家。”   “那你还没有修习‘玄都宝笈’上的武功罗?”   “黄龙师伯说,要等一年后,我对‘贝叶神功’已具心得之时,再和你一同练习。”   “和我一同练习?”继光顾觉这话有些意外。   “难道你不觉得高兴?”   她用力把继光的手掌摇晃了两下,极其兴奋地道:“黄龙师伯很喜欢你呢!”   若果继光稍为留心,必可听出她这种兴奋还包含了另一种意义,因为黄龙子是莫郡王最为知心的朋友,对莫丹凤已毅然负起监护人的责任,自然对她的终身大事也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当然高兴,不过我恐怕没有这机会,我还得前往漠北呢。”   “去漠北?”   “嗯……”   “为什么?”   突然—阵脚步声响,一人重重咳嗽了一声,方才慢慢走了过来。   继光霍地跳起身来道:“什么人?”   “大哥,是我。”说话之间,那入倏忽到了面前,竟是一个蓄有三撇鼠须的黄衫老者。   莫丹凤不禁大为惊异地翻着一双乌溜大眼,只是看着继光。   她不明白,一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公公,会喊他大哥。   继光忙替她介绍道:“这位乃是江湖驰名的‘四海神偷’老前辈。”   莫丹凤曾听三光神尼提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位怪杰,忙上前行礼道:“莫丹凤参见神偷老前辈。”   四海神偷已知这位莫宫主和继光的关系不寻常,当下哈哈一笑道:“老前辈实不敢当,你就喊我一声三哥好啦。”   这下又把她弄糊涂了,若说喊声大哥,那也还说得过去。为什么偏偏要喊三哥呢?其实,四海神偷是依照他和百毒尊者三人的排行来说的,他比百毒尊者小二岁,应该是第三,莫丹凤怎么会明白呢?   四海神偷说过这话后,不再和她搭讪。脸色倏然一正,长叹一声道:“老偷儿绝未想到此事竟关连到了整个武林劫运。”   继光不禁大吃一惊,急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蓦然,一人远远接口大笑道:“老偷儿居然也得到了这消息。”   声落人到,竟是百毒尊者,但见他一脸风尘之色,神情之间显得甚是疲惫。   继光忙又给莫丹凤介绍两个老怪物曾会合一处,谈起这次睹赛事来,双方所得的消息竟是一般地多,谁敢没有占胜场,继光不明他两人所打的哑谜,急问道:“你们二位所获得的准确消息如何?据我所知,原来这香车主人竟是太岳庄主穆天虹所弄的玄虚。”   接着便把午间紧张的一幕详细地说了一遍。   四海神偷点头道:“屡次行凶的,确实是穆天虹。”但怕他不信服,唯恐他意气用事,忙劝道:“依老偷儿看来,此事绝不简单,大哥还宜三思而行,老偷儿虽不过问江湖之事,但对当年楚水长鲸陈子亮、武当铁木道长、青城凌霄剑客一去漠北,永无消息之事,至今犹感怀疑,证明那个漠北来的绿袄姑娘与妙笔书生,极可能是穆天虹身后的人,要是这样漠北的这股势力倒不可不防呢!”   一提到漠北之事,继光倏又想起师父万里云烟陆通去漠北,至今全无消息之事,再想想近日所发生的种种不平凡的事,觉得四海神偷的话深为有理,忙抱拳一揖到地,极其诚恳地谢道:“三哥金石良言,自当铭诸肺腑,但我既承袭了先师全部衣钵,定当以一身所学尽力与这批恶魔周旋,以图消弭这场浩劫。”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壮哉斯语。”   随即偕同百毒尊者,双双对继光一揖道:“我等两人,江湖人素以老怪物视之,数十年来,很少遇见真正的硬对头,这次追捕大哥调查香车事件,才知这点点功夫,实在不值识者一笑,拟暂别大哥,将荒芜的几种功夫重新修习一番,将来大哥扫荡群魔之时,也可稍作臂助。”   话落,双双跃身跃去。   继光见他俩走了,回味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心里不禁激动异常,心想,许多至情至性的人都因性情怪僻,被人误解,他两人何尝不是极富情感的人呢?   自四海神偷两人来后,莫丹凤一直就没说过话,这时见武继光兀自呆呆地站在那里出神,不禁缓步上前道:“光哥哥,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穆天虹的伪善面孔揭穿后,不知又将出些什么花样?”   莫丹凤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爸爸一生正直,诚意待人,凡属江湖有一技之长的人,无不延览府中,待为上宾,究不知何以会与川中五鬼结下冤仇。”   “这事依我看来,问题恐不单纯是川中五鬼。想那川中五鬼江湖草莽,只知逞凶斗狠,怎会和身掌兵符、门下宾客无数的郡王结怨呢?”   “唉!这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明白的,等见了黄龙师伯再详细问他好啦!如今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快去‘野狐禅寺’看看吧。”   继光抬头一看月色,果然已近初更,于是,两人立时起程直向野狐禅寺奔去。   到达寺内,只见这寺到处漆黑,静悄悄的,绝不象个庄严的丛林古刹。莫丹凤正待开口,继光用肘向她一碰,低低地道:“这寺里的和尚,还放着暗卡呢。”   莫丹凤抬头一看,果见暗影中似有光头闪动,不禁暗暗佩继光的目光锐利,两人刚刚绕过那道暗卡,纵身寺前的一株古柏之前,蓦然——   呼的一声,两条人影疾地射到,只在寺前略一巡视,轻如四两棉花一般,越过大殿,直向后殿掠去。继光轻喝一声道:“追!”   拉着丹凤,疾若一道闪光,贴着大殿房脊,一掠而过,可是,仅这瞬刻时间,已不见了两人的影子,但却殿后的,一间禅房之内,有灯光射出。两人潜入殿内,伏身横梁,向里一看,只见午间所见的那个胖大的昧灵和尚正和一个打扮得和帐房先生一般的老者面对面密谈,桌上还摆了不少的酒菜。莫丹凤一见那老者,立时满面通红,一双杏跟射出两道愤怒的火焰,同时,全身竟不住地颤抖起来。   继光一见她神色有异,便知这老者她必定认得,但却无法出声询问,细看这老者,只见他生得獐头鼠目,目光不正,便知是一个奸狡之徒。   只听那老者摇头晃脑地道:“大和尚但请宽心,不论那香车主人是谁,断乎不敢再来本寺生事,再说你我又岂是怕事的人?我‘宝僻’曹方不是自夸海口,当今武林中,又有几个值得你我惧怕呢?”   昧灵和尚浓眉一皱道:“话不是这般说,当年莫郡王门下食客、奇人异士,多得不可胜计,倘若得知你我杀我上司,将珠宝藏匿,必不肯干休。同时,最近江湖凶杀处处,死的竟都是当年曾随郡王远征苗疆的人,实使贫僧寝食难安。”   宝僻曹方忽然问道:“据说莫郡王移驻西川之时,一张奏请朝廷旌杨随征各侠士的名单忽然遗失,不知后来找到没有?”   昧灵哈哈一阵大笑道:“单上什么人的名字都有,独没有贫僧之名,是我一气之下将其撤下。不料,嗣后竟发现许多人搜寻此一名单,你看怪不怪?”   蓦然……   窗外一阵啧啧怪笑道:“那有什么怪的?凡属单上有名的人,都已身登阎王的生死簿,就是你们两人也难逃劫难。”   宝僻曹方倏喝一声道:“什么人?”呼的一声,已穿窗而出,跟着红影一闪,昧灵和尚胖大的身形也飞出了窗外。   继光只觉窗外的人声热悉已极,闪目一看,竟是太岳庄主穆天虹夫妇,满面冷峻地昂头站立窗外。   昧灵和尚对他似乎十分惮忌似的,立时面色大变,宝僻曹方阴森森地一阵冷笑,道:   “穆大庄主,夤夜辱临野狐禅寺,不知有何赐教?”   离魂妃子咯咯一阵娇笑道:“阁下‘宝僻’之名,果是不虚,竟把莫郡王满库异宝奇珍尽数劫去,未免太以贪心了吧?”   宝僻曹方故作惊诧地道:“哪有这等事情,夫人切莫乱加罪名。”   穆天虹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晚你若不把藏宝的地点说出,只怕没有你的好处。”   说完,陡地一趋身,冲到昧灵和尚面前,把手一伸道:“拿来!”   昧灵满面惊恐地道:“拿什么呀?”   “哼!你装什么呆,那张奏请旌扬的人名单呀!”   “庄主要这个干什么?”   “你管不着,快与我拿出来。”   昧灵脸上立时涌上一片狰狞之色,连退两步道:“好,好,贫僧这就去拿。”   离魂妃子身形一闪,已拦住了他的退路,冷笑道:“你不要想在我夫妇面前捣蛋,那样做并没有你的好处。”   就这时刻,一阵暴喝声起,四面修地冲出一群手执方便铲的和尚来,月影下一片精芒耀眼,缓慢向穆天虹夫妇逼近。   昧灵和尚不由气焰陡增,仰天一阵狂笑道:“穆天虹,你的恶也作够了,今晚这座野孤禅寺,便是你葬身之地,你还有什么后事交待没有?”   继光细看这群和尚,一个个横眉怒目,绝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心念一转,暗忖道:“反正些这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暗中看看穆天虹要用些什么狠毒的手段对付他们呢?”   于是,暗中向莫丹凤示意,同她暂时不要急于出手,莫丹凤倒确实听话,只紧紧把一颗臻首靠在他的肩上,享受这片刻的温馨,虽然面对这两个曾夺她家产的叛徒,她也没有即时出于之手意。   这时刻场中已剑拔弩张,宝僻曹方及昧灵和尚存心消灭穆天虹夫妇,以图灭口,面上杀机涌现,暗中早把真气凝聚,随时准备发动。   穆天虹夫妇一身莫测的武功,哪把这二人放在心上,只为要取得所要的东西,故尔不敢马上动手,这时见他两人已怀杀机,立时也把凶戾之气引发。   蓦闻一阵阴森森的怪笑声起,但见人影一闪,昧灵和尚一个身子倏地抛起足有七八尺高,叭哒一声,摔落地下,就在昧灵被抛起的同时,一阵惨呼之声随起,卟通,卟通,四周围困的和尚们也倒了一半。   那昧灵被摔倒后,霍地一个翻滚,又摇摇晃晃站立起来,只见离魂妃子已和宝僻曹方动上了手,太岳庄主穆天虹则满面阴森森地傲然屹立,斜睨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凶僧们,不断地发出令人战栗的冷笑。   一见昧灵和尚爬起,又复往前一趋身,冷峻地喝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乖乖与我把名单拿出来。”   昧灵和尚挂满血溃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把头连摇道:“名单确不在贫僧处。”   穆天虹双目凶光一闪,阴侧侧地一阵冷笑道:“你是否要尝尝分筋错骨、百蚁钻穴的滋味呢?”   笑声未毕,突闻—声闷哼,宝僻曹方踉跑连退五六步,竟被离魂妃子一掌按中肩井穴上,立时一股上插的逆血从嘴角直喷出来。   到这时为止,野狐禅寺已是一败涂地,味灵和尚忍着内伤,强提一口真气,忽然就象下了最大决心似的,一声惨笑道:“贫僧今日才知太岳庄主的手段果是毒辣,我知你掠夺这批宝物,意在扩蓄死党,扩张你的势力,找寻那张名单,无非是企图一网打尽当年莫郡王门下的那批侠客,可是我昧灵却不让你心如意。”   离魂妃子咯咯一阵娇笑道:“唷!我就不信,你是铁打心肠,铜铸的筋骨。”   身形一闪,就象一朵彩云般突向昧灵和尚冲去。   昧灵和尚已知今晚决难幸免,说完这番话,立时暗中蓄劲,蓦地大喝一声,双掌齐发,猛劈而去。   这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当,离魂妃子不防他突起发难,几乎一掌劈个正着,但见她身形妙曼地在空中一个翻滚,衣带飘飘,忽地随着掌风飘起,斜斜向一旁落去。   继光一见这身法,不禁脱口喊道:“貌合神离身法……”   就在昧灵和尚突起发难的同时,太岳庄主倏喝一声道:“你是找死!”   呼的一掌,迎击而出,一阵奇寒无比的阴风骤起,昧灵和尚狂嗥一声,颓然倒地。   继光又骇然暗叫道:“毒焰魔掌!”   他此刻业已确信,穆天虹必定是地灵的人,纵身正待跃出。   蓦然,大殿之上一阵哈哈狂笑道:“老叫化算计你今晚必然来‘野狐禅寺’行凶,不想—步来迟,又使黄泉路上多了几条冤鬼。”   穆天虹缓慢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向“风尘三友”一扫,冷森森地道:“只怕黄泉上的怨鬼不是他们而是风尘三友。”   说话之间,眉梢一片杀机涌现。   继光旁观者清,暗中早已发现穆天虹已于这时把玄阴罡煞功运足,俟机而动,本拟挺身面出,但为顾及风尘三友颜面,不便这时出面。   “莽头陀”为人最是粗鲁急躁,穆天虹的话音才落,他已暴喝一声,纵身向前,挥掌攻出,他因懔于香车主人之凶名,一上来便施全力,掌风犹如一片汹涌澎湃的骇浪,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卷起十余道电旋急转的狂飙,猛向太岳庄主卷去。   穆天虹满脸不屑之色,岿然屹立,容得掌风快逼近,方才大喝一声道:“夫人你看住那两个奸徒,容我来见识见识江湖薄负虚名的‘风尘三友’,看着他们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   声落人起,飒然一挪身,避过莽头陀的掌风,挥手一事,倏向怪叫化攻去,掌才吐劲,修忽又到了脏道士面前,弹指工夫,又发出了两招。   从闪避莽头陀的攻势到发功向怪叫化、脏道士三人的攻击,快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身法快捷,招式凌厉,顿使怪叫化等大吃一惊。   知道穆天虹这种举动,意在独斗风尘三友,但风尘三友何等人物,怎肯以三敌一?   怪叫化哈哈狂笑道:“你们两人替我压阵,待老叫化来接他几招。”   不容穆天虹二次攻势发动,已纵身向前迎去,一双污脏的黑手连挥,顷刻之间,攻出七招,踢出五脚。   他的混元气功,纯是走的刚猛路子,刹那,一阵阵的回旋气功,呼呼卷起,恍若狂风骤雨突临,声势骇人已极。   穆天虹双掌一阵舞动,身形飘然一转,已突入掌风潜劲之内,但听嘿嘿两声冷笑,两人已霍地分开,怪叫化怪眼圆睁,双眼怒凸,一头乱发,根根竖起,显然在这一度交锋之中,已吃了一点不亏。   最惊奇的是旁观的武继光了,细察穆天虹的武功,除了以地灵门的武功为主外,中间还夹杂了许多怪异的招式,他虽博通各派武功,却没有见过这种武功。   蓦然怪叫化二度趋身,准备突前拼命,立时飘身落地,朗声喊道:“大哥暂请歇息,容我问他几句话。”   声落人到,已挡在了他的身前,怪叫化抬头一看,发现出声阻挡他的乃是武继光,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他有自知之明,若果凭自己一人之力,今晚风尘三友这块招牌必被砸掉无疑,但人争一口气,即令会血溅当场,他也绝不能示弱人前。   这时,武继光出面,倒予他一个极好的下台机会,同时,也深信这位小煞星是对方的克星,故一见他出面,立时收掌往旁一撤。   穆天虹一见武继光与一个红衣姑娘双双进入场中,面容骤变,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了两步。   继光嘴角微含一丝冷笑,冷冷地盯住穆天虹道:“想不到我们居然又在这里见面了。”   “哼……”   “在岳麓山时,我就疑心你是地灵门中的人,今晚才知果然不错,喂!你可认得这个东西吗?”   月影下,毫光一闪,武继光已把那只震惊武林的地灵教主信物白玉箫拿出,恭恭敬敬举在胸前,他认为穆天虹如果是邯郸老人留柬上所说的第二个门徒,见于玉箫,必定会畏惧,纵然不会和符风一般的皈依,也决不敢污蔑。   不料,穆天虹见了白玉箫后,竟是纹丝不动,嘿嘿冷笑道:“你不用拿老鬼的那点家私来吓唬本庄主,穆某早已另投名师,脱离地灵门啦。”   他坦白承认确实是邯郸老人之徒,又悍然说出自己已另投名师,不再属于灵门。欺师灭祖乃是武林人大忌,而他却若无其事,倒使武继光意外地一怔。   穆天虹忽又换上一副和颜悦色之容,哈哈一笑道:“不过你我总算尚有一段同门之谊,穆某实不愿眼看着你身登鬼箓,倘若咱们兄弟能携手合作,何愁武林霸业不成?”   继光也哈哈一笑道:“我倒不信你能把我奈何,只怕今晚身登鬼箓的不是我武某人吧?”   穆天虹何尝听不出他话中之意?脸上仍然神色不变,缓慢地道:“穆某绝不危言耸听,大话吓人,眼下武林大势已不是七大门派争雄之时,另一派新兴势力已起而代之,这点,你大概可以看得出来,绿林圣者江湖人尊之为‘圣者’,竟也不堪人家一击,其余门派的人,那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你就甘心为人走狗,供其驱使,来桃起那一连串的血腥事件。”   “你不要辱无太甚,须知我是好意为你打算,我觉得你这一身武功得来不易,平白把命送掉,实在可惜。”   说到这里,倏然香风拂面,离魂妃子满面春风地飘到面前,一阵娇笑道:“哟,原来你是小师弟呀,你师兄的话是对的嘛!试想,当今武林之中,哪有好人?就以你那支玉剑来说,多少人生心攫夺,连紫虚上人也不例外。你孤身一人终是不妥,师兄弟们正应合作才对,不如你搬到太岳庄去住,看谁再敢打你的玉剑主意?”   继光原是一个极其念旧的人,虽明知她夫妇口蜜腹剑,意在拉拢,但一时发作不起来,淡淡一笑道:“你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但我武某一身傲骨,愈是准惹的人,愈要斗斗他,我只知正义天理,绝没把自己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他说得斩钉截铁,正气凛然,听得一旁的怪叫化暗暗心折。   蓦然插嘴一阵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不愧为地灵教主的钵传人。”   自武继光现身后,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却忽略身负重伤的宝僻曹方,这位爱宝成僻的绿林剧盗,生性狡猾无比,表面装作负伤倒地,暗中却早在打着逃走的主意。   偷眼一看,监视他们的离魂妃子已走向下武继光那面,立从地下一跃而起,抓起垂死的昧灵和尚的,转身狂奔。   他却没有注意到,莫丹凤自和继光现身后,就一直注意他,只因关心继光,怕他一人势力孤单,难敌穆天虹夫妇两人,故尔没有上前对他盘问。这时一见他逃走,哪肯放过,娇喝一声道:“站住!”   宛如一朵红云陡降,倏把他的去路挡住,长剑一抖娇喝道:“曹方,你还认得姑娘么?”   一来当时莫宫主深居内院,很少和外间人接触,再则她过去只是一个弱不经风的闺阁千金,根本不会武功,故在现身之时,曹方并未注意,这时经她出声喝问,才陡然认出是故主之女,顿时良心发现,立时满面凄惶地躬身长揖道:“原来是宫主驾到,曹方真个罪该万死。”   就在莫丹凤飞出拦截曹方的同时,离魂妃子也已惊觉,立时尾随追去,只是莫丹凤起步较早,故挡在了宝僻的面前,而离魂妃子赶到之时,也正是曹方行礼之时,她真可说得上心狠手辣,就趁他一躬身之际,翠袖猛地一抖,玄阴罡煞魔功骤发。   但听一声狂嗥,曹方的一个身子平空抛起一丈多高,卟塌一声,倒撞在阶沿的青石之上,当场晕死过去。   宝僻曹方虽然贪婪阴毒,昔日究竟是王府的人,离魂妃子骤施棘手,将曹方打伤,立时激怒了莫丹凤,娇喝一声,长剑一震,丝的一剑削出,她自服下邯郸老人的丹药后,内力陡增,这一剑之势,有若一道长虹,匝地卷起。   离魂妃子虽具一身魔功,绝不敢忽视,急忙往后一挪步,倒退八尺。   莫丹凤一剑攻出,招式绵绵,瞬刻之间又连攻八剑。三光神尼的佛门三光剑法神妙莫测,一时之间青芒进射,剑气丝丝,方圆二丈范围,尽皆被剑光所笼罩。   她俩一经点燃怒火,穆天虹和武继光等也立即结束了唇枪舌战,一齐向这面走了过来。   穆天虹深悉离魂妃子的武功,虽见她暂时受窘,绝无一丝焦急之色,武继光也已看出莫丹凤虽然剑气如虹,着着抢尽先机,但她经验不足,终将遭到失败,故面色显得极为凝重。   此刻怪叫化已把胸间翻腾的血气平复,蓦地往前一趋身,哈哈狂笑道:“穆庄主,你也别闲着,老叫化还要领教你几招地灵门中的绝学。”   这一句地灵门十分刺耳,继光心头就象被钢椎猛刺一般的刺痛,猛地一抬头,双目精芒进射,冷冷地道:“不劳大哥费神,这个师门叛徒,还是容我来打发。”   倒背着双手,缓缓逼近穆天虹道:“恕我武某不敢以私废公,今晚我要为那些已死的冤鬼一伸怨气。”   穆天虹陡地一阵哈哈狂笑道:“你别大言不惭,你以为本庄主真个怕你不成?程某只不过看你年纪轻轻,一身武功得来不易,才对你容忍三分,你既执迷不悟,可怪不得我穆天虹手段毒辣!”   立时,双掌凝功,作势欲动,而武继光却仍是一派轻松,冷冷地盯着他。   其实,穆天虹自继光出面后,早巳色厉内荏,偷眼一看离魂妃子,此刻已从劣势中扳为平局,两只翠袖,灵蛇般急舞,把莫宫主的剑势震得嗡嗡呜啸,已不似上来时那般凌厉了,心念一动之下,倏喝一声道:“住手!”   离魂妃子也知今晚的计划已不易实现,手虽在动,却不时注意着穆天虹的行动,一听他喝叫住手,立时一飘身,撤到了他身旁。   穆天虹却于这时,倏然对着继光一阵嘿嘿冷笑道:“今晚且时让你小子得意,到时你会后悔没听我穆某今晚的良言劝告。”   陡的一旋身道:“撤!”就这一旋之势,两人已双双纵起,忽然向殿外疾射而去。   武继光绝未想到估说走就走,等到发现,再起步追时,已经迟了,但见满空月华似水,早已不见了他夫妇两人的身影。   只听莫丹凤在下面喊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   她此刻关心的是宝僻曹方和昧灵和尚两人,极希望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一点他家里的消息,继光一跳下来她便急促地喊道:“你快来看着,他两人死了没有?”   继光依言,先走到昧灵和尚之前,伸手一摸,竟已鼻息全无,早已死去多时。莫丹凤又喊道:“搜他身上。”   经这一提,他才想到,穆天虹夫妇刚才曾逼迫他拿出名单之事,立时伸手往他怀中一搜,果然在地身上搜出一张盖有紫花大印的楷书名册来,匆匆瞥了一眼,便往怀中一塞,转身又向宝僻曹方走去。   这时,宝僻曹方正呻吟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双手送到莫丹凤面前,颤声道:“小人身受郡王厚恩,只为一时之贪,做出那背主忘恩之事,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追悔莫及。王府藏珍除少部分被门下食客窃去外,大部分贵重之物,都经小人与昧灵和尚运出,埋藏在一处隐秘地方,这张绢帕便是藏宝的地址图,郡主请收下吧!”   莫丹凤感慨万千地伸手把绢帕接过。   宝僻曹方说过这番话,逆血已不住上涌,哇,哇,喷出两口紫血,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又断断续续地道:“据小人推……推测……暗中……必……必定有……一个人……大魔头……与郡王……为敌……此人……武功莫……测……宫主切……切宜小……心……防……   备……”   他强提着一口真气,说到这里,再也无法支持了,卟通一声倒地,七孔紫血横滥,立时气绝。   曹方固属行为不端,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丹凤心地善良,曹方话没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就在大家都为这悲惨气氛感染,心情十分沉重之时,大殿倏起一阵香风,紫影一闪,莫丹凤手中的绢帕,竟被人劈手夺去。   和她站得最近的是武继光,猛见藏珍图被夺,立时大喝一声,忽地伸手往前一攫,他出手快捷,这一攫之势,疾如奔电,嘶的一声,绢帕立时裂为两半,另一半仍被来人夺去。   继光被人眼睁睁地从面前把东西夺去,哪肯善罢,双臂猛然一抖,一鹤冲天,纵身跃上大殿,双目四下—扫,已发现东西角上人影一闪,立时步步青云身法展开,猛提一口真气,呼地冲霄拔起七八丈高,凌空俯冲疾泻,恍如一只划空飞矢,全速向前冲去。   追不到几十丈路,已发现前面有一条纤细人影,姿式妙曼已极,但却可望而不可及。急得他俊脸通红,厉吼一声,竟把速度加到了十二成,呼,呼,一连几个腾跃,快得几乎如同一线暗灰色的弧形淡烟,飘空疾射。   就这样又追了百十丈路,只见人影一闪,一个银钤似的声音,咯咯娇笑道:“人家逗你玩的嘛!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继光全速奔驰,绝未防到那入突然停步,仓促中几乎直冲到那人身上,赶紧空中刹腰伸腿,凌空呼地劈出一掌,藉着那一反弹之力,倏地一个翻滚,倒撤回来八尺,身形落地,才看清面站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紫衣女郎。   那女郎明眸皓齿,美艳绝伦,但神色之间,却流出一种懔然不可侵犯之势,她见他刚才那种紧张的神态,又复露齿一笑道:“人家又不和你打架,何必那么紧张?”   继光一番紧张,人家却是行若无事,心理上已经感到受着女郎又一再嘲笑他紧张,他的尊心不禁大受损伤,立时剑眉一掀,冷笑一声道:“别说废话,那半张绢帕,是不是你夺去了?”   “嗯!不过我并不稀罕什么藏珍,你要拿回去,那也简单之极。”   “是我们的东西,自然应该还我,难道还要附带条件不成?”   “别的条件倒投有,只希望你把得自昧灵和尚的那张黑名交给我就行。”   “黑名单?”   “是的,就是那张盖有紫花大印的黑名单,这东西于你并无所用,但我却必须得到它。”   “假如我不给呢?”   “也许你就会因此送命。”   “那就奇怪啦!”   武继光倏然一阵豪放的狂笑道:“你认为你的武功足可制在下死命?”   “我对你绝无恶意,但‘金蜈宫’的人绝不会饶过你。”   继光生性高傲,被她一番隐含威胁的话激起了满腔怒火,狂傲的一笑道:“在下可以坦诚告诉你,任何想取得那张名单的人,都是梦想,相反地,你若不交还那张娟帕,就不要想离开此地!”   紫衣姑娘突然一阵格格娇笑道:“你好像对自己的武功颇有自信似的,在我看呀……”   说到这里,一双如秋水的大眼连眨了几眨,便住口没有再说下去,显然下面的话没有好听的。   继光对这神秘女郎,倏然之间,起了一种怀疑,他自出江湖以来,虽会过了无数的武林高手,却还没有遇见过一个轻功快得连自己都追不上的人,复因这女郎一身紫衣,又使他联想到,日间掌伤绿林圣者的人,暗忖:“莫非那紫影就是她?”   紫衣女郎见他久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刺伤了他,不由一脸歉疚之色,缓缓到他身旁道:“是不是我刚才说你武功不行,你生气了?其实你的武功,在一般武林人中,也可算得是顶尖高手了,唉!并不是我轻视你,确实的,你不是‘金蜈宫’的敌手啊!”   她以为这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却不知又大大刺伤了继光的自尊心,更激起子满腔怒火,当下重重哼了一声道:“可惜你不是金蜈宫的人,否则……”   “否则怎么样?”   “马上就领教几招,试试究竟谁行谁不行。”   “你要和我动手?”   “不错,如果你不交还那半块绢帕,纵使你不是金蜈宫的人,在下也决不放过。”   紫衣女郎突然一阵格格娇笑道:“我本来打算马上把那半块娟帕还给你的,这一来,我偏不还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双手一叉腰,俏然挺立在他面前,继光虽然满腔怒火,但叫他先行出手,去攻击一个比自己年龄小二三岁的女孩。   怎么他也无法出手。倒使他—时呆在那里做声不得,忽然一阵晚风拂过,吹得紫衣女郎裙带飘飘,随风卷舞,长长的飘带,直拂到继光的脸上,同时更有一种奇异的香风,直泌入鼻孔,不禁心里一动,这香气似乎在哪嗅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紫衣女郎见他久不动手,突又笑道:“你不动手那我可要走啦!”忽地身形冉冉飘了起来,继光心里一急,大喝道:“站住!”   呼的声形拔起,尾随急追,不料,纵起空中,极目四下—扫,女郎瞬刻便已不见了踪影,心里顿时骇然一惊,他怎么也不相信女郎女郎会有那么快的身法,就这一刹那,便逃出了他的视线,不由又落回了原地。   当他脚刚刚落实地出际,突然身后噗嗤一笑,惊得他飞快地一旋身,却见那紫衣女郎,仍然俏生生的站在原地半步未动。   原来这紫衣女郎,诡诈无比,当继光纵身急追之时,她突然把真气一懈,硬把纵起的身形刹住,又落回丁原地,继光一时大意竟被她骗过。   武继光屡被戏弄,不觉心头大发,大喝道:“你是存心和我捣蛋?”   “那还差不多!”   紫衣女郎突于这时纵身向他扑去,玉掌连挥,顷刻之间连攻了十七式招,玄即离奇,身法又玄奥无比,但见四面八方电旋急转的都是紫影,霭霭的紫雾中,隐隐似有千百只手掌攻来,一时之间,竟被攻得手忙脚乱。   继光自入江湖以来,从没有象今晚这般受窘过,直急得他剑眉掀动,俊面通红,大喝一声,猛提全身真力,疾把消霜七掌施开,呼的一式“日正中天”,全力攻击,跟着双掌交挥,急速无比地连环八掌攻出。”   但见一阵接一阵的掌风潜劲,狂飙一般怒卷而出,可是,尽管他掌势有若狂风暴雨,但一入紫雾之内,立时无影无踪,不由愈打愈觉心惊。   蓦然——   人影一闪,紫衣女郎霍地反掌后撤,咯咯娇笑道:“你的内力果然是惊人,只可惜用得不得法。”   不容他答话,旋又笑容一敛道:“我刚才和你所说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你既不肯把黑名单交我,我也不勉强,但望你一切小心应付,半块手帕,暂由我保管,再见。”   就这说话工夫,紫影闪动,人已到地数十丈之外。这项绝世轻功身法,确是惊人,竟使继光呆呆地站在那儿,半晌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正待回走,忽然又有两条人影如飞地奔来,远远就喊道:“光哥哥,追着她没有?”   继光木然摇了摇头,前面那条人影乃是莫丹凤,嘴里说着话,人已蝴蝶般飞到了面前,一见继光神色有异,不由一怔,瞬又换上一副欢容,兴奋地喊道:“光哥哥,黄龙师伯他老人家来啦!”   继光这才如梦初醒,果见黄龙子正捋着长髯,凝神地在望着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   “道长怎知晚辈等在此?”   黄龙子满面凝重之色,只简短地问了一句道:“名单有没有被夺去?”   继光惊诧地摇了摇头,黄龙子不问绢帕夺回了没有,却问名单有没有被夺去,这在继光来说,是对他的一种轻视,但反过来说,显然把对方估计得很高。   因为黄龙子的异常态度,顿使空气变得十分不凋和,黄龙子目光向两人一扫,又复冷冷地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且随我来。”   当先纵身跃起,往前疾奔,继光和莫丹凤互看了一眼,觉得这位武功绝顶的玄门隐侠,态度有些异乎寻常,但又不便询问,随着他疾奔了足有二三十里,继光功力深湛,倒不觉怎样,莫丹凤却已累得香汗淋漓,满面通红,倘不是武继光不时携带着,早就吃不消了。   黄龙子似乎已经觉察到了莫丹凤的吃力情形,倏地脚步一停,回过头来道:“再赶上一程便可到了。”   如此又赶了七八里路,已进入了一座幽秘的山谷,里面怪石嵯峨,泉流淙淙,环境十分优美,黄龙子领着两人,一直走进座天然山洞,方才停身笑道:“这一程把凤儿累苦了吧?”   莫丹凤掠了一下鬓边乱发,笑答道:“还好。”   就他两人一问一答之时,继光已把山洞里的情形看了一个大概,里面虽然十分宽大,但什么都没有,暗中正觉奇怪,黄龙已转过身子,对他微微含笑道:“你们两人一定怀疑贫道为何把你们领来此地,殊不知贫道寻找这么一个地方,实煞费一番苦心呢。”   莫丹凤心思灵巧,立时体会出话中之意,忙称谢道:“师伯替我们找到一个这样好的练武地方,那真是谢谢你啦!”   黄龙子哈哈大笑道:“算你聪明,为了使你俩修习玄都宝笈上的武功,倒煞费了贫遭一番苦心呢。”   随把两人领到后洞,里面果然床榻炊具,一应俱全,黄龙子示意两人坐下,然后面色一正,对着继光问道:“你刚才所遇的可是一个紫衣女郎?”   继光点头道:“正是。”   “她可曾向你索取黑名单?”   “是的,但弟子没有答应她。”   “那么你俩交手没有?”   “她只对我攻了几招,便即停手就走。”   “走了?”黄龙子不禁睁大眼睛,瞪着继光,似乎感到十分意外。   “是的,临走时她还嘱咐我小心呢,据说有个‘金蜈宫’,这黑名单势在必得呢。”   随把从昧灵和尚身上得来的黑名单掏出,双手送到黄龙子手中。   那黄龙子似乎对这紫衣郎十分注意,对继光的每一句话都留心细听,连交给他黑名单时,都没伸手去接。   继光见他没有来接,便顺手掀开一看,赫然,第一个名字便是黄龙子,以下顺序排列,有楚水长鲸陈于亮、青城凌霄剑客、武当铁木道长等一百多个名字,正待再细看下去,突闻黄龙子把掌一拍道:“是了,必然是她!”   这种奇特的举动,倒把继光和莫丹凤吓了一跳。黄龙子随又郑重地对继光问道:“她和你动手时,可有一种蔼蔼紫气发出?”   “是的,这种紫气,似乎十分诡幻神奇,掌风一入其中,便即被化解得无影无踪,不知是一种什么功夫。”   “这是一种玄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名叫‘鸿蒙紫气’,可柔可刚,意之所及,气亦随之,刚刚无坚不摧,柔刚伤人于无形,贫道原甚怀疑绿林圣者何以会伤在一个女郎手中,以此看来,那就无足怪了。”   继光见他把那紫气说得那么神奇,心里甚感不服,不由脱口问道:“但不知‘鸿蒙紫气’比我那‘贝叶神功’,孰优孰劣?”   “都是玄门中至高绝学,但‘鸿蒙紫气’,又较深奥一层。”   说完轻吁了一口气,伸手把那张盖有紫花大印的绢册接到手里,顺手翻下几页,便即丢下,又复一声长叹。   莫丹凤忍不住插嘴道:“师伯,这紫衣女郎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她要这名单干什么?”   黄龙子微叹一声道:“贫道虽还不敢十分确定,但已稍微摸着一点她的来历,这事以后你们自知,至于这张所谓黑名单,可谓浩劫之苗,一切的祸患皆由此起。”   继光接口道:“紫衣女郎莫非也是漠北来人?她所称的金蜈宫,大概就是一个什么帮派呢?”   黄龙子把头微点,又郑重地道:“中原武林浩劫已起,贫道所以急急找你两人来加紧练习玄天宝笈上的功夫,便是为抵御这场浩劫。从明天起,你俩应排除一切杂念,专心一志练功,那‘鸿蒙紫气’虽然神妙无比,但也不是绝对无法破解的功夫。”   说完径自闭目养神,再不说话。   继光等不敢再说,也就各自安歇。   第二天,黄龙子把继光叫到面前,拿出一篇口诀,交给他道:“你因机缘巧合,得到千年大蟒内丹及邯郸老人的近百年内力真元,虽因时日短暂,不能全部融会,但因体内已具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正可练习这种‘两极混元乾坤手’,此种功夫因需具有阴阳两种不同内力,始可练习,故数百年来,练成之人甚少,倘你能练成,何愁‘鸿蒙紫气’难破?”   说完,便领着继光,走进一个小小石洞,令他进入里面,郑重地嘱咐道:“从现在起,你可开始七七四十九天的坐关,练习‘两极混元乾坤手’,贫道自会照顾一切。任凭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必管,望你好自为之。”   继光唯唯领命,黄龙子立时替他把洞门封了,领着莫丹凤自去。   黄龙子走后,继光翻开那几页秘笈,细细参详了一会,觉得这宗“两极混元乾坤掌”果然神妙无比,若果换过一个人,恐怕穷一生精力也难练成,而在他来说,并不算太困难,只须使贝叶神功与玄阴罡煞魔功两相渗和,融会贯通,便可依照口诀施展。   自此,便按照所定的进度,独自练习起来,这宗旷世绝学,说难,一生精力耗尽,也不一定有成。但继光得天独厚,不几天功夫,便已摸着了门径,渐入紧要关头,只觉体内真气回荡,有若万马奔腾,缓缓升起一股迷迷蒙蒙的红光,顿时如置身红炉,热得他汗水如浆,心如油煎。   这种现象是练习中必经过程,秘笈上已有说明,故他并不因此而惊惶。如此又过了两天,突然,红光一收,又升起一种青蒙蒙的冷气来,刹时,全洞犹如冰窖一般,直冷得他浑身发抖。   如此,时寒时热地经过了足有三十多天,渐渐地,心神安泰起来,寒热二股气体也已混合为一,可以随心运用了,心知已达小成阶段,这才照着口诀缓缓把手法练习起来。   但,这种乾坤手看似简单,练习起来实在繁复异常,好在他天资聪颖,武学有深纯造诣,仍然在预定的时间达到熟练程度,只是直到现在,他仍不知道这种功夫,究竟具有多大威力。   四十九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他自觉秘笈上所示的过程都已经历,手法也已热练,但不知道是否这样便算成功了,正自考虑是否出去之际。   洞外己响起了黄龙子与莫丹凤的谈笑声,突然眼睛一亮,洞门已经开启,黄龙子满面春风地大笑道:“两个月不到,便成绝世神功,真个创武林未有之奇迹。”   继光忙立起身来道:“弟子还不敢十分确定是否已经练成。”   莫丹凤跳上前,拉着他的手道:“快出来试试,不就行了吗?”   继光偷眼向黄龙子看了一眼,见他正微微含笑地看着他俩,不由脸上一热。这时,黄龙子已转身出洞,遂然讪讪跟着出洞。   只有黄龙子正负手站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笑指着一颗四人合抱的大松树道:“你就用这松树,试试好啦!”   继光依言,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双掌就和打太极拳一般虚空一圈一合,翻掌轻轻按出,只觉红白二道光芒电疾地一闪,便即收掌。既未见掌风也未见那松树上有任何反应。   莫丹凤不禁大失所望,不由小嘴一噘。   蓦然——   震天价的一声巨响,四人合抱的一棵大松树平空倒下,直向岩下滚去,一时漫天尘土飞扬,枝叶满空乱舞,声势骇人已极。   黄龙子道袍飘飘,飞快地飘身树根下,弯腰抓起一把木屑,仔细看了一番,陡地仰天狂笑道:“奇迹!奇迹!”   显然这位老道长此刻心中得意已极。   继光和莫丹凤也于这时双双走到树下,这才发觉,原来被掌击的树干内已全部变成了粉未般的碎屑。   黄龙子笑了一会,突然笑声一敛,正色道:“这宗千古奇学,威力奇大,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准用,尤其见着金蜈宫的人,更不宜轻易施展。”   继光唯唯领命,突然想起“金蜈宫”这个地方,不禁脱口说道:“师伯,你老人家可知金蜈宫究在什么地方?”   黄龙子把眉一皱,默然没有答腔,继光见他如此表情,便也不敢再问。   黄龙子忽又开言道:“玄都宝笈你已读熟,将来不难融会,已无留此必要了,你马上下出去吧,凤儿还须在此呆一个时期练玄都宝笈功夫。”   继光不由一怔,正待出声询问,黄龙子已领着莫丹凤头也不回地进洞去了,连他和莫丹凤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心里不禁怏怏,若有所失。黄龙子既命他马上走,自然,再不好跟了进去,只得微叹一声,转身觅路,往山下走去。   原来黄龙子早已看出他俩感情甚好,但因莫丹凤一身血仇,必须把玄都宝笈功夫全部学会,才可手刃亲仇。唯恐继光在这里扰乱她的情绪,故先命继光下山。   再说继光独自一人上路,心里却存满了疑窦,‘金蜈宫’‘紫衣女郎’、‘黑名单’,都关系着武林整个劫运,但他却怎么也想不透内中牵连的关系,看黄龙子的神情,似乎对这些事情也不甚了了,但相信比自己知道的多得多,而且,好象十分忌惮紫衣女郎和金蜈宫似的。   突然,他又想起了和武当高弟石逸的约会,便决心赶武当行,俾便商量共赶漠北之事。   驰出浙东的山区,便是金华重镇,这里以善腌火腿驰名全国,看到各店满挂火腿,不由食指大动,立刻走进了一家饭馆,独自要了点酒菜,慢慢吃着,眼睛却有意无意之间,向座上打量着。   只见自己的对座上,坐着一个猿臂蜂腰,剑眉星眼的少年,年龄约在二十上下,腰悬一支宝剑,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继光素性豪迈,一见此人便心生好感,遂对着他点头微笑道:“兄台一人独酌,何不请过来谈谈。”   那人起身拱手道:“辱承宠召,敢不如命。”   立即拿了杯筷走了过来,彼此通名,原来这少年乃是青城门下名叫徐帆,继光不禁心里一动,忙问道:“凌霄剑客,兄台对之如何称呼。   少年欠身恭答道:“乃是家师,不知兄台如何识得!”   继光微微含笑道:“慕名而已。”   “但不知武兄技宗何派?来金华有何贵事?”   “家师万里云烟陆通,并无门派,弟因与武当石逸兄有约,同赴漠北,故拟去武当山一行。”   徐帆大笑道:“真是巧极了,弟亦与石逸兄有约,言明月底于武汉照面,你我不妨同去武汉待候。”   两人经此一来,不啻素识,欢谈甚洽,谈起漠北之事,徐帆忽把眉头一皱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且到兄弟寓所一谈。”   结过帐,相偕立起,正待下楼,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道:“两位慢走一步,老夫有话问你。”   抬头一看,却是点苍一指飞侠葛千仞,继光素对七大门派没有好感,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否又要约武某打架?”   一指飞侠哈哈一笑道:“小哥切莫误会,老夫自问,尚不那么糊涂,走吧,且到徐世兄寓所再谈。”   三人一同回到徐帆客寓,一指飞侠忽然面现凝重地道:“听说武少侠已得到当年莫郡王保奏旌扬各侠士的那张名单?”   继光素不擅撒谎,立刻把头一点。   “可有人追踪你?”   “有一位紫衣女郎曾向下威胁,但没理她。”   “她可曾提到金蜈宫的事?”   “曾谈起金蜈宫的事,对此名单势在必得,不过到目前为止在下并未遇见过金蜈宫的人。”   “如此说来,金蜈宫已经得知名单在你手里罗?”   “也许是的。”   “这张黑名单乃是一切祸患根源,你最好能妥善藏之,若让金蜈宫得到,这场劫杀,将较香车事件还要悲惨。”   继光又第二次见到对黑名单注意的人,不禁有些气恼道:“金蜈宫到底是何门派,怎么大家都这样怕他?在下有朝一日遇见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了起的神通!”   徐帆突然接口道:“据兄弟所知,所谓金蜈宫,乃是—个神秘组织,行迹诡秘,武功其测,手段毒辣无比,但却很少有人知其内幕。”   一指飞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因调查香车之事,对金蜈宫的来历已大致摸着了一点线索。因为他们到处追寻黑名单,致使老夫细心考究印证,发觉香车主人所伤的武林人竟大部分是黑名单中的人,才联想到此事必与……”   说话到这里,倏然一声震喝道:“什么人在外窃听?”   纵身一跃,直向窗外跃去,跟着一阵狂号响起,噗通一声,似有一团重物倒地。   继光、徐帆跟着双双跃出,一见那情形,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指飞侠已七孔紫血横溢,暴毙地下,显然是刚刚窜出窗外便遭人毒手。   一指飞侠为点苍一派掌门人,武功惊人,一指禅功为武林—绝,不料,竟被人家一招击毙,可见来人武功之高了。   徐帆怒气勃勃地怒吼道:“好狠毒的手段,我们搜!”   继光摇手道:“以凶手那么高的功夫,此刻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搜查徒然惊世骇俗,我看还是慢慢追查吧!”   徐帆也觉有理,遂强把怒火压了下来,继光又俯下身去,在一指飞侠的身上仔细察看了一番,发觉乃是一种内家掌力,震碎内脏而死。   当下转头对徐帆道:“葛大侠之死,依兄弟看来,肯定与金蜈宫有关,何以他刚说出金蜈宫主人之时,便有人来把他杀死呢?”   徐帆点头道:“武兄说得不错,兄弟敢是如此想法。”   二人回到房中,桌中赫然摆了一张素笺,上面写道:“擅提金蜈宫内幕一字者,杀无赦!”   笺的尾端,张牙舞爪,面了一只金头蜈蚣,字迹秀丽,笔划细腻,显然是女子手笔,看下一会,忽觉纸上沁来一阵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继光甚为熟悉,不禁心头—动。   暗忖道:“莫非凶手是她?”   这时刻,徐帆已气愤填膺,怒吼道:“此贼欺人大甚,今晚我们暂留一晚,务必把此事一个水落石出。”   继光默然摇下摇头,心里不料地推测那黑名单之事,金蜈宫何以要夺这黑名单?何以穆天虹说,凡属单上有名的人,都是身登鬼录?   种种疑问使他一时之间无法推断,沉吟了一会,毅然道:“我们不必留在这里了,还是去武汉见了石逸兄再说,依在下看来,这批人已盯上兄弟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于是,两人仍照预定计划继续登程,徐帆为青城派中后起之佼佼者,剑术已深得本派精髓,和武当石逸交情最好,因继光也和石逸交好,同时志趣又相同,故结交不到两天,立成好友。   虽然这时危机四伏,随时都有遭遇袭击的可能,但两人绝没有放在心上。这天已离武汉不远,再有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徐帆突然大笑道:“兄弟原以为沿途必有麻烦,谁知鬼也没遇见一个。”   蓦然……   远远响起两声凄厉无比的怪啸,声如夜枭,刺耳已极!   继光冷笑道:“这两人大概是冲着我武某来的。”   徐帆手按剑柄,怒视前方,道:“此刻何分彼此,凡属对武兄侵犯者,便是我徐某敌人。”   继光冷静地道:“兄弟一身都是麻烦,徐兄最好置身事外,免惹无谓的麻烦。”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业已飞矢般射到,落地又是一阵啧啧怪笑道:“你二人谁叫武继光呢?”   语音冷峻、蛮横,继光一听便有气,倏地趋前两步道:“小爷便是,你们是什么人?”   一面答话,一面细看来的两人,都是一般的身穿黑色披风,面容枯搞得如同僵尸一般,不知是何方神圣。   继光一经表明身份,立时四道绿光闪闪的凶光直向他脸上射来,鬼嗥似的一阵啧啧怪笑道:“连我兄弟,你都不认得,还闯什么江湖?”   随把鬼爪似的枯搞手掌一伸道:“还不与我拿过来?”   继光猜想他们要的不是金精玉魄剑,便是黑名单,但却故作糊涂地哈哈一笑道:“是不是哀求小爷打发你们两文?”   这一对僵尸似的人物,乃是西北有名的“太行双魔”,为人凶残无比,出手又辣又黑,绝不讲一丝人情过节,但却很少来江南一带活动。   徐帆出江湖较早,曾听人提过这一双胞兄弟,一看他俩形状,不禁暗吃一惊,为恐继光不明细底,吃了眼前亏,赶紧往前一趋身,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两位大概是太行当家的吧?”   双魔中的大魔,性情尤为凶残,早为刚才继光的那句俏皮话激怒,怪眼一翻,绿光迸射,夜枭似的一声怪笑道:“爷爷原只望取你腰中玉魄剑,但如今连你的小命,也一并拿来吧!”   鸟爪似的手掌一伸,劈面抓来。   继光冷冷一笑,轻轻一挪步,飒然闪在一旁,大魔一击不中,身随掌进,第二招已疾如奔电地攻出。   蓦地,剑气丝丝,徐帆长剑出鞘,大喝一声,一剑拦腰削出,这一剑光势,有若长虹亘空,凌厉已极。   大魔纵有一身魔功,也不敢轻攫其锋,竟被逼得连退三步,顿时凶性大发,厉啸一声,纵身向徐帆扑去,鬼爪连挥之下,黑雾漫空,腥风扑鼻,顿把徐帆扑入一片阴风之内。   徐帆骇然之下,长剑一紧,青虹暴长,宛如平空涌起千条剑影,直向黑雾迎去,这宗玄门正宗剑法,威力果是不凡。继光见后,暗中不住地喝彩。   就在大魔扑向徐帆的同时,二魔也厉啸一声,向继光疾扑而上。   太行双魔来得既突兀,又那般凶残蛮不讲理,实使他气恼万分,蓦见二魔攻到,不禁冷笑道:“你既这般不讲理,可怨不得小爷手辣!”   呼地一声,一掌横扫而出,经过了几十天的修习,他的内功又进入了另一个境界,这一掌之势威不可当。   二魔竟被逼得倒撤八尺,太行双魔横行一生,所向无敌,不料一招被人逼退,直气得他双睛怒凸,绿光暴射,怒啸一声,纵身再进。   蓦然——   一阵暴喝声起,又冲出一批人来,大喝道:“都与我住手!”   话音蛮横,俨然具有君临天下之势。 第 十 章 郎心似铁妾意如绵     太行双魔正自怒发如狂,向武继光和徐帆时攻之时,蓦然暴喝声起,又冲出一批人,大喝道:“都与我住手!”   语音横蛮,有如喝斥部属,武继光本就好整以暇,负手站立,根本就未把太行双魔看在眼里,来人冲到,立即闪目向前看去,原来竟是一个紫袍中年人,满脸紫髯竖立,如钢针一般,根根见肉,双目碧光闪闪,甚是威猛。   紫袍中年人的身后,跟着的竟是太岳庄主穆天虹、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飞云堡主王强等,他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太岳庄主,不由剑眉一扬,却没有即时发作。   大行双魔平日凶残成性,暴戾无比,风闻金精玉魄剑落在一个年轻的小娃儿手里,立即由大行山赶来。他俩想,还不是手到拿来。不料,一上来便吃了一个暗亏。当他们二度进攻时,却又被这批人从中喝止,不由怪眼一翻,阴恻恻地道:“你是什么人,胆敢过问太行双魔之事?”   紫袍中年人嘴角微哂,挥手道:“走吧,我不与你们计较,别再在这儿自讨没趣了。”   二魔王光刚才吃了武继光的亏,已是满怀怒火,紫袍中年人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更是火上加油,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早已狂吼一声,猛扑而上,暴喝道:“朋友,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到太行双魔面前卖狂,我看你是活腻了!”   五指掌山如钩,劈面向紫袍中年人抓去,劲风似剪,隐隐觉出这一抓之势,凌厉、阴毒无比。   继光闪眼向紫袍中年人看去,只见他渊停岳峙,嘴角微含冷峻的笑意,根本没把王光的攻击当作一回事,便知这凶魔要吃苦头。   果然,就在王光的五指离紫袍中年人的头顶不及半尺之时,蓦然……   一阵紫雾般的气体,呼地迎出,但听一声鬼嗥似的狂号,二魔王光突然象断线风筝般倒翻了回来,口中紫血就象喷泉一般喷出有二三尺远。   大魔金煜一见,更是暴怒如狂,双眼暴凸,长臂舞动之下,疯狂地扑了上去,瞬刻之间,猛攻了七掌,踢了五脚,一时急风如飙,沙飞石走,情势猛恶万分。   蓦闻紫袍中年人厉声喝道:“你是找死。”   大袖猛地往外一丢,一股霭霭紫雾,匝地而起,惨呼声中,大魔金煜掣电般撤了回来,铁青的睑上,满布狰狞之色,张口喷出两口瘀血,狠狠地道:“今日之仇,大爷必报!”   挟起二魔,如飞地跃去,转瞬不见。   这两个魔头,来的既突兀,败得也快极。   那紫袍中年人,容得太行双魔撤走后,方才跨前两步,朝着武继光微一拱手道:“尊驾可是最近得有金精玉魄剑的武少侠?”   继光拱手还礼道:“不敢,在下武继光,但不知尊驾何人?莫非也效那贪婪无耻的小人,企图染指在下此剑?”   “兄弟金蜈宫门下紫髯伯古孙述,兄台尽可放心,金蜈宫门下绝无夺剑之意,但却有个不情之请,尚望兄台慨然应允。”   “但不知所指何事?”   “请把兄台怀中所藏当年莫郡王的那张保奏名单赐交在下。”   继光刚才见他施出“鸿蒙紫气”,心里便已猜着几分,此时见他自报金蜈宫的名号,不由心头微微—震,旋又豪气冲霄地哈哈一笑道:“要取得这张黑名单倒也不难,但必须告诉在下要它作何用处?”   倏又一指他身后的太岳庄主穆天虹道:“此人是你们金蜈宫所蓄养的爪牙么?请恕在下无礼,我要替中原武林清除此败类!”   青城“劫魂剑”徐帆屹立一旁,见武继光竟把鼎鼎大名的太岳庄主视作土鸡瓦犬,不值一顾,那份豪情实使他暗暗心折。   紫髯伯见武继光一再追问金蜈宫为何要取得黑名单,不禁微微色变,旋又把脸色一整道:“此事兄台尽可不必追问,总之金蜈宫对那名单势在必得。”   “假如在下坚持不肯拿出来呢?”   “那就逼着金蜈宫非走一条路不可了。”   武继光倏地纵声狂笑道:“好象我武某所有的东西都珍贵无比似的,任何人都想取而得之,但我武某却是天生悭吝无比,命可以不要,东西一件也不肯舍,金蜈宫尽管走那最后一条路好啦!”   紫髯伯浓眉一竖,脸上勃然色变,他毕竟涵养较深,瞬刻之间,面色又趋平和,缓缓地道:“武兄高明之士,何苦为那一张于你毫无所属的破纸而与金蜈宫兵戎相见,殊为不值得,况在下绝未存有与兄台为难之意。”   未等继光表示意见,目光倏向太岳庄主一扫,又复道:“至于穆某与令师兄赤地千里符风之事,乃是地灵教内部问题,在下不妄参意见,不过其代金蜈宫所行之事,金蜈宫自当负其全责。”   这位紫髯伯的确豪放爽直,竟把许多隐秘之事和盘托出,顿使素来沉鸷阴险的太岳庄主面色大变,但又不敢用言岔开。   罗浮子与飞云堡主王强都是江湖之上一代枭雄,虽还不大明了内情,心里却都已起了疑窦,不由齐把目光向太岳庄主投去。   武继光细想紫髯伯话中之意,心中也涌起两个疑团,第一是穆天虹运用香车嫁祸赤地千里,何以会涉及到地灵教的内部问题?第二,穆天虹展开这一连串的凶杀,目的何在?更奇怪的是,紫髯伯竟一口承担金蜈宫愿负全责,难道以往种种都是金蜈宫所授意的?   沉思了半响,方才抗声答道:“黑名单之事请不必再谈起。据在下初步推断,可能涉及到许多人的性命问题,任何人休想从兄弟手中拿去,若金蜈宫必欲诉诸武力,在下倒愿见识一番尊驾的‘鸿蒙紫气’。”   他把‘鸿蒙紫气’说得特别重,在场之人,除了紫髯伯本人外,连太岳庄主在内,俱都觉得茫然,他们虽都浸淫武学一生,却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门功夫。   紫髯伯见武继光竟能一眼认出‘鸿蒙紫气’也觉大为震骇,此等密学玄奥异常,识者实在不多,当下豪放地捋髯哈哈一笑道:“尊驾既识‘鸿蒙紫气’,足证高明,公孙述深望能向尊驾讨教几招。”   继光也已意识到今天这场恶战势必难免,他已见过了紫髯伯刚才对付太行双魔时所表现的功夫,心里确实没有一丝制胜把握,不过到了如今绝无示弱之理,立时大步往前跨了两步,长笑一声道:“鸿蒙紫气玄门仙学,在不自知不敌,但宁可血溅五步,绝不容人在身上取去任何东西,尊驾既必欲一分高下,那就请进招罢!”   紫髯伯也缓步上前,微微含笑道:“武少侠太以自谦啦!”   这位紫髯伯公孙述乃是金蜈宫主人之首徒,一身功夫已得其师十之七八,为人却是正直豪放无比,处处表现不失英雄本色,倒使武继光深为心折,自出江湖以来,这是第一个令他敬服的对手。   对方都知对手是绝世强敌,表面虽是言语谦和,一派轻松,内心却是紧张万分,各自暗暗行功运气,把真气调匀,不敢有丝毫大意疏神。   而旁观的劫魂剑徐帆、太岳庄主、飞云堡主、罗浮子等,更为这一幕即将展开的龙争虎头紧张得连大气都哨不过来,他们虽都是一代江湖高手,但有自知之明,武功和他两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连名满江湖的太岳庄主也不例外。   一阵微风拂过,刮得遍山草木萧萧,为这紧张的画面又增添了几分肃然景象。   就在此刻,一团紫影如飞絮似飘风地闪入了场中,插身在紫髯伯和武继光的两人之间。   裙带摇曳,香风馥郁,竟是那紫衣女郎。她手掠云鬓,对着继光浅浅一笑,旋把脸转向紫髯伯道:“师兄,你们两人为什么事打了起来?”   紫髯伯搔着头发苦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们不会另想办法追查么?何必一定要强夺人家的那份名单?”   “师妹的意思是?……”   “我不准你们打起来。”   劫魂剑徐帆一旁暗笑道:“你不准师兄出手,倒还说是过去,凭什么限制别人呢?”   紫髯伯似乎极听她的话,双手一摊,哈哈一笑道:“师妹既不准动手,那就算啦!”   脚下轻轻一滑步,已倒撤八尺,紫衣女郎霍地一旋身,紧盯着继光问道:“你的意思如何呢?”   其实,武继光也并不想动手,因为新练成的“两极混元乾坤手”,黄龙道长曾嘱咐过他,暂时不要显露出来,既不用两极混元乾坤手,便无法破鸿蒙紫气,那就更无致胜把握了。   当下,把头一点道:“在下也遵从姑娘的意思便了。”   紫衣女郎噗嗤一笑道:“好象你们都很听我的话似的。”   言下一脸得意之色。继光突然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不要自作多情,武某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听从你的话?”   紫衣少女倏地一飘身,冲到他面前,尖声叫道:“你说什么?……”   这一句话似乎伤进了她的自尊心,一双澄如秋水的眸子,竟蕴满了泪光,几乎要哭出声来。   继光见她那种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倏觉不忍,微叹一声道:“我不过开开玩笑罢了,何必那么认真?”   “谁知你开玩笑!”说完身子一扭,又噗嗤笑了起来。   继光觉得她年纪至少有十六七岁了,仍是这般稚气未脱,完全没有那种颐指气使骄纵脾气,倒真不忍再刺伤她了,遂顺口问道:“姑娘芳名,能否告知在下。”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叫魏紫娟,金蜈宫主人是我……”   说到这里,立时掩口一笑道:“糟糕!我一时说漏了嘴。”   迅速转头,往后一看,紫髯伯等竟早先走了。   继光只顾和她说话,也忘了太岳庄主之事,一见他们走了,不由也脱口喊道:“糟糕!   竟让他走了。”   拽紫娟误以为他是说紫髯伯,不禁小嘴一撇道:“哼!你以为我大师兄是好惹的么?今天若不是我来,鹿死谁手真很难说呢?”   “令师兄为人坦诚豪爽,若不是处于敌对地位,在下真想和他论交,倒无意与他敌对,只是那太岳庄主穆天虹却绝不能把他放过。”   “你好象处处和他过不去似的。”   “并非过不去,而是这等江湖败类,必须杀之除害。”   “你一定要杀他?”   “为了替许多屈死的冤魂复仇,在下势必要如此做。”   “好!有一天我会让你称心如意,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武继光不知她这话是真话还是反语,一时无从回答。   静立一旁的劫魂剑徐帆,突然上前,把手一拱道:“两位请慢慢谈一会儿,兄弟拟先行一步,咱们武汉再见。”   继光这才想起,自己只顾和魏紫娟说话,竟把他冷落在一旁,不由脸上一红,忙道:   “徐兄请稍待片刻,咱们一同走。”   徐帆哈哈大笑道:“这宗‘夹汤烧饼’的滋味不太好受,到武汉兄弟自会来找你。”   话落,不待继光再开口,早已纵身一跃而去。   魏紫娟噗嗤一笑道:“你这朋友倒是风趣得紧。”   继光却是心里有苦说不出,魏紫娟不仅不是女友,而且彼此处在敌对的地位,对方对他如此垂青,不知是真意,抑是别有用心,他不能真的让这误会发展下去。徐帆一走,他也迫不及待地一拱手道:“在下也得走了,以后再见吧!”纵身便待飞起。   倏然,紫影—闪,魏紫娟把他的去路挡住,道:“不行,咱们究竟在哪里见面?”   “武汉!”继光实在怕和她再纠缠下去,匆匆吐出武汉二字,人已腾空急起,疾若飘风地往前飞掠而去。   魏紫娟看着他逝去身影。就象失落什么似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悲哀,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金蜈宫主人的宠爱义女,平日娇纵得宫主一般,任事随心所欲,要什么就有什么,谁也不敢违逆她的心意,紫髯伯身为掌门大弟子,也得让她几分。   可是,她今天第一次遇着不如意的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以会忽然喜欢那少年,而且竟致不能自己。遗憾的是那少年太过倔强了,居然对她的一片蜜意浓情视若无睹,毫不留恋地走了。   这实在使她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损伤,怔怔地发了一会呆,突然小蛮靴一顿,执拗地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心肝,我一定要得到他……”   蓦地身形冉冉升起,裙带飘飞摇曳,恍如凌波仙子,姿式美妙地掠空飞去。   再说武继光因劫魂剑徐帆当先走了,心里很觉不好意思,故也急急上路。一路前驰,心里却不住地萦绕着许多问题。   第一,金蜈宫不知是一个什么组织,主人是什么样人?看紫髯伯和紫衣少女的言行举动,倒不失为武林儿女本色,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极力要取得那份保奏名单,有何企图?   第二,太岳庄主穆天虹竟是金蜈宫手下的人,那么肆意杀害名派的人,自然是得自金蜈宫授意罗!其用心究竟何在?   突然之间,他又想起紫髯伯的话,穆天虹所以冒充香车主人,乃是灵教的家务事,这般说来,穆天虹是邯郸老人所说的第二个弟子无疑。   也许,他认为赤地千里符风既系大弟子,必已掌握了地灵教,只须除去了他,自己就可以弟子的身份公开宣布,接掌地灵教了,这一来,岂不是实力大增?   愈想愈觉事有可能,以往的种种疑团,也因这—启示,而得到了许多可循的线索,觉得穆天虹既有此存心,自己今后行动倒不得不谨慎呢。   他脑子尽管转着许多问题,不知不觉间把路走错,竟钻入了—片荒山之中,四下荆棘丛生,连路都找不到了。哑然失笑之下,他回头就走。   蓦然,树丛中娉娉婷婷走出一个艳装少妇来,咯咯娇笑道:“师弟,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呀?”   抬头一看,竟是穆天虹的爱妾离魂妃子,不禁把面一寒道:“谁是你的师弟?”   “哟!师弟,你的火气倒不小嘛!嫂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呀?”   “哼!你夫妇的所作所为,你自己知道,若不识相走远点,小心小爷掌下无情。”   “唉!师弟,你不要这样对待老嫂子好不好,老实说,你师兄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来吧,嫂子住所离这里不远,进去坐会儿,喝一杯茶,容嫂子慢慢与你说。”   说话之间,离魂妃子离他已越来越近,伸手把他衣袖一拉,拖着就走。   继光不禁眉头一皱,挥手一掌削去,同时暴喝道:“别拉拉扯扯的,滚远点!”   满以为她必定松手后撤,谁知她竟理都不理。眼看手掌电疾般削到了手腕上,她仍亳无撤手的模样,慌得他赶紧自动把掌一撤,瞪了她一眼道:“你究竟是怎么搞的?”   离魂妃子此刻已确知他英雄本色,绝不伤害不抵抗的弱者,心神大定,故作悲容道:   “连自己的师兄弟都不了解,我夫妇倒不如干脆死在你手里好些。”   继光急得只是跳脚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你若不答应我进里面坐坐,打死我也不放手。”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   呼的一掌劈胸按去,但听狂叫一声时,离魂妃子的一个身子已经倏地飞起,噗塌一声,摔落衰草之巾,呻吟着喊道:“师弟,你真狠心,把嫂子打成这个样子,唉!死了倒好,干脆你再补一掌好啦!”   继光一掌拍出,惊见离魂妃子仍然视若无睹,一急之下,掌劲猛收,但因距离过近,手掌仍然虚虚地在那软绵绵的酥胸上按了一下,慌忙中也不知是轻是重,离魂妃子已狂呼倒地。   他虽恨透她夫妇俩,但在这种情形下,内心也觉歉意,忙走近她身旁,埋怨道:“伤势如何?你为什么不闪避呢?唉……真是……”离魂妃子故作伤势危殆地呻吟着:“还好,我绝不恨你,请你扶我回去吧!”   在这种情形下,武继光倒不好意思不扶她回去了,只得皱眉,把她搀扶起来,慢慢向前走。   大岳庄主穆天虹年纪虽已超过花甲,而这位宠妾离魂妃子不过比武继光大个两三岁。她身在继光健壮有力的手臂扶持下,整个的重量几乎是全部偎在了他怀里,一阵阵的幽香刺入他鼻孔,使刚刚发育完全的继光,竟然心旌播曳,不能自持。   这本是一种生理上的自然反射作用,任何青年男女,也都难免,还幸他根基深厚,赶紧深吸一口气,把心神收摄,暗中警告自己道:“武继光呀,你这般见色动心,那就枉为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一路慢吞吞地,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一个小小的庵堂前,举手一敲门,里面出来开门的,不是尼姑,竟是一个妙龄使女。那使女脸上微现惊讶地把他们迎进后,立时“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了。   进入庵堂,留心细察,除了神龛上供的一尊观音仍在外,所有陈设几乎没有一件象出家人的东西,更不见一个尼姑的影子,继光也懒得去管那许多,把离魂妃子送到后,冷冷地道:“今日暂时放过你,以后再见着,决不轻饶!”   转身大步往外便走,离魂妃子惨然一笑道:“你对我夫妇误会如此之深,叫我也无从解释,今天既承你送我到这里,何不唱杯酒再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谈吧!”   这时,两个青衣使女,已每人托了一个盘子进来,离魂妃子端起盘内的杯,凄容满面地道:“师弟,嫂子敬你一杯再走,此后,我们相见,也许已是仇敌了。”   继光细看那酒,澄澈碧绿,毫无异状。他生性本就豪迈,又见离魂妃子那种楚楚可怜之态,实也有点不忍拂她的心意,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离魂妃子见他已经把酒干了,立时从床上爬了起来,咯咯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啦!”   一把拉着他的手,又笑吟吟地道:“再喝一杯酒才走,嫂子陪你喝个双杯儿。”   继光一怔之下,蓦觉一股异样的热流从丹田奋起,立时血脉贲张,心里突然兴起一种迫切的需要,此刻,他神智已昏,瞳孔红得有如巽血,双目血丝布满,有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呼吸急促,鼻息咻咻,箕张着双臂,缓缓向着离魂妃子凑近。   蓦地,双臂一圈,只听离魂妃子嘤咛一声,已投入了他的怀抱……   嘶!嘶!一阵衣衫破裂之声,顿时满房破布乱飞,他以极野蛮、极粗暴的动作,双手奋力乱撕,离魂妃子的羊脂白玉一般的胴体,刹时,呈现于灯光之下,她就象一只待宰的羊羔,不!象一条柔若无骨的蛇,微微蠕动着,缠向那广阔而隆起的胸膛,仰着两片血红似火的樱唇,缓缓向上迎去……   灯光摇曳,春色无边,就在这紧张的刹那。   蓦然……   一声娇喝,倏告传来,人影一闪,一个紫衣女郎奔电般穿窗而入。   离魂妃子一见这女郎,骇然一声惊呼道:“啊!……”   努力一挣,挣脱了继光的怀抱,顾不得穿衣,弯腰拾起一件破衣,聊以遮掩,裸着身子,如飞一般疾射而去。   离魂妃子以一种特制的春药混在酒内让武继光喝下,此刻药力大发,性发如狂,见猎物兔脱,却进来一个紫衣女郎,复又张开双臂,猛扑而上。   紫衣女郎不明原因,匆匆冲入,及见他赤身露体,双眼通红,疯狂地扑了上来,不禁羞得满面通红,惊叫一声道:“哎哟!”   双手掩面,回身就走,不料,柳腰早被那双粗壮有力的臂膀抱住,嘶的一声,一件紫衫竟被撕裂。   紫衣女郎魏紫娟一身功夫深奥莫测,本不致被继光抱住,只因一时心慌意乱,走避不及,此时经他抱住,又不忍运功夫一震,稍一犹豫,才被他把衣服撕破。毕竟她聪明绝顶,反应灵敏,知他如此反常必有原因,倏地出手如电,点了睡穴,匆匆把他抱起,放回床上。   同时,由怀内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醒脑金丹来,塞入他口内,这种“醒脑金丹”能起死回生,是金蜈宫的一种疗伤圣药,刚才把丹药塞入,蓦然……   窗外嗤的传来一声冷峻无比的冷笑。   魏紫娟一惊之下,顺手一掌把继光的穴道拍活,人已一式黄莺渡柳,穿窗而出,只见月影之下,屹然立着一个白衣女郎,满脸冷峻仰面向天,只是冷笑。   当下魏紫娟娇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姑娘符小娟,冲破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   魂紫娟面色一红,强颜道:“胡说!”   蓦觉一阵冷风拂过,胸口一凉,低头—看,顿时,差得连脖子都红了,原来自己酥胸半掩,就和少妇喂乳—般,半只奶峰都露在外面。   符小娟见她那副羞愧尴尬的神态,不禁嘿嘿一阵冷笑。   就这当儿,红影闪动,又一条人影呼地掠到,落地一看她俩神态,不禁一怔,白衣罗刹白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是不是和光哥哥一道出来的?”   来人乃是莫丹凤,她原是出来找武继光的,也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及见白衣罗刹问她,知有原因,忙道:“没有嘛!他比我先出来,你见着他没有?”   “见是见着了,只是他被妖怪迷了?”   妖怪?莫丹凤不由诧然睁大眼睛,只是望着她。   蓦然……   白影一闪,白衣罗刹罗衫飘飘,纵身把紫衣女郎截住,冷森森地道:“妖怪,你把我光哥哥弄成那样子,还想走么?哼!”   魏紫娟对这两个女郎都看见过,知道都是武继光的朋友,自己衣衫破碎,怎好意思再呆下去,故纵身便待走去。   不料,身形才动,便被白衣罗刹符小娟挡住,而且口口声声骂她妖怪。她自小娇宠无比,几曾挨过人家的骂?   怒极之下,玉掌翻飞,倏地向白衣罗刹攻去。她武功独具一格,一经出手,顿时满场紫影飘飞,顷刻之间,攻出一十七式。   符小娟也是一个没事找事的人,眼看她和武继光在房中缠绵的—幕,误以为她真个和武继光好过了,不论此事是出于继光自愿,或者是被药性所迷,她都无法忍耐,魏紫娟攻到,立时一纵身迎了上去。   她两人都是家学渊源,得天独厚,武功博杂无比,一经动上手,但见白紫两条人影,往来盘旋急舞,上下飘飞,翩若惊鸿,快逾电掣,刹那便已人影不分。   莫丹凤不明底细,只听白衣罗刹说了一声:“你把光哥弄成那样子,还想走么?……”   误以为武继光已经伤在紫衣女郎手里,心里一急之下,尖叫一声道:“臭丫头,你敢暗算光哥哥,我要你的命!”   纵身一跃,突然加入,变成了和白衣罗刹双攻紫衣女郎。自经黄龙子给她服下洗髓丹后,功力大进,一经加入,魏紫娟大感吃力无比。   就这时候,突然一条人影一路歪斜,由庵内奔了出来,高声道:“不要打了,快停手吧!都是自己人嘛!”   三人都觉声音很熟,一齐停手转脸看去,白衣罗刹和莫丹凤齐喊一声:“啊唷……”都双手把脸掩住,别过身去。   原来武继光虽服下一颗瑞脑金丹,并未能把毒完全解除,脑仍然浑浑噩噩,莽莽撞撞跑了出来,竟连一点遮体的衣服都没有。他刚才一声喊叫,是出于一种潜意识的反应,喊过以后,神智一昏,又复摇摇欲坠。   就这瞬间,魏紫娟就象疾风一阵,掠到了他身旁,倏地出手,又把他穴道制住,一抱起便冲进庵内,匆匆取了他的衣物,穿窗而出,径向黑沉沉的森林射去。   等到白衣罗刹符小娟和莫丹凤转过脸看时,两人都不见了。莫丹凤顿脚道:“不好!光哥哥被妖女劫走了!”   白衣罗刹却是一声不响,直向庵内冲去,可是庵内空空,有半个人影?气得她拿起桌上的红烛,往红罗帐里一掷,火势熊熊,立时把被帐燃着,烧了起来。   两人又复翻身庵外,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晌没有出声。   莫丹凤泪汪汪地哭道:“那妖女是金蜈宫的人,这一次她把光哥哥劫到金蜈宫去了。”   白衣罗刹符小娟冷冷瞥了她一眼,倏地身形拔起,急如星泻地,一闪而逝,莫丹凤怔了一会,也把眼泪揩干,顿脚自言自语地道:“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誓必要把那妖女找到。”   身法展开,也急急向丛林中穿去。   她们几人走后,树林中突然幽灵般闪出一个云鬓蓬松,衣衫不整的少妇来,恨恨地道:   “贱婢,无故破坏老娘的好事,我若不叫你骨化形销,便不算是离魂妃子。”   忽然一飘身,也向林中窜去。   再说魏紫娟出其不意制住了神志不清的武继光,急如星泻地一路疾奔,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在一处隐蔽的树林中停下,将他放到地上,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究竟是把他带回金蜈宫,还是替他先把余毒逼出再说。   毕竟还是爱情的力量战胜了一切,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喃喃自语道:“唉!为了他只好如此了,纵使将来娘责怪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随又从怀中拿出一颗“瑞脑金丹”来,塞入继光口中,明知这种金丹虽属疗伤圣药,并无多大的效力,她仍须拼耗精力动用‘鸿蒙紫气’替他迫出体内的迷药余毒,但这种丹药却有宁神益气,固本培元之效。   丹药喂下后,玉手一拂,已把他被制的穴道解开,跟着一翻掌,猛然按在他“脑户”穴上,运足功力,把鸿蒙紫气缓缓顺着十二重楼,沁入他体内,想用这宗至高无上的玄门功夫,替他逼出体内所受的迷药余毒。   武继光的体内,本具一种排毒的本能,只因离魂妃子所用的迷药乃是一种特制的“和合仙露”,奇毒无比,更兼她已深知继光功力绝伦,下了加倍的份量,故虽服下二颗“瑞脑丹”,仍然无济于事。   魏紫娟鸿蒙紫气一经沁入继光体内,立刻把继光血液内潜伏的抗毒本能引发,头顶缓缓升起一幢白茫茫的雾体,同时隐夹一种淡淡酒香飘散空中,约摸过了顿饭时间,继光倏觉神智一清,睁眼一看,只见魏紫娟正宝相庄严盘坐在他身侧,一只手则紧贴在自己的脑户穴上,同时隐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流转。   心里顿觉既羞且愧,忙暗中一提真气,迅速运转了一小周天,觉得已亳无异状,方才把提聚的真气又重行散去,那股柔和之气也适于这时一收,遂立时站起身来。   这一站起身来,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竟是全身精光,一丝不挂,衣服则全部堆在身旁。他羞得脸皮直红到脖子根,连忙匆匆把衣服穿好,偷眼一看魏紫娟,只见她仍宝相庄严盘膝在地,想是刚才为自己排毒所耗去的真元太多的关系。   同时,更有一件触目惊心之事,那就是魏紫娟的一件紫衣齐胸被人撕破,连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不用说,这必是刚才神志昏迷时自己所做的好事,这时他心里的那份羞愧和懊丧,确非笔墨所能形容。   想到在那庵内的一幕,不禁冷汗淋漓,若不是紫衣女郎赶来,那后果真个不堪设想,眼看紫衣女郎面色已转红润,知道她不久将醒来,暗想:“我此时如若不走,等会她醒来,拿什么面见她?”   忽然,他又想起了和徐帆的约会,不由顿脚道:“真个糟透,对初交的友人,怎可第一次便失信呢!”   于是,决心在魏紫娟未醒转时先行离开,当下匆匆地向她深揖一礼道:“姑娘相助之德,在下当永铭不忘。”   说完转身如飞地往武汉驰去   武继光脚下一直赶路,心里却是感慨万千,想到古庵几乎失足之事,心中犹有余悸。魏紫娟以清白女儿之身,不避嫌疑救护自己,这种深情,确令他感激万分,但也惶恐不已,这事很是明显,她所以如此做,自然是因为对他已经有了极深的爱意,自己和她敌友难分,倘若真的如此,将来何以善其后呢?   思念及此,不自觉地微微一叹道:“唉!世间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想不到一时大意,竟招致了这宗烦恼!”   蓦然一人接口卟哧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继光不禁大吃一惊,自己只顾冥想,来人到了身旁,竟尔不知,如果来人怀有恶意,岂不糟透?   立时一旋身,人已后撤三尺,举目看时,竟是一位艳丽无比的花衣少妇,一身五色彩衣,顺风飘舞,令人顿起一种飘渺神秘之感。   那妇人又咯咯一阵娇笑道:“何必那么慌张呢?如果我对你怀有敌意,早在你失神落魄之际便下手啦!”   继光眉头一皱道:“芳驾什么人?是否冲着在下来的?”   “也许你是被人打怕了吧?怎么见了人,便吓成那个样子,我‘雾美人’罗翠黛虽然往常出手辣一点,但也分什么人呀!象你这般老老实的小兄弟,我怎忍心欺负呢?”   武继光入江湖时日太短,根本不知“雾美人”是谁?仍然皱着眉头道:“芳驾既然没有什么大事,在下便要告辞,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武某也并不是那般好欺负的人。”   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不愿和这种蛇蝎似的妇人多打交道。哪知刚刚移步,突然一阵香风过处,雾美人又闪身把池去路挡住,神秘地一笑道:“你可是最近江湖上大出风头的魔崽子武继光?”   “是又怎样?芳驾这叫明知故问。”   “就算我明知故问吧!我可以坦诚地对你说,这次罗翠黛入江湖有两个愿望,一个愿望是会会那位以一辆香车把江湖闹得满城风雨的香车主人,另一个愿望则是见见你这位人称魔崽子的少侠,并行论交,我要结识这么一位极富热情的小弟弟。”   “芳架太看得起在下啦!只是在下却无意高攀。”   “你不答应?”她实对这个回答感到万分意外。   这位雾美人乃是近廿年来蜚声江湖的一代魔姬,没有人知她来历和门派,也绝无一个和她合得来的朋友。但她武功却是高绝,凡是冒犯了她的人,休想安静,尤其是对犯有淫行的人下手更是又辣又黑。   也因为这缘故,江湖人多敬而远之,无人敢惹。   武继光哪里知道这些,仍然把头连摇道:“彼此素昧平生,这订交之事,容后再说吧!   在下还有事呢。”   双手一拱,又大步往前冲去,这次雾美人意外地竟没有拦阻,微微把身形一闪,让出路来,任由他昂首大步走去。   武继光为免去无谓的纠缠,放开脚步大步往前走,耳畔隐隐可闻雾美人低低的喟叹声,心里不禁冷笑道:“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武某人上一次当已经够了,今后再不会上你们这些人的当啦!”   为了不甘示弱,这一段路,他始终未把轻功身法展开,不料,走不到三五十步,蓦然,一阵森森怪笑倏告传来。   太岳庄主穆天虹、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飞云堡主王强,由路旁闪身而出,沉声地道:   “站住?”   武继光一怔之下,倏然纵身狂笑道:“原来是你们三位,真是好极,武某正要找寻你们呢。”   穆天虹这时已一张往昔那副谦恭有礼的伪善面孔,满面凶狠地向他喝道:“你近来也太过得意啦!穆某直到如今,才知你也是地灵门中的人。”   “其实,你应该早就明白啦!峨嵋山的暗中伏击,岳麓山趁我和大师兄久战脱力时,乘机下毒手,这不都是你的杰作吗?老实说,我也早知道你就是那位不肖的二师兄,你既会自称已经脱离地灵门,武某只有顺从先师遗旨,为师门清理门户了。”   穆天虹倏地一声大喊道:“住口!你窃取了本门的‘地灵真经’,又盗用教主的信物白玉箫,穆某未予追究,已属恩施法外,竟敢当着本庄主之面,大言不惭,你好大的胆,还不与我把真经与玉箫即速交出来!”   倏又踏前二步,阴恻恻地道:“你以为有符风那老魔替你撑腰,便可稳登救主宝座么?   你别做梦吧?那叛徒早经先师当众宣布逐出门墙,此事尚有几位前辈可证,同时,你该知道,长幼有序,即令你真的得到先师遣命,列入门墙,须知还在我穆某在,哪容你僭越?”   武继光不仅身怀白玉箫,但更有邯郸老人的遗柬在身,听完穆天虹这席话后,并不着恼,仍然面色平和,谈谈地道:“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倘若你是一个正人君子,纵令先师没有遗命,武某也将把持掌门户之责拱手相让,只是象你以往所作所为,已令武某无法再容你活下去,今晚也许就是你恶贯满盈之时。”   说完脸上已是一片凛然之色,双目精芒隐射,直盯着穆天虹。   穆天虹目光—经和他接触,心里竟然咚地一跳,有恃无恐,突然仰面一阵狂笑道:“好个目无尊长的畜生,居然当着老夫之面,如此大言不惭,看来老夫只有代表先师,诛此叛逆徒子。”   继光冷冷地一笑,道:“究竟谁是叛逆,将来自有公论,你今天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武某,尽管使出来吧!反正象你这虎作伥的凶徒,除了一个,江湖便少一个祸害。”   穆天虹早已领教过他的厉害,但今天他却有忖无恐,因为罗浮子和飞云堡主这二位使剑名家,在他不敌时,可以上前帮助外,另外还有一位稳迹多年的前辈,已被蛊惑说动,不久便可到。   他原准备俟那位老前辈到达后再行动手,但此时话已说满,不得不提前动手,立时暗中提气,缓缓把真气调匀,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继光久就有心除去这个为虎作伥的凶徒,穆天虹准备动手,倒正中他的心怀,暗中也把真气调匀,表面则仍是一派优闲的样子,冷傲地屹立场中。   一番唇枪舌战骤然停止,场中倒忽然静了下来,罗浮子和飞云堡主互换了一瞥眼色,缓-暖把身形往前凑近,表面看来,是关心穆天虹的安危,实际,他俩别具一番用心。   想当日野狐禅寺广场之上太岳庄主假装香车主人行凶之事已是昭然若揭,以罗浮子及飞云堡主的江湖阅历,岂有看不出之理?更何况还有绿林圣者与三光神尼两位武林前辈力加指证呢!   只是他俩十分贪婪,颇想得到武继光的玉魄剑和地灵真经,才故意和穆天虹合作,企图趁他和武继光两败俱伤之时,就从中得利。   正当武继光和穆天虹两人剑拔弩张,即将展开搏斗之时,蓦然——   刚才那位意图和武继光论交的雾美人彩雾一般由林中飘来,对着罗浮子咯咯娇笑道:   “你们两位挤眉弄眼的,是准备为太岳庄主助拳,抑是想趁火打劫?”   一语道破了他两人的心事,不禁使罗浮子和王强大感吃惊,尤其发现此人,竟是堆惹难缠的女魔星时,更感不安。当下罗浮子强颇一笑道:“罗女侠休要取笑。”   心里却暗暗奇怪,这个小魔崽子真是神通广大,何以尽交上一些性情怪诞、武功高绝的人物?   他上次既惹不起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这次照样不太愿惹这个女魔星,当然他也并非完全怕事,而是因为自己执掌了一派门户,能不惹事,自以不惹麻烦为妙。   雾美人听后,又是一阵咯咯娇笑道:“别女侠长女侠短的叫啦!我罗翠黛消受不起,只要你们暗地里少骂几声女魔星就行啦!两位大掌门,你说是么?”   又转头对继光一笑道:“弟弟,要不要我这老姐姐替你代劳呀?须知,斗一斗久负盛名的太岳庄主,也是我愿望之一呢。”   武继光倒真怕她从中插手,失去了他清理门户的机会,倏喝一声道:“不劳费神!”   呼地一掌,直向穆天虹劈去。   穆天虹劲敌当前,也早已蓄势以待。掌到立时挪身圈掌,展开反击,掌影纷飞中,攻出七掌之多。   七掌攻出,顿使继光大吃一惊。他绝料不到,穆天虹所攻出的七掌,竟无一式是地灵门的功夫,而且所走的路子,诡奥异常,竟未能把他逼退半步。   穆天虹冷冷哼了一声,倏然趋身进步,骈指如戟,疾向继光’“膻中穴”上点去,指未沾衣,一股锐风已直透肌肤,继光不由暗吃一惊,翻掌一式“拔草寻蛇”,斜斜削去,跟着凹胸旋身,以攻还攻,左肘已向穆天虹“志堂穴”上撞去。   穆天虹这式乃是虚招,指到半途,猛地塌腰丢肩,双手电出,顷刻之间,连攻上身十二处大穴,脚下更车轮般攻出五脚,几式一气呵成,迅猛快速之极,继光一时不及拆解,竟被攻得连退五步。   雾美人一急之下,纵身上前道:“弟弟,还是让我来吧!”   飞云堡主铮地一声,长剑出鞘,青光闪耀,挟着一阵蚀骨寒风,横在她面前,冷笑道: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罗女侠何必自行插手。”   这种含有挑战意味的拦阻,若在平时,雾美人怕早已出手了,只因她此时关心继光的安危,竟强行把一腔怒火忍下,身形一窒,又放眼向场中看去。   只见继光就在这瞬刻时间,已反守为攻,呼呼的掌风直震得遍地沙石乱飞,草木尽偃,每一掌的力道都劲疾异常,复又把穆天虹逼回了原地。   他们俩师兄弟,一个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一个则是深藏不露的一代好汉,此时已尽量地把全身功夫施展开来,但见两条人影时分时合,团团乱转,不时发出嘣嘣之声,震耳欲聋。   到这时为止,罗浮子和王强,才见到太岳庄主的真实功夫,过去,他们一致认为,赤地千里符风是一位可怕的危险人物,刻才觉得穆天虹这身莫测功夫,较之符风还要来得可怕。   他两人以极迅捷的手法和招式,瞬间功夫,便对拆了四五十招,仍是个胜负不分。   武继光曾经和赤地千里府风交过一次手,觉得符风仅仅在内力方面较之穆天虹略为胜之一筹,但穆有许多诡奥的招式,却非符风所能及,如果二人拼起来,真不知鹿死谁手。   两人又继续对拆了十余招,穆天虹心里已有些着急起来,那位老前辈至今没有来,而罗浮子和飞云堡主又被雾美人挡住,势必无法上前联手合攻,时间一久,自己是必败无疑。   就这时刻,一条纤细人影,激箭般射到,娇喝一声道:“住手!”   嘶,嘶,剑光如练,硬向两人中间隔去,继光只得收掌撤身,却发现来者竟是那个绿袄女郎,只见她一脸怒容地对着太岳庄主喝道:“谁叫你对他轻启争端的?”   穆天虹一愣之下,厉声道:“此是穆某的家务事,鸿姑娘最好不要过问。”   绿袄姑娘冷笑道:“既入金蜈宫,岂容你私自行动,还不与我滚!要不然莫怪我罗鸿英反脸无情。”   谁知,今天的穆天虹竟一反常态,也反唇相讥道:“鸿姑娘,今日来此是奉了金蜈牌令,抑是玉蜈牌令?”   绿袄女郎罗鸿英倒被他问住了,伸手向怀中一摸,半天伸不出手来,穆天虹不禁又是一阵嘿嘿冷笑。   罗鸿英大怒,翻手拔出长剑,嘶的一剑劈去,同时怒喝道:“姑娘就凭这个。”   穆天虹虽明欺她失去了玉娱令牌,倒也不敢公然和她劲手,撤身避过长剑,大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鸿英一剑攻出,身随剑转,剑光如练,眨眨眼又连攻了七剑之多,穆天虹怒极,高声道:“穆某不过敬你是魏姑娘身畔的大姐,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么?”   罗鸿英仍是那般不声不哼,挥剑猛攻,穆天虹此刻已再也不能忍受,冷哼一声,呼呼两掌劈出一股其寒蚀骨的阴风,匝地卷起,劈空如轮,直向罗鸿英卷去。   这二掌是他含怒出手,猛不可当,罗鸿英绝未想到他敢于出手还击,一时之间,竟被攻得连退五六步,一支长剑几乎脱手。   罗浮子、飞云堡主怕他们真个打起来,误了大事,忙双双纵身上前,劝阻道:“穆兄,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罗鸿英急怒之下,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娇喝一声,挥剑再度攻上。   蓦然——   风声飒飒,一阵香气袭人,但见紫影一闪,穆天虹等三人一声闷哼,踉踉跄跄,一齐向后倒退。   罗鸿英也被—股紫气惊得掣电般往后倒撤,隐约似闻一声喝道:“马上随我走!”   武继光、雾美人都算得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也仅不过发现两条纤细人影,矫夭空际,刹那不见,原来突来的那条紫影,把罗鸿英领走。   再看穆天虹等三人时,一个个神色沮丧,口角沁血,竟都受到极重的内伤。这真是一桩难于思议的事情,穆天虹乃是依附金蜈宫,而且是建有功绩的人,何以反被金蜈宫的人所伤,岂非怪事?   经这一来,穆天虹等已无力再向继光进攻了,继光也不屑趁人之危去攻击受伤的穆天虹,场中立时变得十分沉寂。   雾美人突然一阵咯咯娇笑道:“我以为太岳庄主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是仰人鼻息的走狗之流,哼!这叫做自取其辱。”   穆天虹此刻已被“鸿蒙紫气”震伤内腑,心中虽是气极,却故意充耳不闻,仍然闭目暗中运气疗伤,蓦觉微风一阵,一个黄衫老者已到了他身畔,手中旱烟斗,吧叭,吧叭猛吸了两口,冷冷地道:“老夫迟到一步,难道你竟然伤在那小子手里了?”   这倒叫他实在难于回答,他暗中听命于金蜈宫之事绝不能公开说出,受了紫衣女郎的莫名其妙一掌,也绝不敢说是金蜈宫的人伤了他,老者问起,竟然—时无法回答。   黄衫老者以为他无颜答话,气得颔下山羊胡子一翘,倏地向前一跨身,手中旱烟斗一指道:“你就叫武继光吧?胆敢目无尊长,打伤师兄,这还得了,你就以为地灵教再没有主持公道的人么?”   继光细听他的口吻恃大,似乎也是地灵教的人,忙抱拳一揖,道:“晚辈正是武继光,但不知老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老夫白善,当年蒙教主慈悲,执掌内三堂之职,不想教主忽尔隐居,教内诸友遂多星散,老夫便也隐迹江湖,不问外事。”   说完喟然一叹,大有不胜今昔之感,举起烟斗,猛吸了两口,又复道:“近闻教主突有衣钵传人出现,并持有教主之信物白玉箫,声言重整地灵教,此事实难令人置信。据老夫所知,教主仅收了二个弟子,大弟子符风早巳逐出门墙,二弟子即是太岳庄主穆天虹,倘必欲重整地灵教,教主自然天经地义由其持掌。想不到你竟敢恃强,用武力对付师兄,老夫添为教内长老,断难缄默。”   继光知道这位当年地灵教的前辈必是受穆天虹的蛊惑而来,当下轻叹一声道:“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晚辈得传教主衣钵,实是仙缘巧合,并非得自教主亲传,但却有教主亲笔遣墨可证。至于重整本教之事,将来自当广邀教内前辈及地灵四姬到场,取决于大众。”   说到这里,倏然声色俱厉,又复大声道:“只是太岳庄主穆天虹凶残成性,竟然受人支使,肆意残杀江湖同道,实属罪无可恕,武某今天定要代表教主清理门户。”   白善别听继光提到地灵四姬,不禁诧然道:“你见过地灵四姬了?”   “曾见过一面,她们现居稻香村。”   “想不到她们也还健在。”   白善无限感慨地道:“既然地灵门尚有许多长辈健在,此事容后再谈吧,老夫实在也无权擅夺今天之事,无论你对他不对,均望看老夫薄面,暂时容忍一番,况且你已伤了他。”   雾美人倏然在旁接口道:“哪里是他伤的呢,那是他所伺候的主子给他的惩诫呀!”   白善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转过声来,对着穆天虹道:“今日之事究竟如何,老夫一时难于判别,容见了地灵四姬再说.你回去吧!”   太岳庄主穆天虹今天原已打好了如意算盘,并另行埋伏了一批高手,必欲置继光于死地,不料,中途情况大变,自己不仅伤在“鸿蒙紫气”之下,而那位地灵门的前辈也被武继光三言两语说服,知道如不趁机下台,白善一走,自己必定遭殃,当下,假装万分无奈地跟随白善纵身跃去。   罗浮子与飞云堡主平白遭殃,挨了一记重的,此时,见太岳庄主已走,也无精打采转身奔去,幌眼消失不见。   这时,场中只剩下了武继光和雾美人,但武继光却仍陷在一片沉思状态中,他对紫衣女郎魏紫娟今天的举动感到十分奇怪,穆天虹既是金蜈宫的走狗,有她出面喝斥一番,必不敢再对罗鸿英公然反抗,何以竟—声不哼将其打伤,并且还波及到罗浮子和飞云堡主,这举动颇令人难理解。   雾美人见他一味沉思,不禁缓步上前,极其柔和地道:“弟弟,人家已经走啦!你还呆在这里想些什么?莫非那紫衣姑娘只惊鸿一瞥,便着了迷?”   继光把眉一皱道:“你不要乱说好不好?我所想的事,你怎么能猜着呢?”   “好吧!就算姐姐说错了好不好?现在我出来的两个目的已达到,我该走了。”   “你准备去哪里呀,”   继光这话原是顺口说的,传入雾美入耳中,却甚是受用,当然关心她的行止,无异默认了他们的订交,于是含笑道:“姐姐四海为家,行踪一时难定,你呢?”   “去武汉会晤青城劫魂剑徐帆。”   “好吧,咱们姊弟以后武汉再见。”纵身一跃而去。   于是,他也漫步登程,直向武汉奔去。   自经上次野狐禅寺前广场一场激辩,绿林圣者揭穿了太岳庄主穆天虹的假面具后,江湖情势大变,若干受害的门派,又复把注意力转向了太岳庄主穆天虹。   但,太岳庄究竟在什么地方?穆天虹又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   最近,突又传出太岳庄主穆天虹偕同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以及飞云堡主王强在武汉近郊出现的消息。   于是,这一消息迅速在江湖传播开来,远近追踪的武林人物又纷纷赶到了武汉。   最使大家不解的是,上次香车事件受害最探的乃是峨嵋派与飞云堡,何以罗浮子与飞云堡主王强竟会和大岳庄主打成一片?以他们的经验和阅历,对穆天虹的阴谋早应了然于心,何以会这样做?实在是一桩令人费解之事。   武继光赶到武汉之日,也正是风云最紧之时,但他并没去注意这些,一径向徐帆所约定会晤的招贤客栈走去。   踏进客寓,不仅徐帆与石逸都在座,另行还有武当派掌门人凌风道长竟也在座,继光对这位老道长颇具几分好感,忙上前行礼道:“想不到道长的鹤驾也已莅临武汉。”   凌风道长含笑稽首道:“少侠一路风尘仆仆,快请坐吧。”   徐帆接口哈哈一笑道:“那位金蜈宫的紫衣姑娘何以没有同来?”   武继光面上一红,讪讪一笑道:“她已走了。”   提起金蜈宫,凌风道长不禁十分注意,立时插嘴道:“武少侠与金蜈宫有交往?”   继光摇头道:“谈不上交往,不过偶尔邂逅而已,不知道对金蜈宫的底细摸清楚没有?   据在下推断,太岳庄主穆天虹的一切行为,多系出自金蜈宫授意呢。”   随即从穆天虹谋夺野狐禅寺昧灵和尚的黑名单起,直到紫衣女郎出面,以及途遇紫髯伯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凌风道长沉吟了一会,蓦然开口道:“照这般说来,问题中心可能发生于黑名单,想当年莫郡王在日,对武林同道甚是倚重,差不多武林知名之士都与他有交往,故征苗之日,参与随行的同道甚多,这保奏旌扬之事,便是由此而来。贫道之意,认为莫郡王之被刺必定也与这名单有关。”   劫魂剑徐帆突然由旁接口道:“莫非名单上遗漏了什么,因此怀恨?”   凌风道长摇头道:“遗漏姓名,暗恨莫郡王,事情或有可能,但与随征的武林同道,有什么关系呢?也犯不着迁怒大家呀!”   石逸插言道:“武兄可知金蜈宫在什么地方?如在南方,就有八成是苗民企图报复。”   继光摇头表示不知,凌风捻着长须慢慢地道:“据贫道推测,金蜈宫似在漠北,而且说不定就是当年邀请楚水长鲸陈子亮、青城凌霄剑客,本派铁木师叔等三人去漠北之约的那个神秘门派。”   武继光忿然道:“无论是与不是,兄弟定必要去漠北,探查一番家师万里云烟陆通的下落。”   石逸、徐帆齐声接口道:“武兄若去,弟等愿附骥尾。”   凌风道长急忙摇手道:“你等暂时冷静一番,此事还应考虑为是。想那金蜈宫既对黑名单势在必得,则必定到处追踪武少侠,同时,武少侠身怀玉魄剑及地灵真经,多易引人觊觎宝物,况且武林各派已派出若干高手追踪太岳庄主,不如待太岳庄主的事得一头绪后,再行去漠北不迟。”   “道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在武汉呆几天,再去漠北?”   凌风道长点头道:“正是!武少侠—路风霜,还是先行歇息,明天再谈吧!”   自从与离魂妃子发生那件事后,他确有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过。经凌风提起,立即起身告别,回到徐帆等预先替他订好的房间,小二端来洗脸水,匆匆擦了一把脸,他正端起一杯茶,缓缓呷着。   蓦然,人影一闪,那位曾在春花别野和他交过手的妙笔书生文宇屏,纸扇轻摇,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双手抱拳,哈哈一笑道:“久违!久违!武兄一向可好?”   武继光心里一动,暗道:“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枪?”   随也哈哈一笑道:“托福,托福,不知尊驾来此,有何见教?”   文字屏正容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来此,乃是奉了敝宫主人之命,特来探望阁下,并转达仰慕之意。”   略顿一顿,继光又道:“金蜈宫主人对阁下之武功道德,均甚仰慕,若阁下有意与金蜈宫结盟,她将助你于下届黄山论剑之时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的尊号。”   继光心中暗暗盘算道:“现在正愁找不到金蜈宫的地址,我何不试探他一番呢?”   当下,哈哈一笑道:“兄弟何德何能,敢劳贵宫主人如此垂爱,只恐年轻力微,难符贵宫主人之望。”   文字屏见他口风似有答应之意,不由大喜,忙道:“武兄神功盖世,又执掌着地灵教,将来中原武林的一番霸业,非君莫属,至于敝宫主人那面,并无多大企求,只望武兄能为金蜈宫担任一项职务便行。”   随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牌来,双手送到继光手中,继光随手接过,大笑道:“有这种便宜的事么?”   细看那玉牌和四海神偷交给他的竟是一模一样,又复笑道:“这玉牌太岳庄主不是也有一面么?究竟什么人才可执有玉牌,它具有什么效用?”   “武兄切莫小视此牌,它乃进入金蜈宫的唯一信物,分堂堂主以上才得持有,井可凭此指挥分堂以下的香主们。”   继光摇了摇头道:“在下并不稀罕此牌,阁下还是暂时带回去吧!”   “武兄是否认为职务太小?”   “在下倒并非计较职务大小,而是必须铲除太岳庄主穆天虹,倘一旦答应贵客主人之请,便不能对穆天虹下手了。”   妙笔书生文字屏也纵声大笑道:“此事容易之极,倘必欲置穆天虹于死地,在下今晚便带领武兄去太岳庄如何?”   继光暗骂道:“这是什么话?太岳庄主身份已露,已无利用价值,便马上置人死命,哼!好毒辣的手段!”   随故作吃惊地道:“这样做,兄台不怕贵宫主人责怪?”   “穆天虹处事不慎,屡违敝宫主人之命,纵令武兄不对他下手,敝宫方面也将对他严惩。”   “此事是贵宫主人之意?”   “主人虽未明白下令,紫髯伯公孙述却已有指示了。”   “那么兄台先行一步,武某随后便到。”   妙笔书生文宇屏立起身来,把手一拱,纵身跃去。   妙笔书生走后,继光把事情经过略作判断,觉得金蜈宫此举有两个用意,第一,自然在取得那张黑名单,另一目的,则是自己的武功超过太岳庄主,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地灵教主,利用价值自然比穆天虹要高得多,去一个已失利用价值的穆天虹,得一个得天独厚的武继光,何乐而不为?   看看时间,已近二鼓,也不去惊动凌风道长等人,仍是那一袭长衫径向妙笔书生所示的方向奔去。   这是任何人所未料到的,神秘无比的太岳庄竟在武汉附近。他一路亟展轻功,轻灵快捷地掠过原野,穿过森林,果然不久,便在一处群山拱抱的山谷中发现一座黑压压的庄院,和文宇屏所说的竟是一模一样,于是,毫不迟疑地急箭一般,直向庄院射去。   这片庄院委实大得出奇,犹如一座丛林庙宇一般,黑压压地几乎占了半个山谷,纵身正待进谷,突然一条人影呼的从斜里射进,轻声喊道:“武兄随我来!”   竟是妙笔书生文宇屏的声音。   继光艺高人胆大,暗道:“不论你搞什么鬼,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样?”   空中陡地一个回旋,径行扑到妙笔书生身畔,那妙笔书生对这庄院似乎十分熟悉,二人借着假山树木的暗影,很快地便接近了太岳庄主会聚宾客的那间内花厅。   厅内此刻已坐满了宾客,有“川中五鬼”、“飞云堡主、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神算子李遇仙、擒龙手王逢吉、阴阳秀士侯元等许多人。   太岳庄主穆天虹坐在右首的一张太师椅上,左手坐着那位宠姬离魂妃子。继光一见离魂妃子,面上不由自主地一红。   只听罗浮子目视穆天虹道:“贫道有一事实是难解,穆兄既和金蜈宫结有盟约,那位紫衣姑娘何以猝然对我等攻击?”   穆天虹哈哈一笑道:“这事已经过去,就不用提啦,女孩子们多半骄纵,想是因兄弟打了她的贴身侍婢罗鸿英,才引发了她的小姐脾气,你我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何必与她计较。”   离魂妃子冷笑一声道:“怕不是这原因吧?依我看来,八成儿还是为了那小白脸。”   穆天虹似乎极怕提那紫衣女郎的事,忙岔开道:“不论她为了什么,反正只要不是金蜈宫主人自己的意思就行啦!”   武林中人受伤乃是常事,穆天虹既不在意,罗浮子也就不再提起,飞云堡主念念不忘的乃是武继光,蓦然插言道:“前晚被那姑娘一闹,又便宜了那小子,穆兄不知将作何打算?”   穆天虹双目上剔,面现杀机,恨恨地道:“那小子倚仗得有先师秘传,竟连兄弟也不放在眼内,且奢言要重整地灵教,似这等狂妄之徒,兄弟誓必杀他。”   离魂妃子接口冷笑道:“在家里发横有什么用?哼!空有这许多人,竟连一个黄口孺子也没办法收拾。”穆天虹倏地立起身来,嘿嘿一阵冷笑道:“你就看准我穆天虹没办法收拾他么?实话对你说吧,武汉四周,早经我布下了天罗地网,料他插翅也难逃脱,万一此计不成,则把他诱骗至金蜈宫,那时,他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逃厄难。”   继光听后,暗中不住地冷笑,心道:“且由你说狠话去,到时叫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正待有所行动,忽然,东南角上呼呼掠来两条人影,竟是一僧—道,继光目光锐利,已看出这两个僧道乃是七大门派的人,只是认不准是哪个门派的。这一僧一道掠过后,立刻隐身于房脊,向里张望。   僧道到后不久,人影幌动,西北角上又有三条人影急箭般射到,好快的身法,只闪得二闪,便已隐入一片暗影之中。   继光心里不由一动,暗道:“今晚何以这许多人都来到了太岳庄?难道又是追踪我来的吗?”   心念一动之下,不由转头向妙笔书生望去,不料,妙笔书生竟不知怎么已经偷偷溜了。   若干次的凶险打斗,已使他变得机警异常,当下,他懒得去研究妙笔书生究竟哪里去了。   双掌微一用力,人已平射而出,贴着瓦面,射到了庭前一株槐树之上,这时,对下面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了。   只听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吴独生倏然说道:“据说当年莫郡王失落的那份保奏名单,业已落入那小子之手,不知金蜈宫可曾得到手中?”   太岳庄主摇头道:“据兄弟所知,似尚未得到。”   催命鬼王坚阴森森地接口道:“似这等有利线索,金蜈宫怎会轻轻放过一边,莫非她已改变了计划?”   “看情形似是紫衣女郎从中阻挠,详细内幕,则非兄弟所知了。”   “近来穆兄好像与金蜈宫方面颇少联络似的,此等事情不可不注意,莫要因紫衣女郎的关系,让那小子与金蜈宫搭上了线,那时你白费一番心血,才不合算呢!”   穆天虹被五鬼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怦然心惊,怔怔地沉思了半晌,没有出声。   罗浮子与飞云堡主则始终坐在一旁,没有答言,他俩都曾在郡王府走动过,猜测黑名单内必有自己的姓名,听刚才川中五黑的口吻,似乎金蜈宫搜索名单目的,似是企图对名单上的人不利。他俩并非蠢鸟,和穆天虹的暂时合作,意在合力谋夺武继光的东西,如今既知穆天虹受命于金蜈宫,而金蜈宫又将对中原武林人不利,焉有了不存戒心之理。   穆天虹沉吟了半晌,倏地从座上跃起,恶狠狠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金蜈宫所以对兄弟心存芥蒂,无非是因为办事不够积极,未得到那张名单而起,不如我等就记忆所能,试列一张名单,如人数不足,则胡乱添上几个,交给她就行了,反正她本意,无非是……”   蓦然……   暗中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厉喝道:“穆天虹,你好大的胆子……”   太岳庄主一听这声音,立时面无人色,竟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厅中宾客一听暗中有人发话,大部分都已跳起身来,但一见穆天虹这个神态,又都把刚要跃起的身形刹住,一齐惊奇地对他望着。   穆天虹却已面如死灰,低头一声长叹。   武继光细察刚才发话那人的声音,似是妙笔书生文宇屏,不由暗惊道:“这位太岳庄主平日何等气焰,料不到,竟是如此惧怕金蜈宫,照此看来,金蜈宫的势力倒真不小呢。”   正暗中思忖间,蓦然一声宏亮佛号起自檐头,一个子执禅杖的老僧和一个背插长剑的道长,已并排出现檐头。   厅内群雄,正为刚才那位暗中警告穆天虹的人惊得心头忐忑不安之时,又为这声佛号吓了一跳,抬头向檐头一看,却发现来者乃是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大家倒突然安定了起来。   别看穆天虹对金蜈宫的人,就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但对武林七派的人,他可不在乎,仰面一阵哈哈狂笑道:“两位大掌门惫夜来到我太岳庄,不知有何贵干?”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特来寻访施主查究一番翠竹轩的那桩血案。”   广法道长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全厅一扫,突然发现罗浮子和飞云堡主也在座,立时手捻长髯,淡淡一笑道:“原来罗浮道兄和王兄也已来到,那再好没有了。”   毕竟他两人并未全部泯灭良知,翠竹轩的血案记忆犹新,香车事件血迹未干,他们何尝不知那些全是眼前这位太岳庄主所为,只固一念贪婪,才暂时抛开,此时经广法提起,心头同时咚的一跳。   罗浮子与王强,都是沉鸷无比的人,表面仍是不动声色的,齐声答道:“正是,正是,两位何不请下来一谈。”   今晚昆仑与五台两派已抱定决心,要与太岳庄主一清血账,说明来意后,已同时飘身落到阶沿。   太岳庄主眼看他们只来两个人,根本就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双手微微一拱,又哈哈一笑道:“二位追查凶手,竟追到了我太岳庄,莫非疑心那案是穆某所做不成?”   “人心隔肚皮,经上次的香车事件,倒使老僧不得不作如此想法。”   “哈哈,就算那案是穆某所为,二位又打算怎样呢?”   “阿弥陀佛!我佛虽有慈悲之心,但事情逼到头上,那也只有采取血债血还的一途了。”   穆天虹倏地一阵哈哈狂笑道:“禅师真个快人快语,那么我们是择日了断,还是就在今朝?”   