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目录   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二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三 不是故人亦相识 四 消魂一聚 枯草重着春色 五 晓风不散愁千里 宿雨还添泪一痕 六 月冷黄昏鬼守尸 七 箫在心间声在口 云在青山月在天 八 劫火幸余生 方知奸贼果毒手 九 深山话异事 长空惊魅影 十 郎君如铁 血雨腥风人间也 十一 旧时闲愁旧时梦 昨夜星辰昨夜风 十二 明湖惊鸿潜归雁 十三 落花散时珠浅泪 十四 无可奈何花落去 十五 无边春色消魂吟 十六 鹤飞鱼跃星月隐 十七 逆旅访故客 孤屋隐龙蛇 十八 泪共夕阳一般红 十九 一山红叶半声钟 二十 五台山上有奇人 二十一 山间花落三春雨 二十二 万斛柔情留春色 二十三 一谷溶无限春色 二十四 岭树重遮千里目 二十五 长江后浪催前浪 二十六 心有灵犀一点通 二十七 深山一番寒澈骨 二十八 素手安下屠龙计 二十九 从容生死谈笑间 三十 强中更有强中手 三十一 胸中浩气掌中剑 三十二 绝谷历奇石能语 三十三 千古艰难唯一死 三十四 绝色佳人 玉体香身之余味   :   84\ 001   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夜色,笼罩着扬州城,笼罩着瘦西湖!   然而这春风十里的古城,并没有因夜的来临而显得寂静,相反地还更加热闹起来,因为这是一个迷人的城,是一个到晚上更迷人的不夜城!   扬州城的富裕是因为它执掌了全国的最优美风景,交通方便,生意兴隆,又是鱼米之乡,人的生命却空虚了,为了填补那种空虚,扬州农民养茧抽丝,大办林牧业兴修水利。   于是天下的佳丽都集中到扬州来了,到了扬州,正所谓:“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正是烟花三月的季节,也正是无限温柔的季节。   瘦西湖上画舫穿行如梭,丝竹声、软歌声、欢笑声、琴笛声,袅袅绵延,真如仙境一般!   只有一只画舫孤单的泊在湖心,四面湖水如镜子一般。   从高挑在桅杆上的那盏花灯上,显得格外引人心神响往,醉人之极。   李芳菲出道才三个月,即已红透扬州城,因她家资少有,又有许多大商行,经营有本钱,也禀有欢场女子很难有的清丽气质。   这样一个红妓女应该是酬酢无虚的了,即赁到了她的船上的确有客人,而且还是位有权有势的人。   因为悬起花灯,就说明那位租船的客人,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了。   一日不接受其他的应酬,李芳菲侑酒,筵席助兴之事,少之应酬一下就走了,就是那片刻的功夫,也非要办不可,而且李芳菲不一定肯接受!   今夜有谁那么好的兴致,又有那么大的傻劲,一掷千金为的就是请李芳菲静静的陪着喝闷酒?   一只小船慢慢地向画舫摇去,是一个生意冷落的妓女为着好奇,想看看李芳菲的船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船离画舫还有五六丈,窗门突然打开,探出一张满颔虬髯的黑脸,以紧张而又响亮的声音喝道:“谁?来干什么?”   小船上的那个妓女一怔,随即笑着道:“原来是罗老爷啊,您今儿个可是挑上凤凰了,怎么关起窗子来喝闷酒呢?我是来瞧瞧李家妹子的!”   “我借李姑娘的地方招待一位贵宾,李姑娘现在没有空,你不用找她了,改天再来吧!”   窗门又关上了,那张黑脸也缩进去了,那个妓女不敢再罗嗦,赶紧叫摇船的走了!   她认识这张黑脸,那也是扬州城的极品人物——扬州盐道衙门的护卫大人罗仙客,一身好功夫,在湖上极负盛名,扬州城能够太太平平,连小盗案都没有半件,完全是靠着他的力量,可是又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罗仙客的应酬也很广,却都是些横眉竖目的江湖朋友,罗仙客本人更绝足娼寮,怎么会在李芳菲的船上招待客人呢?招待的又是谁呢?干吗又是那样神秘呢?   那个妓女心中虽然存着许多疑问,却不敢移近去偷窥一下,罗仙客的名头太大了,她惹不起,不仅是她,整个扬州城中也很少有人惹得起!   