或许是因为近日许多不如意的事挤到了他的头上,往昔的那种谦和已不复存在,穆天虹的脸上,顷刻布满了杀机,双目凶光闪闪,逼枧着阶沿的一僧一道。   广法道长徐徐从背上把剑撤下,沉声道:“这厅堂倒甚宽敞,改日不如今朝,咱们就此一分强弱如何?”   这时,厅内群雄已纷纷离座,分列在穆天虹的两侧,只有罗浮子和飞云堡主最尴尬,两人远远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若以目前情势来说,太岳庄主人多势众,稳占优势,但穆天虹却偏偏要恶作剧,突然双手朝两人一拱道:“久闻峨嵋派剑术冠盖武林,兄弟拟请罗浮道兄辛苦一趟,下场走几招。”   这话一出,不仅广法道长和普静禅师愕然,罗浮子和飞云堡主也同感一怔,他绝想不到穆天虹会来这一手,答应他吧!武林七派一向步调一致,尽管近来分开,但并没有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如果打起来,不啻同室操戈,此举不仅六派的人不会谅解,峨嵋本派的同门也将对他唾弃。   如果不答应吧?立时便得和他决裂,自己的一番心血,便算白费了,故怔了许久,没有答言。   穆天虹见状,嘿嘿一阵诡笑道:“如果罗浮兄有碍难的话,那就请飞云堡主王兄辛苦,趟如何?”   这就是他奸狡阴毒的地方,他早就发现这两人和太岳庄接近,乃是别有用心,这时偏故意逼着他两人出战。   飞云堡主虽然认识七派的人,总比罗浮子的关系浅些,当下,目光向罗浮子会意地一瞥,暗中一咬牙,铮地长剑出鞘,纵身向广法道长扑去,一声不哼,挥剑便攻,一口气之内,连攻了七剑。   广法道长怒极,仰天一阵狂笑道:“好!好!为了武林正义,贫道先为飞云堡屈尸的百余条怨鬼伸冤,然后再找那元凶首恶算帐。”   长剑一震,抖起斗大的七团剑花,化解了王强攻来的七剑,势剑诀一领,嘶嘶之声大作,一道精芒耀眼的长虹,匝地卷起,顷刻之间,把飞云堡主卷入一片剑海之内。   武林七派、少林、五台、以拳掌见长,点苍打穴手法独步,其余四派则以剑术驰誉,广法道长以一派掌门之尊,含怒出手,端的威不可当,他因深恨王强抛却本堡血仇不顾,竟然端起事仇,故立意致他死命,一出手便是狠招绝招。   飞云堡本无意与昆仑为敌,只是一念之贪,不肯中途而废,耳听广法那番讽刺言语,心里比刀割还在难受,此时要想解释两句,已是不及,不出几招,便已陷于危境。   穆天虹却是阴损之极,眼看王强不久便将失手,他根本不闻不问,仍然面含冷笑地端然屹立。   罗浮子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了,伸手从背上把那支古剑撤下,纵身上前,正待替他俩拆解。   蓦然……   檐头一声冷笑道:“出卖祖宗的叛徒,准备二打一么?”   剑光一闪,一个丰神俊逸的少年已挥剑把他挡住。   继光暗中一打量,原来来的竟是武当石逸,就这时刻,人影闪动,武当凌风道长、青城劫魂剑徐帆,也已落到了场中。   罗浮子本和石逸旧有嫌,经他破口一骂,顿时大怒,丝地一剑削出,同时怒喝道:“黄口孺子,胆敢面辱尊长,简直是缺少教养。”   石逸长剑一声,锵的一声,把他长剑直封开去,冷哼一声道:“像你这种行为,简直猪狗不如,还敢妄称长辈,亏你不羞煞!”   嘶!嘶!剑气森森,叠波一般,连攻九剑,竟不容他再有开口的机会。   罗浮子又急又怒,手中长剑一紧,大喝一声,铮!铮!竟运用他深厚功力,以硬打硬地连封了九剑,石逸知他功力深湛,心头不觉一颤,立时剑法施开,极尽腾挪变化之能事,再也不和他硬碰了。   就在石逸截住罗浮子的瞬间,场中惨呼声起,飞云堡主王强竟被广法道长一剑连手掌和长剑齐手腕削去,血光飞溅之下,几乎跌倒。   他倒不愧一方雄主,手抚伤处,凄容满面地对着广法道长狠狠地道:“贼道,你好辣的手啊!今日之赐,三年后王某必加倍奉还。”   说完纵身一跃,已越墙而出。   广法道长哈哈大笑道:“王堡主你太小气啦,百余姓命尚且可以慷慨不究,一只手掌又值得几何?”   究竟武当凌风道长较为持重,眼看石逸和罗浮子剑气如虹,满场流动,打得十分猛裂,不禁寿眉一皱,他实不愿武林七派造成自相残杀之局,跨步上前,沉声喝道:“师弟,还不与我住手!”   石逸虽是怒火满腔,却不敢不听掌门师兄的话,猛地一收剑,人已倒撤八尺,凌风道长立时上前对着罗浮子稽首道:“敝师弟一时气愤,冒犯道兄,贫道谨代谢罪。”   罗浮子怒容满面地重重哼了一声。   凌风道长接着又道:“武林七派向来步调齐一,纵有误会,亦不难解决,道兄何故一定要为太岳庄主撑腰,难道仍然不信以往那许多血案是他所为么?”   其实,罗浮子比什么人都清楚,只是装呆罢了。这时,经凌风道长当面质问,一时之间,倒回答不出话来。   穆天虹原准备让他们先行内讧一番,拼个你死我活再说,这时,见罗浮子面有愧色,立时缓步上前道:“罗浮道兄如怕开罪武当,就请歇息吧!容兄弟来见识见识武当绝学。”   罗浮于嘿嘿一阵冷笑道:“纵使他师兄弟两人齐上,贫道未必便会怕了,只是人言可畏,贫道只有暂时置身事外。”   把剑一插,作势便待跃去。   穆天虹哈哈一阵狂笑道:“太岳庄的机密尽皆被你得去,今晚你还打算走么?”   罗浮子不禁一愣,穆天虹倏然笑声一敛,满面杀气腾腾地喝道:“带过来!”   厅后立时转出十二个背剑的化雨童子来,前面四人,紧紧架着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大家远看还不知是谁,直至走到厅的中央,才发现是刚才断手逃走的飞云堡主王强。   别人见了,还不觉怎么样,罗浮子则早已气得须发倒立,怒喝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穆天虹冷峻地一笑道:“凡属想探听太岳庄的秘密者,杀无赦!他固是死定了,你也休想再活着走出太岳庄去。”   说完脸上骤涌杀机,厅中群雄,也于这时四面散开,瓦面檐头,人影幢幢,不知什么时候已潜来了大批高手。   罗浮子此时悔恨交集,铮地一声,长剑出鞘,指着穆天虹大喝道:“你敢动飞云堡主的一根汗毛,我要你的命。”   离魂妃子咯咯娇笑道:“说这话大话,不怕闪了舌头么?老娘就先把他宰了,做个榜样。”   莲步姗姗,直向飞云堡主走去。   罗浮子须发怒张,大喝道:“你敢!”长剑一震,纵身向前冲去。   蓦然……   一阵隐侠腥臭的阴风,劈面卷起,逼得他不得不撤身挥剑,连发两招,才把那股力道化解,闪目一着,川中五鬼各抱一支闪闪的丧门剑,像五个幽灵一般,分列在厅中,蓄势以待,不由心中一颤。   久闻五鬼阴风剑阵歹毒无比,他一个人倒不敢冒然进入了。   就他微一迟疑之际,离魂妃子已从四个化雨童于手中,接过了飞云堡主。   十二个化雨童立时各拔短剑,也跃了庭前,摆开了另一个剑阵。武林七派,连同劫魂剑徐帆共为六人,抵御一个五鬼阴风阵固有余力,但,除此之外,还有穆天虹夫妇,擒龙手等以及十二化雨童子,那就不简单了。   更何况敌暗我明,暗中还不知藏有多少高手?故六人虽都把兵刃拔出,谁也不敢先行动手,一时,厅中变得十分沉寂,闪耀的灯光下,照着五鬼的狰狞形象,更觉阴森可怖。   穆天虹忽又阴森森地道:“如果你们惜命的话,此时向本庄主发誓效忠,还可来及得!”   声犹未了,惨呼之声倏起,檐上叭哒一声,扔下一个黑衣人来,鲜血漫天飞洒,溅得满地通扛。   穆天虹一惊之下,怒喝一声道:“何方朋友驾临?”纵身便向檐头跃去。   黑暗中,惨呼之声又起,呼!呼!两条人影当头扑到,穆天虹不防有此一着,仓猝中匆匆拍出二掌,人已借势倒窜回来。   叭哒!叭哒!一阵血雨飞溅,扑来的两条人影,竟被震得直碰屋顶横粱,又倒碰了下来,原来竟是两个扭去了头颅的死尸。   就在穆天虹被迫落地的同时,一条人影,疾如鹰隼,快逾飘风地直向离魂妃子射去…… 第十一章 剑啸虹飞血洗太岳庄     但听离魂妃子一声惊呼,倏撤八尺,手中的飞云堡主早落到了那人手里,就在来人冲向离魂妃子的同时,穆天虹就像旋风一阵,尾随来人扑去。   来人一手扶着飞云堡主,右掌倏出,大喝一声,呼地劈出。一股迅疾的掌风,劈过如轮,狂飙般滚出,阴寒蚀骨,威猛绝伦。   穆天虹仓促中不敢正面攫其锋,空中猛地一个翻滚,人已斜闪五尺,这才发现,来人乃是自己深怕忌惮的武继光,不由满面狰狞,狠狠地道:“好,好,本庄主正要找你呢,想不到你自行前来送死。”   这时,离魂妃子也已看清了来人乃是武继光,不禁粉脸通红,尖声吼道:“没良心的东西,原来是你!”   继光面涌杀机,哈哈狂笑道:“今天是你们太岳庄土崩瓦解之时,少要罗嗦,快准备后事吧!”   铁算子李遇仙紧记那一掌之仇,铁掌盘一摇,叮当乱响,嘿嘿冷笑二声,偕同擒龙手王逢吉,一左一右疾攻而上。   也许是满厅斑斑血迹,引动了川中五鬼的杀机,五人喉间同时发出一声阴森刺耳的怪啸,五鬼阴风剑阵,猝然发动,一阵呜呜鬼嗥般的怪音响起,顿时满厅乌光闪耀,直向罗浮子等攻去。   凌风道长一飘身,冲到罗浮子身侧,大喝道:“待我和罗浮道兄对付五鬼阴风剑阵,石师弟可与徐少侠对付那十二化雨童子。”   喊声未落,五鬼的攻势已剑山一般涌了上来,跟着十二化雨童子的剑阵,也隐挟排山倒海之势卷到。   刹时,满厅剑气乌光,掌风山涌,展开一场混战。   五台普静禅师、昆仑广法道长正待上前帮助凌风道长等合力抵抗五鬼阴风剑阵,倏然,檐头暴喝声起,阴阳秀士侯健已率领了一批黑衣武士,蜂拥攻来,逼得两人不得不返身迎战。   此时,场中除了穆天虹夫妇站在一旁观战外,其余的人,差不多都已动上了手,武继光眼看这情形,心里又急又怒。   反手撤出白玉箫,长啸一声,午夜惊魂三式展开,漫天箫影中,狂嗥声起,神算子的一只右臂竟被齐肩打折,他此刻怒愤填膺,杀心已起,冷笑一声,白玉箫猝然往前一递,吭的一声,血雨飞洒,神算子李遇仙胸前立时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鲜血喷出,足有二三尺远。   武继光一招得手,更不稍停,身形罗旋疾转,呼地一掌,向擒龙手劈去,他存心制敌死命,这一掌已隐蓄了十成功力。   因他这一掌攻出之势十分突兀,擒龙手避无可避,只得咬牙圈掌,猛地硬迎面出,但听一声凄厉无比的狂号,擒龙手的一个身子蓦地腾起一丈多高,叭哒一声,摔在阶石之上,一口上涌逆血,血箭一般喷出足有二三尺远。   继光连杀两个高手,精神大振,凶神一般,大喝一声道:“凶徒拿命来吧!”   白玉箫挟着一溜耀眼发光,连人带箫凌空猛向穆天虹扑去,来势猛恶万分。   穆天虹身为—庄之主,眼看来势凶猛,但绝不能示弱,脚下陡地一滑,倒撤八尺,嘿嘿冷笑道:“你既一定要找死,本庄主成全你吧!”   双掌悬空一圈一划,呼地一齐劈出一阵蚀骨阴风,匝地卷起,迎着继光上扑的身形卷去。   离魂妃子也于这时身形一飘,侧面夹攻而上,他俩夫妇知道今晚之战生死存亡很难预卜,一上来,便竭尽了全力,故双方甫一接触,立成拼命之局,迅疾的掌风,直震得大厅四周板壁洞穿,檐头瓦片哗啦乱落,情势猛恶已极。   这时,大厅之上,共分了四组拼斗,广法道长和普静禅师对抗的人数虽多,仍然游刃有余,最吃力的,该是罗浮子和凌风道长那一组,川中五鬼自经上次败于武继光的玉魄剑后,又把阵法精研了一番,威力已大为加强。   罗浮子虽是七大门派中的第一剑手,凌风道长为武当一派掌门人,亦为这宗奇诡、阴毒阵势攻得暂时无还手之力。   武继光一面和穆天虹夫妇动手,一面偷眼向场中看去,发觉太岳庄的人愈来愈多,竟把一座能容二三百人的大厅占得满满的,心念一转之下,觉得再缠下去势必不利。   同时,他决心这夜不让穆天虹再逃出手去,当下,猛运丹田之气,长啸一声,白玉箫猝交左手,右手一翻腕,金精玉魄剑业已出鞘,这宗神兵利器一经出鞘,立有一道伸缩不定的蓝色精芒由剑尖吐出,继光猛地一震腕,精芒暴涨,大喝道:“武某今日要代表先师清理门户了,穆天虹,你夫妇就认命了吧!”   左箫右剑,纵身扑去,但见蓝白两道光芒,划空生啸,恍若灵蛇乱窜,顷刻便把穆天虹夫妇卷入一片光幕之内,只听一声惊呼,离魂妃子的一绺长发嚓的齐根削去,惊得她面无人色,连续几个飘闪,人已倒撤一丈二尺。   穆天虹正竭尽一身功力抵抗继光的凌厉进攻,蓦闻爱妾惊呼,以为她已负伤,忙纵身来援。继光倏然大喝一声,精芒暴长三尺,咔嚓—声,穆天虹的一只左臂又被齐肘截去。   血光飞洒中,他踉跄着几乎跌倒。但他深知此刻若不逃,必遭恶报无疑。当下,牙关一咬,俯身拾起那只断臂,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偕同离魂妃子双双向庄后疾奔而去。   武继光此刻杀机已动,狂笑一声道:“凶徒,你还想走么?”   狂笑声中,倏地升空而起,不料,蹬起才只五尺,身后一剑气丝,川中五鬼已舍去罗浮于和凌风道长,犹如五道急旋白烟,狂飙骤雨般攻到,逼得继光不得不把冲起的身形落地,就一个回旋,突入剑阵之内,箫攻剑削,倏忽之间已攻出十式。   但见漫天乌光剑气,一白一蓝二道长虹,矫夭飞舞,呜啸之声夺魂荡魂,凶猛万分。   川中五鬼这番学了乖,绝不让自己的丧门剑与玉魄剑碰,故继光攻势虽猛,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冲出阵去。   就这时刻,蓦地——   一声娇喝,一条红影挟着一道耀眼精芒,从四五丈高的檐上直向阵内冲来。   来势之猛,捷逾奔电,但听鬼嚎似的一声惨嗥,催命鬼竟被来人一剑穿胸而过,血光飞射,噗通倒地。   来人一招得手,剑似长虹亘空,又向另四鬼卷去。   继光目光微闪,已发现来人乃是宫主莫丹凤,急喊道:“凤妹,这就是暗害令尊的川中五鬼。”   莫丹凤杏眼含威,一脸凄容,尖声吼道:“今天若不把他们刀刀斩绝,誓不为人。”   不过话虽如此,川中五鬼又岂是易与之辈?催命鬼一时大意失手被杀,其余四鬼,早已暴怒如狂,状类疯虎地扑了上来。一阵阴风潜力,激荡空中,恶臭熏天,怪音刺耳,沉沉黑雾迅速波及到三丈开外。   此时,双方可谓已把压箱底的功夫施出,继光更立意要为莫郡王复仇,并为江湖除害,金精玉魄剑尖上的蓝焰,直伸展到三尺五六,嘶嘶,剑光闪闪,连换了五六套剑式,忽的一招“穷源翻流”,竟把勾魂鬼秦完齐腰斩为二截,狂号半声,便即倒地,肝肠五脏,流了一地,风流鬼孔一鸣心胆俱裂,撒手暴退,但见毫光一闪,巨阙穴上竟重重着了一下,半声未哼,颓然倒地而死。   川中五鬼瞬刻之间死去三个,“笑面蛇心”吴独生、“索魂无常”王天,又惊又怒,狠狠攻出两剑,倏地扭身,飘然跃入后厅,狼狈逃去。   莫丹凤哪里肯放过,纵身便追,继光急喊道:“凤妹,暂时让他们去吧!先解决了这批凶徒再说!”   话落身形一跃,冲入那批黑衣武士之中,箫影剑削,一时惨呼震天,断臂残肢,满厅乱舞。   莫丹凤先耳听继光呼叫,也知追已不及,遂把满脸仇恨之火尽皆发泄在那批黑衣武士身上,挥剑直冲入人群。   她自经服下黄龙子练成的“易筋洗髓”后,功力大进,加上邯郸老人所遗的那颗丹药,至少已具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此时杀心已起,剑似飞虹,精芒闪处,血雨飞溅,狂号一片。   太岳庄这批二三流的黑道高手虽凶顽成性,抵抗凌风、广法、普静、罗浮子等几个武林一流的武学宗师,已是难于应付。这时,突然再加入他二个小煞星,情势立变,刹那时间,便死伤了二十余人。   继光正以最凌厉的手段,对付黑衣武士之时,蓦然眼光一霄,只见飞云堡主王强浑身血污,面如死灰,咬牙挥着一只独臂,应付着那批蜂拥进攻的黑衣武土,心中倏觉不忍,陡地一声大喝,连人带剑,猛扑而上,蓝焰闪处,血光崩现。   察!察!察!劈甘蔗—般,一招之下,连杀了一十二人,余的人纷纷四散。   飞云堡主原是强提着一口尚未涣散的真元拼命支撑,继光赶到面前,他已再也难于支撑,双膝往前一弯,颓然倒地。   继光天性敦厚,虽然飞云保主并非什么正派之物,但不是行凶作恶之人,眼看他断臂之处血流如注,连忙把剑一插,出手如电,瞬刻之间,拍遍了他三条经脉,二十处处穴道。   这当儿,大厅之上人影纵模,狂号怒吼,一片混战,继光必须替他闭穴止血,重聚真气,又须挥动玉箫,抵抗着那些亡命般冲来的黑衣武士,一时显得极为吃力。   罗浮子一眼瞥见,不由又起贪念,古剑—抡,纵身跃近身旁,大喝一声道:“鼠辈胆敢乘人之危!”   呼的一剑劈出,左手疾哪电掣地向继光腰间的玉魄剑攫来。   继光正运用地灵真经中的“一气朝元”大法,替飞去堡主重聚涣散的真气,耳听罗浮子喝叫之声,以为他来协助,不料,他竟来上这一手。   刚巧,飞云堡主适于这时苏醒过来,心里一急之下,陡的跃身而起,高喝道:“罗浮道兄,你这是干什么?”   呼的一掌劈出,罗浮子的手刚刚触及剑柄,蓦觉劲风袭来,本然地收掌往后一撤,睁眼一看,竟发觉攻击他的乃是飞云堡主,功败垂成,气得他手掌猛地一翻,疾迎而出。   飞云堡主原因心感武继光求助之德,乃强提真气,劈出一掌,以阻遏罗浮子的偷袭,那敌得住罗浮子雄浑无比的掌力?一掌接实,只听一声惨呼,复又仰面跌出七八尺远。   这时,武继光早已警觉,身形霍地一转,而飞云堡主适于此时重伤倒地,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直气得他剑眉一动,双目隐射精芒,大喝道:“你这贪婪凶残的贼道,简直猪狗不如,小爷要你的命!”   白玉箫闪起一道精芒,呜!呜!连攻三箫。   罗浮子生性沉鸷,故作不解地高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古剑抡动,连封带挡化解了继光攻出的三式凌厉箫招。   这时刻,武当凌风道长、五台普静禅师也已双双跃到,同声劝道:“过去的事原属误会,务盼武少侠不要介意。”   继光冷笑道:“过去的事固是误会,但刚才乖危攫夺玉剑,掌震飞云堡主,又将作如解释呢?”   凌风、普静同感一愕,转头再看罗浮子时,已不见了影子,原来他自知理亏,早巳悄悄溜了。   两人同时一叹,低头再看飞云堡主时,伤上加伤,已经奄奄一息,继光因他是为保护自己的玉剑才落成这个样子,心里甚觉过意不去,俯身正待替他察看伤势,凌风已大声喝道:   “他那点点内伤,暂时还不致恶化,我等先解决了这批恶徒再说!”   继光一震手中白玉笛,高声答道:“好!暂请道长费神,看顾一下王堡主,在下先去打发那批凶陡。”   纵身又向人群跃去,他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这群凶徒身上,掌劈箫打,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呼一片,顷刻之间,连伤了十余人。   这时,场中情势已乱,那批黑衣武士三停已死伤了两停,所剩下的一停,俱都是武功较高,性情又十分凶暴的亡命之徒,尽管死伤狼藉,满厅都是鲜血淋漓的断臂残肢,绝没有一个撤身逃走的。   在大厅的另一战局,是十二化雨童子的十二以短剑,围困着劫魂剑徐帆和石逸。这两个年轻剑客,是七派年轻高手中的佼佼者,剑术精奇,得天独厚,争持了许久,仍不能破去十二化雨童子的剑阵,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徐帆掌上猛地一凝功,长剑一震,长笑一声道:“如果连这样小小的剑阵都无法突破,徐某就枉称劫魂剑了。”   青芒连闪之下,剑光暴长,顷刻之间,削出八剑,层层叠浪,波涛一般冲出十二化雨童子短剑所布成的光幕,顿现裂缝。   就这刹那间,石逸也已趁机发难,清啸一声,倏把武当“澄澄碧水霄中寒”剑法施开,刹时寒芒乱掣,冷气森森,呼呼之声大作。   一阵绝命哀号起自人群,三个化雨童子,两个断臂,一个失去了半个脑袋,阵式顿形紊乱,恰巧这时武继光也已冲到,蓦地大喝一声,一掌横扫而出,他自经练成“两极混元乾坤手”,功力大进,一举劈出,势如狂飙匝地,迅疾威猛异常。   又是向声凄怆无比的哀号,四个化雨童子被扫得连人带剑一起,倒撞在墙壁之上,立时变成了四堆血肉模糊的肉饼。   剩余的几个魂亡胆裂,没命地飞逃。继光知道这十二个童子都是太岳庄主贴身的爪牙,所有的血案均有他们的份,陡地狂喝一声道:“想逃么?没有那么容易!”   迅疾地把白玉笛一插,双掌一阴一阳,飞快地绕子一个大图形,虚空一按,吭!吭!传来几声闷哼,五个化雨童子连同几个飞扑而来的黑衣武士,一齐颓然倒地,七孔紫血,喷泉一般漫天激射,大厅犹如骤起一阵血雨。   这宗霸道神奇的功夫不仅把全厅残余的黑衣武士震住,连几位执掌门户的一派掌门人也都震惊万分。原来继光杀机陡起之下,竟把“两极混元乾坤手”施出。   继光眼望着那群呆若木鸡的黑衣武士,倏地一声大喝道:“武某体会上苍好生之德,饶你们不死,倘若再跟着穆天虹那凶徒为祸江湖,十二化雨童子便是榜样,还不快滚!”   这群凶徒刚才凭着一股凶戾之性,亡命地死拼,这时,瞥见满厅的断臂残肢,血肉模糊的惨状,不禁一丝寒意直从心底冒起,听完继光的话,犹如得到皇恩大赦一般,一齐纵身没命地逃去。   莫丹凤满脸悲愤,骤然失去对手,不由柳眉一竖,飘身冲到继光面前,尖声吼道:“你倒会做好人!”   继光黯然摇了摇头,指着满厅的血尸喟然叹道:“如此已经有些过分,何况他们也有许多人身不由己啊!”   莫丹凤低头一看,不禁失声呼道:“啊唷!真怕死人!”   再摸摸自己身上,竟发觉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如果不是穿了红衣,恐怕早巳变成了血人,她生长深闺,几曾经过凶杀事件,这可说是平生第一次,一经回想起来,不觉不仅悔又怕,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惨然道:“惨!真惨极了!想不到我也变成刽子手,我真后悔啦!”   继光冷笑道:“后悔也大可不必,既然身为武林儿女,怎能免去凶杀?你可曾想到你爸爸是怎么死的?翠竹轩的血案又是谁的杰作?此外,许许多多的惨案又是何人所为?老实告诉你吧,存留个坏人,好人的生命便少一份保障,对付坏人就只有以杀止杀,别难过啦!武林劫运方兴,今后,我们应该用比这更凌厉的手段对付这批人。”   他越说越激昂,眼中精芒就像喷出的火焰一般,威棱四射,慑人心魄。   石逸、徐帆同声抚掌大笑道:“武兄豪情壮志,弟等佩服已极!而且深具同感。”   凌风道长、普静禅师等听后,却暗中不住地摇头叹道:“此子武功胸襟都令人佩服,只是杀孽大重啦!”   此刻,太岳庄已是一片阴森死寂,大厅就只剩了他们七个人和一个垂死的飞云堡主。凌风道长缓缓踱到他身前,摇头叹道:“若照此人近来行径,实是死有余辜,只是同为武林一脉,只有自行送他去飞云堡了。”   莫丹凤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接口道:“不是道长提醒,我倒忘啦,我有黄龙师伯炼制的‘石灵丹’,给他吃下一颗,内伤马上可愈。”   遂从怀内拿出一个红玉瓶来,倒出一颗赤红似火的丹药,交到凌风手里,凌风接过,塞入王强嘴里,目视继光道:“请少侠费神一次如何?”   “一气朝元”大法,最耗精力,继光久战之余,本不愿再运功,但凌风道长既已开口,又不好推辞,只得缓步上前把他扶起运功,待得药力已将行开之时,方才依照前次手法,把“一气朝元”又施用了一遍。   “石灵丹”是黄龙子利用练“易筋洗髓丹”所剩余的灵药合成的疗伤圣品,王强服下后,再经继光替他把涣散的真气重新凝聚,伤势顷刻便已好了一半,只是失血太多,脸色仍苍白。   睁开眼来,只见凌风道长等都团团围住,站在他的四周,继光则面容微现疲惫地和他对面而立,知道这位人称‘小魔崽’的少年又救了他一次,这宗以德报怨的行为,确使他感动万分,慨然—叹道:“王某今晚始知以往行为真猪狗不如,惭愧万分,武少侠和诸位救助之德,异日必有所报。”   莫丹凤接口笑道:“我们倒不望你报答,只要你记住血泪和飞云堡的仇恨,莫再勾搭仇家,别老想着夺人家的宝剑就行啦!   飞云堡主已悔恨交集,经莫丹凤这几句话一说,更觉无地自容,长叹一声,霍地立起身,把手一拱,踉跄向门外奔去,瞬间消失在暗影中。   继光不由埋怨道:“此人已有悔意,你不应再用言语刺激他。”   莫丹风冷笑道:“这种毫无心肝的人,说他几句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他还是我爸爸的宾客呢,居然还想用那卑污手段哄骗黄龙师伯,骗那‘玄都宝笈’呢。”   继光不禁黯然。   太岳庄已经算是冰消瓦解,大家觉得已无留此必要,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首先告辞离去。   凌风道长目视继光道:“太岳庄之事既告一段落,贫道拟连夜赶回武当山去,因为黄山论剑之期已经不远,本派究竟是否参加,何人参加,尚未决定,必须马上回山商量,至于漠北之行,贫道还是那句老话,望少侠三思而后行。”   话落,领着石逸、徐帆,跃出大厅飘然逝去。   莫丹凤见继光一直默默站着,遂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光哥哥,你生我的气了?”   “不要瞎猜,我哪会生你的气,我在考虑是否单人去漠北的问题。”   “何必那么急着赶去漠北,川中五鬼虽然死了三个,还有两个在逃,我猜他们一定回川中老巢了,而且太岳庄主夫妇,也都被他们逃了,难免不出花样。我的意思,不如我们一同入川,先把川五中鬼的总舵拔掉再说。”   “我认为川中五鬼只是芥藓之患,漠北的金蜈宫,才是中原武林的强仇大敌呢。”   “哼!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找那紫衣女郎……唉!假如你变了心的话,我真不如会怎样……也许我会找她—决生死,也许我会……”   想起那晚紫衣女郎蓬发袒胸的情景,顿使她悲痛欲绝,语无伦次地说完那番话,两颗晶莹的泪珠已夺眶而出。   继光也知这完全是那晚离魂妃子的事所引起的误会,忙搂着她的纤腰,极其诚恳地道:   “凤妹,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么?切不可胡思乱想,武某绝不是那种见色忘情的人。”   莫丹凤仰脸望着满天的繁星,幽幽地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只是,我总觉得有一个不详的阴影遮掩在心头,担心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不会的,我敢对天发誓。”   “我倒不须你发誓……”   忽然双臂一伸,紧紧把他脖子圈住,仰着脸道:“光哥哥,从现在起,我们永远不离开好么?”   继光见她一脸希冀之容,两颗晶莹的泪珠兀自挂在脸颊,当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轻轻替她揩去,柔声道:“我也希望这样,但世间事往往会出乎你意料之外,到时你会身不由己啊!”   陡指着天空道:“你看牛郎和织女星,他们何赏不想朝朝暮暮厮守一起,可是,偏偏隔着一道银河,一年只有七月七夕相会,这是多么遗憾的事?”   “我不要听那些亳无根据的神话,我们是人,我们有各人自己的意志,不受任何阻碍,为什么不可以?”   “我也是这般想,只是我既继承了先师的衣钵,便应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此外,我至今连身世都不知道呢,这事也许我师父知道,但他一去漠北便无消息,唉!我若不去漠北,此后心何能安?”   “我们先行入川,解决了川中五鬼,再同去漠北好吗?”   继光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再说继光偕同莫丹凤回转武汉客舍时,天已大亮,隔院的凌风道长早已走了,二人略进了点饮食,便准备溯江而上,联抉入关,他们总以为太岳庄已经破去,川中五鬼也去其三,江湖上该平静一个时期了。   殊不知危机已经四伏,对方新的阴谋早已接跃而来,而且是针对着他来的,两人竟是茫然不觉。   继光刚把旅店的账结清,准备离去之时,妙笔书生文宇屏已经扇轻摇,走了进来,拱手哈哈笑道:“武兄昨晚神威,兄弟佩服之极!但不知武兄行色匆匆准备哪里去?”   继光微感意外地一愣,旋即答道:“此事恕难奉告。”   文字屏不由神色微变,随又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不知武兄能否稍待片刻,继续昨晚未完的谈判!”   “武兄可知,太岳庄主穆天虹是金蜈宫的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依在下看来,总不外乎傀儡走狗之流吧。”   “此人仍是金蜈宫东南五省总分堂堂主,替金蜈宫主人服役已近二十年,只因金蜈宫主人敬重武某,竟听任武兄一鼓扫灭太岳庄,而不过问,这等礼遇殊恩,实为前所未有,望武兄毋负金蜈宫主人期望,出而继任穆天虹的职务。   “眼下黄山论剑之期已经不远,就请武兄今日便随兄弟去到一处地方,歃血为盟,金蜈宫主人将以一种不传秘技授予兄台,以夺那天下第一高手尊号。”   武继光耐心听完他这席一话,剑眉几度掀动,正待发作,莫丹凤早已接口笑道:“金蜈宫既以武少侠如此重任,但不知对小女子这种平庸无能之辈,能不能也给一个职务呢?”   妙笔书生微微含笑道:“象姑娘这种高手,理应借重,但不知姑娘尊姓和芳名,如何称呼呢?”   “小女子姓莫名丹凤。”   “啊!莫宫主……”   妙笔书生意外地惊呼了一声,眉飞色舞地道:“若姑娘有意入盟金蜈宫,在下敢于保证,金蜈宫主人必以副总分堂堂主之职给姑娘执掌,今晚就请一同前往如何?”   丹凤咯咯笑道:“去自然可以,但不知在什么地方?何时起程?”   “地方在下已找到一处,日间或有不便,晚间在下亲来邀请二位。”   丹凤又抢着答道:“妙极!妙极!我俩静候佳音。”   武继光不知她搞些什么鬼,不禁把眉一皱,文宇屏知道他们关系决不寻常,女的既已答应,男的料无问题,立时起身告辞道:“既承二位概允,兄弟至时当场程前来约请。”   把手一拱,大步往外走去。   继光立时对继光埋怨道:“你究竟搞什么鬼嘛!难道你真的要接受金蜈宫的邀请?”   丹凤忽然满腔严肃地道:“刚才察言观色,我已料到金蜈宫确实在拉拢你,不过当我提到自己的姓名时,那妙笔书生的神色忽变,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   继光猛然省悟道:“对啦!川中五鬼突然出现于太岳庄,这证明川中五鬼可能也与金蜈宫有关。再由这点推测,他们所以暗杀令尊,或许出于金蜈宫主使也说不定。”   “哼!这般说来,他们是想阴谋暗算我,以期斩草除根罗?”   “此事或有可能。”   继光点头不经意答复着,随从怀中把那张名单拿了起来,从头翻阅了一遍,内中所列的人几千,包括整个的武林门派,但却没有地灵门及黑道中人物。   心里不由暗暗思忖道:“只有地灵门和黑道中人和莫郡王无关,因此,金蜈宫就用重利引诱,收作爪牙,可是金蜈宫为什么仇视莫郡王和曾经为他效劳过的人呢?”   丹凤见继光半晌没有做声,忽然问道:“光哥哥,我们今天不要走了,晚上去应那妙笔书生的约会好么?我要看看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害武林各派的人,同时探探他们的口吻,主使杀我爸爸的是否就是金蜈宫?”   “如果真的去,那就得小心点,即便金蜈宫没有阴谋,我们不接受歃血宣誓,必须也会发生一场大打。”   “哼!打就打,难道我们两人会怕了他们?”   继光沉吟了一阵道:“并不是怕了他们,我暂时还不希望和他们破脸,能从他们嘴里多得到一点机密,岂不更好?”   丹凤点头道:“这个自然。”   两人因昨晚剧战终宵,一宿未睡,晚间又有约会,略谈片刻,便各回房歇息。   莫丹凤走后,继光和衣往床上一躺,蓦然……   白影一闪,白衣罗刹犹如飞絮一团落到了他的床前,但,尽管她轻功绝顶,仍把继光惊觉。继光霍地翻身跳了起来,轻喝道:“什么人?”   当他一眼发觉来的是符小娟,复又十分惊异地道:“咦,你怎知我到了这里?”   白衣罗刹凄然一笑道:“你感到意外是不是,人家却为你耽心死啦。”   继光冷笑道:“有什么好耽心的?金蜈宫虽然心怀叵测,不见得便能把我怎样。”   他以为符小娟指的是金蜈宫韵事,同时,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晚古庵之前,小娟曾和紫衣女魏紫娟交过手以及他裸体跑出庵来的事情。   符小娟满面冷漠,淡淡一笑道:“自然罗!你现在已经是金蜈宫的娇客啦,人家当然不敢把你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话?我一点都不明白。”   “别装呆啦,那晚赤裸裸地落到人家手里,若不是……若不是有了那不可告人之事,人家会放你回来?同时,我再问你,那个漠北来客文宇屏,今天鬼鬼祟祟又和你谈了些什么?……”   她还待继续说下去,继光早已急得跳起身子,吼道:“你胡说!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白衣罗刹仍是那般冷冰冰地小嘴一撇,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亲眼看见的,还会错得了么?总之,我认错你这个人了!”   霍地转身,穿出窗外,疾掠而去。   继光不由大急,连喊道:“小娟,小娟!”   人也跟踪跃出,刚刚转过一个小巷口,突然一阵香风拂过,魏紫娟像一幢紫雾般迎面飞来,娇笑道:“人家早走啦!”   “不行,我非得找到她把事情说清楚不可,否则,这个误会可大了。”   “什么不大了的事,值得急成这个样子?”   “你管不着,快与我闪开。”   继光声色俱厉地暴吼着,人已掠身而过。   紫衣女郎没有再拦阻他,却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两人转了许久,找不见符小娟,继光不禁怅然若失,懊丧万分。   魏紫娟缓缓走到身后,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继光轻叹一声,转过身来道:“在下蒙姑娘援手,得以脱出一次魔劫,感激都来不及,何言讨厌二字?不过你我现处敌对的地位,最好少接近为妙。”   魏紫娟忽然张大眼晴道:“你不是已经答应就任金蜈宫的江南五省总分堂主吗?何以仍处敌对地位呢?”   继光平生不愿撒谎,闻言纵声一阵长笑道:“若要武某仰人鼻息,做人走狗,那除非日出西方。”   照理,这话听入魏紫娟之耳必定大起反感,哪道她听后毫不在意,竟把头连点道:“一个有志气、有抱负的男儿正应如此,不过,你得注意,金蜈宫其他的人,决不像我和大师兄紫髯伯这般好说话,一旦破脸,便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穆天虹便是一个好榜样……”   说完,若有所感地轻轻一叹。   继光不明她的用意,暂时没有表示意见。   魏紫娟接着又道:“今晚你和文宇屏之约最好不去,倘必须要去,就得处处小心,须知,金蜈宫目前的唯一目标,就是你和那位莫宫主,切宜小心在意。”   继光微微点了点头,仍没有做声。他不明白,紫衣女明是金蜈宫的人,何以竟对自己吐出许多秘密。   魏紫娟娇靥之上这时忽现悲容,突然伸出玉手握住继光的手道:“我和大师兄因处事太过平和,难符金蜈宫主人之意,已奉到‘金蜈牌令’,即日返回漠北,这一别不知何时再可见面,一切望君珍重。”   说到这里,娇靥已是泪水纵横,悲不自胜。   武继光直到这时才略微体会紫衣女的心意,心中虽感其情,暗中却不住地叫苦,原来她果有这个意思,毋怪乎白衣罗刹会气成那个样子,续又想,符小娟和自己是叔侄,她凭什么要吃这飞醋呢?……”   想到这些,不由轻吁了一口气,暗道:“女孩子的事真是难说,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们自寻烦恼,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魏紫娟见他面现愁容,误以为他为今日之别而感到难过,又绽颜一笑道:“人生固是会聚少离多,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我养母对我极是疼爱,虽暂时撤回金蜈宫,不久仍有机会来中原看你,只要俩心不渝,何愁关山阻隔?”   她因那晚危难之时,以清白女儿之身抱着继光赤裸的躯体奔走,已隐存了一个非君莫属的打算,故言语之间,说得十分露骨。   继光的心里却是完全相反,他始终把她认作敌方的人,虽有过她的救命之恩,只想找个机会予以还报,绝未想到儿女私情,恐这一误会继续下去,忙道:”姑娘你会错意啦!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魏紫娟立即打断他的话头道:“我似有满腹的话要对你说,可是此刻却—句也想不起来,为免大师兄他们久等,只好以后谈了。”   回眸深情地瞥了他一眼,玉手一挥,紫衣飘闪,蓦然逝去。   伊人已去,只留下—丝淡淡的衣香,在微风中荡漾。继光仰视苍穹,慨然一叹,暗道:   “世间男子甚多,这谜—般的神秘女郎,何独钟情于我?情虽可感,可是……”   黯然摇了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啊!”   夕阳西下,一群飞鸦乱噪噪地掠空而过,使他霍然惊觉的转身飞奔回店,想找莫丹凤商谈一番晚间赴约之事,不料,到房中一看,床上被盖散乱,人已不见,店内小二都摇头说没看见。   原先以为她是上街吃饭去了,哪知直等到初更仍不见她来,心中不禁着急起来,暗想:   “她究竟去哪里了呢?难道被人劫持去了?”   但想到她一身功夫,岂是那般容易对付的人?况且又是大白天里,倘不是她自动出去,别人绝无法劫持。一个人正自急得满房团团乱转之时,飒然风响,妙笔书生文宇屏已满面含笑地跃到了房中,哈哈一笑道:“武兄真是信人,我们就此走吧!”   继光霍地一转身道:“你可知莫丹凤姑娘哪里去了?”   文宇屏脸上笑容顿敛,失惊道:“她不见了?”   他自获知莫丹凤就是宫主时,早在四周广布了爪牙,遥遥监视着,不料,她竟人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怎不使他暗中吃惊不已。   继光见他煌然答非所问,倏然往前一趋身,疾逾奔电地一把将他手腕扣住,用力一紧,厉声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枪,你们究竟把她引哪里去了,快说!”   这一式快若飘风,妙笔书生空有一身功夫,竟无从施展,只觉手腕一紧,立感全身麻木酥软,心里虽然暗觉吃惊,表面仍然故作惊诧地道:有话好说,武兄何故如此?”   继光冷笑道:“你等一心想绝莫郡主这根苗,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今晚若不老实说出,我要你的命!”   手上一紧,又加添了二成力道。   妙笔书生一着受制,直疼得额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心里更是愤激万分,暗骂道:   “小狗你不用发狠,等会叫你知道厉害。”   当下,忍着疼痛,一阵凄厉狂笑道:“你用这宗手段对付文某,确实有欠光明,大丈夫敢作敢当,倘若文某真个暗算了她,纵令血溅五步,亦必坦诚说出。”   继光倏地把手一松,嘿嘿冷笑道:“这般说来,武某多疑了,鲁莽之处,尚请文兄海涵。”   妙笔书生不愧一条硬汉,虽然骨痛欲折,仍是面不改色,暗把真气运转,活动了一下筋骨,哈哈一笑道:“武兄如此多疑,今晚之会倒使兄弟不敢勉强了。”   继光暗中冷笑道:“你倒做得真像。”   当下,豪迈地纵声长笑道:“莫宫主眼下虽然失踪,在下仍不敢相信凭几个毛贼便能把她奈何,与贵宫来人会晤之事,仍照常进行好啦,武某绝不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武兄一诺干金,文某佩服之至,如今就起程如何?”   妙笔书生唯恐夜长梦多,说完话,陡地身形一掠,已穿窗而出,继光略一定神,也跟踪出了窗外。   月影下,但见两条人影疾如银河星泻地直向城外一片密林中激射而去。   妙笔书生文宇屏算是二败于武继光之手,心中万分不服,一上手便把全身功夫施出,捷逾奔电地狂跑了一程,眼看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方才把脚步放缓。回头一看,武继光仍然神态从容地跟随在身后,没有显出一丝急奔之后的疲惫之态,反观自已却已额上见汗,心房跳动加速,不由暗惊这少年的内力修为果然惊人。   到达林边,蓦听林内一个阴森森的口音,沉声喝道:“是文堂主么?”   妙笔书生忙恭答道:“正是,武少侠也已来到。”   “让他过来见我。”口气恃大,一派命令口吻。   武继光暗中冷笑道:“即令我有意和金蜈宫交好,就凭他这种态度也就够了。”   妙笔书生连称是,是!诚惶诚恐地领着继光,一径走进林中,只见林中一堆乱石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当中是一个身材瘦长、面色枯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老者,头发已经半秃,颔下蓄有几根疏朗的鼠须,深陷的双目碧光隐射。   左右两个,都是一般的粗黑大汉,年龄约在六十左右,三人一律穿的都是苗装,另外还有一个年纪二十五六的锦衣佩刀少年,面容白皙冷峻,桀骜异常,独自交叉着双臂,坐在最右面。   那僵尸般的老人闪着一双碧光闪闪的三角眼,把继光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冷冷地问道:   “你就叫武继光?”   继光一听这口吻,心里就有气,轻哼一声,没有作答,僵尸老者又问道:“你是否决心投效金蜈宫?”   继光只作未闻,心里的怒火却又增添了几分,妙笔书生忙替他答道:“紫髯伯已答应了他,给以东南五省总分堂堂主之职。”   僵尸老人冷冷哼了一声道:“可曾宣誓及送投名帖?”   倏然——   锦衣少年一声暴喝道:“且慢!紫髯大师兄虽曾留下话,并不曾正式授予,玉蜈令牌此时不仅不能容他混入,且须追查血洗太岳庄之责。”   继光此次应妙笔书生之约前来,原想探探金蜈宫派遣大批高手来到中原的目的,故不拟即时动手,眼看锦衣少年神气活现,却偏要故意逗他,当下,踱着方步慢慢走近他身旁问道:“足下什么人?何以知在下没有玉蜈令牌?又凭什么要追查太岳庄之事?”   锦衣少年无情的脸上骤现一片狰狞之色,阴恻恻地道:“金蜈宫主人,二弟子摧花公子委孙便是本人,哼,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见了本公子,居然如此狂傲,真个罪该万死!”   说时,人早立起,缓缓向继光移近,僵尸般老人似乎知他性格残暴无比,眨眼便要杀人,忙沉声喝道:“二公子且请坐下,容老夫问他。”   摧花公于性格虽残暴,却也对老者敬畏三分,闻言立时把脚步停下。   那老者双目碧光一闪,阴森森地道:“老夫金蜈宫四大护法之一,‘三苗之神’便是,如今有几句话问你,希望你坦诚答话,不得虚捏支吾。”   继光仰面冷傲一笑道:“说吧!”   “阁下是否真诚投效金蜈宫?”   “在下从未说过这话。”   三苗之神不由一愣,一翻阴森森的目光陡向文宇屏射去。   吓得妙笔书生全身一颤,急道:“武兄何出此言?”   继光长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因闻金蜈宫主人隆礼相召,才允来此看看,何曾答应过投效金蜈宫?”   毕竟“三苗之神’沉着老辣,强把怒火忍下,又复道:“不论投效或应召,都是一样,不过凡属投效本宫的人,须对天宣誓,并送上‘投名帖’一件,才可领得‘金蜈牌令’接受金蜈宫主人恩典。”   “但不知那‘投名帖’是件什么东西?”   “乃是本宫所指定,必须除去的十个仇家人头。”   “金蜈宫远居漠北,哪来这许多仇家?盼阁下明示!”   三苗之神脸上勃然色变,怒喝道:“谁叫你问这个?”   “若不问清,难道糊里糊涂跟着你们作恶?”   三苗之神倏然仰天,一阵啧啧怪笑道:“我知你倚仗几手功夫,存心寻金蜈宫开心,可是,金蜈宫岂是好惹的主儿?只怕今晚把你那条小命也要陪上啦!”   未容继光开口,倏地一声震喝道:“文宇屏,还不与我滚过来!”   妙笔书生立面无人色,战战兢兢,跨步上前道:“三苗护法呼唤在下有何吩咐?”   三苗之神狰狞地一笑道:“你办得好事!”   倏地伸出钢钩似的手掌,呼的一声劈胸按去,一股隐挟腥臭的阴风潜劲,无声无息地往下一罩。   妙笔书生做梦也未想到三苗之神会突下毒手,蓦地狂号一声,七孔紫血狂喷,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滚出一丈七八尺远,叭哒—声,摔在地下,立时气绝。   三苗之神的这种残暴手段立时激起了继光的满腔怒火,倏地往前一趋身,指着他暴喝道:“小爷今晚才知金蜈宫的手段,竟是这般残暴,对付自己人,尚且如此,其余武林中人可想而知。”   三苗之神仰天怪笑道:“等到你知道已经迟啦!”   扭头又一声暴喝道:“带过来!”   立时有一群苗装大汉叹,由林后架出一男一女来,男的满面血污,左臂齐肩被人削去,女的顶上青丝散乱,脸如死灰,似尼非尼,似俗非俗,情形至为凄惨狼狈。   继光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两人竟是穆天虹夫妇,虽然曾经为虚作伥,杀人无数,毕竟总是地灵教的人,一种门户之见,立由心中涌起,指着三苗之神大喝一声道:“你们金蜈宫,简直比蛇蝎还要毒辣,穆天虹不惜欺师灭祖,为你们效命,想不到你们竟用这种手段对付人家,你们还有一点天良么?”   三苗之神嘿嘿冷笑道:“穆天虹不听金蜈宫指示,假公济私,妄用香车主人之名行事,又失去玉蜈令牌,已经犯下死罪,复敢对金蜈宫宫主侍婢罗鸿英出手攻击,更是罪该万死,本宫久就有心明正其罪,不然,岂会容你等擅向太岳庄攻击?”   武继光气极,冷笑一声,掌心一吐,毒焰魔掌骤发,呼地疾向三苗之神卷去,不料,掌力才吐,身后急风如电,久未出声的摧花公子指风似箭,已疾向曲池穴上点来,此刻他掌力已吐,撤回势不可能,只得塌肩、旋身,手臂猛地往下一沉,人已斜向右方横跨五步。   回头见偷袭他的竟是摧花公子,不由冷笑道:“要过手就该当叫阵,这宗鬼鬼祟祟的偷袭,小爷替你面红。”   摧花公子无血的白皙脸上涌上重重杀机,细眉一掀,暴喝道:“据说我三师妹对你颇为垂青,可有此事?”   继光见他忽然问起这些,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顺口答道:“有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他原不过是开玩笑性质,存心逗逗他,不料,却为紫衣女魏紫娟引来许多的麻烦,几乎因此送命,这也许是始料不及之事。   摧花公子一听这话,再不语言,就像疯狂了一般,指掌齐运,快速无比地一连攻出一十二掌,点出九指。   继光虽早巳凝功戒备,竟也为这凌厉无比的攻势,攻得倒退八尺。   摧花公子却是得理不让人,着着尽是辣招,掌事都竭尽全力,一时漫天指彰纷飞,掌风雷霆山涌,辛辣、诡异、猛恶万分。   武继光和金蜈宫嫡传的子弟交手,这算是头一次,只觉他所走的路子大异寻常,和中原各派的武功截然不同,简直令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他原是绝顶聪明的人,虽在这宗奇奥的招式暂时失去先机,却无一点惊惶失措之态,仍然紧守门户,一招一式,予以拆解,暗中更不时留心细察摧花公子的出招换式,尽情把“地灵真经”上的武学施展出来应付。   地灵真经乃是地灵门中全都武学精华,包罗万象,又经邯郸老人竭尽平生精力去芜存精心铨注,较前更为完备。可惜武继光只是囫囵吞枣,硬把它读得滚瓜烂熟,而没有机会详细练习融会,目前他不过得到十之三四而已。   二人急速无比互拆下十七八招,继光已摸清了对方所走的路子,同时,更从那读得烂熟的地灵真经中彻悟了不少法门,倏地轻啸一声,反守为攻,掌风呼呼,招出如骤雨,刹时,又把摧花公子攻得倒退一丈八尺。   这位摧花公子最喜逢迎,深得金蜈宫主人喜爱,已尽得其真传,可惜天分不佳学得虽多,成就却绝赶不上大师兄紫髯伯、师妹魏紫娟,更无法练成那玄门至高绝学鸿蒙紫气。他苦恋魏紫娟已有多年,只可惜紫衣女总是对他不理不睬。   这次风闻紫衣女和一个武姓少年感情甚好,乃请命派来中原,不料一来,便真的遇上了,而且对方坦白承认。   故一动手便全力猛攻,但他哪及得继光的功力深厚,一经展开反攻,任怎么也无法再挽回颓势。   心里又急又气之下,杀心陡起,倏地一撤身,铮地抽出一柄闪闪银光的银色弯刀来,暴吼道:“姓武的小子你听着,今晚不是你便是我,有种的和本公子从兵刃上拼个弱死强存。”   嘶的一声,一刀直向胸前刺到,继光傲然屹立,骤然一翻腕,白玉箫已撤到手中,就他撤箫的瞬间,闪闪刀光已临胸前,当下,随手一夸大,玉箫由下而上,疾向刀光迎去。   不料,这柄银色弯刀却是古怪得很,明明见它刺向胸前,蓦见刀尖忽地一颤,捷逾奔电地迳向肩头削来。   这一式,确实大出继光意料之外,仓促中,猝然一甩肩,白玉箫呜的迎出,当的—声,龙吟声响,弯刀已被直封出去,但饶是他应变得快,仍然在手臂上划破了一条二寸多长的口子,鲜血汨汨流出。   这一来,顿把他激怒,大喝一声,纵身扑上,白玉箫闪起一溜经天毫光,密如连珠地向摧花公子攻去。   摧花公子出其不意,用“幻影毒刀”伤了继光,正自满怀得意。莫大见继光疯虎一般攻来,不由阴恻恻地一阵冷笑道:“小子,你认了命吧!我那银刀上淬有剧毒,中上必死,你若妄用真力,那就死得更快!”   继光一面运箫猛攻,一面留心观察,果然觉出伤口隐隐发麻。知他关非危言恫吓,心中不禁怒极,大喝一声道:“下流无耻的东西,胆敢暗算小爷!”   猛运全身功力,倏把午夜惊魂三式施开,猛如怒龙翻江,当头罩下,左掌推波助浪,复把消霜七掌夹在箫招中施出,威力大增,不出二招,摧花公子便陷危境。   三苗之神一见,知道再不出手,不等继光毒发,摧花公子倒得血溅箫下,口中倏发一声厉啸,人已纵身而起,鹰隼般疾向场中扑来。   可是仍迟了一步,但听一声狂号,摧花公子已被继光一式“日正中天”震得踉踉跄跄,倒退了七八步,一口上涌的逆血箭般从口中鼻中喷了出来,人已摇摇欲堕,三苗之神顾不得再攻继光,在空中猛地一个折转,又向摧花公子飞去,鬼爪似的双手疾伸,连闭了他几处穴道。   继光竭力一掌将摧花公子震飞,自己也连打了几个踉跄,几乎铁倒,这时,伤口的毒性已发作,只觉半个身子都在发麻,还幸他功力深厚,赶紧运气,将穴道闭住,以免毒性继续蔓延。   闪眼一看,三苗之神并未向自己进攻,却向摧花公子奔去,心念一转之下,暗道:“这时若不快走.等到三苗之神再度攻来,便无法脱身了。”   强提—口真气,正待飞走时,眼光忽又接触到穆天虹夫妇,心中忽然兴起一种愤激,穆天虹夫妇虽是地灵门的罪人,江湖的败类,对于金蜈宫来说,仍是功臣,如此处置他实在太以毒辣,况且,地灵门的叛徒,自应由地灵门处断,由金蜈宫以另一种罪名处断,实是不太平之事。   脑际电旋一转,蓦地纵身,疾向那群苗装大汉扑去,白玉箫一插,双掌交挥,左右横扫两掌,他虽身中剧毒,掌势仍是惊人。   一阵惨呼暴吼,那群苗装大汉,被劲疾的掌风扫得滚瓜一般四散乱滚,继光早趁着二掌劈出之势,疾的弯腰把太岳庄主夫妇提起,纵身疾向林中跃去。   他只顾低头抢救太岳庄主夫妇,却忘了和三苗之神同坐的还有二个粗黑大汉,这二个苗疆武士头脑虽笨,功力却十分精纯,一经发觉继光竟在抢救太岳庄主夫妇,早已猛狮般扑到。四只黑掌齐挥,各自劈出一股雄浑掌力。   继光微一疏神之下,背上又被掌风结结实实扫了一下,一股上涌的逆血且乎直从口中喷出,但他仍然强提一口真气,空中美妙地一个翻滚,呼地随着掌风飘起,疾向林中冲去。   苗装大汉怒啸一声,双双纵身急追,但地灵门的“貌合神离”身法,飘忽快捷无比,一入林中,倏忽不见,二个大汉只得重又退出林外。   再说继光强忍伤势向前疾奔。为恐金蜈宫的人追来,尽择那山僻之处行走,跑了一阵,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方才停下脚步,把穆天虹夫妇往地下一放,哇,哇,喷出两口鲜血。   闭目凝神调息了一番,内伤虽稍平复,但臂上的毒气,却因受伤之际真气一懈,立即迅速蔓廷开来。   摧花公子的“幻影银刀”上所淬的毒,是苗疆一种最毒的药物炼成,奇毒无比,任何内功精纯的人中上,十二个时辰之内准死无疑,继光受伤后,虽已及时封闭穴道,但在负伤之余,又曾剧战一番,故毒性发作得更快。   这时,只觉伤处麻酥酥的,全身不住地颤抖,四肢痉挛,神智也渐觉不清起来了。穆天虹夫妇身负重伤,穴道又复被制,一看继光身中剧毒,仍然舍命将自己救出,不由良心发现,呻吟了一声,倏然喊道:“小兄弟,你不要管我们夫妇了,他那弯刀奇毒无比,中了无药可治,得赶紧设法疗治,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内准死无疑。”   经他这一嚷,继光不禁猛然省悟,百毒尊者过去曾交给自己一瓶解毒丹,因未常用,竟把它忘了,连忙从怀中取出,倒出二颗吃下。   百毒尊者这宗解毒丹,果然神效无比,吃下去不到一刻工夫,中毒的现象便已消失,神智也立见清朗,只有伤处仍是一片乌黑。   于是,又倒出二颗吃下,方才走到穆天虹夫妇面前,替他们把穴道解了,这两夫妇身负重伤,穴道被制甚久,虽被解开穴道,仍然不能行动,武继光本可助他们活开血脉,但怕药性突发,不敢造次妄用真力。   过了好一会,夫妇才挣扎着站起,继光立即开言道:“此地并非善地,最好早点离开为宜,否则他们寻来,你我都身负重伤,只怕难于抵抗。”   穆天虹慨然一声长叹道:“愚兄背弃师门,为虚作伥,实是罪该万死,蒙小兄弟你不念旧恶,将愚夫妇从虎口救出,使愚兄夫妇惭愧无比。”   继光冷笑道:“你也不用说感激一类的话,我救的不是你们,而是基于地灵门的人不容任何人伤害的宗旨,你虽逃脱了金蜈宫的毒手,以后却无法逃脱本门的门规处决。”   穆天虹心平气和地惨然一笑道:“愚兄获罪师门,受门规了断理所当然,死又何憾?小兄弟这种存心与作法,愚夫妇十分赞佩,就请请出先师的法器白玉箫即时动手吧!”   他话说得极其平和,绝无—丝激动,继光倒觉有几分不忍起来,轻叹一声道:“我虽得有先师遗命执掌地灵教,但尚未正式祭告天地祖师,接掌门户,况且尚有许多本门前辈及大师兄健在,如此重大之事,怎可独断,你们还是暂时走吧,如果稍存天良的话,就在兄弟祭告天地祖师之时,再来领罪好啦!”   穆天虹夫妇经过一阵凋息,已我勉强可以行动了,站起身来,极其激动地说道:“若照愚兄以往的行为,本应立即自绝于小兄弟之前,以谢先师于泉下,但小兄弟既如此说,愚夫妇自当遵命苟活下去,并以此待罪之身,在未受门规处断之前,为师门做几件有益之事,以稍赎罪衍。”   继光此刻急需离开医治刀毒,不愿再和他夫妇罗嗦,微微把头一点道:“你有此悔悟之心,倒不失为血性男儿,但愿你言行如一,今后不再作恶,便是师门之幸,去吧!”   穆天虹把手一拱,正待转身,蓦然——   一阵哈哈宏笑,破空传来……   呼呼!几条人影,疾若飞箭般射到,继光一惊之下,以为是金蜈宫的人追到,一反手把金精玉魄剑撤出,一溜碧荧荧的蓝焰,照得林中一片碧色。   闪眼一看来人,当中一个鹰鼻鸡眼,身背古剑,竟是那位反复无常的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左面一排三个葛布长衫老者,右面一个慈眉善眼的老尼。   另外,还站了一个神态冷傲的瘦长道长和一个貌象十分丑恶的怪人,继光认得这两人,乃是和他曾经交过手的牯岭邪神及昊天不吊。这两个魔头,平时或许不怕他,此刻却是暗暗吃惊不已。   罗浮子落地之后,两道阴森森的目光,朝三人一扫,哈哈狂笑道:“原来搞来搞去,都是你们地灵门中几个魔头搞的鬼,贫道倒几乎被你们瞒过了,如今还有何说?”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时倒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   左面三个老者中,一个面色微黄,蓄有五绺长髯的古奇老者,指着继光,朝罗浮子问道:“杀害本派掌门师兄的,可是这小子?”   罗浮子冷笑道:“不是他还有谁?”   老者倏地往前一趋身,厉声喝道:“凶徒,你接着吧!点苍三老向你索命来了。”   呼地一掌,劈胸按去,继光不明因何又和点苍振结了怨仇,飘身一闪,大喝道:“慢着!”   旋向老者一拱手道:“在下与点苍派素无仇怨,尊驾何故出手便打?”   老者乃是点苍派三老中的九丘叟,为人执拗无比,这时已是双目尽赤,暴喝道:“你无故暗害本派掌门一指飞侠,血债血还,快纳命吧!”   嘶的一声弹出一线急如箭矢的锐风,直袭前胸巨阙穴。   继光大怒,冷哼道:“这事必定又是罗浮贼道唆使的。”   闪身避过剑招,玉魄剑一震蓝焰暴长,嘶的直向罗浮子刺去。这宗神兵利器威力无伦,罗浮子一见贪心更炽。   猛地一塌肩,古剑撤出,就势电旋疾转,一剑已斜斜向继光。   点苍三老见继光不和自己交手,而转向罗浮子攻击,误以为他心存轻视,怒啸一声,五人六掌齐出,一齐向继光侧背攻去。   继光重伤之余,又遭到这宗没头没脑的攻击,心里又急又怒,大喝一声,剑随身转,蓝芒暴长,倏忽之间,向四人每人攻出一剑,这宗神物利器,威力无伦,直惊得四人纷纷后撤。   继光全力攻出四剑后,蓦觉身上毒性又在慢慢蔓延伸展,不禁暗中大吃一惊,但此时绝不敢去怀中拿那解毒丹。   罗浮子和点苍三老,经他一剑逼退,一时也都不敢冒然进攻,一个个暗中蓄劲,窥伺四周,待机而动。   就在点苍三老向继光发动攻势之时,牯岭邪神、昊天不吊已双双向穆天虹夫妇逼去,嘿嘿冷笑道:“穆大庄主,昔日的威风哪里去了?岳麓山头一掌之赐,贫道今晚要向你夫妇加倍索还,你如果知趣,就赶紧自碎天灵,免得爷爷们动手。”   穆天虹于罗浮子等现身之时,早抱定必死之心,这时岂甘示弱,仰天一阵厉狂笑道:   “穆某虽已身负重伤,也不甘轻易就死,若想取得穆某这条命,至少你们两人也得赔上一个。”   昊天不吊、牯岭邪神报仇实在其次,夺取继光的玉剑,才是他们真正目的,当下一声不哼,双双纵身扑上。   牯岭邪神攻向了穆天虹,昊天不吊则向离魂妃子扑去,他俩都是存心制敌死命,早早打发,一上来便是辣招狠式。   穆天虹断去一臂,元气已经大伤,离魂妃子也于被金蜈宫擒住之时身负重伤,勉强抵抗几招,便已陷于危境。   继光一见,心中大急,顾不得自身毒发,大喝一声,玉魄剑挟着一溜长长的芒焰,连人带剑扑来,嘶,嘶一连三剑,竟把昊天不吊二人,攻得慌忙撤退不迭。   经这番真力猛运,继光臂上的毒伤,又加速蔓延起来,遂赶紧趁昊天不吊等撤后之时,以极快手法,取出二颗解毒丹,纳入嘴内。   穆天虹夫妇见继光舍命来援,心中十分激动,离魂妃子尤为内疚,知道继光的毒伤绝不能支持多久,不禁悲声喊道:“师弟,你尽管自己冲出去吧!不要再管愚夫妇了。”   继光吃下解毒丹后,巳把蔓廷的毒性暂时遏止,仗剑屹立场中,嘿嘿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批皂白不分,乘人之危的凶煞魔头,怎生把我奈何。”   那位始终未说话的老尼,乃是妙因师太,手播白棕拂尘,缓步上前道:“据说施主业已投效了金蜈宫,可有此事?”   继光冷笑道:“在下堂堂地灵教主,何用投靠他人?”   旋又愤愤地道:“我知道你们这群东西,说来说去,无非觊觎我的玉魄剑,但,要我这剑也不难,可得拿脑袋来换。”   妙因双手合什,连退二步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尼绝无这种想法,施主切莫误会。”   这时,正邪两派高手,都已缓缓逼近,罗浮子嘿嘿冷笑道:“这宗凶徒,神尼何必与他多说,还是容贫道来慈悲他吧!”   点苍三老既认定继光是杀一指飞侠的凶手,更是仇恨满胸,三人又复蓄劲凝功,围绕上来,七个高手,分椐四方,把继光和穆天虹夫妇围困中央,虎视眈眈,拼斗一触即发。   继光目光四下一扫,迅速又从怀内倒出四颗解毒丹吞下,愤怒地一震剑道:“你们有胆子就尽管上来,尝尝小爷的玉魄剑!”   但,尽管情势紧张万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轻易引发战火,时间就这般在极度紧张中缓缓溜过。   蓦然……   一条人影如烟似雾地徐徐飘落场中,咯咯一阵娇笑道:“我今天可见到—一件新鲜事啦!这么多的成名高手,竟向一   个孩子策动围攻,亏得你们不羞?”   说完笑声一敛,霍地转身,面向继光道:“弟弟,看你的面色十分难看,是不是负伤了?”   继光闪眼一看,来者竟是雾美人,当下冷冷一笑道:“微伤,还碍不了什么事,你来得正好,请替我保护他们二位,等我来打发这批贪婪无性的东西。”   雾美人突然发现继光臂上的伤口,不由脱口惊呼道:“你中毒了?”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惊怒与关切的意味,说完霍地一旋身,尖声喝道:“是什么人如此下流,竟对我雾美人的弟弟下此毒手?”   四周的人,都知道这位雾美人十分难惹,同时又根本不是他们下的手,故半响没有人答话。   继光却在她身后轻轻一叹道:“都是我一时大意,着了那摧花公子的道儿,倒不是这批人所下的手。”   雾美人到达,继光也已增加了实力,却并没有松驰紧张的局势。   罗浮子蓦然开言道:“雾美人,你是什么时候和这魔崽子勾搭上的,贫道劝你最好还是退出这场是非的好。”   语音轻薄粗野,根本不像出自一派掌门人之口。   雾美人不禁倏然色变,冷哼一声道:“我真不相信这种下流话会出自峨嵋派掌门人之口,实告诉你吧!你们若再不撤走,我要叫你们尝尝‘七彩蚀骨神砂’的滋味。”   玉手一扬,已现出一只鹿皮手套来,伸手便从袋内抓起了一把神砂。她这种七彩神砂在江湖上从未用过,故甚少人知道它的厉害。   罗浮子生性阴鸷,他既掌着一派门户,自不愿胡乱得罪人,雾美人扬掌示威,他既没有表示意见,也没有即时进攻的打算。   点苍三老含愤而来,哪愿久耗下去,追魂叟伍元、摩云叟张冲,倏发一声怒喝,双双纵身,猛向继光攻去。   就在他俩腾身纵起的瞬间,雾美人骤发一声娇喝道:“你这是找死!”   玉手一扬,一片七彩云雾挟着闪闪精光,呼地当头罩下,她所用的这宗神砂,与普通江湖所用的神砂截然不同,不仅奇毒无比,而且是隐含内力发出。   追魂叟伍元首当其冲,翻身急闪,但那神砂所罩的范围,足有一丈方圆,如何来得及?   竟被打了一个满面开花,狂嗥一声,噗通倒地,立时死去。   摩云叟张冲来势稍缓,又适在左方,赶紧空中拳腿刹腰,猛地一个翻滚,才算险险避过,但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追魂叟一死,群雄暗中齐感骇然,九丘叟兄弟情深,暴喝一声道:“好毒辣的贱婢,老夫和你拼了!”   双掌一错,纵身猛扑而上,人未到,掌先发,呼的一股迅猛掌风狂飙一般卷到。   继光实不愿托庇于一个女子,愤然往前一纵身,挥掌向九丘叟攻来的掌势迎去,他出手过于迅速,竟连雾美人发神砂的机会都腾不出来。   但听砰嘭一声震响,地上卷起几股旋风,继光双肩晃动,连退三步。   九丘叟却噗塌一声跌回地面,竟被继光一掌震伤内脏,紫血直从口鼻中沁出。   继光冲出后,倒予群雄一个绝好的进攻机会,因为雾美人的神砂,固属厉害阴毒,却绝不会向继光身上撤。   因此,群雄只须紧紧把继光缠住,七彩神砂便不足畏了。   罗浮子看准这点,就趁继光和九丘叟对掌的瞬间,古剑一挥,急攻而上,他因要使雾美人的神砂无法施展的余地,故一来便把数十年的精修内力贯注剑身,辣招频出,顷刻间便攻出了一十二剑。   继光一时真力未复,纵有神剑在手,仍被攻得连连后退,昊天不吊看出便宜,也把那支又狭又长的乌黑剑撤出,疾若一道乌光,猛攻而上。两个绝世高手刹那便把继光卷入一片森森剑气之内。   雾美人又急又怒,娇喝一声,挥掌便待突入,牯岭邪神啧啧一阵怪笑道:“何必那么着急呢,我来陪你玩玩不好么?”   大手一挥,一股迅疾的掌风潜力潮涌一般滚来,迫得雾美人不得不返身迎战。这时,场中诸人多半已动上了手,只有点苍三老中的摩云叟未曾加入,突然一眼发现穆天虹夫妇满面惶急地站在那儿,明知他们已负重伤,倏地往前一纵身,双掌齐发,分向两人攻去。   穆天虹虽去一条手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能轻易便伤,何况还有离魂妃子在旁。   只听穆天虹一声凄厉狂笑道:“摩云叟,你也太小看穆天虹啦!”   独臂挥动之下,急迎而上,离魂妃子也把“貌合神离”身法展开,竭力攻进,他俩夫妇同抱必死决心,不仅攻势猛烈,而且常常用的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摩云叟弄巧成拙,竟然立时陷入危境。   再说武继光身在二大高手围攻之下,绝无一丝惊惶之态,玉魄剑招式展开,竭力迎击,怎奈玉魄剑虽是神物利器,但威力大小,端视使用人的功力而定。他重伤之下,这一妄用真力,臂上伤毒又渐渐发作起来,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他深知拼斗之时是绝无法取解毒丹的,等到时间一久,毒性发作,必遭毒手。   心头一急之下,一些绝招尽出,瞬刻便把围攻的圈子扩展二丈余外。   但,这两上老江湖,早从玉魄剑尖上的蓝色芒焰推断出继光的内力已渐衰弱,刚才又听雾美人高声吼叫他已受到毒伤。   于是,倏把攻势放缓,只守不攻,这一来,继光的攻势虽猛,却无法奈何他俩。   就这样对耗了半个多时辰,继光臂上的毒伤已越来越厉害了,知道再打下去,就只有束手被杀。   心里一急之下,强提一口真气,长啸一声,猛一震剑,精芒暴长,嘶,嘶,连攻八剑,这八剑是他拼力所发,凌厉、辛辣,势不可挡。   昊天不吊和罗浮子都知他身中剧毒,决难持久,绝不肯和他硬拼,以保全实力,为等会夺剑之用。见他舍命攻来,齐把身子后撤。   这一来,倒予继光一个可乘之机,即以迅速无比的手法,从怀中取出两颗解毒丹,纳入口中。   丹药入口,精神大振,知道暂时决不会碍事了,举目遥向场中一扫,只见雾美人正以一种神妙身法和牯岭邪神打得沙飞石走,难解难分。穆天虹夫妇双战点苍三老之一的摩云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心里一急之下,大喝一声,倏地一剑向罗浮子削去,人却借势腾空而起,鹰隼般向摩云叟掠去。   罗浮子刚才见他内力越来越弱,认定他毒性已发,不久便要倒下。不料,此刻竟忽然好转起来,一时大意之下,几乎被他一剑削着,仓皇向后一撤,继光早已掠身而过。   他此刻杀心已起,抱定除去一个是一个的主意,连人带剑疾若飘风地冲到了摩云叟面前,但听一声凄惨无比的狂嚎,点苍三老之一的摩云叟已被腰斩地下。鲜血漫天飞洒,连正在观战的妙因师太也溅着了几滴。   继光连番受刺激,愤怒之火使得他神智已有些不清,陡地仰天一阵狂笑道:“杀!我要杀尽这批贪婪无耻、不择手段的强盗,哈哈,你们不怕死的就来吧!”   他在连番受创之余,仍然威猛如虎,罗浮子与昊天不吊不由从心底冒起寒意,但贪婪之念又驱使着他们,双双挥剑,一左一右向继光攻去。   罗浮子号称七大门派中的第一剑,昊天不吊也是邪道中有数的魔头,二人联手进攻,其凶猛程度,确非普通一般高手所能抵挡。   武继光急怒之余,尽出全力功夫.每一招攻出,都形同拼命,暗影中但见一条三尺长的蓝色芒焰,吞吐伸缩,矫矢如龙,剑过之处树折石崩。   罗浮子等空具一身上乘剑法,却不敢轻攫其锋,但,愈是这样,愈使他们贪念大炽。   武继光服下的解毒丹虽是灵效无比,但在场的人,似乎已发觉他的秘密,忽然同声大笑道:“我不知是利用什么丹药来维持毒性不发作,可是,这次可别再想有那便宜的事啦。”   倏地手中古剑一紧,青芒暴长,攻势骤然加快,青乌二道剑光,瞬在四周结成一道密密的光幕,剑气丝丝,冷风蚀骨,压力大增。   继光见他们识透自己是用解毒丹维持毒性不蔓延,竟不容他再取,心中不禁愤激万分,恨不得把这两个恶道劈了,但力不从心,到如今连反攻的机会都腾不出,又有什么办法呢?   雾美人一面和牯岭邪神动手,心里却无时不在注意着继光这边,耳听罗浮子等喝叫不让继光有工夫取丹药,不禁暗中叫苦,她很想即时赶过来,却又被牯岭邪神一双鬼爪死命缠住。   一急之下,暗中一咬牙,悄悄伸手入袋,抓起一把七彩蚀骨神砂。倏地纵身而起,急疾无比,攻出七脚,劈出三掌。   这一攻势是她全身功力所聚,牯岭邪神猝不及防,竟被逼得退了三步,雾美人就趁他微感一愕之时,玉手一张,七彩蚀骨神砂骤然发出,她既未出声喝打,牯岭邪神又在被攻仓促后退之际,一把神砂竟结结实实全部击在头面。   只听鬼嚎似的一声狂嚎,噗通一声,牯岭邪神立时倒地死去。   雾美人一招得手,人已像一团彩雾般向罗浮子扑去。   蓦然……   一声洪亮佛号响起,妙因师太灰缁飘飘,纵身把她挡住,白棕拂尘一指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妖妇,贫尼来领教你几招。”   雾美人此刻已是杀机满面,心急如焚,娇喝道:“你想死那还不容易么?”   呼地一把七彩蚀骨神砂劈出掷去,半空犹如突起一幢彩雾。   妙因师太虽然禅功深湛,却不敢正面去挡这宗霸道无比的暗嚣,口中高宣一声佛号,白棕拂尘一抡,指尘一股潜力,人已借势斜飘七尺。   雾美人早趁她一闪之际,疾掠而前,直向罗浮子扑去,掌劈脚踢,瞬刻之间攻了九掌七脚。   她这宗不要命的攻势,果然把罗浮子攻得微微向侧里闪去,武继光正自感到压力增强、真力骤减、手臂发麻之际,蓦见罗浮子扭身闪开,立时,拼起余力,大喝一声!   丝!丝!拼力削出二剑,人也借势往前一冲,已脱出包围之地。   这时,人已头晕目眩,全身发麻,摇摇欲坠,幸好,雾美人已赶到,伸手一把将他扶住,右手却早已扣住了一把神砂,嘿嘿冷笑道:“有哪个不怕死的再上,我叫他尝尝我的七彩蚀骨神砂!”   罗浮子和昊王不吊一时倒真被这宗歹毒无比的毒砂震住,竟然怔在那里,没有即时上前。   继光经雾美人一把扶住后,略微定了定神,伸手入怀去摸丹药,不料,仅剩下最后的两颗了,一时不由踌躇起来,这两颗丹药是现在吃下呢?还是等到最危急的时候再吃?就在这时刻,蓦然……   四周一阵阴森森的怪笑起,象幽灵一般,闪出一批人来。当先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枯瘪得如同僵尸一般。阴恻恻地一阵冷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在场诸位都是生死簿上有名的人,那倒省去老夫不少的手脚啦!啧,啧,啧……”   继光一眼瞥见那老者,心头不由咚的一跳,两颗解毒丹迅速纳入口中。   罗浮子与昊天不吊等人,也同感一愕。 第十二章 摧花辣手逢高招     武继光一见来人竟是金蜈宫四大护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暗暗一惊之下,迅速把仅余的二颗解毒丹纳入口中,凝神敛气调息,以便应付即将展开的恶战。   罗浮子和昊天不吊等人,见来人语气蛮横托大,竟有把在场之人一网打尽之意,顿时大怒,昊天不吊跨步上前,冷笑道:“阁下是那条道上的朋友,竟敢目中无人?”   三苗之神狰狞地笑道:“老夫知道你们这几人,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享有一点虚名的人物,可是今晚遇上金蜈宫的三苗之神,那就叫做煞神临门、死星照命。嘿嘿,干脆就认了命吧!”   昊天不吊平生冷傲,眼高于顶,不想今晚遇上一个比他还要蛮横狂妄的人,直气得须发倒竖,三棱眼精芒暴射,嘿嘿冷笑一声。   倏地一挥腕,狭长的乌金剑,宛如干空闪起一道长虹,冷森森、劲风似箭般拦腰卷到。   侧里虎吼般一声暴喝,呼的一阵急疾劲风,狂飘一般卷到,震得吴天不吊的乌金剑,嗡的一声直荡开去,人也被逼得借势左跨二步。   一个黑塔似的粗壮苗装大汉,闪电般冲到场中,暴喝道:“凭你这贼道,也配和三苗护法动手?”   喝声刚了,第二掌又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攻到,急疾、凌厉迅猛之极!   这位苗疆老武士绰号黑殃神,与其弟赤煞神,同以掌力雄浑著称,号称苗疆双绝掌,力能裂石开碑,浑身刀枪不入,天生筋骨结实异常。   昊天不吊微感吃惊之下,倏忽大怒起来,闪身避过掌风,厉啸一声,长剑猝出,疾若飘风,快逾电闪,顷刻之间,攻出—十八剑。   —时掌风怒啸,剑气漫天,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三苗之神目光冷森森地对着众人一扫,厉声道:“你们还不与我自碎天灵,难道还要老夫动手?”   雾美人眼看目前情形,悄悄地拉了一下继光,轻声道:“弟弟,我们撤吧!你先走,我用‘七彩蚀骨神砂’断后,料想他们也无可奈何我等。”   继光慨然答道:“若单图全身而退,武某自信还有这分把握,只是穆天虹夫妻乃本门罪人,绝不能落入这般人之手。”   雾美人又复劝道:“事到如今,不能顾那么多了,你身中剧毒,等下发作起来怎办?”   提到毒伤,继光不禁豪气尽消,黯然一声长叹。他知一等解毒丹的药力一过,毒性发作起来,自己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雾美人又催道:“快走吧!不要迟疑了。”   反于已扣住了一把神砂。   事到如今,继光已知再也不能逞那匹夫之勇了,丹田微一敛气,人已腾空而起,脚尖刚刚点到—株古松之上,蓦然——   半空一声暴喝道:“小子,你还想走么?”   呼的一股刚猛无俦的掌风也已当盖下,原来树梢之上,早已埋伏了金蜈宫的高手。   继光惟恐毒发不敢妄用真力,双臂一抖,借势一飘身,人已倒窜而回,刚好和由后赶到的雾美人会合在一处。   继光身怀黑名单和前古奇珍“金精玉魄剑”,金蜈宫的目的就是他,怎敢再让他轻易逃走?   继光刚刚飞起,三苗之神已向他冲来,阴森森地狞笑道:“老夫劝你还是老实听候发落,免得吃那眼前之苦。”   雾美人一声不哼,抖手一把神砂呼地劈面掷去,这一着阴险毒辣之极。神砂出手宛似平空骤起一屏彩雾。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几乎被他打个正着,怪啸一声,双掌齐出,卷起一阵阴风,将神砂震得漫天激射,人已倒窜而回。   罗浮子为人阴险奸狡,他静立一旁,时时准备乘机撤走,眼看三苗之神等目标正在继光等,立时悄悄转身,脱兔般向林中射去。   不料,身形刚刚冲到林边,身后已焦雷一般响起一声暴喝,一个赤发灵官似的苗装大汉,早把他去路挡住,这位凶神就是煞神的胞弟,苗疆有名的赤殃神,双目绿光闪闪,巨灵掌一把劈胸抓来。   罗浮子微感意外地—滑步,人已暴退五尺,谁知,这位赤殃神看似笨拙无比,身法却是灵快异常,一抓落空,倏地往前一趋身,另一只手已捷逾电掣似地又向他手腕扣来,端的诡幻玄奥异常。   罗浮子号称七大门派中的第一剑手,也为这一抓之势骇然大吃一惊,惶然又退八尺,铮的一声,古剑出鞘,顺手一剑平削而出。   嘶!嘶!发出一阵刺人耳鼓的尖啸,倏地身前涌起一重剑幕才算把赤煞神前攻之势遏止。   但,这位凶神,绝不因攻势被遏便行停手,怒啸一声,纵身再进,呼呼八掌连环一气儿攻出,刹时,一阵阵的蚀骨阴风,呼啸山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匝到,直震得罗浮子的古剑龙吟呜啸,闪闪乱颤。   于是,又一场剑掌互搏的猛烈拼斗展开,暂时无法分出胜负。   妙因师太与九丘叟,眼看金蜈宫来人凶残无比,早放弃了向继光和穆天虹夫妇进行的打算,就在罗浮子撤身逃走的同时,低宣一声佛号,连地下惨死的追魂叟和摩云叟的尸体都无法顾及,便即双双纵身而起,疾向罗浮子相反的方向奔去。   蓦地,急风如飘,一条人影,挟着一串阴森怪笑,鹰隼般尾随追到,呼的一阵劲疾如突的掌风,由背后山涌压来。   九丘叟雁行折翼,悲愤填膺,霍地一旋身,大喝一声,双掌齐出,猛向袭来的掌风迎去。   妙因师太眼看金蜈宫人手腕一振,白棕拂尘一式“孔雀开屏”疾迎来招,左掌推波助澜,又攻出一式“力撼天山”。   照理,这二大高手各出全力迎击,来人必难讨好。不料,九丘叟的掌力甫和攻来的那股潜力一接触,陡发一声狂嗥,人已似断线风筝一般飞起,凌空几个翻滚,倒翻了出去,一口上涌的逆血,随口喷出二三尺远,被掌风余力一卷,恍如骤洒一阵血雨。   妙因师太禅功深湛,白棕拂尘一入掌风之内,蓦觉心神一震,骇然一惊之下,左掌疾撤,但已不及,砰!蓬!一声巨大震响,直震得妙因灰缁飘飘,身形暴退,嘴角沁血,溢出二行紫血。   发掌攻击他俩的人,乃是三苗之神,目睹二人,一死一伤,倏发一阵夜枭般地桀桀怪笑道:“今晚凡属在场之人,均已身登鬼录,任何人也休想活命!”   箕张着双掌,满面杀机地缓缓向妙因师太逼来。   妙因师太自知难逃,低喟一声,强提一口真气,把伤势压住,手中白棕拂尘斜斜举起,左掌凝功护住胸前,神色一片凄厉。   就这时刻,林外惨呼声起,一条白影飞鸿一般由林梢飞起,凌空向场中疾泻,其势快逾闪电。   三苗之神面容倏变,霍地一旋身,双睛蓝焰暴射,纵身一掠,疾向射来的白影迎去。   蓦然——   林外又是一声娇喝,一条纤纤红影,挟着一道极其强烈的青芒,白练也似地拦中向三苗之神扑出的身形一截。   来势突兀,迅猛之极,但见人影交错,突然疾转,霍地两人一分,双方各自后撤五尺。   继光目光一闪之下,已看清截住三苗之神的乃是莫丹凤,白影则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心里不由稍安。   符小娟落地之后,一见莫丹凤已把三苗之神截住,立时罗衫飘飘,转向继光扑来,惊呼一声道:“光哥哥,你负伤了?”   此时,二颗解毒丹的药力已过,继光已无法再行控制那蔓延的毒性,不禁黯然一叹。   小娟一见这情形,心里更加着急,顺手抓住他的手臂,惶恐地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伤的?怎么如此厉害?”   “摧花公子的银色弯刀。”   “好毒的东西!有天如果被我碰见,我要他的命!”   雾美人在旁冷冷地接口道:“现在不是逞意气,说狠话的时侯,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此地吧,再迟他的伤势就不行啦!”   白衣罗刹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算什么东西!姑娘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的事情我当然管不着,但你应知道,他是我弟弟,我有权叫他即速脱离险地。”   “他是你弟弟?”   白衣罗刹不禁奇怪万分,迅即转向继光道:“光哥哥,她说得对吗?”   继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旋又想到她舍死忘生的护卫自己,实不应拒人于千里之外,况且人家年纪本来比自己大,叫声姐姐也不为过,遂又把头连点。   符小娟不禁把嘴一撇,冷笑道:“一会儿说不是,一会儿又说是的,究竟不知你们是什么关系?”   气冲冲地一扭身,刚好,目光射到斗场,倏发一声娇喝,人已疾向场中扑去。   原来莫丹凤截住“三苗之神”之后,二人疾雷奔电的交换下二招,便行分开,三苗之神一见来者,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红衣姑娘,不由心中有气,暴吼一声道:“女娃儿,你是什么人?何苦年纪轻轻赶来送死!”   莫丹凤冷笑道:“姑娘就是你们金蜈宫蓄意谋杀的莫丹凤,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看你家姑娘怕是不怕?”   三苗之神一听来人竟是“金蜈牌令”上必欲杀死的人,干瘪少血的脸上杀机涌现,嘿,嘿,二声狞笑,倏地叉开五指,劈面抓去,鬼爪连伸之下,疾出一十八招。此魔功力深厚,武功诡异,心肠更是狠毒异常,攻势一经发动——   顿时,漫空劲气回旋激荡,前后左右尽是幻变莫测的掌风指影,不出几招,便把莫丹凤圈入一片掌山之内。   莫丹凤自二度从黄龙子学艺后,武功大非昔比,又悟彻了“玄都宝笈”中不少的玄奥,立时长剑一震,竭力迎击,无奈经验欠缺,被三苗之神抢去先机,一时竟无法腾出手来出招还击。   但,三苗之神急切间也无法找到她的隙漏,所以连续猛攻了十五六招,仍然难以奈何她。   三苗之神以一个金蜈宫的护法身份,竟然收拾不下一个女孩,顿时凶性大发,厉吼一声,掌法突变,呼呼轰轰,撤出掌影,凌厉无匹地连攻三掌。   莫丹凤正竭力运剑,抵抗他强烈的掌风,蓦觉压力骤增,身重如山岳,每发一剑,都须运足全力,心里一急之下,也把功力贯注剑身,逐渐把剑光圈子扩大。   可是,终以经验、功力均不及对方,仍然处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地步,白衣罗刹正一肚皮不高兴,眼见莫丹凤不敌,同仇敌忾之心油然而生,立时纵身挥掌加入,一上手便把“瑞雪缤纷三叠式”施出,她的武功绝不在赤地千里符风之下,一经介入,情势立变——   但见阵阵阴风匝地而起,掌影重重叠叠浪潮般涌来,饶是三苗之神功力深厚、武功绝伦,竟也被攻得连退三步。   莫丹凤原不过是暂时失去先机,身上所受的压力一减,青芒陡长,剑气森森,反卷而上。嘶!嘶!顷刻之间攻出九剑。   这一来,纵令三苗之神功力通玄,也被攻得手忙脚乱,身不由主地又倒退了五六步。   雾美人见莫丹凤和白衣罗刹已将三苗之神围住,而继光的伤势却是越来越不行了,心念一转之下,蓦地一俯身,将继光抱起,随又伸手囊中,扣住了一把神砂,展开身法,疾向林外纵去。   穆天虹夫妇自三苗之神来到之后,便一直闭目调息,没有作声,此时默察形势,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逃走机会,雾美人一起步,他俩夫妇也纵身而起,尾随急奔。   几人刚到林边,倏闻一阵暴喝,冲出一批人来,厉喝道:“想逃走么?没那么容易,还不与我回去!”   呼,呼,数道掌风,劈面袭来。   雾美人疾地一闪身,玉手疾挥,两把“七彩神砂”连环掷出,这种歹毒无比的暗器一经出手,犹如半空突起一屏彩雾,惨呼声中,早有几人倒地。   穆天虹大喝一声,独臂一挥,一股劲疾掌风跟着劈出,人也跟踪猛扑而上。他俩夫妇都算得是江湖一流高手,虽在重创之下,余威仍在,这番情急拼命,端的威猛无比。   刹时,便冲开一个缺口,突出林外。雾美人也乘机冲出,唯恐金蜈宫的人追来,返身掷出两把神砂,方才展开身法,急如星泻地飞驰而去。   三苗之神明明瞥见继光等逃走,但被二位女魔星一轮轮地急攻,自顾不暇,哪能抽出身来阻挡!   那面昊天不吊对黑煞神之战,罗浮子对赤殃神之战,这时已渐分出胜负,昊天不吊和罗浮子,虽都用的是自己成名兵器,但二人都是一般地随时思量逃走,都不愿出全力,故经两个苗疆有名的武士一阵凶猛攻势之后,渐渐陷于被动挨打地位。   罗浮子为人沉鸷,一经发现,那位可怕的人物三苗之神已被白衣罗刹等缠住。立时一震剑反守为攻,急如狂风骤雨艇连攻八剑,一时漫空金蛇乱舞,森森剑气,着肤欲裂,竟把赤殃神逼得倒退八尺。   罗浮子本意不在攻取,八剑攻出后,疾地一撤身,古剑挟着一溜金芒,直向林外冲去,他号称七派中的第一剑手,这番存心突围,金蜈宫虽暗中布有许多高手拦截,仍被他从容突围而出。   那位昊天不吊,见在场的人都已突围,心里着急起来,不料就他微一疏神之际,砰的肩膊之上。竟结结实实地中了黑煞神一掌,闷哼一声而踉踉跄跄斜出七八尺远。当下,也顾不得身上伤势,厉啸一声,腾身而起,没命往林外冲去。   黑煞神和赤殃神,一旦骤失对手,齐感一怔,蓦见三苗之神受到二个女娃的双攻,已经有些手忙脚乱,立时怒啸一声,双双猛扑而上。   白衣罗刹自小便在打斗环境中长大,她头脑始终保持冷静,尤其知道今晚的局势,对自己这方极为不利,拼命攻击三苗之神,无非是牵住他,让继光等走远—点,这时见二个黑塔似的苗疆武士挥掌加入,便不愿再继续战下去,对着莫丹凤高喊一声道:“喂,不要打了,我们也该走啦!”   玉掌翻飞,连攻三掌,人已借势,疾向林中掠去。   莫丹凤心挂继光安危,白衣罗刹对她一打招呼,也立时长剑一紧,嘶,嘶,削出二剑,返身随着符小娟直向林外冲去。   等到三苗之神和黑煞神等,避过剑势,再起步追时,二人走得没了影子。   再说雾美人罗翠黛背着武继光急奔了一程,见后面并没有人追来,芳心稍安,遂停下脚步,慢慢把他放下。   这时的继光神智已渐呈昏迷状态,伤口一条条乌紫色的黑纹,直向全身伸展,尚幸他功力异常深厚,仍能用那一点未涣的真元护住心脉,不令剧毒攻入心脏。雾美人看了一会,不禁紧蹙双眉,暗中焦急万分,默算他从负伤到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五个时辰,再过六七个时辰,便是仙丹,也难挽救他的生命。   她为人素来冷漠,江湖出名的手辣心黑,但不知怎么,却和这个少年竟发生了深厚的感情,她尽量搜肠刮肚,思量找寻何人,始可替他解去身上所中的剧毒。   尽管她提出许多可能救治的人选,但,不是住地太远,便是行踪不定。时限只余六七十时辰了,如无绝对把握,走去扑一空,那么继光的一条性命便算完了,故她始终举棋不定,不敢轻易造次。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仍然紧蹙双眉,站在一旁发呆。   就这时刻,突然——   一个冰冷而又微带调侃的话音在身后响起,阴森森一笑道:“姑娘,不用空自发愁啦!   这小子在下保证他已经死定了!”   雾美人一惊之下,霍地一旋身,就势扣住了一把“七彩神砂”,见一个锦衣白皙脸的少年公子,正满面淫邪地站在她的身后,不由粉脸一寒,娇喝道:“你胡说!”   锦衣公子缓步上前,涎着脸嘻嘻淫笑道:“我摧花公子幻影神刀下,几曾逃过活口,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雾美人心里一动,暗骂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下的毒手。”   正思忖间,摧花公于又复趋前二步问道:“这小子究竟是你什么人?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条件,在下立时可将解药奉送。”   说完纵声一阵大笑。   雾美人猛然省悟,暗叫道:“我真急糊涂了,既然是这小子施的毒,自然携有解药嘛!”   当下故作惊喜地说道:“那真谢谢你啦,他是我弟弟,如果你能拿出解药,待他醒来,我一定着他向你道谢,以往的事也一笔勾销。”   ”哈哈,那倒不必,我只希望姑娘能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事简单之极,男人向女子的要求永远是那么一回事,在下的要求自然也是那件事罗。如果姑娘希望保全令弟一命,这个小小的要求,就该爽快地答应。况且,于姑娘有益无损,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   雾美人自出江湖以来,还没有人敢于对她如此无礼过,只气得粉脸发青,浑身乱抖,暗中一咬牙,强把怒火按下,格格一阵娇笑道:“这事确实不难,你先把解药拿来,我答应你就是。”   摧花公子伸手从怀内拿出一个玉瓶,悬空一晃道:“解药现成的在身上,只是等他醒来后,便无法办了,我们还是先办完了,再替他解毒,这样决误不了事。”   雾美人暗骂道:“好小子,你敢调戏姑奶奶,你是嫌命活长了。”   当下,格格一阵娇笑道:“我答应了你,你一定得把解药给我呀!”   娉娉婷婷,直向他面前走去。   摧花公子死星照命尚且不知,眼看雾美人笑容可掬地向他走来,几乎全身都酥软了,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那还用说吗,哈……”   笑声未已,急风扑面,只觉一阵奇疼攻心,雾美人的一把“七彩蚀骨神砂”彩雾一般,全部击在他的头脸之上。   这宗神砂奇毒无比,距离又近,摧花公子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闪避,蓦地狂号一声,噗通倒地,立时七窍流血而死。   雾美人格格一阵娇笑,伸手从他怀内拿出玉瓶,倒出二颗药,塞入继光口内。继光这时鼻息微弱,连呼吸都成问题,哪有办法咽下丹药,无可奈何之下,抬头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来,立时运集一口真气,俯下脸去和他嘴对嘴,用力吹了下去。丸药入腹,腹内顿起一阵雷鸣。   雾美人不禁大喜,再度运起一口真气,正待吹下时,蓦然——   林外噗嗤一笑,直惊得她如遇蛇蝎般跳了起来,满面娇羞,直从额上红到脖子根。她活到二十多岁,就从没有和任何男子肌肤接触过。这次实在是因为事急从权。同时,在她心目中,继光是她弟弟,故不避嫌这样做了。不料,偏偏被人看见,确实令她无地自容。   林外那人一笑之后,人也跟着直飘过来,原来竟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她这时可投心思调侃雾美人,纵身跃到武继光面前,连喊道:“光哥哥,光哥哥……”   雾美人赶紧上前,把她拦住道:“快别喊啦!他已吃下解药,不久便可醒来。”   白衣罗刹冷冷朝她瞥了一眼道:“你哪里弄来的解药?”   雾美人一指地上的摧花公子道:“就这是小子身上的。”   白衣罗刹一见他腰间的那把银色弯刀,遂顺手解到手中道:“光哥哥就是这弯刀伤着的,我也叫他尝尝这滋味。”   呼的一刀斩去,咔嚓一声,摧花公子的一条大腿已被齐根斩下,奇怪的是伤口一片乌紫,并没投有鲜血流出。   遂又喊道:“好啊!原来这弯刀如此毒法,我要把它留着,以后好对付金蜈宫的人,也让他们吃足苦头。”   说着果然把那柄弯刀系在腰间,她原不过一种好玩性质,后来却为之增添了许多的麻烦。   系好穹刀,又把身形扭转向继光察看。摧花公子的解药果然灵效异常,身上的乌紫煞纹已渐形消失,人也渐渐苏醒过来。   如此又过了半晌,继光的身形忽然转侧了二下,轻轻地哼了一声,翻身坐起,白衣罗刹一见,心中大喜,纵身狂扑而上,娇喊道:“光哥哥,你不碍事啦?”   不料,却被雾美人一手拦住,轻喝道:“不要惊动他,让他好好调息一番,逼出余毒。”   符小娟一团高兴地被她阻止,立时小嘴一嘟,张口正待发作,及见继光果然正襟危坐,不言不语,方才又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下,但仍然狠狠地白了雾美人一眼。雾美人微微一笑,并不和她计较。   白衣罗刹既对雾美人怀有敌意,继光又正入定未醒,场中一时变得十分沉寂。   一阵山风拂过,刮得遍山草木萧萧,暗影中似乎有许多魔影潜伏,蠢蠢蠕蠕。这二个江湖中人视为魔女煞星的少女,虽然常走江湖,竟也被这种静寂、萧然的景象惊得玉容失色。   女人常被人形容为“蛇蝎”与“魔鬼”,却天生胆小,最怕的也就是这二种东西,符小娟和雾美人自不例外。符小娟这时有点沉不住气了,轻轻咳了一声,缓缓凑向雾美人身旁,雾美人虽也害怕,到底年龄大几步,见识比她要多得多,一见她这一动,不禁暗暗发笑。   就在她俩人疑神疑鬼之际,一个僵尸一般的苗疆老者,已从暗影中幽灵一般闪了出来,箕张着双手,缓缓向继光接近,只要一纵身便可把继光抓着。   幸好,她俩尽管心里害怕,却绝未松弛对继光的看护,首先发现的是白衣罗刹符小娟,她认得这老者乃是金蜈宫护法三苗之神,立时娇喝一声,纵身疾扑而上,玉手一挥,一阵阴风潜潮般匝地而起。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蓦地双掌化抓为拍,陡的往上一翻,硬接来势。但听裂帛似地—声脆响,白衣罗刹罗衫飘飘,空中连接几个回旋,人已斜落在八尺开外,三苗之神双肩连晃,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二步。   白衣罗刹经这一招硬碰,知道自己功力稍逊一筹。但她绝不甘示弱,身形才落,陡的往前—飘身,又疾逾闪电地急攻而上,掌挥脚踢,顷刻之间攻出一十五招,踢出八脚,几乎使三苗之神没有还攻的余地。   就在白衣罗利攻上的同时,雾美人反手又扣好了一把神砂,脚下轻跨,已悄然立在继光身侧,全神贯注着四周。她深切了解,三苗之神既已跟踪赶到,就决不只他—个人,恐怕随后赶到的人还多得很呢!所以,神态之间紧张万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苗之神一经和白衣罗刹动上手,林中一阵暴喝声起,呼的射出二个黑塔似的苗装大汉来,疾若一支脱弦之箭,凌空直向继光扑来。   雾美人又急又怒,玉手一挥,一连掷出二把“七彩神砂”,迎着黑汉射去,山风怒啸中,恍若二道彩雾,电漩星转地激射而出。   这二个黑汉乃是赤殃神与黑煞神二兄弟,生性虽然凶残无比,却绝不敢招惹这宗绝毒的暗器,空中猛地一刹腰,呼的各自劈出一掌,人也借着那股反弹之力,霍地两下一分,飘身落到一丈开外。   雾美人一把神砂挡退敌之后,反手早又扣了一把在手,冷笑一声道:“你们若不怕死,就尽管上吧!”   黑煞神和赤殃神相互看了一眼,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进攻的办法,双方方僵持了一会。   突然,黑煞神就象旋风一阵,转入林中,咔嚓一声,折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枝在手,暴喝一声道:“上!”   呼的纵身而起,疾向继光扑去。   雾美人一急之下,尖吼一声,一把神砂劈面掷面。黑煞神蠢人有蠢主意,猛地一声大喝,手臂一抖,松枝连枝带叶,急向神砂迎去。他天生臂力雄浑,松枝又已注满内力,但听沙沙一阵声响,一把神砂,已全部打在松枝之上。   等到雾美人再度伸手入囊去抓神砂时,他早已连人带松枝扑到,逼得她只得放弃神砂,挥掌来迎。   黑煞神一着成功,赤殃神立时厉啸—声,纵身猛向继光冲去,这一动作疾逾闪电,不要说远在五六丈外的白衣罗刹抢救不及,就是近在咫尺的雾美人也分不出身来。   眼看赤殃神距离继光只有五六尺了,只须一举掌便可将他击毙,蓦然——   一道青芒,白练也似地由高空疾掠而下,直向赤殃神卷去,剑气森森、蚀骨生寒,映得赤殃神须眉毕露,一惊之下,硬生生把前扑的身形往后一撤,嘿地一声,击出一股掌风,方才险险地把这一招避过。   来人一剑将赤殃神惊退,立时把剑一收,抱剑屹立继光身旁,并不再行前攻,雾美人罗翠黛正自着急万分,突然发现来人乃是莫丹凤,心中才觉稍安。   金蜈宫来人绝不只三人,因为三苗之神脚程最快,故走在最前面,其次便是赤殃神兄弟。经这一阵耽搁,其余的人也都陆续赶到,立时在四周布下了一道人墙。   就在当儿,人群骤起一阵惊呼,高喊道:“启禀三苗护法,摧花公子已经被害啦!”   三苗之神正展开掌法,看着向小娟进逼之际,猛听这声喊叫,不禁大吃一惊,摧花公子乃是金蜈宫主人最得宠的弟子,竟忽然被人杀死,自己身为护法,奉派主持全局,寸功未建,却遇上一桩这般大事,纵使他性情沉鸷,也难掩心头的慌乱。   倏地一收掌,疾向发声处冲去,果见摧花公子满脸青紫,七孔黑血迸流,一条右腿齐根被人斩去,早已气绝多时。   立时,又急又怒,呼的头上白发根根倒竖起来,三棱眼一睁,碧光隐射,暴吼道:“这必定是她们所做的好事。”   猛地往前一趋身,指着雾美人,阴森森地喝道:“摧花公子可是你这贱人害死的?”   “他自己找死,怨得谁来?”雾美人仰面向天,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白衣罗刹符小娟也已回到了武继光身旁,三人成品字形,把继光夹在中央,一见三苗之神对摧花公子之死,似乎十分注意,不由拍着那柄银色弯刀,格格娇笑道:“出手惩戒那个淫徒,姑娘也有一份,你若不服气,就尽管上好啦!”   三苗之神此刻已暴怒如狂,凶性大发,暴吼一声道:“先杀了你,再找那贱人算帐!”   呼的一掌,猝然推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骤,力足裂石开碑,威不可当。掌劲未及,一股令人窒息的阴风潜力,直刮得符小娟罗衫飘飞,毕剥作响。   符小娟身后不及五尺便是武继光,如果闪避,掌风必定波及到他,只得暗中一咬牙,素手疾挥,卸去一部分力道,倏地单臂一穿,呼的迎去。   嘭!一阵隆隆闷响,小娟素掌飘飘,倒退四五步,粉脸涌起一团红晕。   三苗之神双肩也连摇了二摇,往后踏退二步,他绝料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敢和他硬拼掌力,当下微一凝神,第二掌已急如狂飙般拍出。   白衣罗刹此刻已感胸间血涌,心房跳动加速,但她仍然紧咬牙关,脚踏子午,双掌一圈,阴风骤起,又硬行迎出。   但听一声裂帛似地脆响,符小娟脚步踉跄,又连退了三步,鲜红的血,直从樱唇中喷出,洒得罗衫斑斑点点,尽是一块一块梅花似的血迹。   莫丹凤冷眼旁观,只觉心头隐隐作痛,恨不得是即时冲上前去,将她替下,但四周虎视耽眈,尽是金蜈宫的人,她怎敢移动半步?   脑际电旋一转,蓦地出声的道:“何必和这般凶徒硬碰,快撤出你的兵刃来。”   白衣罗刹平生就没有用过兵刃,经丹凤一提,突然想起摧花公子的那柄银色弯刀,立时一反手,一溜银光已冲霄而起,弯刀已撤到手中,强压心头隐痛,张口喷出一团紫血,倏地往前一趋身,猛向三苗之神攻去。   也不知是那来的一股力量,这一冲之势,迅猛异常,手中弯刀,宛似一轮旭日,闪出一片耀眼精芒,嘶!嘶!顷刻之间,攻出一十八刀。   三苗之神连攻二掌,将小娟震伤后,自己内腑也受到了剧烈震荡,略事调息复原后,正待再度进攻,白衣罗刹的弯刀,已挟雷霆万钧之势,刀山一般攻来,仓卒中,竟被攻得连撤了七八步。   立时凶性大发,厉吼一声道:“一齐上,先把这几个丫头收拾了再说。”   双掌一挫,已纵身突入那幢银色光幕中。   他这一声令下,四周的人立刻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刀光剑影,掌风呼呼,没头没脑地攻到。   雾美人早料到有此一事,手中已扣了满满一把神砂。金蜈宫第一批凶徒才到,她已呼的一把神砂劈面掷到,彩雾迷漫中,惨呼声起,噗通!噗通!首当其冲的几个凶徒立时倒地死去。   跟着莫丹凤也娇喝一声,长剑恍若白练亘空,急迎而上,立时展开—场凶狠无比的搏斗。   雾美人连续掷出几把神砂后,堪堪将舍命扑来的敌势遏止。   蓦然……   一阵急风,由侧里袭来,黑煞神手舞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枝,由侧里横扫而至,雾美人知道,再使用神砂也决收不到效果,只得弃砂用掌,跃前迎战。   她们三人,都可算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这番又是豁出命地死拼,故金蜈宫的人虽多,一时竟也无法突破她们品字形的防线。   狂号、怒叱,震荡原野,刀光、剑影,闪耀空中,这场凶杀,继续了足有半个多时辰,面继光仍然盘坐中央,一动不动。   白衣罗刹强忍着内伤迎战,几度都差点倒下,奇怪的是,每到危急时,就好像暗中一股力量支持着她一般,蓦地娇喝一声,银刀一闪,又恶狠狠地奋力攻出。许多人就这样死在那柄奇毒无比的弯刀之下。   雾美人和莫丹凤都知此刻危机一瞬,不能有半点马虎,只要金蜈宫任何一个人冲入圈内,武继光便算完了。因此,各人都尽情把压箱底的功夫施出,每一招都隐含十成功劲发出,也可以说,都是不要命的拼命打法。   三苗之神率同黑煞神、赤殃神二兄弟,再加同来的数十位高手,竟无法突破三个女娃的防线,心里不禁怒极,嘿嘿一阵冷笑道:“爷爷今晚若不能把你们三个贱婢收拾,便枉为金蜈宫护法了。”   雾美人偷眼一看继光,只见他此时顶上已蒸蒸升起二团青白色的薄雾,迷迷蒙蒙,笼罩在四周,心中不由暗喜,知道他已经快功德圆满了。   立刻高声喊道:“不要听他们那些鬼活,弟弟快要醒啦!”三苗之神大怒,纵身一掌,劈面向符小娟攻去,这一掌之势,疾若狂突,力道猛极,而且突兀万分。   白衣罗刹避无可避,银刀虚虚胸前一划,左掌忽的迎出。   彭!旋风激荡中,白衣罗刹惊叫一声,噗塌!跌坐地下,三苗之神也被她那股玄阴罡煞魔功,震得踉跄连退三步。   就在白衣罗刹摔倒的瞬间,二条人影已急如箭矢,疾向继光射去。白衣罗刹一急之下,蓦地纵身而起,银刀连闪,挟着一道飞虹,回空一卷。场中立起二声绝命惨呼,二个偷袭的凶徒,竟被腰斩于地。   白衣罗刹攻出一式后,蓦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连忙用银刀拄地,哇,哇,又喷出二口鲜血。   此时,金蜈宫的高手们,大部分已被激怒,纷纷不要命地攻上,雾美人的一双玉掌和莫丹凤的一支长剑,已无法再挡这般疯狂的攻势,被逼得步步后辙。   三苗之神略微调匀了一下真气,又箕张着双手,一步步向符神小娟逼近。   符小娟喘息了一会,蓦地一抬头,银色弯刀又缓缓举到胸前,左掌凝足十成玄阴罡煞魔功,斜举在左方。   她此刻的神态,已成了名符其实的“罗刹女”,披着一头乱发,一件罗衫溅满了鲜红的血迹,连娇靥上也斑斑累累,尽是血迹,双目闪射着一种可怕的光焰。   三苗之神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竟也为这种凶狠毒之状,惊得心里直发毛,他就从没见过这宗可怕的凶狠女郎。   所以,抬起的手掌,始终未曾击出,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蓦然,符小娟双眼向上一翻,颓然向下倒去,当啷!银色弯刀也摔落地下。   三苗之神一见,倏发一阵哈哈大笑,掌心一吐,一股急劲无俦的掌力,疾卷而出,这一掌如果打实,符小娟和武继光均将变成肉饼。   劲风卷处,人影一闪,嘭的一声,震天价响,三苗之神脚步踉跄,蹬!蹬!蹬!一连倒退了六七步,跟着一人朗声大喝道:“住手!”   声若龙吟虎啸,直震得在场诸人耳鼓隐隐作痛,不由自主地齐把身形一窒,满脸惊奇地向前看去。   就这时刻,武继光已气定神闲地屹立在三女中央,沉声道““凤妹,请你照顾小娟,待我来打发这批凶徒。”   陡的往前一跨步,冲到了三苗之神面前,冷冷地道:“乘人之危,算得什么英雄?阁下既准备来中原称雄,咱们不妨明锣正鼓的拼一拼死活。”   原来继光就在符小娟力尽倒下的刹那也已醒转,伸手接下了三苗之神乘危攻出的一掌。   三苗之神猝不及防,被继光一事震得血气翻腾,连连倒退。骇然大惊之下,竟一时答不出话来。   继光又逼前二步,长笑一声道:“金蜈宫的人,既擅长群打围攻,就干脆齐上吧!不然,武某可要大开杀戒了。”   黑煞神与赤殃神此刻惊魂甫定,蓦地一声暴喝道:“小子,你狂个什么劲?有种就接我兄弟二招!”   双双一纵身,一左一右攻来。   继先闪目四下一瞥,除黑煞神兄弟以外,至少还有三五十个,劲装疾服的苗装大汉,虎视在旁,跃跃欲动。   再看自己这面时,白衣罗剥昏迷未醒,雾美人一脸疲惫之容,莫丹凤的神色也十分黯淡,看样子均已继光受这群凶徒的群打围攻。   心念一转之下,一丝杀机直涌眉睫,已打了一个速战速决的主意。黑煞神兄弟攻到,倏地往后一撤身,哈哈狂笑道:“上天虽有好生之德,武某却无法再让你们逞凶。”   陡的往前一趋身,一招二式,左攻黑煞神的“巨阙”“玄机”两穴,右掌疾逾闪电地猛向赤殃神的“章门”穴拍去。   黑煞、赤殃,双双一声,呼地举掌迎出。   继光长笑一声,掌势突变,但听一声狂嚎,赤殃神一个巨大体躯,竟被他一掌震得腾空飞起一丈二尺,噗通一声,摔入一片衰草中。   黑煞神骇然一惊之下,只觉人影—闪,“血门”、“商曲”穴上,早着了一下,立时一个踉跄,萎顿地下。   三苗之神眼看手下二员得力助手,走不上二招,便伤在继光手下,直气得他凶睛暴凸,厉吼一声,纵身猛扑过来。   但继光此刻杀机已起,一招得手后,蓦地一个回旋,急如鹰隼般,朝人群激射而去。   立时,人群响起一阵令人心悸的惨呼,叭哒,叭哒!至少有四五个人,在他这凌空一击下丧命。而他却绝不就此住手,掌法施开,就在人群中住来冲突,尽拣那些威力奇猛的狠招施出。刚猛无匹的掌风过处,一片断臂残肢,漫天激射,惨呼怒吼之声震憾天地。   这是一场惨绝人寰、泯灭理性的大屠杀。但见一条淡烟似的人影,于人群中,突然急转、上下飘飞,所过之处,血雨飞溅、惨呼频频,金蜈宫五十多个武士,就在顷刻之间被杀死了三十多个,只余十余人,兀自舞着兵刃,拼死顽抗。   三苗之神疯虎似地和继光兜了半天圈子,才好不容易地把他堵住,暴吼道:“小子,老夫才知你竟是这般心狠手辣!”   继光哈哈狂笑道:“当你们金蜈宫指使穆天虹夫妇,惨杀中原武林人时,可曾想到这‘心狠手辣’四个字?小爷以牙还牙,自是天经地义。”   三苗之神怒极,厉啸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股威猛急疾的掌风,划空生啸,怒潮一般横卷而至,其势凌厉已极。   继光嘴角隐泛冷笑,双眉一掀,单掌倏划一太极图式,疾地往前虚虚一按,这一招汇是两极混元乾坤手的起式,那么急疾的掌风,一到他身前,就和石沉大海般,无影无踪。   三苗之神不由骇然失色,蓦觉一股无声无息的巨大潜力,泰山一般压到,想到闪避时,已是不及,狂嗥一声,忽的被弹起七八尺高,尚幸他功力深厚,身子重心一失,立即敛气凝神抱元守一,空中一个翻落,落下来才保了一个头上脚下。   可是,内腑经两极混元真气一震,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张口连喷了几口鲜血,自知若不趁这时逃走,决经不起对方再度的攻击。   于是,强压住一口上涌的逆血,一声凄厉惨笑道:“小子,你不用得意,今晚的这笔账金蜈宫主人早晚会加倍奉还。”   继光面色一寒,冷冷地道:“我也烦你向金蜈宫主人传个信,她这恶行若不更改,小爷早晚必来金蜈宫,梨庭扫穴,杀她一个寸草不留。”   三苗之神不敢再答话,高喝一声道:“撤!”   人已率先飞起,急如星泻地转眼消失。   其余的人见三苗之神已走,也一齐转身飞驰而去。   继光向场中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了一眼,不由慨然发出一声长叹,缓缓转过身来,向符小娟走去。   只见雾美人正闭目站在一旁调患,莫丹凤则怔怔地望着符小娟,不知如何是好。继光走到她身旁,抓起她的手,按了按脉膊,黯然摇了摇头。   莫丹凤素来心软,见状不禁泪流满面道:“她不要紧吧?”   继光低喟一声道:“看样子似乎受伤不重,但脉搏却很微弱,待我先把她的经脉打通,让她醒过来再说吧!”   随命丹凤把小娟扶起,盘坐地下,自己由敛气凝神,缓缓把真气调匀,倏地出手如电,连拍了她一十八处穴道。   稍停,又十指齐弹,点了她三十六处小穴,方才轻吁一口气,把手停下,就这一会工夫,额上已沁沁汗出,面容也略现苍白之色。   白衣罗剃符小娟,渐渐地苏醒过来,莫丹凤一见大喜,立刻从怀内倒出二颗其红似火的丹药来,一颗塞入符小娟嘴里,一颗送到继光面前道:“光哥哥,这是黄龙师伯练的回生丸,你也吃一颗吧!”   继光摇头道:“这宗灵丹配制不易,我又没有受伤,何必吃它呢?”   莫丹凤硬把丹药塞到他嘴里道:“你刚替小娟通穴,耗去很多元真,快吃下调息一会便复原了。”   继光无奈,只得把它吞了下去,暗中把真气运转了一小周天。他的功力本来就深厚无比,稍经调息,便已复原,吃下那颗丹药简直就是多余的。   这时,雾美人也已调息完毕,睁开眼来,格格一阵娇笑道:“这次总算万幸,没有让金娱宫的人得手,不然,我这姐姐可就罪孽深重啦!”   继光忙道:“这次蒙姐姐全力维护,小弟感激不尽,倘当时真个不幸落到金蜈宫之手,那也是命该如此,何会怨你呢?”   他这声姐姐原是顺着雾美人的话风说的,但在雾美人听来,却十分受用,又一阵娇笑道:“区区小事,还用得着谢吗?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姐姐就行啦!”   抬起身来,理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妙目瞥向莫丹凤道:“你们谈谈吧,姐姐该走啦!”   随又把得自摧花公子的那瓶解药,递给继光道:“这个你带着吧,万一臂上毒伤再患,有这个就不怕了。”   莫丹凤本来很看不惯雾美人那放荡不羁的样子,经这一战后观念大改,忙上前握着她的手道:“你打死了金蜈宫的摧花公子,他们必定不肯干休,我们还是同走吧!”   雾美人格格笑道:“姐姐一生不知结有多少仇家,我倒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继光也上前叮咛道:“姐姐一身绝技,固然不会怕他们,但总以小心为宜,我们不远送了。”   雾美人黯然点了点头,眼看他俩丽影双双并排而立,心头不禁兴起无限感慨。自己年将三十,仍然孤形只影独自一人,这在往常她并未察觉,这时触景生情,不禁凄然泪下。   她是一个个性十分倔强的人,绝不肯把这种感触让继光发现,仍然强绽笑容,对他俩摆了摆手,纵身跃去。   但女孩于们心细如发,她这种神态,绝瞒不过玉雪聪明的莫丹凤,目送雾美人的背影消失后,突然轻轻一声叹道:“黛姐姐真是一个好人。”   继光不知她的用意,随口漫应道:“嗯!”   丹凤忽又若有所感地说道:“她很可怜!你以后应该好好对待她。”   “我……”继光不禁愕然。   “是的,她很孤独,我们都应把她当作大姐姐一般看待。”   继光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吁一声道:“当然。”   随把身子转过去道:“娟丫头不知醒了没有?”   随口一句话,已隐然把师叔身份露出。   蓦然……   一个冷冰冰的语音接口道:“哼!妄自尊大,娟丫头岂是你叫的?”   白衣罗刹符小娟就象一尊冷面观音一般,向他缓缓走来。   继光暗道:“我身为师叔,如何叫不得?”   但,嘴里却绝不好意思说了出来,随即哈哈一笑道:“就算我妄自尊大好啦!”   略微向她脸上端详了一番,觉得她除了神情稍现疲惫外,似已完全好了,遂又拱手一揖道:“这次多亏了你舍命相护,才使我免遭金蜈宫的毒手,真得谢谢你啦!”   小娟仍是那般冷冰冰的面容,冷笑道:“大概我刚才就是为了贪图你这声谢谢吧?”   继光真拿她没有办祛,随又讪讪一笑道:“大家都累了一晚,我们赶快找个地方歇息,吃点东西吧。”   莫丹凤看了白衣罗刹一眼,没有表示意见,白衣罗刹则掏出一方素娟,满面乱揩了一阵,又用手拢了拢乱发,不用说这就是同意的表示。   此刻东方曙光已经渐露,金黄色的朝霞从树隙中直透进林来,三入略微整顿了一番服装,又复向武汉疾奔。   X  X  X   且说继光领着莫丹凤、符小娟,一路向武汉疾驰。他们三人年龄相仿,只是因为赤地千里符风的关系,继光心理上总把白衣罗刹当作晚辈看待,所以,态度上和对奠丹凤自然而然就不同了。   而符小娟的心理则恰恰相反,她从武继光由长沙护送莫丹凤去北京那时起,便对继光一往情深,她只知爱其所爱,绝不去顾及什么辈份不辈份的问题,继光的这种态度,实在大大地刺伤了她。   事实上,越是这种冷僻、高傲的女孩,内心所蕴藏的情感越是丰富,一旦爆发出来,足可以把一座冰山溶化。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继光自己并不觉得。而莫丹凤却早已觉察出来了,故对继光总是若即若离,尽量让他俩有接近的机会。继光哪里想到这里,有时自然而然地便会把真情对莫丹凤流露出来。   他们三人,表面上是同起同息,一路说笑。实际上内心的感情复杂已极。尤其符小娟更觉失意万分,她几乎不能忍受继光的这种冷漠。   这天总算到达武汉,三人刚刚落店,蓦然人影一闪,黄龙道长由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喜得丹凤直跳起来道:“师伯,你也赶来了?”   黄龙道长满面阴沉地点了点头,丹凤不禁一怔,由黄龙子的睑色,她已推测出必已发生了极其重大的事情。   果然,黄龙子落坐后,立时开言道:“丹凤,你不必再在江湖瞎闯了,即速到你师父庵里去。”   莫丹凤不禁满面诧异地睁大眼睛道:“为什么刚刚出江湖便要我回去嘛?不!我不要回去。”   若在往昔,也许黄龙子会哈哈一笑置之不再坚持,可是今天却显得神情异样,立时面色一沉道:“不行,你马上就动身吧!一则你玄都宝笈上的武功还须继续练习,再则,我意已决,难道你不听师伯的话了?”   莫丹凤自随黄龙道长学艺后,就从没见他正言厉色过,这时见他如此,不禁泪眼汪汪地朝继光看了一眼,低头弄着衣角道:“侄女怎敢不听师伯的话。”   黄龙子蓦然一叹道:“这就对啦。”   莫丹凤不敢再耽搁,上前向黄龙子道了福,又对继光和白衣罗刹说了声再见,便低着头向外急奔而去。   武继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望着黄龙子,连丹凤向他打招呼都没有看见。   莫丹凤走后,黄龙子又把目光朝向白衣罗刹道:“令尊可是赤地千里符大侠?他已经专赴漠北,姑娘不如也   回到‘书淫’大侠那边去吧,这样乱跑会使令尊不放心的。”   符小娟一听他爸爸已去漠北,不禁跳起身来道:“我爸爸去漠北了?不知几时去的?”   “贫道是前月在‘书淫’处和他会晤,大约走有一个来月了。”   “爸爸也真是,连这种大事都瞒着不告诉我。哼,他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就不信,漠北会是龙潭虎穴,会把人吃了。”   对待符小娟,却不能象对莫丹凤一般,黄龙道长手捻长髯徐徐地道:“依贫道看来,姑娘此去有损无益,最好是不要去。以令尊的机智与武功,此行万无一失,况且漠北广阔无边,你往哪里去找令尊?”   小娟不禁默然,她是一个极其骄纵任性的姑娘,任何事情一经决定,旁人绝无法阻止。   她虽不便当面对黄龙子坚持,但心里早已作了决定,当下起身告辞道:“你们想必还有极要紧的事情商量,我不打扰你们了。”   跨步往外便走,继光忙从后追出喊道:“小娟,你回来,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快说吧!”小娟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单身一人,绝不能去漠北。”   “去与不去,你管得着吗?”   “你这是什么话?”   “我又不是莫宫主,那用得着你担心?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继光不禁怒道:“你胡说!我不准你胡闹。”   符小娟格格笑道:“别那么大脾气啦!我告诉你,我并不是莫宫主,就是不幸死了,除了我爸爸外,也绝不会有人心痛的!”   她虽明明在笑,尾音却早变成了哭声。话音一落白衣一闪,飒然越过高墙恍眼不见。   继光连喊了二声,不见回答,不禁黯然若失。   黄龙道长冷眼旁观,暗中叹息不已,暗道:“此子如此多情,将来不知要闹出多少情孽牵累。”   但这事又不便直言开导,只有隐忍在心里。继光在院中怔了一会,方才无精打彩地返回房中。   黄龙子见他闷闷不乐,突然脸色一正道:“方今武林劫运已起,贤侄正应振奋精神,以图负起挽救之责,怎可为那无关宏旨之事愁眉不展。”   继光不由栗然一惊,很想解释几句,但知这宗事情说也无益,遂也正容道:“道长今日来此,必有重大事情,能否赐告一二?”   黄龙道长慨然一叹道:“贫道本已身如野鹤闲云,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只怕这番为了救人之事,要大开杀戒了。”   稍顿一顿又道:“你可知贫道一再逼迫莫宫主前往三光神尼处的用意么?自莫郡王被刺,以及后来江湖连续发生许多的事情,依贫道看来,均与莫郡王有极大的牵连,所以,在事情未明真象之前,实不应让她常在江湖露面,况且贫道不日便待前往漠北,暂时也无法再照顾她。”   继光一听黄龙子也将赴漠北,不禁怦然心动,立时接口道:“晚辈随同道长一道前去如何呢?”   “若以你的武功来说,同去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你尚有许多事情要办,还是暂时不要去的好。”   “晚辈也已隐隐觉出,一切的祸患根苗都在漠北,况且家师万里云烟陆通一去漠北,迄无消息,为弟子者不能不问。”   黄龙道长且不回答他的话,双目炯炯地紧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道:“贫道真个糊涂之极,相交许久,竟未问及你的身世,令尊可是……”   继光忙答道:”晚辈迄今身世不明,更不知家父何人,此事也许师父知道。”   旋又黯然一叹道:“如果师父他老人家真有个三长二短,那我真得抱恨终身了。”   黄龙道长不由地也为他那悲凉的语调感染得摇了摇头,他为人率直豪迈,不愿用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去宽慰人家。二人相对默然了一会,黄龙道长忽又开言道:“黄山论剑之期已经近了,你有把握夺那天下第一剑手,不妨一试,这就是你要把你留下的第一件事。   也许因为最近武林一再发生惨案,论剑之事可能延期,另有一桩极其艰苦之事也须你去办的。”   “你当记得金蜈宫曾一再向你索取,那张当年莫郡王保举旌扬随征侠士名单之事?如果贫道猜得不错,武林不久将会发生比香车事件更为惨酷之事,为了武林正义,你应挺身而出为江湖伸张正义。”   “晚辈年轻力薄,这宗大事能担当得了么?”   “不用气馁,以你现在的成就,再加上那支无坚不摧的宝剑,定可力阻凶焰。”   提到金精玉魄剑,黄龙子忽又问道:“金精玉魄剑据说另有一套本身的剑法,你可曾学会了?”   继光伸手摘下剑鞘,双手送到黄龙子手上道:“有倒是有,只是晚辈看不懂。”   黄龙子接过看了半响,蓦然一叹道:“可惜一代剑圣楚水长鲸陈大侠远去漠北,迄今毫无消息,此人胸罗万有,毕生深研剑术,必能悟澈其中的玄机。”   继光不由心里一动,他虽不认识楚水长鲸,也曾听万里云烟陆通一再提到过他,经黄龙子再一提,不禁十分向往。   暗忖:“楚水长鲸和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为上届黄山论剑之一二三名,剑术精妙,必不致全部遇难,将来去漠北时,我倒得留心打探一番呢。”   黄龙子慨叹了一会,把剑鞘交还继光,立起身来道:“关于黄山论剑之事,你不妨去武当向凌风道长打探一番,贫道即日便将起程前往漠北。”   话落大步往外走去,继光目送黄龙子走出店门后,心里不禁踌躇起来,他唯一担心的事,便是白衣罗刹会睹气单身去漠北,她虽身怀绝技,终归是一个弱女子,倘有闪失如何对得起赤地千里符风呢?   他本想即时也赶赴漠北,但黄龙子说得那般郑重,绝不是无的放矢,又不能不先行去武当。   于是,决心先到武当山见了凌风道长再说,如无别事那时还可邀同石逸结伴同行,主意想定,立时结帐上路赶往武当。   到达武当,远远便看见上清宫的那片巍峨建筑,心里一喜之下,倏把身法展开,捷如一缕轻烟,转瞬山门已经在望。   蓦然——   道旁一声清喝,闪出四个佩剑的年青道士来,稽首施礼道:“尊客且请止步,不知来到上清宫有何贵事?”   继光还礼道:“在下武继光,特来拜见贵派掌门人凌风道长。”   凌风道长一派之尊,平日来访的都是江湖负有盛名的成名人物,象继光这等年青小伙子,可谓绝无仅有。更兼近月风云紧急,武当山已加强戒备,那四个道士一见继光如此年轻,又直呼凌风之名,不禁心里犯疑,随又带笑问道:“尊客技宗何派?来访敝派掌门人,是慕名抑是素识呢?”   继光急于见着凌风,见四个道士一再唠叨,心里很不高兴,随把眉一皱道:“在下地灵教主便是,和凌风曾有数面之缘,故来拜访。”   说着举步往里便走,这四个道童都是武当派三四代的弟子,甚少江湖走动,根本不知有个地灵教,更不信象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便是一派之主,听他口气托大,越发犯起疑来,同时一齐一排站在路的中央将继光挡住,沉声喝道:“尊客请自尊重,贫道等并未听说江湖有个地灵教,掌门师祖更不会与这宗邪魔外道交往,尊客来意如何,不妨坦率说来。”   邪魔外道四字一入继光之耳,直气得他剑眉掀动,冷冷的道:“这话可是凌风告诉你们的?哼……”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只此一语足以激怒对方。就这时刻,路上突现一条人影,好快的身形,只几个起落,已到了众人面前,却是一个精瘦漆黑的苗装少年,背上斜插一把银色弯刀,神态冷傲地向继光一看,迅即向一个道士道:“贵派振掌门人可在观内?希速予通报,本人有事面见。”   又是一个要见掌门人的,四个道士不禁一愕,反声问道:“尊驾什么人?”   “银刀摩勒吴伦。”   “哪个门派的?何事要见家师祖?”   “哈哈,你这是问客么?简直是辱慢客人。”   这位银刀摩勒吴伦可没有继光那么好说话,倏地一耸身,竟从四道士的头顶掠过,直向山门冲去。   继光在旁,蓦见苗装少年背上那柄银色弯刀,不由心里一动,暗道:“难道他也是金蜈宫的?”   为要看个究竟,也立即把身形拔起,只一掠,呼地一声,和苗装少年不先不后落在山门之内。   银刀摩勒误以为继光也是来武当寻事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低赞一声道:“兄台好俊的轻功。”   继光在未明对方身份之前,不好意思不理会对方,也报以一笑道:“兄台过奖啦!”   就在这说话的刹那,四个年青道士已从后面赶到两人身前,随后也飞来一个背剑的中年道长,朗声喝道:“二位擅闯武当意欲何为?”   银刀摩勒仰天嘿嘿一阵冷笑道:“特来面见武当掌门人,传送拘魂令蝶。”   中年道长一愕之下,也朗声宏笑道:“这倒是新鲜事,武当派自开山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就凭尊驾这份胆量,便使我一尘子佩服之至。”   随即侧身一让道:“请!”   银刀摩勒傲然一笑,对着继光微一颔首,大步当先走去,继光本想对那个道号一尘的中年道士说明来意,继而一想,见了凌风自然认得,此时何必罗嗦,说不定又得费一番唇舌,便也举步往前便走。   凡是来武当山的人都知这规矩,许多成名人物不愿在此解下成名兵刃,多半预先把兵刃留在山下客店内,独有这二个少年不知此事,而且认为是一种侮辱。   武继光微微把眉一皱没有出声,银刀摩勒却是面露杀机地哈哈一阵狂笑道:“留下兵刃不难,你得露二手给我们看看呀!”   那个道士倒被他这句话说得怔在那里,半晌方道:“尊客休怪,此是本山祖师所订下的陋规。”   “哪个怪你呀?不是猛龙不过江,小爷若没有二手,也不敢单人来到武当。”   银刀摩勒已完全把用竟弄错,认为这是武露当派有意刁难他,继光也觉武当派此举太过对宾客无礼,故任由银刀摩勒发作,没有表示意见。   一尘子见二个少年均已面含怒容,如果坚持解剑势必动手,不让他们解吧?山规如此怎可破坏?在这一行人中,他的辈份最高,此时不容再缄默了,忙上前道:“尊客切莫误会,凡属武林人,均知武当有解剑池,并非专对二位而设。”   银刀摩勒来自蛮荒,哪知那些罗嗦过节,经这群道士们一再阻拦,已是野性大发,冷笑道:“见一个臭掌门,竟有这么多罗嗦,去你的吧!小爷不会自己去么?”   单掌突然往前一挥,人已腾身而起,直向大殿飞去。   但听二声闷哼,解剑池旁的二个道士,猝不及防,竟被他双双劈倒。   此举不仅大出一尘意外,连继光也未想到,等到发觉纵身追时,身后四个道士的长剑,已不由分说的四面攻到。   一尘道长也大喝道:“这人交给你们了,我去对付前面竖子狂徒。”   继光真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眼看四支长剑,挟着丝丝剑气涌向四周,倏地脚下一滑,暴撤五尺,大喝道:“你们简直胡闹!”   但,解剑池畔伤人,已成了武当的强仇大敌,四个道士责任攸关,几乎眼都红了,对继光的话竟是充耳不闻,四支长剑寒光耀眼,又复拦腰卷到,继光知道再解说也是枉然,身形倏地一闪,“貌合神离”身法展开,刷地一声,又脱出了圈外。   这四个看守山门的年青道士,本来专有一套用以对付强敌的合击剑法,二度未曾截住继光,立时四下一分,纵身再进。   蓦然——   一篷金芒骤雨一般,由侧里激射而来,立时,嘶嘶之声大作,继光和那四个道士全部都在威力笼罩之下,变生肘腋,继光已无法顾及旁人,陡的一声大喝道:“快闪!这是‘百足金蜈燕尾针’!”   呼!呼!虚空劈出二掌,人已借势冲霄而起,脱出针网,但听一阵凄厉无比的绝命惨呼响起,四个年青道士立时浑身血污,惨死地下。   继光已经二见这宗歹毒无比的暗器了,这番在武当山发现,不禁气愤填膺,猛地一纵身,直向发针处跃去,哪知到达当地,四下一望,只觉空山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四下查看了一会,耳听上清宫钟声急响,一片惨呼怒喝,知已出了事情,霍地一旋身,正待奔向上清宫。   突闻一个苍劲的口音,冷冷发话道:“武当派与你何仇,竟尔毒手频施,你就看准上清宫内没有人能收拾你么?”   继光不由骇然一惊,四下一看,原来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处在九个道士的包围之下。细看这九个道士,除了发话的是一个年约六旬的紫面重瞳老道长外,其余都是年在三十四十岁的英年,相信都是武当派的精锐。   眼看这群道士左手剑诀前指,右手长剑斜举右方,一个个神色凝重,缓缓向前逼来。不由大急道:“道长们切莫自误,还是赶快回宫应付强敌,在下并非你们的敌人。”   “哼!不是敌人,却已伤了本派四个门下弟子,若果是敌人时,只怕整个上清宫也得被你毁了。”   紫面重瞳老道长说完这席话,更不容继光再开口,健腕一抖,遥遥一剑削来,一片森森剑气中,隐夹千条锐风,来势凌厉已极。   继光认得这一招是武当剑术中,最有名的“雨横风狂’,凛然之下,不敢大意,脚下倒踩七星,微微把肩一沉,身形斜转,呜地一声,白玉笛顺手撤出,一式“残红飞絮”,疾在身前,撤出一重耀眼毫光,封住来势,张口还待解释几句时——   八道剑势已动,一时漫天剑气纵横,冷风刺骨生寒,武当山绝技——“九宫剑阵”也已施开,九人纵横交错,电转星旋,剑山一般四面压来。   继光又急又怒,只有把地灵九打白玉笛招使开封住来势,心里却暗骂这群道士着实糊涂,这宗对消实力,无异自掘坟墓。   他猜得一点不错,紫脸重瞳道长乃是凌风的师弟微尘道长。   这八个中年道长也是二代弟子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放弃上山的事不问,而来对付继光,这宗损失实在太大了。   可是微尘却绝对投有想到,只因近日连得警兆,得知强敌近日将犯山,故日夜加紧防备,而继光却刚好在这时来到武当,而且和那“银刀摩勒”走了一路。   此时,阵势已越转越疾,圈子也愈缩愈小,四周的剑气密密层层,已布下一幢天罗地网,但见光影中银蛇乱闪,疾若万箭齐发,简直一无漏隙可寻。   若非武继光精通各派剑术,怕早已失手伤在剑下。气愤之下,陡把“午夜惊魂”三式施出,大喝道:“你们这群臭道士,简直糊涂透顶,还不与我闪开。”   千缕剑气中,突起一溜亳光,冲霄直上,刹时剑气波裂,立被冲开了一个二丈方圆的裂口,四周的道士们也惊得连连撤后,但阵势仍然丝毫未乱。   继光志在突围,就趁机缓之时,左掌倏出,虚空向前一按,—阵微风过处,当面三个道士蓦地惊呼一声,长剑嗡的脱手,人也踉跄倒退了七八尺。   他那两极混元乾坤手,威力果是惊人,才使半招,便把武当有名的“九宫剑阵”破去一环,就在道士们惊惶失措,手下稍缓之际,继光早已捷逾闪电地突出阵外,直向上清宫疾驰去。   到达元始殿外横七竖八,倒了五六具道士尸体,凌风道长满面肃穆地站立在殿前,身后鸦雀无声地跟随了九个道士,继光刚刚跨步踏上台阶——   蓦闻一声大喝道:“站住!”   二支长剑青芒耀眼,一左一右攻来,继光此刻玉笛已经收起,立把身形一偏,一掌已斜封而出,嗡然一声龙吟声响,二支长剑被震得几乎脱手。   进攻继光的乃是二个中年道士,攻势被阻,嘿的一声,剑随身转,长剑挟着一溜青芒,又恶狠狠地攻来。   继光剑眉一掀,正待发作,蓦听凌风道长一声震喝道:“贵客来临,你们二人还不与我退下。”   二个道士一闻掌门人发声喝阻,赶紧猛地一收剑,闪身退到路旁。   继光目光向二道士脸上一扫,冷笑道:“武当不愧一大剑派,简直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这也和解剑池一般是祖师传下的规矩么?”   这时,凌风道长也已迎了上来,稽首含笑道:“小徒们不知是武少侠驾到,请万勿介怀。”   继光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在下学得几手功夫,只怕此时早已横尸贵派山门之外了。”   凌风道长不由一愣,跟着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微尘道长已率领八个道士旋风似地赶到了殿前,一见掌门人正和继光对面而立,立即四下一分,又把阵势摆开,凌风道长倏把脸色一寒,沉声道:“你们刚才哪里去了?”   微尘道长躬身稽首道:“小弟无能,至让这凶徒冲到元始殿。”   凌风道长慨然一叹不再说话,举手向继光—让道:“此非是谈话之所,请到里面再谈吧!”   领着继光直向元始殿内走去,微尘道长和八道不禁面面相觑地怔在那里,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继光随着凌风道长—迳穿过大殿,来到一所小小精舍坐下,小道士送上香茗。   凌风从怀内取出一块闪着乌光的铁牌和一张素笺,递到继光手中道:“少侠可知此物的来历么?”   继光细看那块铁牌,式样、图案以及上面“众志成城,信誓旦旦”八个字,都和四海神偷交给他的玉牌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再看那张素笺,上面触目惊心地写了四个血红的大字:“拘魂令牒”!另有几行小字是:“今晚二更,债主上门,血债血偿,寸草不留。”   不禁失声喊道:“这是那个银刀摩勒送来的?”   凌风点头喟然一叹道:“贫道因近日江湖风云紧急,正在潜练一种功夫,把外面的事都交给一尘、微尘二位师弟掌理。不料,一尘竟伤在那苗装少年银色弯刀之下,而微尘又莽撞不已,和少侠发生冲突,致被那凶徒伤人留柬从容逸去。”   虽然这次武当被人冲进宫来,连续伤人,咎由自取,继光也觉甚是过意不去,忙接口道:“这事依在下看来,必定是金蜈宫所为,贵派今晚倒不可不防。”   凌风道长点头道:“少侠所论极是,贫道也是如此看法。”   旋又仰天一阵狂笑道:“这样作一次总的了断也好,贫道正要看看究竟是魔高抑是道长?”   说到这里,突然软帘一动,微尘子满面焦急地走了过来,道:“启禀掌门师兄,—尘师弟伤势恶化。原来那凶徒的银刀竟淬有剧毒。”   继光心里一动,还未转念,凌风道长已神色凝重地站立起来道:“我等先去看看如何?”   继光立即起身道:“正应如此。”   随着微尘快步到一尘云房,只见一尘的胸前被银刀划一条足有三寸来长的裂口,伤口一片乌紫,绝无一点鲜血流出,竟和自己的伤口一模一样,人已昏迷过去。   凌风眼看这情形,不由连连搓手,对着微尘问道:可曾服药?”   微尘皱着眉头道:“本门的灵丹差不多都已服过,只是毫不见效。”   继光蓦然想起雾美人曾交给自己一瓶得自摧花公子的解药,忙从怀中取出,倒出一颗递给凌风道:“请道长将这个给他服下试试。”   微尘不由满面疑虑地对继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正待开口说话,凌风已接过丹药,大步走近床前,伸手把一尘下颚一捏,迅速将丹药送入他嘴内,又命道童替他灌下二口开水,方才轻叹一声道:“伤势既然如此,只有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继光也拿不准银刀摩勒的银刀上淬的毒是否和摧花公子一样,故也没有绝对把握。   三人静坐云房紧盯着一尘,以观药力发散后的效果。如此过有盏茶时间,一尘的伤口已经转红,沁沁流出血水来,人也轻喊一声道:“哎唷……”   凌风不禁大喜,继光忙道:“快将他扶起来,若有一位功力深厚的人助他排出体内余毒,那就好得更快。”   微尘此刻对继光的观感已稍稍改变,闻言立即走上前去,运起一口先天真气,伸手贴上一尘的“命门穴”,同时轻声道:“师弟赶紧运气活脉,待愚兄来助你排毒。”   凌风见这情形,知已不碍事了,遂对继光道:“我们不要打搅他们,外面坐吧!”   领着继光又返回精舍,继光本拟和凌风商谈此行来意,但武当强敌即将上门,便不好再提此事,遵把话风转到晚上应战问题。   凌风道长认为金蜈宫既然明目张胆地叫战,必有所恃。也猜不出他与武当派究竟结有何仇?而要用这等残酷的手段来对付。   继光想起黄龙道长的话,不禁义形于色道:“依在下看来,武林劫运已起。金蜈宫此次行动和香车如出一辙,贵派可能只是首当其冲而已。倘道长不以在下艺业低微,今晚倒颇想借贵派之威和这批漠北来的凶徒一分高下。”   凌风哈哈大笑道:“武少侠言重啦!武当今晚能得少侠来助拳,真个侥幸已极,如今时间尚早,少侠不妨到客房歇息一会,容贫道稍作安排再陪你长谈。”   继光知道今晚这一战,关系武当存亡兴衰,凌风必须作慎重安排,自己是外人怎好打扰。忙起身告辞道:“道长尽管请,在下暂时告退。”   凌风也不再和他客气,立命身旁道童,将他送往客房歇息。   继光回到客房和衣斜倚床上,心里却不断地推断着金蜈这次突然明着向武当派进攻的问题——   第一,金蜈宫若欲争霸中原,尽可以武功慑服群雄,用不着以这宗残暴手段,大肆展开屠杀。   第二,若与中原武林人有仇,最多一二个门派,何以会牵涉到所有门派呢?   第三,过去金蜈宫曾一再想谋夺那张黑名单,何以最近没有行动?难道他们已经得到另外的一份?   脑际想着伺题,耳畔不时听着瓦面,不时传出衣袂飘风之声,知道武当派已出动全派之力,以应付强敌。   就在这当儿,瓦面一阵重浊的脚步声,踩得屋顶瓦片破碎之声,心念一动之下,倏地穿窗而出,堪堪纵到阶沿,一条人影已从檐头疾扑而下。 第十三章 黄沙无垠神叟指迷     继光刚刚纵落阶沿,蓦见檐头一条黑影疾扑而下,骇然之下,双掌一翻,呼地推出。当他掌劲将吐未吐之时,陡见来人竟是悬空倒裁下来。当下,疾的一改收掌,硬生生地把攻出的掌力撤回,倏地伸手向前攫去。   还幸他发觉得早,才没有把来人误伤,而且拿捏得正是时候,堪堪一把将来人攫住,倏地一个旋身,卸去了下冲之势,轻轻放倒地下,竟发现来人乃是丐帮二老之一的银杖叟张超。   这时,凌风道长和微尘子也已赶到,俯下身去将他全身查看了一遍,却发现他内腑已被掌力震伤,人已奄奄一息。   继光目视凌风道长道:“待在下替他把阻塞的经脉打通,看看是否有救。”   当下,微一凝神,倏地出手如电,连点“会阴”、“中极”、“气海”、“阴交”等二十九处穴道。   拿捏既稳,认穴也准确异常,顷刻之交,全身七经八脉全都拍遍,而继光也已累得额上沁沁汗出。   凌风和微尘在旁,不禁暗暗钦佩不已,自愧不如。银杖叟张超经这一番手术后,人已缓缓醒转,长吁了一声,张口喷出一口紫血,睁开无神的双跟正待说话,凌风忙摇手阻止。   随命微尘干替他服下了了颗本门的疗伤丹,送到后面静室休养。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着继光道:“依贫道看来,本山四周已广布了金蜈宫的爪牙,银杖叟必系有急事前来本派,才在路上遭遇了敌方的截击。”   继光点头道:“道长所论极是,但银杜叟为丐帮二老之一,艺业非凡,竟也被人重伤,可见金蜈宫这次出动的高手不少。”   凌风道长面容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了一阵,继光忽然想起,如何不见石逸?遂向凌风道:“令师弟在观内否?能不能请出一叙?”   “他跟随本门一位长老正在练剑。”   “练剑?”他忽然想起了黄山论剑之事,遂又问道:“此次黄山论剑,大概贵派已决定由石逸兄参加吧?”   本来这种属于机密之事他不应问起,即今谈及,对方也不愿正面作答。但凌风道长为人坦诚,且把继光当作自己人看待,遂把头一点道:“正是,不过依目前情势看来,恐怕将要改期了。武少侠突然间问起此事,莫非亦有意问津?”   继光微微一笑,凌风突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太恰当。以继光现下的武功,问鼎天下第一剑手,七大门派势将黯然失色,当然他有资格参加,这一问显然是小视了人家。   当下又补充说道:“武少侠武功人品,均属天下第一剑手的最佳人选。贫道认为,在任何情形下均不应放弃角逐的机会。”   继光笑道:“承蒙道长夸奖,在下实觉汗颜无地,届时如情况许可,倒确想去观光一番。只是在下所耿耿于怀者,是漠北之事,如无其他变故,拟日内赶往漠北一行,如此一来,恐不能分身参与黄山论剑。”   话扰未了,突然一人接口大笑道:“兄弟认为,漠北之行,较参与黄山论剑要重要得多,武兄何时起程,兄弟愿附骥尾。”   但觉人影一闪,石逸已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先行向掌门师兄行礼后,转头对继光拱手道:“哪那阵风儿将武兄吹来贱地,兄弟适因在师伯处练剑未能远接,祈恕失迎之罪。”说罢深深一揖。   继光笑着还礼道:“石兄那里学来这么多酸礼?”   石逸大笑道:“这叫做礼多人不怪呀!”   继光又对石逸上下打量一会,只见他神仪内敛、光采奕奕,内功似较过去又精进了许多,不禁也大笑道:“石兄宝剑新磨,今晚正可及锋一试。”   凌风道长眼看这一对少年侠士,豪气冲霄、英风勃勃,心里也觉十分兴奋,看看天气已近二鼓,遵转头对随侍的小道吩咐道:“即传无职司的师叔和师兄们,齐聚元始殿,为师的有话说。”   道童走后,凌风起身对继光道:“我们且到元始殿再谈吧!”   今晚是武当派生死存亡之秋。表面虽看不出什么紧张之处,实际全派已经总动员,连后山一位不问外事的长老也惊动了。   武当山的周遭,早已会部布下了警戒,上清宫的两侧,已埋伏了两座最为坚强的九宫剑阵,专候犯上的金蜈宫人来到。   继光随着凌风到达元始殿,武当派二三代的弟子,已有二十人候在殿内,凌风首先替继光一一介绍,然后把金蜈宫犯山的消息及本派的决心,又重述了一遍,随命把客房中疗伤的银杖叟张超,请来殿内叙谈。   不多时,银杖叟张超,已随着去请的小道童来到殿内,首先向凌风拱手道谢,又谢了继光助他活穴之德。   凌风连忙起身让坐。   继光细看这位丐帮二老之一的银杖叟,只觉他除了精神略显疲惫之外,伤势似已完全好了,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内功精纯。   这时,银杖叟张超,已开始将他受伤的经过略作叙述。   原来,自从太岳庄主的假面具揭穿以后,丐帮立即动员,追查太岳庄主幕后主使之人。   以丐帮耳目之广,自不难立即找到线索,果然不久便已发现漠北有一股势力正缓缓向中原武林渗进,而且来意不善,后经风尘三侠和银杖叟进一步探究,更发现这股势力就是金蜈宫这一派的人,而且隐隐有逐次消灭武林各派的企图。   银杖叟得这消息后,立时亲赶各派报告这一消息。不料,刚到武当山下便遇了一伙奇形怪状的人物,三句不合便动起手来,不到几合,银杖叟便被一种奇异掌力所伤,还幸见机得早,才逃脱了一命。   银杖叟在江湖的地位,以及一身武功,都堪与各派掌门人并驾齐驱,竟在数招之内伤在对方之手,由此可见敌势之强了。   银杖叟将经过报告完毕后,每人的心头不期然地都掠上一层暗影,深为今晚之战担心。   继光曾经和金蜈宫的人动过手,认为除了紫髯伯公孙述以及紫衣女是可怕的人物外,余人均不足为虑。也就因为这一念轻敌,几乎在这一战中失手伤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清宫中的道士们,心弦随着逝去的时刻而渐次拉紧……   笃!笃!笃!更楼突然传来三通更鼓!   全殿的人心头同时哼地一跳,但却不见丝毫的动静。   微尘子略感不耐地打破沉寂,首先开言道:“难道这批凶徒故弄玄虚,今晚不来了?”   蓦然……   檐头一阵阴森怪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怎敢留人到四更。杂毛们你不要性急,今晚上清宫内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语调阴森,字字震撼心弦,微尘子一惊之下,猛喝一声,已和石逸双双向檐头扑去。   继光身为客位,本不愿先行出头,但觉来人语调太过蛮横拨扈,不由自主地也随在石逸身后向檐头飞去。刚刚到达瓦面,蓦觉左侧人影一闪,似有一人,在向他招手。   仓促中无暇细想,身形就势一旋,已向那条人影追去,轻风般飘忽,宛似一只盘空大鸟,瞬刻之间,已看清前面那人似是一个女子,一身劲装疾服,起落于丛林绝涧之间,轻灵快捷异常。   继光存心要追查一个究竟,双臂一抖,一鹤冲天,飞起二丈高,空中弯脚弓腰,猛换一口真气,急如星泻地俯冲疾射,转眼又逼近了十几丈,已来到—个山谷之内,前面那人影忽的一个转身,已把脚步停下。   继光也于这时,堪堪抵达面前,竟发现引他来此的,乃是绿袄女郎罗鸿英,因为她曾经用那歹毒的“百脚金蜈燕尾针”伤过石逸,故继光对她绝无好感,立时把脸一寒,冷峻地道:“你引小爷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快说!”   罗鸿英小嘴一撇,冷笑道:“人家是好意,何必那么凶,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就马上转去好啦!”   继光剑眉一掀,长笑一声道:“任你出什么花样,小爷还会怕了你。”   “那就行了呀。喂!我问你,你想不想念我们小姐?”   “你们小姐?她是谁?”继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用装呆啦!紫衣女魏紫娟,你敢说不认识?”   “啊!原来是她。”   “她因被金蜈宫主人限制,不准再来中原,特着我向你转告,希望你答应她一件事。”   “我和她虽处敌对地位,但她于我有恩,大丈夫恩怨分明,如果不是强人所难,我绝对办到。”   “这事并不难,她希望你去漠北一趟,或者自现在起退出江湖之事,闭关练功一年,你能答应她吗?”   这一件事,说起来都不难,但因不明她的用意,况且如今武林正是多事之秋,他怎可闭门不问外事?当下并不表示肯与不肯,却反问道:“她要我这样做,用意何在?请你先行说明吧。”   “这事小女子倒略知一二,但事关金蜈宫的机密,我不敢说。”   继光冷笑道:“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无非是金蜈宫想对我图谋不轨,你家小姐不好意思叫我躲避,却故意说是闭门,是也不是?”   “才不是呢!”   “那么就悬金蜈宫即将对各振展开屠杀,怕我从中阻扰,故令我在这个时候远走漠北,或者闭门躲起来,对吗?”   罗鸿英轻轻一叹道:“你既能了解我家小姐的苦心,那就好啦!你最好现在就离开武当,免得卷入漩涡,今晚武当恐怕顷刻就要覆灭。”   继光仰面一阵狂笑道:“金蜈宫用这种残暴手段,对付中原武林人,武某但有三寸气在,绝不令他们称心如意。你家小姐虽于在下有恩,在下终有一天补报,此事万万不能答应,今晚看在你家小姐份上,不难为你。快走吧!以后相见可就难说了。”   他心里惦记着上清宫,说完话掉头就走,那知走不上二步,人影一闪,罗鸿英已挡在了他的前面,冷笑道:“俗语说‘痴心女子负心郎’真是一点不错,我家小姐为你平白受那冤枉,你竟无动于衷,连她这一点点小要求都不肯答应。哼!真是忘恩负义之徒。”   继光倏地把脚步停下,厉声道:“你少要胡说,我武某除了因误服春药,经她解救得免被那淫妇暗算外,并未负欠她什么,何谓忘恩负义?况且这宗要求,事关武林整个劫运,叫我如何答应?“   罗鸿英格格娇笑道:“你真个大言不惭,凭你一人之力能回天意?那真个天晓得,皆诉你吧!你比那天下第一剑手楚水长鲸陈子亮,自问强些吗?如今他又怎样了?还不是……”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不言。继光一急之下,陡的往前一趋身,忽的—把将她手腕扣住,大声道:“楚水长鲸陈子亮,他怎样了,快说!”   “你是在逼供吗?告诉你,我不知道!”   “哼!不怕你不说。”   猛地手下一紧,骤加二成功力,直痛得罗鸿英玉容失色,额上汗珠滚滚流下,兀自紧咬牙关,尖声吼道:“你这般威逼一个女子,算得什么英雄?”   “我只希望你把楚水长鲸的消息,告诉我就行了。”   “好,说给你听,也不要紧,但你不准说是我泄潜出去的!”   继光把手一松道:“说吧!当然不会说是你透露的。”   “他和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三人,去漠北后已被本……”   蓦地狂叫一声,颓然仆地死去,继光正全神倾听她说话,不防暗中突然会有人对她暗算,等到发觉已是不及。   抬头四下一搜索,只觉左方一堆岩石后,似有人影一闪,立时一声大喝,一掌护胸、一掌前探,呼地纵身扑去,身临上空,陡地掌心一吐,一阵阴风暗劲,宛若天风陡降击向岩石之后,轰然一声大震,碎石纷飞、尘土蔽空,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击出一掌后,真气已懈,身形正直线下落,蓦然……   一缕疾劲的指风,嘶地直袭“灵台”要穴。同时,一声音道:“凭你这点点气候,胆敢侈言挽救武林劫运,真个不自量力。”   这一式偷袭,阴损毒辣之极,眼看指劲也已沾衣,继光倏地冷哼一声,身躯翻右一荡,整个的身子在空中已成水平,堪堪把那一缕劲风让过,猛一提真气,一连几个翻滚,人已落在八尺以外的一块岩石之上。   闪目一看,偷袭的那人早巳不见,但他日力敏锐,仍然发现三十丈外,隐约有一条人影一闪而逝,只觉那人影颀长瘦削,颇似银刀摩勒吴伦。暴怒之下,正待纵身追去。   突然想起武当上清宫之事,不由暗中连喊道:“糟透啦!只顾在这里和她瞎缠,几乎误了大事。”   遂取消追赶银刀摩勒的企图,折转身急如箭矢地转向上清宫奔去,远远看见上清宫内灯火通明,狂号怒吼一片,心里不禁感到十分内疚,身法不由自主地加快,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元始殿前。   只见殿前,已展开二处剧战,一尘道长和微尘子,各主持了一座“九宫剑阵”,分列在殿前广场左右两侧,冲入阵中的是二个胖大的红衣喇嘛。   凌风道长、银杖叟、石逸等,并排立在殿前阶沿之上,另外,尚有一个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银髯老道长,手执拂尘站在凌风的左侧,想是后山的那位武当前辈。   在广场中央,也站了一批人。为首是个从没有见过面的,身材高大、黄发青面、独目獠牙,貌像十分狰狞可怕的人,看样子是此次犯山的主脑。   凌风等似乎已全神贯注在那二座九宫剑阵,继光来到身旁竟然浑如未觉。继光不便惊动他们,也把全神贯注于阵势的变化。   只觉这二座剑阵,似乎比昨天对付自己时,威力还要大些,一阵阵的金风剑气迷漫空中,使广场之上,平添无限杀机。   阵中二个喇嘛都是赤手空拳,挥动着二只大袖纵横阵中,所到之处,剑光乱颤嗡嗡呜啸,显然可以看出,这二个喇嘛的内力十分浑厚,而且身法招式,都和中原各派的武功大不相同。   这一战绝不同于普通的比武印证,而是生死存亡的拼命,主持剑阵的一尘子和微尘子,都是竭尽全力施为,拼命把剑阵缩小。但中间那约有二丈方圆的的空隙,却始终无法再进逼一步。   继光静立一旁细看那二个被围在阵中的喇嘛,似平还未用出全力,心里不禁暗为武当派捏一把汗,偷眼向凌风道长看去,只见他神色十分凝重,似乎他也已看出,这座恃为镇山绝技的“九宫剑阵”,怕要毁在这二个红衣喇嘛手里。   就这时刻,那黄毛独眼狰狞老者,突然夜枭般地一阵狞笑道:“时刻已到,这种破阵不值得和他们久缠,快点打发吧!”   二个红喇叭同声高答一声,立时反守为攻。但见红云飘飘,潜力潮涌,飞袖连甩之下,狂号声起。一尘子所主持的那一座剑阵中,立有二个道士,被震得连人带剑飞起摔出阵来。   凌风唉了一声,正待干脆喝令停止,跟着又是一阵惨呼,微尘子也被阵内喇嘛,一袖将剑扫飞,胸前更结结实实中了一掌,踉跄倒退下来。   两座阵势,都已紊乱,红衣喇嘛本可就此冲出,但这二个凶僧都是凶顽成性,喉间候发一声怪啸,袖挥掌劈,一时惨号频频,又被他们连伤了几个。   石逸眼看同门惨遭屠杀,气愤填膺,铮地长剑出鞘纵身而出,大喝道:“慢下毒手,石某来也!”   长剑有若一道飞虹,横卷而至,堪堪落到广场,蓦然……   半空银芒闪耀,银刀摩勒吴伦,银色弯刀撤出漫天银星,从墙头疾掠而下将石逸挡住,呼呼冷笑道:“九人围攻一人,全死光也是活该。别人认为武当‘九宫阵’威力无伦,金蜈宫却视它同儿戏。如果你们用惯了‘莽牛阵’,何不把所有杂毛都叫出来,也免得小爷们一个个去找。”   石逸被他这几句话,气得张口结舌,大喝一声,刷地一剑平削而出,立时身前涌起一重波纹式的剑浪,恍若几十支剑重重叠叠攻来。   银刀摩勒冷傲地一笑道:“这招倒还象那么回事。”   微一侧身,脚踏子午、势走偏锋,银刀倏幻一片耀眼银芒疾迎而上,招式诡异,弯刀幻变莫测,辛辣异常。   石逸见他一脸骄狂之色,心中暗骂道:“小子,你不用狂,等下叫你知道厉害。”   蓦地一震腕,青芒暴涨,剑似飞虹,顷刻之间攻出十二剑,连换了八个式子,刹那漫空剑气森森,嘶嘶之声大作。   银刀摩勒见石逸能将内力从剑尖发出,心头不禁一栗,脸上笑容顿敛,再也不敢象刚才上来时那般狂妄了,银刀急舞之下,也把那套招式特异的“幻影刀法”施开,纵身投入漫天青芒之内。   一时青白二道光华矫夭空际、满场流动,已难再分人影。   这时,围困红衣喇嘛的二座“九宫剑阵”已全部溃乱,除死伤者外,其余的道士们,已纷纷退了下来。   左面那粗眉国字脸的红衣喇嘛,仰天狂笑道:“武当号称一大剑派,向来只会群打围攻,以多为胜,有没有一个象样的人物,出来和佛爷单独走几招。”   凌风脸上勃然色变,伸手取下背上的长剑,正待跃出,继光觉得既来和人助拳,这时正应挺身而出才对,立时朗声喝道:“道长一派之尊,岂屑和这批凶徒动手,待在下来会会漠北来的高人。”   话落纵身一掠,已落到那红衣喇嘛面前。凌风一见继光抢先而出,心里暗念一声佛,这喇嘛既能冲破九宫阵,武功可想而知。自己出去胜了固好,如果一败,武当数百年的威名,便将全部葬送。   那喇嘛正拟激怒凌风出场,好早早达成血洗武当的任务,不料半途跑出一个年纪轻轻的俊美少年来,不禁哈哈大笑道:“武当派真个没有人了吗?怎么派出一个孩子来送死!”   继光冷冷一笑道:“且慢得意,把你的臭名号报上来吧!”   也许他这一句臭名号把他激怒,三棱眼一睁,绿光迸射,一声暴喝道:“佛爷多伦巴便是,你一定要寻死,佛爷就成全你啦!”   大手一张,臂胸抓来,这一招既未作势,也无章法,简直轻视已极。   继光面含冷笑,昂然屹立,容得他的五指堪堪要沾到胸前,倏地—凹胸,出手一招,疾如闪电地朝他手腕扣去。   多伦巴不禁大吃一惊,猛地一沉腕、大袖一丢,呼地一声,袖风直拂前胸“七坎”重穴。继光攻出的右掌不变,左掌立掌前胸,猛地住外一翻,砰地一声闷响,硬接了他这一式袖功,双双不自主地各自撤后一步。   多伦巴心头骇然一惊之下,这才知道这个少年不太好惹,但他天生凶残成性,一击无功,骤发一声厉啸,双袖齐飞,急似狂飙,疾如暴雨,顷刻之间,连攻了二十一式。   刹时劲风怒卷,石走沙飞,方圆三丈以内,尽在一片红云笼罩之下。   继光深知今晚之战,关系着武当振的存亡绝续,立时双掌一挫,纵身突入红云之内,一上手便把“瑞雪缤纷三叠式”施出。   之局。   彼此都因怀满了杀机,故攻守之间凶险异常。蓦闻篷嘭两声大震,双方又互拼了二掌。   凌风道长远远望见,不禁直是皱眉,那位老全真关心心切,脚下已缓缓向前移动,以备随时抢救。   就这时刻,嘭地又是一声大震,石逸口喷鲜血,歪歪斜地倒退八尺,银刀摩勒也扑塌一声仰面摔到,但他凶顽成性,瞬间又摇摇晃晃地挺身站起,哇哇连吐了几口鲜血,双方两败俱伤。   石逸迅由二个中年道士扶回,银刀摩勒也经一个苗装武士扶着退下。那位金蜈宫主持全局的黄发狰狞老者,似已不耐,倏地跨前二步,对着凌风一指道:“你既是一派掌门人,何不干脆下场和老夫一分强弱,这样畏首畏尾躲在后面,算是什么东西?”   凌风道长纵使涵养高深,也被这几句极端无礼的话激怒,冷哼一声,迈步正待上前,后山那位素不问外事的老师伯,早已道袍飘飘,到了黄毛者之前,微微一稽首道:“贫道天龙子,久已不问江湖是非,金蜈宫远居漠北,和中原武林素无恩怨,何以屡次逞凶,残杀武林同道。这次复向本派投递所谓‘拘魂令蝶’,企图扫灭这座数百年的灵山宝刹,究竟是何存心?还望阁下明示!”   黄毛老者哈哈大笑道:“是是非非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的?我‘独眼鹫’只知奉命行事,懒得去提那些口舌纷争,咱们还是干脆各凭这来分是非吧!”   天龙子寿眉微耸,哈哈一阵狂笑,声若龙吟鹤戾,直震得山鸣谷应,四周树叶沙沙飘落,显示此老功力深纯,已到通玄的境界。   独眼鹫脸色微变,行家眼里一看便知,他万料不到,武当派尚有这样人物。所以,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冒然动手。   天龙子的笑声才落,场中倏起一声轰雷也似地大震,那位红衣喇嘛多伦巴,竟被武继光一式“日正中天”震得口喷鲜血,飞出七八尺远,连着打几个踉跄方才站稳。   继光也被那股反弹之力,震得连退二步。马步才刚站稳,蓦然——   一声暴喝起自场中,另一喇嘛,宛似一朵红云,凌空扑到。大袖猛扑之下,一股急逾狂飙的内家气功兜头卷到——迅猛、疾劲,突兀异常。   继光真元还未复,不敢硬接,脚下一滑,飒然斜飘,轻巧闪过。   这喇嘛法号格拉,是多伦巴的师兄,“菩提禅功”已练至八成火候,生性较多伦巴更为凶残。空中猛地一个回旋,红袍一展,犹如一头巨鹰,又向继光俯冲掠去。   继光一看失去先机,立陷危机,连展了好几个式子,才把这一式让开。但格拉的攻势已如狂风暴雨般展开,着着进逼,瞬刻便把他卷入一片红云之内。   根杖叟眼看继光陷入危境,银杖一轮,哗啦声响,纵身来援。金蜈宫这面立时冲出几个苗装武士来,大喝道:“以多为胜吗?”声势滔滔,逼得银杖叟只得把银杖一收,刹住脚步。   一尘子这时又重编了一个九宫剑阵,一见银仗叟被阻,立时率领着冲入场中。双方剑拔驽张,大有展开群殴之意。   凌风道长对继光的武功深具信心,同时也不愿造成更多的杀伤,忙喝道:“一尘师弟,暂莫着急,武少侠绝不致落败。”   果然,武继光已于这时扳回颓势,掌势有如怒潮澎湃反卷而上,格拉一身莫测禅功也被逼得连连后退,怒极之下,厉啸一声道:“小狗,有胆就接佛爷这一招。”   双袖猛扑之下,一掌已平胸推出,一股淡淡地薄雾红云顺着掌势,霭霭向前压去,看似柔而无力,实具溶金钻石之威。   继光剑眉微扬,双目尽赤,大喝一声,双掌一翻,“玄阴罡煞阴功”骤发,两股阴风暗劲一触之下,骤起一声裂帛似地大响,嘘!嘘!四周卷起一阵狂风,继光身不由主地倒退了七八步。   格拉也连退了三四步,一阵怪笑道:“这种外道邪功,居然出在武当山,真是令人笑煞!”   继光猛地一挺身,把重心稳住,长笑一声道:“你不用得意,且叫你尝尝这个——”   双掌悬空划一太极图形,蓦地虚虚往外一按,两道淡蒙的青白气体暴射而出。   格拉见他掌柔而无力,以为又是“玄阴罡煞”类的功夫,毫不在意地大袖猛地往外一甩,这招他用上八九成的“菩提禅功”,准备就这一招把对方内腑震伤而去一强敌。   讵料,两股潜力甫一接触,倏觉情形有异,正待撤身时已是不及,蓦地狂嗥一声,腾空飞起二丈多高,一口上涌的逆血顺着上腾之势,血箭一般,狂喷而出。被山风一吹,犹如半空骤降一阵急雨。   继光的这种“两极混元乾坤手”,所遭遇的抗力愈大,威力也愈大,情急之下施出,顿使全场震惊不已。   独眼鹫尤为注意,倏地身形一掠,直向继光冲来。他倒不是想乘机下手,而是要追查这种功夫的来源。   和他对面站立的天龙子,却会错了意,呼地身形腾起,拦住一截,呼呼冷笑道:“阁下此举,不嫌有欠光明吗?”   独眼鸳狂傲成性,也懒于解说,单掌轻轻往外一按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天龙子立掌当胸,稽首道:“无量佛!贫道倒有意向阁下领教几招绝学!”   就这说话功夫,双方已互较了一番内力,彼此身形都不动分毫,显然修为半斤八两。但天龙子暗地却暗中吃了一惊,他年登九十以上,玄门气功已修持到了三花聚顶的境界,竟无法挫折对方分毫,可见这独眼鹫确实不易对付。   二人正自敛气凝神,准备展开一搏之际,元始殿前倏起一声“宏量无比”的佛号,一位光头友袍的胖大和尚,率领了一十八个手执方便铲的僧人,飞奔赶到殿前,朝着凌风道长合什一拜道:“贫僧少林惠空,奉掌门人法旨,特来听候道长差遣!”   凌风稽首还礼道:“谨谢贵派隆情高谊。”   话犹来了,衣袂飘风之声又起,八个身背长剑的红袍道士,犹如八朵虹云陡降,落地齐向凌风稽首道:“昆仑八道,参见师伯!”   凌风大笑道:“难得诸君仗义来援,倒使我凌风感到惭愧无地。”   蓦然远远一人,接口哈哈一笑道:“七派一体,何分彼此?罗浮今日,方才如梦初醒。”   嗖地一声,罗浮子竟从四五丈远的山门,疾射而至。   刹那之间,武当实力大增,独眼鹫眼看自己同来的几个得力助手,多已负伤,而对方又高手云集,便如今晚的计划已全部失败,倏向天龙子把手一拱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你我一战,留待日后再决胜负!”   霍地一旋身,轻喝一声道:“撤!”呼地身形急如箭矢般地越过高墙,几闪不见。   天龙子哈哈狂笑道:“你们尽管慢慢地撤走,武当派绝不做那赶尽杀绝之事。”   容得金蜈宫诸人撤走以后,方才转过身来发出一声长叹,面色凝重地对凌风道:“今晚虽然表面是本派得胜,但本派已倾全力,而且尚有这位武少侠大力相助,人家不过仅抽出一部份力量而已。这点,你应深自警惕。”   凌风躬身稽首道:“师伯教训得极是,弟子主也有同感。”   无龙子一挥手道:“你招呼客人吧!逸儿伤势如何?着他送到后山来。”   又对武继光含笑点了点头,飘然向后山走去。   这时,一尘子已指挥门下,把死者埋葬、伤者安置,大家齐齐聚在元始殿上落座。   所有来客,差不多都和武继光交过手,也可说是深仇大敌,继光唯恐又起不必要的纷争,遂起身告辞道:“贵派强敌已去,在下就此告辞。同时,应追蹑他们前去,侦查一番金蜈宫的下一步行动。”   罗浮子此刻就象另换了一个似的,突然上前执着继光的手道:“以往一切多属误会而起,武兄不必再耿耿于怀,如今中原武林劫运当头,实应彼此捐弃前嫌,共谋对付之策。”   旋又一声长叹道:“实不相瞒,贫道以往确有争取那天下第一剑手的雄心。经此一来,始知那种想法,太以自不量力。”   继光见他,忽然变得如此通达,到觉十分意外,忙接口道:“道长剑术高超,正应夺那天下第—剑手的尊号。至于以前之事,彼此都难辞其咎,在下也确有不对的地方。”   陵风见罗浮子居然一反常态,心里也觉快慰异常,忙打断继光话头道:“以往之事,既已过去,就不必再提它了。诸位且请归座,贫道尚有极其重要之事向诸位请教。”   旋把脸色一沉,极其郑重地道:“目前有二个问题值得研究,第一,金蜈宫何以突然进犯武当上清宫?其次,下一行动,会不会向其余各派下手?第二,诸位何以得知本派被攻,及时赶来救援?”   银杖叟张超,突于这时接口道:“依我老叫化的看法,今晚如果进犯武当已然得手,那么金蜈宫的下一次行动,立时便将开始。但今晚他们既没有讨了好去,可能会暂时潜伏一个时期。至于为什么要犯武当,老叫化认为,金蜈宫的目标在中原武林全体,武当不过是首当其冲而已了。”   少林惠空,低宣一声佛号道:“张大侠所言极是,本派此次来援武当,只适逢其会而已,因自香车事件后,各派差不多都把眼光注视到漠北,故当这批奇形怪状的人一入中原,便被各派暗中监视,他们既然鬼鬼祟祟出没湖北境内,目标自然是武当了。本派掌门遂传法旨,令贫僧等随时准备驰援武当。”   凌风不由慨然一叹道:“这般说来,本派实是太过大意啦!”   罗浮子摇头道:“那倒不尽然,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兄也不必过分自责。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应付金蜈宫的挑战?”   银杖叟银杖一顿,哗啦声响,大声吼道:“分则势孤,合则势强。相信中原各派一致联合,必可击败强敌。今晚武当之事,便是一个绝好的例证。老叫化必须将此事及时驰告帮主。就此告辞。   话落,立起身来,四座拱了拱手,纵身跃去。   武继光来武当的目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论剑之期,次一件事,则是协助各派共御金蜈宫的进攻。这时,见各派主脑人物都已觉悟,那就无须自己再为担心了。现在只余论剑这件事,倘真如凌风所说,论剑改期的话,那就尽可起这机会赶赴漠北了。过去他所担心,只是师父万里云烟陆通,现在他更为师兄赤地千里符风,以及白衣罗刹担心起来。   另外,他更想揭开楚水长鲸陈子亮等三人,失陷漠北之迷,听绿袄女郎罗鸿英的口风,似乎他三人还活着,只是受制于金蜈宫而已,可惜罗鸿英话没说完,便被银刀摩勒杀死,不曾问得清楚。   他一个人正自沉思之际,蓦听少林惠空禅师开言道:“家师伯元元大师,着贫僧向天龙前辈致意,关于本届黄山论剑,经与绿林圣者会商,认为有武林多事之秋,拟延期一年举行,不知他老人家意见如何?”   凌风道长沉吟道:“贫道之意,认为甚是恰当。但此事仍由禅师面见家师伯商谈为是。”   遂命身后道童,将惠空引去后山面见天龙子。   继光觉得这正是一个打听消息的好机会,立时向凌风问道:“请问道长,黄山论剑之事,究竟由什么人主持与决定?什么人才有资格参加?”   凌风道:“此事过去只是几个好友相约印证观摩,嗣后参加的人愈来愈多,遂演变成为五年一度的公开争夺‘天下第一剑手’。同时,过去并无固定的主持人,也是前二届才定出规定由黑白道中各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加上前届的第一剑手,共得五位组成仲裁会,主持其事。凡属练武的人均可临时报名参加,并不限定资格。本届主持人,经推定少林元元大师、武当天龙道长代表白道;绿林代表由武林圣者、海天神叟代表黑道仲裁人。”   “如仲裁人死亡或因事不能参加时,并得以各人之独门标帜的人代理行之。”   继光这才知道黄山论剑的详细的情形,暗忖道:“五个仲裁人中既有三个同意延期举行,楚水长鲸又已去漠北,论剑之事恐怕是一定要延期了,我何不趁此机会,先赴漠北一行呢?”   主意打定,遂起身告辞道:“来此打扰已久,在下尚有一些琐事待办,就此告辞。”   话落,纵身跃出元始殿,直向山下奔去。   X    X幕已渐低垂,而武继光却仍然在大漠的荒原,漫无目的地奔驰。他满腹豪情,此刻也不禁兴起一种进退失据的悲哀。   他紧抿着嘴唇,咽了一下口水,抬头四下打量下一番,倏然,左方的一处山岩下,隐隐似有灯光透出。   这不啻是在沙漠中发现了绿州。他连念头都没有转一个,立时把马一勒,直向灯光处奔去。   马到近前,才发现这处地方,在这荒凉的塞外来说,可算是世外桃源,有洁白的山岩,也有轻易难见的乔木,更有一泓清澈的碧水紧靠着崖边。灯光则是从一个岩洞里照射出来。   跳下马,刚想出声询问,忽听洞里传出一个甜脆的娇音道:“爸,有人来啦!”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回答道:“爸早知道啦!问他是干什么的。”   接着里面立时探出一个头来,娇声道:“喂!你是干什么的呀?”   “在下过路的。”   “呸!谁不知道你是过路的,我是问你做什么生活的?”   这到叫继光难以答复了,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干,怎么答复呢?想了一会,突然想到<塞上曲)里那句:“莫学游侠儿,还夸紫鳟好。”立时高声答道:“游侠儿!”   这时,又听那苍老的声音:“游侠儿?”   这时,又听那苍老的声音:“叫他进来吧!”   于是,那娇音又高声道:“我爸叫你进来。”   这宗毫无礼貌的语调,若在平时,继光决不会进去,但此刻也只好忍气将就,低头走进洞中,只觉眼睛一亮,里面竟宽大异常,而且有里外洞之分。   桌椅床具和炊具等,一应俱全。一个驼背龙钟的苍髯老者,盘膝坐在床上,身旁站了一个梳有两条小辫子的姑娘,这姑娘虽穿一身土著蒙古装,却掩不住她那绝世的风姿,尤其那双清澈的大眼和两个浅浅的梨涡,尤使他怦然心跳不止,暗忖:“想不到这荒僻的山野,竟会有这种美丽的姑娘。”   心里虽然这般想,眼光绝不敢向她多看,低头走到老者面前,深深地一揖道:“在下因贪赶路程错过宿头,尚乞老丈方便。”   那老者也为这突来的少年,感到奇异万分。看他一派风流潇洒,到颇像一个饱学文生,但却又自称游侠,如果说他会武吧?却又一点不像会武的人,暗忖:“难道他的内功,已练到反朴归真的境界?旋又推翻假设道:“不!绝不会的,看他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嘛!”   原因是此刻武继光的功力,确已到达了老人所想像的那种境界。他自练成“两极混元乾坤手”后,对邯郸老人的真元已融合了大半,千年大蟒的内丹,也日渐在融会中,也可以说他每经一次剧战,功力便增进一层,只是自己不觉得罢了。   继光提出借宿的要求,老人并未正面作答,却冷冷地反问道:“但不知客官此行往那里去,错过了什么宿头?”   这一句话,真把继光问得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答。他来漠北的目的,是找寻金蜈宫在那里,他根本不知道。至于他的行程,更是漫无目的,叫他如何回答。   半响,才勉强道:“在下目的在游历塞外,并无一定的目的。”   老人冷冷一笑道:“是吗?”   只这二个字,已乜含了许多的疑问在内。那姑娘却把小嘴一撇道:“看你还像个人样,原来竟是这般不老实。”   继光把眉头一皱,正待解说几句,老人已把手连挥道:“谁要你多嘴,还不赶紧去弄点东西来给客人充饥。”   那姑娘把嘴一噘,转身往后洞走去。继光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不融洽。但他平时就拙于言词,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道:“老丈可知漠北地方,有座金蜈宫吗?”   老人暗中把头连点道:“果然不错。”故作不经意地言道:“金蜈宫倒有一个,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客官难道要去那地方?”   “正是。”   “但不知有何贵事?”   “这个……”   “可有什么凭据?”   继光心里一动,忙从怀里把四海神偷偷来的那个玉牌取出来。道:“有这玉牌为证。”   他以为老人乃是金蜈宫的眼线,遂自作聪明把玉牌拿出。   不料,几乎因此糊涂送了性命。   老人接过看了一眼,脸上倏涌重重杀机,但也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常态,随手把玉牌还给他道:“想不到客官小小年纪,便得到金蜈宫主如此重视,真是难得。但不知客官属于哪个门派?”   如果他老老实实,说出万里云烟陆通的名号也可没事,偏偏自作聪明地答道:“家师一生游侠,并未开宗立派。”   老人轻轻地“哦!”了一声,便未再追问下去。   这时,那痊辫子姑娘已从里面端了一杯酥油茶和一盘肉耙出来,摆在他面前,轻声道:   “荒漠没有什么好的待客,请客官将就些用吧!”   话音甜脆,竟是一口的京腔。继光这时才忽然想起,此间已是塞外,怎么还是说的汉话。如此看来,这父女是汉人了,为什么孤零零地住在这地方呢?   但这时,实在又饥又渴,忍不住狼吞虎咽地把面前食物一扫而光,抹了抹了嘴唇,又问道:“老丈大概也是汉人吧?”   “嗯!”   “请教尊姓大名。”   老人暗忖:“横直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说给他听又何妨。”遂漫声应道:“海天神叟。”   武继意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从座上跳了起来。他虽不认识海天神叟,但武当凌风道长曾告诉他,海天神叟乃是黑道中推举出来的论剑仲裁人,何以会在这里出现?当下惊骇万分地道:“老前辈就是和绿林圣者齐名的海天前辈?”   “嗯!你感到奇怪是不是?”   老人倏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略微伸了一个懒腰,一阵骨格毕剥,身形暴长,双目一睁,神光迸射,仰天一阵哈哈狂笑道:“老夫久不打猎了,今晚倒想宰把兔崽子过过瘾呢!”   他这一阵笑声,乃是隐含内力发出,直震得继光心旌摇曳,耳鼓嗡嗡,连忙起玄功把心神稳定,愕然望着老人。   海天神叟狂笑了一阵,霍地笑声一敛,冷冷地道:“放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却阳错阴差跑来我这个地方。”   旋把手一招道:“小子,你随我来,死也叫你做个明白鬼。”   继光不明他究竟是何存心?但因他是人人敬重的海天神叟,故暂时并未发作,依言跟着他转过一片乱岩,来到一座危崖的边缘。   这片危崖三面峭壁,下临万丈深谷,只有一条通路进入。   隐可可看见深谷之内,白骨森森、骷髅遍地,不禁一丝寒气从心底冒起。   海天神叟嘿嘿一阵冷笑道:“看见吗?那些森森白骨,都是你的同路人,死在这里绝不会寂寞。”   随又仰天大笑道:“要去金蜈宫,这是最快的捷径,你是和老夫动手,还是自行跳下去?”   继光愕然之下,剑眉一掀,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的归宿。”   倏地往前一越身,五指箕张,朝着继光劈面抓来,出手有如电闪风飘,突兀凌厉已极。   继光暗中一惊,单臂一抡,飘飘洒洒幻起一片掌影,竟杷门户封得严严密密,毫无隙漏可寻。他用的这一式,乃是崆峒落英掌法的“花雨缤纷”。   海天神叟冷笑一声道:“好个名门正派子弟!”   五指倏地一合,嘶地一股锐风穿透掌风,迳袭“幽门”死穴,功力深湛,出招神速、快疾,不愧名家身手。   此刻继光撤身退让已是不及,只得猛地一塌肩,掌势斜出,内力一吐,一股软绵绵的力道直向袭来的锐风迎去。这式他用的乃是武当绵掌功夫,只因仓促出掌内力仅用五成。   两股潜力一经接触,锐风顿如石沉大溜无影无踪,而继光的肩头却不自主地连摇了二摇。   表面上是继光已经输了一招,而海天神叟心里却是震骇万分,他因蓄意置敌死命,这一招已用上了七八成的功力,而对方竟然夷然无伤,心头震骇之下杀机更炽。嘿嘿冷笑道:   “哼!看不出来,居然还很有几分气候。”   挫掌当胸揉身再进,蓦然……   来路一声娇喝道:“爸爸,你暂时停手,待我来收拾他!”   那蒙装姑娘,挺着一支金芒闪耀的短剑,疾若一道飞虹,凌空向继光疾卷而至,脑后二根乌溜长辫顺风飘起,就像生了二只翅膀一般好看已极。   继光一见来势迅猛,不敢大意,脚下一滑倒撤五尺,谁知那姑娘的剑势一经展开,恍如江河倒泻,但见一片金芒耀眼,森森剑气蚀骨生寒,招式神奇、辛辣、把他逼得连连倒退,竟一时腾不出手来还击。   而且,那柄短剑光华特强,似是一支宝刃,因此,又多加了一层顾虑。这时,继光差不多已退到危崖边缘,身后不及三尺,便是深谷了,暗忖:“莫要一味闪让,失脚趺落深谷,那才划不来呢。”   心头电旋一转,陡地一声大喝,呼,呼,劈出二掌,这二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当。   掌力一吐,一股迅猛无匹的刚阳掌风,狂飙一般疾卷而出,直震得那姑娘衣带飘飘,剑光乱颤,连退八尺。   但她个性刚烈无比,倏退忽进,娇喝一声,连人带剑又猛扑而上。   就这时刻,武继光的白玉笛已抽空撤出,一溜亮光冲霄而起,铮地一声,星光四射,剑笛硬碰之下,那姑娘的短剑几乎脱手,被震得踉跄退了五六步。   她连番受挫之下,连泪水都气出来了,尖吼一声道:“我和你拼了!”   剑势如虹,又猛扑了上来,但,却被一只满布皱纹的大手将她玉臂抓住,轻喝道:“蓉儿,你且退下,待为父的问他。”   继光一招将那姑娘震退并未进逼,手横玉笛屹立中央,脸上一片懔然之色,显然已被她父女的无理攻击所激怒。   海天神叟把那姑娘拉住后,面上一片诧色地沉声道:“你是邯郸老人的什么人,希望实赐告,万勿自误。”   “衣钵传人。”   海天神叟哈哈大笑道:“若再传弟子,老夫到有几分相信。至于衣钵传人,那就只有你自己骗自己了。”   “这支白玉笛便是明证,信不信由你。现在我要问你,你父女无故向我攻击,究竟是什么意思?若不说明白,那时莫怪我武某出手太辣!”   海天神叟心里车轮般转了几转,慨然—叹道:“如果是他老人家的传人,倒叫老夫为难了。”   沉吟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声色俱厉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介绍你入金蜈宫的,何以小小年纪不走正道,空负他老人家一片苦心,你对得起邯郸前辈吗?”   继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父女真个把他当作了金蜈宫人,当下长笑一声道:“在下再不肖,也不致放弃一教之主不要,而去投靠他。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远来漠北,乃是专程来找金蜈宫算帐。”   海天神叟似信非信地道:“是吗?”但神态之间已和缓多了。   继光接着又道:“金蜈宫居心叵测,隐隐存有把中原武林人一网打尽之意。此次无故进袭武当上清宫,便是个明证。在下来一则寻访启蒙师父万里云烟陆通,同时,更想斗一斗那金蜈宫主人。”   海天神叟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几乎误伤你了。”   继光也大笑道:“若不是这位姑娘从中插手,在下也几乎冒犯老前辈啦!”   海天神叟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那姑娘却把嘴一撇,冷笑道:“哼!凭你还能伤着我爸爸?”她对爸爸的武功,似乎十分自信。   海天神叟忙喝阻道:“住口!那来这般没规矩。”遂又替她介绍道:“此是小女车玉蓉,江湖人都称她为‘凌波仙子’。”   继光忙上前把手一拱道:“原来是车姑娘,在下姓武名继光,今后盼姑娘多多指点。”   凌波仙子噗嗤一笑道:“贫嘴!”转身飞奔而去。   海天神叟把手微抬道:“此间不是谈话之处,咱们里面再谈。”   领着继光又回到前洞,继光觉得这地方在塞外来说当然不错,但不及得江南风光。为什么海天神叟会选定一个这样的地方定居呢?正思出声询问,海天神叟已开口道:“你也许曾经听说过,天下第一剑手楚水长鲸陈子亮等三位剑手,应约前来漠北之事。”   继光又点了点头,但神色之间却现得十分紧张,因为这正是他所希望知道的事情。   “因为他们三人一到漠北便无消息,老夫当时便感到奇怪万分,于是单身前来漠北,探访究竟是何原因。不料,消息未曾得到,却几乎伤在紫髯伯公孙述的‘鸿蒙紫气’之下。”   “当时老夫身负重伤,漫无目的拼命南奔,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地方,便在这洞中得到一本‘离火神功’秘笈,乃是一位苦修的喇嘛僧所遗留的。同时,这处地方便是最适宜练习‘离火神功’的所在。为了练这本秘笈,老夫遂决心回到江南,把蓉儿也带来此地一同练习了。”   “嗣后你老人家,可曾打听到楚水长鲸等人的消息?”   “老夫住此足有三年,才知漠北有座金蜈宫,实力雄厚,企图不明。猜想楚长水鲸等,便失陷在这宫内。当时因‘离火神功’尚未练成,故不敢轻易行动。”   “此地路当要冲,南来北往的人物中,老前辈可曾遇见一个可疑人物?”   海天神叟大笑道:“这也就是刚才要向你下手的原因了,否则这里十分偏僻,并不当要冲,只有一些像你一样走错路的人才会误投此地。如果—旦碰到那些企图去投靠金蜈宫的人,老夫就一律毫不客气地请他葬身万丈深谷,永远不得超生。这些年来,大概已有数百人葬身在那谷底了。”   继光不禁默然,觉得他这手段太过于偏激了一点。忽又问道:“不知家师万里云烟陆通,可曾由这里经过?”   “他确曾由这里经过,因为他立意要营救楚水长鲸陈子亮,故不惜剃发为僧,在金蜈宫不远的卜拉寺当了一个和尚。”   “什么!我师父出家了?”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近年因老夫‘离火神功’的功夫正紧,故甚少和他联络,对金蜈宫之事也很少知道,大约再有七七四十九天,老夫的神功也就练成了。”   继光欲言又止地正待开口,蓦然,脸色一变,冷笑一声,纵身往洞外掠去,跟着砰地一声,海天神叟的身形也已腾起,双双落到洞外一看。   月见洞外的一堆乱石旁,一堆站了五个身着苗装的江湖人,阴森森地一阵怪笑声道:   “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潜伏着奸细呢!嘿,嘿,你们的胆子也过于大了一点吧?”   海天神叟脸色阴沉沉地迅速向继光使了—个眼色,哈哈一笑道:“不知几位是那条道上的朋友,何以说老夫等是奸细。”   一个獐头鼠目,手执厚背锯齿刀的阴沉老者,一摇一摆排众而出,朝着海天神叟一指道:“爷爷金蜈宫主人麾下的天荒五义,专负巡视八荒之责。你这老匹夫鬼鬼祟崇,能逃过爷爷们的法眼吗?”   海天神叟系黑道中最负盛名的前辈,黑道中稍有名望的人无不认识,也曾听过滇边确有“天荒五恶”这号人物,但他因练离火神功的关系肤色业已变红,又改穿了蒙装,故五恶竟无法认出他来。   听完大恶这番神气活现的话,不禁仰天哈哈一阵狂笑,大袖倏地往外一拂,红光暴射。   只听大恶蓦地狂叫一声,忽地腾空抛起二丈多高,叭哒一声,死狗一般,摔在岩石之上,顿时鲜血漫天飞洒,连胸前的衣襟也变成了片片飞烬,随风飞散,原来海天神叟已用出了他的“离火神功”。   就在海天神叟出手的同时,继光也已疾若一道闪光,猛向其余四恶扑去。人未到,一阵阴风潜力已潮涌一般涌到。   天荒五恶也是黑道中颇负凶名的高手,一见继光攻到,齐声怒喝,各举兵刃来迎,四柄锯齿刀就和平空涌起一座刀山一般,避过正锋,分由四面攻到。   继光大喝一声,掌心一吐,一掌已横扫而出,跟着身形一转,五指有如钢钩,只一攫,左面二柄锯齿刀,已经入手。   但的一声惨嗥声起,右面三恶、四恶就和断线风筝般连人带刀飞起,带着一天血雨,噗!噗!连身子都一齐陷入浮沙之内。   这宗声势,早把二恶、五恶惊呆了,连逃走都忘了。这时,海天神叟也早到了前面,二人正待把他们点倒进行拷问时,蓦地,远远一声娇喝道:“爸爸,别都杀了,留二个给我。”   但见一道金虹,娇矢如龙呼地射到,继光微觉一怔之下,惨呼声起,和他靠得较近的二恶,早被那道金虹腰斩地下。   毕竟海天神叟较为老练,一闻凌波仙子喊叫,倏地出手如电,把五恶的穴道制住,挟着他就势一旋身,脱出剑光范围,大喝道:“你简直胡闹,还不与我住手!”   凌波仙子把二恶腰斩后,疾地一收剑,睁着一双乌溜大眼,满脸惶惑道:“难道他们不该死?”   “杀固是该杀,但得留一个活口呀!”   海天神叟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叭哒一声,把五恶往地上一摔,冷笑道:“你可认得,老夫是谁?”   五恶这才认出,原来竟是黑道中的老祖宗海天神叟,直吓得他混身乱抖,结结巴巴地颤声道:“原来是车老前辈,请恕小的不知之罪!”   海天神叟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加入金蜈宫的?”   “不到二三个月。”   “金蜈宫最近可有什么行动?”   “只知他们不断派高手进入中原,为什么事小人却无法得知。”   “金蜈宫可曾提起过楚水长鲸陈子亮的事?”   “这些重大的事情,小人更不知道了。”   继光知道他说的确是实话,遂接口道:“谅他一个新进的头目之流,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海天神叟冷冷哼了一声,倏地举手往下一按,但听一声狂嗥,五恶竟被他一掌震得七孔鲜血迸流,当即身死。   对于海天神叟这宗好杀,继光心里甚感不满,当下把手一拱,道:“在下一闻家师消息,恨不能即时赶去会晤,就此告辞。”   凌波仙子突然接口道:“慢着,我和你一道去。”   继光不禁皱眉道:“此去凶险万分,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去。”   凌波仙子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绊你的脚是不是?哼!不要以为你了不起,你不同我去,我自己会去。”   两条小辫子一丢,气呼呼地扭转身子,便往洞里冲去。   继光被她弄得下不了台,讪讪一笑道:“这又是何必呢?”   海天神叟忙道:“理她呢!你只管去吧!记住,令师在卜拉寺的法号是‘云烟’。”   继光点点头称是,把手一拱,又复纵马北驰。   继光自得到师父的确切消息后精神大振,同时也一块石头落地。一路放辔急驰直扑卜拉寺。   荒漠之中行人甚少,他一路行来,就很少遇见行人。这时,忽然发现前面隐约有一匹马,转入一片茂密的芦草中便不再出来.心中不禁大疑,暗哼一声:“如果有什么人想动我的脑筋,哼!那他可是倒了霉。”   心里想着,掌上已提聚真力戒备。不一刻工夫,已到了那片芦草之旁,正待留心搜索,蓦听芦草之中噗嗤一笑。   闪眼看时,却见那位调皮的凌波仙子正手垫在脑后,斜躺在芦草之上,仰脸对着他只是发笑。   当下,眉头一皱道:“你怎么来了?”   凌波仙子嘴唇一噘道:“难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并不是你不能来,而是你不必去冒这险。”   “我高兴嘛!你管得着吗?”   继光拿她没法,赌气把马一夹,放辔前奔,再不理睬她。蓦听凌波仙子在后面高声叫道:“喂!停一停,我有话和你说。”   继光只得重把马勒住,而凌波仙子也于这时纵马赶上,就象小孩犯了什么过错似地怯怯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我凭什么生你的气?”   “那么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并非不理你,而是我不希望你去冒险。”   继光轻叹一声道:“我是为了师父,以及中原武林若干生命,必须去冒险呀!”   “那不就对了吗?你为师父必须去冒险,我为了你也必须去冒险呀!你放心好啦!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你费心照顾的。”   她对继光就象最亲密的朋友似的,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这一下继光还有什么好说的?无可奈何之下,又复轻轻一叹。   凌波仙子接着又道:“象你这样好的人,一定很多很多的朋友吧?所以很不喜欢我在你的身边,是也不是?”   继光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去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对得起你爸爸呢?”   凌波仙子不禁雀跃道:“你这般说我就放心啦!”   继光的本意,实在不愿她同来,但如今她已经来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觉得这位姑娘既美丽又刁蛮,而且生性嗜杀,和白衣罗刹及莫丹凤的性格大不相同,同在身旁实在是件麻烦的事。   二人一路走着,渐渐地混得更熟了,继光有时也会说些笑话给她听,常引得她拍掌大笑,活象一个天真未泯的小女孩。   凌波仙子车玉蓉,因久居塞外的关系,对旅途中的事倒比继光熟悉得多,也亏了她同来才没有再走错路。   这天,卜拉寺已经在望,继光因为马上就可以见着师父了,心里兴奋万分,他差不多已经三年没有见着师父,幸而师父无恙,怎会不高兴呢?   不一会功夫,已到卜拉寺前,这是一座金瓦棕墙的宏伟建筑,继光孺慕殷切,一跳下马便往寺门直冲而入。   不料,一踏进寺门,立刻有一个不祥的阴影掠上心田,他发现这座庄严的佛门静地,不仅没有那宗馨香飘渺的静穆气氛,反而冲来一股令人呕心的血腥气味。   当下,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快步穿过大殿,转入回廊,蓦然——   一个触目惊心的凄惨场面,几乎把他的心惊得由嘴里跳了出来。只见满院之内,所倒卧的尽是横七竖八的光头和尚尸体。   断臂残肢,血流遍地,那种惨状确实令人毛骨悚然。继光纵然有一身绝世神功,也为这种凄惨场面怔往了。暗忖:师父既已削发,在这寺里当和尚,会不会在这些的惨死和尚之内呢?   凌波仙子是紧追着他进来的,她虽嫉恶如仇,出手又辣又狠,但见这宗一二百人全部死难的情景,也惊得她玉容失色,连打了几个寒战。毕竟她只是旁观者,比继光较为清醒,壮着胆子拍着他的肩膊道:“你是担心你师父遇害了吧?依我看来绝不会的,他那一身功夫即便不敌也可全身面退呀!”   继光经她一提立时恍然,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凌波仙子又道:“依我看来,这些被害的和尚,全部都是没有武功的,若然有武功,为何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继光此时只觉全身热血沸腾,一股愤怒之火直冲脑门,蓦地一阵凄厉狂笑道:“好恶魔,竟然狠心对这一群与世无争的佛门子弟下手,不论师父有无遇害,这笔血债武某誓必代表卜拉寺向他索还。”   凌波仙子似乎也被他这种悲壮的声调所感染,尖吼一声道:“也有我凌波仙子车玉蓉一份呢!”   就这时刻,蓦然——   后殿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冷接口道:“只怕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吧。”   继光猛喝一声道:“什么人?”纵身一掠,已和凌波仙子双双向后殿冲去。   进入后殿,只觉神案之上,高高坐了一个黑袍怪人,一头黄发象枯草一般,直披后肩后,青灰色的脸上无血无肉,简直就象一具骷髅,一双瘦长漆黑的鸟爪交又抱在胸前,若不是深陷的双目中绿光闪烁,不说那是一具僵尸才怪呢!   凌波仙子见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连退了二步,继光却是神色自若,冷冷地道:“这寺内的和尚,可是你下的手?”   “哪会是别人,当然是老夫罗!”   “他们和你有仇?”   “凡属冒犯了老夫,一律都是死罪,连你俩也不例外。”   凌彼仙子铮的一声,短剑出鞘,娇喝一声道:“臭贼、活僵尸,姑娘要你的命!”   纵身挥剑,便待出手,却被继光一手拦住道:“等我先问问他。”遂又问道:“你究竟什么人?可是金蜈宫派来的?”   “老夫‘鬼手仙翁’阴奇,久闻地灵教中有个小娃儿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大概就是你吧?”   旋又对着凌波仙子,夜枭似地一阵怪笑道:“你这女娃,竟敢对我‘鬼手仙翁’肆意辱骂,那还得了!”   倏地把手一招,凌波仙子只觉手上一紧,短剑忽地脱手飞起,直向鬼手仙翁手中投去,惊得她骇叫一声,纵身便来夺取。   蓦然——   斜里一阵柔风骤起拦中一截,那股吸力忽敛,短剑成垂直地掉下地来,刚好被凌波仙子纵身一把攫住。   只听鬼手仙翁嘿嘿二声干笑道:“看你不出,果然有二下鬼画符。可是,任你本领飞天,今天也难逃出卜拉寺。”   继光纵声长笑道:“就凭你那二下功夫,若想把我等留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不信你就等着瞧!”   鬼手仙翁突然一长身,幽灵一般飘飘落下地。   继光轻声对凌波仙子道:“你替我掠阵,等我先打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陡地—纵身,拦在鬼手仙翁前面道:“象你这种危害人间的凶魔,若不让你即时遭到报应,那是无天理了。进招吧!你想溜走,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鬼手仙翁仰天一阵怪笑道:“凭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配与老夫动手,那真是笑话!”   鬼手往前一指道:“你不用急,收拾你的人来啦!”   就这时刻,四周倏起一阵怪笑,呼,呼,几条人影,疾若飘风似地落到面前。   继光一惊之下,闪目四下一扫,只见当面对着他来的,乃是主持进犯武当的老者,独眼神鹫郭飞,左面是三苗之神,右面是二个红衣喇嘛多伦巴和格拉。鬼手仙翁却已鬼魅似的,闪到了他们身后。   除去鬼手仙翁和独眼神鹫外,差不多都是他手下的败将。可是话虽如此,但每个人都不过是稍逊他一筹而已,如果这几个高手一旦联手,纵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难抵抗。   眼看金蜈宫来了这许多高手,心里不禁暗暗吃惊,但表面仍然镇定异常,哈哈一阵狂笑道:“难得诸位今天整整齐齐驾到,武某真个幸会之至。”   独眼鹫郭飞也哈哈一笑道:“尊驾武当上清宫前抖尽威风,老夫算计你必定会前来漠北。可是,你也太小视金蜈宫无人啦!”   站在武继光身旁的凌波仙子,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看到这批人围绕四周,虎视眈眈,心里也微觉紧张。她虽不认识那些人,但行家看到眼里便知,在场几个人,每个人都具有数十年的精修功力。   这时,她也不敢冒然出手了,只紧紧握着那支短剑,偎倚在继光身旁静候变化。   继光身陷危境心神仍一片泰然,暗暗调匀真气,目光四周一扫,蓦又开言道:“武林人比武,弱死强存各凭手段,死无话说。但金蜈宫却忽然把这种残暴手段,对付卜拉寺这批毫无武功的佛门子弟,这究竟为了什么?希望你们还我一个明白。”   三苗之神倏地一声暴喝道:“这种事情你管不着。这群秃驴胆敢窝藏奸细,岂能再容他们活命!”   继光又目陡地一睁精芒四射,逼视着他,一声震喝道:“这般说来,这寺里的惨案是你下的手罗?”   三苗之神那么凶悍的人也不禁为他这种威凛凛的神态,惊得暗中发颤,但嘴里仍倔强地高声答道:“是又怎样?”   继光大喝一声道:“杀你抵命!”   呼地一掌劈出,这一掌是他蓄劲而发。但见一股迅猛如飙风的刚阳掌掌劲,劈空如轮匝地卷起,势若排山倒海,威不可当。   三苗之神不敢硬接,骇然倒退八尺。其余的人目睹这宗威势,心头齐感懔然,故谁也不肯先行发动攻击。   凌波仙子紧偎继光身旁,瞥见心上人威风八面,掌力竟是如此强劲,比她爸爸海天神叟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不禁快慰异常,情不自禁地转头对他甜甜地一笑。   继光正全神贯注强敌,那有心情去领略这些。一掌攻出后绝不敢冒失再攻,他有自知之明,身形只要往前一动,势必遭到侧背的群凶攻击。   他不动,群雄也不敢冒失发动。于是,场中又复静了下来。   这时,大殿之上,沉寂得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脏跳动。但这片刻的沉静,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更为这充满杀机的阴森大殿,布上一重死亡的阴影。   渐渐地武继光白玉似的俊脸涨成了血红色,双目放射着可怕的光焰,一丝杀机直涌眉睫,双掌虚空缓缓移动——   三苗之神曾经吃过这苦头,脚步已开始后移。多伦巴和格拉二个喇嘛,也曾有过这经验,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脸色突然凝重,身上的大红袈裟,竟象气球一般慢慢由里鼓了起来了。   拼斗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蓦然——   一个身背银刀的少年呼地纵身射入,嘿嘿冷笑道:“真想不到,你小子居然会赶来漠北送死!”   听那声音知是银刀摩勒来到,但他绝不敢分神去和他说话。银刀摩勒说过这话后,目光一扫,又复淫邪地一笑道:“哈哈,你小子真好艳福,连去阎王爷面前报到,都带了一个美丽的同伴。”   继光气极大喝一声道:“银刀摩勒,你若再乱说一句,我先要你的命!”   银刀摩勒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不必发横,我叫你先看看这个人是谁?”   旋即高声喝道:“快与我带过来!”   第十四章 美人如雾剑如虹     继光抬头一看,只见二个苗装武士,架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僧进来。他一见这老僧,立时心胆皆裂,凄容满面地高喊一声道:“师父……”纵身便向前扑去。蓦然……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厉喝道:“小子!你若敢再进一步,我就把他宰了!”   银刀摩勒早于这时一掌搭在那老僧的“脑户穴”上,双目炯炯望着继光,只是嘿嘿冷笑。   这一着果是毒辣无比,竟逼得他硬生生地把冲出的身形撤回,大喝一声道:“银刀摩勒,你若损伤到我师父的一毫一发,我立时取你的狗命!”   原来这个老僧,竟是化名“云烟”的万里云烟陆通,不知怎的,竟落到了金蜈宫的手里。   银刀摩勒见武继光急得双睛喷火,怒不可当,不禁得意地一阵大笑道:“小子,你要我饶他性命不难,第一,把黑色名单送交金蜈宫。第二,即时宣誓加入金蜈宫,彼此都有益,你师父也可得到保全,至于你那“金精玉魄剑”,金蜈宫绝不稀罕你的,你尽可放心。”   继光怒发冲冠,厉声吼道:“你要小爷答应此事,那是做梦!”   “哈哈,答应不答应其权在你,小爷绝不勉强。现在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你若一味恃强,小爷就先把这秃驴宰了,再和你一分高下。”   继光双掌凝功,几度想冲上前去,终因投鼠忌器,怕银刀摩勒真个把师父伤了,那他真将遗恨终身。   万里云烟陆通,昨晚在许多高手围攻下,本已受到极重的内伤,现又被银刀摩勒将穴道闭住,已是奄奄一息。   尚幸他功力探湛,经过了这一阵调息后,神智又复清朗起来,睁开双眼一看,只见自己的唯一爱徒武继光,正满面怒容地屹立在群凶包围之下。许久不见,他已经长得更成熟了,只觉他英风飒飒,恍若玉树临风,卓然而立。   只是,目前这种情形太使他担心了。他在漠北三年,对金蜈宫常在外面走动的几个高手的武功,了解得很清楚。在他想象中,武继光的武功纵然精进,也绝不是内中的任何一个高手的敌手。他轻叹一声,突然开言道:“光儿,你怎么也来了漠北?”   三年来武继光第一次听到师父慈祥的声音,他激动的吼道:“我是来探望师父的。”   “唉……”   万里云烟陆通的这声慨叹,包含了无限的悲哀和失意在内,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身落虎口,而是惋惜自己所留下的一点根苗竟也断在漠北。   “师父,您没有受伤吧?”继光关切地问着。   “为师身负重伤已经不行了,你不必顾虑我,更不可答应他们任何条件。”   这意思自然是提醒他,尽可能突围逃走,不要再为他有所顾虑。但继光天性敦厚,怎肯这样做呢?   他脑际迅速转了几百转,总想不出—个抢救他师父的办法。   这时,银刀摩勒已经不耐烦了,嘿嘿冷笑道:“时限已到,你究竟打定主意没有?答应还是不答应?快说!”   继光被他蹩得心头火起,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但又不能冒失行动,一时之间竟怔在那里无言以对。   万里云烟陆通虽然身负重伤,穴道被制,但他游侠一生,一双老眼何等厉害,眼见爱徒神仪内敛宝相外宣,分明内外功力已到了上乖境界,尤其这么多高手将他围困,而竟不敢动手,却要拿他的生命来向他威胁,更可猜到他们必对爱徒十分忌惮。   知徒莫若师,以过去继光的武功来说,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人,一举手便可将他擒住,何必要费那么多的周折?因此,他也可肯定,继光必已在这短短二三年间得有旷世奇遇。   暗忖:“今日之局,两全是绝不可能的,何苦为自己这条半死的残命,把爱徒也拖累呢!看样子我叫他突围,他也是不会走的了。”   当下,把心一横,哈哈狂笑道:“凶徒们,陆爷不慎落入你们之手,早认命啦!若想再利用老夫作为交换条件的人质,那是打错主意啦,”   说完笑声一敛,对着继光厉声喝道:“为师着你立即离开卜拉寺,不必以我的生死为念,若不听为师的话答应他们任何条件,那你便不是我的徒弟。”   继光此刻心如刀割,他们师徒之间亲如父子,怎么忍心让师父死在人家手中,而掉头不顾呢?   但,事实上师父的命已悬在人家手中,他纵具绝世神功,也无法从人家手中把他解救,故陆通毅然喝令他离开,实是免得自误的最好办法,而继光怎么忍心如此做啊!不禁悲声喊道:“师父……”   陆通立时声色俱厉地大喝道:“不准多说了,快走!你若不走,为师立时自断心脉,免得你效那妇人之仁,败我一生英名。”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简直无转寰余地,继光也如今日之局势难两全,但他绝不忍在之时刻离去。正自进退两难之际——   银刀摩勒倏然一阵嘿嘿冷笑道:“老匹夫你想死吗?小爷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一伸手,正待再点他几处穴道,蓦然……   一缕指风突由身后“灵台穴”上袭来,这身后攻来的人,来得突兀之极。“灵台穴”又为全身三十六死穴之一,银刀摩勒若不撤身闪避,势必伤在对方之手,只得霍地收掌挪身住旁一闪。   就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武继光早已如一缕青烟般扑到,右手一式“日正中天”猛劈银刀摩勒的前胸,左掌立掌如刀,疾削他按在万里云烟陆通“脑户穴”上的手掌。他蓄势已久,一旦发动,快若迅雷、疾逾奔电,凌厉万分。   银刀摩勒一着失机,若再想伤陆通,势必死在继光掌下,逼得他只得怆惶放弃陆通,脚下一用劲,一个“金鲤倒穿波”猛然往后翻出一丈多远。   在场的许多高手,因银刀摩勒正用陆通的生命在和继光谈判,所以,在警觉上自然而然地便松弛了几分,等到发觉纷纷暴喝向前冲来时,陆通早已到了继光之手。   站在继光身旁的凌波仙子,也在继光冲出的瞬间短剑一抡,尾随冲出,就在群凶纷纷冲前的刹那,她已娇喝一声,短剑闪起一片耀眼金芒,嘶——嘶飞快地削出七剑,顿在继光和陆通身前布起—幢密密光幕。   她那短剑系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刃,发出的光芒极为强烈,剑气森森着肌欲裂。扑来的群凶,绝不敢轻撄其锋,只得都把扑前的身形猛又撤回。   这时,继光已发现从后暗袭银刀摩勒的,乃是雾美人罗翠黛。她真不愧为雾美人,竟在群凶虎视耽耽下,烟雾一般潜到了银刀摩勒的身后,将陆通的威胁解除。不禁感激地瞥了她一眼,道:“姐姐,真谢谢你啊!你怎么也来了漠北?”   “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快把令师的穴道解开,姐姐和这位姑娘,暂时还可以挡他一阵。”   雾美人嘴里边说着话,手上早扣好了一把歹毒无比“七彩神砂”对着群凶,格格—阵娇笑道:“诸位如果不怕死尽可上来试试‘七彩蚀骨神砂’的滋味。”   ‘七彩蚀骨神砂”歹毒无比,金蜈宫曾有好几个高手,甚至连摧花公子,都死在这宗暗器之下。群凶一时之间,倒真的不敢冒失上前。   武继光早于这时把陆通的穴道解开,同时急道:“师父,你老人家赶紧先调息一番,待光儿助你行功,稳住伤势。”   万里云烟陆通正想出声拒绝时,只觉一股力量甚为宏大的热流,已由“命门”源源注入,穿经过穴,周流全身,所经之处,伤穴立通,痛苦全失,不禁大吃一惊。   他万料不到仅二三年未见,爱徒的修为已到达这种境界。   当下无暇多想,赶紧宁神祛虑,也慢慢把已经涣散的一点真力提聚,闭目用起功来。   这时刻,保证他俩安全的责任,已完全落在了雾美人和凌波仙子的身上。若以她俩的武功来说,一个对一个地拼杀,或可支持些时间,如今这么多的高手在场,那就实在危险极了。   但她俩一个是久闯江湖的女魔星,一个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竟然毫无畏怯之容,好像保护继光的安全,是她们应尽的责任。   凌波仙子挺着那支金芒吞吐的短剑,闪着一双妙目注视着全场,脸上布满了可怕的杀机。   雾美人则满扣一把神砂,和凌波仙子背向着站在继光右边。这位女魔星尤其奇怪,她明知杀死了摧花公子后,金蜈宫对她恨入骨髓,却不知一股什么力量暗中驱使着她,关山跋涉不顾自身危险远道前来漠北。   在场群凶,不过为她们的歹毒神砂和锋利宝刃暂时惊住,片刻头脑冷静下来,早已跃跃欲动。   鬼手仙翁阴奇,是这群人中的主脑,见武继光居然若无旁人地替陆通疗起伤来,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种绝大的侮辱,立即飘身上前,阴森森地道:“塞外生活枯燥,哪位对这两个娘儿们有意,不妨擒回享用。不过,哈哈,可得小心玫瑰花儿有刺呀……”   这倒是一个最富引诱力的号召,有色魔之称的二个喇嘛本已垂涎欲滴,一闻此话,师兄弟二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双双往前一纵身,多伦巴扑向了雾美人,格拉则箕张着双手,缓缓向凌波仙子逼去。   但听一声娇喝,雾美人首先出手,一把“七彩神砂”迎面掷出,左掌推波助澜同时打出一股柔和掌力。“七彩神砂”本就霸道无比,再经掌力一摧,顿时漫天彩雾缤纷,威力倍增。   多伦巴虽然凶悍无比,究竟是血肉之躯,半空猛地一拧身,双掌齐发,打出一股掌力,人也借势向左飘移七尺,方算退出神砂笼罩范围之外。   三苗之神在旁忽地一声大喝道:“这个妖妇,就是伤害摧花公子的真凶,今天务必将她擒获。”   他嘴里这般叱着,人却仍然站立原地未动半步。这些人都是金蜈宫中重要人物,平日谁也不服谁,彼此之间毫无情感可言,某人在外吃了蹩丢了人,旁人只有看笑话,绝不会寄以同情,所以,面对这宗歹毒暗器,谁也不愿再冒险进攻,即令爱色如命的多伦巴也不例外。   只有色迷心窍的格拉,仍然步步进逼,向凌波仙子冲去。   车玉蓉自幼便跟随爸爸——海天神叟学武,武功已得其真传。海天神叟更把一生心血都化费在爱女身上,不惜到处寻奇药异果,为她助长功力。   因此,以她现下的功力而论,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于之林。眼看格拉张着双手色迷迷地一步一步向她逼来,气得她倏地一声娇喝,长剑一震,刷地一剑削出。   但见一溜金芒电闪,倏化一片密如蛛网的金色光幕,渐渐急啸中,隐隐似有万点金星迸射出来,奇幻之极!   这一招是海天神叟平生得意的招式“日照龙麟”,凌波仙子于急怒中施出倒把格拉吓了一跳。到底剑招不及歹毒神砂来得可怕,一惊之下,巨灵掌一轮翻飞拍击,顷刻之间施出七个不同的招式,才把这招化解。   凌波仙子旨在自卫,一式攻出并不进逼,又复—撤身回到武继光身旁。独眼鹫郭飞独目一翻,嘿嘿冷笑二声,蓦地纵身向继光冲去。   凌波仙子怒喝一声道:“你敢!”   剑芒展处,金星乱迸,一片嘶嘶之声慑人心弦。独眼鹫一身玄功已到通玄,竟也不敢轻撄其锋,大袖一抖,斜斜闪退了五步,而窥伺在后的格拉,却于这时捷逾一道红光,乘隙由后攻来。   凌波仙子背腹受敌,她银牙紧咬冷哼—声,纤腰一扭撤剑回身,忽地一招“斜风细雨”,将格拉的掌力化解。   今天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江湖极负凶名的魔头,只是谁也不肯抢先发动而已。独眼鹫一旦发动,三苗之神、鬼手仙翁也一齐纵身扑上。那鬼手仙翁一身邪功诡异之极,不动则已,一旦发动,恍若—团乌烟滚到,鬼手连伸之下,竟硬生生地突入剑气之中,来夺凌波仙子的短剑。   雾美人见凌波仙子三面被攻,只得丢弃神砂攻击纵身来援,多伦巴却早趁她身形移动的瞬间,红袍展处,呼地掠到身旁,怪笑二声,双手拦腰抱去。   气得雾美人柳眉一竖,冷笑一声道:“你是找死!”   窜起的身形不变,双手兰花拂手往后疾拂,嘶!嘶!一缕缕劲风分取两臂“曲池”大穴,二只小蛮靴,更就势往“期门”、“玄机”两穴踹去。   出招神速快捷无伦,多伦巴空具一身禅功,竟也几乎着了道儿,还幸他应变神速,嘿的一声,双臂往下一沉,人已倒撤三尺。   只觉鼻孔一阵香气,雾美人已疾如彩雾一团飞向了三苗之神,此刻凌波仙子自顾不暇,眼望三苗之神向继光冲去,她却无法分身,还幸雾美人就在这时赶到,她竟不理三苗之神攻向继光的掌势,玉掌翻飞之下,左手兰花拂手直指三苗之神头顶“百汇”死穴,左掌提聚全身功力,斜向“七坎”重穴上劈去。   这一来三苗之神不得不救自保了,如果他持强硬要置继光于死命,自己也得立即横尸地下。   当下,猛地甩肩撤掌,脚尖就地一旋,的溜溜车轮般已转到了万里云烟陆通的身旁。雾美人怕他就势向继光下手,一招走空,倏发一声娇喝,疾逾奔电地又向他攻去。在这紧急关头,雾美人已把全身压箱的功力施出,攻势凌厉已极。   气得三苗之神怪眼一睁绿光迸射,暴吼一声道:“贱婢,你以为爷爷怕你吗?”   呼,呼,二掌迎击而出,急风怒啸中蓬砰一声大震,竟把雾美人震得踉跄倒退了四五步,一股逆血几乎从口中喷出。但她硬有这股狠劲,脚下猛地一拿桩,又如同急风骤雨地发招攻来,玉掌翻飞急舞之下,连发一十二招,式式都是辛辣狠毒的不要命打法。   竟把三苗之神,攻得倒退了五六步,方才腾出手来进击。   这时场中馄乱已极,多伦巴一把没将雾美人抱住,反险些被她伤着,一怒之下,红袍一展猛向继光扑去,人未到掌先发,一股急疾的掌风呼地当头压下。   实际上他们完全估计错误,以万里云烟陆通的内功来说,并不需继光助他行功,他仍能很快的将伤势压制,但继光关心乃师,巴不得他快点复原,所以不惜拼耗真元助他行功。   他一面将真元内力源源注入陆通的体内,另一方面,仍然时时注意场中变化,如果他没这把握,怎敢在许多强敌环伺之下冒这宗危险?   他一瞥见多伦巴向他扑来时,早把注入陆通内的真元收回,霍地一个旋身双掌齐发,一式“天王托塔”,猛向多伦巴迎去。   他因恨透了这些人的凶残狠毒,出手绝不容情。这一招已运足了十成“玄阴罡煞阴功”,两股潜力甫一接触,空中骤起一阵裂帛似地大爆响,多伦巴凌空扑下的身子,就象碰在弹簧一般,狂吼一声,倒翻了回来。   大凡被震伤内俯的人,最忌出声喊叫,他这—声狂吼过后,鲜血就象喷泉一般激射而出,随着翻滚不定的身形,洒得遍地皆是血迹。   这一掌委实伤得不轻,落地连抢出好几步才算把重心稳住。   武继光也因承受多化巴居高临下的一击,脚下沙地一声震响,平空陷下半尺,但他对这些全不放在心上,倏地又把身形转向了陆通。   刚好,陆通也于这时站起身来,虽然他的内伤并未全复,可是经过继光以玄门失传的绝学“贝叶神功”全力为他活穴,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好了六七成。他目视继光感慨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光儿,咱们还是先行撤离这卜拉寺再说吧!”   继光点头从声道:“遵命!”蓦觉脑后风生,立时一个旋身呼地劈出一掌,人也借势横跨二步,却见银刀摩勒正挺着那柄银刀由他脑袋袭来,不由冷笑道:“暗中鬼鬼祟祟向人偷袭,算是什么东西?”   银刀摩勒嘿嘿冷笑道:“小子你少得意,虽然你侥幸救下了那老狗,同样难逃罗网。”   继光长笑一声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身形一掠,已向凌波仙子那面冲出,大喝道:“蓉妹,不必和他们纠缠了,我们暂时撤走吧!”   双掌一分一合,左取独眼鹫郭飞,右攻鬼手仙翁阴奇,招到中途猛地一撤招,呼地双掌齐发,一股疾劲无比的掌风狂飙一般,向红衣喇嘛格拉卷去。   一招三式急如星火,捷逾闪电,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鬼手仙翁猝不及防,竟被逼得一齐后退不迭。   凌波仙子就势一收剑,已到了继光身旁,也无暇多说,继光将她的玉手一拉道:“随我来!”   猛地往前一趋身,一式“日正中天”,又向三苗之神劈去。   三苗之神原是他手下败将,眼看他的掌势惊涛骇浪般地猛卷而至,竟然远远就闪避开去!于是雾美人也解除了威胁。   陆通眼看爱徒猛如狮虎,纵横于六大高手之中,瞬刻便把二女替下,即令楚水长鲸陈子亮来到也不过如此,心花怒放之下豪性大发,大喝一声,呼呼两掌把银刀摩勒逼退,纵身一掠已上了檐瓦,高声喊道:“老夫领路,你等都随我来!”   鬼手仙翁阴奇,嘿嘿冷笑道:“想逃走吗?哼,世间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声落人起,鬼手虚空一招,已向陆通后领抓去。   就他纵身而起的同时,但听凌波仙子一声冷笑道:“姑娘要来便来,说走就走,凭你这鬼样的东西还能拦阻吗?”   短剑虚空一挥,嘶地一声金芒暴射,猛地向他拦腰卷去,这妮子刚才吃过他的亏,这一剑竟凝聚了十二成功力,所以凌厉万分。   鬼子仙翁虽具一身邪门功力,却不敢去和这宗宝刃硬碰,赶紧空中一缩腿,车轮般悬空一个跟斗,恍若黑雾一团,飘飘落回地面。   凌波仙子和雾美人,就趁这一剑削出之势双双飞扑檐头。   这当儿,大殿已是一片暴喝,群凶纷纷跟踪跃起追向檐头。   武继光恰也于这时向檐头飞去,“貌合神离身法”奥妙无伦,竟比九凶先到一步,蓦地一回身,大喝一声,“金精玉魄剑”出鞘,一道蓝湛湛的寒芒,长虹—般回空一卷,银刀摩勒的一柄银色弯刀当的齐把被削去,三苗之神顶上的一头乱发也被削去了一半。   这宗上古奇珍果是威力无伦,锐不可当。逼得群凶硬生生地一齐把跃起的身形撤回,又落到了大殿阶沿。   继光手横玉剑威凛凛地屹立檐头,嘿嘿冷头笑:“师父,你们请先行一步,看那个再敢拦阻!”   真个“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群凶倒并不是都被继光的威风所慑,而是他高踞檐头,手中又掌有无坚不摧的“金精玉魄剑”,即令金蜈宫主人亲临,也不见得便能冲上去。   所以,金蜈宫空有五六个一等的高于在场,竟无法飞渡檐头。等到他们想起从门外追出时,继光已长笑一声,倏地凌空拔起七八丈高,遥望着万里云烟陆通等的背影,疾如飞矢般地激射而去。   武继光丢脱了金蜈宫群凶的追袭,赶上陆通等人。一路跟随陆通飞奔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一座小小的佛寺前,陆通引导着他们一直走进寺内后院,迳向一间禅房走去。   这寺奇异得很,除禅房盘坐一个老和尚外,就只有一个小沙弥。万里云烟陆通似乎与老和尚很熟,进入禅房后并不惊动老僧,迳自落坐,于是雾美人、凌波仙子和继光等也一齐落坐。   小沙弥替他们倒了一杯茶,便低头走开了。陆通端起茶杯吃了二口,方才转头对雾美人和凌波仙子道:“刚才承二位姑娘拔刀相助,老朽感激不尽,但不知二位师承何派?”   继光忙替她俩介绍道:“这位姐姐,乃是江湖驰名的雾美人罗翠黛姑娘,那位车姑娘,系海天神叟前辈的掌上明珠。”   陆通点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无怪乎车姑娘的剑术如此高明。”   凌波仙子低头抿嘴一笑道:“老前辈过奖啦!”   陆通又把头转向雾美人道:“姑娘先前所用的暗器,可是“七彩蚀骨神砂?”   罗翠黛点点头。万里云烟陆通欲言又止地向凌波仙子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继续追问。旋把话题一转道:“金蜈宫今天虽然没达到目的,老夫猜想他们必不肯罢休,此间数百里方圆,均是其势力范围,我们不能不预作准备。”   凌波仙子立即接口道:“怕什么?他们如果寻来了,那不是更好吗?我们就趁这机会,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雾美人横了她一眼,嗤地发出一声冷笑。   凌波仙子原先在急难中,没有注意对雾美人细看,这时只觉得这位少妇型的女郎,处处都看不顺眼,又听继光口口声声喊她姐姐,心里更觉不高兴。总之,她对雾美人绝无好感就是。这时听她无故冷笑,不由杏眼—瞪道:“你笑什么?”   雾美人格格笑道:“我笑你太天真了,既有本领,刚才何不打人家一个落花流水?”   凌波仙子跳起来答道:“你不服气是不是?”   “得啦,得啦!小妹子,别这么大火气啦!告诉你吧,我这老姐姐没有和你争夺的意思,你也不必借题发挥。不过,我提醒你遇到那些罗刹或者宫主们,你就得小心点啦!格格格……”   雾美人说完话,格格一阵娇笑,人已向檐头飞去。   气得凌波仙子猛然一跺脚,铮的短剑出鞘,纵身便追。继光一把将她拦住,同时仰脸急喊道:“黛姐姐,你请回来,何苦为一点小事,便闹这么大的一个蹩扭呢?”   只听雾美人远远接口笑道:“你放心好啦!姐姐这么大年纪,怎么会和那些不懂事的小妹妹们生气呀!我实在是有事要办,我们以后再见吧!”   刹那间人声寂然,想必已经走远。这位凌波仙子实也天真得很,眼看雾美人走后,不禁噗嗤一笑,心里更升起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万里云烟陆通冷眼旁观,心中了然,以他的人生阅历,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细味雾美人刚才话中所提的罗刹与宫主等,想必也是武继光的女友,心里不由暗叹道:“此子不仅情孽深重,如不善加疏导,只怕今后要葬送在这情孽之中。”   继光心里一心挂着和师父详述三年来的离别之情,哪有心思想到那些儿女私情。更何况他对凌波仙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绮念,见她们一个走了一个笑了,便立即转过身面对万里云烟道:“师父,你老人家怎知金蜈宫的人会寻来?他们又怎知你老人家潜藏在卜拉寺呢?”   陆通微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随把三年来的经过约略叙述了一遍。原来万里云烟陆游侠一生,江湖交游是甚是广阔,消息也最为灵通。在楚水长鲸陈子亮等未去漠北之前,他已隐约觉得漠北有一股势力在缓缓向中原伸展,但却不明其意向。   之后,楚水长鲸陈子亮等应邀赴漠北,一去永无消息,他便意识到了这股势力的可怕—   —也许不久,中原武林将会因这股势力,而遭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劫难。   于是,决心单身深入漠北探看风色。果然,在他到达漠北不久,便巳发现了金蜈宫这个神秘集团,势力十分庞大。当时,他也曾企图潜入金蜈宫探看虚实,不料还未到达宫旁,便已被人发觉,几乎遭擒。   于是,他更觉得这座荒漠魔宫充满了神秘与恐怖,楚水长鲸等三人,必定是失陷在这里了。   他为人老谋深算,便立意要侦察一个究竟,竟不惜剃发在卜拉寺出家当和尚。自然,当和尚是假的,侦查金蜈宫的行动和探究老友陈子亮的消息,才是他的主要意向。   因为,金蜈宫大量收罗中原黑白两道中的亡命者,人眼众杂。万里云烟陆通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不慎竟被人认出,故有血洗卜拉寺的那幕惨剧发生。   谈起卜拉寺的那幕屠寺血案,陆通不禁慨然长叹,这些无辜的佛门子弟之惨死,实是受他所牵连的,如果不是他在卜拉寺潜藏,何致引动金蜈宫的杀机呢?   武继光听完师父这段简略的叙述,形容十分可怕,不由心里一动,立即出声劝道:“此事切不可冲动,金蜈宫内确是藏龙卧虎,是一个可怕的劲敌,还宜谋定而动。”   又转头对凌波仙子问道:“久不闻令尊消息,近来可好?”   