寂静片刻,画舫中突然飘起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两位老爷光是喝闷酒太无聊了,还是由奴家唱个曲子吧!要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这儿全是死人呢!”   罗仙客刚要表示反对,另一个声音却道:“罗兄就让她唱吧!久闻李姑娘芳名盖扬州,恐怕不在罗兄之下,兄弟一直就没有领教……”   这人的身份好似也很特殊,居然将罗仙客与一个妓女相提并论,而罗仙客也不生气,只是沉吟的道:“林公子现在还有这份雅兴……”   那被称为林公子的又笑起来道:“罗兄也太紧张了,一朵普通的白玫瑰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也许是什么人故意跟你开玩笑呢!人生及时行乐耳,别去管它了!咱们还是饮酒行乐的好,再者我也闷够了,把窗子打开来透透气吧……”   大概罗仙客还来不及反对,那位林公子已经采取了行动,呀然数响,画舫的窗子全被打开了!   从窗子望进去,舫中陈设极美,也很宽敞,正中安放着一席盛筵,却只有三个人。   罗仙客四十上下,体态雄伟,那位林公子二十五六,面色微黑,长得很英俊,再者就是姿容绝世的李芳菲了。   罗仙客浓眉深锁,像是不好意思发作,轻嚷地道:“公子到底是读书人,不知江湖上的事,那一朵白玫瑰的主人四十年来纵横江湖,手下从未留过活口,这次找到尊大人的头上,倒是件破天荒的事,因为他一向只对江湖人下手,很少插足到其他地方……”   林公子毫不在乎的笑道:“那或许是由于寒家祖传的螭龙鼎之故吧!兄弟只知道那是一件宝物,却不知贵在何处?所以家父接到那份留柬后,立刻命兄弟携在身边!跟随罗兄来此,等一下那白玫瑰来了,罗兄能对付过去最好,否则就给他算了,不过兄弟倒想问问他这螭龙鼎究竟有何妙处……”   罗仙客长叹一声道:“公子不要想得太天真了!玫瑰花心狠手辣,但愿他不伤害公子,罗某就算对得起尊大人了,否则罗某为报尊大人知遇之恩,拚死也要维护公子的安全!”   林公子瞪圆了眼睛不信的道:“那白玫瑰真是这么不讲理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仙客轻轻一叹道:“白玫瑰称雄江湖四十年,就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有在将人杀死后,留下一朵白玫瑰为记,而且他所杀的人中,有不少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高手,由此推测他可能是个武功绝佳、手段极辣的暴徒……”   林公子摇摇头道:“兄弟不同意这说法,据兄弟的看法,他也许是个风度俊雅的斯文人物!”   罗仙客一怔道:“公子这一说是根据何来?”   林公子笑道:“他若是个江湖暴客,便不懂得取白玫瑰为记,玫瑰为花中之仙,白者尤属异种,再者他还选择李姑娘这个地方作为会晤的场所,心思更见不俗……”   罗仙客顿了一顿才道:“公子之言也许有点道理,白玫瑰这次行事也大违常例,通常他都是杀人留记,很少事前发出通知订约的,着来大概因尊府不是江湖人,所以才客气一点,无论如何,今夜之事仍是凶险异常!”   林公子微笑道:“不管它了!有罗兄这等高手在旁,兄弟想来不会遭遇到什么凶险吧!”   罗仙客苦笑着道:“公子太看高罗某了,罗某虽然学过几年功夫,对付几个江湖毛贼还可以,比起白玫瑰这等人物,实在还差得太远,讲得再泄气一点,罗某的师叔三叶道人,廿年前暴死在太行山时,尸旁就留着一朵白玫瑰!那时罗某尚未出师,我师傅得知凶讯之后,悄悄赶去收了尸……”   林公子诧然道:“难道尊师就此怕了不成?”   罗仙客微有愧色道:“家师不但未作报复之想,而且还力诫我们不要声张出去,因为第一,白玫瑰行踪无定,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他太不容易,再者敝师叔行为也不大端正,不死在白玫瑰手下,家师也想找他一清门户!”   林公子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白玫瑰所做的不全是坏事了!”   