凌波仙子恭谨地答道:“托福,家父所练的‘离火神功’,已快接近功德圆满。”   陆通忽然问起海天神叟,其目的自然是帮手问题。武继光看见那些惨死的僧侣们,心里愤激异常,突又开言道:“师父,金蜈宫究竟在哪里?我们今晚先去看看如何?”   陆通微叹一声道:“这般涉险与事情并无裨益。”   “至少我们应先行,把楚水长鲸陈大侠的下落打听清楚。”   “咦?你好象很关心他似的,难道……”   “是的,徒儿曾听人家提到过这位大侠,我对他十分敬慕。”   陆通才松了一口气,暗忖:“此时此地,实不应对他透露实情。”遂顺口答道:“这位大侠乃是为师平生惟—的生死之交,其人品武功武林中人无不敬佩敬仰。此次漠北之行,一半也是为了探听老友生死。”   继光不禁冲口说道:“但愿他还健在人间。”   停下—会,又补充道:“若见到他老人家,徒儿还准备向他请教‘金精玉魄剑’上的奥秘呢!”   “金精玉魄剑!”陆通忽然张大眼睛,紧张地追问道:“这柄上古仙家兵器,怎的到了你手里?”   他这时才想到了爱徒的许多奇异与神秘。   “是莫郡主赠送与徒儿的,可是徒儿至今还没有参透这套剑法。据黄龙师伯说,当今武林中,恐怕只有楚水长鲸陈大侠才能识得。”   随把“玉魄剑”解下,双手送到陆通手中。   陆通接过约略鉴赏了一番,十分诧然问道:“你又怎样认识了黄龙道长?”   继光遂把从那晚赴援郡王府起,直到他来漠北为止,所有经过详细地向陆通述说了一遍,中间却隐起下自己得传邯郸老人衣钵的事情。这是因为有凌波仙子在旁的关系。   陆通听完沉吟了许久,倏然一拍大腿,怒吼道:“是了!一切是非恩怨,可能都出在莫郡王身上……”   冲动了一会,情绪又复冷静下来,缓缓把玉剑递给继光道:“你把那张黑名单,给我看看吧。”   展开黑名单,一边看着,一边暗暗点头,脸上神色变幻了不知多少次。显然,他这时正尽力在追溯十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继光见师父一味沉思,不由便把眼光转向凌波仙子,只见她睁着一双妙目,正聚精会神地在看云床上的那个入定的老僧,遂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刚才进房时并没有注意,此刻—   留神细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和尚虽然须眉皆白,面容却红润得如同婴儿,双手连同那长长的指甲也都洁白如玉,毫无一丝皱纹。最使他吃惊的是,他的肤色竟会在一呼一吸之间,一忽儿变白,一忽儿变紫。   凌波仙子看得那般入神,倒无非是好奇而已。武继光武学精深,却断定这和尚的修为已经到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上乘境界。暗忖:“师父既有这样一位得道高僧为友,何以竟会落到金蜈宫那批人手里?”   正自看得入神,忽听陆通自言自语地道:“找寻黑名单按图索骥,一网打尽?什么人有如此深的仇恨?这倒把我弄糊涂了,原来金蜈宫并非是单纯的称霸武林啊!”   突然把头一抬道:“光儿,你暂时把这分名单收起,为师的一时还拿不准金蜈宫究竟是什么人主持?真正的目的何在?不过,待见到了楚水长鲸陈大侠,或者是黄龙道长等人,必定可以研判出来。”   继光久就渴望见着师父,但见了师父之后,有许多问题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这时听师父提到黄龙道长,忽然接口道:“黄龙师伯也来漠北呢。”   “何时来的?”   “他比徒儿早几天出发。”   “唉……”陆通深知黄龙子的脾气,既来了必定会毫不考虑地闯进金蜈宫,这一来便危险了。   “不仅黄龙师伯来了,连我师兄赤地千里符风和娟丫头也来了呢。”   “赤地千里符风是你师兄?”   陆通脸上不由勃然色变,在他的印象中赤地千里符风乃是一个江湖上人人切齿的大魔头,继光既称他为师兄,那无疑地继光已经背叛师门,投入魔道了。无怪乎短短三年不见,他进境如此之速。   继光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引起了师父的误会,正待把得传邯郸老人衣钵的一段奇遇向师父解说时,那位天真的凌波仙子,突于这时插言问道:“喂!我问你,娟丫头是谁呀?”   “白衣罗刹符小娟。”   凌波仙子突然想起雾美人所说的“罗刹”,可能就是她了,又复追问道:“她和你很好是不是?”   继光见师父一脸阴沉之色,那有心情和她闲聊,顺口答道:“嗯……”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走一路?”   “她是赌气来追她爸爸的,我因担心她出事,故急急赶来。”   这些话,他原都是无意中顺口答的,听入在场二人耳内,却起了二种不同的反映。   凌波仙子情窦初开,和他一见钟情,竟把满怀烈火似地热情倾注在他身上,因此,凡属涉及到和继光有关的女孩子,她都十分注意。   同时,她觉得继光既然为了她竟远远赶来漠北,可见他们之间感情定必十分融洽。心里不禁万分地不服气,暗道:“我倒要看看她竟是长得怎样美法,值得光哥哥千里追踪。”   陆通听他提到赤到地千里符风,脸上已微现怒容。此时又听说远来漠北并非关心师父,而是追踪一个女孩,虽然他并不认识符小娟,但这白衣罗刹的外号,顾名思义不是什么正派人,由白衣罗刹再联想到雾美人,不由怒火更旺,暗忖:“这畜牲真个自甘堕落,不仅欺师灭祖投入了魔道,而且还交结了许多邪道中的女人,唉!我陆通的十多年心血算是白费了。”   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唉!三年不见,你是真个长进了……”   继光天性忠厚纯朴,他并没想到陆通此刻的心情,还以为师父在夸奖他呢,忙肃容道:   “这些都是托师父的福,才得到许多意外的奇遇。”   陆通倏地一声大喝道:“住口!以后不准再叫我师父了。”   此举不仅大出继光意料之外,连凌波仙子也感到愕然一惊,不由睁着一双秀目,看看陆通又看看继光,不知他们师徒之间,何以会突然决裂。   继光怔了一怔,望着陆通,一脸迷惘地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光儿有什么不对吗?”   “哼!你现在爬上了高枝啦!还要我这师父干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是父,光儿虽然承袭了地灵教主,怎敢忘记师父养育之恩。况且,光儿得传邯郸老人衣钵,那实是一件偶然的事啊!”   “偶然的事?”陆通冷笑一声道:“难道你就不知道欺师灭祖,乃是武林人的大忌吗?”   蓦然,一声佛号起自身后,打断他师徒的话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三人齐把头转过去看时,榻上入定的老僧已于这时醒转,目视继光上下打量了许久,方徐徐地说道:“方才这位小施主,说已经得传邯郸老人的衣钵,果有此事?”   继光忙起身肃容答道:“弟子怎敢信口开河!”随手把白玉笛撤出,高举齐眉道:“大师若有怀疑,当认得这玉笛。”   老憎哈哈宏笑道:“老衲所疑者并非这个,而是我那老友早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而且不可能仍健在人世,小施主是在什么地方得见他的,尚望据实相告。”   继光遵把被衡山一鹤打下悬崖的一段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老僧又是一声哈哈宏笑道:“原来如此,那倒真是一段奇缘巧合。”遂面对陆通笑道:   “陆施主,你可听明白了?该不会再责怪令徒欺师灭祖了吧?”   陆通这才明白,自己确实错怪了爱徒。不由苦笑道:“倘真的如此,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老僧忽由云床飘身而起,轻喟一声道:“如今武林纷争纷四起,到处血腥,无非是那恩怨二字,老衲已经看破红尘跳出三界,无心再过问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尚望施主们凡事本着儒家中庸之道,佛门慈悲之旨,莫为已甚。”   言毕,灰缁飘飘,突然而逝。   继光只觉这老僧语语玄机,分明是在暗中点醒自己,忙问道:“师父,这位大师是谁?”   陆通摇头道:“为师也是最近才认识他,只知他法号‘非幻’,并不知他出身和来历。”   继光不禁默然摇了摇头,半晌方道:“若果此人,也是金蜈宫的人,敢说中原武林人无一能敌。”   陆通大惊道:“你怎么晓得?”   “他不仅内功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上乘境界,而且所练的并非禅门功夫,而是玄门先天气功“鸿蒙紫气’。光儿曾目睹金蜈宫的嫡传子弟,使用这种功夫,故疑心此僧与金蜈宫必有渊源。”   由于武继光屡得奇遇,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对武学方面陆通自愧不如,故一听这话由不得他不信,心里不由骤增了一重忧虑,觉得金蜈宫的门下,既已具有无坚不摧的“玄门先天气功”,那么金蜈宫主人的功夫,就更不消说了。   继光见师父久未开门,便又补充道:“鸿蒙紫气’虽然霸道无比,但也并非绝无法抵御,光儿决定今晚先去金蜈宫探望一番,倘黄龙师伯真的到了金蜈宫,也好替他打个接应。”   陆通原来是力主慎重的,但一听老友黄龙子也已来漠北,便沉不住气慨然道:“事已至此,只好去冒一次险了,不过无论如何,以不出手为宜,必要时分散行动,仍到此寺会面。”   又对凌波仙子道:“车姑娘最好留在此间,不必去冒这个险。”   凌波仙子天性好动,又是和光哥哥同行,那肯失去这机会,小嘴一噘道:“我不!同去不是多一个帮手吗?况且我又不会连累你们。”   陆通无奈只好答应。三人出了小寺,迳向金蜈宫奔去。   急驰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一座建筑十分讲究的大庄院已经在望,这时已是初更时刻,陆通招手把二人叫到身旁,就在沙地上划子一个草图,这是三年来他所摸索到的金蜈宫形势图,但也只是一个简略的外形而已。   当下,指着简图悄声对二人道:“这座金蜈宫是依山建筑,后宫尽是削壁无路可通,右旁河流,只有前面和左面可以进出,但却要通过一座密密的森林,至于里面有没有埋伏,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分二路小心点闯吧!老夫先从正面进入。”   “记住,最好不要动手,一切见机而行,事后仍到那小寺会面。”   吩咐已毕,抹去简图,纵身往前奔去。   继光过去从没见师父这般紧张过,知道这座魔宫确实不同凡响,唯恐凌波仙子性急坏事,也对她吩咐道:“今晚我们的目的在侦查虚实,不是来动手,请你务必诸事忍耐。”   “罗嗦,你师父不是说过了吗?我又不是聋子。”   继光碰了一鼻子灰,赌气再不开声,一纵身便向左面密林飞去,凌波仙子急从后面赶上,扳着他的肩膊,轻声道:“光哥哥,你生气了吗?”   继光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因为此刻接近密林边,如果林中有埋伏的话,他们的行踪便很容易暴露。   二人轻灵快捷地穿过密林,高耸宏伟的金蜈宫已在眼前了。要进入金蜈就必须通过一段空阔平坦的空地,这一来,他们不能不谨慎了,凌波仙子四下略微打量了一番,轻喊:“快走吧,怕什么?”   呼地冲出林来,直向那片高耸的院墙飞掠,继光遂也立即跟踪而出,到达墙边竟尔发现这片院墙,足有二丈多高,普通江湖人恐怕上都不能上去,但这难不倒他们二人。   继光微—打手式,人已如一缕青烟般飘上了墙头,略一打量,又疾向一株枝叶茂密的古松扑去,跟着微风一阵,凌波仙子也已到了身旁。   他们俩刚刚把身形掩蔽,蓦地……   一个粗声怪气的口音,暴喝道:“相好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金蜈宫岂容你们这般东西乱闯!”   凌波仙子一惊之下伸手便待拔剑,却被继光一手挡住,只听远远一人哈哈狂笑道:“金蜈宫不是龙潭虎穴,道长要来便来说走就走,谁敢阻拦呢?”   继光暗道:“黄龙师伯。”   就这时刻,一条人影呼地从花丛升起,飘飘荡荡地落在假山之上,道袍长须神态飘逸如仙,果是黄龙子。   跟着二声暴喝,二个苗装武士手中苗刀蓝光闪闪,一左一右攻到,黄龙道子冷冷哼了一声,大袖猛地一拂,扑来的二人就和碰在一堵气墙一般,狂号一声倒翻了回去,立时倒地气绝。   黄龙子哈哈一阵狂笑,袍袖一展飘身而起,蓦然……   一团黑影,当头扑到,冷森森地喝道:“臭杂毛,你既已进入了金蜈宫,就别想再走啦!”   砰!蓬!闷雷似地一声暴响,双方已悬空对了一掌,黄龙子道袍飘飞落回了原地,那团黑影悬空连翻了二个跟斗,也落到了地面,原来竟是鬼手仙翁阴奇。   就在一掌硬碰之下,双方优劣立判,显然鬼手仙翁在功力方面略逊一筹。但他决不因此退缩,嘿嘿冷笑道:“朋友,你既敢于擅闯金蜈宫,想必自命不凡,可有个万儿吗?”   “黄龙子便是贫道我,若果要分高下,你还不配,不妨叫金蜈宫主人出来见我。”   “你别臭美吧!在中原武林中,也许有你一分。可是,金蜈宫却由不得你这号人物称雄。来吧!鬼手仙翁自认倒霉送你归阴。”   但听一阵骨骼毕剥暴响,鬼手仙翁那双枯柴似地双臂暴长半尺,人也缓缓向前趋近。   黄龙子明明见他厉鬼般趋近身来,却仍然背负着双手仰面向天,连理都不理。   鬼手仙翁见他如此托大,不禁嘿嘿一阵冷笑,鸟爪似的两手已渐抬起正待攻出,蓦然……   嗖!嗖!花丛中又有几个人冲出来。这些人继光绝不陌生,那就是在卜拉寺向他发动围攻的独眼鹫郭飞、三苗之神、多伦巴喇嘛等人,一落到场便立即对黄龙子采取了包围状态。   继光在暗中不由替黄龙子捏一把汗,立时暗暗凝功准备随时增援,同时他觉得黄龙子的这种狂傲性子,实不应于此时此地使出来,在未得到金蜈宫虚实之前,何苦要公开与他们冲突?这样于事情实在毫无裨益。   正当他暗中思忖如何劝阻黄龙子,或设法把他引开时,鬼手仙翁已鬼嚎似地一声厉吼,猛地往前一扑,长臂一阵吞吐伸缩,幻出千百只鬼手呼地向前罩去,紧接着暴喝之声连起,独眼鹫等也一起发动,纵身攻下卜来。   刹那之间,掌风指劲横溢空中,四处激射。其势之猛有若狂风暴雨突临,凶狠猛恶之极。   就这当儿,远远一人高声大喝道:“黄龙道兄休慌,小弟陆通来也!”   音落人到,疾如飞矢般向圈内射来,原来万里云烟陆通为友心热,他以为黄龙道仍是未参透“玄都宝笈”以前的黄龙道长,故不顾自身危险现身出来相助。   不料,就在他的身形刚刚接近假山之际,蓦然……   一条纤细紫影,如飞絮、似淡烟地,由墙外飞了进来,翠袖罗带随风飘舞栩栩如仙,迎着陆通翠袖轻轻一拂,陆通的高大身形就像弹丸般随袖飞起,又倒翻回去二三丈远,半晌方闻一声狂号,扑塌一声摔地下。   那条纤纤紫影,仅在空中微微一窒,又冉冉向前飞去。   这些变故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继光高踞松枝之上,做梦也没有想到,等到发觉已是不及,一时之间不禁心胆俱裂,大喝一声,双腿猛地一登,竟从三四丈高松枝上,陡然冲起七八丈高,一式“飞鹰搏兔”尾随那条紫影俯冲疾扑,快若流星掠空,刹那没入一片高墙之内。   再说黄龙子,正自运集玄功,抵抗着四周攻来的拳风掌劲之时,猛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喊叫,当他抬起头来看时,万里云烟陆通已经遇难,心里又急又怒之下,猛集全身功力呼地一掌猛向红衣喇嘛格拉劈去。   但听砰地一声震响,格拉竟被他一掌震得歪歪斜斜倒退了七八尺,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黄龙子则早趁这一空隙,纵身跃到陆通身旁一把抓起往胁下一夹,人已疾如鹰隼的掠过了高墙。这就是他经验比继光老到的地方,一切以救人为急务。   那位凌波仙子,一见光哥哥追那紫影去了,她也立即由松树上掠下向前追去,刚巧,该死红衣喇嘛,被黄龙子震伤后退到她面前不远,立时短剑一挥,竟在猝不及防下把格拉一剑斩为二段。   这一下可惹祸了,多伦巴就象疯了—般扑了上来,厉吼道:“臭丫头,你好大的胆,竟敢趁人不备猝下毒手,佛爷把你活劈了……”   掌势有若狂飙怒焰没头没脑的攻来,这喇嘛功力本就深湛无比,这时急怒中出手,掌掌都凝足十二成功力发出,其势之强足可摧山拔树,顿把凌波仙子卷入一片掌影之中。   鬼手仙翁阴奇看中了她那柄短剑,竟不惜身份也挥掌加入,更不时用他那独门“摄魂夺魄手”,向她那短剑攫去。   凌波仙子对抗一个疯狂的多伦巴,已是吃力万分,再加上一个鬼手仙翁,立时便陷危境,尚幸她根基深厚,个性又倔强无比,紧咬银牙硬是一声不哼地竭力抵抗。鬼手仙翁等二人竟一时之间,拿她没有办法。   就这千钧一发之时,墙外忽地飘进一个老态龙钟的蒙装老人来,大喝一声道:“二个成名人物欺负一个姑娘,你们要不要脸?”   两只布满皱纹的大手,倏地往外一翻,一股炽热如火的淡红掌劲,怒潮一般向前卷去。   鬼手仙翁阴奇为人阴沉机警,一见掌风有异,疾地一收,人已向斜里飘去,多伦巴急怒攻心,一见掌风卷到,怒啸一声,也打出一股掌力。   二股掌力甫一接触,立感心神一震,连念头还不及转,便即狂嗥一声,仰面翻出了七八尺远,噗通一声摔倒地下。   好厉害的掌风,多伦巴的一件大红袈裟,立刻化作了片片灰烬,就这刹那时间,多伦巴的尸体,已变成了黑炭一截。   这宗歹毒神奇的掌力,立时把全场的人震住,不由一齐怔在那里做声不得,凌波仙子一眼瞥见这老人,立时娇喊道:“爸爸,你也来了!”便即纵身向他扑去。   老人似乎不愿多事,连话都不讲一句,就势把凌波仙子的玉手一拉,飒然越过高墙,转眼没入密林不见。   再说武继光,因为师父陆通被那条紫影打落,不知是生是死,立时一团怒火在心里燃烧,于是把全身功力,都用在这一式“飞鹰搏兔”上,其势之快有如闪电。   前面那紫影似乎已发现有人追赶,飞行速度倏地加快,流星掠空般一闪,便已落进了高墙之内。   继光此刻,纵令前面是刀山,他也必定会去碰一下。所以,毫无考虑地也射进了高墙,落地双眼四下一扫,只见里面回廊曲折、门户重叠,建筑之巧不亚皇宫内苑。就这一瞥间已发现那条紫影,在前面甬道中一闪,便即不见。   这时,他也顾不得掩饰行藏下,大喝一声,直向那甬道冲去。愤怒中,身法之快无异脱箭离弦,顷刻之间,已冲出了五六十丈远。   只觉这条甬道曲折迂回似乎无穷无尽,心里下禁一动,暗忖:“这是什么甬道?怎会这么长?”   心念一转之下,猛然省悟:“莫非这紫影故意把自己引入什么机关埋伏?”   当下,立时把身形扭转,不料,退路已变成了一片坚壁无路可通。此时,他的情绪已渐渐平复下来,深悔自己太过冲动,为什么不先行察看师父的伤势?万一金蜈宫的人起这时把师父伤了,即令把紫影追上打死,又有什么用?   但,后悔已经迟了。连自己都陷身在这条甬道中,做了人家的阶下囚呢!一时之间,不由懊恼万分。   眼看后路已断,而前面却是黑沉沉的—片漆黑,阵阵带霉湿气味的阴风,不时由暗中吹来,无疑地,前面还有通路。暗中略一盘算,与其呆在这儿,不如往前闯闯看。当下一翻腕把‘金精玉魄剑”撤出,立见一道蓝色光焰灵蛇般吐出,照得四壁一片碧色。   借着这点微光一路前闯,只觉这条甬道似是一个斜坡越走越往下,黑沉沉、阴森森,令人不期地会起一种莫名的恐怖!   走了约有盏茶时间,甬道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个天然石室,踏进石室,只觉脚下一阵沙沙声响。   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所踏的竟都是些森森白骨。立时,一丝寒意宜从心底冒起,暗付:“难道这些枯骨,就是过去入这甬道的人?”   就这时刻,蓦又一阵轧轧声响,里面情景倏变,来时的甬道已经不见,自己已置身在一个钟乳林立的黑洞边缘,洞内一阵阵的阴风雾气直向鼻孔送来,触鼻欲呕,里面不知蕴藏了什么毒虫恶物?   一个人正自惊奇不定之时,蓦然……   嘶嘶剑啸之声大作,势如万马奔腾,隐隐由洞内传出,随着剑啸而起的是一缕一缕的红色浅雾由洞内霭霭飘来,刹那,布满了地道的每一个角落。   继光一闻这阵剑啸之声,不由大奇道:“咦?难道这洞内还有人练剑?”   意念才动之时,一股奇异的霉臭之气已吸入了鼻孔,立感头昏眼花,心里作呕,一惊之下,暗道:“不好!这必定是那股红色浅雾作怪。”   还幸他发觉得早,一觉情形有异立刻把玄功运起,一面暗暗逼出刚才无意中吸入的毒雾,一面把‘两极混元真气’运出体外,立刻便有一股青朦朦的雾体笼罩在身体四周,把红雾挡住。   经这一来,才算把头昏作呕的现象解除。这时,洞内剑啸之声愈来愈急,不觉引动了他的好奇心。   暗中盘算,自己既有真气护身不怕毒雾,何不索兴走进去看看呢?主意已定迈步往里就走,循着啸之声穿过重重倒垂的乳钟林,已来到一处较为空阔的场地。   但见青、白、黄三道剑光,成品字形布成一幢缜密光幕,剑气森森,光华闪耀。那些红雾一近光幕,就如滚汤泼雪一般冲得四散飘射。   继光细察这宗剑法,可说纯粹是守势,但却严密得风雨难透,因为剑光太密的关系,使他竟无法看清里面的人。   如此过了足有一个时辰,红雾已渐消失。忽地剑光一敛现出三个人来,一个是蓝袍朱履的文生,一个是葛布黄衫老者,另一个则是貌象清瞿的道长,三人一见继光气定神闲地屹立于一簇钟乳之下,不禁一齐面现惊容。   他们一方面惊骇他的突然出现,一方面又觉奇怪,他何以不怕毒雾?   继光却早于这时跨步上前,拱手施礼道:“三位前辈,尊姓大名,是否也是被困在这里?”   蓝袍文生倏地往前一趋身逼视了许久,方才哈哈一笑道:“老夫楚水长鲸陈子亮,那二位乃是武当铁木道长,青城凌霄剑客。”   旋又慨然叹道:“老夫们困此石洞十年,今天算是见到你一个唯一能说话的人。”   继光不禁满面诧异地正侍说话,那道长已接口道:“洞门开启之时,也正是毒雾喷射正急之际,故凡由那甬道进入之人,无一能幸免。贫道猜想小哥,如非身怀异宝,便是曾经服过万毒难侵的灵药。”   继光暗笑道:“你为什么没想到我已练成‘两极混元先天气功’呢?”   当下微微—笑道:“晚辈到并未觉得这宗毒雾会如此厉害。”   这时,青城凌霄剑客也已走到了面前,正色道:“小哥,你是那派的高弟?如何也来到了此间?”   “晚辈姓武名继光,万里云烟陆通乃是家师。”   楚水长鲸陈于亮一听他报出师门出姓名,不由脸色大变,激动无比地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陆贤弟,你……你,空负愚兄一番重托也……”   蓦地双目一睁,厉声道:“是陆通领你来的吗?”   武继光对楚水长鲸陈子亮久就怀有一颗敬仰乏心,及至见面竟不期然又兴起一种孺慕之情,这时见他声色俱厉地喝问,不由顿起反感。遂冷冷地道:“师父为了你们三人不惜剃发为僧,在漠北隐匿了三年,前几天被金蜈宫擒获几乎失去性命,还幸晚辈和几个朋友来到,才把他救出虎口,今晚同晚辈前来,不幸又伤在金蜈宫的一个高手之手。”   想到师父被人打伤,此时还不知生死,自己又陷入这样一个地道之中,不禁怒火千丈,一时气无可出陡地一个旋身,掌心一吐,一掌猛向那些钟乳劈去。   轰然一声大震,碎石纷飞,恍如天崩地塌,丈余长水桶般的石乳,竟被他劈倒了三根。   这宗惊人掌力,竟把楚水长鲸等三人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楚水长鲸更觉惊喜交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适当的话来。   武继光劈出一掌后,怒气已经稍息,竟再不理睬三人,独自闪着双目,四下不住地打量,只觉这座石洞浑然天成,竟无一条出路。洞顶上密击麻麻地嵌了许多骷髅,一阵阵的阴风从骷髅的七孔中沁来,暗忖:“这是什么鬼把戏?难道刚才的毒雾是从这些骷髅中喷出来的?”   这时,忽又听那楚水长鲸开言道:“小小年纪对待长者,怎可如此无礼?”   继光冷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我师父自问良心对得起朋友,不料,竟招来一顿骂。   象这宗长者,令武某无法尊敬。”   “你是说老夫错怪了你师父?”   “嗯!他一人力量有限,只此,已算尽了最大心力,倘你设身处地又当如何?”   “唉!孩子,你说得对,为父的确实错怪了他。”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   继光一见陈于亮,突然自称为父而喊他孩子,不禁震骇万分。   楚水长鲸陈子亮,突然趋前二步,拍着他的肩臂,激动万分地颤声道:“孩子,你感到意外吗?实不相瞒,我本姓武,当年我欲来漠北赶约时,便把你交与了你师父,并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切莫把真情告诉你,免致你冒险来漠北,断我武门一脉。不料你仍然难逃与为同样的命运。唉!莫非这是天意?”   他越说越激动,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继光蓦地一转身,跌伏在地悲喊道:“爸……你瞒得孩儿好苦啊!”   武子亮轻抚着他的后脑,温言道:“并非爸爸瞒你,而是希望你长大后延续武门一脉,不要重蹈为父的覆辙。”   他们父子绝地相逢,悲喜交集,一种天性自然地流露。默然相对了半晌,继光蓦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就不信,凭这样一间小小石洞,便能把我们困住。”   楚水长鲸武子亮,此刻已把刚才的那点点悲戚之容一扫而空,仰天长笑一声道:“金蜈宫主人把我等三人固在此洞,原以为我等早就死了,想不到经过十年岁月,居然未死,这岂非天意?”   这时凌霄剑客、铁木道长都已走上前来,庆贺他们父子重逢。凌霄剑客更翘着拇指大笑道:“真个父是英雄儿好汉,这位世兄的武功,看来绝不在你我之下。”   继光忙谦道:“晚辈微末之技,怎敢和老前辈们相提井论。”   铁木道长在旁徐徐接口道:“万里云烟陆大侠虽属一代奇侠,依贫道看来,决调理不出象贤侄这般身手的徒弟来,贤侄莫非已另行投师,或者是得有奇遇?”   继光当着爸爸和二位前辈面自不敢隐瞒,遂又把得传邯郸老人衣钵的经过从头说了一遍,大家这才明白。   武子亮也把因何陷入地道的经过,缓缓告诉了继光。   原来当日金蜈宫主人处心积虑潜练武功,企图有所行动,但又不知中原武林虚实如何,刚巧那时,楚水长鲸武子亮以半招之先,击败铁木道长及凌霄剑客,而夺得武林第一剑手的尊号。   她认为这正是一个测验各派武功的好机会,便立即发柬向他三人挑战。三人来到漠北后,便次第和金蜈宫主人交手,打了三天,铁本道长和凌霄剑客都是平手,只有武子亮在剑术上胜了她一招。   那时,金蜈宫主人的‘鸿蒙紫气’尚未练成,便认定这三人是她进行阴谋时的唯一障碍,便设计把他们三人引进了这个黑暗地洞。   因为这洞死人太多,每到黑夜常有粼光闪烁,他们便将它取名“百骨幽魂洞”。这洞因居于谷底,故每到子午,便有一种淡红色的桃花瘴毒,由洞顶骷髅七孔中喷射出来,一被吸入肺腑必定毒发身死,无药可救。   他们三人为抵抗这种瘴毒,乃合创了一套全部守势的剑法,定名为‘百骨幽魂剑法’,也就是继光进来时所见到的那套剑法。   武子亮说完这段往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洞里遂变得更为阴森、幽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武继光突然想起子那支“玉魄剑”,立刻把它撤出,微一运功,蓝焰暴射出三尺多远,照得四人须眉皆碧,满洞通明。   楚水长鲸武子亮一生浸淫剑道,一见这宗宝刃,不禁连夸道:“好剑!这剑必是一支千古奇珍,光儿你从那里得来?”   继光连剑鞘递了过去道:“光儿正要请爸爸辨识剑鞘亡的那套剑法呢。”   武子亮接过剑抚摸了一会,但因洞内太暗无法察看,遂又还给继光道:“你先拿着,明天再看吧,我们不久又该抵抗那些霉毒了。”   说话之间,凌霄剑客已拔剑而起,铁木道长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刻洞顶似已传出一种异样的音响,武子亮霍地跳了起来,急喊道:“光儿,你赶快站在我们三人的中间便不碍事。”   继光微笑道:“不必了,光儿自有抵御的办法。”   这时,凌霄剑客已把剑招施开,铁木道长和武子亮也同时把剑舞动,洞中立时光华闪耀,照得满洞通明。   究竟武子亮父子情深,一边舞动剑势,一边偷眼向继光看去。只见他面含微笑,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头顶隐约升起一幢青朦朦的气体,笼罩在身体四周,不禁骇然一惊,暗道:“这分明是玄关之窍已通,内功到达了三花聚顶的境界嘛!”   一时,心里又是感慨,又是高兴。太凡父母望子成龙之心古今不变,永远是那般期望殷切。楚水长鲸武子亮虽是一代大剑客也不例外。   继光一面把“两极混元气功”运出了体外,抵抗着瘴毒,一面细看他们三人的这套“百骨幽魂剑法”,暗忖:“这套剑法,若用之于防御是缜密无比,如果再夹杂几招出人意外的攻招,岂不……”   横直坐着没事,不由聚精会神地默记起招式来,武子亮等旨在封住毒雾,故反来复去总是这套剑法,一个时辰很快地过去,而继光就在这个时辰之内把这套剑法全部记熟。   毒雾已经停止,武子亮等因损耗了许多真气,故都收剑瞑目运气调息,武继光却呼地站起身来拨出‘玉魄剑’,就记忆所及,把那套剑法施开,一招一式反复习起。他原就精通名家剑术,这一施展开来居然不差分毫,等到他一遍使完武子亮等也已醒转。   凌霄剑客一见,不由一声慨叹道:“我等费了许多心血才创出这套剑法,不想你只看一遍就学会了,真是天纵奇才。”   继光忙道:“老前辈太夸奖啦,令徒劫魂剑徐帆兄比晚辈强多了哩!”   说到这里,忽又转头对铁木道长道:“令徒石逸兄,本拟与晚辈一同来漠北,只因金蜈宫犯山时   略受微伤,故未同来。现他正跟天龙道长练剑,想必不久也将来到。”   铁木道长微叹一声道:“似此情形,不来也罢!”   二个人原先见他父子相逢,继光又具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心里不免感慨。此刻经继光把徐帆和石逸的近况向他们报告,心境竟忽然开朗起来。虽然他们都知道,徐帆等武功的成就决高不过继光,但想象中也定错不了,否则难和继光交上朋友。洞中本不见天日也不知天亮天黑。但在白天,洞里的光线究竟好些,楚水长鲸见洞中光线已稍可辨识字迹,便向继光要过“玉魄剑”,双手捧着剑鞘仔细地研究起来。   继光静立一旁,只见他—忽儿皱眉,一忽微笑,有时更指手划脚不住地比划,知道他已把全部的精神运用到剑招上,便不敢再去惊动他,遂转过身来和铁木道长说话。   在他的想象中,他们三人既和金蜈宫主人交过手,必定知道她是谁了,遂问道:“二位老前辈,既和金蜈宫主人交过手,想必知道她是谁吧?”   凌霄剑客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我们三人谁也没见过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那是什么原因呢?”   “她当时面罩青纱,我们仅知她是个女的而已。”   “老前辈还能记得,她的门派和武功路子吗?”   “似佛门又似玄门神奇玄奥,令人难测。总之,绝不是旁门功夫。”   “可曾用一种叫做‘鸿蒙紫气’的先天气功?”   铁木道长和凌霄剑客同时摇头道:“即此,老夫等已无法胜她,若再用什么神功,岂容我等再活到现在?”   继光点头,突然一声长叹说道:“那就难怪了。当时,也许她还没有练成‘鸿蒙紫气’,故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气候已成故立即展开屠杀。哼!中原武林人,可也不是那般轻易被欺负的呀?”   “难道她们竟采取了什么行动?”   继光遂从“香车事件”开始直到武当被攻为止,所有武林中的大小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二人。   铁木道长和凌霄剑客,直气得须眉俱张,双目尽赤,同声怒吼道:“这般说来,她是蓄意与中原武林人为敌了。哼!有朝一日我等脱困,必先找她算算这笔帐。”   继光突又问道:“据二位者前辈记忆所及,可曾在哪里见过这样—个女子?如果知道她的出身,便不难知道意向了。”   二人想了许久竟无法想出,继光又道:“当年老前辈们随同莫郡王征苗,可曾遇见什么奇怪的女子?”   凌霄剑客沉吟了一会道:“有虽有几个苗王的缤妃参与作战,但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呀。”   “那就奇了!”   “贤侄难道已经得到了什么线索?”   “晚辈曾与金蜈宫的人交过几次手,常发现有苗装武士参与,故疑心金蜈宫的主人与苗疆诸王有关连。”   铁木道长忽然插言道:贤侄所言极是,我等今后从这条线索追寻,必可找出端倪来。”   但当他一经想到,大家都困于此洞时,不禁又一声长叹。   三人沉默了一会,蓦然……   楚水长鲸武子亮一阵大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啦!”   三人不禁一齐回过头来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双手悬空乱舞,不时作出搏斗的姿势。   一见他们三人转过头来,忙向继光招手道:“想不到终于让为父参悟了!”神态之间显得得意已极!继光也觉欣喜异常,忙上前道:“请爸爸试几招与光儿看看好吗?“武子亮摇头道:“使用这套剑法甚耗精力,为父每日抵抗瘴毒耗去真元甚多,再不能妄用了,否则……唉!”   语音之间,充满了悲愤凄凉。   继光不禁一惊道:“难道爸爸已经受了瘴毒?”   “不仅为父已身中甚深的瘴毒,连他们二人也是—样。”   随掀起衣衫露出肚皮,指着一块足有饭碗大的痞块道:“这就是十年来,所受的星星点点瘴毒,被为父用真气逼聚此间已成痞块,若一旦发作,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继光这才晓得他们三人,所以不敢过份运用功力的原因,暗忖:“若果百毒尊者来到了这里,必可设法替他们化去这痞块。”   于是,立时安慰道:“爸爸但请放心。待我们脱困后,找到我义弟百毒尊者,必有方法解救。”   “百毒尊者是你义弟?”楚水长鲸不禁怒容于色,冷哼二声道:“你这般没大没小,在为父面前信口开河,不怕罪过吗?”   “他确实是我义弟嘛!光儿怎敢乱说,以后爸爸就会知道的。”   楚水长鲸这时也懒得和他多说,遂把“玉魄剑”递到他手里道:“你照着上面口诀,试着练习吧!看看为父所参悟的有无错误?”   当下,便把“玉魄剑”上的那套剑法口诀连说带比地对他详细解说了一遍。这虽说是一套剑诀,实际只有七招,共廿一式,但却奥妙无伦,和“消霜七掌”又自不同,名之为“轩辕七斩”,而且最后一招竟是以气御剑,毋怪乎楚水长鲸不敢轻易尝试。   继光天资颖悟,武学已具根底。所以,一经楚水长鲸解说便即领悟,接过剑立即便行练习起来。   他们三人都因每日有二次的精力损耗,故不愿多说话,和继光谈过一阵后便各自调息养神,不再说话。   只余继光一人聚精会神不断地练习,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自觉已经完全熟练,遂把它从头开始连贯地施展开来。以往,他都是一招一式的慢动作,还见不出它的威力,这时连续施开威力倍增。   顷刻之间风雷并发,满洞光华流转,剑光所触一片锵锵之声。倏闻他一声宏喝,精芒暴射,一道蓝焰焰的光华,矫矢如龙,直向三丈开外的一根石笋卷去。   铮的一声震响,火星四射,石笋已齐腰中折,跟着手一招,那剑又长虹一般回到了手中。这正是‘轩辕七斩’中的‘长桥卧虹’,端的威力绝伦。   楚水长鲸、铁木道长、凌霄剑客,虽都是一代杰出的大剑客,但见到这宗威力绝伦的剑术,也不禁摇头惊叹不已。   凌霄剑客哈哈大笑道:“贤侄握有如此神物利器,又佐以这套无敌剑法,那金蜈宫主人纵具无上神通,也不难将其击败。”   铁木道长轻轻—叹道:“且慢高兴,说不定这套剑法或将伴着你我四人枯骨,长埋这‘百骨幽魂洞’内呢!”   提到此事大家又不禁一阵默然。过了一会继光突然开言道:“我们何不分头找找,既握有柄无坚不摧的‘金精玉魄剑’,难道我们就不能破壁而出吗?”   一语提醒,凌霄剑客立即跳起身来,道:“此言深为有理,我等马上分头行动。”   不等武子亮等表示意见,他已拔剑直向洞壁走去。于是,四人分在四壁不断地用剑柄敲打,以探测那一方有空隙。   继光探测的乃是东面,连敲了几十下,蓦听墙壁咚地一声震响,显然后面是空的,不禁大喜,忽喊道:“这里有空隙了!”   手臂凝功,举剑一绞一划,已露出了一个裂口,又猛力连划了几划方才把剑一收,双掌凝足十二成功力,倏然吐气开声猛地平胸推出。   但听轰隆一声震天爆响,石块纷飞,烟雾一片,那石壁已被他运用神功震开了一个足有圆桌面大的裂口,一丝亮光直从洞口射入。继光不由大喜,纵身一跃,已向裂口纵去。   纵到裂口,却发现外面只是两座削峰间的一条间隙,仍然是湿漉漉、阴沉沉的。必须再冒险走出这条衙弄似地间隙,才可找到出路。   幸亏四人都具一身绝顶神功,走出这条间隙并不十分困难。   于是,继光在前,武子亮在后,四人鱼贯地用壁虎游墙的轻功绝技,缓缓向外移动。   这真是一项极其冒险的行动,他们所打开的这个缺口,等于是在光滑如镜的削壁开了一个天窗,上面是高不可攀的削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唯一的办法只有从这光滑如镜的削壁横着游出去,才可找到出路。   但,这段削壁宽广异常,至少得游出去五六十丈,所以异常吃力。继光内功充沛,转眼之间已游出了卅余丈,回头一看,后面三人仅只游出十几丈,而且显得十分吃力,心里不禁吃一惊。   有心重新游回去帮助他们,可是却无法着手,因为他自己也是四肢并用,提着丹田一口气平贴削壁之上,绝腾不出手来帮助别人,只有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眼望着爸爸吃力地游行着。   好不容易盼着他们已到了山口,这才放下一颗提起的心,长吁一口气,飘身落到地面,一看所处的地点,乃是一处怪石乱叠的石谷。   这时,楚水长鲸武子亮、凌霄剑客、铁木道长,都已继续脚落实地。继光满怀喜悦地迎上前来,正待为这次脱险说几句庆幸的话。   蓦然……   凌霄剑客哈哈一阵狂笑道:“我总以为,此生必定葬身那黑洞无疑,不想今朝终于又呼吸着了自由空气,哈哈哈……”   狂笑声中,身子连摇了几摇,颓然倒地。   继光不禁大惊,连忙上前把他扶起,伸手一摸,竟已鼻息全无。   就这当儿,噗通!噗通!又是一声重物倒地之声,回头一看,楚水长鲸武子亮和铁木道长,也同时双双倒地气绝。   这突起的变化真是他做梦也难想到的事,不禁蹲下身去,抱着他爸爸的尸体大哭起来。   这一阵嚎哭,真个哀伤已极,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原来武子亮等三人囚居地洞之中,不仅没有吃食,而且每日子午二时,还有桃花瘴毒侵袭,必须消耗很多精力去抵抗。如此漫漫岁月,纵令神仙也难受此煎熬,还幸他三人内功精深,全凭着一种坚强的意志,居然活到了十年。   此时经阳光一照,山风一吹,再经过刚才那一段死亡的挣扎,把仅余的一点精力,也已耗尽。   于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再说武继光伤心痛哭了许久,方才蓦地一挺身站立起来把眼泪擦干,怔怔地站立一会。   倏发一声狂吼道:“杀我爸爸和铁木、凌霄二位叔伯者,乃是金蜈宫主人。这笔血债我必须索还,我要大开杀戒,把金蜈宫的群魔刀刀斩绝,个个杀尽。杀!——”   这一阵狂吼,充满了仇恨,蕴满了杀机。声音传播在荒野,连那阵阵的寒风都挟带着一种冷峻的肃杀之气。   只见他目射着仇恨的光焰,紧紧握着双拳,那愤怒之火足以把一座金山溶化。   就在时刻,二个劲装疾服,身背长剑的少年,由一座山脊之上如飞地向谷内奔来,好快的身形,只眨眨眼便已到了山下。   显然,他们已发现继光了,身法不由又加快了几成,远远看去,就像二支并排射出的箭一般平射而来。   继光也已发现下来人,但仅只冷冷地瞥了他们下眼,蓦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怆刺耳,恍若悲禽鸣空,回响山谷久久不绝。   蓦地笑声一敛,铮地“金精玉魄剑”出鞘,冷笑道:“来吧!小爷正等着你们呢!”   话音才落,来人已到面前,继光大喝一声,玉剑一挥,有若长虹亘空横卷而出,其势之猛无以复加。 第十五章 翩翩书生遇百鬼     武继光这一剑之势又疾又急,凌厉突兀异常。尚幸来人都是江湖一流高手,齐声惊呼道:“武兄何故如此?”   双双猛地空中一刹腰悬空一个翻滚,呼地左右飘闪开去,原来竟是武当石逸与劫魂剑徐帆。   继光一见他俩禁不住又触动悲怀,收剑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小弟此次漠北之行,竟尔抱恨终身。”   话落止不住热泪又是夺眶而出。   石、徐二人又是了一惊道:“莫非令师陆大侠遇到了什么危险?”   继光摇头凄然道:“家父与令师等被囚金蜈宫石洞十年,不料竟于脱困时同时脱力而死。”   随着把手朝三人尸体一指。   石逸和徐帆先前只顾和继光说话未曾注意,这时目光顾着继光手指一瞥,顿时五内皆裂,狂号一声,双双纵身向前扑去,一齐抚着乃师的尸体痛哭起来。   三人同病相怜悲伤了一阵,石逸突然收泪起身来,大声吼道:“金蜈宫主人如此阴毒,竟用一些下流手段对付武林人,石某与你誓不两立!”   徐帆也霍地立起,咬牙切齿道:“杀师之仇徐某必报,两兄如无他事,你我何不即时闯进金蜈宫去,给他一个刀刀杀绝!”   继光这时倒忽然冷静起来,立时接口道:“两兄暂勿冲动,我等先把三位老人家的尸体安葬以后再说。”   于是,三人合力挖了三个坑,将三人草草埋葬,又搬来一块大石,由武继光运用指功,刻了一行大字:“中原三剑客,楚水长鲸、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之墓。”   诸事完妥,继光首先发言道:“我们是公开向金蜈宫挑战,还是暗中进行复仇?”   石逸目泛煞光,激动地喊道:“公开向金蜈宫主人挑战!如今三位老人家既已作古,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徐帆也随声附和道:“石兄说得对,过去因为三位老人家下落不明,怕金蜈宫先行暗中毒害,如今人已遇难,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尽可放开手来干!”   继光哈哈狂笑道:“二位兄台之意与在下不谋而合,我们三人联手,纵令金蜈宫是龙潭虎穴,也要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于是,三人同发一声长啸,呼地一齐拔起身形疾逾奔电似地向金蜈宫奔去。   继光对金蜈宫原是轻车热路,当先引路。刹那便已到达宫前,只觉前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   三人停下脚步等了一会,仍不见动静。劫魂剑徐帆首先不耐,大声吼道:“我们冲进去如何?”   继光摇头道:“不必那么冲动,我们仍然以礼求见,干脆和他挑明了干。”   当下猛提一口真气,朗声对内说道:“中原三剑客的传人武继光、石逸、徐帆,特来拜见金蜈宫主人,希速开门出见。”   他用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字字铿锵如鸣金石。石逸等知他用的是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   不多一会功夫,蓦听远远一人宏声接口道:“贵客光临,公孙述迎接来迟,望祈恕罪。”   倏然二扇铁门大开,紫髯伯公孙述锦衣朱履,满面春风地由里面迎了出来,把手一拱道:“什么风儿把你们三位远客吹来了贱地!”   继光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何必明知故问,在下来漠北的行踪,不早就落在你们金蜈宫的眼内了么?”   紫髯伯一怔之下,倏又哈哈一笑道:“近日兄弟闭门少出,确实不知此事。”   又对石逸和徐帆二人拱手道:“此二位是哪派的高弟,尚盼武兄代为引见。”   继光忙代介绍道:“这二位一是铁木道长的高足石逸兄,一是凌霄剑客的传人徐帆兄。”   旋又长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楚水长鲸陈子亮便是兄弟的家父。今日特偕石、徐二兄前来金蜈宫,面见令师算一算这笔血帐。”   紫髯伯又是一愕道:“楚水长鲸陈大侠与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三位于十年前来漠北,与家师较量剑法,前后共比三日,之后……之后……”   紫髯伯为人刚直豪迈,对其师金蜈宫主人种种措施素表不满,谈到十年前用计诱骗三剑客入古洞的那段往事,竟不好意思再接着说下去。同时,他更不知三人已于脱困后死去。   劫魂剑徐帆接口厉声道:“之后便运用诡计,把他们引入‘百骨幽魂洞’,日夜受那桃花瘴毒的侵袭是也不是?”   紫髯伯不禁色变道:“诸位若要追询此事,将来面见家师时便知,恕公孙述不再作答。”   劫魂剑徐帆一拍剑鞘大声道:“既如此可着金蜈宫主人,即速出来见我。”   公孙述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也太不把金蜈宫主人看在眼里啦!漫说家师近日业已外出未归,即令现在宫内,难道有公孙述代表,还不够接待诸位么?”   石逸长眉掀动,高声喊道:“实话告诉你吧!他们三位老人家因十年来日夜受瘴毒侵袭,已脱困后归天。今日我等前来便为索还这笔血债,你若不即时着金蜈宫主人出来,只怕金蜈宫顷刻便将遭到灭门之祸。”   紫髯伯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气得紫髯倒竖,双目暴射精芒。冷冷哼了一声道:“金蜈宫雄居漠北十余年来,还没有这么大胆的敢在宫门口如此放肆过,公孙述若不是因为看在武兄面上,立时叫你们血溅五步。”   劫魂剑徐帆铮地一声长剑出鞘,暴喝一声道:“阁下既是金蜈宫主人之徒,徐某就先拿你开刀,然后找金蜈宫主人算帐。”   紫髯伯此时已有点沉不住气了,两只大手一摊,冷笑道:“尊驾既然技痒,公孙述就以这双铁掌奉陪几招。”   武继光自经香车事件以后江湖阅历大增,他深知金蜈宫高手如云,今日情形大异,怎地除了二个守门的苗装武士外,就只有公孙述一个人出来?   眼看他和劫魂剑徐帆已到剑拔弩张之时,立时往前一趋身把二人分开道:“且慢动手,在下有话说。”   又对公孙述哈哈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尊驾不稍尽地主之谊便行动武,不嫌太小家子气么!”   公孙述一怔之下也大笑道:“兄弟本有此意,只因这位仁兄逼迫太甚,无可奈何也。今武兄既如此说,那就先请里面待茶如何?”   说完侧身一让,继光微微把手一拱大步当先便走,石逸和徐帆不明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往宫门走去。   原来继光因见金蜈宫今日情形异样,又听说金蜈宫主人外出未归,乃存心入内探查一番真相。同时更想由话里套出赤地千里符风和符小娟等下落,然后再采取行动,故强把一腔悲愤压抑心头。   公孙述引着三人穿过一条满种花卉的小径,直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落坐。   就在穿越花圃小径进入大厅的这段时刻,武继光已暗中留神,查看了一番金蜈宫的动静,只觉偌大的一座建筑里面竟是静悄悄的。除了少数的苗装武士来往外,见不到一个较为显眼的人物,心里不禁一动。   这时公孙述已豪迈地哈哈一笑道:“公孙述虽生长边荒,却极慕中原人物风雅,武兄人中之龙尤令兄弟倾慕,倘蒙不弃我等暂且丢开那些不愉快之事,共谋一醉如何?”   劫魂剑徐帆霍地立起身来道:“师仇犹如父仇,不共戴天。倘尊驾不即时叫令师出来相见,徐某可要放肆了。”   紫髯客人如其面也是个极其刚烈的人。徐帆一再相逼已令他忍无可忍,立时两道浓眉—   掀,纵身而起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公孙述自信对这事还能担当得起,徐兄倘一定要见家师,就由公孙述全权接待如何?”   徐帆铮地一声长剑出鞘道:“既如此说,那就恕徐某不客气了。”   就这时候,倏闻—个沙哑嗓音沉声喝道:“何方狂徒胆敢来金蜈宫撒野,那你不啻活腻了!”   飒然风声,厅中已多了二个形象十分怪异的老者,大大咧咧地朝紫髯伯问道:“公孙令主,何故让这些黄口孺子在宫内咆哮?”   公孙述碧眼一翻,冷冷地道:“此事公孙述自有主张,不劳几位护法劳神。”   内中个面皮白皙,蓄有一绺山羊胡的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尊驾虽属本宫首徒,但我阴风叟受本宫主人临行嘱托,却不能不问。”   倏然往前一趋身冲到劫魂剑徐帆面前,阴阳怪气地道:“你们三人擅闯金蜈宫,究竟受何人指使?”   劫魂剑徐帆长剑一震,哈哈狂笑道:“宝剑久未饮人血,特来金蜈宫发个利市。”   嘶地一剑削去,剑势攻出立起一阵刺耳的怪啸之声,刹那幻出漫天剑影当头罩下,一上手便把他赖以成名的劫魂剑法施出。   阴风叟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倚仗着这点点技俩呀?”   袍袖微拂之下阴风骤起,人已突入剑影之内,伸手便来夺剑。徐帆不禁大吃一惊,滑步沉肩,剑随身转,嘶!嘶!一气儿削出七剑,每招都凝聚了十成功劲。   阴风叟一时大意几乎被他伤着,暴怒之下双手箕张,一抡地抓、劈、拿、切趋身硬向剑影中冲去。   于是大厅之上,顿时展开一场凶狠无比的决斗。   阴风叟一经动上手,另一老者也呼地纵身而出,高声喊道:“来!来,来,哪个先向我伤时翁手下领死?”   石逸拔剑而起,长笑一声道:“胜负未分,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伤时翁扫帚似的双眉往中间一挤,傲然一笑道:“我若让你在手下走过十招,便枉为金蜈宫护法了。”   “好!咱们就走着瞧。”   一阵剑光闪耀,石逸的长剑已颤出朵朵剑花劈面攻到,他自从天龙道长练剑以来功力大进,这一剑之势锐不可当。   倒把伤时翁吓了一跳,就这当儿石逸的剑势,已如江湖倒泻般卷了上来,竟把伤时翁逼得连连倒退。   此老刚才曾说大话,这时一招未走便被人家逼退,恼羞成怒,脸上杀机立现,厉啸—声挥掌攻进,刹那潜力澎湃山涌,掌风犹如怒涛一般卷来。显然他的武功要比阴风叟高出一筹,所以能在劣势之中扳回平局。   两个同来伙伴均已动上了手,继光也不甘缄默了,起身对紫髯伯拱手道:“在下等此来实为拜见金蜈宫主人,她是否确已外出,尚祈兄台据实以告。”   “家师确已外出,短期不会回宫,在下所能告诉阁下者仅此一点,其他无法奉告。”   “在下深信兄台没有虚言,不过既入宝山绝无空返之理,久闻金蜈宫之‘鸿蒙紫气’冠绝江湖,在下颇欲向兄台领教一番。”   紫髯伯哈哈一阵狂笑道:“武兄既看得起在下,公孙述自当舍命陪君子。只是你我之间无仇无隙无须作那死亡决斗,彼此点到为止如何?”   继光大笑道:“只此一语足见兄台的胸襟抱负,倘不是彼此处于敌对地位,兄弟确愿高攀你这样一位肝胆相照的友人呢!请先进招吧!”   说话之间,已把真气缓缓凝聚,蓄势以待。   “武兄来者是客,还是请武兄先进招吧!”   紫髯伯深知这少年得天独厚,嘴上虽是客气,暗中也早已提气凝神准备。   继光不再客气,单掌轻轻往前一推,已发出一股“玄阴罡煞”之气。   紫髯伯脸上笑容未减,侧身一闪高声道:“武兄好精纯的内功啊!”   话扰未了,继光猝然手掌一翻化阴柔为刚劲,呼地一掌横扫而至,利时罡风怒啸势若狂飙陡卷。   公孙述脸上笑容突敛,单掌斜斜住外一封,出手犹如闪电,疾向“曲池穴”上切来,继光深知公孙述的一身武功已得金蜈宫主人真传,打来甚是谨慎。眼看他掌挟劲风切到,倏地手臂一沉,左手上穿,一式“金龙现爪”,指向上身“肩井”、“天泉”二穴。   更就着手臂一沉之势,反掌向其“章门穴”上拍去,这一式绝无所有,而是临机所创的手法,但却把紫髯伯逼得硬生生地退了二步。   两人嘴上固都客气异常,但一经打起来谁也不肯退让。紫髯伯倏退忽进,双掌翻飞,瞬刻之间还攻了九掌,一时劲风四溢,若排山倒海,威不可当。   继光心头凛然之下,清啸一声纵身迎上。“消霜七掌”施开。   这宗上古绝学果然不同凡响——神幻、奇特,紫髯伯那么刚强的掌力,竟被直封出去。   他们二人一个是中原后起之秀,一个是漠北天生奇材,这时已各把一身所学施出,愈打愈激烈,顷刻便已人影难分,掌势所荡起的劲风潜力直震得桌椅纷飞,墙壁嗡嗡震响,犹如发生地震一般。   但奇怪的是,偌大的金蜈宫,就只有他们三人出来应战,尽管这时大厅之上,掌风虎虎,剑气迷漫,却再没有第四人出来。   双方舍死忘生,决斗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蓦听劫魂剑一声虎吼,忽地一剑刺出,竟把阴风叟的肩肋窝刺了一个对穿。   但听当当一声脆响,阴风叟猛地一个旋身,把一支千锤百炼的精钢长剑拗得齐柄折断。   劫魂剑骤不及防,被带得往前连打了几个踉跄,方才拿椿站稳。而阴风叟却趁这时机,一溜烟地往后逃去。   就在阴风叟带剑逃走的瞬间,石逸和伤时翁那一组也分出了胜负,原来伤时翁话说得太满,要在十招内击败石逸,不料这位青年剑客,年纪虽小,剑术已得真传,激战了近二百招仍然攻守自如,而且愈打愈猛,剑势犹如长虹亘空,漫天激射。   气得伤时翁一声怪吼道:“小子,你少得意!看老夫三招之内取你狗命。”   石逸哈哈狂笑道:“小的就等着瞧你的好啦!”   猛地—震腕,青芒暴射,刹那间连攻三剑,剑气迷漫中,怪啸声起,伤时翁倏然纵身入剑影之中,狂吼一声,双掌齐发,右掌一式“颦鼓惊地”,震斜了石逸的长剑,左掌疾逾奔电的劈出。   这一式突兀之极,无论在时间与情势上,石逸都无法闪避,只得猛地一圈掌,左掌电出,砰蓬!硬接了一掌。   旋风四溢中,石逸身不由主地蹬蹬连退四五步,只觉胸间一阵血气翻腾,逆血几乎从口中喷出。   伤时翁虽也被震得连撤了二步,但他存心置敌死命。倏退忽进,厉啸一声,第二掌又闪电般攻到,石逸逼不得已,只得咬牙再度翻掌迎出。   劈拍!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石逸再度被震退,他功力本就较伤时翁稍逊一筹,二掌硬碰之下,内腑已被震伤,一口逆血直从嘴角沁沁溢出。   伤时翁得意地怪笑几声道:“小子,滋味如何?”   双手箕张纵身劈面抓来,这一招正是他平生得意绝招“暴虎凭河”,眼看丝丝冷风业已透体,石逸倏然嗔目大喝一声,一剑悬空削出,一片森森剑气中,隐夹千条锐风排空激射而出。   伤时翁认得这一招,乃是武当剑术中的救命绝招“雨横风狂”,若果他硬行扑下,石逸固是不免,他也得伤在剑下,只得悬崖勒马,双掌猛地往回一收,空中拳腿躬腰连续几个翻滚,往右方翻出了五六尺,方才脚落实地。   经这一折冲,劫魂剑徐帆早已飞扑到了石逸身旁,一手将他搀住道:“石兄伤势如何?”   石逸伸手从怀内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二颗丹药纳入嘴内,哈哈一阵狂笑道:“这点伤势还要不了兄弟的命,徐兄但请放心好啦!”   伤时翁虽在二度对掌下震伤了石逸,自己并没有占多大的便宜,此时见二个青年目射精芒,抱剑卓立,他也不敢冒然上前了,暗暗把真气运转调息养神。   现在场中就只剩了紫髯伯和武继光一组了,他二人原先各存客气,一百招过后,已渐渐打出了真火。紫髯伯自恃功力深厚,暗忖道:“我倒看看他内功究有多少火候?”   刚巧武继光一式“日正中天”劈面攻到,立时双掌一翻呼地迎出,两股劲气接触之下,轰然一声大震,嘘!嘘!十余道旋风四外激射。   武继光长衫飘飘凝然不动,紫髯伯的阔肩却连摇了几摇,立时紫脸泛红,虬髯一根根倒立,大喝一声道:“兄台内力果然不凡,且接在下这招试试。”   “巨灵掌”一登内力外吐,一股威猛无比的掌风,隐挟雷霆万钧之势,狂澜一般滚滚而出,势若惊涛掠岸,怒海腾蛟。   继光明知这宗对拼内力于双方有损无益,但此刻势如箭之在弦,不得不发。当下猛吸一口真气,朗声答道:“兄台有兴,武某舍命奉陪。”   呼地一掌劈出。他因对方内力雄浑,这一掌已疑聚八成以上的“贝叶神功”,掌风相接之下,半空又起一声裂帛似的大爆响,直震得满厅尘土飞扬,板壁格格作响,双方又不由自主地又各退了二步。   紫髯伯天生膂力雄浑,平生未遇能和他力拼三掌的人,这时竟无法击败一个文弱书生似的武继光,不由争胜之念陡生。   倏然一阵哈哈狂笑道:“阁下堪称公孙述平生唯一劲敌,恕我要用那最后一步棋了。”   继光也豪迈地大笑道:“兄弟正想见识一番‘鸿蒙紫气’的玄奥,兄台请尽管施为好啦!”   他此刻心里也起了一阵冲动,暗忖:“倘若连金蜈宫的一个门下都无法战胜,将来拿什么去和金蜈宫主人争雄?”   所以,争胜之念陡起,急把“两极混元真气”提紧,渐渐地头顶升起一层迷迷朦朦的青白气体。   这时紫髯伯的双掌也已由红变紫,全身隐隐发散出一种稀薄的紫气,脚上缓缓向前移动,显然双方已到乾坤一掷的紧张局面。   这种情形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石逸、徐帆顾不得再攻伤时翁了,双双一纵身,一左一右仗剑而立,准备继光遇险时随时出手枪救,伤时翁也于这时趋身到了紫髯伯身旁,把一双三棱怪眼紧紧盯着石、徐二人,以防他们施行偷袭。   时刻在紧张中一分一秒溜过,蓦然——   紫髯伯一声虎吼,双字虚空一桉,一股霭霭紫气缓缓向前涌出,看似去势甚缓,而继光已稳隐觉出,有一股巨大无比的潜力泰山一般压上身来。   当下双掌猛地划一太极图形,倏地往外一翻,“两极混元乾坤手”发出,两股有形无质的气劲,空中甫一接触,倏发一阵低沉隆隆闷响。   旋风匝地电漩中,忽啦啦一声裂帛似地暴响,两股巨大力量势均力敌地向空暴射,哗啦啦!大厅檐瓦竟被冲去了一大片。   继光身不由主地倒退厂三四步,微觉胸间气涌,捏紧暗中一提气呼地把真气运转了一周天,跟着一挺腰,人已站稳。   紫髯伯对‘鸿蒙紫气’素具信心,—经施出任何人也难抵御。岂料这次施出竟如遇到一堵极其强纫的气墙一般,心神大受震荡,一惊之下,暴退八尺,但觉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已然直涌上来。   他也是个极其刚强的人,硬把一口上涌的逆血压下下去,嘿的一声,把脚步站稳。   从表面看来,双方平分秋色,实际紫髯伯已吃了大亏。   继光此刻已把真气调匀,朗声—笑道:“‘鸿蒙紫气’已经见识过了,你我就罢手如何?”   他绝不知自己经胜利,仍以为刚才那一招势均力敌呢。但此话听入紫髯伯之耳,真比杀他一刀还要来得难受,慨然长叹一声,竟没有答话。   继光对紫髯伯的为人深为敬重,见他一脸颓丧之色不便再行逼迫,随转头对石逸徐帆二人道:“金蜈宫主人既已外出,宫内似乎只有少数几个人,我们不如过几天再来吧?”   石逸和徐帆原就以继光的马首是瞻,见他已有退意,同时更看金蜈宫主人确实不知哪里去了。立时同声答道:“目前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继光朝着紫髯伯把手一拱道:“既令师确已外出,弟等拟停几天再来拜访。”   话落偕同石徐二人转身往外就走。   伤时翁重重地哼下一声,目视紫髯伯道:“向来闯入金蜈宫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去的,难道今日要破这个例?”   徐帆霍地一旋身,长剑一震道:“那你们打算怎么样?”   紫髯伯倏地仰天一阵凄厉狂笑道:“三位兄台但请放心出宫,一切责任我公孙述担当就是。”   继光细听他的笑声隐含着无限的悲凄与愤激,知他必有困难,不由也把身形扭转道:   “金蜈宫有什么阴谋手段,尽管使出来好啦,我等实不欲使公孙兄有所碍难。”   紫髯伯浓眉一阵掀动,厉声道:“三位尽管请便,看哪个敢于拦阻?”   究竟他是金蜈宫主人首徒,仍有不可抗衡的威严,伤时翁虽觉不服,但却不敢再出声说话,悻悻然转身向后厅退去。   武继光等见此情形,倒觉有点过意不去下,屹然站立大厅之上不知是走好呢,还是继续干下去。   这时候紫髯伯已大步走上前来,拱手哈哈一笑道:“刚才既由兄弟把诸位迎进,现在仍由兄弟恭送兄台等出宫吧。”   继光见人家既已下逐客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随即拱手还礼道:“那太不敢当啦!”   立即转身大步往宫外走去。走出金蜈宫后,石逸若有所感地道:“这位紫髯伯公孙述倒颇像个血性男儿,置身在这种组织内,实在有些可惜。”   继光点头道:“今天如果不是他坚持如此,恐怕还有麻烦呢。”   徐帆冷笑道:“怕什么,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便是准备大大地闹他一场,纵有阴谋何惧?”   继光接口道:“话不是如此说。第一,我觉得金蜈宫今天有些异样,据说金蜈宫高手如云,何以只得公孙述三人?而且金蜈宫主人也不在家,他们究竟哪里去了呢?第二,听家师万里云烟说,金蜈宫机关密布,如果他们暗中发动,岂不麻烦?”   石逸随着附和道:“我等趁机退出实是对的,况且我们白天退出,晚间仍可来呀。金蜈宫主人的行踪,倒不可下注意呢。”   三人边走边谈,刚刚转过一座山嘴,蓦然——   一阵清脆的冷笑之声,倏告传来。   继光反应灵敏,动作迅速,猛喝一声道:“什么人?”   呼地纵身疾扑而上,却见那位紫衣女郎魏紫娟,裙带飘飘,俏然站立在一堆岩石之上,看着他三人只是冷笑。一愕之下,立即趋身近前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魏紫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还不为了你们。”   “为了我们?”继光不禁满面惶惑地望着她。   “你们自以为武功高强,远来漠北向金蜈宫寻仇。但你也不想想,金蜈宫处心积虑经营计划了十几年,就凭你们二人便能把她消灭,不嫌想法太天真了么?”   “不要以为金蜈宫主人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还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呢。”   “她的武功强弱暂时不谈。这天时地利的条件你们总该想得到,荒漠周围数百里都是金蜈宫势力范围,敌暗我明这点你们便已吃亏,何况……唉!”   她还待继续说下去,继光已冷笑接口道:“你今天等在这里,为的就是来教训我么?”   “唉!你别误会我的意思,魏紫娟所以冒背叛师门之嫌赶来通知你们,也只是尽尽我的心意而已。总之金蜈宫绝不似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们最好是即时返回中原,免遭危险。”   没容继光答话,接着又道:“你们今天得以生离金蜈宫,实是大师兄紫髯伯一人之力,他以江湖一般惯例接待你们,又独担责任让你们出宫,否则你们还能生离金蜈宫么?”   继光仰天一阵狂笑道:“大不了象对付我父他们一样,把我们引入‘百骨幽魂洞’罢了,又有什么值得怕人的?’”   “唉!听不听由你,但我总尽了一份心意。不过……”   妙目向徐、石二人一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劫魂剑徐帆若有所悟地一拉石逸道:“石兄,你我何不在四周查看一番,也许金蜈宫派有人监视我们呢。”   不由分说拉起石逸就走,二人晃眼已转入一片密林之中。   继光一时还没有体会出他们的用意,不禁一怔。槐紫娟心知他们是故意避开,好让他俩说话,立时一飘身落到继光身衅,轻轻一叹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金蜈宫决不是你们几个人所能消灭的。况且我师父最近已不在宫中,你们还是速回中原的好。”   “她去了哪里?”   “已经率领全部属下进入中原。”   “有何企图?”   “说这些话,已嫌泄露得太多,怎能再进一步说明?”   “那么金蜈宫就只有你们师兄妹二人了?”   “也可以这样说。我和大师兄因你的问题,引起了家师的怀疑,故不让同入中原。不过金蜈宫的实力仍不可低估。大师兄明是执掌全权,实际上有许多事情他仍难作主,这也就是我一再叫你离开漠北的原因。”   继光深受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姑娘对我如此关怀,在下十分感激。但对金蜈宫的这些凶徒们却还没有放在心上。不过金蜈宫主人既已进入中原,我们也无留此必要下。”   紫衣女魏紫娟突然神秘地一笑道:“你这次来漠北,除了探查金蜈宫动静外,另外还有什么目的?”   “没有呀!”继光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样说那个什么罗刹女不是你的朋友罗?”   继光一惊之下,倏然往前一趋身,急急地道:“她现在怎样了?”   魏紫娟格格笑道:“何必如此紧张,我保证她投危险就是啦。”   旋又幽幽一叹道:“我很羡慕她,假如我魏紫娟有什么危险,恐怕谁也不会理睬。”   继光虽已听出她言外之意,但仍紧盯着追问道:“请你不要卖关子,究竟你见着她没有?”   “实告诉你吧!当我师父正计划把大部分人员带入中原之际,漠北突然接二连三发现强敌,如果是平时——哼!任你是神仙怕也难逃劫难。尚幸她正把注意力集中在中原,这些来人才算安然无事,这时他们也许都已返回中原了。”   继光沉吟下一会,觉得金蜈宫主人突然率领全班人马进入中原,必定准备大干一番,无论基于父仇或者是江湖道义,自己都必须赶紧返回中原才对。   当下朝魏紫娟把手拱道:“姑娘对在下关怀之德,在下没齿难忘,将来总欠一分人情。   同时并烦向令师兄致意,武继光甚愿交他这个朋友。”   魏紫娟凄然一笑道:“往事如烟提它何益?你若把我当个朋友的话,就请你速离这是非之地。”   又从怀中拿出那半张藏宝图,递给继光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这半张藏宝图,就请交还莫宫主吧!”   继光接过那半张藏宝图后,突然觉得紫衣女郎神色黯淡,和过去那种骄纵之态大不相同。不禁心里一动,同时更兴起一种怜悯,立即开言道:“在下自知对姑娘负咎太多,但我武某也决非毫无心肝的人,他日若有用着在下之处,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魏紫娟格格笑道:“只此一语已令我心满意足。”   说完突然唉声一叹道:“魏紫娟生来命苦,以致失陷荒漠。此次进入中原,复固一念之仁获罪师门。此后是生是死殊难逆料,不过我决不怨恨你就是。”   话落两目已隐含泪光,轻轻叹下一口气,倏地纵身跃去。   继光倒被她怔住了,细细体味她话中之意,除了对自己一往情深之外,似乎她的处境已十分恶劣。不觉暗暗奇怪道:“看她来中原时之神态,似乎在金蜈宫的身分十分祟高,何以一下便落到这般光景呢?她口口声声说获罪师门,莫非金蜈宫主人对她师兄妹有了误解?”   一个人思潮起伏地思了许久,蓦然——   身后一阵哈哈大笑道:“武兄处处逢源,实令弟等羡煞。”   继光霍地一旋身,只见石逸和徐帆,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了身后,不禁脸上一红道:   “兄台休要取笑。”   徐帆倏然脸色一正道:“那位位姑娘所言不虚,看情形金蜈宫真个有什么阴谋呢?”   “你们已经发现征兆了?”   “弟等刚才一阵奔驰至少也有百十里,竟发现许多行踪可疑之人向前途奔去,只怕内中大有文章。”   继光豪迈地仰天狂笑道:“在金蜈宫内或许担心他的机关埋伏,今处广漠平原,你我三人联剑,纵令他千军万马又将何惧?”   石逸、徐帆也豪气冲霄地大笑道:“武兄所言极是,金蜈宫主人既已入中原,我等还是早些返回吧!”   话落三人同时纵身而起,一望无垠的荒漠中刹时划起三缕弧形清烟,向前一闪而逝。   X  X  X   且说武维光偕同石逸、徐帆一路南返,心里却不断地思忖着紫衣女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愧对她的一片深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目前他一身系着武林各派安危,而且还有恢复地灵教的许多大事要办,此外更有父仇在身,哪有时间谈到儿女私情啊!   正自默默思忖之间,徐帆突然冷冷哼了—声道:“这群东西果然来了。”   继光和石逸不禁同时把脚步一停,果见远处一群江湖人打扮的人物飞骑而来,绕着他们三人转了一个圈子,倏发一阵阵怪笑声,又复从骑向前驰去。   徐帆大喝道:“这群东西胆敢在我们面前示威,打他!”   继光轻蔑地一笑道:“这宗东西不值得计较,让他们去吧!”   话犹未了,一阵凄厉的羌笛,倏告传来。   石逸一拍剑柄哈哈大笑道:“买卖来啦!”   跟着羌笛声一阵紧接一阵,令人顿起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但却见不到一个人影,也不见任何动静。   继光四周望了望,冷笑一声道:“走吧!我倒看看他们究竟能弄出些什么花样。”   三个青年剑客尽管身陷重围,仍然神色自若。倏把身法展开,疾逾奔马地继续赶路。   此刻红日已坠西山,夜幕渐渐低垂下来,羌笛之声,嘎然停止。但,这宗反常的静寂,反倒使他们三人心田倏然罩上一重阴影。   石逸忽然停步道:“两兄暂且止步,依兄弟看来金蜈宫今晚必定有重大阴谋,我等身处荒漠,地势不熟,倒不可不防。”   徐帆双眉一掀怒答道:“大不了拼他一场,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敌暗我明,而且又是黑夜,愚意不如我等找个地方休息以逸待劳,熬过今晚再说。”   继光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依兄弟看来,这场拼斗是决然难免了。”   于是,三人立时停止前进,找了一个避风的土坡坐了下来,拿出干粮一阵大嚼。徐帆一边嚼着干粮,一边笑道:“依我看来,刚才途中现象,无非是金蜈宫的人故弄玄虚罢了。金蜈宫主人既把所有高手带去中原,漠北留下的无非是些未入流的角色,我们大可不必那么紧张。”   石逸不以为然道:“这种估计兄弟绝不同意,金蜈宫是他们根本重地,岂会不留下几个高手?就以紫髯伯和紫衣女郎两师兄妹来说,武功便非你我所能敌。”   继光正静静听着他俩说话,突然面现诧色道:“咦?”   蓦地纵身而起,空中微一舒展,已如一溜流星般疾向坡上射去,等到石逸和徐帆发觉时,他人已到了五六十丈处。   原来他耳内突然听到一阵极其低沉的梵音,但当他循声赶去时却又不见人影,心里不禁狐疑道:“明明听到梵音入耳,何以不见人影?”   就这当儿,蓦又一阵细若蚊蝇的声音入耳:“此间不是善地,望你即速离开!”   这分明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嘛。继光悚然之下,立即凝神顷听这声音的来处,但声音已经停止。少顷声音又传入耳,却已换了方向,仍是那个低沉的苍老的声音:“黄山论剑仍照原定日期八月十五日在始信峰举行,你务必于期前赶到才好,这次论剑与往昔大不相同,除了你的‘两极混元真气’,余下无人能敌金蜈宫主人的‘鸿蒙紫气’。   同时老衲还要告诉你一桩重要机密,金蜈宫主人已把全部高手调入中原准备在论剑之时,将黑白二道与会高手一网打尽。事关武林劫运,一切望你好自为之。   继光自听这桩骇人的消息,心头不禁又是一惊,正待也用传音入密功夫循声查问详情时,语音又复寂然。显然此人不愿使他察知详细位置。   这时刻,石逸与徐帆也已跟踪赶到,齐声问道:“武兄可有什么发现?”   缝光迟疑地摇了摇头道:“有人向我传音,据说黄山论剑已决定如期举行,不知是真是假。”   石逸不觉失声道:“哎呀!糟了,现在离八月十五日只有十几天了,不论此事是真是假,我们得赶快赶回去才好。”   他和徐帆都是经本派内定的参加人选,一听这消息不禁都着急起来。继光素来慎重,除了把黄山论剑的消息告诉他们外,对于金蜈宫主人的阴谋却是一字不提,心里却不住地推算此事的可能性。暗忖:“传音的人分明是一老僧,但这老僧究竟是谁?他怎会知道自己练有‘两极真气’可御“鸿蒙紫气’?既然好意来通知,何以又不肯现身?”   石逸见他只是沉思,不由又问道:“这传音之人武兄可认得?如果此事属实我们得快点赶回才好。”   继光点头道:“不论此事真假,我们均应连夜赶回,因为除此之外,早外还有更其重大之事,那传音的人兄弟虽然不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徐帆素来性急,立刻催着上路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得不连夜赶路了。兄弟还得回崆峒一趟呢。”   于是,三人再也顾不得前途危险了,立刻起程上路往回急赶。   不料,刚刚回到原来休息的地方,蓦然——   四下磷光闪闪,走出一批口鼻喷射磷光的怪人来,为数至少在五六十人以上,围着三人发出一阵阵阴森森的怪笑。   深更半夜,旷野荒漠突遇这种怪人怪事,继光等三人纵然具有一身绝学,也不由自主地全身打着寒战。   劫魂剑徐帆,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大喝一声道:“朋友,不要装神扮鬼,有种就上来和徐爷走几招。”   喝声未已,四野羌笛之声大作,一阵接一阵的凄厉怪调,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石逸这时也已长剑出鞘,目视继光道:“武兄,我们冲出去!”   继光摇摇头道:“且慢!这只是一群妖魔小丑,主脑人物还没有露面呢,”   “难道我们就呆在这里等着挨打?”   继光倏然纵身大笑道:“多看点鬼把戏岂不多长点见识。”   这时,那些喷射绿魍魍火焰的怪人,每人手上已多了一柄磷光闪闪的弯刀,嘴里发出阵阵低沉怪啸,但却没有上前发动攻势,看样子是在期待着什么。   外面的羌苗仍然一阵急似一阵,更不时传来一二声尖锐刺耳的怪啸,那啸音恍若一把尖椎一般穿裂云层直上九霄,听来令人神摇心悸。   继光不由心里一动,暗骇道:“此人内功如此精纯,倒确是一个劲敌呢!”   第十六章 剧毒融丹因祸得福     心念一转之下,立时出声警告道:“敌方阴谋决不止此,我们不能在此地久呆了,待兄弟先行冲一阵试试。”   话落纵身往前一跃直向那群怪人冲去,那群怪人和他三人相距不过五六丈左右。他这一跃之势,疾如飞矢,脚尖才一点地,一掌已呼地劈出。   满以为这一掌纵然伤不着人,也必可冲开一个缺口,那知掌风才出,一阵磷光闪耀,人影已杳。心里微惊之下,霍地一旋身,双掌齐发,一股刚猛无比的掌风,挟着一片飞沙,怒涛一般又向右方卷去。   但觉人影恍动之下,掌风又告劈空,跟着四面响起一阵阴森森的怪笑。当下定神四顾,场中情势骤变,刚才所见到的那些怪人已不知去向,眼能见到的只是—幢幢的暗绿磷光,连石逸徐帆二人也失去了联络。   心里不由暗骇道:“真个见鬼了,难道他们所用的是什么阵式?”   细看他们所转动的方位却又不象是奇门八卦之类的阵法,心念一动之下,提高嗓音大喊道:“石兄、徐兄在哪里呀?”   蓦地羌笛之声大起,尖锐阴森响彻云霄,竟把他的声浪全部掩没。气极之下倏把掌法展开,疾逾电掣地连发九掌,身形也跟着往前冲去。   但那么威猛的掌风,竟在一阵磷光明灭下,被化解得无影无踪,冲出的身形也被一种无形回旋之力挡了回来。   跟着一个尖锐阴森的口音,顺风传入耳内道:“他们二人已经身陷‘百鬼阴磷阵’中,想逃是绝不可能了。若果惜命的话,就赶紧宣布投降金蜈宫,否则阵势一旦发动,便后悔莫及啦!”   继光大喝一声道:“放屁!”   反手把白玉笛撤到手中,毫光一闪之下,掣电般攻出三式,这三式都是地灵九打中的精华,凌厉异常。   但见磷光乱闪中,竟被他硬生生地冲开了一个缺口,可是就这稍纵即逝的瞬间,羌笛之声突变惨厉,阵式已转动起来,但见漫天磷光,星飞电旋,一阵阵力道奇猛的回旋潜力,由四面压上身来。   潜力中更隐夹着无数银刀,犹如乱箭一般刺到。一来是黑夜,目力不易辨别,再则那些厉啸的羌笛的闪闪磷光,最易乱人视听。   继光一边抵抗着四周攻来的银刀和潜力,一面细细察看他们转动的路线,但却无法辨识出来了。   这宗阵势奇幻已极,竟把数十人配合之力神化起来。继光身处围中,只觉压力越来越大,银刀攻出之势也愈来愈急疾,竟被逼得转动都觉困难起来。   此时,那尖锐的声音又响了:“小子,快点投降吧!不然就来不及啦!”   继光气极之下倏然引吭一声长啸,铮地一声玉魄剑出鞘,一溜碧荧荧的蓝焰冲霄而起,回空一卷,叮当一阵乱响,至少有十几柄银刀折断,场中几声惊呼之后,羌笛之声更急,那股回旋潜力也陡然加强。   但,继光利器在手,勇气倍增,手腕一震之下,新近学会的几招剑术也已施开,刹那剑气弥空、蓝焰暴射,嘶嘶之声大作。   这宗上古绝学,确实不同凡响,但见磷光波分浪裂,顷刻之间已空出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圈子。   继光此时只觉内力源源,暗中有若神助,玉魄剑上的蓝焰射出足有三四尺远。蓦地大喝一声,霍地一旋身,精芒暴射,玉魄剑已脱手飞出,矫若游龙的只一卷,一阵惨嚎响起,血花飞溅,就和滚瓜一般前排十几人卟通、卟通,齐遭腰斩。   他这一招正是“轩辕七斩”中的最后一招名之“泣鬼惊神”,这批口鼻喷射磷火的怪人,虽然久经过训练,但从没见过能够用飞剑伤人的奇事,剑光过处不由惊得齐把身形稳住。而继光早于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洞悉了阵势玄奥,他把手一招,神剑重回手中,人已电射而出。但见万点磷光中,一道碧荧荧的光华,矫若游龙,疾如骇电地满空乱掣。所过之处血雨飞溅,惨呼频频。   刹那之间,阵势大乱。武继光初试“轩辕七折”威力,愈打愈觉顺手,更觉那几招剑术竟是首尾相连绵绵不断。一旦施展开来,有如箭之在弦不得不发。同时更恨透了这批人的凶残,故阵势虽乱却绝不停手。   于是,一场惨酷无比的大争斗,瞬在荒漠展开……   一阵阵绝命的狂嗥声混杂在急促的羌笛声中,令人听来愈觉凄厉刺耳。就这时刻,倏闻二声暴喝,二道青芒陡从磷光中冲起向四处扩展开来。   继光一眼瞥见,立时高声喊:“是石徐两兄么?”   丹田猛一提气.连人带剑犹如一幢碧荧的光轮,星飞电漩的疾射而出。   那二道青芒,果是石逸和石帆。刚才陷入阵中,被那些口鼻喷磷火的怪人攻得风流云转,几乎透不过气末,嗣后忽觉身上压力一轻,立时奋力展开反击,同时便见继光飞虹一般射到,不禁大喜,立时高答道:“正是弟等,武兄没事吧?!”   继光挥剑如虹,把那些口鼻喷磷火的怪人冲得波分浪裂,断臂残肢漫天乱舞,他纵身来到石逸等身旁,纵声狂笑道:“谅这批妖魔小丑岂能把我奈何,遗憾的是,那位暗中主持人竟尔鬼鬼祟祟不敢公开露面。”   笑声未落,倏闻一个其冷如冰的声音接口道:“小子且慢得意,你虽仗着‘金精玉魄剑’暂保不被‘百鬼阴磷阵’所困,可是要想脱离荒漠那是梦想!”   劫魂剑徐帆被那些阴磷鬼火围困了许久,此刻正一肚皮怒火无从发泄。一听这话,立时亮嗓一声大喝道:“尊驾究竟什么人?有种就过来和徐爷拆几招,空说大话何益。”   “和老身过手不难,但我阴磷鬼母手下向例不留活口。”   不知什么时刻,一个红发披肩全身皆黑的狰狞老媪,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三人面前.嘿嘿一阵冷笑。   徐帆长剑一震哈哈狂笑道:“徐某却偏不信这个邪,尽管施出你的辣手好啦!”   阴磷鬼母倏然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声如夜枭惊鸣,令人毛骨悚然!笑声甫落,一双枯炭似的鸟爪已高高抬起。   继光目光一瞥之下,只见她那长长十个指甲上蓝光闪闪。不禁暗吃一惊,立时出声警告道:“徐兄请注意她的十指。”   话音未落,双方已然发动。徐帆剑似飞虹,嘶的一剑劈胸点出,快捷犹如平空突起一道闪光。   阴磷鬼母嘿嘿一声狞笑,倏张鬼爪疾向剑身攫去。徐帆不知对方功力深浅,猛地一沉腕剑走偏锋,化点为斩,一剑已拦腰卷去。   阴磷鬼母似不曾想到眼前这少年剑术已然登堂入室,微感意外地一惊,身形已随着剑势暴撤五尺,但瞬即又厉啸一声,倏然突入剑光之内,鸟爪般的双手一阵吞吐伸缩。就这极短期间,已连攻了一十八招。   但觉阵阵阴风匝地,嘶嘶锐风疾射,她那长长亮蓝指甲竟比十支长剑还要来得利害。   徐帆内力本较她稍逊一筹,刚才抵抗那批口喷磷火怪人的围攻又损耗了不少,所以竟被她攻得连连后撤。   但他生就一副急燥狂傲的性格,怎肯示弱?长剑一紧,大喝一声,奋力连攻三剑,硬行把她攻势遏止。并就这势把劫魂剑法展开,刹那之间青芒闪耀,漫天剑气纵横,立把阴磷鬼母卷入一片剑海之内。   这种情势看在继光眼内,知他一时半刻尚不致落败,遂暗中把四下的情势看了一遍。   此刻羌笛之声业已停止,那批口鼻喷着磷火的怪人已集结在一处,场中遗下的是一片断臂残肢和斑斑点点的鲜红血迹,那些被杀死的怪人口鼻之间,仍然磷光闪烁。细看之下,才发现他们乃是故示神幻,在口鼻之间涂了许多赤磷。   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金蜈宫的伎俩不过如此。”   突然远远一人接口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声落人到,插中倏忽多了三个人,一个是在金蜈宫曾和石逸动手的伤时翁,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两臂虬筋怒凸,年在五旬以上,一身苗装打扮。女的体态轻盈,身穿一袭紫色宫装,十分艳丽,但举止之间,隐具一种高华气质。   继光愕然之下,心头不禁一动,随把手一拱道:“来者可是金蜈宫主人?”   宫装少妇掩口微笑道:“你认错啦!金蜈宫主人乃是家姐,妾身石鲸夫人。”   继光哈哈大笑道:“江湖草莽居然也称夫人,真是可笑之极。”   石鲸夫人面容微变,但瞬又恢复镇静,轻轻一叹道:“妄称夫人固属可笑,但内中因果岂是外人所可得知。妾身本不愿见那凶杀之事,但为时势所逼不得不如此,小哥与金蜈宫无怨无仇,何苦定要淌这苦水。”   继光双目暴射精芒,厉声喝道:“我父楚水长鲸因此死在蜈宫地洞之中,怎说无怨无仇?再说金蜈宫用那宗毒辣手段对付中原武林人,武某身为中原武林道,即令无仇也断难缄默。”   “唉!金蜈宫主人岂是好杀的人,只是迫不得已也。”   继光见她脸上忽然露出一片悲愤之容,似有一种难以排遣的愤激抑压在心头,心里不觉暗暗奇怪,一时倒不好意思恶语相加了。   他俩斯斯文文地对了几句话,似乎很不合那苗装壮汉的口味,倏地往前—趋身,暴喝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楚水长鲸武子亮之子,那更不用想走啦。”   继光目光轻蔑地向她一瞥,狂傲地纵声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人?”   石鲸夫人忽地飘身上前柔声道:“你一身功夫得来不易,金蜈宫决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抗拒的,劝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继光仰脸冷冷地道:“是么?”   突然脑际想起一个问题--她刚才所用的身法轻灵之极,也极眼熟。不过一时之间无法想起。   石鲸夫人似乎为他这种冷傲的态度所激怒,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一定要自寻死,有什么话好说呢。”   话落飘身后撤,而苗装壮汉却恰于这时冲到了继光面前,大喝一声猝然一拳捣出,拳风疾劲,势若山崩地裂。”   继光刚才见他那双虬筋怒凸的臂膀,便知此人天生膂力惊人,这时见他攻出的拳势,越知所料不差,但却偏偏要称称他究有多深内力,眼看拳风呼呼卷到,猛把玄阴罡煞魔功运集双掌,举手轻轻一拂,一股阴柔力道匝地而起,那股强劲拳风一入柔风之内,立时无影无踪,继光屹立当地竟连衣角也没有动下。   苗装壮汉平日对自己膂力极为自负,见状不由暗暗吃惊,嘿嘿二声,呼呼又连捣出三拳,刹那之间,劲风横溢,拳影叠出如山,声势威猛已极。   继光细看这壮汉的拳路,颇似少林百步神拳,但较百步神拳还要来得威猛,他存心要看清他的拳路,竟不予还击,蓝衫飘飘,随风而起,竟把本门的“貌合神离”身法施开,顺着拳势流转,壮汉的三拳又告落空,直气得他双睛暴凸,狂吼道:“有种就接爷爷几招,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东西?”   继光剑眉一剔,正待展开还击,倏然耳际又响起一阵细若蚊蝇的声音:“此女乃是金蜈宫主人旧日姐妹,为人倒还正派,不必和她们缠了,还是快点离开此地吧!如果八月十五日以前赶不到黄山,中原各派精英将全部葬送,那就罪孽深重啦!   你等可由此往东南再折向南行,便可脱出金蜈宫势力范围,老衲已在前途替你们备下三匹快马,速去,速去,万勿迟延……”   继光一愕之下,几乎被拳风扫着,气得他陡的一声大喝,掌力交挥。连发七掌,掌掌都是“消霜七掌”中的奇招,刹时罡风怒啸,势若排山倒海般向前卷去。   轰然巨响中,苗装壮汉马步踉跄连退了七八步,继光此刻已无心拚斗,倏地纵身一掠,高声喊道:“石兄徐兄,我们走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啦!”   石逸本来没有动手,闻言立时赶了过来,只有劫魄剑徐帆仍然在和阴磷鬼母全力死拚,看样子已有些真力难继之感。   这时刻,继光耳边又响起那人的传音道:“那个鬼婆阴险毒辣,绝不是好东西,百鬼阴磷阵就是她搅的玩意儿,快叫那小子注意她的阴磷百骨箭。”   继光不禁脱口道:“谢谢你的关照,我叫她从今晚起,永远无法用阴磷百骨箭。”   呼的一声向阴磷鬼母冲去,大喝道:“徐兄请稍歇,让我来打发她。”   徐帆还未及撤身,蓦然……   一条紫影淡烟一般迎面飘到,亮开银铃也似的嗓音,娇声喝道:“今晚若不留下几手绝学,想走是绝不可能了。”   跟前一阵柔风骤起,劈面袭来,继光空中陡遇,心头十分恼怒,冷笑道:“恐怕未必吧!”   呼的一掌凌空发出,但听波的一声轻响,来人裙带摇曳,飘飘落到地面,继光也身形一窒,呼的脚落实地,闪眼一看,原来拦截他的竟是石鲸夫人,心里不由暗骇道:“她的武功看来竟比紫髯伯还要强些。”   心念一转之下,猛聚一口真气,向石逸传音道:“请二兄先向东南方走,兄弟应付她们一阵,随后使可赶来。”   石逸隐然怀有争取天下第一剑的雄心,临此危难之际,怎肯丢下朋友先走?耳听传音面现难色,仍然仗剑一旁不肯动身,继光不由心里大急,又向徐帆传音道:“东南方有人替我等备好马匹,请徐兄即摆脱那鬼婆,先到前途等候。”   可是,徐帆此刻正被那阴磷鬼母一双鬼爪,逼得险象环生,哪敢分神听他传音,是以也无反应。   石鲸夫人见他嘴皮乱动,一脸焦急之容,不禁轻笑一声道:“妾身等本无危害尊驾之心,何必那么紧张焦急?”   这句话可大大刺伤了他。立时剑眉微扬,双目暴射精芒,长笑一声道:“若不是武某等另有要事,岂会怕了你们这几个人?如今别无话说,你有本领就快使出来吧!”   石鲸夫人轻叹一声道:“事非得已,目前也只有走这一途了。”   继光固有暗中传音那人先入之言,故对她印象较好,见她如此表情,倒不好再出恶言伤害她了,随把手一拱道:“今晚虽是生死之战,在下却无伤害尊驾之心,我们就以三招决胜负如何呢?”   石鲸夫人脸色突现阴沉的点了点头,一股蔼蔼紫气已透体而出,象一袭紫纱般笼罩了全身,继光暗骇道:“她也练成了鸿蒙紫气?”   如果他稍微留心的话,必可看出石鲸夫人所散发的紫气,较之紫髯伯还要来得浓厚,也就是说,她的功力较之紫髯伯又深了一层。   不过他目前实在没有时间仔细去观察,暗中一凝功,两极混元真气业已提聚,头顶之上也缓升起二幢迷迷蒙蒙的青白气体。   情势发展至此,显然两方已各把最后压箱底的功夫施出,要在短短三招之内,决一生死胜负,是以双方都紧张异常,谁也不敢冒然抢先动手。   石逸眼看这种情势,神情也显得极度紧张,不自主的挺剑缓缓移近,继光一眼瞥见,立时大声道:“石兄请速去替下徐兄,这边兄弟还能应付。”   石逸这才猛省,霍地一旋身,纵身向徐帆跃去,不料身形才动,蓦闻一声闷哼,徐帆已歪歪斜斜倒退了五六尺,接着又连打了两个踉跄,几乎跌倒。   阴磷鬼母夜枭般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认了命吧!”   如影随形跟踪扑到,十指箕张劈胸抓去,石逸一急之下,大喝一声道:“你敢!”   呼的一声连人带剑,捷逾一道飞虹,凌空罩下,这一式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凌厉猛恶异常。   阴磷鬼母如果执竟要伤徐帆,自己便得先行遭殃,一惊之下,掣电般向侧方斜跨五尺,石逸一招逼退了鬼母,顾不得看徐帆的伤势,振起长剑,猛向鬼母攻去。   剑光霍霍,冷气森森,刹那把鬼母卷入一片剑海之内。   就在石逸抢救徐帆的瞬间,继光和石鲸夫人也展开了身形,翠袖轻轻往外一拂,顿时紫雾蔼蔼,匝地卷起一阵柔风,无声无息的缓缓向继光涌去。   这种鸿蒙紫气若练到火候时,意念所及能伤人于无形,石鲸夫人虽然火候不到,这一击之势也绝不容忽视。   继光嘴里虽在说话,暗中仍刻刻提防,猛见紫气蔼蔼薄雾一般袭来,同时暗中更有一股绝大潜力冲到,便知对方功力已发动,下意识地一提气,急把两极混元真气运出体外,双掌飞快地划一太极圆形,五指倏地往外一拂。   嘶的一声,两股青白气体凝成一线,急箭般向前射去,石鲸夫人绝未想到对方练有两极先天真气,满以为这宗无坚不摧的鸿蒙紫气,岂是普通掌力所能抵挡?不料,那股青白气体和紫雾一经接触,竟一冲而入,直向巨阙穴上射来。   这种奇迹实使她大为震惊,罩袖猛地一抖,玉笋似的的素手倏挥,先天鸿蒙紫气已凝成一股急疾掌风,蓦向那股青白之气迎去。   波!波!一阵脆弱过处,石鲸夫人裙带飘飞,连撤二步,继光也飞快地横跨三尺,卸去了那股冲力。   经这一度交锋,彼此已认识了对方的不简单,于是,各自凝神静息,把真气调匀,谁也不敢冒然发动。   继光暗中更飞快地转了一个念头,觉得如今已是寸阴寸金,实不能再事延误了,可是劲敌当前,若不把对方击败。既然三招分胜负,何不抢制先机,猛攻她三招就此脱身呢?主意打定,倏地往前一纵身,疾若飘风的连攻一十二掌。   这一十二掌乃是蓄势而发,用的又是消霜七掌中精华,犹如一阵狂飙陡卷,急疾凌厉,令人无一丝喘息余地。   石鲸夫人虽是一身超凡绝俗的功夫,仍被攻得裙带飘飞,步步倒退,继光却早趁她错愕后撤的瞬间,撤身后退,同时高声喊道:“三招已过,胜负未分,武某要失陪啦!”   等到石鲸夫人惊觉时,他已到了徐帆面前,轻声道:“徐兄伤势如何?可要兄弟助力?”   徐帆凄然一声笑道:“这点微伤还要不了兄弟的命。”   话落放开脚步,疾向东南方奔去。   伤时翁嘿嘿冷笑道:“小子,你还打算逃么?”   纵身挥掌扑上,拦中向徐帆截去,继光大喝一声道:“你敢!”   掌心一吐,一股威猛无俦的掌功,隐侠雷霆万钧之势,从侧翼横卷而至。   逼的伤时翁不得不把腾起的身形,硬生生的撤回,而继光早已借势向阴磷鬼母扑去。   阴磷鬼母抬掌伤除帆之时,真力已耗去大半,嗣经石逸一抡急攻,已渐渐落于下风,这时见继光扑到,心里早着慌起来,但仍硬着头皮,桀桀狞笑道:“又一个送死的来啦!”   继光绝不愿以二攻一,倏地身形一窒,高声道:“徐兄业已突围,请石兄即速赶去照拂,这鬼母交给兄弟打发吧!”   不容石逸答话,人已倏然突入掌影之内,疾向鬼母攻去,石逸只得一收剑,遥望着徐帆背影,也向东南方撤去,这时,场中只剩下继光一个人了,心中倒反显得安定起来,偷眼一看场中,苗装壮汉扰如入定一般,盘坐在地下闭目调息,石鲸夫人冷然静立一旁,脸上没有丝亳表情,伤时翁一脸阴沉,双目冷森森地盯着他,对石徐二人之撤离,并未加以注意。   只有当前和他动手的阴磷鬼母,却是满面杀机,状如厉鬼般着着向他要穴攻击,十只蓝光闪闪的长指甲,伸缩吞吐,犹如十支利剑般,不时发出缕缕阴风,恨不得一下洞穿他的肺腑。   继光存心要给她吃点苦头,是以并不急急撤身,暗中却把两极混元真气提足,遍布全身,蓄势以待,手上仍然见招破招,抵抗着她那阴磷鬼爪。   阴磷鬼母生性凶残毒辣,和人动手向例不留活口,徐帆石逸从她手下走脱,已使他凶心大发,决心要把继光伤在阴风爪下,这时见继光出招,并不如想像中的凌厉,以为他连经苦战已是真力不继。   当下一阵阴森森的怪笑道:“小子,时间已到,快向阎罗殿上报到去吧!”   倏地十指箕张,纵身猛向“期门”、“章门”二穴上抓来,这二次乃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点中必死,眼看十指锐风已及,而继光竟如躲避不及一般屹然不动,不禁暗骂道:   “这人该死!”   心念才动,指劲已及,猛觉对方肌肉往里一缩,蓦然……   场中陡起一阵厉鬼也似的狂嚎,阴磷鬼母就像断线风筝,腾空足有二丈多高,叭哒一声跌落地下,但立时又复翻身跃起,哇的一声,喷出一滩紫血,伤时翁立时上前将她扶住,只见她十支长长鬼爪业已齐根折断,内腑也被继光的两极棍元真气震伤,此时不过是凭着那股凶戾之气,硬行支撑而已。   再看继光时,就象没事的人一般,哈哈一阵狂笑道:“今晚先断你的鬼爪以示薄惩,以后有机会再见识你的百骨阴磷箭。”   狂笑声中身如箭发,疾若一缕轻烟般向东南射去,眨眨眼已不见了踪影。   石鲸夫人慨然一声长叹道:“此人一身莫测武功,实是金蜈宫唯一劲敌。”   伤时翁怒气勃勃的接口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么?”   石鲸夫人冷冷的道:“你可看清他们所逃的方向?”   伤时翁时若有所悟的皱了皱眉头,没奈何的也轻轻叹子一口气。   阴磷鬼母倏然挣脱伤时翁的扶持,夜枭似的一声情厉怪笑道:“不论本宫对他采取什么态度,我阴磷鬼母伤指之恨必报。”   话落领着那批口鼻喷磷光的怪人,疾向正北奔去,黑暗中恍若一群闪着磷光的厉鬼,刹那消失于黑影之中。   再说继光摆脱了金蜈宫的截击,展开身法一路狂奔,不一刻工夫,便已追上了石逸和徐帆。   石逸一见他来到,不禁惊讶道:“武兄何以来得如此快法?”   继光笑道:“那阴磷鬼母妄图伤我,不料反被兄弟用两极混元真气将她十指震断,短期内恐无法作恶了。”   徐帆不由慨然一叹道:“兄弟以往雄心万丈,竟妄想夺那天下第一剑手,依今晚情形看来,实觉幼稚可笑,兄弟这点微末之技,简直连闯江湖都不够嘛!”   说完,脸现懊丧颓废之色,继光忙安慰道:“徐兄何出此言,今晚败在阴磷鬼母之手,实是因为剧战之后,真力难继的关系,兄弟若不是练有两极先天真气,也不见得短时内便能将她击败了。”   石逸也从旁接口道:“徐兄万勿颓丧,老实说象武兄这等武林奇材,百年难得一遇,我等自无法和他互争长短,若说你我之武功无法闯扛湖,石某却绝不承认。”   三人一路谈论着,倏闻一阵马嘶声,顺风飘来,知是那传音之人着人送马来了,立时脚步加快疾赶一程,果见一丛短树下,系了三匹黄骡马,不仅鞍鞭俱齐,而且神骏异常。   跨马登程,连夜南奔,足足赶了三天,业已到达关内,徐帆首先告辞,要赶回崆峒,接着石逸也行分手,只剩下武继光一人仍然前赶,心里却不住的盘算着,黄山论剑之期只有几天了,如何设法通知各派呢?   如果赶去少林通知元元大师,万一他已离山而空跑—趟,岂不耽误时日?想来想去,觉得还得前去黄山的好,到了黄山始信峰看情势发展如何?再定对策,于是,再不迟疑,一径飞骑南下。   X  X  X   且说武继光离开漠北,进入关内以后,心里突然不安定起来,暗想:“我这次漠北之行,虽然见着了爸爸,但却和师父失去了联络,还有赤地千里符风父女和海天神叟父女,也一个都没有见着,如果他们失陷金蜈宫那就糟了。”   因为这一问题,使他觉得论剑之期仍然原定时日举行之说,可能是骗他的,因为海天神叟现在漠北,楚水长鲸又下落不明,仅只三个主持人,如何能够按期举行?   但当他踏入皖境,一看途中情形,瞬又把原来假推设翻,原因是这些天来,路上奔走的,竟都是三五成群的武林人,而且所走的方向似乎都是黄山,他虽很少熟人,但从这些路人的闲谈中已证实了这消息不假,这一来心里倒安定多了,因为现在离会期还有十天,无论如何自己期前必可赶到,那时金蜈宫纵有阴谋,各派来人已都有了准备。   这天业已到达宣城,一算日期还有五天,心想日期还早,自己这一路南来,实在太匆忙了,连澡都没洗一个,难得来到这样一个较大的城市,何不歇一晚再走,当下找了一个较大的栈房住下,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这才摇着珠马纸扇,走出店门,信步向一家酒楼走去。   此刻华灯初上,正是酒店最忙的时候,楼上楼下都坐得满满的,小二张罗了半天,才替他找了一个位置,却是和人共坐,也许小二见他蓝衫朱履,一派斯文,所以共坐的人也找的也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书生。   那书生见他来到,眉头皱了一皱,径自低头吃喝,根本没有答理他,继光也是个极为高傲的人,人家不理他,他更懒得理,吩咐小二几句后,便抬头向四座望去,希望能找到—二个熟人。   可是,他失望了,酒楼江湖人尽多,却没有一个熟人,这时小二已把酒菜端上,便自低头吃喝,不再找了。   蓦然——   隔座一人粗声粗气的道:“大哥,你交游广阔,识人最多,你猜猜看,这次天下第一剑手,什么人有希望夺得到?”   又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哈哈一笑道:“二弟,你把大哥大高抬啦,象我这般只会几手庄稼把式的人,那配妄论天下英雄?”   略顿一顿又悄声道:“眼下武林情势大变,新人辈出,实在很难说啦,前些时香车事件闹得江湖鸡犬不宁,之后,经绿林圣者和三光神尼戳破,据说是太岳庄主所为,可是就在那天绿林圣者竟被人当场打伤,你看这人武功有多高?”   粗嗓音的立时打断他的话头说道:“这人竟能打伤绿林圣者,真个了不起,可知他是哪个门派的?”   “据说是什么金蜈宫,真实姓名我可不知道。”   “那么这金蜈宫准可夺得天下第一剑手罗?”   “不见得,不见得,厉害的人物还多呢,比如说最近扬名江湖的‘一剑消魔灾’本领更是大得骇人,泰山之巅,威慑群雄,独斗七派掌门人,峨嵋混元观力敌数十个穷凶恶极的魔头,单身一剑扫灭大岳庄,哪一件不是震撼江湖的大事,难道你会不知道?”   继光听后,暗暗诧异道:“金蜈宫这人,可能是金蜈宫的讹音罗湫趾伪赜胨噜拢蚍⑺下匪憷?!”   继光不禁一怔,暗觉奇怪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姓名?”   这时刻,那书生已迅速掏出一块银子扔在桌上,对白面书生冷冷的道:“走吧!要拚命到郊外去,酒楼不是打架的地方。”   白面书生误以为对方是继光的朋友,但他有恃无恐,仰天一阵凄厉长笑道:“你争着为朋友卖命,徐某十分佩服,有种就随我来吧!”   呼的一声,穿窗而出。那书生绝不迟疑也一跃面前,在这种情势下,继光自然不能退缩,立时也射出了窗外,三人风飘电闪的,刹那已到了郊外的一座松林之前,白面书生霍地翻转身子,哈哈狂笑道:“小子,我替你选择的风水不错吧?”   继光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今晚准赢?但是依我看来,只怕这片风水地是为你自己看的呢!”   白面书生脸上杀机隐隐,纸扇呼的张开,冷冷的道:“那我们就等着瞧好了!”   和继光同桌的华服书生突然仰面冷冷的道:“你无非仗着林中埋伏有二个老鬼罢了,还不着他们早点滚出来。”   话音未落,林中蓦然一声宏喝道:“小小年纪,胆敢出口伤人,真是太没教养。”   林中一阵脚步声响,走出二位花白胡子的老道长来,每人背上都斜锸了一支白色斑烂的长剑,道貌岸然,神态十分威猛。   武继光经过这些时候的磨炼,性情已不如从前那般偏激了,遥遥把手一拱道:“请问道长们系属那派高人?”   白面书生高声喝道:“这是我赤松、枯松二位师伯,小子,你今晚就认下命吧!”   继光神色自若的应道:“是么?……”   华服书生倏然格格笑道:“前面走的大约有一甲子的气候,后面走的差远啦,最多只有四十三年的纯功夫,武兄若不想动手,兄弟就替你代劳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都为之震惊,连继光也不例外,一个人的修为深浅,行家固可看得出来.但能一口便报出对方内功、修为年数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赤松子一惊之下,忽然哈哈大笑道:“贫道一时倒几乎被你唬住啦,我想赤松虚名在外,江湖人焉会不知我有多少修为之理?”   华服书生露齿一笑道:“你不信就先送你上路。”   但觉人影一闪,林边倏然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呼……   叭哒一声,赤松子连剑都未及拔出,人已仰面跌出一丈多远,鲜血喷泉一般,由七孔中射出,眼看不得活了。   华服书生这一举动实在大出继光意料之外,万想不到此人出手如此之快,而且狠毒异常,当时虽在仓促中,没有看清他如何出手,但以自己经验判断,赤松子必系被一种至高内功所震毙。   暗忖:“此人好深的内功啊!我若施出两极混元真气,也拿不准一招就能将这老道士震毙呀!”   心念一动之下,人已闪电般到了赤松子身旁,俯身正待替他察看伤势,倏闻二声怒喝,枯松子与白面书生双剑如虹,挟着一片耀眼精芒,一左一右攻到。   气得他剑眉一掀,暗道:“人又不是我打死的,为何硬向我出气?”   但这种话他他无法说出口,眼看剑气森森,潮涌一般卷来,立时一滑步,斜斜飘退五尺,大喝道:“且慢动手,容我看看这道长的伤势再说。”   枯松子双目尽赤,厉吼一声道:“难道你还嫌出手不够狠么?”   丝,丝,挥剑如匹练,又疯狂的攻了上来,白面书生左扇有剑,招如雨发,着着都向制命之处招呼,根本就不开声说话,气得继光哈哈狂笑道:“你们是看准我好欺侮吧?”   “武兄,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何必和他们多噜嗦,早点送他上路得啦!”   这是华服书生的声音,他这时就象没事的人一样,负手站在一旁。   人都有个好胜的心理,尤其象继光这种身怀绝技的人,枯松子等的不讲理,再加上华服书生刚才显露的一手,迫使他非下煞手不可,但他仍然先行警告道:“武某再次声明,你们若不知难而退,赤松子就是榜样。”   但对方的答覆是更为狠辣的攻势。刹那便把他卷入一片耀眼的精芒之内。   自此,继光没有再开声说话,面枯松子等却自以为得计,出招更猛更疾,却不知死神已在向他们招手,他们所围困的小煞星头顶之上,突然升起一股青白色的气体。   蓦然……   场中倏起一阵嘿嘿冷笑,枯松子连人带剑突被弹起空中,带着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嚎,直向一片衰草中摔去,山风刮过,吹得遍地血迹斑班,犹如骤降一阵血雨。   拚斗停止了,白面书生吓得象木鸡般呆立场中,连一步都不敢移动,继光豪迈地纵声狂笑道:“滚吧,要报仇还得再苦练几年,武某此刻无心伤你。”   白面书生不敢再出声,闪着一种怨毒的目光,对他瞥了一眼,惊蛇一般闪入林中,几闪不见。   华服书生飘身迎了上来,拍掌大笑道:“武兄刚才所用的是一种什么功夫,真是神幻已极。”   继光微微一笑道:“微末之技,那及兄台万一。”   华服书生暗中骂道:“好狡猾的东西,连这点点事情都不肯吐露,哼……”   不过表面却笑着应付道:“兄台太过高抬小弟啦!”   “台兄尊姓?刚才承蒙仗义相助,兄弟感激不尽。”   “小弟姓金名雪痕,久慕武兄神功绝技,不到无意中得以识荆,实是千万之喜。”   略顿一顿又道:“武兄此来可是参与黄山论剑?”   “正是,只是无意逐鹿天下第一到手,不过看看罢了。”   两人边走边谈,又回宣城,金雪痕似乎有意和他拉拢,竟也在他所在的栈房订了一个房间,于是,两人交情又进了一层。   继光原就有意在宣城轻松一天,此时交了一个新朋友,更觉心里愉快已极,二人纵沦天下大事,欢谈甚洽,金雪痕年纪看来并不大,但对武林情势却是了如指掌,尤其各门各派的武功,更是如数家珍,渐渐地谈到了继光本身的武功,金雪痕又复旧事重提道:“武兄刚才所用的武功似是先天气功一类,但不知出自何派?”   继光见他两次提起这问题,不禁忽起戒心,随即含糊答道:“确属先天气功,至于出自何派,连兄弟自己也不知道。”   金雪痕哈哈一笑,便没继续追问下去,话题一转,又复问道:“据说武兄得有一柄金精玉魄剑,能否借弟开开眼界?”   继光爽朗一笑道:“有何不可呢!”立即把剑拔出,送到他手中,金雪痕接过玉剑,把玩了一阵,脸上泛起一种异样的表情。半响,方才送还继光手中,哈哈一笑道:“武兄神功盖世,又得此神物利器,此次黄山论剑,那天下第一剑手的尊号,必定稳稳是你的啦。”   继光大笑道:“金兄太过夸奖,兄弟从未作此想法。”   金雪痕冷冷一笑,立起身来告辞道:“夜深啦!武兄请安息吧!”   彼此道声晚安,便即出房而去。   金雪痕走后,继光突然觉得心绪不宁起来,只觉头昏眼花,全身发冷,同时感到少商穴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顺着太阴肺经,直冲“中府”,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这分明是中毒的现象嘛!”   一经警觉,立时将穴道自行封闭,但,为时已晚,那股毒气已迅捷地蔓延了全身,人也摇摇欲坠,赶紧挣扎着爬上床去,准备运用内功排毒,可是一点真元也无法提骤了。连续用玄阴罡煞,贝叶神功,甚至两极馄元真气,三种不同的方法凝聚真气,都是白费工夫。   心灰意冷之下,不由慨然一声长叹,他可以准确的推断得到,这下毒的人不是金雪痕,便必定是白面书生,而金雪痕的成份还占多数,但却不知他是为什么,和怎样下的手。   就这时刻,耳际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他本然地纵身跃起,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跃起仅半尺又复颓然倒下,不禁暗地叫苦道:“完了!……”   耳际却清楚听到窗前已来了夜行人,来人似乎对他颇为忌惮,竟没有即时进房,而他也不敢出声叫破,正自暗中着急之时,突然……   檐头一个沙哑的声音狂笑道:“老偷儿,你看见么?这里竟有你的徒子徒孙呢!”   话音未落,笑声突敛,跟着砰彭一声隆隆闷响,显然那人已遇劲敌,旋又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喝道:“此间不是动手的地方,咱们另找地方分一分高下,老偷儿早已看出你不是什么好来路啦。”   一阵破空声起,瞬刻寂然无声,这一切的一切,继光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苦于无法起身,他所中的毒,似乎是一种极其烈性的剧毒,任他内功精纯,此刻也无法阻止毒性的蔓延了,真气一懈之后,人已呈半昏迷状态。   就在他迷迷糊糊,将昏未昏之际,突然丹田之内奋起一股火一般的热流,顺着经脉乱窜,所过之处犹如火灸一般,直痛得他热汗滚滚,呻吟出声,但又无力量来控制它。   那股热流似乎是专为抵抗外来毒性而产生的,但因继光无力引导运用,是以竟在体内形成了一种拉锯战,热流到处麻木之感立消,等到热流窜到另一条经脉,这条经脉又知觉全失。   这种痛苦实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继光把牙关咬得紧紧的,竭力忍受,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蓦觉微风一阵,飘飘飞进来了一个人,隐约之间似觉那人是个光头,还没容他细看,便被人家点了穴道,立时失去了知觉。   又不知经过多少时刻,忽觉头脑一清,人已醒转,一翻身坐了起来,暗道:“怪呀!我刚才中毒后明明被人点倒,怎么现在好了呢?莫非那人救了我?”   正自托疑之际,突然耳际有人传音道:“刚才老僧发现你身中剧毒,才稍加缓手,替你将真气引导归元,排出体内毒性,唉,想不到你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老僧一百二十年的禅门修为,竟也几乎难于控制它,更奇怪的是你体内另有一股奇异力道,好象在和毒气奋战似的。老僧现有急事,必须即速赶去,迟则不及,你可自行调息一阵便没事了。”   说完耳际寂然,心知传音之人已走,于是冥心静坐,缓缓把真元提聚,这一提功顿又大吃一惊,只觉体内气机活泼,内力滚滚如涛,好象无穷无尽似的,兴奋之余,呼的把真气运行了一小周天,刹时百脉畅达,全身轻飘飘的,直欲凌空飞去,心知自己的内功又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先前因为身中剧毒,无暇顾及他事,这时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中毒时,似曾有人欲趁机进来加害,但又为另二人所阻止,细味那喊“老偷儿”的沙哑口音,不就是百毒尊者么?何以现在还没有转来,莫非他们已遇劲敌?   想到这点,人已飘身而起,疾若飘风的闪出房去,此刻他内功精进,玄窍已通,行动有如御风,顷刻之间,已绕着墙走了一周,蓦然……   他发现西南角上似有人影蠕动,立时腾身向前疾射,到达近前,只见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正面对面的闭目盘坐地下,一看这情影,便已测知二人必定是吃了人家的亏,当下不敢惊动,缓缓移步上前,但二人却早已发觉,百毒尊者突然双目睁开,沉声喝道:“什么人?”   当他发现来者是武继光时,不禁跳起身来道:“大哥,是你?”   说完一脸惊奇之色,继光微微点头道:“刚才你们和谁动动手呀?”   百毒尊者陡发一声长叹道:“我二人老不死的,今晚真个栽到家啦!”   随把刚才情形详说了一遍,原来他二人因听说黄山论剑之期,决定仍照原定时日举行,猜想武继光必定会来,遂联袂而来相机协助,到达宜城,恰巧见继光和一个华服书生在一起,这二个老江湖一双老眼何等厉害,立刻觉出这书生情形有异,暗中便留了心,遂不急急上前和继光见面,而就在附近落了店。晚间,二人原准备来查看一番动静的,不料,刚到檐头便发现那书生潜伏在继光窗下,百毒尊者立时出声喝破。   那书生好快的身法,百毒尊者话音还未落,便已遭到他的袭击,双方一经交锋,百毒尊者便吃一个哑巴亏。   之后,三人遂相约至这林中比斗,说到这里,百毒尊者又慨然长叹道:“说来惭愧已极,我和老偷儿联手攻了他足有二百多招,竟没占到丝毫便宜,等到人家一旦反守为攻,我二人老不死的却一招都吃不住,唉……”   四海神偷忽于这时,双目睁开道:“老偷儿真个不信,世间竟有这等功力出神入化之人,还幸当我和老毒虫正准备合力挡他一招之时,林中忽然袭来一股柔风,将他掌风挡住,不然的话我们哥儿们恐怕难以相见啦!”   百毒尊者又复一叹接口道:“饶是这样,我们二人内腑仍然受到震伤,恐怕得几天功夫才可复原呢。”   继光观察林中到他俩现处的位置,最少也有二丈五六左右,由这么远的距离发掌,而能挡住华服书生先天真气全力一击,这个暗助之人内功之深,也可想见了,暗忖:“难道也是那传音的人做的?”   这时,百毒尊者忽然迎风深吸了二口气,失惊道:“咦?……”   继光不明所以,忙趋前二步急问道:“二哥有何发现?”   百毒尊者又用力嗅了二下,突然神色紧张的道:“大哥请你切勿乱动,快把双手举起来,快!”   继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见他那么紧张,只得依言把手举起,百毒尊者神色凝重地对他全身上下细细的察看了一遍,   眼光忽然落到腋下玉剑上,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双鹿皮手套,铮的一声将剑拔出,连道:   “好险,好险!差一点便着了人家的道儿。”   继光放下双手,迷惘地只看着他,百毒尊者指着玉剑道:“有人涂上这宗剧毒?还幸不曾取用,不然后果实难想象。”   继光这才恍然忆及华服书生借剑之事,遂把前事说了一遍。百毒尊者立刻凑近他的身面前,对面上细细看了一遍,只觉他容光焕发,毫无一丝中毒现象,不由连称奇事。   四海神偷这时也已走到了面前,对着百毒尊者问道:“老毒虫,究是怎么回事嘛?”   百毒尊者指着玉剑道:“这剑被人涂上剧毒,中人必死,你看这剑的芒焰全敛,便可想见那毒性之烈了,而大哥中毒后竟然支持了许久时间,岂非怪事?况这宗剧毒,如不服用解毒灵药,即令内功再深,也无法排出体内所受之毒。”   四海神偷转头对继光道:“莫非大哥过去曾服食什么灵药仙品,此时才发生效用?”   继光猛然省悟道:“是不是那颗千年大蟒内丹发生了作用呢?”   百毒尊者抚掌大笑道:“大哥,你真是洪福齐天,这下毒的人不仅没有害着你,而且帮下你一次大忙呢,想那内丹乃是大蟒全身真元所聚,没有一甲子以上的时间,慢慢融化吸收,断难全部据为己有,如今经剧毒一攻,竟然自行分裂,现在可能已全部融会入你本身真元之内啦,你以后和人动手,便知我老毒虫所言不虚了。”   继光经他这一说,果觉自己的精神气质和前已大不相同,遂点头道:“很有可能,此间不是谈话之所,我们回店再谈吧。”   百毒尊者迟疑了一会道:“大哥,你将剑鞘也交给我吧,这剑已不能再用,待老毒虫将毒炼去后再还给你。”   继光立刻将剑鞘解下交给百毒尊者收藏,接着三人同返回栈房。   回到栈房后,继光突然发现二老气色不佳,满脸呈现着疲惫之容,心知二人均已身负内伤,还没时间调息疗伤,遂含笑道:“二哥三哥你们伤势如何?要不要我助一臂之力。”   “四海神偷”因听“百毒尊者”说他已融会了大蟒全部真元,存心要试试他内力究竟有多少进境,遂欣然道:“那就谢谢大哥啦。”   立刻上床盘坐,闭目凝神运起功来,继光卟的把灯吹熄,悄声道:“请二哥暂替我等护法。”   当下猛运一口真气,举掌向四海神偷命门中按去,他因不知自己内功究有多少进境,一上来便全力施为,一股滔滔不绝的真元内力,犹如江河倒泻一般,向四海神偷体内涌入,穿宫过穴,走气海,过十二重楼,直透玄关之窍。   四海神偷浸淫武学一生,内功精深无比,所差者就只那一点点玄关之窍未通,此刻骤觉一股巨大洪流,恍若山洪爆发一般,汹涌流入体内,心里不觉暗惊这位‘大哥’内功之深,简直已到不可思议之境,立即也猛运真气,引导冲关。   不到盏茶时间,不仅内腑所受的震荡业已平复,连数十年来,梦寝难求的玄关之窍也已打通,继光还怕自己功力不够,又运起两极先天气功,在他体内运行了一小周天,方才轻轻把掌一撤。   四海神偷立时跃身而起,满面喜色的一躬到地道:“谨谢大哥厚赐。”   继光暗中呼的把真气运行了一周天,觉得毫无力竭或不继之感,便又继续替百毒尊者疗伤,等到百毒尊者的伤势平复,天已大亮,于是三人索兴不睡了,促膝谈论起黄山剑的事情来。   百毒尊者提议道:“金蜈宫目前既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哥身上,大哥你就干脆等到八月十五那天再去好啦,至于防止他们阴谋之事,相信有我和老偷儿前去,必可查出一些端倪来。”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老毒虫这话有理,不是老偷儿夸口,任何毒计阴谋,也断难瞒过我俩耳目。”   继光暗中略一盘算,觉得这也未尝不是办法,他二人经验阅历比自己深,又可避免金蜈宫的注意,真个一举两得,自己尽可在这交通要道再耽二天,也许可以见着几个熟人,当下点头道:“那就偏劳二哥三哥了。”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理应效劳,大哥何必对我等如此客气。”   二个老怪物走后,继光也立即往大街走去,他这举动一方面故意显露行藏,分散金蜈宫的注意力,同时也希望籍此碰见几个熟人。   他因去到漠北数月,与中原各派武林人消息完全隔绝,绝不知道此刻江湖之上,风云已十分紧张,处处隐满杀机,仍自大摇大摆在街上走着。   正当他高视阔步,徜徉街头之时,突然一个小叫化从他身旁擦身而过,同时还塞了一个纸团在他手中,心里不禁一动,急忙回头看时,小叫化已不知去向,他和丐帮原有交往,同时又很久不见风尘三友了,心知必定是风尘三友所差,只是不知那小叫化何以要这般鬼鬼祟崇?   当时便也不动声色的把纸团往口袋一塞,缓步转入一个小巷之内,打开纸团一看,确然是怪叫化的笔迹,大意是说丐帮今晚在城郊赵氏废园内,召开紧急会议,希望他去会晤,有极重要的事情面商。   看完之后,顺手一凝功,把纸团震成粉碎,转身复又回到旅店,着小二弄了点饭菜,吃饱后立即蒙头大睡。   时近三更,继光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即穿窗而出,直向赵氏废园弛去。   此刻他内功精进,行动捷逾飘风,刹那便已到达目的地,这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大花园,里面楼台亭阁,莲池花榭,应有尽有,虽然现已大部倒塌,但远看仍然林木葱郁,十分气派。   今晚因丐帮借这地方召开紧急会议,是以四周都已密布了哨卡,继光刚欲越墙而入,倏闻暗影中一人沉声喝道:“来人系何方朋友?请暂停步。”   “在下地灵门武继光。”   “啊!原来是武少侠驾到,敝帮主正在园内恭候呢。”   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园内突然飞鸟般射出了三个人,远远就哈哈大笑道:“老弟,我算计你该来啦!”   听那声音就不必看人,准知是风尘三友,立时歉疚的一拱手道:“小弟来得不晚吗?”   “正是时候,咱们里面再详谈。”   三人簇拥着继光,直向园内飞去,一入园内只见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叫化,看样子会议还未开始。   怪叫化领着他直向一间亭子走去,亭中这时一共坐了二个人,一个是丐帮现任帮主岭南蛇神,一个则是银杖叟张六,不待继光上前便一齐笑哈哈的迎了开来,彼此都是熟人,也无须怪叫化介绍引见,寒喧了几句,便又一齐进入停中。   怪叫化性情最是急燥,一开口便道:“老弟,你的兴致倒不浅呀,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工夫逗留在宣城?”   “离论剑之期至少还有五六天,我何必要那么急着赶去?”   “嗳呀!难道你对近日江湖之事一点都不知道?”   “小弟由漠北赶回,怎么会晓得?”   怪叫化微叹一声道:“那就难怪了。”   继光见这情形,知道最近江湖上必定发生了重大问题,不禁发急道:“别卖关子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就快点告诉我呀!”   怪叫化这才长叹一声道:“本帮自遭上次香车事件后,便由帮主传出谕令,着各地本帮弟子们严密查访可疑人物,不料,消息未曾得到半点,而帮内子弟们却时常遭到暗袭杀害,数月来死伤总在一百多人,经本帮各方暗查,迄今毫无头绪。近日江湖之上,突又出现了一个金蜈牌令,凡接到牌令之人,不论武功多高,旬日之内必遭惨死,绝无一个幸免。”   继光心里一动之下突然插言道:“金蜈牌令是什么质料所制,接到金牌而遭惨杀的又是些什么人?大哥你能答复我的问题么?”   怪叫化怔得一怔,旋即慨叹一声道:“令牌乃是金质,接到金牌而死亡者,总在六七人以上,均系各派知名之士。”   说着顺手掏出一面金牌,递到继光手中,哈哈狂笑道:“承他们看得起我老叫化,竟也惠赠了我一面呢。”   继光神色凝重地接过金牌一看,上面的花纹、款式、字迹,竟然和太岳庄主那面玉牌一模一样,不由恍然大悟,冷冷哼了一声,道:“原来又是金蜈宫搞的鬼把戏。”   怪叫化骇然道:“你怎知道是金蜈宫所为?”   继光随从怀内取出那份黑名单,递给怪叫化道:“请你查查看,死难的人名和这上面的人名符合么?”   怪叫化走到外亭,籍着月光一看,骇然喊道:“不仅一点不错,而且连顺序都对呢!你这名单是那里弄来的?”   “当年莫宫主保奏旌扬的侠义名单。”   “唉!想不到如今却做了阎王鬼录。”   亭中的莽头陀倏地一声暴吼道:“洒家却不信这个邪,早晚我得斗斗这个金蜈令主。”   岭南蛇神立刻出声喝止道:“老二不准你意气用事。”   又对继光拱手道:“刚才听说少侠近日由漠北来,可曾得到什么消息?”   继光逐把这次漠北之行,所经过一五一十详说了一遍。   岭南蛇神听后,沉吟了半响,不觉长叹道:“那金蜈宫主人隐迹了十余年,如无十分把握,绝不会冒昧行动,这番倾巢南来,实不容忽视,只不知金蜈宫对中原武林人究有什么仇恨?”   “据家父楚水长鲸及铁木道长等谈及,可能金蜈宫主人系来自苗疆呢。”   银杖叟张超倏然接口道:“这般说来,难道是苗疆金龙洞主的余孽?”   怪叫化抬头看了看月色道:“是与不是此刻我等暂可不去计较,时间已经不早,请帮主发令吧。”   岭南蛇神点头:“那就着他们过来吧!”   怪叫化立即走出亭外打了一个暗号,刹时园中人影如梭,不一会工夫,亭前空地之上已黑压压的集合了许多人。   继光愉眼向外细看,尽管人数如此之多,竟然井井有条,鸦雀无声,都按着班辈默然围坐。   此时,岭南蛇神也已立起身来,举手让客道:“难得少侠今日来此,也请出去和大家见见面吧。”   继光谦让道:“此是贵帮家务事,在下系属局外人,如何可以参与?”   怪叫化在后悄声道:“这次本帮须你帮忙的地方甚多,请不必推辞,详情等会再对你说。”   怪叫化既如此说,继光自然不便再推辞,遂跟着一同走出亭外,岭南蛇神首先替继光介绍:“这位乃是江湖人人称道的‘一剑消魔灾’武少侠,也就是当年威震江湖的‘地灵教主’邯郸老人的衣钵传人,今后可多多向武少侠请益。”   话落场中立起一阵掌声,武继光含笑深打一躬,算是答谢。   岭南蛇神介绍完毕倏然面转严肃,极其沉痛的道:“本帮弟子近年时常被人暗中杀害,至今未能找到凶手,此是本帮自建帮以来最大耻辱,凡我帮中子弟,均应竭尽所能,为帮中死难兄弟复仇。”   说到这里,语音突转低沉道:“八月十五日乃各派黄山论剑之期,距离今晚仅只五天了,本帮祖训向例不求闻达,故并未派人参加,但却有一项重大任务,必须本帮担任,此事关系本帮声誉及复仇计划,万望大家勿等闲视之。   自今晚起,本帮所有帮众,应在黄山周围百里之内,完成严密警戒网,凡发现行迹可疑之人,立即用本帮特有的信号,飞传四位长老及本帮主,但切戒动手,违则照帮规严惩。”   吩咐已毕,轻轻把手一挥,顿时呼呼声起,犹如百鸟翱翔空中,那么多帮众,刹那走得干干净净。   岭南蛇神这才转过身来,悄声对继光道:“少侠也许对本帮此举觉得奇怪吧?实对你说吧,这次黄山论剑,实是假的呢。”   “假的?……”   继光不禁大感诧异道:“此话怎讲?”   岭南蛇神轻轻一叹道:“自金牌令传入江湖后,武林人心惶惶,有如末日来临,各派虽尽出高手搜查,却是一无所获,嗣后忽有二个蒙面人进入少林寺,面见少林掌门人紫虚上人,备述一切经过,井自愿留在少林石室之内,以示所言绝非虚语。   经紫虚上人召开寺内几位高僧商量,认为若凭一派之力应付,实无把握,如联合各派高手,一则时间来不及,再则易于打草惊蛇,遂决定由元元大师邀请武当天龙道长,绿林圣者三人共同出面散发通知,公告黄山论剑之期,实则,欲藉天下高手云集之时,与金蜈宫作一总的决斗。”   继光听后,心里倒觉一宽,觉得各派既有准备,自己尽可不必操心了,逐点头道:“这一来在下倒放心啦,贵帮既负消息传递,便烦帮主转知各派,就说金蜈宫全部高手已经进入中原,慎防他们届时使用卑劣手段。”   岭南蛇神颌首道:“老夫即时把此事通知他们便了。”   说完把手一拱,皆同银杖叟张超纵身跃去,这时,园中只剩下风尘三友和武继光四人,继光忽然想起怪叫化有金牌令之事,不禁转头对他一笑道:“大哥,你得那金牌有几天了?”   “七天!”   “那么还有三天的阳寿啦!哈哈哈!”   怪叫化仰天狂笑道:“老叫化闯荡一生,早就没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若说一定要在旬日之内,追去这条老命,我却有点不相信呢!”   继光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恐怕索命的已经来了呢。”   怪叫化倏然一惊道:“你已发现警兆?”   继光极忙摇手示意禁声,四人疾逾电掣的隐入一簇花丛之内。   就这时刻,墙外飞鸟般射进来一人,绕着园子转了一周,突然开言道:“明明听说丐帮今晚在此集会,怎的不见人影?”   又一人接口冷笑道:“恐怕你的消息不太正确吧?”   “笑话,我黔中一怪几曾失算过?”   蓦然——   墙外一阵格格娇笑道:“可是今晚却失算啦。”   但觉微风一阵,又蝴蝶般飞进二个全身皆红的少女来。   怪叫化暗中瞥见,不由大吃一惊,认得先进来的二人,一个是西南一带久负盛名的笑脸追魂玉判官朱迪,一个以透骨阴风爪驰誉的“黔中一怪”,后来的二女,则是以出手毒辣著称的苗岭双姣燕氏姊妹,也可以说四人无一是好惹的人物。   黔中一怪似乎被他们调侃得冒了真火,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不用得意,时间只有三天了,若果这三天之内找不着那叫化,只怕你们脸上一样的没有光彩。”   笑面追魂玉判官哈哈大笑道:“江湖之上,盛传风尘三友如何的了不起,依朱某看来,简直就是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   笑声未落,倏闻花丛中一声大吼道:“放你妈的狗屁!”   呼的穿出一个胖大头陀来,指着笑面追魂玉判断大喝道:“姓朱的,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背地里骂风尘三友。”   笑面追魂朱迪猛见莽头陀跃出大骂,竟然丝毫不恼,嘻嘻一笑道:“姓朱的外号追魂玉判官,想你不会不知,今晚对你风尘三友要得罪了。”   莽头陀大怒狂吼一声道:“凭你?”   双掌一错,纵身便待前攻,却被怪叫化一手挡住道:“老二且慢,等我先问问他。”   转过脸来对着追魂玉判官等一拱手道:“老叫化自入江湖以来,自问没有开罪过天南武林道的朋友,阁下今晚这等咄咄逼人,究竟为了什么?”   他明知这般人必已被金蜈宫收卖,却偏偏逼着他们自己说出来,黔中一怪冷冷哼了一声道:“闲话说之无益,今晚这赵氏废园,便是风尘三友葬身之地,至于为什么,你最好到阎王殿上打听去。”   脏道士倏然插嘴哈哈一阵枉笑道:“想不到天南道上的武林朋友,竟做丁金蜈宫的走狗,你们既口口声声要取风尘三友之命,咱们不妨从艺业上分个弱死强存。”   笑脸追魂玉判官嘿嘿冷笑道:“尊驾快人快语,咱们就这么办,你们哪个先来领死?”   莽头陀倏往前一纵身,大喝一声道:“佛爷就先超度你好啦!”   呼的一掌劈胸推出,这头陀素以臂力雄浑见称,一掌之势,有若狂飙陡卷,急疾异常。   追魂玉判脸上笑容一敛,猝然一掌封出,两股潜力接实轰然一声大震,双方不自主的各自退后二步。   莽头陀大肚皮一挺,闷声不哼,咬牙又是一掌攻来,追魂玉判眼看他掌势有如怒潮汹涌卷到,硬是毫不退让,猛的掌心一吐,又复发掌迎上。   砰!蓬!掌风四面激射中,蹬!蹬!双方各自退了两步,这宗以硬打硬,最是耗损真元,两掌硬碰之后,追魂玉判一张白皙玉脸顿时变成了酱紫色,更隐隐觉出胸间不住的血涌。   莽头陀也是双睛凶凸,大肚皮不住的起伏,显然他并没有讨好,怪叫化冷眼旁观,觉得这般下去,必定弄个两败俱伤,纵身上前,正待出声拦阻时,黔中一怪早已飘身将他挡住,嘿嘿狞笑道:“阁下如果认为应该走在头里,那就由老夫成全吧!”   怪叫化怪眼一翻道:“凭你那二下子,恐怕未必见得。”   “老夫知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说话之间,十指枯柴似的手指已经缓缓抬起,双目精光闪闪,紧盯着怪叫化,显然他已暗中提聚功力。   怪叫化深知他们一行四人,以这怪物最为难斗,是以,暗中早把数十年精修的混元童子功提起,加意提防。   双方正准备展开惊天动地一搏之时,蓦然——   一个冷冰冰的口音,由花丛中响起道:“我道是什么人在此耀武扬威,原来是一群狗腿子,大哥,你只管在一旁歇着,还是让我来吧!”   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倒把黔中一怪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来人竟是一个二十不到的白面书生,不禁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你们请来助拳的人呀?”   怪叫化暗骂道:“你不要小看了这个小煞星,等会有你们瞧的。”   表面却象煞有介事的答道:“也可以这样说,不过并非外人,而是我的小兄弟,他姓武叫继光。”   说完猛的一撤身,竟真个撤了下来,不仅怪叫化立即自动撤退,连带头的莽头陀也大吼一声道:“好吧,我这一份也让给你了。”一个滑步疾撤八尺。   这一来,弄得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等莫名其妙,微怔了一怔,追魂玉判忽然一声冷笑道:“怪叫化你少在爷爷面前弄鬼,你们欲想趁这机会逃么,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刚才露面的白面书生乃是武继光,此时又复冷冷的道:“想逃的并非是风尘三友,而可能是你们,现在我限你们即时离开赵氏废园,若在延迟片刻,便一个也别想再走了。”   黔中一怪大怒,嘿嘿冷笑道:“好狂的东西,胆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你真是活得不耐烦啦。”   双手箕张,纵身劈面抓来,黔中一怪的透骨阴风爪霸道无比,黑白二道死在他双爪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这遭含怒出手,威势果是惊人。双爪一出,立时阴风阵阵,缕缕黑色锐风,密如蛛网一般的罩下。   眼看阴风已将触及对方身体,蓦觉眼睛一花,人影倏失,但听沙沙一阵急响,地下倏起一股黄尘,竟被他连泥带草,抓起了一大片。   继光嗤的一笑道:“好厉害的透骨阴风爪……”   黔中一怪霍地一旋身,挥爪又待攻来,突然红影一闪,苗岭双姣已双双纵身而出,娇呼道:“老怪物你歇歇吧,让愚姊妹来会会高人。”   怪叫化却在一旁提醒继光道:“这是苗岭双姣,迷药蛊毒天下第一。”   大苗女燕玉娇格格笑道:“不用你老叫化绕舌,对付这位小兄弟,燕玉娇绝不会把那种手段施出来。”   武继光长笑一声道:“你们有本领现在尽管使出,等会就没有机会施展了。”   小苗女燕玉芳嘴唇一撇道:“你吹什么牛嘛?”   继光仰面冷冷的道:“时间已经不早啦,你们四人最好是齐上,免得小爷一个个打发。”   笑面追魂玉判官朱迪,此刻已把真气调匀,一看场中的情形,敌我双方势均力敌,要想轻易把风尘三友收拾下,绝不是一椿容易事,心里不禁暗暗着急,暗忖:“这小子看样子象是传说中的小魔崽子,如果真的是他,今晚事情就麻烦啦。”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目光向黔中一怪投去,因为黔中一怪是一行人中的主脑,而且武功也以他为最高,不料,他对武继光绝未放在心上,双目只是牢牢监视着怪叫化,心知他可能没有想到此事,脚下不自主的慢慢向前走去。   此刻苗岭双姣仍在和继光瞎缠,并无动手之意,原因是继光见着小苗女燕玉芳,突然想起了白衣罗刹符小娟,觉得她单身前住漠北,实在是一椿危险的事,但愿她能遇见爸爸,那就好得多了。   由符小娟又想到莫丹凤,觉得金蜈宫主人既已亲入中原,除了搜黑名单上所列人名寻仇外,莫郡王的唯一遗孤莫丹凤,便是最大的寻仇目标,不知她现在是否仍在三光神尼的庵内?   他暗中一味沉思,竟忘了对敌之事,苗岭双姣长生苗疆,对男女间的恋情原就懂得比较多,一见继光那种翩翩风度,心里早生好感,此刻见他忽然痴呆呆的站在那儿,竟忘了动手,误以为对方为美色所动,两姊妹不由相视一笑。   小苗女更是天真无比的往前一趋身,拉着他的衣袖格格笑道:“书呆子,你在胡想什么呀?”   继光因为心里正在想念莫丹凤,不由脸上一红,连道:“没有……没想什么呀!”   这种失魂落魄之态,小苗女越发认定他确已涉及遐想,又格格笑道:“看你外表忠厚,原来心里却不老实呢。”   又斜视了他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好象在那里见过你嘛!”继光这时自觉失态,疾忙把袖一摔道:“放尊重些,我又不和你攀亲。”   小苗女燕玉芳一怔之下,倏又格格笑道:“我知道啦!你心里在想,但经我说破,当着许多朋友又不好意思是不是?”   继光剑眉一掀,正待发作,蓦然——   一阵柔风由身后吹起,直向小苗女卷去,燕玉芳不由一愕,尖声吼道:“你敢打我?”   衣裙飘飘,倏撤五尺,但见白衣一闪,符小娟突由继光身后飘出,指着小苗女冷冷的道:“我还没见过象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孩呢,姑娘不仅要打你,还要杀你呢。”   小苗女原以为那阵柔风是继光所发,才那般微带撒娇地喊着,此时忽见一个十分美丽的白衣女郎出现,倒觉意外的一愕。   继光一见来者竟是符小娟,不禁大喜道:“小娟你也回来了?”   “难道你希望我死在漠北?”   白衣罗刹没好气的回答道,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她所以不高兴,可能是小苗女的事情,但继光心怀坦荡,那里想到这些,仍以为她前怒未消,不禁歉疚的道:“在漠北时我曾一再打听你消息,后听紫衣女说你安然无事,我才放心南来,同时也是因为黄山论剑时间已到的关系。”   符小娟突然格格狂笑道:“那真谢谢你啦,不知你还记得那位宫主么?”   继光失惊道:“她怎么了?”   “被人劫持不知去向,据说三光神尼也已身负重伤。”   “有这等事情?”继光倏然上前扳着她的香肩,急急的追问着。   “信不信由你,我爸爸和黄龙道长业已分头追踪,还有个什么万里云烟也跟着追去了。”白衣罗刹仍是那般面无表情的答复着。   不幸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继光恨不得即时便追去找寻,可是这无头消息往那里去找?正待再追问白衣罗刹时,场中情势已不容许他了。   苗岭双姣已双双向符小娟发动了攻势,这一双姊妹花武功得自一位隐居异人,复经那异人运用各种灵药,替她两人洗髓,故恨基十分雄厚,此时出手双攻符小娟,威势确实惊人。   符小娟这时也是肚皮怨气没处发,一上手便把瑞雪缤纷三叠式施出,刹那阴风阵阵,掌影重重叠叠,一波一波向前涌去。   迷蒙的月色下,两红一白三条纤影上下飘飞,团团疾转,瞬刻便已人影难分,继光素来不喜和女子动手,见符小娟此时足可应付,便懒得再行插手,倏地纵身一掠,已到“黔中一怪”身旁,冷冷的道:“小爷本不愿和你们这批人为难,只是你们不知死活,那也没办法。”   黔中一怪此刻已知对方是什么人,但他生性凶残,怎肯示弱,嘿嘿二声冷笑道:“别人惧你地灵门的功夫,老夫可没把它看在眼内,拿命来吧!”   倏地往前一趋身,出手有如电掣的往他巨阙穴上抓去,手指未达,五股蚀骨寒风,已是透体而入。   继光骤不及防,不禁猛打一个寒战,当下猛吸一口气,真气布满全身,竟然不闪不避,疾的一挥掌,疾向他手腕截去。   黔中一怪的透骨阴风爪能够伤人于无形,一见继光不避他的阴风,竟然出招还击,不禁暗骂道:“小狗你这是自己活得不耐烦啦!”   掌势一沉之下,猛的双手箕张,由外而内,疾向左右肋下抓来,这一式又辣又狠,端的歹毒异常。   继光存心速战速决,陡的吸气凹胸,身形微微往后一撤,忽的一招“日正中天”,刹时狂飙陡卷,势若怒涛,劈面而出,但听一声鬼吼似的狂嚎,黔中一怪一个身子竟被震得凌空而起,倒翻出一丈多远,还幸他功深力厚,一觉出对方掌力奇异,难以抗拒,立即收回真气,将心脉护住,故摔下来时,仍维持了一个头上脚下。   落地微一凝神,哇哇连吐了二口鲜血,立即闭目调息,不敢再动。   怪叫化见状,不禁大吃一惊,暗暗忖道:“这小子真是令莫测高深,数月不见,功力竟然进步到了这个境界。”   欣喜之余,不愿使他树敌太多,立时一纵身,掠到黔中一怪身旁关切的问道:“钟兄伤势如何,老叫化身上有疗伤丹药,要不要吃二颗?”   黔中一怪双目倏然睁开,惨笑一声道:“你不要猫儿哭耗子,这点伤势老夫还能挺得住。”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老叫化一生行事,恩怨分明,你虽然对我存心不善,我却对你绝无恶意,只是觉得你无故受人利用,轻易毁损一生英名,实为不值得。”   黔中一怪不禁默然,怪叫化接着又道:“金蜈宫主人存心如何暂且不说,就以目前这种疯狂的滥杀行为而论,便绝非正道人物,钟兄何苦轻信人言,而与中原万千武林人为敌,愚弟还请钟兄三思。”   黔中一怪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倏然纵身拔起,疾逾电闪的向墙外飞去了,此举无异已经接受了怪叫化的劝告,不过没有公开表示罢了。   黔中一怪是这一行人中的首脑,他一走了之,倒弄得笑面追魂玉判官进退两难了,脏道士一张嘴巴素不饶人,哈哈一笑道:“进既不能追人之魂,退又无法向主人交差,假如我是笑面追魂,立刻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被人把魂追去。”   笑面追魂玉判官又窘又怒,冷笑一声道:“臭道士,你不用恃仗人势,咱们以后那里遇上那里算,朱某但有三寸气在决不饶你。”   说完气冲冲的也向园外跃去,怪叫化知道这批人都是受人蛊惑而来,故不愿多树强敌,任由他们走去,并未加以阻拦。   继光此时就象没事的人一般,负手站立场中,静静看着符小娟和苗岭双姣争斗,只觉苗岭双姣的武功特异,似乎另走一门途径,两姊妹就象蝴蝶穿花一般,绕着白衣罗刹乱转。   白衣罗刹强在功力深厚,搏斗经验丰富,虽在她俩双攻之下,仍然攻守自如,毫无败象,三人这时至少打了二百多招,依旧是个胜负难分的局面。   怪叫化用言语将黔中一怪劝走后,已慢慢踱到了继光身旁,却发现他只是呆呆出神,对场中的二女争斗并无干涉之意,不禁万分奇怪,暗道:“目前风云紧急,时机迫切已极。何以他还有闲情袖手看着她们拚斗呢?难道他对两个苗女发生了兴趣?”   但他深知苗岭双姣身后师长极是难缠,也不愿这位小兄弟得罪她们,逐轻轻用肘一碰继光道:“兄弟,你快上前把她们劝止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呢。”   继光一心在研究苗岭双姣的武功,是以忘了处理这事,怪叫化一提,不禁玉面泛红,倏然一趋身,突入掌影之内,轻声叫道:“住手!”   这一声轻喝,语音并不高,但却字字铿然如鸣金玉,震得三人心神一震,同时隐觉暗中有一股无可抗拒的潜力,硬生生的把她们分隔开来。   苗岭双姣骇然之下,首先收掌后撤,白衣罗刹被她俩围攻一阵,已是满腔怒火,此时见继光上来,不仅不帮着她,反而出面做和事佬,于是怒火更炽,娇喝一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继光瞥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她,转过身来向苗岭双姣道:“芳驾前来赵氏废园目的,乃是对风尘三友执行金牌令符,如今黔中一怪等已走,你姊妹也好收场了。”   燕玉娇偷眼向四下一看,黔中一怪等果已不见踪影,心知已碰了钉子,自己姊妹俩双攻一个少女,尚且得不到便宜,再想伤害风尘三友,那是梦想,眉头一转之下,格格娇笑道:   “你说得不错,愚姊妹今晚来此,确是执行金牌令谕,怛冲着你那就算啦!”   继光见她一派大言不惭的口吻,不禁笑道:“武某足感盛情。”   白衣罗刹小口一撇冷笑道:“不算了又能怎样?真是不识羞。”   小苗女秀眉一扬,正待反唇相讥,却被燕玉娇中用手把衣角一拉,旋即微微笑道:“小妹妹不必那么口头缺德,愚姊妹今夜无暇奉陪,错过今霄,燕玉娇愿随时拜领你的高招。   白衣罗刹怒叱道:“何必改日,就是今霄好啦!”   燕玉娇却是充耳不闻,回眸对着继光一笑,拉着小苗女燕玉芳翩若惊鸿的飞过墙去,她不对继光这一笑或许没事,这一笑却把白衣罗刹的醋火引发,娇喝一声,纵身便追,却被怪叫化纵身栏住,哈哈一笑道:“算啦,让她们去吧!”   白衣罗刹怒气勃勃的恨声道:“真是死不要脸!”   脏道士深知怪叫化的心意,他上前打圆场道:“这批野丫头,不值得和她计较,我们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符小娟这才怒气稍息,复又狠狠白了继光一眼,继光对这位既是女友,又是师侄女的刁蛮姑娘真是没办法,他何尝对苗岭双姣有情,只是觉得这些受金蜈宫蛊惑的人,杀之于事无补,反而多树强敌,是以把她们放过。   这时见白衣罗刹有怨恨自己之意,逐缓缓踱上前来道:“目前我们一方面须赶紧追查莫宫主的下落,同时黄山论剑之期已近,事情多得很呢,何必和她们去争那些闲气。”   符小娟仰面冷冷的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难道莫宫主不是你的朋友?”   “哈哈,我的朋友?那才天晓得呢!”   二人沉默一阵,符小娟突又打破沉寂道:“事到临头急又有什么用?金蜈宫劫持莫宫主必有用意,否则何不干脆杀死?况且他们既然有些预谋,行动也必诡秘至极,天涯海角你往那里去找?”   继光也曾想到这点,只是莫郡王仅只这点骨脉,莫丹凤又是自己患难之交,骤闻此一消息,心里怎不急?明知一时无处追查,仍然固执的吼道:“不论上天入地武某誓必要把她救回。”   “我也没有阻止你去救呀!”   怪叫化见他俩为此问题争吵不决,忙上前劝解道:“援救莫宫主之事,固属刻不容缓,但此次黄山论剑,不啻是中原各派与金蜈宫的一次决斗,兄弟你是绝对离开不得。”   说完见继光没有表示意见,接着又道:“此事最好你多考虑一番,老叫化必须马上赶去黄山,恕无法和你多谈了。”   鹑衣飘闪之下,人已当先越过墙去,跟着莽头陀和脏道士也尾随急奔面去。   而继光却仍然鹄立园中,一动不动,白衣罗刹见他一脸焦急之容,心里陡觉难过已极,缓步上前,轻轻摇撼着他的臂膀道:“光哥哥,我们也走吧!”   继光木然点了点头,二人立时双双缓起身形,离开了赵氏废园。   继光和符小娟离开赵氏废园后,立即返回旅店。此刻天空已露曙光,许多赶路的旅客已经起身,店内乱哄哄的,推开房门入内一看,赫然里面坐着一个人,符小娟骇然一惊之下娇喝道:“你是什么人?”   继光却是神色自若,仰面笑道:“银刀摩勒,看你这神气活现的样子,必定是有为而来,你找武某究有何事,不妨直截了当说出,否则我可要得罪了!”   来人果是银刀摩勒吴伦,仍然大刺刺的坐在椅上,神秘地一笑道:“阁下猜得不错,吴某确有一桩小事与你商量。”   “说吧!武某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噜嗦。”   “吴某所谈的问题,乃是关于莫宫主的事情。”   “哼!果然是你们搅的鬼。”   声到人到,继光和符小娟同时趋身往前冲去。但,银刀摩勒奸狡如狐,早在说完那话之时,穿窗而出,二人扑了一个空。   银刀摩勒隔窗大笑道:“阁下少安勿燥,兄弟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们究竟把她弄到那里去了?快说!”   “兄弟此来乃是奉金蜈宫主人之命,向阁下交换一个条件。”   继光怒道:“你又要施展那要挟惯技是不是?武某仍然不吃这一套。”   银刀摩勒奸狡的一笑道:“阁下不必那么气愤,金蜈宫主人的要求极其简单,只须你自现在起,不再过问金蜈宫之事,她保证莫宫主安然无事,否则事情就难说啦!”   “包括争取天下第一剑手?”   “金蜈宫主人无意争取天下第一剑手,只须你不干预她的行事便行。”   继光屡受要挟,心里气愤异常,但他仍然隐忍着没有做声,白衣罗刹大眼眨了眨,突然接口道:“如果光哥哥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们是不是马上可以释放莫宫主?”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到八月十五日黄山论剑之后。”   “好!我代表他答应你。”   银刀摩勒哈哈大笑道:“这是他的事情,你怎么能作主?吴某必须武兄亲口一句话,便立刻回去向金蜈宫主人交差。”   继光倏然双目迸射精芒,逼视着银刀摩勒道:“吴伦,你记着,武某这是第二次接受你的要挟,不过话得说明,哪一天我得到莫宫主的正式消息,这诺言便随时推翻,那时第一个开刀的便是你。”   银刀摩勒不甘示弱,也把脸色一沉,冷笑道:“吴某随时等着你的报复。”   话落倏然纵身跃去,继光这时就和一只脱兔一般,飕的射出房门,幌眼人已到房脊,但究竟晚了一步,银刀摩勒的人影早杳,只得又颓然返回房中。   只见白衣罗刹侧卧在床,仰着脸对他只是发笑,继光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轻轻易易就替我答应他们的条件。”   白衣罗刹一跃而起,格格笑道:“兵不厌诈,有什么不可以的?姑不论事情真假,先使她得到安全再说嘛!”   随又悄声笑道:“你不是曾经化装过小叫化么?如今正好用着啦。”   “难道你叫我自食前言?”   “你没有正式承诺呀!况且我还另有办法补救呢。”   “不妨把你的办法说出来我听听。”   “你立刻化装成小叫化,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而把你的衣服给我穿,让我来冒充你,依我猜想,这四周必已布满了金蜈宫的耳目,我有办法使他们相信你真的遵守诺言,呆在这店内。”   继光略一细想,觉得这办法确实妙极,只有一件事使他不放心,那就是万一金蜈宫乘机向她发动攻击岂不危险?是以暗中只是沉吟,不敢作决定。   白衣罗刹见他久不出声,不禁惊异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这办法不好?”   “并非不好,而是怕你要在这儿发生危险。”   符小娟格格笑道:“我一个人在江湖上闯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生过危险呀?届时即令打不过人家,难道我不会走么?”   继光觉得这话也对,以符小娟现在的武功,不见得轻易便吃人家的亏,于是决定晚问照她的办法离开宣城,到黄山附近察看动静。   二人闲着无事,又谈了一会去漠北的情形,继光突然想起他爸爸在百骨幽魂洞中,和铁木道长、凌霄剑客三人共创的那套剑法,逐对符小娟笑道:“喂!我传你一套剑法好不好?”   “当然好罗,但不知是什么剑法?”   “百骨幽魂剑法。”   这名词倒深合符小娟的胃口,格格一阵娇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已有一个白衣罗刹的外号,再加上这套百骨幽魂剑法,以后人家听了,真不知我是一个怎样的狰狞可怕的人物呢。”   经这一说继光也忍不住笑了,当下以手代剑,就在房中演练了一遍,又把口诀细细向她解说了许久。   符小娟自幼随着父母习武,耳濡目染尽是武功妙谛,是以见闻十分广博,不多时便已领会神髓,立时演练起来,继光晚间尚要行动,便藉着这机会盘坐床上,自行调息养神,恢复夜来奔波的疲劳。   一天的时间转瞬过去,继光从包袱里把怪叫化送他的那套破衣穿起,又将半颗易容丹用茶水溶化,满脸涂抹了一阵,立刻变成了一个面色黄肿的憔悴小叫化。   符小娟也于这时把继光脱下的衣服穿着起来,她原有过男装的经验,乍看起来,倒真有点象武继光呢。二人装扮妥当,不禁相视一笑,继光又轻声对她叮咛了几句,立时一缕清烟似的飞出窗去。   自此,符小娟便对店家诡称有病,白天整天关在房中,闭门不出,晚上则恢复本来面目,满处乱跑。   再说继光越出窗口后,立即展开脚程,向黄山飞奔,不料,刚出宣城,走到三五里,蓦然——   远远传来一阵极其凄厉的惨嚎,细察那声音,似由前面一处高岗后传来,当下身法骤然加快,疾逾奔电的向前射去,越过高岗闪目一看,不禁骇然大吃一惊,只见大道之上,一排横陈了四具尸体,个个胸口洞穿,鲜血五脏流溢得遍地都是,真是惨不忍睹。   用手一摸尸体仍温,知道刚死不久,细看死者服色,竟都是鹑衣百结的中年叫化,立时百脉贲张,热血沸腾,气愤愤的恨声道:“这必定是金蜈宫的人所为,好毒辣的心肠啊!有天碰到小爷手里,我必变本加利奉还。”   他这种愤激之态,一半是激于义愤,一半是因为和丐帮有交情的关系,激动了一会,正待将尸体抱入路旁林中掩埋,突然,背后一人沉声喝道:“杀了人还要灭迹,阁下的手段未免太狠毒了吧?”   霍地扭转身形一看,却见一老一少二个叫化,正睁着两眼狠狠的瞪着他呢。他已隐然把丐帮看成自己人,故一见老叫化立即拱手招呼道:“尊驾切勿误会,这些弟兄们并非在下所杀,我只是好意替他们收尸而已。”   “哼!这话谁信?就凭你假冒丐帮子弟之事,本座便不能饶你,还不赶快把你的姓名门派从实招来。”   这老叫化乃是丐帮刑堂的执法长老,名铁面丐朱英,平常执法已惯,故开口便是问罪口吻,试想这种语气,继光如何能忍受?   立时冷笑一声道:“破衣人人能穿,岂是你丐帮所专有?你用这种问罪似的口气对小爷说话,不怕折你阳寿么?哼……”   铁面丐朱英眼看门下弟子被人惨杀,已是一腔怒火,再经继光用言语一激,直气得须眉倒竖,怒吼一声,纵身向前扑来,巨灵掌一挥,劈脑就是一掌,他数十年精修,功力绝不在怪叫化之下,这一掌之力端的不容忽视。   继光见他不由分说,出手就打,不禁长笑一声道:“若丐帮个个象你这般强横,早该灭帮啦!”   举手轻轻一挥,身前倏起一股无形气劲,掌风立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铁面丐不禁骇然大惊,暗中一咬牙,运掌如飞,倏忽之间攻出七掌,掌掌都凝聚了十分功劲。   直气得继光剑眉掀动,厉声喝道:“看你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怎的如此糊涂。”   脚下轻轻—滑步,早已脱出掌风范围,他既不能表露身份,铁面丐又不由分说,心念一转,倏然想起怪叫化曾送他一枚古铜钱,立即从怀中取出,悬空一幌道:“要知小爷身份,可去问这铜钱主人,我懒得和你说话。”   说完轻轻把手掌往路畔一挥,轰然一声大震,竟被他硬生生劈开了一个大坑,冷笑道:   “坑已经有了,快把他们埋了吧,小爷要事在身,没工夫和你们这般瞎缠。”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十丈外。   铁面丐连攻了对方几掌,没有伤得人家分毫,心里已觉气馁,忽见继光掏出一枚宝光隐现的古铜钱来,心里不禁又是一惊,他认得这古铜钱乃是丐帮是高层信物,一共只有三枚,一枚在帮主岭南蛇神身上,另二枚由怪叫化和银杖叟保管,这小叫化他既然身应此物,必定与这三人中的一人有交情,一时倒怔在那里,半晌做声不得。   这时又见继光显露的这一手功夫,更惊得他冷汗直流,凭人家这份功力,刚才如果还手,恐怕自己一招都难接下,正待前倨后恭向他陪话时,继光早巳走得不见了影子,只得长叹一声,将那四具鲜血淋离的尸体,丢入坑内掩埋。   再说继光愤而前奔了一程,突然把脚步放稳,暗忖道:“照这情形看来,显然金蜈宫的属下,已和丐帮的子弟们暗中展开了序幕战,但不知中原七派的高手们是否已经赶到,如果单凭丐帮之力,和金蜈宫周旋,那就非吃大亏不可。”   宣城到黄山不过一百多里的路程,继光脚程快捷,走不到一个更次,便已进入了丐帮警戒范围,但却见不到一个丐帮人物,心中不觉奇怪道:“难道他们把我当作了自己人?”   遂又推翻假设道:“不!这是不可能的,我并不知他们的暗号呀?”   心里正自狐疑之际,倏闻暗中一人高喝道:“站住!你是那一舵的弟子?”   “风尘三友的兄弟。”   “尊姓大名。”   “恕不便奉告。”   “那就对不起啦,请你回去吧!”   “为什么?难道这条路你们买下了?”   “叫你回去就回去,不要自讨没趣。”   继光连碰了二个钉子,不由心头火起,仰天狂笑道:“我倒要问问岭南蛇神,他是怎样领导丐帮的,怎么尽教出些不可理喻的人?”   蓦然一个冷冷口音接口道:“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干脆打发算啦,何须与他生闲气。”   跟着一阵惨嚎声起,一具黑忽忽的尸体,突由林中抛了出来,继光一急之下,大喝一声,纵身疾扑而上,但这地方灌木丛生,哪有人影?翻身回来再着那尸体时,赫然胸前又是五个鲜血淋淋的黑洞。   黑夜深山,目睹这种惨状,任他一身绝技,仍觉汗毛直竖,怔了一回,脑际突然灵光一现,心道:“是了,这必是金蜈宫存心和丐帮作对,才对这些哨卡暗下毒手,我何不也假冒一个暗卡守在这里呢?”   脑际想着,耳畔已隐隐传来衣袂飘风之声,立刻将身形一闪,隐身在一丛灌木之后,果然,一条人影风飘电闪的由来路驰来,他目光锐利,一瞥之下,已发现来人是个蒙面黑袍老者,于是,故意弄出一些声响。   那人倏然把脚步一停,阴森森的一阵冷笑道:“暗中藏的是否又是丐帮人物?”   “不错,小爷正是丐帮子弟,你是什么人?”   继光立时由树后飘身而出,屹立于小径之上。   “爷爷追命阎罗,特来取你的小命。”   呼的一声,一股阴风隐夹无数条指影当头罩下。   继光冷笑道:“原来屡次行凶的竟是你啊!”   暗中猛的一提气,真力布满全身,忽的一掌迎去。   砰!那人身体悬空,掌力已经接实,轰然一声震响,悬空连翻了几个跟斗,咚的一声脚落实地,摇幌着又退了二步。   继光存心要把这人拾夺下,他的身形才落地,便又快若飘风的向前冲去,猛的一伸手,疾向脉门扣去。   蒙面老人绝非庸手,只因不曾料到丐帮竟有这等人物,是以大意负伤,这时见继光出招迅速凌厉,不敢再行接招,厉啸一声,霍地转身飞跃而去,眨眨眼已没入一片黑沉沉的丛林中。   继光料不到老者竟是如此狡猾,等到发觉已追不到。不禁重重哼了一声道:“今晚便宜你了,但丐帮这五条人命,小爷定必加倍向你们索回。”   话犹未了,倏又一条人影,飞矢一般射来,一见继光立即沉声道:“小叫化,可曾见一个黑袍老者过去?”   “看是看见了,可惜被他逃走了。”   “小娃儿大言不惭,自己不曾送命便算万幸啦。”   继光大笑道:“不见得吧!象你这种老偷儿,十个八个我还不在乎呢。”   来人乃是四海神偷,见一个毫不起眼的丐帮门下,居然敢于当面损他,不禁大怒道:   “好狂的东西,胆敢小视我老偷儿,先教训了你再找岭南蛇神算帐!”   张开五指纵身劈胸抓来,老偷儿自经继光替他攻通玄关之窍后,功力大进,这一抓之势又疾又急,方圆一丈之内,简直无路可逃。   继光哈哈一笑,呼的一声人已脱出,同时出声喊道:“三哥,你怎么不认识大哥了?”   四海神愉一怔之下也大笑道:“好啦!你为大不尊,竟然对兄弟开起玩笑来了。”   继光突然笑容一敛,趋身走到他身旁悄声问道:“近日情势如何?”   四海神偷微叹一声道:“严重极啦!”   “二哥呢?他到那里去了?”   “我和老毒虫分开行事,他专门侦查黄山内圈,我负责搜查外围。”   旋又慨叹一声道:“岭南蛇神真个不自量力,硬把些丐帮弟子领来送死,这种场合之下,岂有那些三四流角色用武之地呢?”   “这般说来,金蜈宫已展开行动了?”   “岂只是展开行动,简直疯狂啦!二三日内丐帮子弟已死伤了数十人,老偷儿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建议岭南蛇神把本领低下的人全部撤走,免得无辜伤亡,唉!这场浩劫不知后果如何。”   “难道武林七派的人一个都没来?”   “据老偷儿的看法,黄山四周已布满了金蜈宫的高手,外围则是丐帮的人,其他门派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发现。”   继光点头道:“照此看来,金蜈宫的阴谋已昭然若揭,我们如何应付?”   四海神偷倏然面现凝重之色道:“金蜈宫的实力确实不容忽视,老偷儿所遇见的人,竟然无一庸手,依我看来,咱们还是静以待变好啦!”   继光不赞成道:“那不是办法,我要设法先会会那位神秘的金蜈宫主人,看看究竟是怎样人物。”   四海神偷深悉这位‘大哥’的脾气,不便勉强,逐道:“大哥既执意那样,那就一切务望小心,老偷儿还得去那面看看,如有急事可用记号通知我和老毒虫。”   话落纵身跃去,四海神偷走后,继光也不急着去始信峰了,竟又向西南面转去。   因为有了四海神偷的警告,是以行动特别掩蔽起来,经这一来,果然隐隐发现暗中时有夜行人来往。为免打草惊蛇,也不去惊动他们。   如此奔波了一夜,已把四下的情势摸着了一个大概,看着天色已经亮了,便一径向一处山边的小慎驰去,这座小镇四处交通要道,倒不显得太荒僻,此时居民已大部分起身,茶馆也有人做生意了。   逐信步走进了一家茶店,招呼茶博士泡了一杯茶,又要了点心茶点,独自慢慢吃着。   不一会工夫,客人已慢慢多了起来,三五成群,刹时便把十几张桌子占满,细看这批人,均非本地土著,而竟是江湖中人,心里不禁恍然道:“原来这批人都集中在这里了。”   这时耳畔突然听到二人在低低说话,一个操湖南口音的人道:“老二你听说么,进入黄山看热闹的人,还得经过考验呢,武功低的人压根儿就不准进去,你看怪不怪?”   又一个川康口音的人接口道:“胡闹!这是什么人立的规矩?黄山又不是他的私产。”   “据说是绿林圣者和少林元元大师传出的令谕。”   也许是这二人的声望关系,那人竟没有再说话。   半响,复又听那湖南口音的人道:“不论如何,这场热闹我是非看不可,咱们不妨闯闯看,凭你我兄弟的武功,虽说不上江湖绝顶高手,但也绝不含糊,为什么不能进呢?”   “大哥说得是,咱们这就动身吧!”   继光立即抬头向四座一看,果见东面座上站起来子二个人,一个白净脸,身材颀长,一个五短身材,一脸精悍之色。唤茶博士结过帐,便匆匆下楼面去。   当时心里一动,暗道:“我何不也跟着去看看呢?”   也立时结帐动身,尾随着那二人,一径向山区走去,当他走出市区,步上大路之时,才发现由这条路往山区走的人,竟是络绎不绝,知道都是去参观黄山论剑的人,心里不禁暗叹道:“这批人真是不知死活,如今风云紧急,处处布满杀机,这不等于前去送死吗?”   他一路寻思,脚下却是愈走愈快,刹那间已来都一处山口,果然发现出口站了二个僧人,一个道长和一个老者,正指手划脚在和一群人说话,逐悄悄挤入人群,听他究竟说些什么。   只听内中—个中年僧人,合什当胸口宣佛号道:“贫僧确无权阻止诸位不让进入,只是此举实是好意,诸位可知黄山近日所发生的事么?”   人群中倏发一阵吼道:“大不了寻仇凶杀,我们是看热闹的人,干我们屁事。”   中年僧人仍然心平气和的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凡属进山的人。都已先后遭人杀害,据贫僧所知,三天之内至少死了一二百人,是以贫僧等乃来百里以外劝阻。”   人群中又狂吼道:“真是见鬼啦,世间竟会有这等的事情,那你们为何没被人杀死?”   “我们生死之事你管不着,还不快与我让开。”   “这秃驴可能存心不良,揍他!”   一片吼叫之声震撼山岳,群情激昂之下,立有数人纵身向前冲去。   山口老者倏然仰面哈哈狂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竟把好朋友当作了冤家,禅师,你我心意已尽,话也说到,他们一定要去,就让他们去吧。”   于是侧身一让,先冲来的几人已一掠而过。中年僧人低低宣了一声佛号,也把身形后撤,任由这群看热闹的江湖豪客一齐向山口冲进。   继光深知僧人确实是好意,但这些人不领情也就只有让他去了。容得大家都走了,方才缓步上前对那僧人拱手施礼道:“禅师可是少林派的高僧?”   “不敢当,贫僧智真。”   “禅师刚才所说之事,可知是什么人所为?”   智真禅师并不即时答他的话,睁眼对他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徐徐的问道:“尊驾是丐帮那位高人门下?”   “怪叫化的兄弟。”   “尊号如何称呼?来此何事?”   “在下从不用姓名,人家都叫我小叫化,来到目的也和他们一样,看看热闹。”   先前狂笑的老者倏地趋身上前冷笑道:“只怕另有目的吧?你这身装束,能瞒过别人,却无法逃过我胶东渔叟的法眼。”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傲然道:‘就算我是乔装改扮又干你什么事?”   “哼,那我得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倏地往前一趋身,伸手向下手腕扣来,出手突兀之极。   但觉微风一阵,继光人已到了山口,向着胶东渔叟长笑一声道:“若不是看到绿林圣者份上,象你这宗老不死的,我先叫你丢个大人。”   胶东渔叟气极,纵身又待扑上,却被智真拦住道:“前辈且请息怒,待贫僧问他。”   双手合什趋近继光身前道:“施主究是哪派高人门下,务盼实说免招误会。”   继光哈哈一笑道:“反正不是金蜈宫门下就行啦,何必多问?”   旋把笑容一敛道:“在下急欲获知近日黄山情况,万望禅师不吝赐告。”   智真见他言词清越,举止沉静,而且似有一身难于想象的功夫,料想是一位隐侠的门下,逐轻轻一叹道:“近日黄山时常发现不明来历的蒙面人,武功高绝,凡属进入黄山的人,十九遭逢毒手,三日来死伤的人数以百计。”   “可曾发现是什么样人?”   “据侥幸逃出的人谈,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与一个蒙面书生。”   继光心里一动,冲口道:“蒙面书生?”   “是的,此人行踪飘忽,武功莫测高深,下手狠毒已极,凡遇上他的人,无一能幸免于死。”   继光突然想起那个名叫金雪痕的书生,不由一腔怒火直冲脑门,重重哼了一声道:   “哼,我知道他是谁了,我倒要斗斗这阴毒的畜生。”   说完把手一拱,人已悬空拔起十余丈高,疾如箭矢的向山口射去。   倒把智真掸师怔在那里,搅不清这武功高绝的小叫化是何来路?那胶东渔叟更是暗叫惭愧不已,若果刚才冒昧和人动手,恐怕真要如他所说,丢个大人呢。   再说继光一怒之下,纵身而起,不料一纵就是十余丈高,比平时至少超出了五丈,心里不禁暗惊自己进境之速,殊不知他此刻已因剧毒所刺激,面使大蟒内丹融会,平添了数十年功力。   他一路风飘电闪的冲进山口后,走不到百余丈,蓦然——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惨厉的狂嚎,跟着又是一阵怒吼叱喝之声,细听那声音,似是由山口外传来,不禁暗叫道:“糟啦!可能智真等已遇强敌。”   立即身躯一转,又疾逾一缕清烟般向山口外射去。 第十七章 鬼手仙翁遇郎中     继光刚刚进入山口,蓦闻山口外传来惨呼与暴喝之声,立时返身外奔,来到山口外一看,刚刚和他说话的智真禅师与胶东渔叟等均已横尸地下,心中暗骇道:“此人出手又狠又快,不知是怎样的人物?”   俯身细一检查,竟发现均是被震断心脉而死,智真禅师等每人都具有三四十年的精修功力,想不到仅只一瞬间便被人打死,此人武功之高可以想见,此时来路又走来一群看热闹的江湖人,为免不必要的误会。正待返身再进山口,突然身后一人,冷冷哼了一声道:“站住!你是丐帮什么人门下?”   霍地回身一看,却听“绿林圣者”正背负双手,冷冷地瞪着他,心头一转之下,立用传音入密功夫答道:“晚辈地灵门武继光。”   绿林圣者倏然面现惊容的啊了一声,继光接着又道:“只因金蜈宫对晚辈行动十分注意,是以化装丐帮弟子以为掩饰。”   运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至少须具有一甲于以上的功力才能使用,晚一辈的人物中,虽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但要达到继光这种功力,却是绝无仅有,于是,绿林圣者再无怀疑,随向他一招手,也用传音入密功夫对他道:“既是武少侠,请随老朽来。”   话落身形倏起,直向一条幽境驰去,继光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二人脚程都快,刹那已越过数处山岗,转入一秘密山谷,来到一座小小寺院之前。   绿林圣者毫不迟疑的飘身进入,直趋殿后一间静室,推门入内一看,里面竟坐满了人,而且个个都是足以震撼江湖的风云人物。   有少林紫虚上人,武当天龙道长、凌风道长、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峨媚罗浮子,另外还有一位宝相庄严的白眉和尚,和许多不认识的人。   大家见绿林圣者领了一个小叫化进来,不禁齐感一怔,绿林圣者哈哈一笑道:“我来替诸位引见,这位小友便是邯郸老人的衣钵传人武少侠。”   室内立起一片惊诧之声,继光双手抱拳,深探一揖道:“在下武继光,参见诸位前辈。”   闭目盘坐的那位白眉老和尚,蓦地双目睁开,对他一看,立时又把眼睛闭上。   天龙道长笑容可掬的道:“施主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这静室之内坐的都是武林硕彦,以及各派掌门人,照说哪有他的坐位,但邯郸老人在江湖之上辈份祟高,较比天龙道长还要高出半辈,同时他自谷底获得奇遇,二次出现江湖之后,几次的硬拼狠斗,已成为武林人人瞩目的风云人物,是以大家都对他十分器重。   继光告罪坐下后,天龙道长又复带笑问道:“施主此次前去漠北,可曾得到什么消息?”   继光遂把在漠北的情形概略说了一遍,天龙不禁慨然叹道:“楚水长鲸一代大侠,想不到葬身于漠北!”   由武子亮又复勾起了他对师弟铁木道长的悼念,说完又复轻轻一叹。   绿林圣者突然插言道:“照此说来,那金蜈宫主人必是苗疆遗孽无疑,她既敢于与中原各派为敌,实力必然不可轻侮,此次黄山之会,鹿死谁手还真难说呢。”   白眉和尚倏然双目睁开,低宣一声佛号道:“果不出老僧所料,金蜈宫已倾全力来到黄山,其用意不问可知,如此一来,不啻是中原武林人与金蜈宫的最后决斗,唉,这场劫杀真不知将有多少人送命。”   天龙道长沉吟道:“若照近日情形看来,金蜈宫来人的武功,似乎个个都不弱,但金蜈宫主人还未正式露面,我等能否敌得鸿蒙紫气,实在难说得很。”   凌风道长突于这时面向继光问道:“武少侠近由漠北回来,深悉金蜈宫虚实,可知金蜈宫的意向如何?”   继光道:“据在下猜测,金蜈宫此次倾全力南来,意在一网打尽中原武林人物,至于她采取什么手段,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眉和尚乃是少林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也就是担任黄山论剑仲裁人的元元大师,此刻已由禅床之上立起来,沉声道:“金蜈宫所倚恃者,无非是‘鸿蒙紫气’,届时但能破解此种真气,其余便不足为虑了。”   绿林圣者曾吃过鸿蒙紫气的亏,深悉此种先天真气的威力,不觉微叹道:“说来实是惭愧,老夫在野狐禅寺之时,竟然失手于一个女子之手,迄今不知此女是金蜈宫中什么人物。”   继光接口道:“她是金蜈宫主人之幼徒,此次并未随来。”   绿林圣者身为武林前辈硕彦,大罗天罡掌威力绝伦,竟然输在金蜈宫主人的幼徒之手,在座诸人除武继光外,心中不禁一齐骇然。   继光见在座都是些老气横秋的老者,自己许多话难于插嘴,而且又不知他们究竟作何打算,心里十分蹩扭,当下立起身来告辞道:“晚辈拟至黄山周围看看动静,就此告辞。”   这批老辈人物都是自负得紧,武继光虽然誉满江湖,究竟是晚辈,是以都没把他看在眼里,故他起身告辞,也没什么人挽留。   走出静室门后,凌风突出后面赶来,紧握继光之手道:“据贫道所知,七派中人还没有人能抵抗此种玄门先天真气,小侠届时务盼到场,否则事情很难说呢。”   随把此次各派预定计划,详细对他说了一遍。   原来元元大师等的计划是利用黄山论剑为饵,引诱金蜈宫的人参与,面由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等与之较技,先将几个主脑人物击毙,其逃散余孽,则由各派散在黄山四周的门下,予以各个斗杀消灭。   继光听后点头道:“此事不劳道长吩咐,不论各派计划如何,在下早晚必定要与金蜈宫主人见个高低。”   话落微一拱手,人已腾空而起,疾向寺外飞去,他一心要找那暗中袭击丐帮子弟的蒙面人,是以一出寺门,便尽量把身形掩蔽,顺着刚才进山的那条石子小径,深入黄山腹地。   他一路走着,跟睛却不时四处打量,但奇怪得很,只觉空山荡荡,竟不见一个人影,连刚才进山看热闹的人也下知去向,心里不觉十分奇怪,暗道:“怪呀!这些人究竟那里去了呢?”   此刻天色已渐渐昏暗,晚风拂过,草木萧萧,显出一片仲秋的悲凉景象,但他绝无退志,仍然一路搜索前进,蓦然,身形在空中划起一道美妙弧形,人已飞燕掠波般向左侧一处山峦射去。   显然他已发现了什么,越过山峦,是一处其隐蔽的隘谷,里面显然隐隐传来人声,循着人声,潜至近边一看,立时心里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们都藏在这里。”   脚下只轻轻一点地,人已如一缕清烟似地到了崖头,伏身崖头向下细看,只见谷中至少聚集了有一百多人,谷口及进入路则散布着十几个人,一个蒙面黑袍老者,和一个蒙面少年则紧扼进出要路。   只听那蒙面老者阴恻恻的喝道:“金蜈宫主人约请各位来此谷别无他事,只是意欲和各位认识,现在请诸位报名出谷,金蜈宫决不损伤各位一根汗毛。”   继光细看那批困在谷内的人,原来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但不知怎会来到这里?而这批人中,实有不少江湖高手,哪肯俯听命于人,立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更有人高声喝骂起来,但也有不少软骨头,蒙面老者话音才落,便有少数人走到谷口,对那老者抱拳作揖道:   “在下黄河独角蚊龙五,与金蜈宫素无过节,此来专为看热闹,请阁下高抬贵手。”   老者微挥了挥手,意思是令他走,跟着又一个人唱名道:“兄弟姓崔名于英,系西北绿林道上朋友,特向阁下借道经过。”   老者又轻蔑地挥了挥手,继光暗暗诧异道:“这是什么鬼把戏?”   就这时刻,倏然一阵惨呼声起,第三唱名出谷的人,竟被老者猝然一掌震毙,继光因离得过远,故没听清他说些什么。   突起的变化,竟把后来准备报名的人惊得连连倒退,蒙面老者却如没事的人一般,桀桀怪笑道:“金蜈宫的主张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此人鬼录有名,不得不略加薄惩,诸位不必害怕,仍请继续报名出谷。”   倏然人群中飞出二人,大喝道:“金蜈宫简直欺人太甚,爷爷偏不报名。”   呼的一声,直向谷口射出,此人武功不弱,一跃居然四五丈高,去势有如奔电。   蓦然——   一阵淡蒙蒙的紫气倏由谷口涌来,那人立时狂嗥一声,倒翻了回来.噗塌摔倒地下,七孔流血狂喷,刹那便行气绝。继光暗骇道:“鸿蒙紫气?”   这一来,人群突然沉寂起来,一丝死亡的威胁,像幽灵一般占据了每个人的心头,半晌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再上前报名出谷,继光暗笑道:“刚才智真禅师等好意不让他们进山,他们气势滔滔几乎动武,这时出事情了,却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头,真是一群窝囊废。”   蒙面黑袍老者见众人已被淫威所慑,再不敢反抗,得意地桀桀怪笑道:“你们既不愿报名出谷,那只有屈驾在谷内呆几天,待金蜈宫主人查明白再说。”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破衣小叫化来,朗声道:“黄山不是金蜈宫私产,你凭什么要把大家硬行留在这里?”   黑袍老者不禁一怔,觉得这小叫化的口音极熟,当下也未在意,嘿嘿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出头胡言乱语。”   小叫化就是武继光,因为大家都为蒙面老者的威风所慑,才悄悄由崖头飞下,挺身而出,当下哈哈一阵狂笑道:“小要饭的名叫‘要命郎中’,专门治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疯魔之症。”   蒙面老者怒极,双目绿光直从青纱中透射而出,狰狞的一笑道:“好呀!原来你是专门找岔来的,老夫倒不能不先行成全你了。”   倏地往前一趋身,手臂抬处,五道其黑如墨的劲风,嘶的当头罩下,继光一见这五道黑色气劲,立时想起此人是谁,长笑一声道:“你今天遇见我这要命郎中,只怕‘鬼手仙翁’啦!”   鹑衣微闪之下,人已到了他的侧背,哈哈狂笑道:“这一式不够狠,再来!”   蒙面老者见他一口叫破自己的外号,骇然一惊之下,更加暴怒如狂,暴吼一声,身形呼的一转,双手箕张,环空一绕,左掌如封似闭,右掌虚虚往前一按,一股无形气劲,暗潮一般向前涌去。   继光知他右掌这招乃是虚式,实际煞着还在后面,但却故作不知,仍然和先前一样,脚下一滑,又往左面闪去。蒙面老者见他果然如此,不禁大喜,长笑一声道:“小子你上当啦!”   左掌倏伸幻起一天掌影,呼的劈胸抓来,顿把继光卷入漫天黑影之内,实则继光早料到这一着,他是存心要试试这蒙面老者究竟有些什么鬼画符。   就这时刻,陡闻一声娇喝道:“蠢东西还不快躲,你是嫌命活长了吧?”   但见一道匹练也似的精芒,猛由崖头倒卷而下,直向蒙面老者拦腰扫去,来势空空突兀,攻招凌厉异常。   蒙面老者下见剑光有异,不敢怠慢,疾的一收掌,人已倒撤八尺。   继光闪目之下,已看清来人乃是凌波仙子,当下故作惊魂甫定的样子,仍然呆愣的站在那儿,双目霎都不霎的呆看着她。   凌波仙子对他轻蔑的一撇嘴唇,倏地往前一飘身,短剑指着蒙面老者娇喝道:“姑娘命令你们即时撤离谷口,让他们都出去,否则莫怪姑娘剑下无情。”   蒙面老者果是鬼手仙翁,他曾经二次和凌波仙子动手,哪把她看在眼内,见她那付天真娇纵的样子,立时哈哈大笑道:“丫头,老夫劝你这种小姐脾气少发点,只怕此刻连你自己也走不了啦。”   “哼!你敢不听姑娘的话?看剑!”   嘶!嘶!连环二剑劈出,她因自幼得海天神叟庇护,养成一付极其骄纵的脾气,任何人也不能对她有半点拂逆,鬼手仙翁胆敢出言反讥,那还得了,立时全力运剑,没头没脑的猛攻,此刻之间,攻出一十二剑之多。   一时漫天青芒乱闪,威不可当,鬼手仙翁竟被她攻得连退了好几步。   继光偷眼四下一看,窥伺在旁的蒙面黑衣人竟有二十几个,再看谷中那些看热闹的人,人数虽多,去没有一个够得上和金蜈宫高手动手的人,若果等会混战起来,势必要死伤惨重,心念一转之下,倏然转身对那群人大喝道:“你们如果想走就趁现在,等下在下可没工夫来照拂你们了。”   喝声才落,谷内那群人已潮涌一般向前涌上,刹那已冲到了谷口,蓦然——   谷口传来极其冷峻的冷笑,跟着一幢淡蒙蒙的紫雾倏然升起,首当其冲的十几个人,就像滚汤泼雪一般,连半声未哼便一齐颓然倒下,惊得后来的人,一齐骇然后撤,维光冷眼在旁观察,已发现暗中必定藏有极其厉害的人物,立是纵身一掠,往前冲去,冷然一笑道:   “阁下如果是金蜈宫主人,不妨出来让我小要饭的见识见识,暗中只知卖弄你那两手鸿蒙紫气,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吧?”   话犹未了,一股淡蒙蒙的紫雾,已由暗中霭霭袭来,继光细察这团紫雾,比紫衣女和紫髯伯所发的似乎淡得多,但隐隐似包蓄着无穷威力,他久就有心和金螟宫主人见个高下,但苦无机会,此刻虽拿不准暗中袭击的是什么人,但猜想必是金螟宫极其厉害人物,心念一动之下,两极棍元真气业已提聚到了十成,正待发出硬拼一招。   蓦然——   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传音道:“此时此地不宜显露你那两极混元真气,快闪……”   语音熟悉,知是屡次向他暗中传音之人,当下猛的一收掌,硬把行将发出的真气收回,人也借势飘移八尺,疾闪双目向发紫气的崖洞看去。   不料,就这刹那时间,紫气倏敛,但觉一阵微风过处,忽然崖头有人冷冷发话道:“你这假要饭的,不必鲁班门前弄大斧,本宫已知你决然不是丐帮中人,但此刻无暇和你算帐,三天之后你若不死,那时便有你的好处。”   话落一阵寂然,知道暗中那人已走,不禁暗骇道:“此人纵不是金蜈宫主人,也必是一个厉害劲敌,以后倒得注意他几分呢。”   但此刻情势紧张,那批蒙面人已由四方缓缓逼近身来,把他和那群看热闹的人,牢牢看住,再看凌波仙子车玉蓉时,攻势也不如以前凌厉了,一支短剑已被缕缕黑色气劲所压制,显然她已处在下风。   心中不由暗暗盘算道:“暗中传音的那位前辈,既不赞成我使用两极混元先天真气,自然是不愿我即时暴露身份,那么目前这局势如何处理呢?”   正自迟疑难决之时,蓦闻先前站在黑袍老者身旁的蒙面少年,一声厉啸,陡的身形一旋,一溜金光已随着身子一旋之势飞起,宛如一条金色蜈蚣迎风飞舞,跟着嘶嘶嘶之声大作,一蓬金芒骤雨一般向人群中射去。   继光骇然一惊之下,大喝一声道:“这是百脚金蜈燕尾针,奇毒无比,快撤兵刃!”   声随人起,凌空发掌,呼,呼两股猛烈罡风,狂飙般疾向那蓬飞针卷去,但闻桀桀怪笑之声倏起,四下的蒙面人也一齐发动,顿时漫天金芒闪射,密如骤雨,急似飞蝗,齐向中央罩来。   那群看热闹的江湖人,都是江湖三四流脚色,那里能抵御得了这宗歹毒暗器?但见一个个扎手扎脚狂呼惨叫倒下,顿时遍地皆是死尸,直急得继光眼都红了,他一方面自己要用劈空掌劲,震开那些飞针,同时还要照顾别人,自然抽不出身来攻击蒙面少年。   正自忙得团团乱转之际,只见凌波仙子一声娇呼,一个踉跄几乎倒地,显然她已身中飞针,还幸那蒙面老者已在少年发暗器之时自动撤后,是以还能勉强运剑扫打飞针,继光一见不由心里大急,身形呼的一掠,已到了她身旁,高叫道:“姑娘可是负伤了?待在下掩护你出去吧!”   凌彼仙子柳眉一皱道:“不劳你费心,相信我还能支持。”   跟着嘶嘶发出二剑,但这种燕尾针奇毒无比,任你内功如何精纯,也无法阻止毒性蔓延,她中针后因须连续运剑挡开继续飞来的燕尾针,致未能及时将穴道封闭,此刻再猛一用力,人已无法再行支撑,削出二剑后,又复向前踉跄抢出二步,手中短剑立即垂下。   试想在那种飞针漫天飞舞之际,怎能有片刻的隙漏?尚幸继光就在身畔,立即一声大喝,呼呼两掌回环劈出,跟着手指疾伸,替她把穴道封闭,就势把她往身上一背,人已腾空而起,疾向谷口飞掠而去。   鬼手仙翁一见他向谷外逃脱,倏发一声尖锐怪啸,人也跟踪飞起。正当他身形跃起之时,蓦然——   一蓬绿光,乱箭一般向谷口射来,一时丝丝之声大作,惊得鬼手仙翁中鬼爪连挥,疾发三掌,才算险险避过,腾起的身形不得不又落回谷口,俯身拾起射来的那些暗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里是什么暗器,原来竟是一把松针。   此人能随手摘取一把松叶当暗器打出,显然内功已到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之境,鬼手仙翁虽然毒辣无比,但自忖没有这份功力。   这时那群蒙面人业已将看热闹的人全部解决,一齐集合到了谷口,向鬼手仙翁问道:   “那小叫化呢?”   “被他逃了。”   蒙面少年倏然把面罩一掀,冷笑道:“任他逃上天去,我银刀摩勒也要把他抓了回来。”   鬼手仙翁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银刀摩勒知他倚老卖老,不以自己的话为然,赌气一纵身疾向谷外奔去。   再说武继光背着凌波仙子一路急奔,他有过一次救石逸的经验,知道这种歹毒暗器绝不能久延,是以把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凌波仙子虽然中毒甚深,因自幼服食灵药过多,体内自生一种抗毒本能,故神志并未完全昏迷,这时被一个小叫化背在背上,心里实在蹩扭得很,她平时便有洁僻,眼看那件又脏又臭的鹑衣,心里真想作恶,想着挣扎下来吧,自己又没有那份力量,只得索性把眼睛一闭,根本不去看它。   只觉一路和腾云飞雾般,在乱山中狂奔,跑了足有顿饭时间,方才停步,睁眼一看,小叫化已把她放置在一个山洞里,正自俯身在替她察看伤势呢,她平生就没和男子接触交往过,怎肯让一个小叫化在身上乱摸呢,不禁发急的叫道:“你快走吧,我不需要你帮助。”   继光那知她的意思,仍然继续检查,嘴里却答道:“这种百脚金蜈燕尾针歹毒无比,不把它弄出来怎么行?”   “不要碰我,我不需要你疗治,你再不走开,我可要骂啦!”   继光这时已经发现,她身上中的燕尾针,比上次石逸中的还要多,只是苦于没有吸铁石,百毒尊者所赠的那瓶解毒丹又吃完了,不禁皱眉道:“你不要着急,待我带你去找我朋友,他是江湖闻名的百毒之祖,任何剧毒他都有办法疗治。”   说完又俯下身来,将她抱起,凌波仙子虽知她是好意,但却不知他是继光化装的,是以心里着急异常,挣扎着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进退,男女授受不亲,谁要帮忙嘛?还不快点滚开!”   继光也忘了自己已经化装,闻言一阵哈哈狂笑道:“好个男女授受不亲,算我武继光多事好不好?”   话落纵身向外跃去,凌波仙子不由惊呼道:“你是武……”   心里一急,人已昏厥过去。   继光赌气飞出洞外,原准备去找百毒尊者,那知刚刚脚落实地,蓦闻一阵阴森森的怪笑道:“我以为飞上了天呢,原来你小子藏在这里。”   飕!飕!三条黑影,箭疾的射到,第一个便是银刀摩勒吴伦,再后是独目斜嘴,黄发撩牙的“独眼鹫”和红袍喇嘛多伦巴。   眼看这批金蜈宫的一流高手来到,继光不觉暗暗心惊,若果他一个人,绝不怕这批人,如今有个凌波仙子在洞内,事情便不简单了。   银刀摩勒一落到当场,立刻戟指着继光,大刺刺的道:“小要饭的,那负伤的女孩你劫持到那里去了?”   继光瞥了他一眼,仰面冷冷的道:“你管不着。”   多伦巴与凌波仙子有杀师弟之仇,只因当时并未在场,故未出面,这时听说她就是被这小叫化救走,立即往前一趋身,冲到继光面前道:“小子,今晚你若不把那婆娘交出,佛爷要你的命!”   继光仍是那般面无表情,轻蔑的一晒道:“是么?”   “不信你就试试!”   大手一伸,劈胸抓来,在他的意思,认为象这样一个小叫化,还不是到手成擒,不料手掌才伸,人影已无,一股极大的掌力,已由侧里袭到,仑卒中不敢硬接,身形一转之下人已斜跨五步,回头一看小叫化仍然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儿。   多伦巴在金蜈宫的地位绝不在三苗之神等人之下,此刻在一个小叫化面前,一招未走便被逼退,脸上顿觉发烧,暴吼一声,纵身挥掌又复攻了上来。   就这时刻,人影一闪,符小娟突由继光身后纵身而出,蓝衫飘飘直向多伦巴迎去,她因穿的是继光那套衣衫,星月微光下,多伦巴误以为是继光,不由微感一怔,而符小娟早于这时反把招式展开,急如一阵狂飙的向他卷去。   继光猛见符小娟来到,不禁心里一动,他曾和她约好,令她住在宣城,直到莫丹凤的真实消息得到后才可以离开,何以她突于这时来到黄山?   心念才转,银刀摩勒已纵身到了他面前,阴恻恻的道:“小子你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   继光深恨刀摩勒阴险毒辣,同时曾经说过,必须亲手格杀他,如今自己化装成小叫化,因为不愿于这时暴露身份,故尽量隐忍,银刀摩勒见他没有答腔,又逼近二步,满面杀机的喝道:“还不快与我说出来,等到少爷动手可就没有你的便宜啦。”   继光冷冷一笑,仍然没有答理,就这时刻,倏又从继光背后转出一个文生公子来,指着银刀摩勒骂道:“狗贼,你不用耀武扬威,今是你的死期到啦!”   一道精芒飞起,倏向他劈面卷去,剑气森森,凌厉无比,银刀摩勒仑卒之下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一连倒撤了十多步,才腾出手来拔刀。   这人来得十分突兀,连继光也觉一怔,暗付道:“这是谁呀,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   细看他的招式步法却又熟悉异常,但总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他因一心挂着凌波仙子的伤势,急待把金蜈宫这批人打发,闪眼场中一看,除了银刀摩勒和多伦喇嘛外,就只有一个独眼鹫在场,暗忖:“车姑娘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符小娟已来到,正可着她看护,自己便可抽身去寻百毒尊者了。”   想到这里,倏然往前一趋身,冲到独眼鹫面前,大喝道:“你们若不即时撤走,小爷可要不客气了。”   独眼鹫本没有把这小叫化看在眼里,是以银刀摩勒等动手,他连正眼都没看继光一下,这时见小叫化居然向他挑战,不禁仰面一阵怪笑道:“老夫本无意和后生小辈动手,你既自行上来寻死,那就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继光见他那副骄狂之态,心里不禁暗暗发笑,两臂微微凝功,举掌正待拍出,蓦然,远远一声清啸倏告传来,啸音尖脆,直似凤鸣九霄,缕缕不绝。   独眼鹫听后愤然色变,高喝一声道:“此间事暂且放着,我们撤!”   话落身形倏起,急如箭矢的循着啸声疾射,银刀摩勒和多伦喇嘛,也立时收掌后撤,如飞的奔去。   符小娟挺着那柄银色弯刀发怔道:“这群东西在搅什么鬼呀?”   继光目光炯炯地只是看着后来的那书生,嘴里却漫应道:“大概是另外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符小娟噗嗤一笑道:“我来替你们介绍,这位是你久所倾慕的伊人兄。”   继光暗诧道:“我并不认识此人呀!”   但表面却不能这样说,仍然含笑卜前寒喧道:“原来是伊兄,久仰,久仰。”   那书生轻声客气了二句,却不肯走近他的身旁,继光也未在意,复又对符小娟道:“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这事若让金蜈宫知道,会想到我失信呢。”   符小娟格格笑道:“现在还怕他们什么嘛?我保证莫丹凤那死丫头死不了。”   那书生忽然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符小娟不禁又格格笑了起来,继光皱眉道:“难道你已经得了她的真实消息?”   “当然罗,不然我怎会来到这里。”   继光还待追问时,蓦然风声飒然,百毒尊者满面阴沉的飞跃而来,沉声道:“如今风云已十分紧急,大哥怎的还有兴致在这里谈笑?”   继光不禁一惊,倏然想起凌波仙子之事,忙道:“二哥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个朋友中了百脚金蜈燕尾针,情形十分严重,请你劳神替他把针取出吧!”   百毒尊者点了点头,四人便一齐往右洞走去,这时凌波仙子的毒性大发,人已奄奄一息,继光见后心里大急,一把抓住百毒尊者的臂膀道:“二哥,她有救么?”   百毒尊者摸了摸她的脉门长笑一声道:“若果连这点点毒伤都无法施救,我还叫什么百毒尊者呢?”   嘴里虽这般说着,但却不肯动手检查伤势,继光知道他是因为对方是女的关系,遂转头对小娟道:“你替她详细检视一下好么?”   白衣罗刹迅速向那书生瞥了一眼,格格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拿什么谢我呀?”   百毒尊者立即从身上取出一块马蹄铁来,递给符小娟道:“你用这按在伤处,先把毒针吸出,然后再把丹药替她服下,人就可以清醒过来。”   符小娟接过马蹄铁和丹药,立即蹲下身去,替她解开衣衫,检查身上伤势,继光等不便再呆洞内,遂一齐退到外面等候。   百毒尊者的丹药灵效无比,时间不久,凌波仙子便已醒转,那符小娟却是调皮得很,明知她醒转,却偏不替她穿上衣服,而且更恶作剧地将她紧搂怀内。   凌波仙子昏迷中,蓦觉一股辛辣臭味冲入脑际,全身麻木之感立消,人也霍然醒转,睁眼一看,竟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蓝衫少年怀内,符小娟这套衣服本来是武继光的,再加上石洞昏暗,误以为是武继光,不觉惊呼道:“是你?”   立刻挣扎着思量跳起来。   “嗯……”对方轻声漫应着,两只手臂搂得更紧。   “快放手嘛!”凌波仙子不禁发急起来。   但,对方绝不放手,一张脸竟气咻咻的直向她脸上凑来。   啧!啧!连香了几个吻,凌波仙子不禁又羞又急,挣扎着喊道:“你这人是怎么搅的嘛?为什么还不放手?再这样我可要发声叫啦!”   她这一挣,不仅没有挣脱,而且发现自己上半身的衣衫,业已全部解开,对方的一只手掌正在不老实的乱摸,她虽对继光十分倾心,却不能忍受这种轻薄,直气得她粉脸通红,猛力一挣,厉声道:“你若再不放手,我可要骂啦!”   符小娟逗了她一阵,不敢再闹,倏然一阵格格娇笑,人已穿出了洞外,继光忙迎了上来问道:“情形如何?”   小娟忍住笑道:“已经清醒了,你尽管放心吧。”   接着人影一闪,凌波仙子也已来到了洞外,继光细看她的脸色,除了精神略现疲惫外,果然已经和好人一般,不禁暗赞百毒尊者果然不愧百毒之祖。   凌波仙子飞出洞外,籍着星月微光对着符小娟一看,立刻如遇蛇蝎般尖吼道:“原来你不是他!”   铮的短剑出鞘,直向她扑去,没头脑的挥剑乱劈。   继光不知她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纵身上前高喝道:“住手!人家好意替你疗伤,你怎么打起人家来了呢?”   凌波仙子一见这小叫化来到,怒火更炽,尖吼道:“这事你管不着,我非要杀死这淫徒不可,他把我害苦啦。”   符小娟一面闪过,一面笑道:“我的好小姐,你怎么这般寡情呀?刚才还亲亲热热的,为什么现在竟要挥剑杀我呢,”   凌波仙子愈怒,剑似长虹,一味的猛攻,状类疯虎一般。   百毒尊者赶来找寻继光,实在重大的事情,见她一味的纠缠,把正事都忘了,心里大不以为然,倏地往前一纵身,呼的一掌把凌波仙子的短剑震斜,沉声喝道:“目前风云正急,你们怎的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闹意气?此人乃是白衣罗刹姑娘改装,替你解衣疗伤也是事非得已,况且同是女儿身,有什么大不了的?”   百毒尊者以前辈身份出面镇压此事,果然收到了效果,凌波仙子经他一喝,脑筋也已清醒过来,不过对方虽是女身,但那“白衣罗刹”四字太过刺耳,她记得雾美人曾经提过遇到罗刹或者宫主们,便没有她的好事等话,她既冒充武继光,想必就是此人了,当下倏发一声冷笑道:“白衣罗刹我认识你了,以后我再和你慢慢算这笔账。” 第十八章 峰回路转又一村     原来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进入黄山地区后,立刻觉出情形大异寻常,竟发现黄山地区突然来了许多平常少见的高手,二人也曾或明或暗的和这群人试过招,觉得这批人个个武功不弱,猜想必是金蜈宫来的,只不知他们意向如何?   于是,二人分工合作,四海神偷负责外围联络,百毒尊者调察内圈,凭着他俩的武功,经验与机智,对金蜈宫此次的全盘计划,已有一个大致的轮廊,发觉金蜈宫已在这黄山地区,布下了一个极其可怖的陷井,也可以说是一个疯狂的屠杀计划。   继光听完这些话,突然问道:“你可曾发现他们落脚的地方?”   百毒尊者沉吟道:“黄山周围广阔数百里,而且他们个个武功不弱,来去如风,说来惭愧已极,老夫迄今未曾找到他们落脚之处。”   继光点头道:“二哥不必为此烦脑,武林七派的高于已全部来到,而且元元大师和天龙道长、绿林圣者等都已出山,想未必有妥善办法。”   百毒尊者哈哈狂笑道:“一群徒负虚名之辈,量来成不了什么大事,也许近日金蜈宫故意在黄山造成许多凶杀,目的便为引出他们来,以期一网打尽呢。”   说完倏然笑声—敛,一脸庄容的道:“此次黄山之会,不啻正邪大决战,老夫认为胜负关键完全系于大哥—人身上,我们可得注意。”   继光不禁笑道:“二哥你太把我抬举啦,中原武林济济多人,那还用得着这后生小辈出头?”   “事实确是如此,信不信由你,再说有许多人都是冲着你才来的呢,譬如赤地千里符风,四海神偷和老夫,若不是你的关系,谁有精神来管这闲事?   继光觉得这倒确是事实,忽又问道:“二哥,你找我就是为了谈这些话?”   百毒尊者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二哥栽跟头啦!”   “什么人有这本领能使二哥栽跟斗?”   “近日黄山突然出现一个神秘人物,此人行踪飘忽,武功之高远在金蜈宫一般高手之上,老夫数度追踪,均被他丢脱,有一次竟几乎伤在他的掌下。”   “可曾看清他的面貌?”   “说来惭愧,老夫竟然连面没有见过,只觉他似是书生打扮,年纪很轻。”   继光愤然一拍大腿道:“必定是他。”   经继光这一提,百毒尊者也猛然省悟道:“一点不错,除他没有别人。”   他俩这一打哑谜,却把白衣罗刹急坏了,拉着继光急急追问道:“你们说了半天,到底是谁嘛?”   继光遂把宣城见金雪痕,几乎被暗算的经过说了一遍。   符小娟嘴一撇道:“我就不信这个邪,有机会我必定要斗斗他。   百毒尊者瞥了她一眼,仍然面向继光道:“此人即令不是金蜈宫主人,也必是金蜈宫的重要人物,否则不会与你我作对。”   继光沉吟道:“事很难说,好在离论剑剑期只有三天了,到时间便可水落石出。”   百毒尊者点头道:“不论怎样,总望小心为是,我和老偷儿还有个约会,明天再见吧!”   说完纵身跃去,继光这才有时间转过身来和符小娟说话,但符小娟却又作怪得很,倏然拉着那书生的手道:“伊兄,我们也走吧!”   抬起玉手向继光招了招,双双纵身没入一片夜幕中,继光不禁一怔,他对符小娟绝无绮念,但人就是这种怪东西,他对小娟的感情,平时绝无法觉察出来,这时见她和伊人牵手,俪影双双的驰去,心里不期然地兴起一种怅然若失之感,好象失落了一件心爱的物件一般。   一个人怔怔的站了半响,方才霍然警觉,暗道:“我这是干什么呀?”   正待转身高去之时,蓦然——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入耳内,他此刻内功已届通玄之境,十丈之内,风吹草动的细微音响,均难瞒他灵敏听觉,立时伏身凝神,向前看去,只见一条黑影快逾飘风,疾若飞矢的向前射去,所行的方向,正是绿林圣者等歇脚之处,不由心里一动,跟着脚下轻点,人已如一缕轻烟般尾随追去。   他的轻功妙绝武林,但却无法赶上此人,心里不禁暗骇道:“此人到底是谁?看样子武功比我还要高出一等呢。”   于是,一种争胜之念倏生,丹田猛一提气,速度陡的加快,疾加箭矢的飘空疾射,前面那人似有所觉,猛的一回头,隐约之间似乎是一个白面书生,继光这时刚好身在一片黑影中,并未被对方所发觉。   那人没有发现什么,便又继续前进,他二人,一追一逐,顷刻间已到达那座隐秘寺院,那人对这寺院似乎十分熟悉似的,毫不迟疑越墙而入。   因为寺院之中都是熟人,故继光也不加思索的飘身进入,不料,就这一转眼间,那人已不知去向,他明明看见这人进入,怎肯放过?猜想这人必已进入了后殿,于是,又纵身往后殿赶去,但后殿也是静悄悄的,只有静室之内有灯光射出,心道:“莫非进静室去了?”   遂又迈步往静室走去,刚刚没有跨二步,蓦然静室门大开,元元大师由里大步走下出来,沉声道:“什么人擅闯静室?”   继光唯恐引起误会,忙高声道:“在下武继光。”   由静室继续走出的天龙道长,突然望着静室门板上惊诧无比的道:“咦?……”   大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格上赫然钉着一块金牌,牌下并附有一张字条,绿林圣者立时出声惊呼道:“金蜈令!”   伸手把那张字条取下,朗声念道:“字示元元、天龙、绿林圣者知悉:汝等阴谋吾已尽悉,姑念尚未采取行动,暂行饶你等不死,令到之日应立即离开黄山地区,如果违令不行,立时便有杀身之祸,届时莫谓言之不预也。   金蜈宫主人谨白  月  日   元元大师看后,倏然双目露射精芒,逼视着继光道:“小施主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可有同伴同来?”   “同伴倒没有,但我是追踪一个人来的。”   “可曾看清是什么人?”   “此人行动快若飘风,昏暗中不曾看清。”   “那么人呢?”   “追入寺内便不见了。”   元元大师哈哈大笑道:“只怕不是这么回事吧?我等计划缜密异常,金蜈宫何以会知道?这事只怕施主难于脱离关系。”   “难道大师疑心在下有泄露之嫌?”   “哼?不仅有泄露之嫌,只怕这块金牌的来历,你也难脱嫌疑呢。”   继光不禁色变道:“大师齿德俱尊,何以说出这种话来?”   绿林圣者唯恐他俩说僵,忙接口道:“老夫深信武少侠的为人,大师切莫从这方面想。”   元元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还记得太岳庄主之事?此人亦属地灵门,实不可不防,再说他此次单身前赴漠北,竟仍能安然回来,尤使人发生疑窦,想那金蜈宫高手如云,怎会令他全身而退?”   继光听后,心里气愤异常,但却不愿置答,天龙道长也对元元大师这项猜测,觉得不尽情理,故意面对继光问道:“武少侠对此事可有什么辩答?”   继光仰面冷冷一笑,没有做声。   元元大师又复冷冷哼了一声道:“此事甚是明显,静室之内尽是高手,门外来人焉有不发现之理?老衲一闻门外有声响,便立刻飞出,而他也不过刚从静室跃到殿上便被老衲喝止,不是他是谁?”   这实在是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尽管有一部分人不信是继光所为,但元元大师乃少林唯一仅存的长老,他既一口咬定,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只有峨嵋罗浮子肚里雪亮,他曾和继光并肩与金蜈宫拼斗,深知继光的为人,立时挺身而出道:“贫道可以保证不是武施主所为,我等还是从速商谈正事吧,莫为这小事乱了章法。”   元元大师冷冷道:“内奸不除何以攘外?此事必须先行弄个水落石出。”   继光万料不到跑到这里遇上这种麻烦,气愤之下长笑一声道:“金蜈宫阴谋残杀武林各派之人,本不干武某之事,只因武某不愿眼看许多人无辜故杀,才千里奔波赶来黄山,老实说,武某若有不利武林各中派之心,何用借金蜈宫之力?你们也大以把武某小看啦!”   这席话说得极其露骨,也狂傲之极,意思就是说,倘若我要存心对你们不利,以我一人就行啦。   元元大师为少林前辈,生性执拗,偏见极深,这也就是他不能接掌门户的原因,听完继光这番话,一腔无名怒火直冲脑门,白眉一掀,高宣一声佛号道:“好狂的东西,胆敢当着许多前辈面前,如此无礼,若不令你受点教训,那还得了。”   倏地大袖往前一拂,一股无声无息的无相神功,已泰山一般往前缓缓压到,此老性如烈火,出手便用了全力。   继光冶冷一笑,暗中也把两极混元真气凝聚,漠然屹立,对他猝然发动的这一式,根本视若无睹。   蓦然……   斜里一人高减道:“使不得!”   跟着一股柔风骤起,迎着那股无相神功一截,轰然一声闷响,元元大师不自主的连幌了两幌,来人也袍袖飘飘,撤后半步,却原来是天龙道长,满面凝重地对元元元大师把手连摇道:“大师暂请息怒,贫道深信这金蜈宫令确是金蜈宫来人所钉,武少侠不过是刚巧遇上罢了,我等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元元大师见大家都异口同声替继光辩护,心里也知事有蹊跷,但一眼瞥见继光那副冷傲之态,心里的怒火又起,不禁嘿嘿两声冷笑道:“即令不是他所为,象这种狂妄小辈,老衲也必须使他吃点苦头。”   突然檐头一人冷冷接口道:“狂妄的恐怕不是我大哥,而是大和尚你吧!”   呼的一声,一个满面阴沉的老者,飞鸟般落到了继光身旁,转头对继光道:“若果我老毒物是你的话,才不管这些闲事呢,别理他们了,走吧!有人等着你呢。”   在场的人一见这人来到,不禁暗暗惊奇道:“这只老毒虫怎的会叫他大哥,真是怪事。”   百毒尊者乃是江南有名的百毒之祖,谁也不敢轻易招惹,这时突然出现,等于奇峰突起,元元大师性子虽然执拗,也不敢无故为本门引来无穷后患,当下低宣一声佛号道:“老僧年登八十,岂屑无故向一个后生小辈找麻烦,尊者切莫误会,实是事情太过可疑了。”   百毒尊者却不答理他的话,复又对继光问道:“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和尚疑心我和金蜈宫有来往,泄露了他们的机密。”   檐头倏又一个冷冷接口道:“有这等事情?早知如此,我和老毒物何必风餐露宿去吃那许多苦头,依老偷儿看来,这年头好人难做,干脆去他娘的蛋吧,咱们哥儿们黄鹤楼上看翻船不好么?”   一阵风声飒然,一个黄衫怪老头儿已随着话音射入殿内,大伙儿见后,不由又是一惊,认得这怪老头儿是江湖有名的“四海神偷”。   绿林圣者怕事情越弄越恶化,忙拱手哈哈一笑道:“神偷兄和尊者都已插手此事,实是中原武林之福,刚才元元大师和武少侠只不过是一场小小误会,咱们里面再谈吧!”   四海神偷冷冷一笑道:“老偷儿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你们打哈哈,实告诉你们吧,不用硬派人家泄了你们的机密,你们已经自已从窝里反啦!哈哈……”   话落一拉继光道:“大哥我们走吧!”   呼的身形梭起,犹如三支腾空急箭般射出了大殿,元元大师怒喝一声道:“都与我回来!”   纵身便待拦阻,却被天龙道长挡住道:“算啦!听那老偷儿的口吻,似乎七大门派中已出了奸细,这事倒不能不查呢。”   元元大师冷笑道:“听他一派鬼话,七大门派戒律森严,收徒极严,怎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紫虚上人自出静室以后,便一直垂眉合什站在那儿,未发一语,此刻倏然双目睁开道:   “此事切勿等闲视之,贫僧方才于静室之时,心灵便起征兆,何以今天从早到晚,不见门下弟子前来报告消息?”   凌风道长慨然一叹道:“不是上人提起,贫道倒把此事忘了,我等只顾在此参禅打坐,一切事情委诸门下弟子办理,这一来真个变成聋瞎了。”   这时大家都已意识到事态果已严重,连素以固执闻名的元元大师也不再说话了,就这时刻,蓦然……   檐头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道:“凡属来到黄山的人都已身登鬼录,你等如果惜命,此刻滚走还末得及,如再固执,妄图与金蜈宫顽抗,那就一个也别想活命。”   罗浮子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纵身疾向檐头扑去,但听一阵阴森森的怪笑声起,来人幌眼已到了数十丈外,罗浮子竟然扑了一个空,落下地来不由面面相觑,凌风道长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目视罗浮子道:   “照此情形看来,黄山之会胜负实难预料,金蜈宫虽然处处施用恐吓,未必尽属夸张之词,我等此后采用什么手段对付?”   罗浮子举目向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等一扫,轻叹一声道:“此次之失着,实系我等太过托大之故,贫道之意,不如金蜈所说,今晚便即撤离黄山,就便察看一番门下弟子们的动静,然后出其不意由北山口再行登山,金蜈宫或误以为我等真个被其吓走呢!”   天龙道长首表同意道:“这倒是个办法,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各派的人因有了四海神偷先入之言,都想着去看看门下弟子们的动静,均异口同声,同意此一办法,连素以固执闻名的元元大师,也未再表反对。   于是,七大门派首脑们偕同绿林圣者等,立即连夜撤离黄山。   再说武继光偕同百毒尊者,四海神偷离寺院后,疾奔了一程,已到达了一个避风的山坳之内,四海神偷倏然脚步一停,大声道:“就这里了。”   当先向一个山洞走去,这个山洞系属天然岩洞,里面甚是干燥,一踏进洞口,便听怪叫化在内哈哈笑道:“老弟,你把老叫化等急啦!”   踏进洞内,闪目一看,风尘三友一排坐在右首,符小娟和那名伊人的书生极其亲呢的并肩而坐,见继光进来后,二人靠得更紧了,双双露齿对他一笑。   继光此刻心事重重,并未理会这些,也微笑点了点头,立刻面对四海神偷道:“三哥找我来此,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四海神偷突然收起那副嬉笑之容,极其郑重的道:“如今事情已经愈来愈严重复杂啦,你暂请坐下吧,海天老儿等不久也快到啦。”   旋把目光对那名叫伊儿的书生一瞥,微叹—声道:“目前黄山一共有三种势力,一是金蜈宫,一是武林七派,再—股力量就是大哥你了,但这股力是必须组合才有力量,否则难操胜算。”   略顿一顿又道:“据老偷儿所知,黄龙道长、海天神叟以及令师兄赤地千里符风等,均已到了黄山,若和你我合起来,哼,别说小小一座金蜈宫的力量,即令再大的势力,也足可把他消灭,问题是合则势强,分则势孤,必须有人能够出来统一调度,才能发生力量。”   继光听后不禁默然,他深切了解这些人的性格,谁都不肯服输,黄龙道长虽是长辈,但在四海神偷等来说,则都是同时代人物,自然不会服从调度,是以几度想开口,却又忍而未言。   百毒尊者见他只是沉吟,立时哈哈一笑道:“为此事我和老偷儿商量下许久,觉得无论如何得推举一人出来统一调度,才可步调一致,想来想去只有大哥你最是恰当。”   继光大笑道:“胡闹,想我一个后生晚辈怎敢僭越?”   百毒尊者正色道:“当仁不让于师,有什么不可以的?   老实说,我和老偷儿从不过的问江湖之事,这次完全是冲着你才出来卖命,此外,令师兄符风、黄龙道长,海天老儿,也都是与世无争之人,此次出来何尝不是因你和宫主的关系?是以这事一经提出,他们无不抚掌同意,你在此稍待,他们不久都将来到。”   话犹未了,远远一声历啸倏告传来,四海神偷笑道:“老魔头来啦!”   白衣罗刹狠狠白了他一眼,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人家都这样称呼他,我老偷儿喊一声,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时刻,飒然一阵风响,赤地千里符风呼的飘了进来,继光忙站起身来道:“师兄,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符小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纵身扑上前去,娇声道:“爸,你怎么这时才来?”   符风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别孩子气啦,爸有急事和你师叔谈。”   这一声师叔,比钢椎刺入她心房还要难受,她刚才听到继光喊师兄,心里已是不高兴,这时又由她爸爸亲口说出,更使她芳心欲碎,以往所有的希望,都在这师叔二字上,化作了一场绮梦,倏然把手一松,含着一泡眼泪,低头返回原座。   赤地千里以为她在使小性儿,是以并未理会,对着二个老怪物一顿首,便大步向继光走去,劈头一句话便道:“你可知事情又有重大变化么?”   继光失惊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风闻金蜈宫近趁各派首脑齐集黄山之际,竟勾引各派门下不肖弟子,分别接掌门户,改变以往作风,为兄因急须赶黄山,故未暇详细打听。”   四海神偷从旁接口道:“此事老偷儿也曾得到消息,只是一时无从证实罢了。”   蓦然……   洞口人影一闪,黄龙子与万里云烟陆通飘身而入,跟着又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海天神叟父女也到,刹时把一座小小山洞塞满满的。   彼此见礼寒喧了一阵,便立即言归正传,黄龙子为人爽直,捻须一阵哈哈宏笑道:“这次黄山盛会,真不知聚集了多少武林高手,实为数百年来所未有,但很明显的,这次之会并非武学印证而是一场正邪之间决斗。   此事若果发生在平时,也许在座诸位老友有一人到场便可解决,可是就目前情形而论,不是贫道说句泄气的话,只怕集齐我等全部力量,不见得便能稳操胜券。”   说完干咳了二声,又徐徐的道:“诸位老友都要与世无争,高人隐逸,此次参与此事,一半是为了莫郡王的关系,一半则是冲着邯郸前辈的传人武少侠,但不论怎样,目的都在对抗金蜈宫主人,为了步骤能够齐一,愚意认为必须有个发号施令的人,诸兄认为谁人最是适合?   万里云烟环目全洞一扫,立即接口道:“兄弟认为海天前辈最孚众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呢?”   百毒尊者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表示意见,四海神偷哈哈狂笑道:“论威望任何人皆够资格,但任何人都不行。”   海天神叟为人怪僻狂傲,一听万里云烟提到他,不由双眉微掀,仰天一个哈哈道:“陆兄何出此言,难道你不知老夫的脾气么?老夫平生绝不接受人家的支使,但也绝不愿支使人家。”   一时洞内空气显得极不协调,黄龙道长却是胸有成竹,目视海天神叟微微含笑道:“今日之事并非某人支使某人的问题,而是希望有一人从中联络,使大家能够协调一致,减少顾此失彼的毛病,贫道觉得大家既然都极其爱护武家娃儿,不若就由他来主持此事吧!”   凌波仙子拍手道:“对啦!如果由光哥哥来主持,我保准爸爸会同意的。”   海天神叟生平就是这个宝贝女儿,爱之不啻掌上明珠,知女莫若父,在漠北时便已看出女儿心意,此时见她竟代自己发言,不由笑道:“死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许多前辈在此,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凌波仙子并不着恼,格格笑道:“我知道爸爸一定会同意的,而且他们也不会反对。”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姑娘说得对,我和老毒物由衷赞成。”   这事大出万里云烟陆通意料之外,不禁发急道:“那怎么使得,这简直是开玩笑嘛!”   凌波仙子小嘴连撇,正待开口抢白,海天神叟把眼一瞪轻喝道:“小娃儿不准乱说话。”   吓得她舌头一伸,忙又把话咽了回去。   继光适于这时起身谦谢道:“承蒙各位老前辈对晚辈如此爱护,实是感激不尽,但此等重大事情,晚辈如何担当得起?”   百毒尊者倏然面转阴沉,仰面冷冷的道:“你应知道,大家所以这般对待你,一方面虽是彼此交情,另一方面则是邯郸老人的关系,否则谁爱管这些闲事?”   赤地千里符风也插嘴道:“如今风云紧急,不必作那些无谓的客套,我们商量正事要紧。”   继光见大家态度甚是坚决,知道推也推不掉的,不禁把目光向万里云烟陆通投去,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实际说来,陆通何尝不希望爱徒扬眉吐气?立刻见风转舵道:“各位前辈既抬举你,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继光躬身一个罗圈揖道:“既如此那就谢谢各位前辈了。”   旋把脸色一正道:“晚辈于漠北之时,即曾听说金蜈宫拟在黄山论剑之时,将中原武林精英一网打尽,他们所以这样做,是意欲报苗疆一箭之仇,至于金蜈宫主人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但猜想必与莫郡王当年所戡平的苗乱有关。至于金蜈宫究竟采用什么手段,目前尚未得到确实消息,料想必然十分毒辣,另又据武当凌风道长表示,此次黄山论剑,是元元大师、绿林圣者等所决定的计谋,他们拟趁此次黄山之会,和金蜈宫作一总的决断,也存有一举扑灭金蜈宫这股恶势力的企图。”   他把两方面的情形作下一个概括的报告后,随又提出几点意见道:“根据目前情况,有几件事必须马上着手去做:   第一件,打听金蜈宫究竟采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中原武林人?   第二件,七大门派的实力,有无办法与金蜈宫对抗?   第三件,我们采取什么手段和态度?”   黄龙子突然插言道:“前时金蜈宫曾用卑污手段向三光神尼突击,井将莫宫主劫持而去,贫道和符兄陆兄为了此事,专程追踪至漠北,嗣于半途得一隐形异人传告,说是莫宫主业已遇救,并已赶来黄山,武兄可曾见到?”   继光摇头道:“金蜈宫曾以此事胁迫晚辈不得参与黄山事件,但却不曾见到她。”   突然心里一动,转头向白衣罗刹道:“小娟,你不是知道莫宫主的下落么?她究竟在那里呀?”   白衣罗刹此刻心里正失意万分,见继光问起莫丹凤之事,遂把妙目向那书生一瞥,没好气的道:“不知道。”   但黄龙道长一双老眼何等厉害,双目精芒只一闪,倏然哈哈大笑道:“大胆的妮子,竟敢在贫道面前弄玄虚,还不赶紧过来拜见诸位叔伯。”   伊人不禁噗嗤一笑,立起身来娉娉婷婷,起到黄龙道长面前福了一福,低声道:“侄女参见师伯。”   她身穿男装,却行妇女之礼。   竟把全洞的人引得哄场大笑起来,继光仍不知她是谁,不由暗暗纳闷道:“他究竟是谁呀?”   这时黄龙子已把笑声止住,替她向大伙儿引见道:“这位就是莫郡王的唯一遗孤莫丹凤姑娘。”   伊人又对着大家福了一福,低声道:“晚辈莫丹凤参见诸位叔伯。”   继光这才明白她就是莫丹凤宫主,禁暗骂道:“符小娟这小妮子真是该打。”   偎在海天神叟身旁的凌波仙子,这时却是心头火发,暗道:“好啊!你们竟串通好了来逗我,哼!我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你们也不知道我凌波仙子的厉害呢!”   立起身来,一径走到莫丹凤的身旁轻轻的问道:“你就是莫丹凤宫主?”   莫丹凤满脸迷悯的点了点头,转身又对符小娟问道:“你叫白衣罗刹?”   符小娟冷冷的回道:“不错。”   凌波仙子倏面色一寒,轻声道:“姑娘凌波仙子,你们胆敢逗我想必自命不凡,哪天我要叫你们认识得姑娘的厉害!”   莫丹凤性情温和,从不知争强斗狠,闻言不禁一怔,符小娟却早已接口冷笑道:“随便那天都可以,姑娘等着你的。”   “八月十五日黄山论剑之后。”凌波仙子轻轻说了一句,便转身回座。   在座都是老一辈长者,对她们私下决定的一场拼斗,便也没有留意去听,他们仍然又在继续着他们的应敌计划。   此刻四海神偷已把连日来的黄山周遭所见的情景,对大家说了一个概括的叙述,同时更郑重介绍道:“这次丐帮为了伸张武林正义,竟不惜发动全帮力量,对金蜈宫行动加以监视,必然会有更多的发现。”   怪叫化坐在一旁,一直就没开口说话,这时才接口长叹一口气道:“说来惭愧已极,丐帮虽已发动全力,除了死伤了许多门下外,并未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彼此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多客话?”   