罗仙客苦笑一下才道:“不管他行事如何,滥杀无辜,总不是正当的行为!”   林公子好似也觉得说话之间,多少唐突了一点,罗仙客连忙打开僵局道:“别说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听李姑娘唱曲子吧!”   李芳菲一直是闷坐在一边,这时才轻轻笑道:“二位一上船就开始喝闷酒,奴家也不敢打扰,罗老爷是闻名已久,想不到公子爷竟是名传扬州的第一佳公子,林盐台大人的少爷!”   林公子微微笑道:“奇怪了!我很少出门,怎么也成了扬州的名人呢?”   李芳菲瞟了他一眼道:“林少爷文名满江都,扬州城里家传户晓,只是我们这儿太贱,林少爷不屑下顾而已!”   林公子大笑道:“久闻李姑娘色艺双绝,才名四播,刚才听你几句话,果然名下无虚!快让我们领教一下歌喉吧!”   李芳菲端起手中琵琶微笑道:“少爷是江都才子,俚曲不敢有污清听,还是请少爷命曲吧!”   林公子微笑道:“你是在考我了?”   李芳菲嫣然道:“奴家怎敢对少爷放肆呢!只求少爷多招待一点,不要把题目出得太难,免得奴家出丑就感激不尽了!”   林公子微微一笑道:“你就唱杜牧的遣怀吧!恰好也应个景!”   李芳菲轻拔朱弦,叮叮咚咚地弹了一个过门,然后才以嘹亮的声音,漫起樱唇唱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歌声缭绕,扣人心弦,尤其是她那富于表情的脸上,将一个诗人惆怅落寞的情怀都表达出来了!   林公子击节长笑道:“好!好极了!早知道平康里中有如此佳人,我就拼着被父亲骂一场,也要来结识一番了!”   李芳菲抿着嘴笑道:“原来林大人将少爷管得很紧!”   林公子讪讪一笑道:“是的,家父怕我耽于游戏而误了用功,所以平常不大准我交际应酬,白白错过了许多机会!”   李芳菲微笑道:“那么你今天怎么来了呢?”   林公子诧然道:“刚才我们说了半天,你都没听见?”   李芳菲笑道:“你们老爷谈正经事,我们照理是听而不闻,奴家就是听了几句,也听不懂,好像是一个叫白玫瑰的人约了二位来此的……”   林公子微笑道:“不错!就是这档子事,他约定的时间是二更,大概就快来了!到时候也许会有点意外的事,你可别害怕!”   李芳菲的手一掠鬓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经常可以碰到许多古怪事,掀桌子打架司空见惯,我们的胆子也训练得大了!”   林公子一笑道:“也许还要严重一点!”   李芳菲惊道:“总不会动刀动剑吧!”   林公子笑道:“这倒很难说!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总闹不到你的身上!别去管那么多了,把你的琵琶借给我一下!”   李芳菲一惊道:“少爷要做什么?”   林公子微笑道:“敬聆雅奏,不可以无报,我想回敬你一支歌!”   李芳菲抱着琵琶道:“那叫奴家怎么当得起呢?侑酒唱曲是我的责任……”   林公子仍是笑着道:“面对佳人,我可不抱着那种俗人心思,卿已大佳,器必不俗,我也是一时高兴……”   李芳菲急着道:“不行!请少爷原谅,奴家的琵琶从不借人,少爷一定要的活,奴家另外再去拿一具来!”   林公子若有深意地一笑道:“别的琵琶恐怕奏不出姑娘那种妙音吧!”   李芳菲芳容一变,支吾地道:“少爷说笑话了!少爷如果喜欢听的话,奴家再献丑一曲就是了,无论如何也不敢劳动少爷大驾的!”   说着立刻又拨动丝弦,叮叮咚咚地奏起来,这次曲调十分急促,隐隐有杀伐之声!   林公子微笑不语,罗仙客却十分奇怪,认为大难当前,这位少爷却还有心情要唱曲子给妓女听,真是少不更事,而这李芳菲也怪,一面琵琶看得那么贵重,连借人一下都不肯……   李芳菲一曲将终,指法也变为十分沉重,金戈铁马,杀气更深,罗仙客虽不懂得音律,也觉得心神为之夺,刚想有所表示,突然眼前一晃,一朵白玫瑰赫然陈在桌子中央,这掷花之人,手劲很强,居然将分许长的花茎,深深地插进紫檀木的桌面中!   罗仙客惊得一跳而起叫道:“白玫瑰来了!”   呼声未毕,舫中已多出一个人,全身素白,连脸上都是用白纱覆住,只露出两个眼睛。   窗门外四无船迹,这白玫瑰是怎么来的,的确令人费煞疑猜,因为他足下并无水迹。   总不会是天上飞来的吧!   