怪叫化耸了耸肩,伸出黑炭条似的手指,把头上短发乱搔了一阵,方才轻吁一口气道:   “老叫化自出江湖以来,第一次遇见这般难斗的敌手,这次丐帮苦头真个吃足啦。”   四海神偷笑道:“不用表功了,快把你们最近所得情形,向我们大哥报告。”   怪叫化眼一翻道:“你急什么?”   旋对继光道:“我所要说的只有二点:第一点,据门下弟子报告,近日金蜈宫来到黄山的高手,总计的约有五六十人,金蜈宫主人是否已经来,目前还无法确实。第二,七大门派高手,连同绿林圣者刚才业已离山,用意如何没有告诉本帮。第三,你们这些老怪物们来黄山的消息业被金蜈宫侦知,可能已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你们身上,尤其是老弟你便已成了金蜈宫主人眼中之钉,必欲拔去而后快意。”   继光剑眉掀动,一声长笑道:“不论他对我注意不注意,早晚我得和金蜈宫主人生死决一场。”   话落笑声一敛,大声道:“各位前辈既着晚辈策划,我可要发令啦!”   说完双手抱拳,罗圈一揖算是告罪,随即发令道:“由上次玉魄剑上的剧毒看来,金蜈宫也必有使毒的人,自即日起,请多加注意,防止金蜈宫在论剑会上预先施毒。”   百毒尊者立时敛容躬身答道:“老毒虫遵令。”   “海天前辈与七大门派以及黑道中人,均有甚深渊源,请负责于暗中联络,俾便届时集中力量和金蜈宫一拼。”   海天神叟望了凌波仙子一眼,缓缓立起身来恭答道:“老朽遵命。”   “黄龙师伯和莫郡王交情甚深,此事武林人尽知,黄山论剑之日,请将莫郡王被杀经过向天下武林人宣布,并揭穿金蜈宫阴谋。所谓理直则气壮,此事十分重要。”   “符师兄与神偷三哥行踪飘忽,自即日起化装蒙面人,随时在黄山四周巡视,保持并救应入山看热闹的人,必要时可用长啸示警。”   符风和四海神偷也同声答应遵命,继光旋又把目光向符小娟、莫丹凤,凌波仙子等三个姑娘一扫,极其严肃的道:“为免发生意外,自即日起,到论剑之日止,不准你们三位姑娘和人动手,更不得随意乱跑。”   莫丹凤微笑着点了点头,符小娟面无表情地仰面看着洞顶岩石,凌波仙子小嘴一撇,轻声道:“你管不着!”   海天神叟不禁狠狠盯了她一眼。   继光故作没有听见,立起身来道:“如果诸位老前辈没有别的问题,现在就可以请便了,每天晚上仍望来此碰面一次。”   于是,大家纷纷起立散去,刹时洞内只剩下了符小娟,莫丹凤和继光三个人。   继光容大家散去后,这才转过身来走到奠丹凤面前道:“自从得到你被金蜈宫劫后的消息后,真把我急死了,告诉我你是怎样脱险的呀?”   莫丹凤微叹一声道:“黄龙师伯上次一再逼我回庵,原来是有深意,当我见着师父时,才知金蜈宫已存有谋我之心,当时我自恃武功并未在意,不料,金蜈宫的人早已追缀上我了,那晚竟趁师父入定之时,突然发动攻击,以致师父受伤,我也落在他们手中,唉!若不是中途被一位隐形异人救下,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你可曾见到那隐形异人的面孔?”   “没有嘛,不过听他那慈祥的声音,颇象是个老者,也许是个僧侣也说不准。”   继光点头道:“是了,所有的事可能都是他一人所为。”   “难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他帮过我很多的忙。”   白衣罗刹突然插言道:“这人武功实在高极了,我和爸爸在漠北时,也曾蒙他解围呢。”   继光心里不禁十分诧异,暗忖道:“此人究竟是谁?处处替人帮忙,却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人,看来武功一道关键在漫无止境,就以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等人来说,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但和这人比起来却又差了一筹。”   想到这点警惕之念陡生,觉得对付金蜈宫主人,实在不可太过自信,倘若他的武功也和隐形异人一般的高,自己便绝难抵挡。   符小娟见他只管沉思,不禁推了他一把道:“看你一天到晚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够资格领袖群伦,替人家当看家护院的,恐怕人家都不会要你。”   继光心不在焉的漫应道:“唔!是么?……”   心里却仍在不断的思量着,如何先行探视一番金蜈宫的动静,避免到时判断错误。   白衣罗刹推了他一把,见他仍然不言不笑,赌气掉头去不再理他,莫丹凤为人稳重,知他必定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遂一拉符小娟道:“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吧,不要去扰他了。”   符小娟自小便是孤独一人,从没有兄弟姊妹,环境使她养成一种冷傲娇纵的性格,自和丹凤认识后,渐渐被她那种娴静高贵气质潜易默化,无形中对她产生了一种深厚感情,竟变得十分听她的话,二人肩并着肩,一同走到洞外。   莫丹凤突然想起凌波仙子约斗之事,不由小声埋怨道:“你刚才不该答应车姑娘的约斗,这事本属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算了,何必定要为这事打一架呢。”   符小娟秀眉一扬,冷冷哼了一声道:“哼!我就看不惯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打就打谁还会怕了她。”   说完又噗嗤一笑道:“她和光哥哥好的很呢。”   随把当时情形述说了一遍。   莫丹凤不由笑骂道:“呸!亏你好意思做出来。”   二人立时笑做一团。   继光沉思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一看,莫丹凤等二人已经不在洞里了,走出洞外,却见她二人正在有说有笑的,便不去惊动她们,悄悄一纵身,直向谷外奔去,走出这座秘谷,便是一片光滑斜坡,斜坡的左面,郁郁葱葱,尽是参天古树。   当下,仰视天空略为辨识了一下方位,蓦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微声响,闪目一看,只见林中人影一闪,飞出一条纤细人影,在林边略事迟疑,便向他们存身的山洞飞掠而来,身法轻灵快捷,一掠便是三四丈远。   继光正愁找不到金蜈宫来人落脚之处,一见这人,心里暗道:“擒住此人便不愁找不到他们的地址。”   眨眼间来人已离他存身之处不远,却原来是一位身材瘦削文生,他为了要捉活的逼问口供,便顾不得光明不光明了,倏一纵身,呼的凌空扑下,出手有如奔电的向他后颈抓去,来人一心奔走,哪防到有人突袭,仓卒中一声惊呼,疾的把头一低,蓦地一连几个翻滚,人已撤出二丈开外。   但饶是这样,一顶头巾仍被继光一手抓去,露出满头散乱的青丝来,继光认得这人乃是在赵氏废园中,和符小娟交手的苗岭双姣燕玉芳,不禁惊异地喊道:“咦?原来是你。”   燕玉芳惊魂甫定,闪着一双乌溜大眼,对继光上下打量了半晌方才出声问道:“喂!你是风尘三友的什么人?”   “朋友。”   “你可认得一剑消魔灾武少侠?”   继光心中纳闷道:“她打听我干什么?”   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的道:“认识呀,你找他干什么?”   “有紧要事情和他商量,请你找他出来见我好么?”   继光朗声一笑道:“武继光乃是在下最好的朋友,你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嘛。”   “不行,我非得见他本人不可。”   继光心念一转,暗道:“看她这副焦急神情,可能真的有事,也许可以从她身上获得一点消息。”   遂把面容一整,极其诚恳的道:“姑娘找他如果是为了报知金蜈宫的消息,在下可以马上找他出来见你,至于其他的私事,在下就辞不转达。”   燕玉芳发急道:“自然是金蜈宫的事罗,此刻寸阴寸金,哪有工夫和你说闲话,请你快一点好不好。”   继光哈哈一笑道:“姑娘要见武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区区在下便是。”   燕五芳凝神对他看了—眼.倏然把小嘴一撇,微怒道:“凭你这副德性,也配冒充他?”   继光伸手从腰间把白玉笛撤出,迎着星光一幌道:“这个大概假不了吧?”   燕玉芳凝目又睇视了一眼,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人也真是,人家急都急死了,你还一味和我开玩笑。”   继光这才把笑容一敛,缓步走到她身旁道:“姑娘究竟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就请快说吧,只要不是强人所难,在下总答应替你办就是。”   “请你搭救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并护送我姊妹离山。”   继光倏然一惊道:“这话从何说起?你们都是金蜈宫的人嘛,何用我来搭救?”   燕玉芳轻叹一声道:“说来话长,那次我们四人奉令至赵氏废园,斗杀风尘三友,不料你们从中插手,把事情破坏,回去后金蜈宫主人因我们都是全身而退,并未有一人受伤,便疑心我等有意循情,立时将黔中一怪二人监禁,我两姊妹虽因师父的关系,并未加罪,但无形中也遭到软禁,行动已不能自由。”   “那你现在又怎样出来的呢?”   “金蜈宫主人业已离山,其他的高手也都因事离开了,所以我才敢潜离来此。”   继光突然目眨奇光道:“金蜈宫主人已经离山了?她到哪里去了呢。”   “这种高度机密我怎么会知道?喂!我问你究竟肯不肯帮我的忙嘛?”   继光暗中警惕自己道:“此刻金蜈宫对我已视如眼中之钉,怎可轻易听信她的?”   但表面仍然带笑道:“基于武林同道的义气,在道义上在下确应前去救他们,但我有几点疑问,尚请姑娘据实答复:   第一、姑娘的师父是谁,你姊妹是怎样加入金蜈宫的?   第二、你求救尽可以找别人,为什么单单找到我?   第三、你既可自由出入,何以不逃走?而一定要救黔中一怪等人?”   燕玉芳见他提出一连串的问题,知道对方对自己并未深信,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对我仍存怀疑之心,但这也难怪你,事实确是如此,倘若我是你,也绝不肯随同一个并无深交的人前去涉险。”   说完伸手理了一下鬓边乱发,又复说道:“愚姊妹的师门暂时恕难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和金蜈宫主人极有渊源,但二人性情却绝不相同,这点苦衷尚望体谅。   黔中一怪、笑面追魂都是因家师的关系而投到金蜈宫的,愚姊妹怎肯眼看他们遇难而不予解救?至于何以不向武林七派求救而找到你?这事不是我当面恭维你,目前唯一可以和金蜈宫对抗的,只有你以及和你有密切关系的几位老辈人物,而金蜈宫最注意的也是你们。愚姊妹在天南时,也曾听到你这样一个人,可谓心仪已久。”   说完略感羞愧的笑了笑,旋把面色一正道:“愚姊妹本有许多机密对你说,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只要能安全离开黄山,置身事外,便算对得起金蜈宫主人和天南道上武林朋友了,实对你说吧,此行于你有益无损,信不信也由你!”   继光暗中略一盘算,觉得仍以答应为上策,一方面可以侦察金蜈宫落脚的地方,同时更可藉这关系结识几个天南武林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慨然答道:“姑娘既如此看得起在下,专程前来求援,在下若不答应,倒显得大小家子气啦,如今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起程如何?”   燕玉芳欲行又止的道:“武兄如此高义,实使小妹佩服之至,不过金蜈宫此刻正把全付力量对付你们这一批人之际,一切仍以小心为宜,小妹言尽于此,我们走吧!”   话扰未了,倏闻一阵阴森森的怪笑道:“苗岭双姣私通敌方事实俱在,如今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呼的一条人影掠空而至,落地又是一阵桀桀怪笑。   燕玉芳一见来人立时脸色大变。   第十九章 情海老怪邪事多     继光和苗岭双姣中的小苗女燕玉芳正在说话,蓦见一人掠闪而至,闪目一看,竟是红衣喇嘛多伦巴,但多伦巴并不知他已扮成小叫化,故对他连正眼都不看一下,一阵怪笑之后,倏然趁势飘到燕玉芳面前,嘻嘻淫笑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二条路,一条是顺从佛爷,这样不仅今晚之事,佛爷绝口不提,而且好处多得很,另一条路呢?不说你也会知道。”   这喇嘛对苗岭双姣久已存心不良,只因她两姊妹的师门极是难惹,而且和金蜈宫主人关系密切,故不敢过份造次,这时抓住了她通敌的罪名,立时原形毕露,一边说着话,人已丑态百出的张开大嘴,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燕玉芳刚才因自己的私行,骤然被金蜈宫来人发现,直惊得她花容失色,及至神魂甫定,又见多伦巴满面淫邪的逼了过来,不禁心里怒极,立时把心一横,倏然一声娇喝道:   “你再逼近一步,姑娘要你的命!”   多伦巴此刻淫心大动,不管三七十一,仍然睁着一双血丝布满的凶睛,箕张着双手,缓缓凑了上去,喉间更不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怪笑。   但听劈拍一声脆响,多伦巴长满红疙瘩的丑脸上,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直打得他双目金花乱迸,脸颊立时隆起五条青紫指痕。   照理他一身武功,燕玉芳怎能打得着他,只因他此刻色迷心窍,一心只想好事,认为燕玉芳已是到口美食,故丝毫未加防备,更未运功抵抗,这记耳光打上之后,顿化欲念为怒火,暴喝一声道:“贱婢真个不识抬举,佛爷好意度化你,想不到你竟敢大胆冒犯佛爷,那就莫怪佛爷要辣手摧花了。”   毛茸茸的大手一伸,倏向她酥胸抓去,燕玉芳此刻早已横了心,娇躯一闪之下,铮的一声,已撤出一把蓝汪汪的苗刀,一指多伦巴道:“这些天来姑娘受你的肮脏气也受够了,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秃驴你尽管出吧,姑娘接着你的。”   多伦巴桀桀怪笑道:“不要太任性啦,金蜈宫对待叛逆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即令佛爷网开一面,你又怎能逃出金蜈宫主人的掌握?”   这点燕玉芳何尝不知,但她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不用猫哭耗子假装慈悲,姑娘就是死也不接受你的好意,多说无益,看招!”   蓝光一闪,苗刀化作一道冷艳艳的精芒,劈面卷到,蓦然——   又斜吹来一阵柔风将苗刀震斜,跟着人影幌动,武继光已屹然站在他二人中间,对燕玉芳一摆手道:“姑娘暂且歇着,等我来对付他。”   霍地一旋身,面对多伦巴冷冷的道:“尊驾的意思是一定要答应你的无理要求?”   多伦巴三棱眼一睁,暴喝一声,说道:“这件事你管不着,佛爷执行的是金蜈宫的门规,你若再不知进退,哼!只怕连你也有些不方便。”   继光哈哈一笑道:“可是我小要饭的却天生—副贱骨头,硬是不知进退,你说该怎么办?”   多伦巴狞声一笑,手掌已缓缓提起,继光明明看见欲故作不知,仍然若有似无其事,负手而立,燕玉芳怕他托大吃亏,急喊道:“武兄注意秃驴的突击。”   话犹未了,多伦巴倏的一声虎吼,两掌猝然推出,他因恼他这小叫化从中捣乱,并拟籍震毙小叫化的威风,对燕玉芳收至杀鸡骇猴的效果,这一招出尽全力。   但见一股劲疾无比的潜力,怒潮一般的卷到,力道未及,继光的鹑衣已被括得飘飘飞舞,就在掌风半及未及之时,陡觉眼睛一花,人已倏忽不见,哗啦啦一阵暴响,地下沙石竟被击得满天飞射。   多伦巴满拟这一掌将对方击毙,不料竟然空费力气,一惊之下身形倏转,呼的撤后九尺,回头一看,小叫化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身后,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笑意只是望着他,顿时心里又急又怒,厉啸一声,纵身再进,呼呼一连七八掌,没头没脑的攻去,刹时把继光卷入一片掌影之内。   燕玉芳深知此僧功力精纯,凶悍无比,怕继光一时不察让他逃走了,那么事情就麻烦了,赶紧往前一趋身,赶到斗场边缘娇喊道:“武兄特别小心,此贼万万容他不得。”   继光知她言外之意,是希望把这红衣喇嘛杀之灭口,立时长笑一声道:“姑娘但请放心,这凶僧绝对跑不了。”   就这说话之间,他已暗暗把两极混元先天真气凝聚,但听一阵狂嗥声起,多伦巴的一个巨大身躯,就如抛珠一般腾起,叭哒一声落回地面,双腿连伸了两伸便不动了。   这种不可思议的神功,直把燕玉芳惊得呆若木鸡般怔在那儿,半晌方用玉手连拍着胸脯道:“厉害,真厉害,这是一种什么可怕的功夫呀?”   继光淡淡一笑道:“承蒙夸奖,这并非在下武功高,而是那喇嘛太过无用啦!”   弯腰提起多伦巴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往山洞一丢,对燕玉芳一招手道:“我们这就走吧,迟了恐怕来不及呢。”   燕玉芳也感觉到自己出来得太久了,不禁发急道:“糟啦!一出来就这么久,万一被他们发觉,我姐姐首先就得受牵累。”   边说着话,人已脱箭般向前射去,她生长苗疆,翻山越岭是她唯一专长,眨眨眼已越过几重山岗,回头一看,继光仍然不徐不疾的紧随在她身后,而她自己却已累得额上沁沁汗出,呼吸也感到急促起来,自知功夫和人家相差太远,不禁缅颜一笑,却又极不好意思的笑道:“跑这一点路便不行了,真是贻笑大方。”   继光正色道:“姑娘何必太谦,以姑娘现在轻功,在江湖上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后力不继,那是修为时日太短的关系,这是不可强求的。”说完又关心的道:“如果路程太远的话,在下愿效微劳,携带姑娘一程如何?”   燕玉芳自从上次赵氏废园和继光邂逅,便对这位最近声誉雀起江湖的俊美少年深具好感,同时更有着一颗好奇之心,她也想有机会测验一下对方武学,这时见继光声言要携带她赶路,心里不禁暗忖道:“连我师父都不敢夸这海口,能携带一个人飞行,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携带法?”   主意打定立时带笑道:“截至现在止,路才走三分之一,我这么大的人怎好意思要人携带着走?”   继光急于赶到金蜈宫来人落脚之处,见她没表反对,遂微微一笑道:“走吧!又没有第三者看见有什么关系嘛!”   伸手握着她的玉手,倏喝一声道:“走!”呼的一声凌空拔起,直向五丈开外的一条山径落去。   燕玉芳只觉身子一轻,竟被一股无形潜力推动着直向前面飞射,耳际但听风声呼呼,两旁景物就象是旋电般往后倒射,刹那已弛出了百余丈远,比刚才自己全力奔弛,几乎快了一倍,心里不由又惊又喜,深庆自己找到这样一位武功卓绝的人,不难即时脱离虎口,恢复自由,于是不自主的侧脸向继光看去。   恰巧继光也侧转脸来看她,四目相对之下,只见对方神态依然是那般轻松,看样子似还未出尽全力,不由愈益佩服。   经由燕玉芳的指点,不多时便已到达了金蜈宫来人临时落脚之处,竟是一座建筑宏伟的庙宇,这庙紧傍在一片凹进的陡壁之下,故不到近处甚难发现。二人到达离庙约有二箭之地,燕玉芳便把继光拉住悄声道:“此处戒备森严,一不留意便将被他们发现,那样救人就难了,请你紧跟着我走。”   继光默然没有作声,他今天是替她办事来的,自然一切由她主张,由于刚才多伦巴喇嘛那件事他已对苗岭双姣深信不疑,是以一切都听她安排。   星月微光下,但见二条淡淡灰影,飘闪于疏林乱石间,刹那已越过庙后的那段短墙,籍着后院花丛竹影的掩蔽,渐渐向一幢矮小的瓦房接近,这二条灰影不用说就是继光和玉芳了。   他俩隐身一丛芙蓉花后向矮屋张望,只见矮屋廊下,此刻正有二个苗装武士在低声谈笑,玉芳轻轻碰了一下继光,伸出二个指头指下指那二个武士,然后做个手势,把手掌往下一切,意思是叫他先把这二人杀了。   继光立即会意,轻轻把头一点,呼的一声身形平射而出,猛向那二个武士扑去,这一动作快逾闪电,等待那二个武士发觉正待出声喊叫时,早被他把穴道制住,出手快捷利落,燕玉芳虽然和他同时起步,但当她到达走廊时,问题已经解决了,芳心不禁暗暗佩服,眼前这少年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二人悄悄把二个武士移入暗处,便即推门而入,这排矮屋原是庙内道士们堆藏粮食杂物的地方,如今金蜈宫把它暂作了囚人之所,继光目光锐利,一进屋内便发现暗影中蜷卧了二个人,一拉燕玉芳,走进跟前一看,果是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朱迪,不单手足被人用铁练锁住,而且被人点了哑穴。   继光立时暗中运用神功将铁练一一捏断,又替他们把穴道解开,黔中一怪等因穴道被制过久,身上束缚虽去,半响仍不能动弹,燕玉芳轻喊道:“钟老前辈,你们可能行动?我是燕玉芳,特偕同一剑消魔灾武继光前来救你。”   毕竟他俩都是修为有素的武林健者,略为舒展一下筋骨,此刻已能动弹了,黔中一怪轻哼一声道:“多谢姑娘握手,老朽自信还能挺得住。”   笑面追魂朱迪也立起身来,说道:“好狠毒的东西,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等,朱某但有三寸气在,誓必找他们算算这笔帐。”   燕玉芳忙劝道:“目前我们还是先行脱离险境再说,算帐之事以后再慢慢商量。”   继光也于这时开言道:“趁他们尚未发觉之时我们撤走吧,说完人已当先向屋外飞去。”   这座古庙虽不是金蜈宫的根本重地,但他们既把大部分力量移来了黄山,对警戒仍然毫未疏忽,继光等把二个武士制住后,不久便被巡逻的另二个武士发现,立即飞报大殿的高手们,而继光他们竟茫然不知,仍在矮屋内停留了许久方才出来。   当他们冲出矮屋之时,矮屋四周早已布下了许多高手,身形刚刚往外一冲,蓦然,丝丝之声大作,一片闪闪金芒已当头罩下。   继光识得这是金蜈宫特有的暗器,百脚金蜈燕尾针,倏声大喝道:“诸位注意,这是百脚金蜈燕尾针。”   手掌一翻,呼的一掌劈出,狂飙卷处,震得那些细若牛毛的燕尾针满天激射,其实,燕玉芳和黔中一怪等,对金蜈宫的情形,比他了解得还要清楚,不待他招呼,早已用掌风苗刀将金针挡开,就势冲出了矮屋。   此刻四下已是一片暴吼,继光镇定地四下一瞥,沉声道:“诸位只管外冲,谅这些三四流的爪牙们难于把我们挡住。”   笑面追魂此刻已是笑容全敛,翻手撤出那支赖以成名的追魂玉判,大喝一声,直向墙外冲去,黔中一怪须发戟张,紧随身后,燕玉芳却倏然惊呼道:“糟啦!我忘了通知姐姐啦!”   蓦然暗影中一阵格格娇笑道:“你放心,姐姐吃不了他们的亏。”   呼的一条纤影,从花丛中直射出来,燕玉芳大喜,娇喝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燕玉娇抖着手中红绫急道:“此刻无暇多说,我们快趁他们未回时冲出去。”   蓦然——   暗影中一个苍劲的声音,沉声喝道:“哼!世间那有这等便宜的事?”   呼的一条人影,如飞掠到,指着苗岭双姣喝道:“大胆贱婢,胆敢勾引外人叛逆本宫,难道你就不怕那五阴搜魂,百蚁咀骨滋味?”   继光识得此老乃是金蜈宫四大护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深怕她两姐妹吃亏,倏然往前一趋身,轻喝道:“姑娘尽管撤,这里由我来应付。”   三苗之神对继光已无法认识,不禁双目一翻,绿光闪闪,桀桀一阵怪笑道:“小臭要饭的,你是在做梦啦,凡属擅闯金蜈宫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去的例子。”   继光大笑道:“别说小小一间破庙,就是漠北的金蜈宫,小爷还不照样的进出自如。”   三苗之神心里倏然一惊,暗道:“这小叫化究竟是何来路,看他们对付潇洒自如的神态,必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否则不敢这般大胆的闯到这里来。”   就他这微一迟疑之际,苗岭双姣已同时纵身向墙外扑去,三苗之神倏然一声大喝道:   “贱婢你还想走吗?”   呼的一掌遥遥劈出,立有一股劲疾的掌风,狂飙般向她二姐妹腾起的娇躯卷去。   继光冷笑道:“凭你未必便把她们留下?”   举掌轻轻一挥,一阵冷飘飘的寒风骤起,由斜里一截,那么劲疾的掌风。一入寒风之内,立时无影无踪。   三苗之神见状不由骇然大惊,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叫化,居然具有这种通玄的功力,心知今晚之事可能要糟,但全庙只剩他一人武功最高,不能不硬着头皮挺,于是暗中疾把功力提聚,桀桀一阵怪笑道:“看你不出,还有几下鬼画符,老夫倒看走眼啦。”   这时刻庙墙之外已经发生了激热的拼斗,一阵阵惨呼暴喝,划破了荒山的沉寂,继光不知这破庙之内,就只剩下三苗之神一人坐镇,心挂黔中一怪等安危,不愿和他空耗,长笑一声道:“掌底游魂何堪言勇,小爷没空和你瞎缠,我要失陪啦!”   声随人起,呼的向墙外疾掠而去,身落墙外闪目一看,追魂玉判,黔中一怪等,正和一群黑衣江湖人在舍命拼斗,这群人虽是金蜈宫的三四流脚色,但人多势众,黔中一怪等穴道被制过久,尚未能调息复元,故都已岌岌可危。   继光此来专为救人,并未存心伤人,正待上前协助他们突围时,蓦然——   一条人影飘飘悠悠,从林中飞来,看似十分缓慢,实则快逾奔电,幌眼间已射入场中,但听一声狂嗥,笑面追魂的一个身子,就和抛珠一般腾起足有二丈多高,叭哒一声摔落地下,立时鲜血由七孔狂喷而出,竟在一招之下被来人击毙。   跟着又是一声闷哼,黔中一怪也踉踉跄跄倒退了八尺,显然也已受了重伤,继光一步来迟,竟使他二人一死一伤,心里不禁又急又怒,大喝一声,直向来人冲去,但来人早于此刻转向苗岭双姣飘去。   同时更有几个黑衣江湖人,猛向危殆受伤的黔中一怪扑去,权衡轻重之下,他不能不先救受伤的黔中—怪,于是脚尖就地一旋,人已如疾风一阵卷到了黔中一怪身旁,掌心猛地往外一吐劲,一股狂涛般的内家掌力,隐挟排山倒海之势,向扑来的黑衣人迎去,一阵阵惨呼声起,那群黑衣人就和弹丸般倒翻了回去。   继光一招得手,就势一把特黔中一怪扶住道:“尊驾伤势如何?”   黔中一怪咯咯连喷了二口鲜血,猛地一挺腰,惨然一叹道:“老朽还能挺得住,请小侠快去帮助苗岭双姣吧!”   继光也知苗岭双姣绝非来人敌手,但势又不能丢下负伤的黔中一怪,微一迟疑之间,来人已到了苗岭双姣身前,一声震喝道:“贱婢胆敢勾引外人背叛本宫,已犯万死不赦之罪,此刻还不自行了断,难道还要我动手吗?”   苗岭双姣那么倔强任性的人,见下来人后,竟也变得花容失色,浑身乱颤,低头不敢说一句话。   就在这一答一问之间,继光已看清来人乃是一个青纱蒙面的书生,心里不由一动,暗道:“难道他就是金蜈宫主人?”   那蒙面书生见苗岭双姣低头不敢答言,又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道:“看在你师份上,本宫恩施法外,留你一个全尸。”   举袖轻往外一挥,眼看苗岭双姣,就要伤在那书生的掌下。   蓦然……   林中一阵夜枭似的一阵嘿嘿冷笑道:“难得你记得老身,但我的门下虽然不肖,却轮不到旁人管教。”   飒然一阵风响,倏然冲出一个玄衣皤发的老妇人来,猛的举掌向蒙面书生指出潜力一迎,同时一声暴喝道:“你二个没出息的东西还不与我滚回去,难道在这儿等死吗?”   二股绝大的掌风潜力半途接实,场中倏发一声裂帛似的暴响,老妇白发飘飞,随风而起,倏然一闪,人已没入林中,现身救人到安然撤离,仅不过一瞬间,端的来去如电,迅捷异常。   蒙面书生并未追袭,阴森森的一阵冷笑道:“多年不见,武功果然长进啦,此刻无暇和你算帐,咱们以后再走着瞧。”   话落身形一飘,幌眼已到了继光面前,冷冷地道:“小要饭的,你是丐帮的哪个门下,居然敢闯我金蜈宫来捣乱,这份胆量倒真是不小的呢。”   继光因关心苗岭双姣,井未即时离去,等到黑衣老妇现身,又为她那神奇武功所吸引,竟忘了当前然危机,这时蒙面书生到了自己面前,才深悔刚才太过大意,如果是自己一人,当然不怕,如今还有个重伤危殆的黔中一怪,遭逢这种强敌便难于照顾到他了,但事已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当下长笑一声道:“小要饭的是什么人,此刻无须对你说,我只问你是不是金蜈宫的主人?”   蒙面书生并未即时作答,只把一双隔着青纱还隐露精芒的眸子,对他上下只是打量,恰巧这时三苗之神已到了他身后,立刻回头对他问道:“你知道这个叫化是什么来路?”   “老夫拙眼尚未认出来。”   “试过招了?”   “没有,不过看上去颇有点来头。”   蒙面书生倏然仰面长笑道:“既入洪炉,不论他是钢铁抑是顽石,顷刻便可揭露原形。”   话落倏地往前一趋身,出手有如奔电的疾向继光手腕扣去,继光见他这副颐指气使的神情,认定他不是金蜈宫主人,必也是金蜈宫极重要人物,暗中早巳留神戒备,蓦他见出手攻来,倏地一甩腕,左手如封似闭,封住为势,右掌借势一穿,已向他右肩“肩井穴”拍去。   蒙面书生冷冷哼了一声,攻出的手掌倏化抓为指,五股锐风箭疾的射向继光左臂曲池穴,右肩猛地往下一沉,脚踏子午,人已籍着这一沉之势到了继光左侧。   继光万料不到他变招竟是如此神幻迅速,心中凛然之下陡的一攒步,人已暴退五尺,不料,脚跟尚未站稳,蒙面书生已如影随形,跟踪袭到,举掌虚虚往前一按,同时冷笑道:   “再接这招试试!”   继光一招轻敌竟陷被动,只觉他这一掌,看似虚虚按出,实际全身各处大穴,无不在掌风笼罩范围,而且对方另一只手掌更已凝功待发,任你闪避到那一方均可发出掌风,封闭退路。   眼看对方那种十拿九稳的神情,不禁剑眉掀动,倏然一翻掌,呼的疾迎而出,同时冷笑道:“十招又何妨。”   但听劈拍一声闷响,两股掌功已然接实,彼此同感心神一震,掣电一般霍地分开,双方都是心里有数,就这一招硬接之下,已知遇上不世强敌,是以谁也不敢冒昧再出手,继光固是心惊对方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而蒙面书生心里的惊恐,比继光还要厉害。   根据各方情报,他虽知道江湖有个名叫武继光的少年,是金蜈宫目前唯一的劲敌,却不曾听说丐帮也有这种出色人物,心里震惊之余,脸上杀机倏现,阴恻恻的一阵冷笑道:“想不到你竟是真人不露相,倒令金蜈宫疏于接待啦!”   继光大笑道:“彼此,彼此,尊驾此刻何尝不是真面目呢?”   就这时刻,倏然一阵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小娃儿,切莫逞那一时之快,还是快些离开吧,黔中一怪   内腑已然移位,若不及时治疗,恐怕就要不行了,此人于你有很大的用处呢。”   语音清晰熟悉,正是屡次向他传音的人,偷眼向黔中一怪投去,果然脸色已然大变,心念—转之下,倏然纵身趋近黔中一怪身旁,弯腰把他往背上一背,呼的向林中射去,蒙面书生见他突然逃走,不由冷笑道:“想走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蓝衫飘闪之下,疾如箭急的凌空扑到,身在空中,猛长袖一抖,一股淡蒙蒙的紫气,薄雾一般当头罩下。   继光因背上背了一个人,故飞行稍慢,猛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潜力由背后袭到,本然的一个旋身,竟发现紫气漫空,已将及体,心中不觉骇然道:“鸿蒙紫气!”丹田猛一提的劲,两极混元真气已然提聚,双掌一提,正待发出,蓦然——   黄龙道长由林中突出,宏声喝道:“不可造次,待贫道我来!”   大袖猛然向外一丢,一股无形潜力已迎着紫气卷去,黄龙道长修为虽深,但后天修为怎敌这种玄门先天真气,就在两股掌风行将接突实际,蓦又由林中插出一阵柔风来,但听波的一声轻响,紫雾潜力,顿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但就这样,黄龙道长仍觉心神猛然一震,心里不禁暗叫惭愧不已。   蒙面书生也适于这时脚落实地,他可不知内中原委,认定刚才那—招,是被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所化解,心里微觉吃惊的望着黄龙道长:“尊驾什么人?”   “贫道黄龙子便是,阁下好精纯的‘鸿蒙紫气’啊!”   这话又使蒙面书生吃惊不已,他赖以克敌的”鸿蒙紫气”,对方不仅认得而且能够化解,可见对方修为之深了,他生性沉鸷阴毒,虽然拿不准对方深浅,却不肯冒险一试,随即淡淡一笑道:”原来尊驾就是得到‘玄都宝笈’的黄龙道长,真个幸之至,今晚之事冲着你暂时算完,八月十五日黄山论剑之期,咱们再图良晤。”   说罢微微把手一拱,转身退去。   黄龙道长知他震惊于刚才那股柔风,立时也顺水推舟道:“既蒙在下看得起贫道,那就足感盛情了。”   一场暴风雨,总算就此过去,黄龙道长面色十分凝重的偕同继光一齐退入林中。   继光背着黔中一怪,随同黄龙道长撤离金蜈宫来人歇脚的大庙,来到一处隐蔽的林中停下,黄龙子满面阴沉的一声长笑道:“今晚若不是暗中有人协助,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继光不服气的道:“蒙面书生鸿蒙紫气虽有七八成火候,晚辈自信还能触抗,师伯何必这般泄气。”   黄龙道长摇了摇头,慨然一叹道:“你那两极混元真气,虽也是玄门至高绝学,但火候比他差,恐怕未必能和他抗拒,唉!金蜈宫的一个普通高手,便具这般绝学,那么主人便不知如何厉害了。”   经黄龙道长这般一说,连继光的信心也发生了动摇,其实黄龙道长所见到的,是继光初练两极混元真气的火候,自经那次中毒,将体内千年锦蟒内丹攻破后,继光的内力又不知迈进了多少里程,只是他自己不觉得罢了。   黄龙道长是他素所敬服,他既如此说,逐使他深信不疑,二人相对沉黔了一会,黄龙子忽然问道:“你背上背的是什么人?”   “黔中一怪钟奇。”   经黄龙道长这一问,继光猛然想起背上还背一个人,忙把他平放地下,又把苗岭双姣求授的经过,向黄龙道长细说了一遍。   黄龙道长慨叹一声道,说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莫郡主攻打金花洞方之时,方下奇人异士甚多,几乎包括了各大门派的人物。   莫郡主为什么会有如此多能人异士。就因为莫郡主为人侠义慷慨。凡是武林人物困难,莫郡主无不相助,视为上宾。是以为莫郡王攻打金花洞时凡是受过莫郡主之恩的侠士,莫不纷纷前往帮助。   金花洞怎能抵挡住这等奇人异士的进攻,很快就攻打下金花洞,莫郡主天生侠义不想造就过多后杀孽,只是把主犯纷纷斩杀,金花洞的其他作恶不多人和嫔妃就没有过分追杀,其中金花洞主最宠的一个嫔妃在逃,也投入了金蜈宫门下。   黔中一怪满面阴沉的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   “莫非钟兄和金蜈宫人有旧?”   “也可以这样说。”   “这般说来,金蜈宫主人过去也是武林人罗?但不知他与中原武林各派有什么深仇,而要采这种残酷手段对付。”   “这也难怪她,国破家亡安得不恨?”   黄龙道长不禁茫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黔中一怪轻轻一叹道:“如果二位没事的话,老夫倒愿把这段循环因果细说一番。”   金蜈宫主人的出身,是继光和黄龙子欲知道的事情,如今黔中一怪自愿说出,他们那有不愿听之理,黄龙子忙接口道:“钟兄如果有兴,贫道自当洗耳恭听。”   黔中一怪虽然性格偏激,为人以不失为性情中人,随即蹲下身去,替他疏通经脉扶平内腑,黄龙真人从怀中掏出一颗石灵丹来,塞入他的口中,石灵丹顺喉而下,黔中一怪道谢了声。黔中一怪内力深湛,虽然伤了内腑,但已没有什么大碍,过一会儿,大概就会醒来。   二人守着黔中一怪,回想刚才发生的事真是惊心动魄。这时黔中一怪慢慢醒来正想说,武继光示意他不要说话,闭目调息一番。   黔中一怪调息完毕,拱手说:“多谢武少侠和黄龙真人的救命之恩。”   黄龙真人问道:“以你黔中一怪的为人和性格怎么会也在逃,一方面她并非主犯,同时又是个略懂武功的苗女,故当时并没在意。哪知这位苗妃乱中逃出后,竟在深山里获得奇遇,学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艺成之后,立即潜返苗疆,召集金花洞主的旧属,立意要为金花洞主复仇。   又恐在苗疆落脚易引起各方注意,故远走漠北,建立了一座金蜈宫,她觉得莫郡主虽是当时主帅,但那是他的职责,武官那有不出征的?只有这些随征的侠士们,才是她的深仇大敌,本来嘛!这些各门各派的侠士们,既没有吃公家饭,何必要多管闲事,故她把各大门派的人,列为主要复仇对象,莫郡主反被降为次要的敌人,这也可说是莫郡王遇害后,莫郡主并未被害的原因了。   黔中一怪说完这番话,黄龙子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这般说来,金蜈宫主人便是金花洞主的嫔妃柳如烟了?”   “不是她还有谁?”   继光倏然插嘴道:“怪不得他们屡次追索那张黑名单,原来她想按名一网打尽啊!”   黔中一怪倏又一声长叹道:“若照她的初衷,到也是人之常情,但由于近年来她的实力大增,又见中原武林人中,武功无一个和她比拟的人,于是突生奇想,已隐隐存有独霸江湖之意。”   继光冷笑道:“她在做梦!”   黔中一怪点头道:“这固是她的梦想,但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   黄龙道长神色十分阴沉的道:“钟兄久处金蜈宫,可知金蜈宫主人究竟在进行什么阴谋?”   黔中一怪摆摆手又叹了一口气,道:“她虽对我不仁,老朽断不能出尔反尔,泄她秘密,这点苦衷尚请原谅,二位对老朽爱护之情,异日老朽必有所报。”   话落把手一拱纵身没入暗影中,黄龙子目送他走后,浩然一叹道:“这些人都是天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想不到都被金蜈宫主收归麾下,可见她的实力是如何的雄厚了。”   继光仰望长空,沉思半响忽然道:“师伯见闻广博,可曾想到刚才暗中帮助的是谁?”   “由那阵柔风看来,似是佛门中的无相禅功,但功力之深恐怕已在百年以上了。”   继光猛然想起那晚旅店暗中替他疗伤的人,他不是曾经说过:“老纳一百二十年的修为都几乎控制不住它。”   可见黄龙师伯的话,猜测得一点不错,遂道:“晚辈确曾听他说过是佛门中人,但当今空门中有谁能具如此功力?”   “空门中隐迹的奇人异士甚多,贫道一时他无法想起,反正此人与我们是友非敌,以后终有晤面之时,何必乱猜呢,天已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二人回到原来集会的石洞中,白衣罗刹和莫丹凤仍然守在那里,一见继光回来不禁埋怨道:“你究竟到那里去了?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   继光淡淡一笑,没有作声,他实缠不过这位既是朋友又是师侄女的刁蛮姑娘,白衣罗刹见他不答腔不禁冷笑道:“好嘛,你不说我也不说,误了事你也别再找我。”   继光见她话里有因,不禁皱眉道:“我不通知你们是有原因的,这也值得挑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别真的误事那就糟啦!”   毕竟是莫丹凤较为稳重,忙接口道:“刚才怪叫化来此找你,说是情况已发生重大变化,希望你即时赶到北山口。”   “赶到北山中?”这无头无脑的事情令他有点茫然,随又目视符小娟道:“你可知怪叫化通知我到北山口找谁吗?”   “实话告诉你吧,金蜈宫要对少林那群和尚们发动突击,怪叫化请你去替他们助拳,我才不爱管那么多闲事呢,不然我和丹凤姐姐早赶去啦。”   黄龙道长倏然双目精光暴射道:“有这等事?”   旋把目光转向继光道:“你的意思如何?”   继光道:“照理说彼此共一敌人,自应互相呼应,但少林元元大师自视甚高,不见得会领情。”   黄龙道长沉吟道:“话虽如此,仍应去看看为宜,反正你我现在没事嘛。”   二人正自计议着,蓦然——   一声凄厉长啸倏告传来,白衣罗刹雀跃道:“我爸爸来啦!”   话犹未落,啸声已近洞口,呼的一声两条人影疾射而入,赫然是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   四海神偷一进洞口便大喝道:“金蜈宫主人简直疯狂啦!”   大伙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一齐把目光投到他面上。老偷儿伸手抹了二下脸上汗珠,极其激动的道:“金蜈宫现已改变计划,竟提前发动阴谋,开始进行一项大规模的屠杀,凡属进入黄山者,都是屠杀对象,连我老偷儿也几乎遭到截杀呢。”   白衣罗刹冷笑道:“好啊,这一来到热闹了。”   赤地千里符风一脸阴沉的喝道:“一个姑娘家怎的这般没规矩,不准你乱说。”   白衣罗刹冲着莫丹凤把舌头一伸,扮了一个鬼脸,轻轻碰了她一下,转身往外便走,莫丹凤不知她要做什么,立即起身跟着她向洞外走去。   赤地千里斥责了小娟二声,又复言道:“目前情势已愈来愈复杂,老夫认为金蜈宫的阴谋,并不限在黄山发动,恐怕另外还有诡计呢,据丐帮得来的消息,近日金蜈宫进出黄山的人甚多,若果单在黄山发动,何以又派人往外边去,这—点甚为可疑。   七大门派夜郎自大,认为有他们几个门派出头,便足可把问题解决,更愚笨的自行将实力分散,据老夫所知,现武当、昆仑两派扼守在南山口,点苍、衡山两派守在西山口,峨嵋、五台两派守在东山口,绿林圣者和少林派独挡北面,他们的如意算盘是俟黄山论剑,将金蜈宫主人击败后,一举将金蜈宫残余消灭。”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这就对啦,金蜈宫如今就针对这点,来个各个击破呢,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少林派,老偷儿方才发现征兆了。”   继光倏然立起身来道:“事不宜迟,我等马上就走,先助少林解决这场危难再说。”   赤地千里符风冷笑道:“愚兄与少林无缘,实在无此兴趣。”   四海神偷大笑道:“老偷儿有此同感,咱们老哥儿俩,干脆出去和这到漠北来的客人们捉捉迷藏好啦。”   继光见他俩都不愿去也就不再勉强,淡淡一笑道:“三哥和师兄尽管请便,小弟一人前去就行了。”   黄龙子道:“贫道陪你去一趟如何?”   “如今事态已十分严重,师伯仍请在此坐镇,晚辈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纵身出洞,直向北山口驶去,朝曦晨雾下,宛如一缕轻烟飘飞闪射,刹那越过了四五座密林深谷,渐次接近了北山山口。   X  X  X   此刻的黄山已失去了往昔的祥和与幽静,处处都隐藏了杀机,金蜈宫的魔掌伸展在黄山的每一角落,凡属进入黄山的人随时都有遭遇到突击的可能,就这一刻之间,他已接续发现了好几具暴毙尸体,心里不禁愤怒异常,暗道:“金蜈宫主人如此凶残滥杀,总有一天我要叫她自食其果。”   就这时刻,蓦然,三条人影呼的从他眼前掠过,疾如箭矢的向林中射去,所走的方向竟是东北方,不禁心里一动,暗忖:“这三人看来武功不弱,不知是那派人物?”   心念一动之下,立时尾随急追,他此刻的功力精进,行动疾若飘风,不多时便已追到三人身后不远之处,闪目一看,竟发现是三个光头僧人,鬼鬼崇祟不知在讨论什么。   倾耳留神一听,只见一个双目深陷面容枯瘦的僧人低低道:“玄虚师兄已命人前还传信,据说诸事均已准备妥当,等金蜈宫这面得手便行举事。”   另一个身材肥胖,目光闪烁的中年僧人,神秘的一笑道:“只怕等不到明天,紫虚秃驴便将魂归极乐。”   “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那消息已经过时啦,金蜈宫已经改变了计划,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了,准备现在开始就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压根儿就不等黄山论剑之会成功。”   “为什么金蜈宫主人突然改变计划呢?”   “据说是因为地灵教姓武的那小子,勾引了几个老怪物从中搅乱,金蜈宫主人才想出这样一条妙计来,至于究竟怎么做,连我也不太清楚。”   枯瘦老僧抬头向四下巡视了一番,悄声道:“你我二人在此,就是为了报告消息?”   中年僧人骤然面转阴沉道:“金蜈宫主人限我等今日一天的工夫,将掌门人掌中一百零八枚沉香念珠取到手中。”   枯瘦僧人咋舌摆头道:“此物乃是本派掌门人信物,平日寸步不离,怎能到手?”   继光听完这三个背叛师门的僧人一番对话后,心里不禁暗地骇然,暗道:“少林名门正派,戒律森严,收徒严谨,何以竟然也有背叛师门的人?”   这三个僧人密谈已告一结束,又循着原路径往北驰,继光知他们必定是返回北山口,遂仍然暗中跟着,眼看们他踏进了一座古庵,心知少林派的僧人,也必定落脚在这里,为免不必要的误会,便从暗中现身出来,循着山径缓缓前走。   正当他踏上一段山岗之时,蓦见西北角上一处山坳之内蓝光一闪,同时随风飘来几声暴喝,这点蓝光他甚熟悉,到眼便知那是金精玉魄剑的剑芒,不禁暗骇道:“莫非二哥遇上了劲敌?”   念头一转,人已就势腾起,星飞的疾向那座山谷赶去,这等穷山深谷之中,眼看似乎很近,实行起起来却有“望山跑死马”的感觉,尽管他轻身功夫已到蹑空蹈虚的境界,仍跑了足有顿饭工夫,方才到达,远远便听见百毒者尊阴森森的怪吼道:“今天老毒物若让你们从手中把玉剑夺去,便枉为百毒尊者了。”   又听一个沉浑的口音,口宣佛号道:“此剑原非施主之物,贫僧亦无意据为已有,只借它挡过一次魔劫便将物归原主,施主何苦如此固执。”   听那口音似是熟人,于是,猛地脚步加快,疾向谷内射去。同时朗声大喝道:“要借玉剑不难,但须先问问我这原主人。”   他这一掠之势又疾又急,宛如天外飞来,落地一看,八个灰缁蒙面僧人,正按八卦方位,将百毒尊者围困,离八僧约有三丈左右的一块大石上,另行又盘腿坐下一个蒙着面幕的老僧,也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一个。   武继光的突然来到,那使那群和尚一怔,百毒尊者却突于这时,大袖一抖,一阵哈哈狂笑,呼的脱出阵来,把玉剑往继光手中一递道:“幸不辱命,剑上百毒业已洗尽,可于论剑会上及锋一试。”   继光双手接过称谢道:“有劳二哥费神,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这批意图夺剑的僧人们你可认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八个僧人又复纵身围下上来。   百毒尊者阴森森的目光四下一瞥,冷冷的道:“老毒物怎会和这批不知死活的东西相识?大哥你别拦阻,我可有点忍耐不住啦!”   “看他们的样子,倒不象为非作歹的人,二哥你暂时忍耐一刻,等我问问他们。”   话落身形一转,朗声发话道:“你们究竟是哪派朋友,请坦白说明身份和来意,以免自误。”   不料,八个僧人都象泥塑木雕一般,垂眉合什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气得百毒尊者鹞眼一翻,嘿嘿冷笑道:“装模作样的唬谁?”   大袖一拂,一股急疾寒风,倏向立在坎位的僧人卷去,他功力精深,随手一拂,力逾千斤,蓦然,呼的左方二股掌风从斜里射来,那么强烈的掌风,竟被化解得无影无踪,坎位站立僧人忽然闭目合睛,没有移动半步。   继光冷眼旁观,已发现这二股劲风,是由站在“干宫”“坤位”的两僧所发,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分明是训练有素的佛门子弟嘛!   百毒尊者一击无功,心火大盛,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们能接得下老毒物十招八招。”   说着话一只白玉也似的大手掌已露出了袖外,武继光拦住他笑道:“不劳二哥动手,他们既是看上了那支玉剑而来,得先问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倏然远远一人宏声接口道:“老衲说出来的话向不改变,只借用玉剑三天,三天之后原物奉还。”   继光长笑接口道:“尊驾可有个姓名或法号吗?用这种威逼手段借东西,我武某还是头一次见着呢!”   “你还不配知道老衲的法号,借与不借只须你回答一句话,不然莫怪老衲用强。”   继光打量了一番和蒙面老僧的距离,如用“轩辕七斩”中的那招脱手飞剑的“长桥卧虹”威力足可到达,于是哈哈一笑道:“你一定要强借,那就拿去吧!只要你有功夫接得住!”   铮的一声,玉剑出鞘,倏发一声清啸,随手一掷,只见一道蓝焰焰的光华,矫矢如龙,匹练一般向蒙面僧人卷去,剑气森森,丝丝之声大作。   蒙面僧人浸淫武学一生,还没见过这种御剑伤敌的至高剑术,骇然一掠之下,身形呼的凌空飘起六七尺高,颤巍巍的落在一株古松之上,姿式美妙轻灵,用的竟是少林绝学“达摩一苇渡江”身法。   但听铿锵一阵龙吟声响,蒙面僧人所坐的那块大石已被剑光绞成粉碎,继光原就无意伤人,用手一招,玉剑又长虹般回到了手中,旋把面色一整,极其沉重的道:“大师既然身怀少林绝学,必是少林高僧,何以竟也出此贪嗔之念?武某并非吝啬宝物不肯奉借,而是尊驾所采取的手段过于有欠光明,是以无法应命。”   蒙面僧人一则为他这种以气御剑的神功所慑,再则经他喊出武林门派,也觉有些内愧,听继光义正词严的说完这番话,仅冷冷的哼了一声,倏然高喝道:“撤!”   灰缁飘飘当先向一片山崖飞射而去,百毒尊者目送这群僧人走后,拍着继光的肩头大笑道:“真有你的,就凭这一手功夫,老毒物便望尘莫及。”   继光脸色十分阴沉的把头连摇了几摇,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此蒙面人我已猜着了几分是谁,也许会引来一场不必要的麻烦呢?”   百毒尊者鹞眼一翻道:“你小小年轻怎么学得婆婆妈妈的,任他是谁难道我们会怕了他?如果这些僧人真个是少林派的,老毒物马上便找紫虚老和尚评理去。”   继光纵声狂笑道:“武某岂是怕事之人,只不过还是顾全大局罢了。”   倏然抬头一看天色,立时顿脚道:“不好了,这一眈搁恐误了大事呢。”   “什么事如此紧张?”   “金蜈宫有进攻少林的可能,我得赶去助拳。”   “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个呀!这一来我们不是正好坐山观虎斗吗?”   “话不是这么说,金蜈宫是武林公敌,既然同一敌人,自应相互救应。”   百毒尊者哈哈一笑道:“大哥既这般说,那我们就快走吧,见了紫虚老和尚,我还得提提刚才夺剑的事呢。”   老毒物虽是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也知事态已十分紧张,话完已当先纵身而起,直向谷外飞驰,月影下快得犹如一颗黑色弹丸,一纵就是七八丈高,恍眼已出去了五十丈远。   继光不由暗赞这位“二哥”,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立即把貌合神离身法展开,疾如飞矢穿空,尾随着百毒尊者赶去。   二人身法都疾快,幌眼先前所见的那座古庵已经在望,继光忽觉情形有异,何以一路之上没有一个人出面招呼或者拦阻呢?立知不妙,立时加快脚步道:“不好,恐怕我们已经来迟。”   离庵还有一箭之地,便发现遍地血迹斑斑,到处倒有断臂残肢的僧人,一看这情形,便知不久以前,这座古庵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斗杀。   继光一见这情景,心里又悔又怒,暴怒得如同一头疯虎般直向庵内冲去,踏进庵内情形更惨,几乎无处不洒着血迹,估计里里外外,至少死伤二三十个人,看死者伤势,大部分是被内家掌力所震毙,竟没有一个是被兵刃所伤。   全庵搜查了一遍,竟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憎人,他因迟到误事,心里十分难过,竟望着那些惨死的僧人尸体只是发呆,这时百毒尊者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倏然仰面一阵凄厉狂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这批屈死的冤魂,老毒物可要不择手段了。”   继光知道这位名义上是兄弟,实际上是前辈怪杰,此刻已动真火,竟破例要施用他已发誓不再施用的毒物了,立时接口道:“对付这批毫无人道的歹徒,何须择手段,二哥的意见我完全同意。”   “金蜈宫既已开始行动,便绝不止向一派下手,也许他们已转向另一个门派,我们赶快去西山口看看吧。”   继光气愤填膺,不如思索的高声答道:“我们这就走!也许我的金精玉魄剑,今天大发利市了呢。”   话落身形倏起,空中划一美妙弧线,飞星急泻的向西山口疾射,二人奔出不到百余丈远近,百毒尊者陡的一声暴喝道:“这倒好,他们并未走远呢。”   继光微一凝神,立时引吭长啸,人也随着那啸音,疾知飞矢的向斗场射去。   落地一看,竟是许多僧人围着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在全力相拼,紫虚上人,元元大师也在场,心知必是一场误会,立时大喝一声道:“住手!”   他那满腔怒火,不自觉地从喝声中发出,直震得在场诸人,耳鼓嗡嗡,心神摇曳,愕然一齐把手停下。   四海神偷细目一瞥,见是继光和百毒尊者来到,不禁仰面狂笑道:“大哥二哥,你们都来啦,如今好人难做,人家竟把我们当作了凶手呢。”   百毒尊者冷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他们真的不可理喻,咱们哥儿们又岂是好说话的?”   紫虚上人曾在静室见过一次继光,知道这小叫化便是他的化身,忙排众上前,手打问讯道:“武少侠也来啦!”   继光躬身施礼道:“在下风闻金蜈宫有对贵派攻击的打算,特急急赶来,急欲稍效微劳,不期迟到一步,贵派竟已受厄难。”   说到这里,目光向元元大师脸上一转,接着又道:“但不知贵派何以会和敝师兄等发生误会?”   紫虚上人正待答言,元元大师已抢先口道:“他屡次化装蒙面人,袭击正派人士,这次竟然勾结四海神偷,窃去本派掌门人沉香念珠,并杀伤门下多人,若不予于惩戒,那还得了!”   继光心里一动,立时追问道:“这事贵派有何根据?”   元元大师身后一个双目深陷的老僧,倏然挺身,上前道:“贫僧亲眼所见,难道还会认错不成?”   “尊驾法号如何称呼?”   “老僧悟空,现掌少林经堂之职。”   继光倏然一阵嘿嘿冷笑道:“如今认贼作父的人多得很,认错人更是常事。”   悟空立时色变道:“尊者此话何意?”   继光冷笑不答,转过脸来面对肇虚上人道:“此事必有隐情,在下曾二见金蜈宫人化装蒙面黑袍老者行凶,尚祈上人明察。”   紫虚上人点头道:“老衲也不敢十分深信,但事情却又这般的巧,令人不能不疑心到符大侠和神偷施主身上。”   元元大师又复沉声补充道:“除丁四海神偷有此手段外,何人能从掌门人贴身取去沉香念珠?”   继光心中雪亮,目视元元大师道:“古庵发生了事情时,大师可曾在场?”   “哼!老僧当时如果在场,岂容他们得手?”   继光微微一笑道:“也许当时大师正在练习‘达摩一苇渡江’轻功绝技吧?”   说完笑容一敛正色道:“目前已是危机四伏,奉劝责派切勿放弃真凶不究而一味钻牛角尖,这样不仅彼此无益,而且予敌方可乘之机。”   元元大师此刻面容十分难看,冷冷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此刻都已走到了继光身旁,符风为人虽是冷傲怪僻,但对师门却是十分敬重。继光身怀白玉笛,等于是本门掌门,故自他到场后,即未发一语,他把一切主权都交与了这位小师弟。   四海神偷虽把继光尊为“大哥”,在这种地方却不甘缄默,倏然往前一趋身,面对紫虚上人冷冷的道:“老偷儿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次来到黄山,纯是看在武继光的份上,别以为少林是个大派,倘真个惹翻了老偷儿,只怕没有你们的好处。”   紫虚上人尚未及答言,百毒尊者已阴森森的接口道:“你们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老毒物和我们大哥,远远赶来替你们助拳,想不到你们竟错把老偷儿和符兄当作仇敌,如今话不多说,但盼大和尚一言以决之,如果真个要打架,哈哈,老毒物愿见识一番少林绝学。”   紫虚上人这时处境十分困难,他也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无奈师叔元元大师和师弟悟空大师,硬是一口咬定凶手是赤地千里等,如果是件小事,当可马虎过去,偏偏遇上掌门人的信物,一百零八颗沉香念珠被窃,加上门下弟子三十余人遇害,这宗大事他做掌门人的断不能擅自作主放弃任何一个疑凶不究。   他何尝不知,眼前这四个人,无一好惹,一个处理不当,便将遗害无穷,目前本派正是多事之秋,实不愿树此强敌,耳听两个老怪物一番强硬的话,不由摇头一叹道:“老僧也知事有误会,但希望两位坦诚说出,连日蒙面入黄山所为何事?”   继光立时接着话头道:“此乃在下所指派,目的是在相机援救入山看热闹的人。”   悟空倏然一步抢到紫虚身侧,冷笑道:“小小年纪胆敢信口胡言,像你这样一个黄口孺子也配指派他们?”   继光早就认出他是林中密语的那三个僧人中的一个,不禁冷冷的一笑道:“在下是在与少林掌门说话,那有你插嘴份儿?”   悟空心怀叵测,深知继光他们这一伙人不好惹,却故意烧起这把野火,以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当下面色一变,嘿嘿冷笑道:“佛爷早知你们地灵门中,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赤地千里满手血腥,太岳庄主杀人无数,如今你又勾引金蜈宫,潜来黄山弄鬼,你们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佛爷的法眼。”   继光见他语侵地灵教,早已遏止不住心头怒火,暗道:“这些纠葛八成是他挑拨出来的,若不把他阴谋揭穿,只怕事难了决。”   心念一转之下,五指倏伸,疾向悟空手腕扣去,同时一声大喝道:“阴谋叛逆的奸徒,今天叫你难逃公道。”   他这一手奇突快捷异常,悟空的手腕竟被他一下扣个正着,但他数十年的苦修功果,岂肯束手就擒?立时运功猛力一挣,但继光那只手掌一经扣上,就和上了一道铁箍一般,立时半身麻木,功力尽失。   继光这一举动,立时激怒了少林徒众,一阵暴喊声起,纷纷纵身上前抢救,赤地千里大喝一声,大手倏张,一股蚀骨阴风匝地卷起,硬把冲来的僧众挡住,跟着桀桀二声怪笑,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二个老怪物也已出手,四只铁掌翻飞,各自劈出一股掌力。   这三人都是久已成名人物,功力之高,除元元大师和紫虚上人外,无一是其敌手,故一经出手,群僧齐被逼退。   继光一把将悟空制住,就势一带,飘身冲就紫虚上人面前道:“此僧和一肥胖中年僧人阴谋背叛师门,在下已代上人擒住,请即严刑逼问,必可问出沉香念珠下落。”   紫虚上人面似六月飞霜,看了继光一眼,倏然双目射出二道冷电似的精芒,在悟空禅师面上一闪,刹那又精芒尽敛,轻轻一叹道:“请少侠暂时放开他吧!”   继光哈哈一笑正待松手,猛觉一股绝大猛力侧背袭来,当时无暇细看,滑步挪身飒然斜闪三尺,回头一看,元元大师已满面阴沉的到了面前,厉声喝道:“少林弟子纵有不肖,也轮不到你来插手过问,还不与我放下。”   继光冷冷的道:“在下本不愿过问贵派之事,只是事情既牵涉到我们身上,便不能不把此事说明,信不信由你。”   这位悟空禅师乃是元元大师亲传弟子,而元元大师又是十分护短的人,见继光当众指责他的弟子,不禁大怒,暴喝一声道:“胡说,你这是那里听来的消息?”   继光把悟空往紫虚上人面前一推,冷冷的道:“在下亲耳所闻,亲目所见还会错吗?”   久未说过话的赤地千里符风倏的一纵身,跃到继光面前道:“兄弟,不必与他们罗嗦了,我们走吧!”   紫虚上人为人外和内刚,平日悟空飞扬跋扈不守清规,他看在元元大师份上,还可隐忍三分,但遇上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却绝不肯马虎,继光把悟空推到他面前后,随即把手一挥道:“把他看住!”   立时便有四个座前护法上来把悟空看住,随即高宣一声佛号道:“施主请留步,老僧有话请教。”   继光转过身来道:“上人有何吩咐?”   “少林自祖师开宗以来,尚未发生过欺师灭祖,背叛师门之事,此事尚盼施主将经过详细情据实赐教,贫僧自当有所处置。”   继光看了元元大师一眼,只见他额上青筋暴突,双目流转如电,狠狠盯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道:“此事也是在下于偶然所遇见,仅当据实奉闻。”   接着便把林中所闻所见,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直听得紫虚上人毛骨悚然,周遭群僧也一齐骇然变色。   玄虚上人是紫虚上人的师弟,现掌戒持院,武功成就绝不在紫虚上人之下,平日沉鸷阴险,全寺久所深知,这次突然勾结金蜈宫谋叛,事情确有可能。   但这等重大事情自不能轻信外人之言,擅对本派地位崇高长老们妄加罪行,是以紫虚上人内心虽然十分震怒,表面仍不露声色,目视元元大师合什道:“此事虽然一时真假难辩,弟子为防万一之变,只有委屈悟空师弟几天了,师叔意下如何呢?”   元元嘿嘿冷笑道:你是掌门人,尽有权力处置一切,何用请示我这闲置的师叔?”   紫虚上人知他内心不满,但他绝不愿顾虑这些,又合什还礼道:“师叔既无意,那弟子就这样办了。”   转过身来,对着继光面色一片严肃的道:“贫僧深知施主平日为人重义任侠,所言决非虚语,如今为防万一,必须作必要之打算,几位如果没有别事就请便吧!”   继光知少林既发生这等重大的事情,自然要作紧急措施,不欲令外人得知,于是拱手告别道:“上人明察果断,实令在下佩服,我等还须去各山口看看,就此告辞。”   话落偕同赤地千里正待离去,倏闻元元大师一声暴喝道:“慢着!你们就打算这般轻易离开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继光霍地一旋身冷笑道:“难道你还打算把我们留下?”   元元大师冷冷哼了一声,倏然双目暴射两道精芒,逼视着紫虚上人,沉声喝道:“你轻信外人之言,对本门有职司的门下,擅加莫须有之罪,这事情真象未明之前作此处置,老衲并不反对,但你这般轻易地便将残杀门下弟子的疑凶放过,老衲却断难缄默,你可知你也有罪么?一百零八颗沉香念珠,乃是本门掌门人历代相传信物,竟然在你手中丢失,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说时声色惧厉,俨然一副长者教训晚辈口吻,少林派掌门人地位极尊,任是前辈长老也不能对之稍加不敬,元元大师的这种态度,实令紫虚难于忍受,究竟他涵养高深,不愧一派掌门人,听说后仍然神色泰然,合什躬身答道:“师叔教训得极是,俟此间事了,弟子定当向祖师面前谢罪,并自动交卸掌门人之职,只是弟子深信这二位老友是友非敌。”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凭什么这般信任他们?”   “弟子只是就事论事,毫无私心和偏见。”   元元大师一再阻拦,赤地千里、四海神偷等早感不耐,百毒尊者阴森森的一阵冷笑道:   “大哥,我们走吧!这种不可理喻的老糊涂理他干什么。”   这话一出,元元大师身后倏然跃出八个灰缁僧人来,沉声喝道:“哪个敢动?”   呼呼一阵衣袂飘风声起,已按八卦方位将四人团团围困。   百毒尊者一眼便已认出,这八个僧人便是在深谷意图夺剑的人,不禁心头火起,冷哼一声道:“哼!原来刚才夺剑的那群凶僧就是你们,那倒好办,咱们干脆二笔帐一总结。”   紫虚上人此刻已勃然色变,刚才他因沉香念珠被盗,率领座下四个护法前去追袭,不料回来后门下弟子竟然遭到二个蒙面黑袍老者的突击,而元元大师当时却率领了八个三代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人,不知去向,以致伤亡惨重,此刻经百毒尊者叫破,不禁把眼向元元大师投去,同时脸上已隐泛怒意。   元元大师心怀鬼眙,不敢正眼去看这位执掌门户的师侄,惟恐他追究此事,故意先行制造紊乱,寿眉一扬,倏然往前一趋身,冲到百毒尊者面前,高宣一声佛号道:“凶徒,你还敢走吗?”   大袖一指,一股柔风骤起,猛向百毒尊者劈面卷去,此僧修为深湛,为少林唯一仅存长老,一拂之力势若狂飙,威不可档。   肝皇┲骼创艘丫茫魃娇谥戮皇撬撬轿煌蛭鹞蠡帷!?   天罡道长和滇南剑客都是久在江湖走动之人,何尝不知赤地于里符风凶名久着,两个老怪物难惹难缠,今晚一来仗着人多势众,再则少林全派之力都集中于此,如果动手势必会站在自己这一面,是以顿忘利害。   滇南剑客一声狂吼道:“即令今日之事不是他们所为,点苍派也绝不放过这批凶徒。”   衡山派的道士们,想起衡山一鹤被杀之仇,也一齐哗然大叫道:“报仇雪恨就在今朝,衡山派誓杀此贼。”   一时群情激昂,纷纷拔剑而起,向着赤地千里等缓缓逼近,拼斗一触即发,武继光料不到为了替人助拳竟引来了这许多麻烦,心里不禁十分恼怒,同时也深怕这批人触怒赤地千里等,会引来一场大屠杀,立时排众而出,走到滇南剑客面前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点苍派的新任掌门人,在下地灵教武继光有几句话奉劝阁下,金蜈宫此次南来,意在一网打尽中原武林人,故不惜采用任何卑污手段,今天连续化装蒙面老者,偷袭少林、衡山和贵派,目的便为制造混乱,劝阁下暂忍一时之忿,别在这里把力量对消,如果你一定要和敝师兄们动手,尽可在明日黄山论剑之时一分高下。”   他总以为这番话说得清楚得很,必可收到效果,那知滇南剑客不听还好,一听更为怒起来,大喝道:“原来你就是那小魔崽子啊!这倒好,本派三位师叔被杀之仇,也可在今日一总结了,多说无益,你准备着接招吧!”   继光见这批人愈来愈不讲理了,不禁脸上颜色倏变,一丝杀机直涌眉尖,双目一睁,精芒四射,长笑一声道:“武某人所以一再委屈求全,无非顾全大局,你以为我等是怕事的么?再说这次金蜈宫的目标是武林各派,实际不干我等屁事,我们一定要兵刃相见,那就一齐上吧!”   四海神偷哈哈狂笑道:“对啦,这种不可理喻的东西和他客气什么,老偷儿的气实在蹩足啦!”   倏地一趋身,飘到继光的身旁,符风狂笑道:“大哥,我和你对付点苍派,让老毒物和老魔头去应付衡山派,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给他们一点厉害,还道我们怕了呢。”   他们四人一旦发怒,事情已无转回余地,面对这宗可怕的敌人,衡山、点苍二派来时尽管气势汹汹,此刻也有些气馁起来,尤其是天罡道长,更知自己领来的这几个人,决非对方之敌,不禁把眼光向少林僧人投去。   谁知少林派自紫虚上人发怒将他们喝退,一个个垂目合什,就和入定一般,谁也不敢说话。   紫虚上人目睹两派色厉内荏之态,知道一旦动上了手,两派必定要吃大亏大可,不禁一声长叹道:“今日黄山之局千头万绪,一个处理不当,便有全军覆灭之虞,务望两位贤侄郑重考虑,莫把友人当敌人,再说他们倘若真个是敌人,你们目前也不见得能讨好,黄山论剑就在明天,一切还望等到明天再说。”   这位少林高僧说完这番话,也不管滇南剑客等接受不接受,大袖轻轻一挥,率顿着派下僧人们缓缓向林中退去。   这一来两派更觉势孤,就这时刻,蓦然,三条人影如飞射落,竟是风尘三友,怪叫化一见这情形不由一怔,旋即会过意来,一阵哈哈狂笑道:“这倒妙极,老叫化到处寻找他们替各派助拳,不想你们却在这里和人家拼命,哼!简直糊涂已极。”   天罡道长聊以解晒的长叹一声道:“照老前辈这般说来,难道本派的几条人命就这般罢了不成?”   怪叫化冷道:“谁叫你算了,有种找金蜈宫的人算帐去呀!这里可没有你的敌人,老叫化现在没工夫和你们瞎缠,我还有紧要事情呢。”   竟不理睬他们,一径趋到继光身前道:“小兄弟你真把老叫化找苦啦,快跟我走吧,我有紧要事情和你商量。”   拉起继光就走,继光不知他有何急事,回头对赤地千里道:“师兄,我们走吧!别尽在这里误了正事。”   点苍、衡山二派的人,没有再拦阻他们,也可说这是他们最好下台的机会,实际说来,这四个人任何一个他们都惹不起,何况四人同在?跟望他们一行人飞鸟般射去,不禁一声长叹,也立即收起兵刃转身离开了斗场。   一场行将来临的暴风雨就此烟消云散,但两派对武继光等的仇视却愈益加深,为继光以后行走江湖平添了许多麻烦。   再说怪叫化拉着继光离开了点苍、衡山两派的人后,走到一座静寂的削峰下把脚步停下,怪叫化这才轻吁一口气道:“本帮近已得到消息,原来金蜈宫故意攻击各派,制造紊乱,目的在掩饰另一项阴谋,使各派无暇顾及其他的事,只怕明日黄山之会,要发生重大的变故呢。”   经过刚才一番麻烦,继光对帮助各派之事已兴趣索然,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虽是武林正宗门派,但依我看来,简直都是些不可理喻的东西,即令他们都被杀光也不干我的事,兄弟已再无兴趣管别人的事了。”   怪叫化长叹一声道:“人存政举,武林七派自几个杰出人材死后,确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但兄弟你也不必为此生气,明日论剑会上正邪当可立辩,如今天已将晚,老叫化还有许多事办,咱们就此分手吧。”   说完和莽头陀等纵身跃去,怪叫化走后,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也告辞道:“明日便是会期了,我们还得走会场看看,以免到时着了金蜈宫的道儿。”   继光点头道:“这倒是件紧要事情,真得请二位多多费神。”   二个老怪物一走,赤地千里符风也向他告辞道:“为兄得去看看小娟那丫头,莫要在这时出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一刹那工夫大家都走得没有了影子,只剩下继光一个人,蓦然想起,在这危机密布之时,莫丹凤也是金蜈宫目标之一,实应回去看看,莫要在这时出了事就麻烦啦。   于是,也急急把身法展开,急往大家聚会的山洞驰去,到了山洞,里面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心知莫丹凤必定是和符小娟出去了,翻身跃出山洞,又在四周喊叫了一阵,也不见踪影,心里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就这时刻,倏然林中人影一闪,立时一声高喝道:“林中是什么人?”   纵身疾向林中射去,但听呼的—声,一道白光迎面射到,仓卒中无暇闪避,伸出二个手指一夹,但觉入手一震,竟是一张白绢,上面潦草写着几个娟秀字迹:“令友轻身涉险,情势危急,希速去东山口授救,迟则不及。”   下面没有人名也设任何记号,暗忖:“这是谁写的呢?”   但此人既来传言,必然是友非敌,所指的令友可能是符小娟和莫丹凤,只有这淘气的姑娘,才会轻身前去涉险,心念一转,立时展开身法,疾向东山口奔去。   时已近初更,只有暗影中鬼影幢幢,似乎整个黄山都充满了杀机,但他绝无一丝退意,仍然疾逾飘风的往前急奔。   渐渐地,耳际已听到了狂吼暴喝之声,心想:“果然有这事情。”   穿过一座森林,已远远发现一处山坡之下人影闪动,似乎有人在那里拼斗,立时身法加快,倏忽已到了面前,闪眼一看,果见符小娟和莫丹凤正在和人拼斗,对手正是二个蒙面黑袍老者。   此外,旁边还站了几个人,并未加入,那二个黑袍老者,功深力厚,攻势十分凌厉,符小娟倒还能勉强应付,莫丹凤已是岌岌可危。   心知这二个黑袍老者可能就是袭击少林、衡山派的那二个,只不知是什么人所化装,当下倏发一声清啸道:“凤妹,你们请暂歇着,等我来打发他们。”   声随人到,呼的一声,直向斗场扑去,旁边观战的黑衣人见对方来了帮手,纷纷跃出阻拦,继光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劈出,一股刚猛无俦的内家掌力,狂澜一般向前卷去,当先扑到的二个,竟被这股掌风震得踉跄后撤了七八尺,方才拿稳马步。   符小娟一见继光来到,立时娇喊道:“你快去帮助凤姐姐吧,这二个人坏死啦,一路紧跟着我们,几乎着了他们的道儿呢。”   继光一掌把拦阻的人逼退,纵身跃到莫丹凤面前,忽的一掌将那黑袍老者逼退,冷森森的道:“你是金蜈宫的什么人?还不把你的真面目掀开,让小爷认识认识。”   蒙面老者陡地把面幕一揭,桀桀怪笑道:“反正你们这批人即令逃过今晚,明天也照样的见阎王,就让你们死也做个明白鬼吧!”   继光冷眼一瞥,原来竟是那个独眼斜嘴,黄发獠牙的独眼郭飞,不禁仰面冷笑道:“我早就知道是你们这批掌底游魂弄的玄虚。”   旋把笑容一敛,双目射出两道冷电也似的精芒,逼视着独眼神鹫道:“偷袭少林、武当、衡山,假冒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的可是你们二个?”   和符小娟动手的那个黑袍老者,也把面幕揭开,阴恻恻的一阵阴笑道:“是我们又怎样?鬼手仙翁难道还会被你们几个娃儿唬住?”   这二人一经把真面目显露,立时引动了武继光的杀机,长笑一声道:“难得你们还有胆承认,小娟你闪开,等我来送他们上路。”   符小娟不知他们此刻功力又有进境,不禁小嘴一掀,身形扭动了几下,意思是不愿意退让,但当她一眼瞥见继光满面阴沉脸色,仍然依言退下下来。   鬼手仙翁并不因继光的这种狂妄而发怒,脸上竟然现出一紧张之色,他已知眼前这小叫化就是金蜈宫所惮忌的武继光。   但听一阵骨格咯碌声响,二人已同时暗中把真气凝聚,向继光一步一步逼近,继光存心要把这二个凶魔斗杀,也缓缓把两极馄元真气提聚双掌,头顶两鬓之间,缓缓升起白蒙蒙的青白气体。   就这拼斗一触即发之际,蓦然——   一个娇脆的口音高喝道:“这是两极先天真气,你们两个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退!”   跟着一条纤细紫影,如飞絮,似淡烟的由一片林中飞射而至,翠袖罗带,随风飘舞,栩栩如仙,落地迎着继光举袖一拂,一股霭霭紫气,薄雾一般升起,缓缓向前展开来,倏然向下压。   继光正自对来人身法,感到震骇之际,猛觉一股绝大潜力,潮山一般涌来,本然的双掌一翻。大喝一声,凝聚的两极棍元真气已经发出。   轰然,场中裂帛似的一声力震,嘘!嘘!数十道急疾旋风,四外飞射,一时四周沙石纷飞,参天古树平空连根拔起,声势之猛,犹如平地陡发狂飙。   继光竟在这一招硬碰之下,蹬!蹬!连退了三四步,猛的提气拿桩,闪目一看,来人已借势飘起,罗带飘飘直向林外泻去,连鬼手仙翁等也跟着走了。   他因心存忠厚,这一掌只用了六七成真力,以致吃了一个暗亏,哪能咽下这口气,立时纵身而起,大喊道:“朋友,你就想这般一走了之,也太以小视我武某啦!”   呼的一声,凌空腾起足有十余丈,空中举腿躬腰,急如飞矢的向林中射去,身入林中四下一看,竟然不见一个人影,心里不禁万分不服气道:“我就不信她的身法会这般快速?”   双掌一错,又复穿林而过,蓦然——   林中走出一个人来,哈哈一笑道:“武兄和谁斗气来着?可要兄弟襄助一臂之力么?”   霍地旋转身来一看,竟是宣城相遇的那个年青秀士金雪痕,他已清楚知道这人是金蜈宫重要人物,不禁冷冷的答道:“阁下盛情武某心领,你深夜潜在林中,只怕另有目的吧?”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兄弟绝不讳言确是金蜈宫的人,但对武兄却无恶意。”   继光怒冲冲的道:“纵令你们真的没有恶意,但武某却与金蜈宫仇深似海。”   金雪痕脸上倏然色变,旋又恢复常态淡淡一笑道:“武兄怨如此之深,倒令兄弟无法启齿了,好在明日便是黄山论剑之期,一切恩恩怨怨不难立时解决,今宵如此良夜,兄台可否和兄弟交谈片刻?”   继光想了一会,慨然道:“好吧!金兄有什么话,兄弟洗耳恭听。”   第二十章 神鬼仙翁独眼龙     武继光为追那使用鸿蒙紫气的女郎,冲入林中,不料人未找到,却遇见曾经在宣城向他下毒的金雪痕,这金雪痕并不讳言他是金蜈宫的人,却坚邀继光谈几句话。继光心怀坦荡,随口便答应了他。   二人席地坐下后,金雪痕未语先笑道:“武兄年纪轻轻便已誉满江湖,量来醉心你的女子不少。”   继光不悦道:“你要和我说的话就是这个?”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武兄不必性急,兄弟话还没有说完呢。”复又把脸色一正道:   “可是真正可以武兄匹配之人,却找不出几个来,武兄以为对吗?”   继光见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心里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立起身来道:“金兄如无其他的事兄弟可要告辞了。”   金雪痕微微含笑道:“我知武兄明日是黄山论剑会上的主角,但也用不着如此紧张,金蜈宫主人因慕武兄高义,拟与武兄联手合作,特着兄弟先知会一声,不知武兄意下如何?”   “兄弟早就说过,我和金蜈宫仇深似海,这合作之事请勿谈起。”   “金蜈宫有一紫衣女郎魏紫娟,武兄和她论交,金蜈宫主人有意促成你俩好事,也唯有此女,才是真正可以和武兄匹配之人,希望武兄切勿错过这种难逢的机会。”   继光这才明白,原来他转弯抹角,绕了一个大圈,所要谈的一句话,无非是利用女色,引诱自己投入金蜈宫,不由长笑一声,说道:“请金兄代我上覆金蜈宫主人,她的好意在下心领,一切的事情,明日黄山论剑会上了断,兄弟到时还要领教一番她的盖世绝学。”   金雪痕脸上阴晴不定了许多,轻轻一叹道:“武兄何以如此固执?”   继光立起身来狂笑道:“即令金蜈宫与我没有杀父之仇,像她这种疯狂狠毒的行为,武某也绝不坐视武林人遭受劫难。”   “金蜈宫主人神功盖世,座下高手云集数以百计,以武兄一人之力,恐怕也难于挽救这场劫难吧?”   “武某亦知黄山之会,不啻中原武林人存亡之战,死生祸福殊难预料,但这点兄弟绝不放在心上。”   金雪痕倏然失声一叹道:“想不到武林一般朋友,均把金蜈宫主人视作了杀人魔王,实际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武兄若知道她的身世,也将一掬同情之泪。”   继光冷笑道:“武某亦知她心怀亡国之痛,但这种报复也太以过份啦,同时据说他还隐隐存有独霸江湖的野心呢,这种存心更令人难于谅解。”   金雪痕脸上不由倏然色变,他绝未料到金蜈宫主人的机密他竟全都为这少年所知,于是心中杀机更浓,冷冷一笑道:“武兄既知她有此苦衷,便不应对她再事苛责,人各有志,兄弟也无法勉强武兄,明天咱们始信峰前再见。”   说完把手一拱,纵身没入林中,继光为人最重义气,他和金雪痕虽是萍水相逢,总算曾经论交,虽明知在宣城时,对方曾对他下过毒手,但未眼见之事,也就不便谈起,竟听任他扬长而去。   此刻夜已深沉,突然想起符小娟和莫丹凤何以没有跟来?道她们找不到我径自回去了?   继而一想,这是绝不会的,她们明知自己业已追敌入林,怎会离去?说不定已经穿林过去了,想到这里,心里到觉发急起来,赶紧一腾身,穿林而过,也向前面追去。   穿过密林,是一片荒草没胫的坟地,寒风拂过,一片萧煞景象,却不见一个人影,心想也许他们已追到前面去了,纵身正待穿过这座坟地,蓦然——   紫影一闪,紫衣女魏紫娟突然由一座坟莹后转了出来,继光骤见之下不禁一怔,冲口问道:“咦?你怎么也来了黄山。”   魏紫娟神色黯淡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来了已经二天了。我是同师伯祖一道来的。”   “你师父不是禁止你不准来吗?”   “是的,但我却必需赶来。”   继光不由诧异道:“那又为什么呢?”   魏紫娟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抚弄着衣带没有做声,继光细看她的脸色,比过去清减多了,妩媚中带着深度的忧郁,和过去的华贵高傲大不相同,二人相对默然了一阵,紫娟倏然抬头幽幽一叹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继光满脸迷惘的怔了一怔,倏然纵声狂笑道:“你以为金蜈宫主人这次的阴谋一定会成功?依在下看来恐怕未必。”   旋把脸色一正,朗声道:“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在下终有还报的一天,至于贵宫金雪痕所提的那件事,却是断难从命,区区苦衷尚祈姑娘原谅。”   魏紫娟从没有听过金蜈宫有金雪痕其人,听继光语气,似是那人曾对他提出说什么要求,而且牵涉到自己,她乃是一个外和内刚,性情极其高傲的女郎,只因对继光一见倾心,才处处委屈自己,此刻细味继光话中之意,似乎对自己除了感恩之外,毫无一点友情表露,不觉十分灰心,当下惨然一笑道:“魏紫娟承认春蚕作茧自缚,但我绝不是世俗女子,对所爱的人必须占有,只是不愿眼看你身蹈危机,才千里迢迢赶来黄山,以期略尽心意,我知你此刻意气昂扬,哪会把我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而我却仍然认定你是平生唯一知己。至于刚才你所提的金雪痕,金蜈宫根本就没有这样—个人,魏紫娟更未向任何人谈及你我结交之事。”   继光见她剖心示爱说出这番话来,不啻把她的心事赤裸裸地暴露,心里又是惶恐又极感动,情不自禁地向前连跨二步,极为激动的道:“武某一介武夫,承姑娘如此关心厚爱,实觉惭愧无地,在下绝非狂妄不知利害的人,和金蜈宫这场决斗乃是逼不得已,盖因我既不能放弃父仇不报,也不能眼看着中原武林遭此浩劫,同时更未考虑到个人的生死问题,至于姑娘心意——”   魏紫娟突然打断他的话头道:“够了,够了,魏紫娟此来除了慰我片面相思外,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和你商量,只须你点头,黄山这场腥风血雨立时便可熄灭,不然的话,真是不堪设想。”   “你我良友会晤,尽可谈些别的,何苦老是提到这事,再说即令武某肯于罢手,金蜈宫主人又岂肯放下她的屠刀?武林七派也不肯就此干休呀!”   紫娟轻蔑地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虽然虚名在外,还没有资格充任黄山事件的主角,金蜈宫此刻也是势同骑虎,欲罢不能,如今可以影响黄山这场大劫杀的,只有你一人。”   继光大笑道:“姑娘此言大是欺人,想我武某一个后生小子纵有几个老前辈维护,又有什么力量左右这许多江湖声名显赫的人物。”   煌Γ噬鸬溃骸翱赡懿皇撬亩允郑绻虑楸频酵飞弦簿退挡坏昧恕V挥姓套叛沈窠#σ黄础!?   非幻点头似是赞佩又似感慨的对他看了一眼,随即一叹道:“老僧方外之人,本来早已不问外事,只是这场腥风血雨关系着数百人的生命和整个武林劫运,由不得老僧再偷闲,深望施主体念上苍好生之德,凡事莫为己甚。”   继光深为老僧这种悲天悯人的精神所动,慨然一声长笑道:“大师所言虽是,但这场纷争主动的并不是弟子,而是金蜈宫主人,似应把这话对她说才对。”   非幻又是一声长叹道:“你可知今日的金娱宫主人业经势同骑虎吗?纵令她想罢手也已不可能了,而施主这方,除了百毒尊者,黄龙道长等几个成名人物,另外还有一股绝大的势力介入,故名义上是武林七派和金蜈宫的争斗,实际却是你和金蜈宫两方势力的决斗,而且你那股势力具有绝大的影响力,这也就是老僧千里迢迢赶来黄山的原因。”   继光不禁有些茫然,暗道:“另外这股势力属于哪一方呢?”   “也许施主认为老僧有些危言耸听,实则老僧句句都是实话,一切到时自知,届时务望紧记老僧今日之言,老僧另外还有些事处理,有缘容再相见。”   大袖—举,身形冉冉飘起,恍眼之间已出去二十余丈,继光细看老僧所用身法比元元大师所用的达摩一苇渡江轻功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心里不由暗暗赞佩不已。   非幻走后,紫娟告辞道:“我得走了,明日之会可能我不参与,一切望君珍重。”   紫衣飘闪之下,人已到了数丈以外,继光怔怔地站立当地,半晌方才发出一声轻叹,紫衣女的情意绵绵,白眉老僧的再三谆谆嘱咐,实使他感到困惑,紫衣女是金蜈宫主人的徒弟,白眉和尚是她的师执,自然深明金蜈宫的实力,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对自己劝阻多于警惕,好象深怕自己赶尽杀绝似的,这不是笑话吗?   金蜈宫收罗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而自己仅仅只有五、六个人,胜负显而易见,而白眉和尚却断定金蜈宫主人必败,难道这是故意骄敌!看那老僧一团正气却又不象是坏人。难道真个另有一股势力来助?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刚出江湖不久,友人并不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赶来相助,好在明日便是会期,到时当可明了,此刻何必去操心,心念一转之下,身形倏起,直向东山口奔去,到达山口,只觉四周静寂寂地,不见半个人影,暗忖:“她们究竟那里去了?”   转了一会,找不出任何迹象,只得返身又向南山口奔去,到达南山口,仍是一片静寂,看不出丝毫征兆。   此刻已将近三更,他独自一人奔驰于深林绝涧之中,只觉整个的黄山,就象死去了一般的沉寂,间或林中传来几声夜枭悲鸣,越发显出夜的阴森可怕。   想到明天面临的一场生死搏斗,立刻意识到这片刻的宁静,正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得和几位老辈人物商量,实不能再这般乱跑了,也许符小娟她们寻不见自己,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   于是决定先行回去再说,免得黄龙师伯等得着急。   继光回到大伙儿约定聚会的那个山洞,黄龙道长、万里云烟陆通,四海神偷等都候在洞内,一见他进来不由齐感诧异道:“郡主和符姑娘何以没有同回?”   继光皱着眉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陆通倏然跳起身来道:“照此情形看来,一定又落到金蜈宫主人手里里,我们得赶紧设法法营救才好。”   四海神偷冷冷一笑道:“此刻离天明只有一二个时辰了,找又有什么用呢?依老偷儿看来,还是省点力气,准备应付明天论剑吧,再说大哥已经跑了一夜,明天还得对付金蜈宫主人呢。”   黄龙道长也觉得此刻如果出来寻找她们,不仅无益,而且影响明天的大事,捻着长髯沉吟了一会道:“依贫道推测,她俩都有一身不凡武功,最不济也可全身而退,况且还有赤地千里和百毒尊者二位未回,或许遇上了他们也不一定。”   万里云烟见大家都这般说,心里虽然着急,却不好再说什么,武继光这时脸色十分难看,也深为刚才的事而感到懊丧,如果自己不是急于追赶和他对掌的紫衣人,何致于和符小娟她们失去联络,是以坐在那儿只是发怔。   四海神偷表面看来,似乎怪诞冷傲,其实为人最是热情,对这位“大哥”如今发生了极其深厚的情感,见他那副满腔懊丧之态,立刻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膊安慰道:“天已经快亮啦,还是安心休息一会儿吧,此刻任什么大事你也不用管了。”   继光苦笑摇了摇头,气得四海神偷怪眼一翻道:“难道三哥的话说得不对?”   “对极,但事情千头万绪,叫我如何静得下心去?”   “事已至此,急又有什么用,老偷儿相信那二个丫头死不了。”   继光见他一副体切之情,实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得依言把眼闭上,凝神做起坐功来,不久便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等到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睁眼一看,百毒尊者和海天神叟父女都已来到,慌忙跳起身来,向大家一一道过早安,正待谈论赴会之事,凌波仙子突然拿出一个包袱来对他招手道:   “今天天下武林各派的人云集,难道你还穿着那件破叫化衣?”   继光把自己全身上下看了看,微微一笑道:“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呀?”   凌波仙子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蓝缎衣衫来,送到他手里,道:“衣服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非换不可。”   黄龙道长见时间已经不早了,遂从旁接口道:“武世兄你就快换上吧,我等也该走了。”   继光只得依言接过衣衫,找了个僻静处换上,又用山泉把脸上的易容丹洗去,一切停当,重又走进洞中。   黄龙道长立刻起身道:“我们这就起程去吧!”   于是,三老一道簇拥着继光,一径向始信峰奔去,这次论剑的东道主是少林和武当,于是峰前的—片草坪之上,早已两派派人搭好了一座临时的较技台,东西南三面各有一座用苇草搭成的看台。   继光等一行人到达时,七派来人早已候在南面看台之上,居中坐的是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绿林圣者三人,七派掌门人反倒坐在后一排,再后便是各派同来的子弟们。   黄龙道长和海天神叟等人,都是不喜交游的人,并未向他们打招呼,继光更不愿多此一举,几人径自走到东面看台之上,天龙道长和绿林圣者遥遥望见,连忙立起身来招呼道:   “几位请里面坐吧。”   只有元元大师仍然闭目合睛,不言不动,凌波仙子小嘴一撇道:“那老秃驴好大的架子。”   海天神叟狠狠瞪了她一眼,面向南面把手一拱道:“不必啦,就这里好了。”   几人随即入座,凌波仙子自始至终都紧倚着继光寸步不离,她自幼任性已惯,只知爱其所爱,绝无普通一般少女的扭怩矜持,这时竟又自然而然紧倚着继光坐下,继光此刻却未想到那些,一到峰前,便把四周的环境细细察看了一番。   这座场子是少林、武当两派,经过一番极其周密的设计划所选定,背倚削峰,前面左右都是极其广阔的荒原,目的在防止金蜈宫暗施毒计。   百毒尊者见继光只管四面察看,知他是在察看地形,不禁微微一笑道:“此间业经老偷儿与我仔细勘察过,保证不会发生问题。”   继光点头笑道:“经过二哥和三哥的法眼,自然没有问题了,我是在想着何以到这时为止,还不见有一个看热闹的人来,难道都遭受了金蜈宫的截击?”   黄龙道长哈哈一笑道:“金蜈宫手段虽然毒辣,谅他一手也难遮尽天下人耳目。”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你们看那边看热闹的人不是来了吗?”   大伙儿抬头一看,果然三三两两,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江湖人,继光暗中叹息道:“那晚谷中死伤了许多人,想不到仍然有人敢来,江湖上人真是奇怪得很。”   不一刻功夫,场中所看热闹的人,至少已有二百人,风尘三友和丐帮帮主岭南蛇神,铁杖叟张超等也都来到,丐帮虽在上次中原武林与金蜈宫决战中,担任了前哨,但他却是独树一帜,并不和七派来往,向南棚中的七派掌门人以及东蓬继光等打过招呼后,既不上南蓬,也不登东蓬,就在空地上盘膝坐下下来。   看看日影已到当中,而金蜈宫并无一人前来,七派中人不禁有些着急起来,这次黄山论剑,原是元元大师和绿林圣者、天龙道长等出的主意,目的在引诱金蜈宫的人前来,并无意真正举办论剑之会,如今金蜈宫的人一个也不见前来,那就得真正举办了,不然这台如何塌得起?   可是这论剑之会有许多手续,参加争夺天下第一剑的人,必须经过好几个层次的比赛才能进入最后决斗,而他们却压根儿没有准备。   时间在期待与焦灼中缓慢溜过,而金蜈宫仍然设有丝毫动静,台下看热闹的人渐渐不耐烦起来,有的高声叫嚣,有的恶语冷嘲,认为元元大师、绿林圣者等简直在寻天下武林人开心,哪有天都快黑了还不开始的道理?   继光等会在东蓬之上,心里也觉焦急异常,他们并不是因为金蜈宫主人不到场而着急,而是赤地千里符风、白衣罗刹符小娟与莫丹凤,直到现在还没有赶来,如果不是遇上了危险,哪会不来之理?   这时台下嘘声和吼声已越来越厉害了,有的人竟立起高声大骂起来,天龙道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了,目视绿林圣者道:“愚见不如你我三人,同去台上交代一番,免得这群人狂呼乱叫的,将来传出江湖毁损你我声名。”   绿林圣者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   元元大师倏然双目睁开,冷冷哼了一声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理他则甚?不如打发他们走吧,如果老衲所料不差,金蜈宫的行动当在黄昏以后。”   他的嗓门极大,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差不多都已听到,于是人群中立起一阵骚动,并有人大声吼道:“想不到堂堂少林高僧,竟说出这种话来,简直等于放屁。天下武林人推举你等几位担任论剑会上的仲裁人,你们意把他视同儿戏,真是岂有此理。”   元元大师等三人,虽在武林巾声名显赫,但此次弄巧成拙,平白受人指责谩骂,竟闹了一个面面相觑,相对苦笑。   海天神叟因他们擅用仲裁会之名,并未与他商量,心里本就不高兴,此刻经大家鼓噪谩骂,愈觉不快,霍地立起身来扬声大喝道:“黄山论剑每十年一次在始信峰举行,这是武林人所公定,本无须通知,此次虽然少林与武当二东道主准备不够充分,那是因为另有原因,大家应该原谅,你们这般对待仲裁会的仲裁人,不嫌太以失礼吗?”   此老内功精湛,声若洪钟,直震在场诸人耳鼓嗡嗡作响,刹那全场雀无声,就这时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起,一群灰袍和尚飞奔到,就在台前停了下来,既未出声,也未向任何人打个招呼。   南面蓬上元元大师不禁诧异道:“咦?那不是‘玄虚’吗?”   敢情来的竟是少林子弟,紫虚上人才待派人询问,呼,呼!   半空飘身又响,宛如朵朵红云飘落,八个身穿大红八卦袍的道士,簇拥着一个脸上少血无肉的老道士,又飞降到了场中。   昆仑广法道长面上倏然变色,高声喝道:“谁叫你们离开昆仑玄武宫的?”   老道士无表情的冷脸上抽搐了一下,冷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不睬,跟着场中又到了四五批人,就在台前空旷之处雁行排开,好象在等侯迎接什么人来到一般。   南面看台之上的七派掌门人,业已发现来的这些人,都是各派留在山上的门下弟子,但奇怪是何以不向掌门人行礼打招呼?   坐在继光身旁的四海神偷,早已觉出事态已不寻常,转头向继光笑道:“大哥你看出来了吗?武林七派只怕要从窝里反呢!”   继光曾经说过少林玄虚和尚谋叛的消息,一看这情形,更加了然于心,立时点头道:   “三哥说得很对,我们且看他们究竟弄些什么花样?”   就这时刻,一片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八匹骏马旋风一般驰到,马上骑士是八个身佩厚背锯齿刀的锦衣大汉,一到台前,蓦地两下一分,一齐跪下马来,抱刀恭立,跟着远远响起—   阵笙歌之声,二十四个彩衣女郎簇拥着二座彩舆,冉冉而来,其快如风,刹那已到台前。   排列台前空地的七派人士,一齐上前躬身喝诺道:“少林派掌门人玄虚,恭迎主人莲驾。”   “昆仑派掌门人宏法,恭迎主人莲驾。”   就在这些入一片欢呼声中,彩舆幔帘缓慢拉开,走出一个容华绝代,举止高华的紫色宫装少妇来,轻轻一摆玉手道:“诸位远道辛苦,请免去俗礼吧!”   继光一见这宫装妇女,顿觉面容极熟,似在那里见过似的,百毒尊者倏然冷哼一声道:   “原来是她!”   继光不禁诧异地道:“难道二哥认识她?”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宣城暗算你的金雪痕不就是她吗?”   继光不禁恍然道:“是了,无怪乎连声音都那般熟悉。”   这时南蓬上的七派掌门人,再也烦耐不住了,他们万想不到,留在本派的门下弟子,竟都做了金蜈宫门下走狗,尤其他们自称掌门人,使他们又惊又怒,元元大师首先离座而起,飞扑到玄虚面前,沉声唱道:“玄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欺师灭祖。”   玄虚面无表情地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高举过顶道:“师叔辈份虽尊,总该知道少林历代祖传规约吧?”   元元大师一见这串沉香念珠不禁一怔,此珠为历代掌门人信物,见念珠如同见掌门人,任何人均须听从持珠人凋度。   这时紫虚上人和七派掌门人也已到了面前,一见这念珠也是一怔,这念珠就是上次所失窃,虽然继光揭穿了悟空的阴谋,但并未追出念珠,想不到果然到了玄虚手中。   那玄虚见紫虚满面怒容的走了过来,立时又举起念珠高宣一声佛号道:“老僧已蒙祖师恩典,接掌了门户,请师兄率领同来的弟子们暂退一旁听候差遣。”   紫虚上人纵然修为高深,此刻也难遏止心头怒火,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我同门师兄弟,你想掌理门户,尽可对我明言,何须做出这种出卖祖宗之事,难道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玄虚枯瘪的脸上倏涌一重杀机,厉声喝道:“你若再敢多饶舌,我要用门规处置你这叛徒。”   紫虚身为掌门人,鄢有不知法度之理,真个不敢再多语,其会余门下弟子,虽个个都脸含怒容,但却敢怒而不敢言,一转头随着紫虚退到一边。   这时各派掌门人,已都找上了各派的门下,刹那场中一片混乱,毕竟天龙道长较为沉稳,连忙排众而出,高声喝道:“各派请暂停清理门户之事,贫道有话说。”   凌风首先走了过来,跟着昆仑广法道长,五台普静禅师也走了过来,天龙道长面容十分沉穆的道:“各派门规素来严谨,此刻竟同时发生此事,其中必有原因,我们仍应先行对付了金蜈宫主人再说,万勿乱了章法。”   各派掌门人都点头称是,回头一看,宫装妇人已由那群彩衣女郎簇拥着上了四面看台,居中坐下,各派来人就和仆从一般分列站在两旁。   东西两蓬遥遥看对,宫装妇人遥望着武继光点头微微一笑道:“武兄此来是争夺天下第一高手呢?抑是另有他图?”   语音虽低,却如银铃一般散布空中,入耳字字清晰,继光心里不禁一荡,连忙收敛心神朗声答道:“芳驾可是金蜈宫主人?”   “不错,柳如烟现时添为金蜈宫主人。”   在场老一辈的人,一闻这柳如烟之名,不由齐感一震,大家都知当年金花洞主确有这么一位多才多艺的嫔妃,却不知道如今怎会成为武林人物?   这时元元大师、绿林圣者、天龙道长以及七派掌门人,又重上了南面草蓬坐下,看热闹的江湖人,也齐张着两眼,紧张地看着金蜈宫主人举动。   元元大师突于这时插嘴道:“施主出身贵胃,自知理法,何竟仗着武功,肆意残杀江湖同道,近又勾起各派门下弟子背叛师门,这等作为无异向中原各派公然挑战,你是明欺中原无人吗?”   柳如烟明明听着,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仍然面含微笑的对着继光道:“金蜈宫与地灵教素无过节,更无利害冲突,如武兄有意夺天下第一剑,柳如烟倒愿拱手相让。”   继光剑眉一扬,长笑一声道:“芳驾不必说得那么好听,金蜈宫还存有一份人性,江湖之上也不致遍地血腥了,武某参与黄山论剑,并非夺那天下第一高手,却是专为见识芳驾的鸿蒙紫气而来,连日你在黄山所造成的风风雨雨,无非是意欲达到你那横扫武林的目的,可是武某却认为你那想法太以天真啦。”   武继光近年在江湖之上,虽然声誉雀起,究竟还是后生小辈,刚才高踞东台,大家都以为是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等几个老辈人物所提携.故大家并未对之重视,这时金蜈宫主人两度开言都是对他说话,立时引起了大家的注目,这一番措词强硬的说词,大伙儿听来尤觉暗暗心惊,暗暗佩服这少年的胆识惊人,词锋犀利。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仍然未敛,伸手一掠鬓边秀发,正待开言,南蓬的元元大师已洪钟以似的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今日之事已非言词所能解决,金蜈宫既仗着武功,公然与中原武林为敌。中原武林同道,也只有从武学上以牙还牙了。”   他因身为少林前辈长老,金蜈宫主人竟然对他如此轻视,是以激发了他满腹嗔念,柳如烟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的一笑道:“老和尚如急欲前赴西方极乐世界,柳如烟自当送你一程。”   元元大师气极,呼的立起身来,大袖轻轻一抖,人已箭疾的落到了较技台上,怒喝一声道:“鸿蒙紫气虽是玄门绝学,不见得便能奈何老衲,我们不妨就此印证几招。”   紫虚上人一见元元大师飞出,寿眉一皱,深觉这位师叔太过暴燥,简直身份尽失,但又不便拦阻。   谁知金蜈宫主人坐着连动都没动一下,转过臻首轻声对玄虚道:“你派个人上去和他走几招,本宫绝不让他失手就是。”玄虚合什答道:“遵命。”   立时转头对身旁的一个中年僧人道:“了尘你上去和老和尚走几招,主人自会暗中照应,你放心动手好啦!”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继光和几个老辈人物听得清清楚楚,四海神偷低低的笑道:“这番老和尚可好看啦。”   说话之间,了尘早到了较枝台上,元元大师一见他上来,倏把双目一睁道:“你来干什么?”   了尘有恃无恐,三棱眼一翻抗声道:“奉命特来陪你老人家走几招。”   元元大师直气得须眉戟张,双目精芒暴射,大喝一声道:“滚回去!”   大袖猛的往外一丢,一股急疾的掌风潜力,狂飘疾涌而去,但听一阵狂嗥声起,了尘的一个身子,犹如弹丸一般腾起二丈多高,带着一蓬血雨,直向蓬后落去。   一来元元大师猝然发掌,了尘未曾防备,对方已经有五六十年的禅门修为,这一拂之力不下千斤大鼎,犹如铁手。   元元大师一招把个少林弟子震毙后倒感意外的一怔,柳如烟突然格格娇笑道:“你们口口声声,都说金蜈宫残杀无辜,老和尚刚才的手段可是出家人所应有的吗?”   这位金蜈宫主人真个阴毒已极,故意叫一个少林子弟上前送死,她还落得说风凉话,元元大师简直把肺都气炸,大喝一声,灰袖飘飘,直向西边蓬上飞去。   不料,身形才刚刚到达蓬边,蓦然一股迷迷蒙蒙的紫雾倏然从蓬内霭霭飘出,直向他劈面迎去,元元大师身在空中,猛的大袖一抖,发出一股佛门般若禅功,但听轰然一声的巨响,空中呼呼激起一阵狂飙,元元大师因系身子悬空,竟被那股紫雾潜力冲得忽地又升高三尺,一股真气一懈,飘飘落下地来。   他因一时大意,竟然吃了一个暗亏,当着许多人面前,更使他难于下台,怒啸一声,纵声又待向蓬上冲去,天龙道长急喊道:“大师暂请息轻,请这面来,贫道有话面商。”   这无异是给他一个下台的机会,同时他也知道这样胡闹下去,的确有点不成体统,于是借着天龙道长这一声喊,飘身又返回了原座。   此时柳如烟已娉娉婷婷走到了蓬沿,杏眼全场一扫,格格一笑,道:“今日既是黄山论剑之期,何以一点动静没有?这使得我柳如烟大惑不解啦!”   继光目视黄龙道长道:“师伯意思如何?”   四海神偷低低笑道:“武林七派一向自负得紧,我们且慢慢等待结果。”   黄龙道长点头道:“神偷所见极是,我们尽可晚一点发话正式开始。”   元元大师退到原座后,和天龙道长,绿林圣者低低商量了一阵,觉得金蜈宫既是堂堂正正按照武林规矩行事,那也只有从正面接着她的了。   他们几个人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柳如烟又继续说道:“据本宫最近得来消息,所谓论剑是假,藉这论剑之便对付金蜈宫才是真的,这样也好,柳如烟倒愿以一身所学,会会武林七派的高人。”   天龙道长猛地抬起头来正待说话,但觉紫影一闪,金蜈宫主人已飘身到了正面台上,对着天龙道长等招手道:“你们僧道俗三人,乃是论剑会中的仲裁人,想必都具有一身惊人艺业,柳如烟倒思考量考量你们,最好你们三人一齐动手。”   天龙道长和绿林圣者等,都知金蜈宫高手甚多,何以这次金蜈宫主人出马,仅只带十二十四个彩衣女郎,猜想其中必有原因,这时忽见金蜈宫主人亲自出来向三人桃战,更觉事不寻常,绿林圣者站起身道:“道长和大师请替我掠阵,老夫先上去试几招。”   不等天龙等答话,人已箭疾的射到了较技台上,对着柳如烟拱手宏声说道:“芳驾挟技凌人,肆意残杀武林同道,谅来没有把我等几个老朽看在眼里,老道今天自不量力,倒要向你领教几式金蜈宫绝学。”   柳如烟仰面冷冷一笑道:“你一个人上不嫌黄泉路上太寂寞吗,最好叫他们二人都上来吧。”   绿林圣者为黑道中的圣者,平日极受人尊敬,想不到金蜈宫主人对他竟是如此轻视,怒极之下,纵声一阵狂笑道:“你何必如此性急,等打发了我老头子再说大话不迟。”   柳如烟冷傲地又是一笑道:“柳如烟从不惯先动手打人,时刻无多,请快进招吧!”   绿林圣者尽量控制心头怒火,暗中把真气调匀,沉声喝道:“如此有僭了。”   大手一张,呼的一股劲风,迎面劈出,柳如烟明明看见那股掌风,隐挟排山倒海之力卷到,仍然若无其事的站着,眼看掌风业将及体,只觉眼睛一花,人影倏失,绿林圣者曾经失手于魏紫娟之手,此刻面对其师,早已深具戒心,一掌攻出,身随掌转,就势一挪身,却见柳如烟业已满面不屑的到了他身后。   心中顿觉又惊又怒,冷哼一声,大罗天罡掌法施出,急如怒涛般—连攻出八掌,大罗天罡掌为武林一绝,一旦施开,顿时漫天掌影纷飞,由四面八方压到,掌风所挟带的潜力,直震得满面台格格乱响。   柳如烟身在掌风笼罩之下犹如穿花蝴蝶一般,裙带飘飘满台飞舞,那么急疾的掌风,竟无法沾着她一点衣角。   绿林圣者数十年英名都聚于这一战,此刻越打越觉心寒,看看一套大罗天罡掌业已旋使了两遍,仍然无法奈何人家。   七派中人以及东蓬上的黄龙道长等,都只闻金蜈宫主人之名,未见其人,这时见了这种一面倒的局势,才知道这位当年苗王艳妃,的确有一身难于预测的武功,尤其天龙道长和元元大师,更觉暗暗心寒。   就这时刻,倏闻台上一声闷哼,跟着人影倏分,金蜈宫主人仍然满面含笑的站在台上,而绿林圣者却已须眉戟张的退到了台的一角,脸上颜色难看已极,同时两行瘀血,已从口角沁沁流出,显然他已失手负伤。   元元大师见状倏发一声清啸,人已飘飘落到了较技台上,柳如烟格格娇笑道:“我早就叫你们一齐上,何必客气嘛。”   继光虽知这元元大师修为深湛,但从他的举止性格上,便知必然不是人家敌手,为免他一旦失手,葬送数十年的英名,不自主的已把身形立起,四海神偷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上去会会这位金蜈宫主人。”   四海神偷冷笑道:“你何须急在一时,依老偷儿看来,柳如烟此来未带一个高手,其中必定另有阴谋,我们还是等会再说。”   百毒尊者冶冷哼了一声道:“照此情形,金蜈宫必定等到天晚后再行发动,我们倒不可太过托大呢!”   四海神偷倏地立起身来道:“走!咱们不要太闲着,趁这时出去转转吧。”   两个老怪物不待继光表示意见,已如两道清烟般溜下台去了,黄龙道长笑道:“让他两个出去看看倒好,免得着了人家的道儿还不知道呢。”   此刻台上元元大师已和金蜈宫主人动上了手,元元大师鉴于绿林圣者之败,一上手便将少林百步神拳施出,拳风虎虎,掌掌风生,每出一拳均具无穷威力。   但尽管他拳势有如怒潮一般,着着进逼,而柳如烟却始终从容不迫,悠然流转于劲风潜力之中,间或出手攻出一二招,元元大师必被逼得连连后退。   元元大师为少林派硕果仅存长老,论功力当在六七十年以上,只因生性暴燥,有许多佛门中玄奥之学无法参悟,是以难臻上乘功果。此刻连攻对方三十多招,竟无一招奏效,心中恼怒之下,倏发一声虎吼道:“有种就接老衲这招式试试!”   双掌一圈一抖之下,忽的一掌发出,这掌竟一反刚阳而为阴柔,但觉出手轻飘飘地毫无力,且不带一丝风声。   柳如烟知他这一招是佛门无相神功,但她却不放在眼里,格的一声轻笑道:“本宫正要考量考量你的无相禅功究竟练到了几成啦!”   罩袖轻轻往外一拂,也把鸿蒙紫气发出,一股迷迷蒙蒙的紫色雾体,倏从袖底涌出,霭霭向前推出,双方这时相隔约有半尺,虽彼此都发出了最具威力的一击,旁人却看不出一丝征兆。   直到两股力道半途相遇,威力立现,但听裂帛似的一声大响,轰然一声,台上倏然激起数十道急疾劲风,哗啦啦!较技台的蓬顶竟被这股旋风全都掀去,跟着格登,格登一阵暴响,元元大师不自主的倒退了四五步,台上地板被他连碎了七八块。   大的效果,不仅许多看热闹的观众替她不平,连那面黄龙道长、海天神叟以及武继光等都觉得天龙道长这时出面动手有点偷巧。   天龙道长为武当耆宿,怎肯因此予人口实,金蜈宫主人虽一再催促,他仍迟迟不肯动手,此举到正中柳如烟心怀,偷眼向天空一瞥,天色业经早巳暗了下来,一轮银盘也似的明月,若隐若现的挂在一端,心里一阵冷笑道:“你们不用得意,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你们瞧的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道长既不肯于这时进招,柳如烟便恭敬不如从命。”   果然把双目一闭,就在原地调息养起神来。   此举倒大出七派掌门人意料之外,都不禁暗暗着急,坐在台前空地的怪叫化几乎有点沉不住气了,冷笑道:“这老道士真是糊涂透顶,此刻是什么时候了,他竟讲起仁义道德来,等会金蜈宫的阴谋发动,后悔就来不及啦!”   就在这时,倏然一阵尖锐刺耳的羌笛之声由山峰头响起,就着四面八方一齐应和,在场之人不禁为这突来的羌笛声惊得一跳。海天神叟呼的立起身来怒道:“这必定是金蜈宫主人闹的鬼。”   武继光曾在荒漠听过这笛声,也立起身来道:“老前辈说一点不错,这正是金蜈宫的信号。”   话犹未了,倏闻一声暴喝道:“好下流的东西,竟用这种卑污手段来对付我们。”   呼,呼二条人影如飞射到,竟是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继光忙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四海神偷还未及答言,台前倏起—声厉啸,刚才金蜈宫主人所乘彩舆之内,蓦然发现一条灰影,直向站在较技台上的天龙道长扑去,但觉一阵人影闪动,天龙道长突然闷哼一声,直向台下翻了下来。   这一切的事情,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发生,对座的七派掌门人,不约面同一齐跃身下来抢救,但天龙道长早于这时一跃而起,哇哇连吐了二口鲜血,猛地双目一睁对着凌风喝道:   “你们不必管我,火速准备应变。”   蓦然,台上一阵桀桀怪笑道:“今天这信始峰就是你们埋骨之地,一个也别想活命。”   因为刚才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来,继光那么锐利的目光,也没有看清天龙道长是被什么人打下台的,这时听她发话,才发现台上多了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狰狞老媪,满脸黝黑,一双怪眼深陷,射出的绿光足有一尺多远,正和柳如烟并肩的站在台上。   一听她那狂妄的口吻不禁心头发火,冷笑一声道:“武某就不信今晚埋骨始信峰的便是我们。”   呼的一纵身,直向台上扑去,哪晓得他的脚尖才刚刚点到台上,老媪和柳如烟的身形已杳,跟着一声暴喝声起,西蓬的七派叛徒已一齐发动。   少林玄虚率领了二十几个光头,冲向继光,昆仑、五台等派的,却向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等冲去。   继光跃到台上没有截住金蜈宫主人和那老媪,却见一群和尚向他冲来,不禁心头火发,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劈出,玄虚所率领的这群叛徒,都是少林二三代弟子中武功颇有成就者,均具有三四十年的精纯工夫,一见继光掌风狂飙般卷到,纷纷举掌来迎,准备合力接下他这一招。   可是他们身形跃起有先后,几人联合出手,虽然把继光这一记猛攻挡住,终因出手先后不同,力道未能适时配合,致令首当其冲的二僧,被奇猛的潜力震得口喷鲜血,倒翻下台。   群僧见他一击威力如此猛烈,不禁全都一怔,玄虚惟恐他们气馁,虎吼一声,双掌齐发,呼的平胸推出,经他这一喝,群僧也立即猛攻而上,一时掌影纷飞,狂飙怒啸,由四面八方攻到。   继光虽深恨这批少林僧人不知死活,但一时之间却无法脱身,东蓬上的黄龙道长,海天神叟父女以及百毒尊者等,也和继光遭遇到了同样情形,几人刚纵下蓬来,便被七派的叛徒困住。   这时场中混乱已极,看热闹的人虽有一二百,内中也不少高手,但他们既无组织又无目的,事情一发生便到处乱窜,只有丐帮的人和七派门下,仍然保持镇定。   四处的羌笛声,一阵紧接一阵,凄厉阴森,慑人心魄,但却久久不见动静,怪叫化眼看七派叛徒对继光等发动围攻,直气得三陵眼暴射精芒,指着七派掌门人大喝道:“你等身为掌门人,怎的连几个门下的弟子都无法约束,你等真个枉称是名门正派了。”   紫虚上人被怪叫化这一顿数说,他急得满面通红,顿脚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一着错满盘皆输,如今只有仗着我佛慈悲,先行把这些叛徒打发再说。”   话落纵身便待加入,怪叫化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解决吗?你们一加入,不仅无法帮忙,反而会造成紊乱,试想你们都是一般的和尚道士,别人怎能分别得出?   况且金蜈宫主人正要你们如此,她好捡现成的便宜,依我叫化看来,这些叛徒虽多,不见得便能奈何人家,目前第一步要想的是如何抵抗金蜈宫行将发动的攻势。”   紫虚上人经他这一说,又把行将跃起的身形顿住,目视凌风道长道:“道兄意下如何?”   凌风道长平日虽然谦和慈善,此刻目睹巨变,亦已激起了满腹嗔念,高声道:“请各派速即结成阵势以防突变,贫道自有办法对付那群叛徒。”   武林七派此次来到黄山,所带来的门下,都可说得是全派精锐,虽然此刻情势恶劣万分,仍然不现丝毫惊慌之态,凌风道长这一喊,立即提醒了大家,于是,昆仑、武当各把九宫八卦剑阵摆开,少林子弟也迅速结成了一个坚强的罗汉阵。   五台、峨嵋等四派则摆了一个四象阵势,月光下一片寒芒闪耀,每个人的眉睫,笼罩着一片杀机。   此刻四下的羌笛之声已停,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阵的绝命惨呼,无疑问地这是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已在半途遭到截杀。   凌风道长面色凝重地全场一扫,见七派子弟业已列阵戒备,丐帮子弟也撤到了空圹处严阵以待,这才一拉紫虚上人,双双往继光这面纵去,扬声大喝道:“此批叛徒死有余辜,请武少侠与诸位大侠尽管施辣手、绝招,不必顾及多造杀孽,并请恕贫道等无法插手。”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你就不说恐怕也没有他们的好处。”   但听一声狂号,一个昆仑子弟竟被他一掌劈得连人带剑飞起一丈多高,接着海天神叟、黄龙道长、百毒尊者等,又各用那浑厚掌力,劈倒了几人,六派的叛徒虽不下五六十人,但怎敌得过这四个江湖上出名难惹的怪杰,再加上凌波仙子的一支无坚不摧的短剑,神奇辛辣,犹如一道闪光一般,纵横于人群之中。   不一刻工夫,场中已是一片惨呼,虽然这些人利欲熏心,受金蜈宫的蛊惑前来,但看在凌风道长眼内,仍觉十分不忍,摇头浩叹了二声,立即转过头去。   再说继光甫一现身便被少林叛徒围困,心里虽然十分恼怒,但仍不肯施出全力,打了一会,这些僧人们不仅毫无退志,而且配合越来越顺手,他一心要斗斗那金蜈宫主人,却被这群僧人封住,知道若不施出辣手,只怕难得脱身。   当下猛提一口真气,大喝一声,呼呼连攻二掌,他此刻内力何等充沛,掌风发出,犹如一阵狂飙陡降,首当其冲的二个僧人,竟被劈得口中鲜血狂喷,弹丸一般飞下台去,其余各僧不禁一怔。   就这攻势微窒的刹那工夫,继光又把消霜七掌施开,掌势绵绵,潜力山涌,瞬息工夫又伤了好几个僧人。   这批叛徒们,原先因有金蜈宫主人作后盾,个个勇气百倍,不料打了许久,仍不见一个金蜈宫的人出面,逐渐便竟胆寒起来,玄虚偷眼一看,七派门下都在四外结阵以待,而继光他们这一伙人,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武功高绝的风云人物,六七十个围攻他们的叛徒,就这一会工夫,已死伤了二十余人,知道再打下去,必将全军覆没,不觉顿萌退志,倏地一收掌,大喝一声道:“我等且退,等会自有收拾他们的人来。”   话落纵身一掠当先跃下台去,跟着光头闪动,各僧一齐退下,这面少林叛徒一撤,那面宏法道士等也采取了同样动作,也一齐收招后撤,呼啸一声,旋风似的往外冲去,继光本不愿和这批人动手,眼看他们撤走,也不追袭,轻轻一飘身已跃下了较技台,海天神叟与黄龙道长等更不屑和他们动手,见他们自动撤退,也立时停下手来。   静立在场中闭目疗伤的元元大师,经这一阵调息,伤势已大部分平复,蓦地双目张开,大喝道:“孽障你还想走吗?”   倏地往前一趋身,双手排出运掌,呼的打出一股掌风,一阵急疾猛烈的狂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向蜂拥狂奔而来的各派叛徒们卷去。   这群人万料不到负伤的元元大师会猝起发难,惊得纷纷挪身后撤,但因去势过疾,走在前面的几个,仍吃掌风扫中,立时口喷鲜血,狂吼倒地。   经元元大师这一拦截,远在数丈之外的七派掌门人也已发难,罗浮子古剑一震,厉声喝道:“先把这批叛徒收拾了再说!”   长剑划起一道长虹,连人带剑向人群冲去,峨眉派一发难,其余各派也一齐拔剑而起,冲了上来,刹时刀光剑影,掌风呼呼,展开了一场极其惨烈的阅墙之战。   玄虚和尚见势不佳,又取出那串沉香念珠对着少林弟子一幌,大喝道:“你们胆敢侵犯掌理沉香念珠的师尊,真个要造反啦!”   元元大师怒目圆睁,双眼尽赤,大喝道:“老衲拼着回山面壁三年领罪,也要先把你这逆徒毁了。”   竟不顾师门戒律,呼的一掌劈出向玄虚攻去,玄虚不禁大吃一惊,慌忙收珠后撤,元元大师哪容他脱出手去,长笑一声,跟踪疾进,顿把他圈入一片掌影之内。   继光眼看武林七派这一幕阅墙之争,不竟感慨万千,四海神偷却哈哈大笑道:“这都是平日他们讲求虚表,滥收门徒所得的后果,只怕要到他们拼得精疲力尽之时,金蜈宫的攻势也将发动了。”   凌波仙子从旁接口道:“那我们快帮着他们把那些叛徒杀光好啦!”   四海神偷冷笑道:“都是一般的和尚道士,旁人如何插得上手?”   黄龙道长仰望长空,看了看天色,忽然道:“此刻大概已近三更天,我们与其站在这里等着挨打,不如干脆去找他们算账。”   海天神叟摇头反对道:“一则敌暗我明无法寻找,再则我等如果一走,武林七派势必独当其锋,那时定将伤亡惨重。”   几人正自商谈之际,一阵惨呼入耳,打断了他们的话锋,抬头—看场中,七派阅墙之争已到决胜阶段,许多叛徒都已伏尸地下,只余少数顽强者尚在拼命抵抗。那位少林叛徒,则早经元元大师一掌劈到,取出了沉香念珠。   但七派掌门人虽以压倒优势,解决了叛徒,也耗去了大部分精力,同时更多有人负伤,一群人正自忙着包扎伤者之际,蓦然——   几声厉啸,倏告传来,啸声甫落,七八条黑影箭疾的射到,闷声不哼,直向人群扑去,罗浮子怒吼一声,挥剑迎战,跟着凌风、紫虚等也一齐出手,立时展开一场混战。   继光目光犀利,认得扑来的人影,乃是三苗之神、鬼手仙翁、独眼鹫等人,不禁剑眉一扬,纵身便待加入,黄龙道长忙摇手道:“这几个人他们尽可应付,何必插手,只怕金蜈宫的阴谋就要发动了。”   话犹未了,四面羌笛之声又起,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毕竟不是什么正道人物,做出来的事总这般鬼鬼祟祟。”   倏然远远一人接口道:“是吗?柳如烟今晚却要以一身所学,会会你们这些自鸣清高的人物。”   飒然一阵风响,金蜈宫主人柳如烟已和那玄衣老媪,轻飘飘地落下场中,跟着又是一阵香风飘过,二十四个背插双剑的彩衣女郎,也到了场中。   继光一见柳如烟来到,立时和黄龙道长等大踏步走了过去,冷笑一声道:“芳驾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中原武林人,不嫌太过毒辣吗?”   柳如烟柳眉微扬,冷傲的一笑道:“当年他们倚仗皇家势力扫荡金花洞,可曾想到那人道二字?”   黄龙道长扬声接口道:“当年之事原是金花洞主肆行无忌,意图横扫天南各省,才引起武林人之公愤,这又怎能怪得莫郡王帐下的那些侠士们?况且……”   话犹未了,已被玄衣老妇夜枭似的一阵怪笑打断,暴喝一声道:“世间之事,本无绝对的,何须费那许多唇舌争辩,今晚你们若想生离始信峰,就必须拿出点真实功夫,让我扶桑姥姥瞧瞧。”   海天神叟哈哈狂笑道:“对权!对极!早晚终须拼一场,不必作那无谓的口舌之争。”   就这时刻,倏然又是一阵羌笛之声,黑影中忽然冲出一群口喷磷火的怪人来,月影下恍如一群妖魔鬼怪出现,岭南蛇神和尘三友,看见金蜈宫主人现身,正待走过来和继光会合,正巧被那群怪人截住,但听一阵丝丝急啸,顿时漫天金芒闪耀,一片金芒暴雨般向人群暴射而来。   怪叫化大喝一声道:“这是百脚金蜈燕尾针,快撤兵刃!”   还幸丐帮子弟的打狗棒多半持在手中,立时举起一阵敲打,但就这样仍被打伤了十几个人,气得莽头陀怪吼如雷,纵身一掠,直向那群怪人冲去。   这群怪人,正是继光等在沙漠中所遇见的百鬼幽魂阵,一入场中便把丐帮子弟一齐卷入场中。   继光遥遥瞥见,知道今晚金蜈宫已把所有力量用上,为免夜长梦多,倏地往前一趋身,对着柳如烟把手一拱道:“久仰芳驾的先天鸿蒙紫气独步武林,武某自不量力,意欲见识见识。”   柳如烟微微含笑道:“武兄何必客气,尊驾的两极混元真气,柳如烟望尘莫及。”   武继光此刻心里十分紧张,这位神秘毒辣的金蜈宫主人就在眼前了,他曾经和她的首徒紫髯伯公孙述动过手,仅只是勉强胜一筹险胜,如今是否能胜得她,毫无一丝把握,不过他绝不胆怯,暗中把真气调匀,蓄势以待。   这时心情紧张的,不只是武继光、黄龙道长、梅天神叟、百毒尊者等,也都十分紧张,他们深知这位金蜈宫主人,确已功参造化,难斗已极。   柳如烟嘴上虽在客气着,暗中也早已提足真气,她曾经二度试过这少年的武功,深知目前江湖,能和她匹敌的,就只有这个少年,今晚若果能把这少年除去,独霸武林的美梦便成功了一半。   二人对面而立,各自凝神静息,谁也不肯抢先发动,蓦然,继光的耳内,传来几声惨呼,闪眼一看,竟是和三苗之神等人动手的七派子弟所发,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目前寸阴寸金,早一点解决战局,便减少一点伤亡,这样耗下去岂是办法?   一眼瞥见,立时大喝一声,各自劈出一掌,这二人都是当代数一数二的高手,同时全力出掌,威势何等惊人,但见两股迅猛无匹的掌劲,劈空如轮,直向扶桑姥姥俯冲而下的身形卷去。   扶桑姥姥虽然功力深湛,也不能不顾虑自身安危,倏地空中双袖一抖,身形忽地升高七八尺,两股掌风直从腿下呼啸掠过,她人也飘飘降落地下。   就她这一缓的工夫,海天神叟等早把她拦住。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活到这大把年岁,竟向一个负伤的后生晚辈突袭,亏你不羞?”   这位扶桑姥姥,乃是柳如烟的师父,她幼时原是一个采茶苗女,因在山中迷失路途,误打误撞在一座古洞中,得到一位坐化神尼的全部衣钵,就在那古洞之中练成了一身难以预测的武功。   金花洞主失败后,柳如烟逃亡山中,巧巧便遇着她,是以得学了一身绝学,这位扶桑姥姥,一生都在山中,甚少与世人接触,而且过的是菇毛饮血生活,是以性情十分暴戾凶残。   海天神叟这般指责她,不啻是对牛弹琴,只见她三棱眼一翻,嘿嘿冷笑道:“他打伤了我的徒儿,我就非要他的命不可。”   海天神叟和黄龙道长不禁同吃一惊,金蜈宫主人的武功已经是惊世骇俗,其师更可想而知,但二人都是江湖上地位祟高的人,岂能被她赫着,黄龙道长冷笑一声道:“柳如烟仅只是在比武拼斗中,落个两败俱伤,你便这般情急,试问那些惨死在你们金蜈宫魔掌下的武林人又将如何?”   扶桑姥姥三棱眼一翻,怒叱道:“这些老身管不着,还不与我让开。”   大袖猛地往前一拂,一股蔼蔼紫气犹如怒潮一般卷到,黄龙道长心头一凛,大喝一声,潜运玄功,呼的一掌拍出,一股威猛无俦的罡风匝地卷起,猛向紫雾迎去。   不料,那么迅猛的罡风,一入紫雾之内,立即无影无踪,海天神叟经验老到,一觉出情形有异,立把离火神功运集,从斜里劈出一掌,虽然出掌有先后,仍等于是二人合力接下了地凌厉的一击。   但就这样,黄龙道长仍被一股难于抗拒的无形潜力,震得心头血气翻腾,蹬!蹬!连退了五步。   海天神叟因系斜里出掌,占了不少便宜,故未受波及,但暗地里的震惊却是莫可言状,偷眼一看扶桑姥姥,竟然纹丝未动,把眼光轻蔑地向海天神叟一瞥,呼的一声身形拔起,又向盘膝在地下调息疗伤的继光扑去。   这时四海神偷与百毒尊者,正守护在继光身旁,一见扶桑姥,姥扑来,双双同时出掌,大喝道:“你敢!”呼的各自劈出一掌。   这二个老怪物功力深湛,同时玄关之窍已通,功力和黄龙道长等在伯仲之间,这时为救护继光,二人都使出了全力,但见一刚一柔两股回旋气功,势若怒浪排空,直向扶桑姥姥劈面卷去。   扶桑姥姥身在空中,任她功力高绝,也无法抵御二个人十成功力的一击,双袖一抖一拂之下,人已斜斜向左方落去。   她脚跟才只刚刚落地,四海神偷已大喝一声,纵身扑上,同时高声喊道:“老毒物上啊!这时难道你还讲究那些虚面子?”   说话之间手上已迅雷奔电般攻出了八掌,其实用不着他出声,百毒尊者早在他同一时间内出手,指掌齐飞,连出七式,式式攻的都是对方要害。   扶桑姥姥两经拦截,业已激发了她先天潜存的一点凶戾之气,眼看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双双攻到,更觉发怒如狂,厉啸一声道:“你们简直是找死?”   身在于重重掌影下,倏然急转,两只鬼爪似的双手连挥,左攻右取,不出二招便把两个老怪物逼退,仍然一溜黑烟般向继光扑来。   海天神叟和黄龙道长一个照面之下,便已觉出这个老妇,武功之高前所未见,虽见二个老怪物出手,仍然双双向继光身旁掠去,以防万一,如今又见她向这面冲到,立时双双出手拦截。   后面的二个老怪物也同时跟踪扑到,扶桑姥姥身在四大高手围攻之下,仍然丝毫不惧,只见她宛如一阵狂飙流转,立有一股难于抗拒的潜力,向四外扩张,鬼爪伸处,四海神偷闷哼一声,踉跄后撤。   跟着一声裂帛似的爆响,海天神叟面如巽血,掣电般暴撤八尺,百毒尊者怒啸道:“老毒物和你拼了。”   双掌猝然一翻,一股迅猛无匹的阴柔掌力,直向她右肋撞去。   这一招是百毒尊者全身功力所聚,威不可当。   扶桑姥姥刚才震退海天神叟时,因一时大意,以致被他的离火神功灼伤,此时已是发怒如狂,眼看百毒尊者的双掌,挟雷霆万钧之势攻到,倏地身形一转,双袖猝然外抖,一股迷蒙紫雾已随袖而出。   但听一声狂吼,百毒尊者的一个身子腾起足有一丈多高,直向蓑草中摔去,还幸他功力深厚,空中猛吸一口气,强把真气一提,才保了一个头上脚下。   四个高手围攻一个老妇,竟致三个受伤,黄龙道长虽然幸免,但刚才所受的震伤,现在仍未平复,是以心中既惊且怒,暗中提气凝神,强把一口真气运转,准备扶桑姥姥再进时,作孤注一掷。   扶桑姥姥在连伤四大高手之后,也觉真气有些不继之感,但她生性暴戾已极,仍然强提一口真气,桀桀一阵怪笑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脚下却一步一步缓缓前移,她仍然立意要把继光毁在掌下,仗守在继光身旁的凌波仙子,眼看爸爸和黄龙道长等三个前辈都已受伤,扶桑姥姥俾厉鬼一般,伸着一双鬼爪,缓缓向前逼来,心里不禁大急,娇喝一声,短剑挟着一溜精芒,劈面向扶桑姥姥卷去,她蓄势已久,这—剑之势端的不容忽视。   扶桑姥姥跟看剑眼耀眼,刮面生寒,倏地冷笑一声,举袖一卷一拂,但听一声惊呼,凌波仙子手中短剑,竟被她卷上了半天,就势长袖一抖,掣电般向她玄机穴上点来。出手如风,疾逾奔电,凌波仙子惊愕失神之际,万难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就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倏然人影一闪,一阵柔风从天而降,跟着鬼嚎似的一声狂嗥,扶桑姥姥已掣电般暴撤八尺。   跟着半空飘飘落下四个身着彩衫的老妇来,就在老妇来到的同时,武继光身旁已多了一白一红两个少女,而他也恰于这时一跃而起,睁眼一看,挡退扶桑姥姥,解救凌波仙子危难的,竟是地灵四姬,面站在他身旁的则是白衣罗刹和莫丹凤。   凌波仙子惊魂甫定,转过身来,看了继光一眼,便向海天神叟走去,她这时才有功夫来询问爸爸的伤势。   海天神叟经过这一阵调息,脸色已渐渐复原,睁开双眼长叹一声道:“这点伤还要不了爸爸的命。”   这时,百毒尊者、四海神偷、黄龙道长等,都忍着伤势走到继光身旁,仔细对他一看,除了脸色略现苍白外,似已完全复原,都不禁暗晴惊诧他功力之深,实属罕见。   继光见二位老辈人物脸上,个个都现疲惫之容,尤其百毒尊者更甚,不禁十分歉疚的道:“因晚辈之事,使各位前辈均受拖累,实觉衷心难安。”   四海神偷哈哈笑道:“此刻不是客气的时候啦,来的四位是谁,老愉儿可不认得,你快去招呼人家吧!”   继光这才想到还没有对地灵四姬打招呼呢,赶紧往前一趋身,已到了地灵四姬身旁,这时地灵正自和扶桑姥姥答话,继光当然不好开口。   原来扶桑姥姥正待点伤凌凌仙子之际,蓦觉一阵柔风袭到,只觉这阵柔风柔中带刚,隐具无穷威力,百忙中不敢硬接,就势一收招,倒退八尺,竟发现来者是四个中年彩衣老妇,她虽性子暴戾凶残,但于连伤海天神叟等四个高手之时,真力损耗甚多,此刻却也不敢冒然燥进。   当下夜枭似的一声怪笑道:“你们四个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暗中偷袭。”   四姬中的大姊寒梅微微含笑道:“老身等乃是地灵四姬,方才见你向一个晚辈猝下毒手,才出手化解,如何说得上偷袭?”   就这时刻,金蜈宫主人也已从彩桥内一跃而出,看看目前情势,心中已隐存退意,她误把地灵四姬,认作了武继光的师长,武继光的武功已是如此了得,他的师长可想而知,她师父扶桑姥姥虽具一身难测的武学,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对方还有海天神叟、黄龙道长等几个老辈人物为助。   于是,立刻从旁接口道:“金蜈宫与地灵门本无过节,贵教何苦要卷入这场是非旋涡?   实使柳如烟万分难解。”   继光接口冷笑道:“你仗着武功,把中原武林人命视如草芥,地灵门恭为武林一份子,怎能不过问?再说我父楚水长鲸和你无怨无仇,你竟把他诱入百鬼幽魂洞中囚禁了十年,此仇此恨,武某能不问吗?”   扶桑姥姥夜枭似的一声怪笑道:“事已至此,口舌争持何益,咱们干脆手底下决胜负,你们地灵四姬若能胜得老身一招半式?   老身即命金蜈宫搬出中原。”   寒梅秀眉一扬道:“尊驾说话爽利之极,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说话暗中提气凝神,含笑而立。   扶桑姥姥劲敌当前,倒也不敢再大意了,两臂猛的一凝功,但听骨格一阵必剥暴响,佝偻的体躯暴长半尺,头上白发呼的一齐立了起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也突然之间,变成了紫色,   三棱眼中绿光闪闪,一步一步向前趋近。   继光冷眼旁观,只觉她两鬓与眉宇之间,紫雾隐露,显然已凝聚了十成鸿蒙紫气,不禁暗为地灵四姬捏一把汗。   就这拼斗一触即发的瞬间,蓦然——   灰缁一闪,一个白眉老僧已轻飘飘的落到了场中,高宣一声佛号道:“施主请慢动手,老僧有话说。”   扶桑姥姥一见这个老僧不禁全身一震,身形暴敛,地灵四姬并不认识此僧,不由一怔,继光业于这时,上前躬身行礼道:“老禅师有何话赐教?”   白眉老僧乃是非幻,低宣一声佛号,日光全场一扫,然后徐徐的道:“金蜈宫此次来到黄山目的,意在横扫中原武林,如今事实证明已经不可能了,方才一场龙争虎斗,你们彼此心里明白,不必老僧多所饶舌,如今扶桑施主又欲以一人之力对付地灵教的四位前辈,姑不论胜负如何,只怕又是一场难于想象的恶战。”   略顿一顿接着又道:“黄山这场凶杀,已经弄得处处血腥,此刻也该收手了,难道你们真个要拼到双方一人不剩为此吗?”   金蜈宫对这位非幻僧久所忌惮,更兼他把目前情势分析得很清楚,倒当真是最好收场的时候,故没有作声,意思是看对方的反应。   继光早于非幻说话之时,审察了一番全场局势,七派方面固有元元大师,天龙道长等几个老前辈人物,另外新加入了石逸和劫魂剑徐帆,虽然力挡金蜈宫主力,并末显露败象。   最苦的是丐帮子弟,一上手便被阴鳞鬼母困入百鬼幽魂阵中,直到现在还不见一个突围而出。   这面地灵四姬和扶桑姥姥之战,表面看来,地灵四姬稳操胜算,但他清楚知道,地灵真经中并无失天真气一类武学,地灵四姬功力虽深,恐怕也难敌鸿蒙紫气,此时收场倒也最是恰当。   当下高声答道:“禅师悲天悯人,一片菩萨心肠,晚辈十分佩服,今晚之事,金蜈宫如果答应罢手,晚辈也可以负责劝阻几个前辈,但我声明,错开今晚不说,以后我仍得单独会会金蜈宫主人。”   柳如烟格格娇笑道:“即令尊驾不找我,柳如烟也必在不久以后专程拜访武兄。”   话落把手一扶,转头对扶桑姥姥道:“师父咱们走吧!”   只觉人影一闪,师徒二人已同时射入了彩轿,跟着一阵急促的羌笛之声倏起,刹那已传遍全场。   于是,各处正在打斗中的金蜈宫高手,纷纷收招后撤,霎眼工夫,场中已走得一个不剩,端的来去如风,迅速已极。   非幻见金蜈宫来人已撤,又复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倏然一闪而逝。   非幻走后,地灵四姬同时摇头笑道:“今日之真个险极,若不是老和尚前来,我等四人,能否抵御得了她的鸿蒙紫气,实在难说得很呢。”   这时黄龙道长等都已走到了身旁,继光立刻替大家一一介绍,却发现不见了赤地千里,不禁诧异的对白衣罗刹问道:“你爸爸呢?”   符小娟翻着大眼摇了摇头,寒梅接口笑道:“我姊姊派他办一件事去了,请教主务于十月一日以前赶到赣北庐山稻香村,本教有重大的事情待决。”   继光正待详问时,地灵四姬已联袂飞起,霎眼工夫已出去了二三十丈。   黄龙道长也挽着莫丹凤告辞道:“贫道急须携凤儿去看三光神尼的伤势,你若得暇,可于短期内赶来。”   莫丹凤更一脸期待之容对继光深情的一瞥,低头跟着黄龙道长走去。   接着海天神叟也告辞欲去,他乃是一个性情极为高傲的人,想不到这次竟败在扶桑姥姥之手,是以顿觉面上无光。   凌波仙子却是依依不舍的赖着不肯走,气得他把眼一睁,厉声道:“你若再不走,以后再不准你出江湖了。”   气得凌波仙子小嘴一撅,无可奈何的扭头就走,这些情景,都看在继光的眼内,但他此刻那能顾到这些,目视百毒尊者道:“二哥伤势如何?”   百毒尊者哈哈狂笑道:“这点微伤,调养个三五月便不碍事了。”又对四梅神偷笑道:   “走吧!咱们哥儿俩,忙到没有帮,人可丢得不小呢。”   话落二个老怪物立时纵身跃去,这时,场中只剩下白衣罗刹和武继光二个人,放眼场中,处处断臂残肢,惨不忍睹。   远处二簇人,正在忙着包扎伤势,那正是丐帮和七派中人。   继光不愿于这时去打扰人家,遂悄悄一拉小娟道:“我们走吧!”   二人展开轻功,一路向山下飞驰。   此刻天色业已渐亮,晨光熹微中,倏见二条人影,星泻丸弹般由山口奔来,远远便大喝道:“小魔崽子,小爷今天总算找到啦!”   武继光不禁一怔……   第二十一章 三年之约七年痒     霎眼工夫,来人已到面前,却是白面书生徐子平和一个剑眉星目的佩剑少年,继光最恨人家喊他小魔崽子,不禁剑眉一扬道:“你又找我干什么?”   白面书生摇着纸扇呼呼冷笑道:“你可记得我松鹤师叔在泰山之巅,失手于你时,说了些什么话?”   继光摇头冷笑道:“谁还记得那许多陈年烂帐。”   “哈哈,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他不是对你说吗!三年之后衡山派有人来寻你,今天我这位师弟便专为了结这段公案而来。”   继光这才明白,不禁转头对那少年看了一眼,白面书生立即介绍道:“他姓司徒名森,乃是我师叔松鹤最近收的弟子。”   又对那少年道:“这就是你所要找的地灵教主武继光。”   那少年傲岸拱了拱手,却没有出声,继光细看那少年,年纪最多只有十七八岁,虽然英气勃勃,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何出奇之处,心里不由暗觉奇怪道:“松鹤道长本人尚且不是我的敌手,新收的弟子更不行了。”   可是表面上却绝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随淡淡一笑道:“当年之事,纯是令师衡山一鹤一念之贪而起,今师叔既对泰山败,耿耿于怀,千里迢迢派这位司徒兄来寻我了断,兄台等只要划出道儿来,武某无不奉陪就是。”   司陡森剑眉一扬,铮的长剑出鞘,扬声喝道:“我师父既然在剑术上败给你,小爷自然也要从剑术上找回场子,赶紧拔出你的剑,小爷可没有那许多时间相你罗嗦。”   白衣罗刹见他出语强横,不禁大怒,娇喝一声道:“凭你这野小于也配和光哥哥动手,就由姑娘送你归天好啦!”   铮的一声,也把那柄银色弯刀拔出,继光深怕符小娟手辣,一下把他伤了,岂不是仇怨愈结愈大,忙把她拦住道:“你且莫急,还是由我来吧!”   司徒森见他二人争着出手,不由长笑一声道:“你俩不必争论,干跪联手齐上好啦,免得等会小爷一个一个打发。”   继光见他出言愈来愈是狂妄,心里也已微泛怒意,顺手在道旁折下了一根三尺来长的细竹,随手一震道:“在下玉剑过于锋锐,惟恐失手将尊剑削断,就用这棍细竹,向兄台讨教几招衡山派的绝学。”   司徒森以为继光存心对他轻视,愈觉大怒,蓦地一震腕,长剑倏起一道精芒,劈胸点到,这一剑之势凌厉异常,几乎上身数处主要穴道,都在丝丝剑气笼罩之下。   继光到真没有想到,衡山居然还有这种出色的剑法,手中青竹竿一颤一抖,身前倏起一幢青光,将剑势封开。   司徒森长笑一声,挥剑疾进,刹那之间,漫天剑气纵横,愰若重重剑幕当头罩下,继光心头微凛,青竹竿轮动,立把百骨幽魂剑法施开,先行把对方凌厉封住。   这套剑法乃是楚水长鲸、铁木道长和凌霄剑客三人,数十年心血研练而成,用来防守,直是天衣无缝,尽管司徒森剑势诡异辛辣,却始终无法撼动继光一步。   武继光所以一上来便采取守势,实有他的道理,他深知武林七派的实力,老一辈中,杰出的人才固不少,年青辈中,他也仅看过石逸和徐帆两人,衡山派自衡山一鹤死后,更是一撅不振,如今忽然跑出一个司徒森来,确令他惊奇不已,更存下了一个一看究竟的心里,是以只守不攻。   这位司徒森真的是松鹤道长教出来的吗?实际完全不是那回事,原来白面书生那次会同二个衡山派的老辈人物,前来向继光寻仇,不料仇未报成,还弄得二位老道长一死一伤,悲愤之余,一个人在雪峰山脉中乱跑,心中暗忖:“衡山派自祖师开宗以来,至今已有数百年,难道就没有个杰出人才?”   他这般乱跑的目的,一方面是寻找衡山派几个隐迹的前辈,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在深山绝涧中获得灵药仙品,以增强自己的功力,他这举动有些近乎异想天开,但世事又往往不可思议的巧合了。   这天正当他循着一条崎岖山道奔跑之时,突然眼睛一花,竟陷身在一处桃林之中,怎么也没办法找到出路了,只觉满眼都是无穷无尽的桃林,饶他平日诡黯阴沉,这时也没有了主意,不禁长叹一声道:“唉!想不到我徐子平不死于仇敌之手,竟然死在这里。”   正当他自怨自艾之时,蓦然……   耳旁传来一个沉浑的口音道:“你已经陷身在贫道的桃符阵中了,望你将出身门派来此目的,老老实实的告诉贫道,贫道将斟酌情形领你出阵,若有半点隐瞒,贫道可没有那许多精神来管你的闲事了。”   白面书生这才恍然悟到自己是陷身在人家所布的奇门阵中,立时高声答道:“弟子衡山派白面书生,此来乃是寻访本门隐居的几位前辈。”   “松鹤道长你如何称呼?”   “过去乃本派掌门师叔。”   “哈哈,难道竟有这般巧法?”   突然一阵微风过处,眼前竟多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细看这位道长,虽然须发全白,面上却是位细润异常,道袍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他技宗玄门,一见这道长,立时肃然起敬,赶紧躬身拜倒。   那道长手中白棕拂尘轻轻一拂,笑呵呵的道:“快起来,不用那么多俗礼了。”   随着那一拂之势,立有一股软绵绵的力道,将他身子托起,当下借势一长身,又打下一躬方才恭谨的问道:“前辈法号如何称呼,尚请赐告。”   那道长哈哈一笑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待我先领你出去再说吧!”   领着白面书生,弯弯曲曲刹那间便已出了桃林,来到一处寂静的山谷,穿过一条种满奇花异草的幽径,便是一座修建得十分整齐的竹楼。   猜想这座竹楼,就是道长的居处了,但当老道长领着他踏上竹楼之时,竟使他大吃一惊,原来他一眼发现失踪已经三年的本门师叔松鹤道长,此刻正站在阶沿稽首迎接老道长。   他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叔,连忙趋步上前行礼道:“师叔怎地会来到这里?”   松鹤道长摇头叹道:“一言难尽,你先拜见了师叔祖再叙旧吧!”   老道长哈哈一笑道:“免啦,快坐下吧,森儿呢?”   松鹤躬身笑道:“后山练剑去了。”   老道长点子点头,径自转入隔室去了。松鹤道长这才说明这位老道长,乃是本门唯一仅存的老辈人物,道号悟玄,因他天性颖悟,禀赋甚高,故尚保存了本门好几种失传的绝学,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才是遇上的。   白面书生皱眉低声道:“本门的老派人物很多啦,怎么说这位师叔祖是硕果仅有的一位呢?”   随把自己得遇赤松子和枯松子,同去寻找继光复仇失败经过说了一遍。   松鹤道长点头道:“这事勿怪你要糊涂,你可知本派除了衡山本观外,另外还有许多下院吗?这些下院开创时的主持,多系三元观所派,嗣后便衣钵相传,与本派再不发生关系,但班辈则仍沿用本派的排行,你所见的赤松子,可能是哪个下院的主持。”   白面书生这才明白,叔侄谈论了一会,突然一阵风响,跃进一个剑眉星眼的俊美少年来,对松鹤道长躬身喊了一声师叔,却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白面书生。   松鹤道长随着白面书生指着道:“这是你师兄徐子平,外号白面书生,以后你们兄弟应多多亲近。”又对白面书生说道:“他叫司徒森,武功已得师叔祖真传,将来光大门楣,恐怕就要靠他呢。”   白面书生原是一个极为高傲的人,平日自负已极,口虽不言,心里却是一百二十个不信,心想:“这大概是师叔故意恭维师叔祖吧?”   霎时司徒森业已走到他面前,深打一躬,朗声道:“小弟司徒森拜见师兄。”   ∧п套哟丝陶诨粕剑绻奔涓系眉埃Φ芮铱稍诼劢;嵘虾吞煜氯盒垡唤铣ざ棠亍!?   司徒森自小便被悟玄子领来这桃花谷,为望他将来光大衡山门楣,曾费尽心血,采集多种灵药为他洗涤筋骨及增强功力,直到长成仍未出过江湖一步,这时听说要派他代替师叔去履约和人动手,也觉十分兴奋,巴不得马上便离山。   悟玄子为求慎重计,特命他先和松鹤道长实地拆了一次招式,并限令双方不得藏私,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果然双方斗到三百多招时,司徒森居然胜了一招,悟玄子这才放心让他下山,原因是此刻的松鹤道长,已远非三年前的松鹤道长可比,无论剑术和修为方面,都已有长足的进步,他既能胜得武功精进的松鹤,一路向黄山急赶,果然在山口遇见了武继光,司徒森一看对方也是和自己一般的后生小子,心里越发认定,认为必胜无疑。   不料,出手不到几招,便被继光的百骨幽魂剑法把攻势档住,一连换了三四套剑法,攻出的招式足有一百五十多招,仍然未撼动对方分毫,而继光也未攻出一招。   这一来直气得他剑眉掀动,双日煞光隐现,大喝道:“难道你练的都是挨打的本领吗?   有胆子就和小爷堂堂正正的拆几招。”   继光这时已把他的路子模得差不多了,立时长笑一声道:“你既一定要我发招,那就接着好啦!”   倏地招式一变,竟然以竹竿代替玉笛,陡的把地灵九打笛招施开,但见一溜青芒冲霄而起,刹那漫天青芒流动,就和平地忽起一座竹山一般,绵绵不断的攻来。   他的内力原就充沛无比,虽是一根青竹竿在手,仍然劲风四溢,潜力有如山涌。   司徒森初逢劲敌,心里顿觉凛然,微一失神,已被继光逼得连撤了七八步,白面书生见状不由大急,高声喝道:“以静制动,寓守于攻。”   司徒森究竟是个天份极高的人,只因对敌经验全无,故一遇对方凌厉攻势,心里便有些发慌,这时经白面书生一喊,心中立时警觉,就势长剑一紧,奋力连攻两剑,逼得继光攻势一缓,立时震剑还攻,才又把局势稳住。   继光因深惜对方武功得来不易,复因彼此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故始终不肯出煞手。这时见对方居然在极端劣势下,竟又能稳定下来,不觉暗暗佩服,更不忍下煞手了。   这时双方过手已近二百招,白衣罗刹见继光始终未尽全力,以为他斗金蜈宫主人时所受的内伤未愈,心里不觉着急起来,银色弯刀一挺,正待上前替他下来,白面书生纸扇一挥冷笑道:“准备二打一吗?须知还有大爷在这里呢。”   白衣罗刹大怒,娇喝一声,银刀如一道电闪一般匝地卷来,没头没脑的攻到,就在白衣罗刹攻向白面书生的同时,跟着又是一声娇喝,林中倏起一道银虹,奔电般向司徒森卷去,剑气森森,顷刻之间,攻出八剑。   继光不知来人是谁,只得把青竹竿一收,退到一旁,这才发现来者是凌波仙子,不禁眉头一皱。   凌波仙子和司徒森这一接上手,情势和刚才已是大不相同,但见青白二道光芒,来回交织,漫空流动,双方都是绝招频出,全力抢制先机,一时之间已无法分出胜负。   这时可苦了白面书生,平空遇上符小娟这位女罗刹,仅只十几招便险象环生,原因是白衣罗刹自和人动上手以来,都是生死拼斗,是以,也养成了她一种出手不容情的习惯,一动上手对方不死即伤,白衣罗刹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继光静立一旁,看着她俩动手,暗中却是不断的皱眉,深怕白衣罗刹伤了白面书生,那么他和衡山派的仇恨,更将愈结愈深,而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是以脚步不自主的缓缓前移,准备随时抢救。   就这时刻,一阵急促重浊的脚步声响,一个高大僧人,踉跄急奔而来,到达距离武继光尚有三丈多远的地方,突然扑通一栽倒在地。   继光早就听到了这脚步声,只因觉出来人不似武林中人,是以不曾注意,这时耳听他体躯倒地之声,才倏然扭转身躯,一看来人竟无故倒地,立时飞奔过去一看,只见这僧人浑身血污,已是气息奄奄,连忙将他扶起推拿了一阵,又连忙喊道:“大师父,大师父……”   半响,僧人方睁开无神的眼光看了一眼,微弱的喊道:“金蜈宫卷……土……重……   来……”   说完眼一闭,立即伸腿死去,一看死者装束,便可断定是少林派的僧人,再细味他临死时所说的话,继光已准确地判断到,必定是当继光等走后,金蜈宫主人又重新回到了玉柱峰,对武林七派和丐帮展开了攻击。   当下,顾不得掩埋那僧人,扭身一声大喝道:“住手!”   凌波仙子和符小娟不知他为了什么事,立时收招往后一跃,一齐把眼光向他投来,此刻他也无暇多作解说,倏地扭转身子喊道:“快随我到始信峰去支援,否则就来不及啦!”   话落纵身往前便走,司徒森不知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呼地一纵身,拦在面前狂笑道:   “好小子,你打算趁机跑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继光怒极,呼的一掌劈出,同时扬声大喝道:“七派的人快被杀光啦!亏你还有心思缠着我呢。”   这一掌是他含怒所发,力能裂石碎碑,迅猛已极,司徒森一惊之下倏撤八尺,而继光早在一掌发出之后,箭也似的往前急奔而去。   跟着一自一红两条纤影也同时飞起,直向来路飞奔而去。   司徒森惊魂甫定还不知他说些什么,白面书生却猛然省悟,连喊道:“不好!听他的语气.似是七派来人已遭金蜈宫攻击,咱们也赶紧去吧!”   于是,他两人也尾随着继光等的身影往始信峰疾奔。   此刻黄山之中,晨雾正浓,十步之外难辨人影,继光等循着旧路折回始信峰,一到峰下便隐闻浓雾中,传出一片狂号怒吼,似有许多人在动手,证明了遇难僧人所言不虚,继光深恨金蜈宫不守信用,冷哼一声道:“金蜈宫既是这般不守信用,可怨不得武某要施辣手了。”   白衣罗刹冷笑道:“谁像你那般慈善?须知放纵一个恶人,便将有千百个善良人受害。”   继光一听这话,心中顿觉无限感慨,不禁—阵默然,这时离始信峰已愈来愈近,蓦然……   雾影中倏起一声暴喝,呼的一蓬金芒,暴雨一般向他三人当头罩下,继光首当其冲,气得他剑眉一掀,呼的一掌劈出,一股迅猛无匹的疾风,迎着那蓬金芒卷去。   他因深恨暗中偷袭的金蜈宫人,是以这掌竟尽了全力,但听—阵惨呼声起,想是暗中偷袭的人,在猝不及防下,被掌风震回的百脚金蜈燕尾针所伤。   就在继光掌风发出的同时,跟着二道银虹匹练也似的卷起,直向浓雾中冲去,原来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也已双双出手。   可是,竟然扑下一个空,场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继光见状立即高声喊道:“这批妖魔小丑不值得和他们计较,我们快到论剑台去吧!”   声随人起,当先跃进,三人身形都快,眨眨眼又前进了数十丈,但见浓雾中人影幌动,一片狂嗥怒吼之声。   继光目光锐利,早发觉枯黄的草原中,处处血迹斑斑,陈尸无数,顿时全身热血沸腾,双目尽赤,铮的一声,金精玉魄剑出鞘,随后一震,一股蓝焰焰的剑芒,直伸展到三尺开外,纵声一阵狂笑道:“柳如烟,你既这般不守信用,武某今天可要开杀戒了。”   这阵狂笑,乃是他愤怒中隐含内力发出,直震得四周山啸响应,连符小娟和凌波仙子都震得心神摇曳,耳鼓嗡嗡鸣啸。   笑声甫落,雾影中突起一阵冷笑,一条人影挟着一道银光直射而至,冷森森的喝道:   “大爷正愁找你不着,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   声落人到,银刀摩勒吴伦一脸戾气的倏然落到了面前。   凌波仙子认得他就是在卜拉寺时,以万里青烟陆通的性命,威胁武继光的那个少年,立时一声娇喝,短剑挟着一道银光电射面出,直向他拦腰卷去,剑气森森,凌厉、迅猛已极。   银刀摩勒倏地一闪身,狂傲地一阵桀桀怪笑道:“今天凡是来到始信峰的人都是死数,你想替死也是白饶。”   凌波仙子气极,娇躯电转,倏忽之间,连攻八剑,她幼承绝学,已深得海天神叟真传,这八剑之势快若一串流星,就和八人同时进攻一般。   银刀摩勒这时再也不敢出声了,银刀舞动,连封带档,疾攻一十二招,才把凌厉的八剑避过,就这样仍被逼得撤后了七八尺远。   就在凌波仙子猛攻银刀摩勒的同时,四周一阵阴森森的怪笑响起,浓雾中又鬼魅般闪出一批人来,缓缓向武继光等逼近。   继光闪目一看,内中除曾经动过于的三苗之神、鬼手仙翁、独眼鹫郭飞、阴磷鬼母等人外,另外还有好几个他不曾见过面的高手,心里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金蜈宫主要人物全到,难道武林七派和丐帮的人都已遇难了?”   念头才转,鬼手仙翁业已到了面前,阴阳怪气的对继光一笑道:  “小子,你不必仗着邯郸老鬼的那点鬼画符便自以为是了不起,今天这始信峰就是你葬身之地,有什么遗言就趁此刻留下了,等会就来不及啦!”   白衣罗刹见他语侵邯郸老人,柳眉一竖,纵身往前便扑,却被继光一手挡住,长笑一声道:“你们这群鬼魅魍魑要听小爷的遗言还不够格呢,柳如烟那里去了?着他速来见我。”   说到这里已是声色俱厉,但此刻鬼手仙翁等仗着人多,谁也不再怕他,还给他的是一阵轻蔑的嘲笑。   继光气极,倏地往前一趋身,剑尖直指鬼手仙翁胸前,厉声喝道:“你再不实说小爷先拿你开刀。”   鬼手仙翁大笑道:“你有这本领吗?”   鬼手疾伸倏向他手腕抓来,继光冷笑道:“你是找死!”   手宇猛的一凝功,劲贯剑身,剑尖灵蛇似的芒焰暴长三尺,鬼手仙翁做梦也不曾想到,他身形不动玉剑便能伤人,竟被那条蓝色焰芒穿胸而过,空具一身邪功,连半声未哼,便即倒地死去。   继光一招奇袭得手,不等他们发动,身形转一转,一剑已横扫而出,三苗之神等想不到玉剑威力如此之大,不等剑光闪到面前,早已撤身暴搬,继光冷笑一声,挥剑再进,但见漫天蓝焰电闪,刹那之间已连续发出一十四式。   毕竟三苗之神等都是江湖已成名的高手,只一幌眼间已把兵刃撤出,一齐向前攻来,刹那间场中涌起一片刀光剑影,由四面向继光攻来。   白衣罗刹一挺银刀格格娇笑道:“好啊!要打咱们就干脆打个痛快。”   纵身一跃,已突入光影之内,她这一加入,才知这些人的确不简单,只觉四方压力重如山岳,连发招都觉困难异常,还幸继光功深剑利,手中玉剑所及,群雄纷纷后撤,解除去符小娟不少的威胁。   但,今天这批人,乃是存心来对付继光的,是以,都不再顾及身分,一上来便展开群打围攻。   阴磷鬼母的蛇头杖,独眼鹫的闭血厥,三苗之神的粹石刀,都是极其阴毒的兵刃,招式诡异辛辣,再加上不知姓名的几个高手的外门兵刃,确使继光穷于应付。   此刻四周浓雾已经渐退,阳光从云端里透射出来,草原的斑斑血迹,经阳光一照,发出阵阵触鼻欲呕的血腥味。   武继光一心挂着丐帮子弟和七派掌门人的安危,急欲前往一看究竟,但却被这群凶神恶煞拦住,无法脱身,急怒之下,倏地发出一声清啸,手中玉剑招式一变,竟把极具威力的轩辕七斩施出,左掌更推波助澜,连续拍出七掌。   刹那之间,蓝焰暴长,劲风势若狂飙,惨呼声中,立有二人倒地,白衣罗刹正感十分吃力之时,猛见继光回攻得手,立时心神一震,尖吼道:“对啦!早就应该这样嘛。”   银刀电闪,飞快地劈出一十一刀,逼得那些正自惊愕失措的金蜈宫高手纷纷后撤,四周压力顿灭。   就在继光施出轩辕七斩的同时,蓦听银刀摩勒一声怒吼道:“贱婢,今天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拿命来吧!”   复听凌被仙子尖声狂笑道:“说狠话有什么用,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姑娘接着你的。”   继光不觉心里一动,转头对白衣罗刹道:“小娟,这面我一个人足够应付,你去那面帮帮车姑娘。”   白衣罗刹心里虽有点不愿,但仍然把银刀一震,颤起一片银芒,直向圈外冲,阴磷鬼母夜枭似的一阵怪笑道:“小丫头你想逃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蛇头杖一挥劈胸点到,继光大喝一声,侧里呼的一掌劈出,一股刚阳无匹的内家掌力,把阴磷鬼母的蛇头杖震得嗡的一声,直向斜里荡开三尺,白衣罗刹就势身形一掠,竟从阴磷鬼母的头上飞越过去。   这位素以出手狠辣著称的白衣罗刹,一经出圈,银刀幌如一条匹练,匝地向银刀摩勒卷去,没头没脑连攻了一十三刀。   银刀摩勒武功和凌波仙子在伯仲之间,斗了许久,谁也无法赢谁,符小绢一经加入,情势立变,竟使他再无还手之力。   三苗之神一眼瞥见他受到二女围攻,纵身赶来增授,继光玉剑一震,纵声长笑道:“咱们今天是死约会,不死不休,分出胜负再走不迟。”   但见蓝焰伸缩,漫空流动,一招七式,分攻七人,突兀、凌厉,逼得三苗之神等不得不舞动兵刃自保。   这番继光顾虑已除,放手发招,轩辕七斩尽展精微,阳光照耀下,幌若一条亮蓝色的长龙,漫空流动,森森剑气蚀骨,五丈以外犹觉寒气逼人。   三苗之神与独眼鹫等,虽都是江湖上一等的高手,此刻也为这宗威力奇的剑式,惊得神摇心悸,步步后撤。   阴磷鬼母眼看场中,空有七八个高手,竟无法战败一个毛头小子,不觉凶心大发,双手挥杖,趋身疾进,同时夜枭似的一声吼道:“今天我等若收拾不下这小子,以后就不必再在江湖上争雄道字号啦!”   她这几句充满嘲讽和激动的话,果然予群雄不少鼓舞,独眼鹫厉啸一声,闭血蹶闪起一道乌光,纵身突入千重剑影之内。   跟着三苗之神等也一齐奋力前攻,于是,草原之上,立即展开了一场罕见的凶杀,尽管武继光的轩辕七斩威力无伦,尽管金精玉魄剑无坚不摧,但在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全力死拼下,竟然愈打愈觉吃力。   但阴磷鬼母等想要赢他也是万难,此时双方的招式已经全部施开,七八道不同的光华交织成一幢方圆足有五丈的光幕,旋风劲气激荡空中,发出一阵阵慑人心弦的丝丝怪啸,刹那工夫,便已人影难分。   金蜈宫的高手们既已全部攻向了武继光,银刀摩勒在二女合攻之下,却已吃足了苦头,但听白衣罗刹—声尖吼道:“先且叫你尝尝姑娘的毒焰神掌!”   跟着一声闷哼,银刀摩勒踉跄斜退五步,脚跟还未立稳,一道银虹已电旋而至,这时他纵具一身绝技,也难避开凌波仙子捷逾惊电的一招,只惨号了半声,便被拦腰斩地下。   白衣罗刹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双双联袂飞起,直向三苗之神等扑去,二女的武功,都可和三苗之神等一争长短,二女一经加入,情势立变。   高手过招,原只是分毫之差,二女突然分去了二个对手,继光身上所受的压力顿灭,蓦地一声大喝,倏发一招“长桥卧虹”,手中玉剑忽的脱手飞出,只觉蓝光一闪,又有二个金蜈宫的高手丧命剑下。   独眼鹫一见大惊,他浸淫武学一生,也只是传闻武林中以气御剑这回事,不料今天竟出现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身上,不觉愈打愈觉心寒,霍地往后一撤身,人已倒射而出,就势身形一掠,几个起落,已不见人影子。   独眼鹫一走,三苗之神等更觉势孤,个个都存退意,武继光也恨极金蜈宫的人,那容他们再行兔脱,右手玉剑剑势连展,把仅余的四个高手紧紧圈住,左掌暗中已把两极混元真气凝聚。   三苗之神虽急欲脱身,但被继光的凌厉剑势牵制得无法脱身,圈外更有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二个女煞星,招招都是辛辣无比的攻势,是以空自心里焦急万分,却莫可奈何他们以四攻三,原已不是继光等的敌手,心里再一存退志,更已形成一面倒的形势。   继光见时机已至,再不迟延,左掌悬空划一弧形,倏的虚虚往前一桉,这宗威力绝伦的两极乾坤手,连金蜈宫主人柳如烟尚且难于抗拒,三苗之神如何吃得消?但听一声狂嗥声起,竟被震得腾空足有二丈多高,直向血迹斑斑的衰草中摔去。   阴磷鬼母见状大吃一惊,蛇头杖连挥,虚攻二式,猛地往后一撤身,正待撤走,继光长笑一声道:“老鬼婆还想逃吗?”   手腕一震,蓝焰暴射,电旋一般卷到,血雨飞溅中,阴磷鬼母的一只右手连着蛇头杖竟被齐腕截断,惨嚎一声,就地一滚蓦地纵身跃起,流矢般狂奔而去。   继光幌眼工夫连伤金蜈宫两个护法,其余的二个高手不禁心胆俱裂,竟忘记了身后还有二个女煞星,怔得一怔,但见二道银芒一闪,跟着又是二声惨嚎,竟被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拦腰截为二段。   此时地下除了几具丑恶的尸体外,一切的抵抗都已停止,继光轻吁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喊道:“不好!天已这般时候了,何以不见一个丐帮中人,莫非都遭了金蜈宫毒手?”   凌波仙子短剑入鞘道:“七派人多势众,照理不会败得这么快,我们快去论剑台看看吧。”   拔步当先急奔,白衣罗刹冷冷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移动脚步,继光伸手将她一拉道:   “事机迫切,咱们快走,”   符小娟冷笑一声道:“即令他们都被杀光也不干我什么事。”   嘴里虽是这般说,脚下却早把貌合神离身法离开,三人疾若一阵飘风,倏忽之间已到了论剑台前,但是遍地血腥,处处都倒卧着断臂残肢的死尸,有光头的僧人,有挽髻的道士,有鹑衣百结的叫化,也有奇形怪状的金蜈宫武士,总计总有一百多具以上。情形凄惨已极,显然不久以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无比的大凶杀。   凌波仙子和白衣罗刹,虽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星,竟也为这宗惨状惊得面无人色,武继光却不住的顿脚道:“想不到一步来迟,竟令中原武林人,遭遇到一场如此凄惨的屠杀。”   白衣罗刹冷冷一笑道:“只怪他们自己学艺不精,这又怪得谁来?”   继光轻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但金蜈宫的手段也过于毒辣了。”   蓦然一人远远接口道:“武少侠不嫌此话说得太偏吗?”   飒然一阵风响,石鲸夫人裙带飘飘,御风一般落到了场中,背后跟的是伤时翁和那双臂虬筋怒凸的苗装壮汉。   凌波仙子和白衣罗刹一见敌踪又现,立时铮铮同时将兵刃撤出。   继光却仍然气定神闲的剑眉一掀道:“芳驾凭什么指责在下说话太偏?”   “武林七派居心叵测,妄图假借黄山论剑之便,将金蜈宫一网打尺,黄山四周布置得如铁桶一般,若不是金蜈宫的人稍具身手,只怕此刻都已葬身黄山之麓了。”   “武林七派这样做法乃是对抗金蜈宫行将发动的阴谋,实话说来无可厚非,在下所要请教芳驾的是,双方既经谈妥罢手,金蜈宫主人何以出尔反尔又施辣手?”   石鲸夫人冷冷一笑道:“柳姊姊身为金蜈宫主人,岂有说话出尔反尔之理,武林七派门下子弟堵在各处山中,硬行截杀金蜈宫人,金蜈宫人为了自卫,自不得不出手。”   “于是你们便折转头来对武林七派掌门人攻击?”   “不错,但这只是应付人家的挑战。”   继光冷笑一声道:“你们的理由似乎很充足,如今七派掌门人和丐帮子弟那里去了?”   伤时翁倏然从旁接口狂笑道:“他们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啦!”凌波仙子大怒,短剑一挥,银芒电闪,纵身往前疾扑。石鲸夫人罩袖—抖,一阵霭霭紫雾骤起,硬生生的凌波仙子扑出的身躯挡了回来,微微含笑道:“姑娘请缓动手,容我把话说完再动手不迟。”   又满面堆笑的面对继光道:“少侠一力维护武林正义的侠肝义胆,妾身甚是佩服,但如今事情已成过去,似不必再行节外生枝,妾身以为少侠此时正应重整地灵教,和金蜈宫联手合作,南呼北应,共维武林正义。”   继光哈哈一阵狂笑道:“金蜈宫若果有维护武林正义之心,也不致造成遍地血腥了,再说武某和金蜈宫仇深似海,所谓合作之事那是废话,只是武某认为冤有头,债有主,你我素无过节,在下不愿与芳驾为难,柳如烟现在何处,我要找她算算这笔血帐。”   石鲸夫人脸上阴晴不定的沉吟了一阵,倏然一声轻叹道:“阁下执意如此,妾身也无办法,只是你这样做,不仅使妾身失望,同时更伤透了—个人的心呢!”   话落翠袖飘飘领着那壮汉飘然逝去,继光不禁怔在那里,半晌没有做声,他一方面已自痛悔,一步失算,致使武林七派和丐帮遭受严重损失,同时也明白石鲸夫人所指的那个人是谁。   白衣罗刹见他只是站着发呆,不禁推他一把道:“什么事情令你这般失魂落魄?是不是又想起你那漠北情人紫衣女了?”   继光这才如梦初醒,不由瞪了她一眼道:“你乱说什么,谁有情人嘛?”   凌波仙子格格笑道:“何必推得那么干净,雾美人已经告诉我啦,什么宫主罗刹之类的多得很呢。”   白衣罗刹见她忽然把事情扯到自己头上,不觉倏然色变,冷冷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即时发作。   继光怕她们越说越远,立时话锋一转道:“此间的事情虽告结束,我们还应到各山口去看看,金蜈宫的人撤离绝不会这么快。”   话落不待她俩表示意见便即纵身拔起,不料,就在他身形拔起的同时,蓦然——   一声极其沉浑凄厉的怪啸倏告传来,第一声厉啸尚在二三里外,第二声厉啸幌眼已到面前。   继光一闻这声厉啸,倏把跃起的身形一掠,脸上陡现凝重之色,白衣罗刹从没有见他如此紧张过,知道来者必是强敌,立即凝神戒备。   就这时刻,一条人影鹰隼般直向场中射来,落地一阵夜枭似的桀桀怪笑,这阵怪笑乃是隐含内力发出,音波所及,直震得山鸣谷应,四周树叶蔌蔌乱落,显然来人这阵怪笑系属示威性质。   继光内力深湛,仍然神色自若,白衣罗刹因已凝功准备,故未受影响,只有凌波仙子事前因未注意,竟被震得心神摇曳,面容大变。   继光此时已认出来人乃是扶桑姥姥,不禁暗吃一惊,但此刻既经狭路相逢,也只有全力一拼了,立时凝神猛吸一口气,长笑一声道:“尊驾既是冲着我武某人来的,大可不必卖弄你那身工夫,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武某接着你的就是。”   语音并不高,但却字字铿锵如鸣金石,刹时便把那阵怪笑声浪掩盖,而笑声也适于这时,戛然而止。   扶桑姥姥似乎不曾料到继光的内力竟深厚到这种程度,满是皱纹的老脸,竟也现出一丝惊愕之容,但瞬即又恢复了常态,狰狞的一笑道:“老身一生未曾和晚辈们动过手,对你也不例外,但若你一定恃强要过问金蜈宫的事,那就说不得要破例一次了,你自恃能不能挡得了老身十招?”   继光冷冷一笑道:“能不能挡得住你十招那是另外一回事,若要武某不问金蜈宫之事,那也简单之极。”   “哼!难道你还要附带什么条件?”   “不错!只须金蜈宫主人将这些屈死的冤魂复活。在下立即撒手不管。”   “好狂的东西,胆敢调侃老身!”   扶桑姥姥倏然双目绿光迸射,炭条似的五指齐弹,五股急疾无比的锐风,挟着嘶嘶厉啸,疾射继光前胸”玄机”、“气门”、“将台”等五处大穴。   继光劲敌当前,早已时时提神戒备,扶桑姥姥的指劲才吐,他已滑步拧身,斜飘五尺,不料,脚步尚未站稳,一股令人窒息的巨大潜力已呼的一声,当头压到,这招快速奇突之极,无论化解闪避都已不及。   逼得他暗中猛地一咬牙,身形呼的一转,单掌一穿一式“铁马金戈”,硬接来势,只听砰!篷!一声巨大爆响,双方掌力接实之下,继光马步摇晃,一连枪出七八步方把身形稳住,只觉内腑血气翻腾,似已受到剧烈震荡。   扶桑姥姥也万没有想到,继光会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势下,挥掌硬接自己的掌力,所以也被震得连退了三个大步。   这一招硬接之后,彼此心里有数,继光虽然内力稍差半筹,扶桑姥姥要想在短期内打败他,确也并非易事。   而继光虽然吃了点亏,但却缓和了一下眼前的局势,他对扶桑姥姥这种不顾身分,说打就打的突击行为,感到十分愤怒,当下猛吸一口气,把翻腾的血气稳住,冷笑一声道:“这种行为难道是一个成名人物怕应有的吗?”   扶桑姥姥这时野性已发,脸上杀机隐隐,对继光的话竟是不理不睬,身形倏地往前一扑,鬼爪连挥,顷刻之间攻出一十五掌。   刹时罡气如涛,漫天劲气横溢,把继光卷入一片掌影之内。这遭继光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挥掌纵身迎上,一上手便把消霜七掌施出,以攻还攻,也在极短期间,回攻了一十二掌。   这种上古绝学一旦施出,扶桑姥姥纵具一身难于莫测的功力,暂时也无法把他奈何,两人以快打快,疾雷奔电似的对拆了二十余招,竟是一个胜负难分之局。   继光深知对方功力较自己高出一筹,时间一久,决然不是她的敌手,到时说不得只有仰仗神剑了,是以出招十分慎重。   扶桑姥姥一生未逢敌手,故养成了她一种狂傲无比的性格,此时见对方居然和自己打了一个干手,心里更是暴怒如狂,蓦然一声厉啸,佝偻的身形暴长半尺,头上白发也呼的了齐竖立起来,身形倏地一个大回旋,双掌交挥,檄出十重掌影,刹那四周涌起一阵阵飙转如轮的回旋气劲,直向继光卷去。   继光正自全力出掌和她争持之时,猛觉四周天旋地转,一股无形潜力像弥山一般压上身来,自己所攻的掌力,一入旋转气流之内,立时无影无踪,不由暗吃一惊,这种奇异掌力,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上。   眼看圈子一步一步缩小,压力也愈来愈大,知道这时若不采取主动,势必要伤在对方深厚沉浑的内力之下。当下猛吸一口气,把两极混元真气提聚,双掌一阴一阳,疾在身前划一太极图形,呼的一齐劈出。   他此时真气已能收发由心,这一掌之势有如平地骤起风云,嘘!嘘!一阵撕裂空气的怪音骤起,场中隆起一声裂帛似的大响,轰然一声,四周回旋劲气倏剑,扶桑姥姥银发戟张,惊呀无比地倒撤八尺,继光也脚步踉跄连退五步。   但听扶桑姥姥夜枭似的一声怪吼道:“哼!看你不出呢!你已把两极混元真气练成,那就休怪老身手辣啦!”   声随人到,一幢迷迷蒙蒙的淡紫气劲,已狂飙一般匝地而来,紫气未及,一股令人窒息的劲力早把四周空气疑结,直使你身子转动都难。   继光曾经数度遇上鸿蒙紫气,但威力绝没有像这次的强大,心中凛然之下再次将两极混元真气凝聚,陡的一声大喝,双掌全力推出,危急之中,这招已尽了全力。   轰隆隆,场中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响,尘土飞扬,继光的一个身子竟被震得凌空飞起,空中连续几个翻滚,扑塌一声摔了下地来。   扶桑姥姥也在这招硬碰之下,蹬!蹬!连退了五六步,但她生性凶悍狠毒无比,立时猛吸一口气,硬把翻腾的血气稳住,倏的向继光扑去。   就在扶桑姥娃身影腾起的同时,场中蓦起二声娇喝,两道银芒,一左一右向她横卷而至。   但,扶桑姥姥对凌波仙子和白衣罗刹由左右攻来的剑势,竟然视若无睹,仅把双袖轻轻往后一拂,立有一股劲气卷起,将二人扑来的身形震起,仍然原式不动的向继光冲去。   眼看继光就要伤在她的双掌之下,蓦然——   一道焰焰的光华,倏从地下飞起,迎着扶桑姥姥的身形卷去,扶桑姥姥万料不到继光重伤之余,仍能出剑攻敌,仓促中几乎被那道剑芒穿胸而过,还幸她内力已到收发由心之境,眼看剑芒迎面射到,猛的双袖往上一抖,身形倏地升高八尺,就势空中一个翻滚,人已向右方斜掠一丈多远。   饶是她应变迅速,一件玄衣下摆,仍被剑芒截下下一尺多长的一幅,她生平从没有吃过亏,这遭穿衫被割,更是暴怒如狂,脚尖才只一点地,呼的一声又复凌空拔起,二度向继光扑来。   继光这时早趁那一剑削出之势,纵身跃起,玉剑一震蓝焰暴射,连人带剑向扶桑姥姥飞扑过去。   二下势子都猛,但见人影闪动,剑光一阵乱颤,两人倏合即分,双双暴撤五尺,继光步法散乱,连打了几个踉跄方才站稳。   扶桑姥姥却是凶睛怒凸,双手十指箕张,白发根根竖起,形状犹如厉鬼一般,可怕已极。   这时被扶桑姥姥震退的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已双双赶到了继光面前,一左一右护卫在他身旁道。   继光一手横剑当胸,一手剑诀前指,双目射出两道可怕的光焰,紧盯着扶桑娃娃,口角之内沁沁流出两行紫血,双方斗公鸡一般对峙着,谁也不敢先行枪攻。   凌波仙子和白衣罗刹都是幼承家学,见识广搏,虽然见继光这形状,心里十分痛惜,但谁也不敢出声说话。   扶桑姥姥内功精纯,稍事调息便已复原,蓦地一声暴喝,双袖倏地往外一甩,一股迷蒙紫气,狂飘一般向前卷来。   迅猛、急疾,和其他的人所用不大相同。   继光猛的一震腕,一阵剑啸丝丝,顷刻之间,连挥七剑,立时大喝道:“你们快退!”   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知道这种鸿蒙紫气威力惊人,立时衣裳飘飘,倒撤一丈多远,闪目一看场中。   但见漫天纵横的剑芒已和那股紫雾接触,轰隆隆,发出一阵沉雷也似的闷响,继光陡觉剑身重如山岳,运转都难,赶紧双掌一推,再次把两极混元乾坤手施出,才算把那股如山潜力档住,但仍被震退了五六步。   扶桑姥姥也被那奇幻无比的轩辕七斩,惊得横里飞出八尺,但瞬又怪吼一声,向前扑来,双掌齐运,一连劈出一十八掌,她是存心要把眼前这少年拾下,竟不惜耗尽真元,掌掌都用上了十成功劲。   狂飙般的掌风潜力,怒涛般一波一波由四面卷到,汇成一股力量奇猛的回旋气流,刮碍四下砂石纷飞,草木尽偃。   武继光和扶桑姥姥连续用两极混元乾坤手对拼了二掌,内腑业已受到极重的内伤,全凭一股真元支持着,此刻见扶桑姥姥又复全力攻来,只得猛一咬牙,勉强提一口真气,把轩辕七斩施开,嘶!嘶!七剑连环,一气儿攻出,刹那之间,蓝光暴射,漫天剑气纵横,立在身前布起一幢绵密无比的光幕。   扶桑姥姥虽出尽全力,竟一时无法冲破这重剑幕,但这老怪物目光何等利害,早已发现继光已成强弩之末,绝难长期支持,当下桀桀一阵怪笑道:“难道这时你还不甘心腑首认输吗?须知妄图称霸武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呢。”   继光气极,双目一睁,精芒迸射,嘶,嘶,削出二剑,大喝道:“你少要做梦,小爷但有三寸气在,决不向你认输。”   “好小子!有志气,看老身收拾你。”   “有本领就使出来,小爷绝不惧你。”   双方对话之间,又迅猛无匹的攻守了三十余招,继光此时虽然居于极端劣势,但却悟撤了不少轩辕七斩中的精微,无论扶桑姥姥的攻势如何凌厉,他仍能勉力化解,是以一时之间扶桑姥姥竟无法奈何他。   这时最为焦急的还是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虽眼看继光受到扶桑姥姥的逼迫,却无法握手,她俩自知功力太差,上去不仅不能帮忙,反倒会使继光分照顾,是以只有站在一旁干着急。   此刻见继光的剑势忽然转强,局势也渐稳定下去,方才把一颗提起的心稍微放宽。   扶桑姥姥明明发现继光身负重伤,以为轻易便能打发,不料竭尽全力攻了许久,对方虽然吃力异常,但总没有办法攻破他那绵密剑幕,心中也觉暗暗心惊,更对少年的深厚基础钦佩不已。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一分一秒的度过,此刻日正当中,秋阳照射在继光苍白的脸上,黄豆般大的汗珠.—颗颗的顺颊流下,他感到头脑有些昏昏,心脏也狂跳不已,知道这是因为真元耗损过度的关系,这由金精玉魄剑上所射出的剑芒长短可以看出来。   但,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支持着他,仍然使剑法丝毫不乱一招紧接一招的攻出,不过剑光所笼罩的圈子却愈来愈小了。   这时,扶桑姥姥破罗似的声音又响了:“小子,你只答应老身,彼此和金蜈宫精诚合作,老身立即晓你一条小命。”   继光气愤填膺,猛提一口真气大喝道:“你在做梦!”   丝!丝!剑芒大盛,顷刻之间扩及到二丈开外。   扶桑姥姥桀桀一阵怪笑道:“小子,你倒倔强得很,可是你真力已渐耗尽,到时不待老身动手,就得虚脱而死,老身不过可怜你一身武功来得不易,才好言劝你说,你以为老身真的没法收拾你吗?”   就这时刻,倏然远远一人冷然接口道:“老巫婆亏你不脸红,这般威逼一个后生小辈算得什么英雄?”   白衣罗刹一见这人来到,不禁大喜,高喊一声道:“书淫伯伯快帮着他把那鬼婆子赶跑,他已经负伤啦!”   就这说话的刹那工夫,书淫已长衫飘飘,倏然到了继光身旁,桑娃娃面前,厉喝一声道:“住手!”   呼的一声急疾无比的罡风,直向扶桑姥姥卷去,扶桑姥姥嘿嘿冷笑道:“老穷酸你是来找死!”   长袖猛的一抖,倏向书淫劈出的那股罡风迎去。   轰!一阵震天价的暴响过去,扶桑姥姥斜斜歪歪倒退八步,脸上颜色骤变,书淫也双肩摇晃着退了二步,但他知道胜利之机,仅在这一瞬间,倏地往前一趋身,厉喝道:“再接穷酸这一掌试试!”   双掌一翻,一股威猛无匹的罡风,狂飙一般巷起,隐挟排山倒海之力,滚滚滔滔卷到,他在一招硬接之下,已知这老婆子的功力耗去很多,是以这掌已把数十年精修功力全部使出。   扶桑姥姥冷笑一声,炭条似的手指倏然伸出袖外,横拍过去,竟又硬接了书淫这一招。   砰!两股掌力再度接实,轰然又是一声巨震,扶桑姥姥蓦地一声厉啸,人已腾空七八丈高,脚尖踏着树梢只一点,二度腾身,人已到了二十余丈外,只闪得几闪,便已不见,无疑地她在这一招硬碰之下已然吃下大亏。   倒把书淫怔在那里半晌做声不得,白衣罗刹顿脚道:“这老婆子坏得很,伯伯怎么把她放走了呢?”   书淫长叹一声道:“伯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说来真是惭愧,若不是她和这位小哥恶战了许久,耗去她大部分真元内力,伯伯这点功夫又岂是她的对手?”   二人一边说着话,正待转身看视继光时,蓦然——   噗通一声,继光已仰面摔倒在地,吓得凌波仙子和符小娟同声惊呼,一齐向她身旁扑去。她二人可说是关心者乱,试想继光此刻真力耗尽,全身脆弱异常,怎经得起她俩的舍命猛扑?   就在她俩体躯刚要扑到继光身上之时,蓦然——   一阵柔风骤起,竟把二人硬生生的逼退,二人不禁同时一怔,抬头看时,挡住她俩的竟是书淫,目注二人沉声喝道:“你俩怎如此不懂事?他此刻正是极其虚弱之时,哪能再受惊拢。”   说完俯下身去,轻轻拉着继光的手腕看了看脉象,随即把头连摇,凌波仙子和符小娟见他这种表情,只急得眼泪汪汪,拉着书淫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性命绝可保得住,只是……”   “只是怎样嘛?快说呀!”   话落倏然出手一阵挥拍,替他试着拍了几处穴道,又俯身下去推拿了一阵,方才轻吁一口气,将身形站直。   符小娟又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到底要不要紧?”   书淫一面拭去额上的汗珠,一壁轻叹道:“且待他醒转来再说吧!伯伯所能尽力的也仅此了。”   凌波仙子却于这时,倏然一声惊呼道:“他醒啦!”   果然继光这时双目业已睁开,一翻身摇晃着站了起来,符小娟抢步上前一把将他扶住,掏出绢帕缓缓替他揩去嘴角的血迹,同时急促的道:“光哥哥,你现在觉得伤势怎样?快试着把真气运转,书淫伯伯说你将因此失去武功呢。”   继光刚才竭尽一身功力,和扶桑姥姥全力支撑,当时全凭着一种坚强的意志,与求生的欲望,是以能支持了那么久,之后,书淫来到,强敌退去,精神—懈,便即昏厥过去,醒来之后只觉四肢酥软,精神萎顿异常,当时还未想到失去功力之事,这时小娟一提,不禁暗吃一惊,赶紧试着把真气提聚,不禁颓然长叹。   符小娟一直都紧靠在他身旁,一见他运气的情形,便知不妙,这时见他叹气,更已确定书淫所料不差,只急得她心里怦怦乱跳。   凡是练武的人,都把武功视若生命,武功失去,就等到于判了死刑,尤其像继光这种风云人物,更比死还要难受。   小娟深悉这点,竟不再问,忙安慰地道:“这可能只是暂时的,休养几天必定可以复原,我们还是去稻香村吧,也许四位姨奶奶会有办法。”   继光黯然摇了摇头,此刻他可说是万念俱灰了,一切的雄风壮志,尽皆随着失去的武功消失。   凌波仙子此刻也知情况十分糟,怔了一会,突然走到继光身旁,道:“你不用焦急,我陪你找我爸爸,他老人家终年采药,必定会有办法的。”   继光又复把头摇了几摇,慨然一叹道:“姑娘盛意,在下心里明白,漫说令尊不一定会有办法,即会有法又往哪里去找他呢?同时在下也不愿因我之事连累姑娘,姑娘如果有事,此时尽可请便。”   凌波仙子不禁一愕道:“你这是什么话?”   “想我武某,仇踪遍地,如果武功失去之事一旦传出,必然会有许多仇家追踪前来,那时姑娘岂不受累?”   凌波仙子冷笑一声道:“你把我车玉蓉看作了什么人?你我既已订交,便当生死与共,患难相扶,车玉蓉纵然因此血溅黄沙,又复何憾?”   继光轻叹一声道:“那又何必呢?武某落此下场,那是命运如此,怎能再拖累旁人,在下心意已决,请姑娘不必为我担心!”   符小娟心性最急,见他们只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禁发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罗嗦些什么嘛?别忘了地灵教的复兴大事全都在你的身上呢,无论怎样你必须去稻香村一次,切莫想那些糊涂心事啦。”   书淫这时也插嘴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无论如何你得见见地灵教四姬和你师兄,然后让大家慢慢设法。”   继光点头道:“老前辈所说极是,无论如何我得去一道稻香村,她们还在等着我呢。”   想了一会又道:“不过我想先去看看三光神尼,黄龙师伯现在她庵内等我,他又有石灵丹,或可助我恢复功力。”   白衣罗刹嘴一撇道:“我知道你是要去看看莫郡主,依我看呀,此刻在可不必,还是一心一意去稻香村吧。到了稻香村再派人向黄龙道长讨回灵丹岂不更妥当。”   继光还未及答话,书淫已经不耐,接着符小娟的话风急道:“此时寸阴寸金,不必再争论了,还是先去稻香村的为是,一去那里便已得安全,然后再着人寺找黄龙子岂不更稳妥?”   话落不待继光再表示意见,立时纵身而起道:“老夫尚有急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了,事后通知地灵教四姬中途来接应,你们慢慢来吧!”   书淫走后,继光又轻叹了一声。他此刻心情实在紊乱已极,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倏然涌上心头。   符小娟深悉他此刻的心理,立即上前扶着他的肩膊柔声道:“走吧!不必难过了,纵使武功真的失去也可以重练呀!我将来必定搜遍穷山恶水,寻求灵药替你助长功力就是。”   继光没有再答应,低头迈步就走,他这一行动,才知武功失去之苦,脚步竟然艰难异常。   凌波仙子自和继光对答了那几句话后,便一直怔在那里没有出声,这时见继光举步就走,竟没有理睬她,心里不觉十分难过,正待发作几句,继又想,他此时心情恶劣,何必和他计较,我还是即时去找爸爸吧,找到爸爸后,再赶来助他恢复功力不迟呀!主意打定,立赶上两步叫道:“你二人慢慢走吧,我去找爸爸去,找到后便立即赶来替你疗伤。”   说完急展轻功,急如星泻的奔去。   继光望着她逝去的背影不禁黯然神伤,一个人在患难之中才觉出友谊的可贵,凌波仙子和他相识不久,而对他的友谊竟是这般诚挚真实,面自己所给予她的又有什么呢?   由凌波仙子再想到美人和紫衣女魏紫娟,只觉她们一个个对自己十分友好,雾美人二度舍命维护自己,紫衣女也于自己有大恩,面自己却因许多的事情牵累,无法还报人家,想到这事,不禁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唉!这些人情债只有来生再行报答了。”   武继光发觉自己功力全失之后,正自感慨万千,黯然神伤之际,蓦然……   远远一人纵声狂笑道:“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   闪目一看,只见白面书生纸扇轻摇,一步三摇的由林中踱出来,和他并排走的是司徒森,后面还跟着一群身背长剑的道士。   白衣罗刹不禁冷冷哼了一声,粉脸涌起一片杀机,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如果这批人意图对继光不利,她必以最残暴的段对付。   继光发现来人是衡山派的人后,心里倒觉坦然,他觉得衡山名门正派,绝不至乘人之危。   正当白面书生向他发话之时,突然又有二个中年江湖汉子流矢一般向场中射来,继光不由陡然—惊,如果来人是金蜈宫人,那就有点麻烦了。   这时,白面书生等距离继光已不及一丈,倏地一齐把脚步停下,目注继光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   原来当继光和凌波仙子、白衣罗刹,舍去司徒森等赶来始信峰来,白面书生等也尾随赶到,他为人阴险狡猾无比,继光等屡遇截击,他们却隐身不出,等到将金蜈宫人打败时,他们才又继续跟进。   到达始信峰,又趁继光和石鲸夫人对话时,绕道潜入峰后,会合了本派的几个师兄弟,更是悉这次始信峰之战,七大门派伤亡惨重,七位掌门人差不多都已负伤,少林元元大师竟于力战金蜈宫主人时失手伤身,也幸亏元元大师缠住了金蜈宫人,七派掌门人才得安然撤离黄山。   大家得悉全部情况后,原拟即时撤离,白面书生却念念不忘衡山一鹤之仇,一力主张再绕回去看看继光等,如遇机缘凑巧,并可趁继光在力战金蜈宫高手力乏之时发动围攻。   他们绕回峰前后,正赶上武继光和扶桑姥姥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拼斗,吓得他们隐藏林中连大气也不敢出。   嗣后书淫来到,继光昏厥,他们虽明明听得继光功力全失,但他们自忖惹不起二个女魔星,更惹起书淫,故一直等到这时才发动。   继光见白面书生只是狂笑,不禁剑眉一掀,冷冷的道:“何事今阁下如此得意?”   “我笑阁下此时,就像蚊龙游入浅水,猛虎去了爪牙,昔日的威风只有到梦中去追寻了。”   白衣罗剩倏地往前一趋身道:“难道你想趁人之危?哼!须知还有姑娘在这里呢。”   “白衣罗刹虽然狠毒泼辣,此刻只怕自身还难保呢。”   “哼,有胆子你不妨试试。”   白面书生久闻白衣罗刹之名,自己怎敢惹起她,突然回头向司徒森道:“师弟若要雪报松鹤师叔当年一剑之仇,此刻正是时候,快动手吧!”   司徒森点点头道:“待我试试!”   声随人落,呼的一声直向继光冲去。伸手便来扣继光手腕。   白衣罗刹娇喝一声道:“你敢!”   银刀划起一道惺芒,疾向司徒森拦腰卷去,白面书生早已料到了这一着,就在司徒森前冲的刹那长剑已经撤出,白衣罗刹撤刀拦截,他也立时剑掌齐挥,猛向她背后攻去,逼得符小娟不得不撤招自保。   再说司徒森向继光攻击既不用长剑,也没有用掌势而用手拿,目的乃在试探,不过他这一手用的十分突兀,其势有如闪电。   就在他的手掌就要艘及继光手腕的刹那,继光突然冷哼一声,手掌倏然一翻,一式“翻云覆雨”,忽的把他手腕攫住。   司徒森不禁大吃一惊,陡的功行铁臂,正待震腕回奔,只觉对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竟是那般柔弱无力,不由失声道:“哦!我明白啦……”   轻轻把手夺回,歉然道:“请恕兄弟不知之罪。”   这时刻,后来的两个江湖壮汉也投到了场中,倏然转身趋到继光面前道:“小魔崽子,索债的来啦!”   继光根本不认识他二人,见他语气不善,不由一愕道:“尊驾什么人,恕我武某眼拙。”   “哼!你是真狂,难道连我昆吾剑严化也不识得?”又指着和他并肩站的那个红面汉子道:“这位乃是西南有名的独行侠马玉龙,特来找你算一算杀害点苍三老的那笔血债。”   继光突然仰天一阵狂笑道:“天下徒负虚名之辈多如过江之鲫,在下岂能一一尽识?你要报点苍三老被害之仇对象找错对象了,有胆子就去找金蜈宫主人算帐,何故找上我?”   昆吾剑怒道:“若不是因为你,他们三位怎会遭难?”   继光一身功夫全失,本就心情恶劣已极,想不到竟又是上这种不讲理的人,糊涂找上身来,心里更觉恼怒已极,冷笑一声道:“就算因我武某人而死,你又打算怎样?”   “抽你的筋,削你的皮为他三个偿命。”   声随人到,倏地往前一趋身,剑光如练兜头向他劈来。   蓦然——   剑光一闪,一剑由侧里飞来,当的一声,将昆吾剑严化的长剑直封开去,同时继光身前已多了一个剑眉星眼的俊美少年。   昆吾剑不禁一愕,厉声喝道:“尊驾什么人?胆敢从中架粱。”   俊美少年仰面冷冷的道:“衡山派司徒森。”   昆吾剑严化一怔之下,倏然狂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衡山派的高弟,那就奇怪啦,怎的放着‘衡山一鹤’的仇不报,却还要做他的护法使者。”   “你说的不错,衡山派确实与他结有深仇,但此刻报仇却非其时。”   “那为什么?”   “他于决斗扶桑姥姥之时,一身功力已经全失,而且此战完全是为了七大门派。”   昆吾剑哈哈大笑道:“他既已把一身武功失去那是天假其便,衡山派若不愿趁此报仇,那就快些闪开让点苍派动手吧!”   “不行,今天任何人也休想动他一根毫发。”   万里独行马玉龙陡的往前一趋身大喝道:“你这目无尊长的任妄东西,还不与我闪开!”   司徒森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他生长深山,从没有出过江湖一步,也没有听过本派所定的那些又严又苟的规戒,只直觉得对一个失去武功的人,不是英雄所为,同时他对继光的一身莫测武功也深为佩服,已动了惺惺相惜之念,决心不让他们侵犯继光的行为。   昆吾剑见他没有做声,以为被万里独行的威风所慑,立即开口高声道:“你是衡山派什么人门下?须知七派休戚相关,浑如一体,就是当今掌门天罡道长见了我等也得礼让三分,想不到你竟如此跋扈,还不与我赶紧闪开!”   这些连唬带吓的话,若果是对付衡山派其他的门下,也许可以奏效,对付司徒森不仅没有效果而且适得其反。   司徒森听完昆吾剑这一席话后,倏然俊眉一掀冷笑道:“废话少说,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们一定要用强,那就先行打败小爷再说。”   万里独行怒极,迅速和昆吾剑换了一个眼色,蓦地一声大喝,倏然纵身一掌向继光攻去,此举突兀之极,连司徒森都未曾防到他有这一着,一惊之下长剑一震大喝道:“你敢!”嘶的一声,横削而出。   昆吾剑嘿嘿冷笑道:“你胆子倒真不小呢。”   青钢剑一挥,迅猛无比的对他连攻三剑,逼得司徒森不得不回剑自救。   眼看万里独行那一掌,挟着呼呼劲风,当头向继光压去,只差毫厘便将劈实,只气得继光剑眉掀动,星目放光,冷笑一声,单手一翻掌,疾往上迎,竟忘了自己功力已失,如果在平时,万里独行这点点功力,确不值得他三成功力一击,但今天却又当别论。   就这时刻,倏闻一声惶急的娇呼道:“使不得,快退……”   跟着一阵阴柔力道倏从身后涌来,直向万里独行击出的掌力迎去,但听砰蓬一声震响,万里独行的一个身子忽的凌空飞起,带着一蓬血雨,直向蓑草中落去,狂号了一声,喷出一滩紫血,双腿一伸,便即死去。   这突起的变化,确实震惊了全场,原来白衣罗刹心挂继光,竭力攻出几招,把白面书生逼迫后,翻身便向继光这面赶来,刚好赶上万里独行马玉龙发掌攻击继光,立即提聚玄阴罡煞,一记毒焰魔掌猛然迎出,她这掌是在惶急中施出,可说也是她全身功力所集,是以一掌便把万里独行击毙。   这时昆吾剑也在司徒森的剑势攻击下,倒撤了七八尺,司徒森不为已甚,见他已经后撤,立即停剑不攻。   这一来倒把白面书生弄糊涂了,纵身赶到司徒森面前道:“师弟,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小子功力已失,我们正好趁此除去,你怎么到帮起他来了?”   司徒森冷冷一笑道:“我的想法和你正好相反,一切的恩怨都得等他功力恢复之后再说。”   “如果他的功力永远无法恢复呢?”   “那么一切的恩仇就此一笔勾销,想我司徒森昂藏七尺,岂屑向一个毫无抵抗的人下手?况且他此刻内心所受的痛苦已经够大啦,我们岂可再落井下石。”   白面书生倏然面色一变道:“这小子乃是本门公敌,即令你不肯动手,我等也绝不能轻易将他放过。”   随对着那群道士把手一挥道:“下手!先把那小子拾下再说。”   司徒森蓦地一震剑大喝道:“哪个敢于动手,先叫他尝尝我的长剑。”   吓得那群蠢蠢欲动的道士齐把脚步一窒,都把目光看着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可惹不起这位师弟,眉头一转,沉声喝道:“你纵然瞧不起我这师兄,难道连衡山派的门规都不顾了?”   司徒森冷笑道:“衡山派堂堂名门正派,绝不会有这种不顾江湖道义的门规,若果真有的话,哈哈,我司徒森并不稀罕这种师门。”   白面书生勃然色变道:“你好大的胆,胆敢擅自批评本派,你就不怕那剜目断臂之刑吗?”   司徒森仰天狂笑道:“司徒森但知行所当行,不知什么戒律,你别把那些大帽子扣我。”   白衣罗刹见他俩师兄弟越说越僵,遂轻声对继光道:“光哥哥,我们走吧,如果路上没有阻碍,也许天黑以前可以达到宣城呢。”   继光点了点头,转身缓缓向山下走去,白衣罗刹亦步亦趋紧随其后,昆吾剑见万里独行已死,自己一人势孤力薄,不敢阻拦,挟起地下的万里独行,飞奔而去,衡山派的群道,因为司徒森的反对,也没有一人敢于阻拦,任令他俩缓缓消失于丛林暗影之中。   白面书生见继光等已经走了,自己再和司徒森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因对这位师弟名虽衡山派,实际并未到过衡山三元观,如果一旦和他闹翻,真的他会说出做得出,以其到时不得下台,何不现在就让着他—点呢。   同时他为人阴毒无比,早已暗中想好了一条毒计,暗忖道:“这小子仇踪遍地,我何不暗中把他失去武功的消息传出去,那时纵令白衣罗刹武功再高,恐怕也难保他的安全了。”   主意想定,当下装怍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道:“师弟既一定不肯于这时动手,那就便宜他们这一次好啦,如今天色不早,我们也该走了,愚兄须立时赶回衡山,看看掌门师兄的伤势。”   其实,他回衡山是假,进行阴谋才是主要目的,司徒森因不喜欢派规约束,故不愿随他回山,遂把手一拱道:“师兄有事就请便吧,小弟拟到各处观察历练—番,以后有机会来衡山拜望师兄。”   说完各自分手,白面书生领着那群道士径自觅路下山。   再说继光和白衣罗刹缓步下山,白衣罗刹深知继光功力失后已成常人,行路辛艰,暗自提聚功力,一手拉着他的手臂携带他行走,故继光功力虽失,脚程仍比普通一般人快捷得多,不到天黑,二人便已到达宣城,立即找了一家名叫悦来店的客栈住下。   虽然宣城到稻香村只有三四天的路程,而且书淫已先行出发通知,料想一二日之内,便有人来接应。   但,白衣罗刹的心情仍然十分紧张,深怕这短短的一二日功夫,会发生事故,她自入江湖以来,从不知什么叫做担惊和害怕,可是这次她尝着这滋味。   继光深切了解她的心情,反而笑着安慰她道:“死生有命,你何必这么紧张呢?我虽把一身武功失去,但像白面书生这种人物,我还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呢。”   符小娟皱着眉道:“我自出扛湖以来,生死搏斗不知经到了多少次,但从没有像这次一般心里老是发慌,我担心可能会发生事情。”   继光笑道:“这也许是你太过关心我的缘故,没有什么关系的,你累了一天该去睡啦,我想即令有人想对我不利,但消息也绝不会这么快呀!况且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那白面书生不是好东西。”   “凭他又起得什么作用,不用担心了,去睡吧,我还得静坐一会才睡呢。”   符小娟立起身来打了一个呵欠道:“唔,我倒真有点累了呢。”   说完莲步姗姗走出房去,说实在话她今天一路搀扶着继光赶路,确实是吃力得很。   就在他俩琐语之时,窗外正有一双明亮的秀目,对着里面察看着,当她的目光接触到继光那苍白的脸色时,不禁暗自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符小娟走出房后,她也一闪而逝。   这时才只上灯不久,街上的行人甚多,客店的门前也是乱哄哄的,悦来店的小二正哈着腰在房门前接客人之时,突然香风一阵,走来一个十分华贵美丽的紫衣女郎。   小二见财神爷上门,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上前去道:“姑娘是住店的?小店有最洁净的上房,包管姑娘满意。”   紫衣女含笑点了点头,小二立即把她领到后面上房,开门进去,果然里面洁净异常,紫衣女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二见主顾定妥,赶紧出去泡茶打洗面水,进出忙个不停,紫衣女朗却不忙着喝茶洗面,打开包袱取出一条通体雪白,形状有些象婴儿似的萝葡来,嘱咐小二道:“你去替我拿个盘子来。”   小二答应着去了,不多时便拿了一只细瓷盘子进来,这时紫衣女郎已用一柄玉刀把那白萝葡一连切下十几片,放进盘内,并把萝葡郑重包扎好,放在包袱之内,这才转过头来,含笑道:“小二哥,你把这些东西送到西厢房姓武的相公那里去,他若是问你,你就说是冰梨好啦。”   小二虽然口中笑应着,面上却是露出迟疑之色,他们干这一行,目光锐利异常,早已看出双方都是武林人物,万一这姑娘在盘子里下了毒,或者是做了手脚,他这个干系可担不了。   紫衣女郎早已看出他心意,随手掏出一块银子往他手中一塞,又取了一片萝葡在口中嚼着,带笑道:“本来这些东西我准备自己送去的,只因他房中还有个白衣姑娘……”   说到这里,故意把这话风刹住。   小二银子到手,似懂非懂的频频点头道:“小的理会得,小的理会得。”   立即端起盘于如飞的奔去,这盘子里的东西何等珍贵,紫衣女郎岂会放心任一个店小二就这般送去。   小二走后,她也立即闪出房门,尾随小二身后跟去。   那小二倒真会办事,一到继光面前,敲门进去后,立刻把那盘萝葡送到继光面前笑道:   “这是本地盛产的冰梨,特送一盘来给相公开味。”   继光正自一人闷坐灯下,心里闷烦万分,忽见小二送了一盘水果来,又说得那么委婉,料他一是为了讨几个赏钱,遂顺手拿了一片放入口内,只觉入口甜脆,不到嚼烂便顺津流下,便又取第二片放入嘴内。   不多时盘内十几片都被他在不知不觉中吃下肚去,吃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入小二手中道:“这梨果然可口已极,谢谢你啦,明天若有再送点来。”   小二两面得宝,喜得笑遥颜开,口中住的称谢,心里道:“这样的好事一辈子恐怕只此一回,哪里再找这种梨去?”   二小走后,继光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心里却不断地想着到稻香村后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一身功夫已失,自然不能再掌地灵教了,但地灵教之事势在必行,否则何以慰邯郸老人在天之灵?”   他觉得无论如何要找师兄赤地千里来承担,必要时决定用玉笛威迫他承诺,他一个人只顾坐在灯下沉思,却不知此刻危机已经四伏,图谋他的人业已接踵而至,悦来店的四周已不知来了多少高手。   原来此间地处要冲,来往衡山看热闹和打听消息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落脚,就在本日下午,江湖之上突然传出二项惊息:   第一,黄山论剑因金蜈宫的破坏,业已在一场剧烈拼斗中宣告流会,这一役七大门派不仅精英尽失,连同掌门人也都受到重伤。势力遍布江湖每一角落的丐帮,也在这一役中,伤亡无数。   第二,最近雀起江湖的邯郸老人传人武继光于此役拼斗金蜈宫主人时两败俱伤,嗣后独力奋斗金蜈宫主人之师扶桑姥姥,致全身功力全失,现已由白衣罗刹护送下山,将取道宣城前往稻香村……   这消息旋风一阵,瞬刻之间便已传遍了江湖,对于前项消息,大家除了震惊之外,便是叹息,唯独武继光失去功力这件事,就像磁铁一般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于是,许多和继光宿有仇恨的人,立时四出追踪,企图赶去把他消灭。   于是,许多野心勃勃的武林高手,也都纷纷出动追踪,他们的目标在那柄上古奇珍金精玉魄剑。   素日平静的宣城,顷刻之间风云便已紧急起来…… 第二十二章 风云际会来强敌     再说武继光独坐灯下,正自黯然神伤之际,突然耳际传来阵阵衣袂飘风之声,不禁心里陡的一惊,暗忖:“我这时功力全失,若果来了强敌怎生抵挡?”   就这时刻,倏然人影一闪,白衣罗刹已悄悄溜进房来,噗的一口把灯吹熄,附着继光的耳朵悄声道:“今晚情形大异寻常,莫非消息已经走漏?”   继光剑眉微皱道:“那没别人,准是那白面书生,这东西真个该杀。”   “哼!等会若果见着他,我必定设法叫他死在银色毒刀之下。”   “此刻天色尚早,谅他们不敢发动,你尽可先行调息一阵,养养精神。”   “不必啦,我想书淫伯伯此刻必已到了稻香村,接应的人也许快来了,我想与其等在这儿,不如此刻便动身上路,也许这样可以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呢。”   继光此刻真是感慨万千,想到自己功力未失之时,连实力庞大的金蜈宫主人尚且忌惮三分,这时功力一旦失去,竟要连夜逃跑,在使他精神上大受刺激,故半晌没有出声回复符小娟的话。   符小娟知他心里难过,复又小声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晚你不能动手,暂时回避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等你功力恢复后再慢慢找他们算帐。”   继光长叹一声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那么我们就走吧。”   说完倏地伸手一揽,把继光背起,呼的穿窗而出,武继光被人背着逃走这还是第一次,一种羞恶之心顿时涌上心头,急喊道:“快放下让我自己走。”   白衣罗刹食指搭在唇力嘘的一声道:“小声点,事急从权,待我背你出了城再说。”   竟不理继光的叫喊,仍然急如箭矢的向城外射去,她的轻功本极快捷,虽然背了一个人,仍然不碍行动,不一刻工夫便已越过城墙来到城郊,继光见她拼出全力奔驰,心里甚觉过意不去,复又喊道:“小娟放下我,让我慢慢走吧。”   白衣罗剩见他一再叫喊,只得把他放下轻叹一声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了,你何必如此拘泥?说实话,如果你不是功夫全失,我们岂会怕了他们?”   蓦然,身后一人冷冷接口道:“既然不怕何必夤夜逃走?”   白衣罗刹不禁悚然一惊,霍地一旋身,却见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中年羽士,正侧背着一只手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们。   武继光认得这个羽士,就是当年会同衡山一鹤,意图夺他玉剑的“萧湘羽士”,不由冷哼了一声,轻声告诉白衣罗刹道:“萧湘羽士。”   白衣罗刹见他只一个人,而且这萧湘羽士之名在她眼中看来,并没有什多少份量,遂冷冷道:“任他什么羽士也不在姑娘眼内,如果存心不良的话,哼!只怕这林中立时便得多添一条怨鬼。”   萧湘羽士嘿嘿冷笑道:“是吗?”脚下已一步一步向继光缓缓趋近。   白衣罗刹倏地往前一趋身,挡在继光面前娇喝道:“你若再进一步,姑娘立时取你的狗命!”   萧湘羽士虽然有恃无恐,大援在后,白衣罗刹这一喝,倒真的怔在那儿,不敢前进了。   白衣罗刹绝不把萧湘羽士放在眼内,但她知道后面追来的还不知有多少,唯恐等会人多难于照顾,当下一拉武继光道:“这种卑污贪婪之辈理他干什么?咱们走!”   二人堪堪把脚步移动,蓦然,一条人影从林中突出,哈哈狂笑道:“要走不难,腰中神剑与我留下。”   武继光闪目一看,竟是笑面阎罗宋七,不由剑眉掀动,气愤填膺,暗骂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我武功未失时,只怕他们没有这份胆量。”   这倒是真的,笑面阎罗宋七和萧湘羽士他们是明欺继光功力全失,才敢于生心劫夺他的玉剑,这时笑面阎罗宋七一到,萧湘羽士立即神气起来,一声不哼,陡的往前一跨步,猛向武继光劈胸一把抓去。   白衣罗刹娇喝一声道:“找死!”玉掌一翻,虚空拍出,一阵其寒蚀骨的阴风匝地卷起,其势有若怒涛。   “玄阴罡煞”闻名江湖,霸道无比,萧湘羽士仓促不肯冒失去挡,疾把攻出的手掌一沉,就势横跨五步。   就在白衣罗刹挥掌逼退萧湘羽士的同时,笑面阎罗宋七骤发一声夜枭似的怪笑,人已疾若旋风一阵,倏向武继光扑去。   白衣罗刹又急又怒,铮的一声银色弯刀撤出,一式“拂墙花影”,银刀洒出一片银芒,先行把武继光护住,跟着一声娇喝,嘶,嘶,连攻三式,银刀幻出叠叠光影,挟着点点银腥,向前暴射而出。   这三式是含怒发出,又快又疾,辛辣无比,萧湘羽士与笑面阎罗虽都是江湖有数的高手,仍被这种迅猛奇幻的招式,逼得连连后撤。   但,白衣罗刹心挂武继光的安全,不敢太过离去,一经将二人逼退,立即撤退到武继光身旁。   萧湘羽士和笑面阎罗,都是积年老江湖,看出她这个弱点,彼此互换了一个眼色,立时想出了一个办法,二人绝不和她正面冲突,只是你进我退的游斗,而且目标都是武继光,容得白衣罗刹将萧湘羽士逼退时,笑面阎罗又已发动。   这一着果然毒辣阴损,竟使白衣罗刹无法主动攻击,而且疲于奔命,弄得一身香汗淋漓。   这时心里最难过的莫过于武继光了,自出江湖以来,他不知经过了多少恶斗,遭受过多少高手围攻,都能凭着他的武功和智慧化险为夷,想不到在他功力日见精进的一天,竟然需要一个女子来保护他,这予他心灵上的刺激该有多大?   萧湘羽士见自己的狡计得成,心那欣喜万分,暗忖:“不怕你这丫头厉害,只须时间一久,终有疏神之时。”   想到得意之处,不由哈哈大笑道:“丫头,这番总该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尚不着那小子即速把剑献出,只怕你也难逃劫难呢。”   白衣罗刹气极之下,粉脸杀机陡现,银刀倏地一震,纵身一刀直向他拦腰卷去,左手便疑足十二成玄阴罡煞之气,忽的一掌拍出。   萧湘羽士不防她会突然发难,骇然一惊之下,不敢迎击,撤身疾退,白衣罗刹冷哼一声,银刀舞动,倏忽之间,又劈出七刀,连攻五掌,一时漫天银芒掣动,阴风怒啸如飙,把萧湘羽士退路全部封住,眼看已是危机一瞬。   虎视在旁的笑面阎罗宋七,虽明明看见萧湘羽士遇险,绝不上前接应,悄悄一趋身,突然伸手向武继光抓去。   武继光功力虽失,反应仍极灵敏,眼看笑面阎罗手中奔电一般袭到,陡的一幌肩,斜跨二步,轻轻巧巧的闪了开去,这种反应纯粹是本然的,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笑面阎罗一击不中,嘿嘿冷笑道:“你还想逃吗?别做梦吧!”   倏地十指箕张,又一左一右的抓来,他这一声冷笑,立时惊动了白衣罗刹,也间接救了萧湘羽士一命。   原来白衣罗刹恨极了萧湘羽士,正辣手频施,准备置他死命之时,忽听身后传来笑面阎罗的狂笑,不由大吃一惊,疾的一撤招,翻身回向继光赶来,可是,她因一意追袭萧湘羽士,离开继光足有二丈多远,无论她身法如何的快,也断然不及笑面阎罗近身搏击来的快。   眼看笑面阎罗巨掌已快要沾到继光的衣袂。   蓦然——   一阵其寒蚀骨的寒风,嘶的向笑面阎罗背后“脊梁”、“挂膀”穴上袭到,来势奇突之极。笑面阎罗若不撤招,势将伤在这招之下,当下不顾得再伤继光,猛的沉腕丢肩,身形疾的往旁一闪,才堪堪把这招避过。   回头看时,身后不知什么时刻,已到了二个身着玄色大氅,面色十分狰狞阴沉的老者,他久走江湖,认得这二人乃是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吴独生,与索魂无常王天,心头不由一震,暗中连叫不妙,但表面仍然故作镇定的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大当家的与王大当家的。”   笑面蛇心吴独生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尊驾既还认得我们兄弟那最好不过,今晚之事就请赏个薄面即时撤手。”   笑面阎罗一怔之下,倏地惨声狂笑的道:“吴大当家的,你也大以把我宋七看得一文不值啦,姓武的小子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叫我撤手?”   吴独生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道:“姓武的小子与我们兄弟并无瓜葛,但却欠了我兄弟难于清偿的血债,今晚我兄弟既已来到,莫说是尊驾你,即令七大门派齐来,也断不准他们插手。”   这时白衣罗刹早巳赶到了继光身旁,萧湘羽士死里逃生,微微定了定神,也纵身赶到笑面阎罗身旁,和他并肩站立,他虽知川中五鬼的不好惹,但自己也是成名立万的人,况且五鬼仅剩其二,(他们并不知三鬼在太岳庄送了命。)在人数上并不输他们。   于是,立刻接口道:“打开窗子说亮话,你们无论用什么手段对付姓武的,我们都管不着,只是腰间的东西事先可得说清楚。”   索魂无常吊睛一睁,绿光闪闪,厉声说道:“这事简单之极,东西究竟属谁,咱们各凭手段,不过话先说清楚,你们若果一定要插手,到时可别怨我兄弟手段毒辣。”   笑面阎罗宋七和萧湘羽士此刻是身骑虎背,进退两难,如果真的撤手,以后他们就不必在江湖混了,不撤手吧,川中五鬼又委实难惹,笑面阎罗转头迅速向萧湘羽士瞥了一眼,又干咳了一声,回过头来正待说话,蓦地发现四下林边,不知什么时刻,竟来了许多劲装疾服的江湖人,人总数在三十以上,一看那服色,便知是川中五鬼的手下,心头不由大感惊异,把将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笑面蛇心吴独生察言观色,已知他存怯意,随又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道:“时间已经不多,劝尊驾早定主意,我们可不能久等啦!”   笑面阎罗宋七把心一横,倏地退后二步,和武继光等站了一个并排,这行动明显,必要时他将和白衣罗刹采取共同防卫行动。   笑面蛇心冷眼瞥见,嘿嘿冷笑了二声,把手一挥,四下的党徒立即排成阵势,缓缓逼了上来,索魂无常王天也当郎一声,把背上那柄加宽的丧门剑撤在手中。   这一来情势立形紧张,萧湘羽士低声对白衣罗刹道:“今晚局势明显已极,他们不仅对武少侠势在必得,恐怕在场之人都将不利,我们只有暂时联合才能自保了。”   白衣罗刹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索魂无常丧门剑撤出后,震剑正待发动,蓦然一眼瞥见,场中不知什么时刻,来了一个紫衣女郎,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由骇然大吃一惊,脚上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二步。   这位紫衣女郎在场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就是那位连绿林圣者都伤在她手下的紫衣女郎魏紫娟。川中五鬼曾投靠过金蜈宫,自然到眼认识,笑面阎罗和萧湘羽士也曾见过,只是不知她此来用意如何?   只有武继光心里雪亮,白衣罗刹也猜着几分,知她绝无恶意,但奇怪的是,她来到场中后,并没有任何表示,站在一旁就和看热闹的人一般。   索魂无常连退二步之后,见魏紫娟并没有行动,顿觉自己太过失常,当下故作不知,陡的一声暴喝,纵身一剑,劈面向继光攻去,白衣罗刹冷哼一声,银刀幻起一片银芒,将继光护住,左袖一抖,灵蛇般向他面门点去。   索魂无常疾的—沉腕,剑气反削白衣罗刹手臂,同时大喝道:“动手!”   刹时暴喝连声,阴风阵阵,围绕四周的人一齐发动,笑面蛇心自在太岳庄受挫,五鬼死去其三,回到川中后,便即闭门苦练,并把门下的一群弟子,加意训练,蓄意雪报前仇,是以,五鬼阴风剑阵的威力,又增强了许多,这时全力施展,刹时便把白衣罗刹等卷入一片黑雾沉沉的剑海之内。   笑面阎罗伸手撤出一支蓝光闪闪的追魂剑来,大声吼道:“今晚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羽士,咱们不妨领教一番川中五鬼的阴风剑阵。”   萧湘羽士这时也把背上的长剑撤下,洒出一片剑幕,和白衣罗刹成品字形把武继光护卫中央。川中五鬼的阴风剑阵虽然威力无穷,要想一时半刻冲破这三个高手的联防阵容,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白衣罗刹,招式又狠又辣,几乎无人敢撄其锋。   笑面蛇心吴独生为人沉鸷奸狡,虽见紫衣女郎魏紫娟袖手一旁没有动静,但在他心里上,仍是一项重大威胁,为免夜长梦多,觉得问题愈快解决愈好,当下丧门剑猛一抖,倏发一阵声如夜枭似的怪啸。   啸声一出,阵势倏然转快,一时漫天黑雾迷漫,呜呜之声震人心弦,夹杂在阴风中的腥臭也愈来愈浓,顿时笑面阎罗等所受的压力陡增,白衣罗刹还不觉怎样,笑面阎罗等可就有点吃不消啦。   眼看剑阵的圈子也愈来愈小,萧湘羽士和笑面阎罗也撤到了难于再撤的地步,就这时刻,蓦然——   二条人影一前一后箭矢般射出,高喝道:“吴当家的高抬贵手,穆某夫妇来也。”   “川中五鬼”的五鬼阴风剑阵已发动到了颠峰,竟是充耳不闻,仍然一味的猛攻,来人大怒,怒喝一声,双双突向阵中攻去,一阵阴风过去,惨呼之声倏起,二个玄衣汉子就像弹丸般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来人一经出手,绝不容情,就趁他阵容微微一窒之时,双掌齐运,一阵猛攻,同时内圈的白衣罗刹,也立即乘机猛冲,刹时阵势大乱,惨呼之声迭起。   吴独生不知来者是谁,为减少徒众伤亡,倏地一声大喝,将阵势停止,与索魂无常双双一纵身,直向来人冲去,达到近前一看,竟发现来的乃是太岳庄主穆天虹夫妇,不由面色一寒,呼呼冷笑道:“穆兄此举究竟什么意思?”   穆天虹满面笑容的拱手道:“一时性急休怪休怪。”   索魂无常哼了一声道:“穆大庄主的来意不问可知,你我既属同道,凡事总可商量,这般出手伤人,你是明欺我兄弟没手段对付你吗?”   川中五鬼虽然凶残无比,对待这位名震江湖的太岳庄主,仍然得客气三分。   穆天虹哈哈一阵狂笑道:“二当家的你会错意啦,武继光乃是穆某师弟,一切均望愚夫妇薄面,高抬贵手,穆某感激不尽。”   索魂无常吊睛一翻,仰天嘿嘿狞笑道:“那小子与我兄弟仇深似海,今晚任谁说情都是白费。   