罗仙客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林公子比较从容,泰然地起立一揖,很客气地道:“阁下可是留花传柬,约会我们的那位英雄?”   白玫瑰冷冷一哼道:“不错!东西带来吗?”   林公子笑了一下道:“螭龙鼎是祖传之物,家父却不敢抗命,已交在下带在身边,随时都可以交给英雄!”   白玫瑰又冷冷地道:“那很好,要不是林世辉为官还算清正,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么费事,连他的人头一并取走了!”   林公子在身边取出一个小绸包,放在桌上道:“螭龙鼎在此包中,英雄尽管取去,只是在下有一点事情不明,此物寒家世传数代,十分隐秘,英雄是怎样得知的?”   白玫瑰轻笑了一声道:“普天之下,岂有我不知之事?”   林公子也笑道:“英雄说得太过份了,有一件事英雄还不知道!”   白玫瑰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林公子微笑道:“英雄还不知道在下是否愿意将东西由英雄取走!”   白玫瑰似乎一怔,冷冷的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林世辉的哪一个儿子?”   林公子微笑道:“在下名叫林琪,家父别无所出,只有在下一个独子!”   白玫瑰哼了一声道:“我也打听清楚了,林世辉为人还算正直,所以今天才破例蒙面相见,就想饶你一命,你可别自己找死!”   林琪泰然地道:“如此说来,见过英雄真面目的人是非死不可了!”   白玫瑰冷冷地道:“不错!我的脸就是生死簿!见者无赦!”   林琪忽然笑道:“阁下的脸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一言未毕,白玫瑰已勃然震怒道:“混帐东西!你当真不想活了!”   手已缓缓举起,林琪见状忙叫道:“在下一介斯文,只可以陪你讲讲道理,要打架可是罗大哥的事,罗兄!底下的事由你来办了!”   罗仙客听着林琪与白玫瑰的一番对答,心中已知要糟,暗怪林琪真是不知死活,难得这魔头未怀恶意,却偏要去惹怒他,把事情弄僵后,他自已反而坐下不管了,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白玫瑰!林公子是读书人,要动手的话,冲着我姓罗的好了!”   白玫瑰扫他一眼,嘿嘿冷笑道:“太行山的么魔小丑,也敢在我面前叫字号,你滚远一点吧!连你那牛鼻子师父我都没放在眼里!”   罗仙客被他说得十分难堪,他出身太行山长春真人门下,长春派在武林也算是名门之一,现在这白玫瑰居然连他师父也骂上了,虽然知道自已的功夫不如对方远甚,却也无法再忍受下去,暴喝一声道:“无知贼徒,罗某给你一点教训!”   一拳径出,隔着桌面击向白玫瑰,白玫瑰伸手一格,忽而连退几步,讶然出声道:“长春子还能教出你这种徒弟!”   罗仙客初受他一拂之际,只觉得对方劲力大得惊人。   谁知白玫瑰的劲力一发即收,反被自己击退数步,不觉大是惊奇,但也摸不清是真是假,顺着他的口气笑道:“纵横天下的白玫瑰,原来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脓包!”   白玫瑰受此一激,大为震怒,厉声道:“狂妄匹夫,不给你一点厉害看看你简直不知死活!”   人随声至,手势微拍,轻灵无比地连攻三招,这三招一式紧于一式!罗仙客根本不知如何防御,只是随手朝外一撩,那仅是一种出手本能的动作!   谁知白玫瑰的攻势不知如何竟迟缓了起来,尤其是最后一招,本来是取他的志堂穴,攻至一半,手就停住了!   而罗仙客的信手一撩,恰好由他的睑上滑过,将他的蒙面的白纱揭了开去,露出本来面目!   罗仙客不禁一怔,底下的动作也忘记发出了!   因为面纱之后,竟是一张娃娃脸,长鬓剪耳,最多只有十五六岁,而且是个小姑娘!   白玫瑰纵横江湖四十年,绝不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怔了片刻,他才厉声大喝道:“你是哪来的野丫头,居然敢假冒白玫瑰之名……”   那小姑娘傻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罗仙客又追问了一句,小姑娘忽然苦着脸叫道:“姑娘我被人制住穴道了!”   