离魂妃子素裳一飘,纵身上前,冷冷的道:“这般说来,二位当家的是不肯赏我夫妇一个薄面啦?”   吴独生傲然长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两位多说何益。”   久未说话的紫衣女突然在旁接口冷笑道:“世间尽多自不量力的人,我倒要看看这般人怎生把人家奈何?”   这般人都深知紫衣女的厉害,虽不知她所指的是什么人,仍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只有笑面阎罗与萧湘羽士二人,城府深沉,刚才虽和白罗衣刹共同抵抗了川中五鬼属下的阴风剑阵,那是逼于时势,此刻压力一去,贪欲之望飞生,就趁笑面蛇心吴独生和太岳庄主对话之际,彼此互换了一个眼色,倏地一左一右向武继光攻去。   二人距离既近,又是猝起发难,白衣罗刹虽近在咫尺,竟亦措手不及。   武继光正静静立在场中,蓦见笑面阎罗等攻到,本然地挪身圈掌,一式“日正中天”,呼的劈出,但见一阵刚猛无比的罡风骤起,狂飙一般向外卷去,其势迅猛之极。   笑面间罗不防继光功力骤复,竟被一掌结结实实印在胸脯,狂嗥一声,身如弹丸般腾起,带着一逢血雨,仰面翻了出去,萧湘羽士不由大吃一惊,手下微微一缓,砰的—声,胁下也中了一下重的,闷哼一声,张口喷出一支血箭,噗通摔出一丈多远,连翻了几翻,立时气绝。   这突起的变化立时震动了全场,连白衣罗刹也感到莫名其妙,只有紫衣女魏紫娟仍然微微含笑的站在那儿。   武继光突然一招二式,将二个高手震飞后,又猛然省悟,暗忖道:“我不是功力已失吗?这时怎么又突然恢复了呢?”   心念一动之下,立时提气凝功把真气运转,只觉一股势大无比的真气突然由丹田奋起,随着意念所及,通百穴,走神光,真气比未受功力以前还要来得畅达,不由胆力顿壮,长长吸了一口气,拨身向前走去。   此刻的川中二鬼,已不似先前那般嚣张跋扈了,一切的希望,都随着继光刚才掌震笑面阎罗的神威所幻灭,原先和太岳庄主夫妇剑拔弩张的气势也缓和下来,眼看武继光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紫衣女郎魏紫娟突然格格娇笑道:“觊觎神剑的人,这时还可动手呀!再迟就没有机会啦。”   白衣罗刹虽见继光功力骤得,仍担心他功力刚复不久,难以剧战,疾的一飘身,赶到他的身侧,指着川中二鬼骂道:“这时不妨再把你们的五鬼阴风剑阵施展出来,让姑娘见识见识。”   武继光却不理会川中二鬼,径自走到太岳庄主面前,深施了一礼道:“二师兄一向可好?”   穆天虹黯然摇了摇头,旋又惨然的一笑道:“贤弟功力既复,愚夫妇此项任务已毕,愚兄自知罪孽深重,到时自当自作去处,决不使贤弟为难就是。”   话落单臂一挥,纵身拔起,倏然跃入林中,一闪而逝,离魂妃子也神色黯淡地对他摆摆手,跟踪穆天虹疾驰而去。   武继光眼望他夫妇身影,心头不禁涌起无限感慨,若照他夫妇以往行径,真个死有余辜,但自太岳庄被扫除,穆天虹失去一臂后,夫妇前后已判若二人,以后接掌门户时,究竟应该对他们怎生处置,真个难说得很呢。   他一个人尽管站在那里沉思,而这时白衣罗刹却早已和川中二鬼,形成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   二鬼凶残成性,那能忍受白衣罗刹一再对他们的冷嘲热骂,就在白衣罗刹趋身上前之时,早把五鬼阴风剑阵摆开,跃跃欲动。   白衣罗刹今晚整了一肚皮的气,至今没有得到发泄的机会,这番顾虑已去,再不迟疑,倏地一声娇喝,银色弯刀幻起一片银光,长虹般向吴独生拦腰截去。   笑面蛇心目标原不在白衣罗刹,但他深知只要能把她困住,武继光势必会来施救,那时乘机把他困入阵中,仍有几分希望,一见白衣罗刹发动,立即嘿嘿一阵冷笑,丧门剑一震,呜呜怪啸之声倏起,人已隐入一幢剑气所幻的黑雾中,跟着暴喝声起,索魂无常也指挥门下把阵势转动。   刹时黑雾迷漫,怪啸之声刺耳,把白衣罗刹卷入一片剑海之内。   武继光在原地发了一会怔后,忽听身后奇声骤起,霍地一旋身,却发现白衣罗刹已被呼中二鬼困入五鬼阴风阵之内,不由剑眉一掀,纵身便待突入。   蓦然——   一条紫影掠身而过,娇喊道:“你大伤初愈,最好歇息一会,我来代劳好啦。”   话音未落,人已射入了阵中,原来竟是紫衣女魏紫娟,他深悉二女武功,有她二人出手,即令五鬼齐来,不见得便能奈何她俩,是以又把行将跃起的身形停下,袖手一旁,静静的观战。   前文已经提过,他功力失去的消息传谣得甚是迅速,追踪他的人绝不只这二批,这时刻林中又呼呼掠过了好几批人,从旁闪眼一看,只见川中二鬼率领一批徒众,正在和二个女孩子打得天昏地黑,只有武继光孤身一人站立在旁,以为天假其便,嗖!嗖!一齐由林中疾射而出。   当先二人,是二个身穿玄色披风,面容枯瘪得如同僵尸般的怪人,一落地面,便向武继光扑去,动作快得有若一阵飘风,就在怪人扑到的同时,蓦地一声洪喝,斜里又有二人扑到,不攻继光却向怪人迎击,一阵人影闪动之下,双方霍地分开,都在相距继光约有五尺之处停下。   武继光对这些扑来的人影只如未见,仍然若无其事的站在当儿,闪目一看,扑来的儿人并不陌生,怪人乃是“太行双魔”,挡退怪人的则是“阴阳秀士’候健,和一个道装老者,双方斗鸡似的怒视了一阵后,大魔李煜倏地睁目厉喝道:“姓候的,眼睛最好放亮点,这档子事有我兄弟在,任何人也不容插手。”   阴阳秀士有恃无恐,哈哈一笑道:“姓李的,你有这力量吗?”   李煜冷哼一声道:“不信你就试试。”   手掌一翻,猝然一掌推出,阴阳秀士面容一变,正待迎击,蓦然,斜里一股罡风疾卷,倏向大魔发出的掌风迎去。   砰!蓬!两股劲风接实之下,场中陡起—声雷轰也似的暴响!李煜凶睛怒凸,蹬蹬连退五步,睁眼一看,半途插手的竟是那位道装老者,不由怪眼一翻怒喝道:“尊驾什么人?准备两人打一吗?”   阴阳秀士幸灾乐祸的哈哈一笑道:“尊驾便请放心,堂堂五嶷观主岂屑以两打一,再说卫兄不是也在场吗。”   大魔李煜—闻五岳观主之名,才知这位道装老者竟是以玄门罡气驰誉江湖的五岳观主,不由暗中吃惊不已,见他凶残成性,尽管心里吃惊,仍然挫掌凝功,缓缓向前趋近,二魔王光本也准备出手,蓦然脑际灵光一现,立时出声喝道:“老大,且慢动手,难道你忘了此行目的吗?”   从表面听来,似乎是告诉大魔,此行目的乃是对付武继光,不应和旁人作无谓争执,实际他是在提醒大魔,叫他暂时忍耐以待后援。   大魔李煜经他一提,果然立时省悟,嘿嘿冷笑道:“好!这笔账咱们尽可留着以后慢慢的算,目前先对付这小子要紧。”   疾的一撤身,又向武继光冲去,阴阳秀士呼呼冷笑道:“慢着,候某也借你一句话,今晚之事有观主与候某在,任何人也不容插手。”   话落人已风车般挡在了继光面前,武继光明明听见他们为了自己腰间玉剑,在那里又吵又闹,硬是隐忍着不作声,双目仍然紧盯着正在和川中五鬼交手的紫衣白衣罗刹二人。   大魔李煜经阴阳秀士一再挑拨,此刻已是怒发如狂,怒啸一声,双掌翻飞,奔电般连攻八掌。   阴阳秀土细眉一挑,嘿嘿冷笑道:“你以为候某真的怕你吗?”   掌劈脚踢,顷刻间也回攻了七掌五脚,砰蓬一阵暴响之后,二人各退二步,平分秋色。   二魔见大魔仍然和对方动上了手,眉头一转之下,倏地往前一趋身,伸手直向武继光抓去,他满以为这招必可奏效,不料,斜里突然飞来一掌,向他手臂曲池穴截去,同时冷冷出声道:“尊驾最好是老实点,否则莫怪贫道出手无情。”   逼得二魔王光疾的把攻出的手掌往回一缩,凶睛一翻道:“你们今晚是做了保镖?”   “是又怎样?”   “二爷要你的命!”   二魔王光被他引逗得凶心大发,怒吼一声,纵身而上,疯狂也似的,鬼爪一阵吞吐伸缩,顷刻之间,发出一十一式,急疾凌厉,刹那把五岳观主卷入一片掌影之内。   五岳观主久知太行双魔凶残毒辣,到也不敢大意,大袖飘飘,随风而起,以绝顶轻功身法,闪过他这一十一式凌厉攻击后,立即运集玄门罡气,展开还击。   于是,四个人分成了两对,各出平生绝学,火辣辣的拼了起来,武继光星目一瞥之下,冷笑一声道:“狗咬狗,你们拼去吧!小爷可没有闲情欣赏。”   倏地一纵身,直向川中二鬼的五鬼阴风剑阵扑去,高喝一声道:“小娟,快点打发吧,夜深了呢。”   嘴里这般说着,暗中已把两极混元气功提聚,伺机而动。   白衣罗刹和紫衣女魏紫娟,被困五鬼阴风剑阵之内,因二人都是一般的高傲性格,谁也不愿人家帮助,同时也不肯帮助对方,是以明是二人联手,实际上是各自为政,故奋战了许久,竟无法突破阵势。   这时刻忽听继光在阵外喊叫,二人立时警觉,紫衣女魏紫娟首先发难,长袖猛的往外一抖,一股迷迷蒙蒙的紫色雾体倏从袖内发出,但听一声狂嗥,首时其冲的一个剑手,竟被这股鸿蒙紫气震得凌空飞起,直向圈外飞去。   恰于这时,白衣罗刹也已发难,银刀电闪,迅猛无匹的连攻三式,左掌更运集十成功力,发出一记毒焰魔掌,惨号声中,又有二个剑手毙命掌下,刹那阵势大乱。   继光静立一旁观战,瞥见笑面蛇心吴独生,仍在竭力指挥其余的剑手们,弥补漏洞,企图恢复剑阵,当下剑眉—扬,脸上杀机倏现,陡的双掌往外一翻,两极混元乾坤手发出,那群正在飒然急转的剑手们,忽然如遇狂飙急浪一般,狂号着凌空直翻出去。   川中二鬼儿曾见过这种神奇的功夫,不由骇然大惊,连门下弟子们也顾不得招呼了,疾的一撤剑,转身疾奔而去。   白衣罗刹恨透了二鬼,纵身还待追去时,却被武继光一把拉住,轻喝道:“不必追了,他们早晚跑不脱,留着以后莫郡主手刃亲仇吧。”   符小娟这才把脚步一停,忽然看见紫衣女魏紫娟仍然怔怔的站在那儿,遂轻轻的碰了武继光一下,悄声道:“你怎么不去招呼你的朋友呀?”   经符小娟一提,武继光心里不禁突然一动,他觉得今晚魏紫娟来得大突然,而自己的功力也恢复得太怪,逐认定其中必有蹊跷,不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客店内小二所送给他的“冰梨”,实际乃是一支百年难遇的参王。   于是,疾的趋身赶到紫衣女面前,拱手施礼道:“姑娘怎的至今还没有回漠北?”   魏紫娟轻叹一声道:“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我那能就回漠北?”   “难道令师尚未回漠北?”   “……”   “莫非金蜈宫还有什么阴谋?”   “……”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魏紫娟黯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再追问这些事,岂是我魏紫娟所能答复的?老实说,魏紫娟近日所做的几件事情,都是金蜈宫认为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你认为还不够吗?”   武继光深知她的处境和苦衷,立时接口道:“姑娘既有难言之隐,在下自不便再问,但不知今晚忽来此地,所为何事?”   “你功失去的消息,江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魏紫娟来此,目的与别人不同,我只不过是来看看奇迹出现罢了。”   “这样说来,你是预知我的功力已复罗?”   “也可以这样说。”   继光顿觉恍然,倏地一躬到地道:“大恩不言谢,武某有生之年,定不忘姑娘大德。”   魏紫娟疾的闪身退到一旁道:“难道我甘冒背弃师门之嫌,就是为了你这一声谢?……”说完眼圈突然一红,滴下几滴眼泪来,黯然一声长叹道:“魏紫娟还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自古‘两雄不并立’,来日艰险仍多,一切仍望多加注意,小妹言尽于此。”   话落迅速向他瞥了一眼,紫影一闪,衣带飘荡,瞬息没入林中。   武继光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怅然,暗叹一声道:“唉!又是她救了我……”   他感到接受她的恩惠实在太多了,今后真不知如何来补报她,一边想着,一边自言自语的道:“魏姑娘,我对你的负欠实在太多太多了,可是,我武继光命途多舛,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主啊!你的柔情,你的恩惠,恐怕只有来生再行报答了……”   旋又语调一转道:“不行,不行,想我武继光堂堂男子汉,怎可欠一个女子的来生债呢?我必须设法把这些恩情了了………   白衣罗刹见他只管站在那儿自言自语,竟然毫无走的打算,不禁发急道:“喂!你是怎么啦?大家都为你的功力失去,着急得要死,现在你功力已复,应该早点赶去稻香村,使大家好放心呀!”   武继光才如梦初醒,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懒洋洋的道:“我们这就走吧!”   蓦然——   几条人影飞一股射到,桀桀一阵怪笑道:“小子,不用打算再走啦,还有好朋友在等着你呢。”   继光闭目一瞥,原来竟是太行双魔和五岳观主,阴阳秀士四人,立时剑眉一掀,纵声狂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小爷腰间神剑来的,我可坦白告诉你们,要想夺剑那也容易之极。”说到这里,星目倏然暴射精芒,逼视着四人厉声道:“只须把你们项上的人头留作抵押。”   太行双魔那么凶残的人,竟也为他这种威仪,惊得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二步。到底五岳观主修为深湛,人较沉稳,缓缓踏前两步,指着继光说:“好狂的东西,对待长者说话,胆敢如此无礼。”   白衣罗刹冷笑接口道:“凭你们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东西也配做长者?”   倏地转过身拉着继光道:“光哥哥别理他们,我们走!”   太行双魔凶残成性,刚才失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刻微一定神,贪婪之念又起,双双一打手式,陡的纵身向武继光扑去。   白衣罗刹娇喝道:“活鬼、僵尸,你们是活得不耐烦啦。”   白裳飘舞之下,纵身迎上,左掌右指,倏忽攻出七式,分袭双魔,招式辛辣,出招快捷,逼得双魔硬生生的把扑出的身形撤回,睁目一看,逼退他俩的,竟是一个白衣少女,不禁凶心大发,怒吼一声,二次纵身攻来。   大魔猛攻白衣罗刹,二魔却仍向武继光扑去。   武继光此刻功力已复,哪把太行双魔这种角色看在眼内,明明见他疯虎一般扑到,仍然若无其事的站着。   就在二魔身形跃起的同时,蓦地一声娇喝,一团红影挟着一道耀眼银芒,骇电般向二魔王光卷去,剑气丝丝,瞬刻之间削出八剑。   二魔王光连人影都没有看清,便被逼得连连后退。   五岳观主和阴阳秀士见太行双魔都遭逢了敌手,正中心怀,各自暗暗凝功,缓缓向继光逼近——   蓦然——   远远响起一声极其清脆的娇喝道:“光哥哥,不着急,我爸爸来啦!”   声落人到,又是一道极其强烈的银芒,长虹般射来,呼的向阴阳秀士和五岳观主卷去,较之前面那道还要来得急疾猛烈。   但见漫天银芒飞射,森森剑气,蚀骨生寒,五岳观主和阴阳秀士仓卒中不敢迎击,各自劈出一股掌风,人也借势向后跃退三尺。   蓦地银光一敛,一个手执短剑,满面含嗔的双辫子姑娘,俏生生的落在了继光身侧,原来竟是凌波仙子车玉蓉。   她一心只挂着武继光的功力失去,是以不敢追袭,五岳观主和阴阳秀士都不认识她,被她无端攻了几剑,那肯就此罢手,还没有容她和武继光叙话,已双双纵身攻了上来,五岳观主为顾全身份,并不向她攻击,倏地一趋身,忽的伸手向武继光手腕扣去。   凌波仙子短剑一震,银芒暴射,斜里嘶的一剑截出,同时娇喝道:“你敢!”   阴阳秀士嘿嘿冷笑道:“丫头,你少发点横吧!”   嘶的五指齐弹,射出五股锐风,分袭凌波仙子侧背“精促”、“风尾”、“脊心”三处大穴,逼得凌波仙子不得不撤招自救。而五岳观主的手掌,仍然原式不变的向武继光扣去。   武继光见大家都觉得他今晚好欺负似的,所有的人都向他发动攻击,只蹩得他心头火发,陡的一塌肩,身形螺旋般只一转,人已脱出圈外,轻轻巧巧的把五岳观主这招避过,同时大喝一声,道:“都与我住手!”   这声震喝,是他隐含内力发出,字字铿锵,如鸣金石,直震得在场诸人,心神摇曳,耳鼓嗡嗡鸣啸,一齐愕然把手停住。   凌波仙子满面惊喜的短剑一收,飘身退到他身旁道:“你的功力已经恢复了?”   继光微微点了点头,跟着白衣罗刹和先来的那团红影也退到了继光身旁,原来竟是莫丹凤。   但继光此刻顾不得和她们说话,猛的往前踏出两步,俊目四下一扫,沉声说道:“我知会晚来照顾武某的朋友很多,只可惜武某分身乏术,无暇一一接待,最好请那些树上藏的,岩后蹲的好朋友们,都出来吧!武某总让你们,个个都称心如意就是。”   略微一顿,又复纵声狂笑道:“诸位的来意我已尽知,无非是为了这把破剑,如果你们自问有此把握,那就拿去吧!”   铮的一声,玉剑出鞘,抖剑往外一掷,嘶!嘶!玉剑带着一溜长长的暗蓝光焰,矢娇如龙的直向三丈开外的一排杨树射去。   此举大出在场群雄意料之外,太行双魔贪心最炽,竟在继光玉剑出手的同时,双双纵身直向玉剑所射的方向扑去,跟着四下人影乱闪,二三十条人影,由各个不同的方向,万壑归流般射到,目标都同一方向。   眼看玉剑长虹般卷到了杨树之前,继光倏地笑声一敛,大喝一声道:“回来!”   就势手臂猛地往回一撤,玉剑飞行速度竟然忽的加快,剑芒展处,哗啦一阵暴响,十几株合抱杨树立时齐腰中折,剑光也掣电般倒射而回。   倒霉的太行双魔堪堪飞到中途,恰巧和倒射而回的剑芒撞个正着,狂嗥一声,血雨飞溅,双双被腰斩于地,玉剑也呼的一声回到了继光手中。原来他这一招,正是轩辕七斩中的那式“长桥卧虹”。   这一来顿使全场震骇,一个个抱头鼠窜,连大名鼎鼎的五岳现主和阴阳秀士也悄悄的溜了,一时四下寂然,连半个人影都不找不到了。   武继光这才缓缓纳剑归鞘,感慨地摇了摇头,他绝无炫耀之理,只是迫于时势,不得不这样做。   凌波仙子不懂这些,冷冷哼了一声道:“假如是我你啊,哼!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继光微叹一声道:“那又何必呢?这些人仅不过是一念之差,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能够善罢总以善罢为宜。”   蓦然林中一阵宏声大笑道:“老弟技似天人,心如菩萨,确不愧为一代武学奇材,老朽佩服之至。”   声落人到,竟是海天神叟,继光不禁俊脸通红,拱手施礼道:“老前辈谬奖,晚辈是愧不敢当。”   海天神叟正色道:“老夫乃是就事论事,何曾有半点夸奖?”   这时白衣罗刹符小娟和莫丹凤、凌波仙子等,都已到了武继光身旁,耳听海天神叟对他如此推崇,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种共同的反应,那就是除了喜悦外,更有几分担心自己无法得到他。   不过她们并非平白担心,而是武继光周遭的这几个女友,都有着足够的条件和关系。   白衣罗刹是地灵门,更有赤地千里作主,莫丹凤和他情感最好,也有黄龙道长为后盾,凌波仙子有爸爸作主,只要抢在前面,希望也很大。是以,大家都不期然的拾起头来,向对方打量着,希望从容貌上找出对方的缺陷。   这种女孩子们的微妙心理,武继光自然不会觉察出来。海天神叟也没有留心,见武继光神色赧然,逐不再说,倏然把话一转道:“听小女说,老弟因力斗扶桑姥姥,把全身功力失去,怎的这么快便恢复了呢?”   继光此刻已知客店所吃的“冰梨”,乃是紫衣女所送,自己也就是藉着那点东西恢复了武功,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可是又不便在长者面前撒谎,经诲天神叟一问,不禁涨得满面通红,半晌方嚅嚅的答道:“这点连晚辈自己也莫名其妙。”   海天神叟何等人物,一看这情形,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当下哈哈一笑道:   “老弟功力既复,那是天大的喜事,老朽尚须去武当和天龙道长商量点事情,咱们以后再谈吧。”   微微把手一拱,拉着凌波仙子,纵身跃去。   海天神叟走后,武继光这才有时间回过头来和莫丹凤说话。   莫丹凤不等他开口,便把来此的经过叙说了一遍,原来她和黄龙道长离开黄山后,半途便遇见了三光神尼。三光神尼约黄龙道长去采集几项药草,着她仍回黄山来找继光,不料一到宣城,便听到了武继光失去功力的消息,遂一路急急追踪,刚巧在这里遇见了他。   白衣罗刹背武继光出宣城是二更多天,经过中途群雄一再的拦截打斗,这时天已大亮,白衣罗刹仰脸看了看天色,忽然小嘴一撅,埋怨道:“书淫伯伯真是糊涂,他说去稻香村送信的,怎的这时还没有来人,莫非他忘了?”   话还没有说完,蓦然——   一阵衣袂飘声起,天空彩霞般落下四个中年美妇来,笑喝道:“娟姑娘不要胡乱背地编排长者,他的信早已传到,是我姐昧走错方向啦。”   说完一齐敛容向继光施礼道惊,并坚邀他同去稻香村共商复教之事。   继光觉得如今黄山之事既已告一段落,到确需去稻香村和本门的几个长老见见面,当下立即点头应允。   于是,几人一齐展开身法,向稻香村飞驰而去。   X  X  X   武继光到达稻香村后,才知这个小小的山村已聚集了不少地灵门中的人物。而且对复教之事,大部分都已准备周详,目前所差者,只是一笔巨大的建筑费,俾在这天目山区,建筑一所练武和集会的根本场所。   对于这事,地灵四姬、赤地千里符风,和那位当年追随邯郸老人的黄衫老者白善,都还没有想出妥善的办法,武继光到后,大家又把这事提出。   莫丹凤忽然想起她家那批藏珍之事,立时取出那二个半张藏珍图,递到继光手中,道:   “光哥哥,这是上次宝僻曹方交给我的那方绢帕,我们只须把藏珍取出,何愁没有建筑费呢?”   继光没立即去拿,他无意借助旁人之力来恢复本派,虽然莫丹凤和她系属患难之交,那是另外一回事,当下,把头连摇道:“你那藏珍当然应该把它取出,但你有你的用途,我不想动用它,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赤地千里符风为人孤僻高傲,他身为地灵门的大弟子,只为一点误会,获罪师门,引为毕生遗憾,如今地灵教复兴有望,只差这点银钱财物小问题无法解决,哪肯让这位小师弟为难,立刻接着武继光的话风道:“银钱之事是小问题,贤弟不必为此担心,相信愚兄尚有办法解决。”   黄衫老者白善也相继开言道:“符贤侄之言深为有理,目前江湖之上,道长魔高,混乱一片,本门正应藉此机会扫荡群魔,为武林保存一份正义,始不负当年老教主创立本教之本意。”   经此一番激励,武继光顿觉全身热血沸腾,豪情勃发,霍地立起身来大声道:“晚辈只为目前有几件紧要事情,必须先行办理,然后再谈复教之事,第一,即速把本门重整门户消息传告江湖,俾让武林同道均知地灵门依然存在,第二,派人协同莫郡主入川消灭川中二鬼,并由本派具名,邀请莫郡王昔日好友,为莫郡王发丧改葬,俾一代贤王良将,风范永垂后世。   第三,由本派具名通知武林各派,正式邀约金蜈宫主人来中原,作一总的了断,俾免日后又起风波。”   他所提的这三件事,除了第一件外,无一不是大快人心之事,但也是极其艰巨凶险之事。   大厅一阵默然之后,四姬中的大姐寒梅,缓缓开言道:“本派现虽没有正式宣布复派,你既得传教主衣钵,便是本派未来教主,凡属该做之事,尽可断然施行,我等无不竭诚拥护。”   继光此时也不客气,随又说道:“话虽如此,总以和各位前辈商量后办理为宜。”   略顿一顿,见大家并无反对言词,接着又道:“各位前辈既不反对,这事就此决定。”   莫丹凤适于此时,霍地立起身来,说道:“此时此地本无小女说话余地,但承蒙贵派对小女子关怀倍至,实使小女子感德不尽,至于入川寻找川中二鬼复仇之事,家师与黄龙师伯,也已有成算在胸,不敢再劳各位清算。”   话落环厅福了一福,举步往外走去,她这言词举动,显然是由于武继光拒绝接受藏珍而发,武继光料不到她说走就走,不由—怔,而厅中诸人,大部分都摸不清他俩交情究竟如何,是以多未起身挽留,以及继光想起事情有点不妥时,莫丹凤已走出了先春园,于是赶紧立起身来,往外追着喊道:“郡主,郡主,你回来。”   可是莫丹凤的人影已杳,不由唉声一叹道:“唉!真是……”   突然,身后一人接口冷笑道:“人家又不领你的情,何必干着急?”   继光虽明知这是符小娟在嘲讽他,却故作未闻,这时先春园内诸人,也都先后跟了出来,他此刻身为教主,自不便把这些儿女私情所导致的离形诸颜色,遂强忍心里的不安,转过身来道:“她既不愿将父仇假手他人,那就由她去吧。”   大家都知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但谁也没有说什么,白衣罗刹嗤的发出一声冷笑,一行人重又回到厅中,刚刚走到门口,蓦然一齐止步惊呼道:“咦?……”   原来厅中桌上,就这一会工夫,不知什么人用大红朱漆托盘送来了一男一女两颗人头,鲜血淋漓,死状惨极。   武继光首先辩识出,死者竟是穆天虹夫妇,不禁又惊又怒,倏的纵身冲入,只见托盘之下,端端正正压了一张素绢,上面用鲜血写了几行狂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胆敢破坏本人行事者,杀!”   下面又注了一行小字:穆天虹夫妇胆敢背叛,特处斩首残肢之刑。   除此别无字迹,只在末尾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继光看完倏地怒吼一声道:“这没有别人,又是金蜈宫的杰作。”   穆天虹虽是地灵门的叛徒,究竟总是地灵门的人,何况他此刻也已革心向善,这一来顿使引起丁大家的公愤,赤地千里白发须张,双目碧光隐射,冷哼一声道:“金蜈宫既然公开和地灵门过不去,我到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地灵四姬此刻也觉震怒异常,寒梅冷笑道:“这一来倒好了,我姐妹已有数十年没有问过江湖之事了。这番也说不得又要大开杀戒了呢!”   继光深知金蜈宫这一行动,无异是对地灵门示威,自己和金蜈宫主人,原就有杀父之仇,早晚终须寻她了断,何苦当此根基未固之前,把恩仇带入本派?想了一会,决定还是自己单独和她周旋为是,当下面色一整,心平气和的道:“此事晚辈也已有成算在胸,即日便将进入江湖,各位前辈仍请继续进行复教之事,不必为此事劳神。”   寒梅把头连摇道:“这个如何使得?金蜈宫既然公开向地灵门挑战,妾身们岂容坐视。”   继光霍地立起身来,长叹一声道:“晚辈心意已决,相信我还有办法应付她们。”   话落大步往外走去,寒梅还待劝阻时,却被白善用目示意阻止,容得继光人已去远,白善方徐徐说道:“金蜈宫表面虽是对地灵门桃战,实际目标只在教主一人,敌暗我明,倘若我等都随在他左右,反不易察看敌情,不如我等分批暗随教主之后,一则可以随时救应,同时就便还可侦查敌方动静,不知四姨意下如何?”   地灵四姬同时点头同意道:“这样也好。”   赤地千里符风性情较急,立起身来道:“既如此,前辈就和娟丫头先走一步。”   于是,赤地千里父女作了一批,地灵四姬四人一伙,白善单独一批,当天就离开了稻香村,分批进入江湖。   再说继光离开稻香村后,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程,已来到一个小市镇之上,暗中盘算:“听紫衣女魏紫娟的口吻,似乎金蜈宫主人仍然逗留在中原,并未返回漠北,如今到哪里去找她呢?”   想到这点,立刻心中踌躇起来,信步便进了一家小酒店,他本不会喝酒,但此刻心里烦闷,很想借酒浇愁,解除暂时的烦恼。   这家酒店虽设在荒村小镇,里面陈没到十分洁雅,小二一见继光进来,忙笑脸相迎,哈着腰问道:“相公要点什么酒菜。”   继光心有不属的摆摆手道:“有什么可口的菜随便来几样好啦。”   小二答应着刚刚转过身去,蓦听里面有人高声喝着:“小二,把陈年老酒再与爷烫二壶来吧。”   声若洪钟,响亮已极,而且口音十分熟悉,继光不禁心里一动,不自主的转头看去,才发现喊声是从里面的雅座发出,敢情这店里还辟了一间雅座。   小二听着里面客人喊添酒,嘴里不住的答应着,立刻又送了一壶酒进去,不多时继光的酒菜已到,遂一人慢慢吃着,一面留心里面雅座的动静。   蓦听里面那洪钟也似的声音又复响,他哈哈一笑道:“师妹,你的心思愚兄早就知道啦,只是这种痴心到头都是白费。”   又一女声音接口娇嗔道:“师兄,怎么啦,三杯下肚就信口胡诌,我不准你乱说。”   “好,不说就不说,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是提醒你罢了。”   倏地软帘一动,那一男一女也已走出雅座,男的紫袍虬髯,女的长裙曳地,貌若天仙,一见武继光坐在外间,不由齐感一怔,紫髯大汉抱拳哈哈一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我等竟在此不期而遇。”   继光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紫髯伯公孙述和魏紫娟,一怔之后,也豪迈地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公孙兄是何时来到中原的?”   公孙述面容一整,摇了摇头道:“唉!还不是为了她。”巨灵掌轻轻拍在魏紫娟香肩之上,旋又纵声狂笑道:“良友重逢,正应畅叙,此间不是谈话之所,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继光目光迅速在魏紫娟脸上扫了一眼,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丢道:“贤兄妹先请。”   三人出了市集,不多时走到一处静寂的疏林边停下,他们虽然彼此惺惺相惜,口头上客气万分,究竟彼此还是处在敌对地位,是以半晌都找不出适当的话来说,沉默一阵后,公孙述首先打破这个沉寂,干咳了二声道:“我这个师妹天赋敏慧,得天独厚,自幼便是家师宠爱,等闲之人多不在眼里……”   他乃是一个铁铸铸的硬汉,素不擅词令,虽尽量想把话说得委婉,仍然词不达意,不知所以,说完见继光没有答腔,接着又道:“她对武兄,可说是……可说是……”   “师兄你莫非喝醉啦?怎么胡说了呢。”   这位漠北骄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头痛这位小师妹,被她一喊,倏地把话咽住,搭讪着哈哈一笑道:“有道是酒醉心明,愚兄所说的都是实话嘛。”   继光见他师兄妹这种言语表情,便知他所要说的是什么,故作听不懂的突然开言道:   “公孙兄所要谈的就是这些吗?如无其他事情,兄弟可要告辞啦。”   公孙述不由一愕,继光豪放地纵声笑道:“今日你我见面,彼此还保持了一份情谊,今后势将形成水火,誓不两立。”   紫髯伯又是一愕道:“武兄何出此言?”   “令师蓄意与地灵门为敌,无故将我师兄穆天虹惨杀,此仇武某必报。”   公孙述倏然色变道:“有这等事情?”   “武某向不打诳语,老实说即令没有这件事情,杀父之仇,武某从未一日忘记。”   公孙述原是一个硬汉,说话从不知转弯抹角,也不知武继光和金蜈宫已是誓不两立,决无转寰余地。他身为掌门弟子,纵然和他惺惺相惜,到时也将身不由主,是以听完继光这番斩钉截铁的话后,不禁频频点头道:“武兄所说倒是实情,你我虽已订交,到时仍不免后兵戎相见,只是兄弟无能,既无法劝阻家师,亦不便劝说兄台放弃父仇,一切只有听其自然子。”   一提到父仇,继光已是满腔怒火,再也不愿相他叙谈下去,霍地一旋身,展开身法疾奔而去,眨眨眼已出去了数十丈。   紫衣女魏紫娟原就有满腔的话要向他讲,只因公孙述在旁,一时无法说起,只用一双满含幽怨的目光,只是望着他,不料公孙述不善词令,几句话便行说僵,引起武继光的新仇旧恨,不禁幽幽发出一声长叹。   这下可引起了公孙述的怒火,纵声狂笑道:“你也不必为此烦恼,师兄总有一天,要叫那小子乖乖就范。”   魏紫娟轻叹一声道:“师兄不必着恼,这也难怪于他,咱们走吧。”   紫髯伯冷哼一声道:“以前为兄对他甚是器重,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师妹你那一番情意和一支参王算是白糟塌啦!”   “唉,过去的还谈他干什么?”   说话之间,二条人影已缓缓向东移动,终至消失不见。   再话武继光一怒离开公孙述后,跑了一程,忽的把脚步停住,觉得自己这一走,予魏紫娟面上实在有些过不去了,同时心里也觉得十分歉疚,人家二番救了他,而且暗中帮过他很多的忙,纵令自己无意和她好,也不应这样拒人千里之外呀?”   越想越觉不是滋味,但势又不能再回去找她,只得暗暗—叹道:“魏姑娘,我武继光确实辜负了你,可是我也是出于无奈啊!”   由魏紫娟使他又联想到莫丹凤,觉得她这次负气离开稻香村,如果一径去找她师父三光神尼倒好,万一只身入川去找川中二鬼,岂不危险。   反正金蜈宫主人一时半刻也无法找到,何不先行入川,帮同她把川中二鬼杀了,再返回来一力对付金蜈宫主人,如此无论在人情道义上,都可说得过去。   主意决定后,便立即跨步启程,溯江而上。   中原武林人和金蜈宫的一场主力决斗已结束了,表面上看,此刻江湖之上,已没有了那些风风雨雨,凶凶杀杀事件,似乎是平静多了。   实际上,金蜈宫主人并未回漠北,仍逗留中原,暗中进行着她的阴谋,同时,由于武林七派以及江湖最大的帮派——丐帮,均在此役中,精英尽去,至少暂时已没有力量过问江湖之事了。   于是,许许多多敛迹的外道邪魔,都趁此机会,纷纷出现江湖。   于是,若干边陲帮派,也渐渐把势力伸展入中原……   还有五十年前便已树立声威的地灵教恢复消息,也迅速传到了江湖,地灵教在当年霍邯郸老人的领导下,确做了不少轰轰烈烈的事情,此刻突然宣布复教,一般人都见仁见智,有的认为必有一番作为,有的却引为隐忧,原因是赤地千里符风、太岳庄主穆天虹,都是地灵教的人物,决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何况,最近崛起江湖的新任地灵教主武继光,也有小魔崽子之称,地灵教由这些人来领导,实在不甚乐观,是以各门派反应都极平淡。   就在这个时期,武继光单身只剑到了武汉,武汉三镇是长江下游的一个大镇,人物荟萃,五方杂处,他一到这地方,便发觉情形有些异样,以他现下的江湖阅历,到眼便知所见到的这些岔眼人物,决不是什么正道人物。   但他哪把这些下五门的人物看在眼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们一眼,便即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歇一宿,次日搭船入川。   近日来他屡经恶斗,很少机会练功,武汉既没有熟人,他也懒得出去跑,入夜便把房门一闭,独自坐床功调息,这一动功,才发觉自己的功力又有进境,真气运转起来,畅达异常,瞬刻工夫,便运转了一小周天,人也渐渐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蓦然——   瓦上呼的一声,似乎落下了一个人,那声音虽然极其细微,但在他听来,仍觉清楚异常,立即出声喝道:“瓦上何方朋友光临?”   来人嘿嘿冷笑道:“果然名不虚传,真还有二下子呢。”   就这刹那间,来人竟已到了窗外。   “废话少说,阁下若果是冲着在下来的,就请亮个万儿。”   “岭南一神三煞,专程拜访,来见识一番地灵教主的绝学。”   武继光不禁暗中忖道:“一神二煞?我没有听过这名字呀?”   思忖间人已穿窗而出,只见一个光头赤足,身穿褐色短衫的精壮汉子,正插腰站在阶前,一见继光出毫,立刻凶睛一翻,冷冷的道:“你就是地灵教主武继光?”   “此间没有别人当然是我。”   “盼尊驾到江边走一遭。”   “如不去呢?”   “岭南一神三煞恭候台驾,你若是不敢去的话,就即时宣布解散地灵教,不必再在江湖称雄道字号。”   继光仰面冷笑道:“别说是你们几个边荒小丑,就是在江湖人人色变的金蜈宫,小爷照样的进出自由。”   “好!算你有种。”   话落身形腾起,急如箭矢的向江边射去,行动竟然矫健异常,继光暗惊道:“此人究竟是何来路,武功很不错呢。”   那人存心要和继光较量,一路把轻功展到极致,身形犹如划空流矢一般,眨眨眼已出去了百余丈,继光冷哼一声道:“我若是连你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东西都斗不过,那还得了。”丹田猛的一凝功,呼的一声,已和那人走了一个并肩。   城里到江边并没有多少路程,不多时便已到达,那人霍地脚步一停,回头看时,继光已气定神闲,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当下一声狞笑道:“到啦!”   这一声喊,嗓音很大,表面是告诉继光,实际是招呼同伴,继光还未及答腔,远远三条人影已如飞的扑到,二人与他同那人一般打扮,另一个却生得恶脸长髯,身材硕长,穿一袭污秽染满锦袍,神态甚是高傲。   见了继光大刺刺的把手一指道:“你就是地灵教主?告诉你吧,老夫‘岭南邪神’与他们黑煞,瘟煞,病煞兄弟,合称‘一神三煞’。此次进入中原,便专为见识各派武学,风闻阁下武功绝伦,在江湖上很有点小名气,特来借取阁下项上的人头,以为我等此次进入中原的彩物。”   继光这才知道这批人乃是希望打败他,藉此扬威中原,不禁长笑一声道:“你们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的确不错,但不知你们齐上还是一个个的上,依我看来,最好是一齐都上,免得小爷多费手脚。”   “瘟煞“倏地往前一趋身,厉喝一声道:“你别臭美,打发你这小子还用得着齐上吗,大爷一个人动手还嫌多了呢。”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嗤的一笑。   瘟煞大怒,呼的一掌劈出,同时粗犷的吼道:“小子,狂个什么劲?”   他这一掌奇诡怪异,既不带风声,而所攻的部位也大出常规。   继光不禁暗惊道:“咦?这是那派武功。”   陡的一塌肩,身形的溜一转,人已斜跨三尺。   瘟煞嘿嘿嘿狞笑道:“小子,再叫你尝尝这个。”   单掌一圈一抖,斜斜削出,双腿掣电般踢出八脚,刹时风声雷动,急转如飘,竟把继光四下退路全部封住。   这又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打法,继光身在腿风掌影中,哈哈一笑,貌合神离身形施开,身如行云流水,只几个飘闪,人已轻轻巧巧脱出,哈哈一笑道:“岭南绝学不过如此,我看你们还是齐上吧。”   瘟煞又惊又怒,暴吼一声,纵身又复跟踪扑到,掌挥脚踢,疾若雷奔电的攻出了一十一掌,踢出八脚。   继光这番不再游斗,掌法施开,硬封硬档,砰,篷一阵暴响,竟把瘟煞攻来的掌势直封出去,跟着一声大喝道:“你也尝尝小爷的掌法!”   呼的一式“日正中天”猝然攻出,一股急疾的掌风,隐挟排山倒海之势,匝地卷起,直扫过来。   瘟煞此时退让闪避都已不及,只得双掌一圈,暴吼一声,平胸推出,两股掌风接实,砰!响起一阵裂帛似的暴响。   瘟煞就和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倒退八尺,一口逆血,喷出有一尺多远,而且继光仅不过是双肩晃了几晃,猛一挺腰,立时站稳。   黑煞、病煞一见瘟煞受伤,同时一声暴喝,纵身直向继光扑去,动作快得犹如二阵旋风卷到,眨眨眼已各攻出九掌,踢出三脚。   掌势一翻,贝叶神功疾吐,一股迅猛刚劲的掌力,急如车轮的滚滚而出,场中轰然又是一声大震,草木纷飞中,继光蓝衫飘飘,连打了几个踉跄。   岭南邪神马脸铁青,蹬!蹬!蹬!倒退五尺,方才拿桩站稳,他倚仗着自己修为深湛,强压胸向翻腾的血气,倏退忽进,嘿的吐气开声,第三掌又复拍出。   继光猛地一咬牙,双掌齐出,砰!篷!两股疾猛的掌风又在半途接实,彼此只觉心头一震,都被一股奇猛的反弹之力,震得倒翻出去一丈多远。   砰!继光的背脊被一株大树挡住,幸未跌倒,但却震得耳鸣心悸,一股逆血几乎从口喷出。   岭南邪神却被黑煞、病煞双双抢出挡住,这两个边荒野人,心胸狠毒异常,一见他俩三掌硬拼之后,已形不支之态,双双立时一纵身,倏然一左一右向继光扑去,集全身功力,凌空劈出一掌,及至岭南邪神发觉喝止时,已是不及。   眼看他俩掌势犹如天风一般,当头压下,蓦闻一声大喝,二人就和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弹起,倒翻了回来,扑塌一声摔倒地下,嘴里的鲜血随风飞洒,就和下了一阵血雨一般,斑斑点点,遍地皆是。   原来继光探恨他俩卑污无耻,竟在危急中打出了一记两极混元乾坤手。   岭南邪神料不到继光在喘息未定之时,仍具有这般神力,心中更觉骇然,陡的往前一纵身,沉声喝道:“咱们还有一掌未拼呢。”   双掌一张一合,呼的一齐劈出,一股迅猛锐利的疾风,挟着嘶,嘶锐啸,急如箭疾的罩向继光全身各处大穴。   继光正自身倚老松,运气恢复刚才耗损的真元内力,一见岭南邪神再度攻来,陡的双目睁开,精芒暴射,长笑一声道:“用二个党徒的狗命末换取暂时的喘息,你不觉得羞吗?”   嘴里说着,手上早已运集功力,施出一式“日正中天”迎着那股迥异常寻的掌力劈去。   轰!又是一声裂帛般的大爆响,咚!咚!擂鼓似的二声重物坠地之声,双方忽的腾起七八尺高,跌了一个四脚朝天,但迅又一齐跳起身来。   武继光自出江湖以来,这是第三次和这种势均力敌的强硬敌手,作生死搏斗,心里不禁暗暗吃惊:“看来江湖之上,处处都有能人,想不到一个这种其貌不杨的人,居然有此功力。”   他吃惊,岭南邪神心里比他还要吃惊,这位邪神早年便已名震江湖,自在一座石室巧得一本“三昧真经”,闭门苦修了卅年,自以为二次出江湖,必可完成独霸的野心,不料甫一出江湖,便遇见了一个年青的硬头,双方在硬拼四掌之后,谁也不敢再提拼掌之事。   各自闭目把真气作小周天运转,只半盏茶的工夫,已同时把眼张开,继光朗声高叫道:   “三掌已经拼过,现在该接我几掌啦!”   纵身向前一掠,消霜七掌施开,快如骇电迅雷般,连续劈出一十二掌,刹时,十二道威猛无比的掌力,从十二不同的角度卷到,潜力潮涌,压力如山。   岭南邪神发觉倒立,面如醉酒,身在层层掌影中,鬼嚎似的一声厉吼,巨灵掌连挥,一道锐利如抖的劲风潜力随掌需出,向四下压来的狂飙投去。   于是,一场凶险无比的生死拼斗,迅速在疏林边展开——   掌风呼呼,叱喝连声,为静寂的夜平添无限杀机。   就在二人舍死忘生,展开不死不休的生死搏斗之时,不远处忽然飘来—条黑影,好美妙的轻功身法,就象凌波仙子一般,裙带飘荡,一飘就是七八丈,美丽而略带几分冷峻的粉脸上,倏然现出一丝令人战悚的狞笑。   此刻已是三更将换,新月从云端透射出幽黄的光辉,一阵阵的寒风吹来,吹得草木婆娑乱舞,越发显得景象凄凉,阴森可怕!   原先被继光一掌震伤的瘟煞,经过这一阵自疗,也已渐渐平复,缓缓移动脚步,向斗场移近,但,在三丈多远的距离,便被双方掌力所带起的劲风潜力,逼得无法前进。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搏斗,双方以快打快,彼此出招已超过了八百招以上,渐渐地招式都慢子下来,但,脸上的神色,却比前来得更为紧张凝重。   一个更次过去,双方的招式越发慢了,每出一招都须经过相当思考,而这一招施出后,接着就是几个连环的凌厉攻招。   岭南邪神所换的,多半是波幻诡诘,出人意外,令人防下胜防。   武继光所用,则是堂堂正正,但堂正中却又奇奥莫测,变化无穷。   这时,双方的真元内力,已经消耗过半,所有的招式,也用得差不多了,若果这时有一方提出定期再行决胜负,可能立即会得到对方同意,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仍自竭力死拼。   蓦然——   岭神邪神哑声喝道:“娃儿,你可说是老夫平生所见的唯一劲敌。”   继光喘息着哈哈一笑道:“象你这种敌手,我所遇见的你算第三个呢。”   这一句话似乎又把岭南邪神激怒,狂笑道:“娃儿,你太把自己抬高了吧?若果那二人也和我一般功力,你还有力量来和我动手?”   “不信就算啦,谁还向你吹牛不成?”   “娃儿,你别得意,老夫还有一手绝活没用啦!”   “哈哈,彼此,彼此。”   “你有什么绝活不防施出让老夫见识见识。”   “就说给你听又何妨,以你的武学根基总该知道“两极混元乾坤手’这门功夫吧?”   岭南邪神不禁大吃一惊,他深知两极混元乾坤手必须先练成纯阳,玄阴两种不同的内功,才能着手习练,是以世间练成这种功力的人极少,这娃儿既然这时说,那绝不是吹牛了。   同时他担心的还不在此,而是因为玄阴真气正是他“离火神功”的克星,是以脸上倏现惊容。   继光见他听后半响没有答话,以为他不识这门功夫,随又高喊道:“我的已经说给你听了,你的呢?怎么不说呀?”   岭南邪神眉头一皱,表面上杀机倏现,大喊一声:“你要见识我的吗?接着!”   陡的一纵身,双掌齐发,劈胸推来,这招既突兀又快捷,刹眼便已到了胸前。   继光不防他会突近发难,相隔这么近无论闪避退让都已不及,气得他一咬牙,疾的双掌一翻,啊的迎出,但听噗的一声闷响,四掌相抵,胶合在一起,彼此竟然比拼起内力来。   这是岭南邪神的诡谋,他因听说继光练有“两极混元乾坤手”,才决定以比拼内力来决胜负,一则他倚仗着内功精纯,再则“离火神功”比拼内力时,可以占很多便宜,只须时间一久,对方必被这种热力炙伤内脏。   武继光与人家比拼内力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略感一怔之际,一股炽热如火的热流已循臂而上,直向体内攻来,不由骇然一惊,立即把贝叶神功运足,缓缓向外推展,总算他内功精纯,才算又保持了一个势均力敌。   贝叶神功系纯阳之力,虽然勉强抵挡了对方输来的那股内力,但那宗炽势的热力,却使他难耐,时间一久,立刻全身燥热,汗出如浆。   岭南邪神一经觉察出对方使用的,乃是纯阳功夫,不由满心欢喜,冷哼一声,“离火神功”运足猛力前逼,刹时,威力大增,只觉一股奇猛无比,炎热如火热流由双掌之内,源源沁出,猛力前冲,势若江河倒泻,直压过去。   同时,他两鬓之间,缓缓升起一层赤红色的薄雾将全身笼罩,直映得须眉皆赤,形象可怕已极。   武继光因经验缺乏,一着失去良机,立陷被动,更兼对方离火神功,炎热难耐,灼得他心神烦燥,内功不免大打折扣,直被岭南邪神逼得面红气促,全身汗出如浆,只须时间一久,必败无疑。   这种对拼内力,为武林中人的大忌,一般人都极力避免,不愿作此冒险,皆因一旦拼上,不死即伤,断难两全,而且在这个时刻,双方都极为脆弱,只须一个三岁孩童推他一把,或者是稍微惊动,立刻便将对方心脉震断而死。   正当他俩四掌交接,形成对峙之时,站在三丈以外的“瘟煞”,已经一步一步的向前欺身上来,这个边荒野人,心性狠毒已极,他可不管什么江湖道义,睁着一双鸭蛋似的凶睛,缓缓把手掌提起。   眼看他一步一步的向继光接近,只须手掌一翻,就可把继光立毙掌下。   蓦然——   —条高大人影,奔电一般射到,声若洪钟的大喝一声道:“鼠辈敢尔!”   呼的一掌横卷而至,瘟煞一惊之下,旋身出掌,掌心一吐,凝足的内力立时发出,但听一阵狂嗥声起,瘟煞的一个身子忽的弹起,竟被来人一掌震得口中热血狂喷,断线风筝一般,直翻出足有二丈多远。   来人一阵衣袂飘风声起,又重重哼了一声,双手插腰威风懔懔的在二人中间一站,跟着一阵衣袂飘风声起,又一个窈窕身影,如飞的落到场中。   刚才瘟煞心怀不良,继光早已瞥见,无奈在那种情势下,虽明明知他意图对己不利,却无法抽身。   不料,半途突来救星,把瘟煞震毙,解救了他的劫难,原先还以为是地灵门中的人,及至眼角一瞟,竟发现是公孙述和紫衣女魏紫娟。   只见他俩,一个虎目圆睁,面色凝重,一个柳眉微蹙,神态紧张,显然对自己十分关切,心里不禁十分感激,但此刻绝不敢丝亳分神,仍然不断的提聚功力,竭力抵抗。   这样又支持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是实在有点支持不住了,不禁暗叹一声道:“唉,想不到地灵教的威名,竟由我一掌断送……”   想到地灵门,突然灵机一动,暗忖道:“我并非功力不及他,只是他的内力炙热如火,影响功力罢了,我何不把本门的“玄阴罡煞”运起试试呢?”   当下念动即行,丹田猛吸一口气,双掌一缩一伸,贝叶神功陡收,跟着一股其冷如冰的寒流,已循臂而出,一时全身灼热尽消,头顶之上突起一股迷迷蒙蒙的白雾,热昏了的头脑也陡然清醒。   他曾接受邯郸老人近百年的内力真元,经这些年来不断融会,已全部据为已有,此刻头头脑一清,精神大振,立刻尽力施为,把全身内力一齐运集双掌,排山倒海般直逼过去。岭南邪神故意造成双对方拼内力之势,自以为得计,不料对方正形不支,内力竟突然一变纯阳而为玄阴,一股令人血液都将疑结的奇寒掌力,江河滚滚直涌过来,心头不由大骇。   只这微一分神间,立形不支的刚刚觉出要糟时,继光突然奋起神威,大喝一声,双臂猛地一抖,竟把岭南邪神的一个颀长身子,震得凌空飞起二丈高,扑通摔倒地下,再也爬起来了。   继光霍地一跃面起,指着僵卧在地的岭南邪神,一阵狂笑道:“此刻你该知道,中原武林绝没有你们这班邪魔外道立足余地吧?”   笑声未落,人也摇幌着缓缓往地下倒去。   紫衣女魏紫娟不禁心胆俱裂,悲喊一声,和身扑上,迅速把他扶起,又从怀中以出二片冰梨似的果片来,先行在自己嘴里嚼烂,竟不顾师兄公孙述在旁,嘴对嘴的度入他的嘴里。   紫髯伯冷眼旁观,不觉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身子转向外面。   蓦然——   树梢之上,紫云般冉冉落下—个满面寒霜,仪态万端的中年美妇,冷冷的喝道:“述儿,立刻与我把那小子带回漠北去。” 第二十三章 了恩仇还我游侠身     紫髯伯公孙述愕然一惊之下,立时敛容躬身答道:“遵命!”   纵身一掠,已到了紫衣女面前,沉声喝道:“师尊有令,要把武兄带回漠北,请师妹即速闪开。”   魏紫娟轻轻把继光盘膝坐好,霍地立起身来,柳眉一竖道:“难道您要乘人之危?”   但当她一眼看见金蜈宫主人,满脸铁青的站在那儿时,不由头一低,再也不敢言语了。   柳如烟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道:“好呀,原来我金蜈宫有了吃里扒外的人,无怪乎机密尽泄。”   倏又一声震喝道:“魏紫娟,你可知金蜈宫对通敌谋叛的人,采用什么刑罚?”   “先行残肢,然后斩首。”   “哼,知道就好。”   魏紫娟突然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勇气,骤然杭声道:“弟子触犯门规,自是罪有应得,但他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还请师父网开一面。”   金蜈宫主人呼呼一阵冷笑道:“你倒说得轻松,你可知本宫的一切计议,全部都是坏在他一个人手里吗?哼!对别人或可商量,对他本宫绝不轻饶。”   魏紫娟还待哀求时,柳如烟已声色俱厉的把袖一挥道:“不用多说了,马上随我走!”   又对公孙述喝道:“即速下手,先行封闭他的穴道,再把他掠到漠北。”   公孙述答应一声,往前一趋身,正待出手,蓦然——   一声极其凄历的长啸倏告传来,大伙儿方自一震,二条人影已掣电般落到了场中,嘿嘿一阵冷笑道:“趁人决斗之时下手,这也是武林人应有的行为?”   来人乃是赤地千里符风父女,一见继光面如淡金,垂头盘坐地下,不禁怒发冲冠,须发直竖,白衣罗刹早把那柄银色弯刀撤到了手中,紧张站在继光身旁。   紫髯伯公逊述即就无意伤害武继光,一经赤地千里喝叫,立即把脚步停下。   柳如烟并不认识赤地千里符风,但他从那件黑袍,使她立刻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江湖轰传一时的香车主人,她可并不把这恐怖人物看在眼里,耳听他发话,竟然故作不闻,倏然把目光转到白衣罗刹手中那柄弯刀上,用手一指,冷冷的道:“问问那丫头,她弯刀是那里来的?”   白衣罗刹不等公孙述开口,立即高声道:“杀了摧花公子夺来的,怎么样?”   柳如烟脸上杀机倏现,尖声厉叱道:“把她和那姓武的一并与我带走!”   此时公孙述再也不能装糊涂了,魏紫娟在师父严命下也不能不动手,霍地一飘身,冲到符小娟面前道:“请恕小妹师命难违,要得罪了。”   素手倏伸,疾向白衣罗刹手腕抓来,白衣罗刹冷哼一声,往左一偏身,避过她这象征式的一抓,银刀往腰间一插,双掌交挥,倏忽攻出七掌。   她向来动手不容情,七掌之势,有若一阵疾风暴雨,刹时阵阵阴风匝地,掌影层层叠叠涌至。   紫衣女魏紫娟被迫微退半步,长身一展,随风而起,忽点忽缠,立时也反击了九式,双方身法都极轻灵快捷,彼此以快打快,刹时便已人影难分。   就对魏紫娟动手向符小娟攻击的瞬间,紫髯伯公孙述也已出手,倏地一俯身,向地下的武继光抓去。   赤地千里符风大喝一声道:“你敢!”   呼的一掌劈出,一股其寒蚀骨的阴风掌劲,汹桶澎湃卷来。   公孙述紫脸微变,疾的一撤掌,暴退五尺,举掌当胸,沉声道:“阁下若再阻拦,在下可要得罪了。”   赤地千里仰天哈哈一阵狂笑道:“这就奇了,一个生命危殆的人,你们竟然还放他不过,反怪符某阻拦,这话从何说起?”   笑音中满蕴悲愤,声若悲禽夜鸣,刺耳已极。   紫髯伯迫于师命,明知此举有违武林道义,却无可奈何,当下一声不响,揉身再进,伸手又向地下的武继光抓去,赤地千里冷哼一声,毒焰魔掌骤发,呼的又攻出一掌。   这遭公孙述早有防备,不闪不避,伸出的手掌疾的化抓为拍,砰!两掌接实,场中响起一阵隆隆闷响,双方各退二步,彼此心里有数,内力竟在伯仲之间。   赤地千里一掌攻出,身随掌进,毒焰魔掌施开,迅雷奔电的发出八掌,一阵阵的阴寒罡煞,随着掌势,波一波涌起,迅即在周遭凝成一幢无形气墙,弥山一般向前压去。   公逊述为金蜈宫主人首徒,功力深厚,为人更刚正豪迈无比,此刻迫于时势,只得纵身挥掌迎击而上,和赤地千里抢攻起来。   他俩动手的情形,和白衣罗刹她们的轻灵快捷又自不同,出手一击,都是威猛无俦,荡人心魄,直震得周遭沙飞石走,尘土弥空,瞬即人影难分。   柳如烟静立一旁,看着他们二对拼斗,知道绝不是短时间所能分出胜负,心念一转,身形扰如一团飞絮,忽的向武继光平射过去,其快如同一道电闪,就势一俯身,五指纤纤,疾攫继光后领,这一着大出赤地千里父女意料之外,不要说是枪救,连转念都来不及,眼看她的五指已快要沾到继光的衣领。   蓦然——   武继光的身子一幌,倏然移开五尺,跟着一跃而起,指着柳如姻怒叱道:“芳驾如此卑污,哪够得上称作一派宗主?”   这时,赤地千里符风和符小娟都已抛去对手,直抢过来,却意外的发现继光也已跃起,白衣罗刹大喜,高喊道:“光哥哥你已经复原了?”纵身向他身旁扑来。   魏紫娟原先见柳如烟突袭武继光,心里也觉万骇万分,此刻见他居然无事,一时喜极忘形地娇喊道:“你的内伤已经不碍事了?……”   话音出口,才知自己失言,倏然把话音咽住。   柳如烟忽见继光跃起,也觉十分意外,但她究不愧为领袖人物,仍然镇定异常,冷眼瞥见魏紫娟那种惊喜之状,心里十分恼怒,轻轻对她一招手道:“娟儿你过来。”   魏紫娟不知师父何故忽然喊她,只得怯怯地走了过来,轻声道:“师父唤徒儿有何吩咐?”   柳如烟扬脸冷冷的道:“你此刻还会记得我这师父吗。”   翠袖倏地往外一拂,一股阴柔力道,陡的当头压倒。   魏紫娟那里会防到她突下毒手,竟被这一掌震得惨叫一声,凌空腾起一丈多高,直向衰草中落去。   正巧她所摔的方向是继光那一方,就势一伸手将她接住,轻轻放倒地下,这一来顿时激起了他的怒火,剑眉一阵掀动,厉声道:“柳如烟,你不必节外生枝,找旁人出气,你我结账的日子到啦。”   柳如烟一掌把魏紫娟震伤,怒犹未熄,忽见继光向她叫阵,更觉火上加油,身子陡的往前一飘,冷冷的道:“尊驾说得一点不错,你我确已到了必须生死一决之时,你划道儿吧!”   武继光豪迈地长笑一声道:“弱死强存各凭手段,何须划什么道儿。”   “既如此说那就接招吧!”   长袖一抖,“神龙吸水”劈面点到,她刚才亲见武继光和岭南邪神的一生死搏斗,耗去了大部分的真元内力,觉得这个时期,正是除去武继光的最后时机,是以抢先出手,殊不知继光得天独厚,刚才和岭南邪神对拼内力,仅仅因耗去真元过多而脱力,并未受伤,经魏紫娟替他服下二片参王,又调息了这么久,功力已全部恢复,而且觉得比从前还要畅达。   柳如烟一经出手,立即大喝道一声,挥掌迎击上来,他对金蜈宫主人积恨已久,此刻新仇再加旧恨,使他怒发如狂,一经出手,尽出精微绝学,掌势有若怒涛澎湃,卷起无数道足以裂石开碑的狂飙,招招逼向对方要穴。   他们三言两语便已展开搏斗,场中所有的人,神情都紧张起来,赤地千里毫无表情的皱折脸上,重重抽搐了二下,缓缓往斗场凑去。   白衣罗刹虽然性情急燥,出手狠毒,终归是女孩子,心肠较软,虽然魏紫娟是她的仇敌兼情敌,当他看见她因为继光之事,遭到柳如烟狠毒的一击时,心里倏觉不忍,缓缓把她从地下扶了起来,又掏出娟帕替她拭嘴角上的血迹,悄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魏紫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刚巧紫髯伯也于这时走了过来,遂对符小娟轻声道谢,姗姗向紫髯伯迎去。毕竟她们师徒情深,师兄妹又神态紧张的赶到了斗场边缘,准备万一师父不敌时抢救。   实际此刻心里最难过的是魏紫娟了,场中作生死搏斗的二人,一方是师父,一方是自己所心爱的人,任何一方受伤都非她所愿,但象他俩这种不死不休的生死搏斗,那里能够两全呢?   这时双方出招已在二百招以上,但仍不过是一个序幕而已,柳如烟曾和继光交手一次,知道这个年青人绝非等闲,同时这一战关系着金蜈宫的整个霸业,是以出招十分谨慎,打来总是守多攻少,每攻出一招,却又狠辣无比,出人意外。   蓦听武继光高声喝道:“且叫你见识见识地灵门的功夫。”   猛地跨步趋前,猝然攻出一式。   柳如烟只觉他这一式非点非劈,来势怪异非常,乍看不甚出奇,及至快到身前,才发觉全身各处穴道,几乎都在那来势疾猛的锐风笼罩之下,心头不禁大吃一惊,双袖一阵舞动,抖出层层袖影,把全身各穴护住,同时弓鞋就地一旋,人已脱出掌劲威力之外。   继光一式占得先机,立时展开一抡的快攻,所用的都是地灵真经上所载的绝学,辛辣怪异,兼而有之。   柳如烟的一身武功得自扶桑姥姥,自创建金蜈宫以来,自以为天下无敌,这时才知眼前这个少年的一身功夫,确实博杂无比,竟被他快攻了十五六招,才腾出手来还击,顿时粉面铁青,杏眼泛煞,尖声吼道:“老娘今晚若不把你收拾,便枉为金蜈宫主人了。”   继光也厉声大喝道:“杀父之仇,诛兄之恨,伸雪就在今朝,恶魔拿命来吧!”   呼呼,消霜七掌旋开,疾雷奔电的一口气功出二十一掌,威猛的罡风潜力,直扫得四周沙尘滚滚,树木尽折。   柳如烟此刻凶戾之气已发,竟不再避,裙带飘飞,突入掌影之内,但听一阵砰蓬乱响,竟然硬把他这凌厉的一掌封住,同时尖声吼道:“姓武的你不必发狠,今晚不是你便是我,反正总有一个离开这人世间。”   继光纵声狂笑道:“芳驾说得—点不错,武某和你势不两立。”   砰!蓬!双方忽然硬对了一掌,各自退后了二步,继光因说话分神的关系,竟多了半步方才站稳,气得他剑眉一掀,大喝道:“咱们不访再对二掌试试。”   掌一圈,一式“日正中天”,呼的劈胸推出,这掌他已运集了九成以上的贝叶神功。   柳如烟冷冷一笑道:“本宫主舍命奉陪。”   掌心一吐,一股阴柔力道陆掌而出,一刚一柔两股力道接实。   轰!场中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爆响,柳如烟竟被那股奇猛的反弹之力,震得裙带飘飘,惊蛇般缩回了七八步。   武继光脚步踉跑,蹬!蹬!蹬!连退五个大步。   突然,柳如烟的身子就象弹簧一般,忽的又弹了回来,双袖交叉一拂,一股迷迷蒙蒙的紫色雾体,骇浪一般涌到,就在双方意图孤注一掷之时,她已把“鸿蒙紫气”运出,猝然发难。   武继光如今已对他的两极混元真气,具有十足信心,一见她把鸿蒙紫气施出,不禁长笑一声道:“鸿蒙紫气算不得绝学。”   双掌倏划一太极图形,呼的一齐推出,一青一白两股气劲,犹如两支利箭一股嘶的穿透紫雾,直袭柳如烟的前胸,来势迅猛突兀之极。   柳如烟蓦地狂嚎一声,断线风筝一般直翻出去足有二丈多远。   这真是一项奇迹,过去继光的两极混元乾坤手,堪堪仅能抵挡柳如烟的鸿蒙紫气,想不到隔不多天,竟成了鸿蒙紫气的克星。   原来他所接受邯郸老人的近百年真元内力,以及千年大蟒内丹,经过和柳如烟、扶桑姥姥以及岭南邪神的三次生死搏斗,已全部吸收入本身真元之内,此刻他几乎已具有二甲子以上的修为,是以两极混元乾坤手施出,威力已能穿透和功力相等的护身罡气。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这时一掌将柳如烟打倒,到使他一怔,但瞬刻便即清醒,大喝一声道:“父仇不共戴天,柳如烟你拿命来吧!”   纵身又向倒卧在地的柳如烟扑去。   紫髯伯公孙述和魏紫娟,一见师父被继光打倒,不禁心胆俱裂,公孙述怒目圆睁,厉吼一声,挥掌猛向继光扑来。   赤地千里嘿嘿两声冷笑,一横身把他挡住,公孙述急怒攻心,不分青红皂白,掌风呼呼,一口气内便劈出了一十八掌,掌掌都是凝足十成功力,势若惊涛拍岸,怒龙腾空,迅猛之极。   饶是赤地千里功力深厚,也被攻得暂时没有还手余地。   这时刻,武继光早已到了柳如烟身旁,只见她杏眼微合,面容惨白,遍身血迹斑斑,精神萎顿已极,魏紫娟正半抱半搂的在替她抹去嘴唇上的血迹,一见武继光凶神一般扑到,霍地站起身来道:“你要干什么?”   “替我父及已死的武林同道向她索取血债。”   “她十二条经脉已断其五,难道你连一个垂死的人都放不过?”   “并非在下手辣,而是象她这种心如蛇蝎的人,若不除去后患无穷。”   魏紫娟突然厉声吼道:“你自命是侠义中人,想不到竟是这般恩怨不分,你口口声声要报父仇,难道我魏紫娟便罔顾师恩?你既一定要杀我师父,那就先杀了我吧。”   这一来到使继光为难起来,魏紫娟曾经三番两次救他性命,如果一定把垂危的柳如烟杀死,势必要和她动手,大丈夫恩怨分明,自己怎能那样做?当下长笑一声道:“你不必把这些话来嘲讽我,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武某有生之年均不忘大德,今晚就看在姑娘的份上,放过她这一次,俾在下也可稍稍抵还一部分姑娘的恩惠。”   话落深深一揖,转身大身向赤地千里这面走来。   他这番话说得至为明显,那就是以柳如烟这条命来抵还魏紫娟所予他的恩惠,魏紫娟此时方寸已乱,也无心去理会他话中之意,就地将柳如烟抱起,高喊道:“师兄,不要与他们打了,我们走吧!”   紫髯伯公此刻激动的心情稍定,猛地往回一撤招,对着继光一拱手道:“兄弟忝为金蜈宫首徒,不敢以私废公,今晚未了过节,三年后当亲来向武兄了断。”   话落又一拱手,转身追踪魏紫娟之后,如飞疾驰而去。   暴风雨已经过去,朝曦由云端里透射出万丈光芒,武继光一夜工夫,连经两次恶斗,此刻确也有些困倦了,迎着晨风,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脸对赤地千里道:“金蜈宫主人既已成残废,料想她再已无能为力,请师兄即速回稻香村筹备复教之事吧,小弟还须去川中一趟。”   赤地千里知他是为莫丹凤之事,默然点了点头,拉着白衣罗刹,转身跃去。   X  X  X   赤地千里父女走后,武继光的脑际忽然又映出紫衣女魏紫娟临走时那满含幽怨的目光,不禁轻轻—叹道:“魏姑娘,我虽知你对我一片深情,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总觉得对魏紫娟有着许多的负疚,这次虽然因她的关系,把已成废人的金蜈宫主人饶过,抵消了一部分恩惠,心里仍觉十分过意不去。   一个人正自感慨万千之时,蓦然——   远远一人纵声狂笑飞奔过来,大喝道:“小子,此刻强敌已除,正应奋发雄风,重整邯郸老人昔日基业,何以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继光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原来来者竟是风尘三友的老叫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做人的烦恼实在太多了。”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如果象你这种天之骄子仍然有烦恼的话,别人便不应想活了。”   见继光仍然默然站着没有做声,倏把笑声一敛,正容道:“你的烦恼老叫化早知道啦,我告诉你,该做的事绝不能迟疑,不可能的事,就根本把它远远地抛开,这样岂不是就没有烦恼了?”   “唉!你说得到是挺不错的,可是,有许多的事情却并非你所说的那么简单呀。”   “好,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如今有件事情你说该不该做?”   “是什么事情?”   “莫郡主单身一人,前往雪峰山下探取宝僻所埋的藏珍去了,据老叫化所知,此行凶险异常,你应赶紧追去才好。”   继光不禁暗吃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老叫化也是昨晚才偶尔由本帮一个弟兄口中得来的消息,本来此事并没有引动许多人的注意,只因川中二鬼突然带了一批人由川中赶来湘西,同时本帮弟兄又发现许多面生的人追踪郡主之后,便已意识到他们目的并不在藏珍。”   “这般说来,她的处境已十分危险了。”继光听完怪叫化这一席话,迫不及待的迈步便走,走不二步忽又回头道:“老前辈此刻准备那里去?”   怪叫化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生都为别人的事忙,此次少不得和你同去一趟。”   于是,二人急急启程,一路兼程赶往湘西。   再说莫丹凤一片热忱,企图把她父亲的遗珍捐助给地灵教,作为复兴地灵教的资产,不料,竟遭武继光一口回绝,女孩子的心胸较为狭窄,心眼又多,她以为武继光拒绝动用她爸爸的遗珍,便等于间接拒绝了她的爱。   她原生就一副多愁善感的性格,处处都抱着悲观,她曾亲见继光和白衣罗刹符小娟形影不离,又见凌波仙子对他一往情深,而且她们都有爸爸作主,自己孤形只影,身世悲凉,武功也比人家稍差一筹,觉得样样都无法和人争。   于是,决心悄悄退出这个爱情的旋涡,先到川中把二鬼杀了,然后回到师父身旁,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但当她离开稻香村后,突然心念一转,暗道:“我这次只身入川,雪报父仇,能杀死二鬼固奸,万一不慎失手,这些藏珍岂不是永埋地下?”   当下主意一变,决心先取得藏珍,暗中送到稻香村然后再行川入,寻找川中二鬼报雪父仇子。   殊不知她的一切行动,早落入二批人的眼内,第一批人便是川中二鬼的爪牙,另一批便是金蜈宫的眼线,这些人都是来稻香村探看地灵教动静的人,当他们发现莫丹凤只身一人走出稻香村时,立即派人盯上,同时飞传双方首脑。   莫丹凤江湖阅历毫无,同时又是满怀心事重重之时,那里会去注意这些,仍自按着图上所示,直向湘西雪峰山奔去。   就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冷夜,她找到了宝僻曹方所埋藏的二箱珠宝,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除了许多御赐的奇珍异宝外,大都是她爸爸所喜爱的古玩玉器,睹物思人,一阵悲从中来,竟然抚着箱子大哭起来。   她把多年来所受的孤独和委屈,都从这阵痛哭中发泄出来,是以哭得十分伤心。   就这时刻,四下飒然一阵风响,象幽灵一般窜出一批貌象狰狞的玄衣怪人来,一脸杀机的缓缓向她趋近。   而莫郡主却是愈哭愈伤心,竟不知危机已经四伏,那批怪人只须再趋近二步,便可—举手而制她死命。   也不知是为她的哭声所感染,或者是箱中的宝物所眩惑,内中一个玄衣人竟忽然长长吁了一口气。   莫丹凤虽然一时触景伤怀,痛哭亡父,耳目并未全部失聪,一闻这声息,立时霍然惊觉,猛地一抬臻首,不由大吃一惊,一反手青钢剑出鞘,指着那群人娇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再进一步,姑娘剑下无情。”   蓦然——   林中一个阴恻恻的口音接口道:“川中笑面蛇心吴大当家的,与索魂无常王二当家的,特来打发你回姥姥家。”   莫丹凤一听来人乃是杀父仇人川中二鬼,立时粉面铁青,柳眉倒竖,激动地尖声吼道:   “你们来得正好,姑娘正要找寻你们算账呢。”   长剑一领,一式“天外飞来”,连人带剑直向林中扑去。   不料,当她冲到林边时,人影已杳,竟然扑了一个空,一怔之下,蓦闻身后哈哈大笑道:“丫头,爷们在这里啦!   猛地旋身一看,只见吴独生和王天,正一人一只脚跨在那只珠宝箱上,得意地滋牙大笑,莫丹凤直气得浑身乱抖,娇喝一声,又复纵身回扑,可是,情势已由不得她了,一阵暴喝声起,四下人影闪动,那群玄衣怪人阵容也已摆开,一个个横剑齐眉,左手剑诀前指,把她牢牢看定。   笑面蛇心倒背着双手,满面狰狞的缓缓走了上来道:“有道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爷们当年一念慈悲,几乎让你养成气候,今晚你就认了命吧。”   莫丹凤此刻身处围中,心情到忽然镇定起来,一面暗暗凝功准备,一面偷眼四下打量,发现围困他的人竟有二十余人,不要说是对付川中二鬼,就凭这二十余个玄衣怪人就够她应付了,知道今晚已是凶多吉少,暗忖:“今晚就是死,也得和川中二鬼落个同归于尽,否则死不瞑目。”   正自暗暗思忖之时,笑面蛇心又复桀桀怪笑道:“丫头你若惜命的话,只须顺从丫爷爷,答应永不背叛,爷爷保你……”   话犹未了,陡闻一声娇喝,莫丹风已连人带剑飞虹一般卷到,嘶,嘶一连三剑,分袭二鬼,她蓄势已久,猝然发难,一击之势凌厉异常。   笑面蛇心和索魂无常再也顾不说话了,双双撤身急退,莫丹凤此刻已存必死之心,一剑攻出,剑势绵绵,咬牙切齿又凌厉无匹的攻出七剑,刹时漫天青芒乱掣,蛛网一般兜头罩下。   川中二鬼一时大意,被莫丹凤夺去先机,竟被她逼得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那群玄衣怪人见川中二鬼被攻,早于这时蜂涌一般攻到,顷刻之间,黑雾迷漫,剑光乱闪,从四面直卷上来,这才使二鬼缓过一口气来,双双一纵身,跃上了一块大石,桀桀怪笑道:“爷爷好好对你说,你偏不听,现在比你尝尝五鬼阴风剑阵滋味。”   莫丹凤武功得自三光神尼,又曾服食邯郸老人所留下的丹药,并曾随黄龙道长苦练玄都宝笈上的武学,真正武功绝不在川中二鬼之下,只因上来心浮气燥,全力猛攻,此时又听川中二鬼口中不住的说些秽语污言,气都气煞了,是以武功大打折扣,在那些玄衣怪人围攻下,渐渐有些不支起来。   川中二鬼此刻得意已极,手捧那些藏珍,哈哈大笑不止。   就这当儿,倏然一条纤影,卸风一般飘飘荡荡落到了川中二鬼身后,冷冷的道:“叫你们手下那些鬼东西马上与我住手。”   川中二鬼正自得意忘形之际,不禁骇然大吃一惊,以他俩的轻功造诣,人家到了身后竟会懵然不知,来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立时疾的把身一旋,才发现来人却是一个举止高华的宫装中年妇人,不由又是一怔。   中年妇人见他们并没有依她的话去做,又仰面冷冷的道:“刚才对你们说的话听见了没有啊?”   笑面蛇心吴独生和索魂无常王天,都是雄踞一方的人物,哪能受得了这种言语,此刻均已被激怒,但却没有即时发作,吴独生朝她上下打量子一眼,把手一拱道:“请恕在下眼岳,芳驾究是哪派高人?”   “金蜈宫石鲸夫人。”   川中五鬼当年曾经太岳庄主引荐,作为金蜈宫的走狗,直到太岳庄主被扫,五鬼死去其三,才算断绝联络,此刻忽听她提到金蜈宫,心中立时吃惊不已,向她偷偷一看,见她仅是一个人,不由又粗壮起来,仰天一阵桀桀怪笑道:“吴某从不曾听过金蜈宫有芳驾这号人物,就凭你这一番话,实难令吴某置信。”   石鲸夫人仍然神色不动,又冷冷的逼问道:“你们究竟是听也不听?”   索魂无常人最是凶戾,此刻已经隐忍到了不能再忍的时候,倏地一声暴吼道:“要你家爷爷发令不难,先得拿点东西给我瞧瞧。”   呼的一掌劈胸推去,川中二鬼凶名久着,一击之势,凌厉异常,但见一阵黑雾般的阴寒掌力,黑龙一般疾卷而出。   石鲸夫人满面鄙夷的微微一晒,竟连身子都没移动一下,眼看寒风如飙,吹得她裙带飘飞,掌劲已将及体,蓦然——   一个苗装壮汉由她身后突出,虎吼—声,巨灵掌一伸,砰!竟把他这一掌硬行接下,两股掌风中途接实。   轰!一阵闷雷也似的震响,索魂无常脚步歪斜,酒醉一般连退了七八步,一口鲜血直从嘴里涌了出来,还幸他功力深厚,硬挺着设有倒下。   这一来顿把笑面蛇无常震住,满面惊骇的连退了二步,石鲸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傲然—笑道:”还不与我赶紧着他们住手,难道真个想敬酒不吃罚酒吗?”   笑面蛇心此刻悲愤已极,他称雄一生,象这种屈服在人家武功下的事情,还是头一次遇止,是以尽管心存怯意,仍不肯马上听命。   石鲸夫人见他没有听命,接着又道:“金蜈宫所要的只是那女娃的活口,这些藏珍仍然是你们的。”   须知江湖中人的性格,多半是头可断,志不可屈,川中五鬼既称雄一方,那肯在人刀尖下听命?吴独生正自举棋不定之时,石鲸夫人提出这一折衷方法,总算维持了他们的面子,立时往前一飘身,大喝道:“都与我撤过来。”   那群玄衣怪人原是他党徒,立即纷纷撤招赶到了他面前。   吴独生此时面容难看已极,狠狠的蹬了石鲸夫人—眼,扭头对那些玄衣怪人沉声喝道:   “把地下的藏珍收拾好,马上准备搬!”   那群玄衣怪人见到瓢把子如此神情,谁也不敢开声说话,七手八脚把藏珍收入箱内,扛起来正待向岭下撤时,蓦然——   林中一个人怪声怪气的大喊道:“吴大当家的,你们这票生意不错呀,可有我老叫化一份?”   吴独生蹩了一肚皮的怨气正自没有地方发泄,一见来的是疯疯癫癫的“怪叫化”,不禁浓眉一皱,冷冷的道:“凭什么要给你?”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就凭着老叫化和莫郡王的那份交情。”   吴独生色变道:“难道你要替那死鬼出头?”   “也可以这么说。”   “哼!就凭你风尘三友?”   就他们对话的极短期间,石鲸夫人和那苗装壮汉已疾若飘风的冲到了莫丹凤面前,莫丹凤从没有见过他们,把剑一横,娇喝道:“站住,你打算怎么样?”。   石鲸夫人满面春风的道:“郡主请勿误会,妾身绝无恶意,只是请郡主去漠北一行。”   莫丹凤冷笑道:“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去?”   石鲸夫人仍然和悦的道:“此行对郡主有益无损,到了那里你自会知道。”   “哼!任你怎么说,姑娘就是不去。”   苗装壮汉陡的踏前一步,怪眼一翻,厉声道:“对你好说不听,你是逼着我们用强?”   莫丹凤长剑一震,怒道:“你这般吃人像,难道姑娘会怕了你不成?”   苗装壮汉倏地举掌当胸,作势欲劈,却被石鲸夫人斜把纤纤玉手一托,正容道:“劝姑娘最好不要倔强,这样于你有害无益。”   莫丹风气愤填膺,举剑便待劈出,蓦见川中二鬼和怪叫化已形剑拔弩张,暗忖:“冤有头,债有主,要拼命也该找川中二鬼,和他们噜嗦什么?”   当下不理石鲸夫人等的咄咄进逼,陡的一纵身,长剑闪起一道青芒,猛向川中二鬼扑去,苗装壮汉怒喝一声道:“想走吗?没有那么容易。”   斜里猛然劈出,这壮汉天生劈力惊人,掌出势若狂飙怒卷,刚好把莫丹凤纵起的身形挡住,逼得莫丹凤不得不疾把跃起的身形往下一坠,而后面的石鲸夫人就象旋风一般闪身到了她面前,倏地一伸手,奔电般向她握剑的手腕扣去。   这一式又快又疾,莫丹凤脚跟才只刚刚站稳,无论怎样都无法避开,眼看就要失手在石鲸夫人之手,蓦然——   一条人影挟着一阵急风,嗖的平射而至,陡的伸手向石鲸夫人手腕切去,其势有若奔电,石鲸夫人若不即时撤回攻出的手掌,势将先行伤在对方手里。   石鲸夫人骇然一震,猛地往回一撤招,就势横飘二步,竟发现来人乃是武继光,立时面容骤变,知道今晚又空劳往返了。   继光一招将石鲸夫人惊退后,冷笑一声道:“金蜈宫指使川中五鬼无故杀死莫郡王,难道还嫌不足,还想来个斩草除根?”   石鲸夫人不自然的格格笑道:“武少侠误会啦,妾身等的意思只是希望郡主同去漠北走—趟,并无加害之意。”   莫丹凤冷笑道:“你这种话只能去哄骗三岁孩童,别人谁信?”   继光大喝道:“郡主,这里不需你了,快去助怪叫化对付川中二鬼。”   莫丹凤知道这里有武继光一人足可应付,立即一纵身向川中二鬼那面扑,苗装壮汉挥掌便待拦阻,却被石鲸夫人用眼色制止。   凶多吉少,当下把心一横,纵声狂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姓吴的既有手段杀死姓莫的,便不怕人家找上身来。”   “哈哈,尊驾到是爽利之极,如今莫郡王的后人已到,你们最好是自行了断,免得再欠一笔来生债。”   川中二鬼此刻也已横心,立刻双双一声暴喝道:“姓武的你少发狂言,此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两人互丢了一个眼色,陡的挥剑纵身直向继光扑去,丧门剑挟着二道乌光,嘶,嘶,连攻七剑,刹时黑雾迷空,怪啸之声大作。   这番出手,二鬼都也凝足了全身功力,是以攻势凌厉猛恶异常。   继光身在层层剑气笼罩之下,蓦地长笑一声,一道蓝焰焰的光华,陡的突破重重黑雾,冲霄而起,夭娇如龙的盘空一卷。   但听一声狂嗥,索魂无常的一只右臂,竟被那道芒焰扫得齐腕截去,连着手中的索魂判直飞上了半天,鲜血飞洒中,人也踉跄直退下来,但脚步还未站稳,一道青芒也已贯胸而入。   原来莫丹凤恰于这时冲到,满面泪痕的把剑往外一拨,悲喊道:“爸爸,不孝的女儿今天替你报仇了。”   接着迅速挥剑把王天的头颅砍了下来,就这时刻,场中又是一声惨叫,笑面蛇也被继光一剑腰斩于地。   那批玄衣怪人见二个当家的已死,—齐转身没命的逃去,元凶已除,武继光没有再行追杀,莫丹凤却是一脸杀机,娇喝一声,纵身便追,却被怪叫化横身拦住,哈哈狂笑道:“元凶已除,那些被迫从的党徒已不足为害,就让他们去吧。”   莫丹凤这才把脚步止住,这时武继光也已走上前来安慰道:“如今大仇已报,你正应节哀顺变,择一个日子,替令尊开丧营葬,以慰令尊在天英灵才对。”   莫丹凤一脸悲容的轻叹一声道:“这些不劳你费心,黄龙师伯已经早有计划。”   继光碰了一个软钉子,不禁黯然,怪叫化在旁打圆场道:“夜深啦,咱们先行离开这里再说。”   莫丹凤忽然转身提起那两箱藏珍,送到继光面前道:“承你屡次对我的帮助,小妹无以为谢,家父这点遗物,请拿去为复兴地灵教的财资好啦。”   继光见她语调忽变,一刹那间,好象二人的距离,忽然拉长了几万里一般,心里既惊愕又诧异,不知她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冷淡起来,怔了一会,陡的纵声狂笑道:“武某所以对令尊如此尊崇,无非敬他是—代贤王良将,你以为我是贪图这点报酬而来?哈哈,你也太已小看了武某啦,再说你另行营葬令尊及重整家园也急需款项,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莫丹凤因一时愤激把话说错了,一番好意变成了嘲讽,此时还想解释,反倒不好措词,好在她主意早定,仍然极其平和的说道:“武兄切莫误会,营葬家父之款,小妹已早有着落,至于重整家园之事,唉。丹凤不幸身为女流,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况我已决定一报恩仇了,便即追随家师,皈依我佛,从此长伴青灯,终了一生。”   “你打算出家?”   继光惊骇地倏然一趋身道:“你……你……难道……”下半截话终于没有说出来。   莫丹凤已知他下半截话要说什么,随又叹息一声道:“这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何必急成那个样子?夜深了,咱们也该走了。”   怪叫化深知他俩感情很好,此刻见他们为了藏珍之事,忽然生份起来,知道里面必有原因,自己插在中间,反使他们不好说话,遂伸手把地下的箱子提起,哈哈大笑道:“你们都彼此客气,老叫化却是见钱眼开,这些东西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他知道这两箱东西都是装的价值连城的宝物,足够供地灵教复教及莫郡主重整家园而有余,是以自告奋勇提去,免得他俩僵持下去。   武继光和莫丹凤都没有做声,因为此刻彼此的心情都很沉重,哪有心情去关心这种身外之物。   怪叫化见他俩都没有做声,搭讪着又复哈哈一笑,一路歪斜,转眼消失。   继光直到怪叫化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凤妹,你对我的误会太多啦。”   莫丹凤冷笑道:“武兄言重啦,你对我的帮助那么多,小妹感激都来不及,哪会有什么误会?”   “既没有误会,何以口口声声要出家?”   “出家是我个人的事,似乎和武兄并无关系。”   这一句话顿使继光哑口无言,同时又见她一口一个武兄更觉刺耳已极,他原是一个性情十分偏激的人,并不知莫丹凤这是以退为进,试探言语,想藉此逼出他的肺腑话,暗想:   “当初千里护花北上,我并没有存任何非份之心,此刻她既变心,我若再强求,反到把以往义举,变作了别有用心,那又何苦呢?”   于是,豪迈地哈哈一笑道:“郡主说得很好,你有你的自由,武某此言实是多余,不过武某对你的一片深情唯天可表,信不信由你。”   话落转身就走,此举倒大出莫丹凤意料之外,急得她眼泪汪汪,尖声悲喊道:“你回来!”   武继光霍地转过身来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反对我出家了?”   “哈哈,这是郡主个人之事,武某怎敢妄参末议。”   气得莫丹凤一顿腿道:“原来你的心肠这般狠,我莫丹凤算是认错人了。”   继光冷笑道:“这话本来是你自己说的,难道我又说错了?”   “那么我来问你,你明知金蜈宫主人是我间接的杀父仇人,何以要把她放了?”   “她已成了毫无用处的残废人,至多可以活上三五年,放不放她都是一样,况且她约束金蜈宫那批人,反可减少许多的事端。”   “哼!只怕不是这回事吧?你明明是卖那紫衣女的情面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就算是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呀!有恩报恩,乃人之常情,何独武某一人如此。”   “好,就算你有理,我即日就去漠北找她,我偏偏要她不得善终。”   继光气极大喝道:“你胡闹,金蜈宫主人虽然残废,手下高手仍多,你如何可以冒险前去呢。”   他因一时性急,态度显得了十分粗暴,莫丹凤原就不乐,经这一来,越发气恼,霍地扭转身子,尖声吼道:“死活你都管不着。”展开身法,狂奔而去。   继光见她发怒走了,纵身便待追去,但终于又停了下来,只这微一迟疑,莫丹凤的身影已经不见。   他原以为金蜈宫的事既然暂时已告一结束,川中二鬼也已除去,一俟地灵教复教之事完成,自己便可和莫丹凤侠侣双双,行道江湖,不料,英丹凤竟因一点点小误会和他越闹越僵,终至绝袂而去。   心里不禁愈想愈觉烦恼,暗恨道:“女孩子真是太善变了。”   怔了一会,又自宽解的道:“我此刻虽然父仇已报,还有邯郸老人的遗命未完,怎可为一女孩子的事面自寻烦恼呢?她去了就让她去吧!终有一天会谅解我的。”   这般一想,心怀果然一畅,立刻拔步往回便走,经过这一眈搁,天色也已大亮,回到店中,客人们已多起来,乱哄哄的,都在忙着起身赶路,继光因为心里有事,低头只顾前走,不料,竟一头碰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哎哟一声,踉跄连退了好几步,双目一瞪,正待发作,蓦见碰他的人乃是武继光,不由连连疼痛都忘了,急喊道:“武兄你是几时来的?”   继光无心碰了人家一下,心里十分歉疚,这时经人家一喊,才发现碰的竟是崆峒劫魂剑徐帆,喜极忘形之下,陡的趋前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道:“徐兄,原来是你呀!”   徐帆被他一抓,又哎哟一声,连退二步,继光这和发现他正用纱布吊着一只手臂呢,遂赶紧松开手惊问道:“徐兄负伤了?”   徐帆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我们且回到屋内再谈。”   二人遂相偕回到房中,先唤小二泡了二杯茶,徐帆这才缓缓把事情经过说出。   继光偕同劫魂剑徐帆回到房中,徐帆忽然问道:“武兄可曾得到黄山论剑大会的通知?”   继光茫然道:“我不知道这事呀?”   徐帆摇头道:“这就奇了,别人不知尚且情有可原,武兄怎会不知?”旋又大笑道:   “据我所知,这次论剑,目的就是为了使兄台能得到第一剑的尊号呢。”   继光仍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是以没有开口说话。   徐帆继续又道:“上届论剑仲裁人海天神叟,认为此次少林元元大师、武当天龙道长与绿林圣者,藉论剑之名和金蜈宫宫决斗,大失仲裁人信誉,最近亲自分别拜访他们,决定重发通知,也许已发到稻香村。”   继光这才明白,随淡淡一笑:“这种虚名,兄弟实在无意去争,同时也没有把握。”   “武兄若说没有这把握,别人再也不要谈啦。”   “参加论剑之事容后再谈,且把徐兄负伤经过,说与兄弟听听如何?”   “怎么又扯到我的头上来了?”   “兄弟离开崆峒,一路南下,在途中即闻江湖上人纷纷传说,认为这次天下第一剑必将为武兄夺得,不料,在金陵遇上一个名叫斐迪的中年书生,在酒楼之上大言不惭,并肆意诬骂兄台,声言只须一举手便可夺得天下第一剑手。   兄弟听后十分不忿,便相约在城外较量,唉!说来惭愧,兄弟竟在力拼三百招后,失手在他一招诡异剑法下,划伤了左臂,临行之时,更受尽其嘲笑,并嘱寄语武兄,如论剑之时不敢露面,便干脆把地灵教的招牌挂起,从此绝迹江湖。”   继光听后,霍地立起身来,厉声道:“此人现在那里,兄弟即时便去找他。”   徐帆急忙摇手制止道:“兄台请少安勿燥,黄山论剑会上必可找到此人。”   继光愤然道:“诬骂兄弟,我到不放在心上,兄台一剑之仇,却必须找回场来。”   “这般说夹兄台是决定参加了?”   “兄弟本无意参与,既有这等事,如若不去到显得兄弟真个怕他了。”   徐帆见激将成功,心头大喜,立起身来道:“兄弟尚有一点急事待办,拟先行一步,咱们黄山再见。”   说完把手一拱,大步往外走去。   徐帆走后,继光心里不禁踌躇起来,他本无意黄山论剑会上争雄,这一来到不能不去了,但当他一想起莫丹凤之事,心头便顿觉不安起来,他曾试着想把她忘记,但那张宜嗔宜喜的娇靥,和那充满了柔情和幽怨的目光,却不时呈现在脑际。   莫丹凤是第一个和他发生情感的女郎,京襄道上二个多月的患难相处,已深深种下情根,假扮香车主人时的一个长吻,更表明了彼此心迹,不料,曾几何时,竟尔忽然两情决裂,连为些什么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倏地跳起身来道:“不行,我得赶紧去追她,万一她在悲伤失意之时,果然去了漠北,问题便严重啦,金蜈宫主人虽把武功失去,其余的高手仍多,她冒失赶去,岂不自投罗网?”   于是,拔步往外便冲,刚刚踏出店门,蓦然——   一个女郎迎面向他飞扑过来,欣喜无比的高呼道:“光哥哥,原来你在这里,真把我找苦啦……”   武继光连来人面孔还没有看清,只觉香风一阵,来人已投入怀内,及至看清,才知是凌波仙子车玉蓉,于是轻轻把她推开道:“你找我干什么?”   凌波仙子眨着大眼迷惘的道:“难道你不知道?”   继光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我爸爸为了使你得到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尊号,已征得其余四个仲裁人的同意,准定三月一日在黄山重开论剑大会呢。”   “唔,这个我已知道了,但我现在有急事,必须马上去追一个人。”   “不行,时间只有几天了,你得马上跟我走。”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继光便去,继光发急道:“这怎么行?我期前一定赶到就是。”   倏地把手一摔,人已腾空跃起,竟不顾惊世骇俗,展开轻功疾奔而去。   气得凌波仙子把腿一顿,狠狠的道:“这般奔丧一般,又不知是去追哪个女孩子。”   不过嘴里虽在骂,心里仍充满了喜悦,她深知继光性格,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来的,同时她知道老父这次一力主张重新召开论剑大会,用意便为显耀继光武功,另外更具有一种深意,这种深意只有他爸爸和她自己知道。   眼看继光的身影,倏忽便即消失,她也霍地扭转身形,直奔黄山。   仲春季节,原野一片盎然生意。   白骨成堆,枯黄满目的黄山始信峰,此刻又呈现出无限生机,一座整齐高耸的较技台,已在那开满艳丽的杜鹃花的草原建立起来。   三五成群的武林健者,从各个不同的角落,纷纷赶到黄山,五年一度的黄山论剑大会,就在今天的中午便将开始了。   凌波仙子车玉蓉匆匆的赶到峰前后,第一个要紧的事,便是武继光有没有来到,她先从正中仲裁人的座位上看起。   只见五个仲裁人的座位,已端坐了四位仲裁人,那是天龙道长、元元大师、绿林圣者和她爸爸海天神叟,空下的第五个位子是上届第一剑手楚水长鲸的坐位。   再从后面一看,左面坐的是武林七派的掌门人,以及七派与会的高手,再下便是丐帮人物,她知道光哥哥决不会和七派的人坐在一起,又把目光转到右边,右边有地灵教的赤地千里父女,却没有发现武继光,心里一急之下,倏地纵身扑到白衣罗刹面前问道:“喂!你有没有看见他呢?”   白衣罗刹诧异道:“谁?……’旋即猛然醒悟,仰面冷冷的道:“我怎么会知道。”   凌波仙子碰了一个钉子,但又不好发作,气得她猛的一转身又向仲裁人的席上飞去,高喊道:“爸,真气死人,光哥哥还没有来嘛……”   “蓉儿,你怎的如此没有规矩,还不与我退下去。”   他嘴上虽在叱喝,心中也觉暗暗着急。   凌波仙子无故遭到爸爸的责骂,气得她嘴一撅,悻悻的转身跃下台去,此刻论剑的时刻已到,而武继光仍不见到来,急得她重又扭转身子,向山口奔去,她深信光哥哥断不会失信不来。   谁知眼看一批一批的人,如飞的从山口进入,却不见武继光到来,正待转身回到较技台,蓦见一个用纱布缠臂的青年剑客,神情焦急地纵身由山口冲来,她认得这人是光哥哥的朋友,崆峒劫魂剑徐帆,遂忙迎上前去,高喊道:“喂!光哥哥有没有和你同来?”   徐帆一怔之下,旋即省悟,哈哈一笑道:“姑娘请别着急,兄弟保证他准到。”   凌波仙子还待追问时,较技台上已传来一阵笙乐和爆竹之声,知道论剑也已开始,急忙转身道:“论剑已经开始,我们快回去吧,也许他已经到了呢。”   二人到台前一看,论剑果已开始,这次比斗的方式和从前一样,仍由参加的各派,每一派推一个代表参加,然后分组淘汰,直到分出了一二三名秩序为止。   头一个上台的,是一个面皮白晰的中年书生,背上插子一支长剑,腰间悬了一支金笛,神色十分冷漠。   他的对手则是一个十分健壮俊美少年剑客,徐帆—见这人,立即失声喊道:“就是此人。”   凌波仙子不始原委,忙问道:“他是什么人?”   “此人姓斐名迪,自称金笛书生,夸口天下第一剑手准是他的。”   “哼,他在做梦,我马上上去打他下来,免得等会光哥哥又费一番手脚。”   徐帆见她如此天真,不由失声笑道:“论剑有一定的次序,怎可乱来,依我看这个少年剑客武功也很有根底呢。”   “那少年我认得,他是衡山振的司徒森,我们曾打过一架,他的技术还很不错呢。”   就在二人谈话当中,台上已经动上了手,但见满台剑光漫漫,寒风四溢,冷气森森,惨烈已极。   初上来时,司徒森是一派进手招式,招招都运足全力,简直是抢尽先机,徐帆却气得在下面顿足道:“坏啦!这样打下去他是准败无疑。”   话犹未了,台上的斐迪倏发一声冷笑,蓦地一道金芒,冲开层层剑气,一颤一颤之下,当的一声震响,司徒森手执半截断剑,骇然退后五尺。   台上的仲裁人立刻起身高声判定斐迪获胜。   这时各组初赛获胜的有武当石逸、点苍的“滇南剑客’、少林的“心印”等,都齐集台前,等候着二次复赛。   崆峒的徐帆,因臂伤没有参加,白衣罗刹因有继光报名,也没有参加,凌波仙子是根本没有这个打算,是以减去了许多来争夺的年青高手。   二次论剑开始后,斐迪竟以一支金笛,连败武当石逸,点苍滇南剑客,少林心印等十余人,耀武扬威,眼看就要夺得天下第一剑手的尊号。   这时,在场和武继光有关的人,无不着急万分,尤其是凌波仙子,几乎急得要哭,就是几个仲裁人,也觉心里十分难过,因为这个时期,正是中原武林,人材凋落之时,各派的精英,多在去年黄山一役中死去,后起之秀,又多因功力不及,而失败在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书生手里。   如果这个天下第一剑手的尊号,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派中人得去,那将是中原各派毕生之羞。   那个中年书生斐迪,连败十余高手后,得意地仰天一阵狂笑道:“江湖传言,中原武学如何昌明,想不到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旋即大摇大摆的走到仲裁人台前,傲然一揖道:“比赛也已结束,敬请仲栽人裁夺。”   天龙道长坐在海天神叟右首,深悉他这次的企图,不由侧脸向他望去,海天神叟却是一脸铁青,一语不发,绿林圣者和元元大师心中也十分为难。   就这时刻,倏闻东首看台之上,一娇喝道:“慢着,还有一场设有比呢。”   白衣罗刹就象一道白光似的直射场中。   金笛书生斐迪轻蔑地瞥了她—眼,冷冷的道:“芳驾什么人?”   “地灵教白衣罗刹符小娟。”   “哈哈,地灵教不是姓武的参加吗,怎么又跑出一个姓符的来了?”   “他因事不及赶来,姑娘代替难道不可以?”   元元大师对武继光心中终存芥蒂,倏地从椅上立起身来道:“按照规矩,各派参加人员一经派定,即不得擅自更改。”   符小娟因武继光的迟迟未到,心中早就蕴满了怒火,此刻听元元大师话中之意,似乎是不谁她再参加争夺,不禁冷笑一声,正待发话,倏闻远远一声娇喝道:“我爸爸并未创立门派,小女子有资格参加争夺?”   红影一闪,凌波仙子呼的从台下直掠过来。   元元大师低低宣了一声佛号道:“令尊何人?”   “海天神叟。”   海天神叟此刻也从座位站立起来,沉声喝道:“蓉儿,不准你胡闹。”   凌波仙子可不理这—套,铮的短剑出鞘,指着金笛书生娇喝道:”你敢不敢和姑娘决斗一场呢?”   金笛书生仰天狂笑道:“只要大会有此规定,斐某有何不敢?”   白衣罗刹银刀一幌道:“慢着,姑娘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呢,”   元元大师面色一寒,沉声道:“地灵门除武继光外,余人不得争夺。”   凌波仙子急问道:“她不能参与,但我总可以罗。”   海天神叟厉声道:“你事先没有报名当然也不行。”   金笛书生哈哈大笑道:“这还象个仲裁人,时间已经不早,请快宣布论剑结果吧。”   蓦然——   西蓬之上一人哈哈大笑道:“阁下暂缓得意,克星来啦!”   这是怪叫化的那付怪腔怪调,跟着场中爆起一阵轰雷也似的欢呼,原来武继光适于这时飘然到达台前。   金笛书生并不认识武继光,但看那神情,断定必然是他,当下蓦地一旋身,面对继光冷冷地道:“阁下来晚啦!”   这时武继光正在和石逸、徐帆等一般友好寒喧,见一个满面冷傲的中年书生,转过来和他说话,知道必定是那个金笛书生斐迪了,当下长笑一声道:“在下原就无意争那天下第一剑手,晚与不晚并无关系,不过阁下自诩神功无敌,在下倒很想见识见识。”   就在他俩对话之间,蓦听绿林圣者高声说道:“武继光在未宣布论剑结果之前赶到,本人认为他有资格参加角逐。”   天龙道长缓慢抬起身来,走到台前高声宣布道:“本仲裁人今裁定金笛书生斐迪应与后来的武继光再决斗一场,如果获胜即为第一剑手,如失败即为第二。”此言一出,场中立时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金笛书生斐迪听了之后,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狰狞的冷笑,伸手摘下腰间的金笛,面对武继光道:“时间已经不早,仲裁人既如此裁定,那就请阁下即时撤兵刃动手吧!”   武继光见他用的是金笛,遂也缓慢地把白玉笛撤出,横笛当胸,左手搭在笛孔之上,朗声道:“请!”   金笛书生斐迪出身苗疆,立意来中原扬名立万,他认为战败一个武继光,比斗败一百个武林高手还要来得光彩,此刻早把全身功力凝聚,武继光的请字才出口,他金笛业已挟着一溜金芒,劈胸点到。   出手快捷,招式怪异,金笛竟撤出无数道回旋劲气,武继光已从徐帆口中,将知他武功不凡,这时白玉笛—震,先行在身前布起一幢笛影,跟着挪身进步,立把地灵九打白玉笛招施出。   刹时,一道毫光冷霄而起,挟着阵阵阴风,向前卷去。只这几招出式的几个轻灵连续动作,斐迪便已觉出和先前的几个青年高手大不相同,心头骇然之下,金笛连挥,也把本门的“金蛇笛招”施出,金笛幻出一片金芒,全力反击。   二人以快打快,迅速无比的对打了五十余招,武继光因对方虽然桀傲轻浮,并未见他有何恶迹,是以始终未出绝招。   白衣罗刹却是探恨此人蔑视中原武林人,不由在旁失声高喊道:“举手不容情,你客气什么嘛?”   凌波仙子撇了撇嘴唇道:“假如是我,早把那“午夜惊魂”三式使出来了。”   武继光被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激得心头火发,轻啸一声,倏把午夜惊魂三式施展,这三式是当年地灵教主成名绝学,玄奥无比,更兼他此刻功力精进,一旦施展开来,顿时风声雷动,漫天笛影,就和一根一根巨大的白玉柱一般,直扫过来。   金笛书生的金蛇笛招虽然诡异辛辣,却无法抗拒这重如山岳的“午夜惊魂”三式,竟被逼得头上青筋根根暴起,步步向后撤退。   台下群雄,一见武继光得势,立刻轰雷也似的爆起一阵彩声。   就在彩声雷动之时,武继光倏地一声大喝,玉笛一震,铮的一声,金笛书生手中的金笛被震得直飞上了半空。   惊得金笛书生斐迪魂飞天外,骇然往后一撤,不料,一只白玉笛已笔直的指向下他的胸前,当时不禁万念俱灰,把眼一闭。   蓦听武继光一声狂笑道:“你无故侮蔑武某,我可以不究,但你剑伤我好友之事却不能不使你有所警惕。”   玉笛轻轻一抖,嘶的一声,右臂的一只衣袖,已被齐肩扯下,跟着玉笛掣电一般,撤了回来。   这时,台下已是一片欢呼,凌波仙子就象一只乳燕一般,欢呼一声道:“光哥哥,你成功啦。”   纵身直向他怀内投去,徐帆也上来执着他的手连声道谢,他确实是胜利了,轻而易举地便夺得了那天下第一剑手的尊号。   但,他绝没有一丝的欢愉和喜悦,怔怔地,就像一个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对许多人的赞美和祝贺,他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甚至连台上仲裁人宣布了什么他也没有听见。   低头看了看紧偎在怀中的凌波仙子,低低慨叹了一声,缓慢把她推开,转身向山口走去。   凌波仙子见他这般失神落魄之态,不禁惊呼道:“光哥哥,你……”   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他这种失常的现象,确实震惊了许多人,赤地千里父女、海天神叟、怪叫化、劫魂剑徐帆、武当石逸,都一齐由后面赶了上来。   赤地千里符风倏地把他一把扯住,沉声道:“师弟,你可知地灵教的复兴大计,全部都希望在你的身上吗?你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也应振作起来,先行把先师的遗命完成再说。”   一提起先师遗命,继光立时悚然一惊,不禁抬起头来低声道:“师兄教训得极是。”   说完又复长叹了一声。   赤地千里符风乃是过来人,知他必定是为了男女间的事情而烦恼,遂又安慰道:“贤弟的心情愚兄业已猜着几分,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切都等到本教复教之事过去了再说吧。”   武继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有道是情天难补,情海难填,师兄你怎知我此刻的心情……”   赤地千里还待追问,蓦然——   山口彩云般飞来了四个彩衣中年妇人,一齐走到继光面前,裣衽道:“地灵四姬谨贺教主荣膺天下第一剑手。”   武继光苦笑还礼道:“这种虚名要它何用?”   地灵四姬同把笑容一敛,正容道:“此间事情既了,请教主即日移驾回稻香村,以便主持复兴大计。”   地灵四姬在教内地位尊祟,而且四个亲自同来,继光怎好意思再为推辞,只好点头道:   “四位前辈请先回,晚辈随后就来。”   地灵四姬走后,其余的友好,也都纷纷拱手道别,只剩下了赤地千里父女,和海天神叟父女。   海天神叟本就有很多说要和继光说,但因许多人在身旁,没有机会说,这时见继光一脸愁容,似乎心事重重,知道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一时倒显得走又不是,不走又不好意思跟着人家去稻香村。   赤地千里深悉对方心意,忙打开这个窘局,把手一拱道:“敝师弟这次多承车兄成全,兄弟感激不尽,贤父女如无他事,何不请去稻香村玩玩。”   “好说,好说,此事理所当然,何必言谢,至于去稻香村嘛……”   凌波仙子忙接口道:“这种盛典,理应前去参观嘛。”   白衣罗刹止不住嗤的发出一声冷笑,这声冷笑尖锐刺耳已极,海天神叟不禁倏然色变,凌波仙子嘴一撇,道:“有什么好笑的?”   赤地千里狠狠瞪了符小娟一眼,又对海天神叟一拱手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早点赶路吧!”   二个老的立时首先飞起,而武继光却仍木然未动半步,符小娟从后推了他一把道:“快走吧!发什么呆呢?”   武继光这才懒洋洋地把身法展开,就这一阵耽搁,赤地千里等已走得没有了影子,她们三人因各人有各人的心事,是以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闷声不哼的赶了约有半个时辰,蓦然——   一阵夜枭似的怪笑,起自半空,一个玄衣白发老妇人,倏从一座密林中,凌空射出,就在三人面前一截,厉吼道:“狂徒,你把我徒儿拐到那里去了?”   继光一惊之下,倏把身形刹住,愕然道:“你是什么人?谁是你徒儿,何以没头没脑的找到武某身上?”   玄衣蟠发老妇把眼一翻,厉声道:“好狂的东西,难道连老身蒲柳婆婆都不认识?”旋又狠狠地道:“老身二个徒儿,素来本份,若不是经你勾引,怎会至今匿不见面?”   武继光仍是一头雾水,不知这老婆婆为何突然找到他身上,当下把眉一皱,正待再问详情,凌波仙子早已纵身上前娇喝道:“谁管你是蒲柳还是败柳,我只问你,你那宝贝徒弟究竟是谁呢?为什么无故找上我光哥哥?”   蒲柳婆婆双目绿光一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声喊:“苗岭双姣名震江湖,你们耳朵又不聋,怎会不知道。”   继光这才知道,这位蒲柳婆婆就是在黄山曾和金蜈宫主人对过一掌,救起苗岭双姣燕玉娇、燕玉芳的那位蟠发老妇,此时他实在不愿多若是非,立即跨前一步,把手一拱,正容道:“在下自在黄山曾助令徒一臂之力外,即未再见她俩,你老人家最好别处去寻吧。”   蒲柳婆婆大喝道:“一派胡言,那两个丫头自黄山归来后,连做梦都在念着你,这番失踪不是被你勾去还有谁?”   凌波仙子虽对继光一往情深,究竟认识较浅,此时竟也半信半疑起来,睁着一双乌溜大眼,不住的看着继光,就象要洞穿他的肺腑似的。   白衣罗刹符小娟对继光认识较深,深悉继光的为人,不禁冷笑一声道:“自己不知管束门下,却无故找上别人,我光哥哥正人君子,岂会看上两个苗疆的野丫头,还不与我快快闪开,难道想自找没趣吗?”   蒲柳婆婆为人虽然冷傲无比,也知此事有误会,又见继光身旁二个年轻美丽姑娘都替他辩护,疑窦又去几分,当下冷冷哼了一声道:“那就怪啦?……”   蓦然——   金芒一闪,金笛书生斐迪,手执金笛,由林中暴射而出,大喝道:“姓武的,你好大的胆子啊!”   继光不由又是一怔,斐迪嘿嘿一阵冷笑道:“你这色魔淫棍,居然脑筋动到了苗山门下,哼,斐某今天要叫你立时遭到活报应。”   凌波仙子见了这油头粉面的金笛书生便觉有气,铮的短剑出鞘,往前一趋身道:“你打算怎么样?”   这一来又把蒲柳婆婆怒火引发,猛的一顿脚,厉声道:“淫徒,你若今天不把苗岭双姣交出,老身立时取你的狗命。”   继光被人一再骂他淫徒,直气得他剑眉掀动,目射精光,厉声道:“你们胡乱把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加在武某身上,你是认定我好欺负吗?”   白衣罗刹此刻也动了肝火,银刀一震,尖声吼道:“光哥哥不要和他们噜嗦了,这样子分明是有意寻衅,我们接着他的。”   双方一语说僵,情势立形紧张起来,继光仰首长空,俊脸现出一片凛然之色,白衣罗刹和凌波仙子,一个挺着弯刀,一个横着短剑,满脸怒容的一左一右紧护在继光身旁。   这时刻,蒲柳婆婆神色难看已极,满头白发,无风自动,一件玄衣呼的鼓涨起来,犹如一只大黑桶一般,陡地双目绿光一闪,枯柴似的五指倏张,呼的劈胸推出。   继光气愤填膺,杀机陡起,大喝一声,一式“日正中天”,迎着滚滚而来的劲风潜力直射出去。   蓬!两股潜力接实,轰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响,蒲柳婆婆白发飘飞,惊得一掠倒撤八尺。   继光也冷哼一声,双肩连摇了几摇,立时又昂然屹立。   蒲柳婆婆纵横苗疆,所向无敌,不料一招便失败在一个年青的后生小辈手里,接着暴怒起来,牙关一咬,厉鬼也似的厉啸一声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双臂一阵必剥暴响,缓慢提到胸前,又一步一步向前逼来,就在她猛集毕生功力,准备作乾坤一掷之时,蓦然——   远远一声悲喊道:“师傅,你冤枉下他了!”   蒲柳婆婆一见苗岭双姣来到,顿时把功力一撤,满脸凄容的一声长叹,抚着她俩的秀发道:“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师兄他……人面兽心,若不是红衣姐姐施救,只怕这时已经……”   蒲柳婆婆不等她们说完,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大喝一声道:“斐迪,你这畜牲做的好事情啊!”   可是,金笛书生斐迪,早在双姣来到之前,悄悄溜了,蒲柳婆婆怒上加怒,陡发一声怒喝道:“你二人随我来,他跑不了。”   师徒三人立时展开身法,疾向林中扑去,临行之际,小苗女燕玉芳又无限深情的偷偷看了继光一眼,方才一闪不见。   经过这场无头公案后,武继光越发认定女人是祸水,实在招引不得,轻叹一声,偕同三女重又登程。   到达稻香村后,抬头一看,不由大为惊异,原来过去的简陋木屋,现已一变而为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气象雄伟,焕然一新,怪叫化从里面大笑着走出来道:“老弟,你看怪叫化替你办的事情如何?”   继光不明原因,以为是丐帮的帮助,忙拱手道:“谢谢,谢谢。”   怪叫化哈哈一笑道:“不用谢我,你应去谢莫郡主才对。”   这时,地灵四姬、赤地千里、黄衫客白善等,都已从内迎了出来,大家众星拱月般把继光拥入大厅,闲谈了一阵,立刻话入正题,谈起复教之事,并已决定就在四月一日,祭祀天地,昭告武林。   (全书完,秋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