罗仙客闻言又是一怔,第一,这舫中别无他人,这小姑娘口中的姑娘是谁呢?第二,自己并没有点她的穴道,可是看她的样子,又明明是穴道被制住的模样!   罗仙客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站在舫角的李芳菲忽地飘身数步,望着呆坐桌旁的林琪冷笑着道:“想不到名满扬州城的林公子还是一位内家高手!”   林琪也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艳噪一时的李姑娘,会是一位红粉侠女!”   李芳菲脸含秋霜,走到小姑娘身前,伸手一抹,在她臂弯上各取一根鱼刺,那小姑娘立刻恢复了行动,纤手一扬,罗仙客的脸上马上就感到一阵热辣辣的疼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而他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未看清楚!   那小姑娘还咬着牙恨道:“恶贼!你竟敢欺侮我……”   声音稚嫩,完全不像刚才冷冰冰的样子,罗仙客被打得脑眩眼花,林琪已在座上怫然起立,怒喝道:“你这丫头太可恶了!”   手臂一扬,一道白光飞出,直奔那小姑娘而去,李芳菲猛一伸手,递出琵琶挡在小姑娘面前!   “当”一声脆响,白光被挡了下来,却是一根鸡骨头,李芳菲反手又是一掌,这一掌却是劈向小姑娘!   那小姑娘痛叫一声,双手抚着脸蹲下去,李芳菲寒着脸怒骂道:“没有用的东西,丢够了人,还敢发横。”   接着又转脸对林琪冷笑道:“我的人自己会管教,不敢烦公子代劳!”   林琪哈哈大笑道:“一掌还一掌,姑娘处事倒十分公平!”   罗仙客痛定之后,望望小姑娘,再望望林琪与李芳菲,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芳菲目注林琪道:“早知公子具有这种身手,我就不必多费脑筋了!”   林琪也针锋相对地道:“早知姑娘就是白玫瑰的传人,我也不必等那个小丫头出来现世了!四弦琵琶九孔萧,姑娘知道这典故吗?”   李芳菲脸色大异,银牙一咬道:“原来公子是柳无非的传人?十年之约,公子作何交代法?”   林琪正容道:“家师与白玫瑰一样,本身已经没有能力赴约了,这个责任留交给在下代行!”   李芳菲沉着脸问道:“什么时间?什么地所?”   林琪微笑道:“老时间!老地方!”   李芳菲凝立片刻,忽而转脸对那个小姑娘叫道:“紫鹃!靠岸!”   小姑娘含着眼泪出去,不一会儿,船就缓缓地移动了!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扬州城,绿杨城廓的风光,尽在二十四桥中,然而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有些胜迹已经名存实亡了,维扬城郊,一座断桥之上,此刻正坐着三个模糊的人影!   天隐隐有雨意,夜静得有点怕人。   这三条人影中,只有罗仙客的心情特别激动,在盐台衙门当了七八年的差使,他做梦也想不到衙门中那位老态龙钟的柳师爷,竟会是名传遐迩的武术名家——箫圣柳无非,更想不到文质彬彬的林公子会是他的唯一传人!   在断桥的残圯上仁立片刻,柳无非摇着斑白的头发,感慨地轻叹道:“就是这个地方!十年了,十年前我与白玫瑰在这儿隔着一道浅流,各据一头,他用琵琶我用箫,作了忘情的一搏,那情景犹历历在目……唉!小河依旧,人事全非,十年后我虽然不能再以技艺赴约,却留下了这条命在,至于那白玫瑰却不知怎样了?”   罗仙客尊敬地问道:“前辈!当世之间,只有您是唯一目睹白玫瑰真相的人,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柳无非沉思片刻才道:“那夜我们隔桥较技,也是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天气,不太容易看得清楚对方,朦胧间我只觉得她是个四十左右的美妇人……”   罗仙客轻吁一声道:“白玫瑰之秘密算是揭开了,江湖上若知白玫瑰是一个女子时,不知将如何地震动,尤其是知道她折在前辈手中时,更不知会有多少人拍手称庆……”   柳无非正容道:“罗老弟不可如此说,老朽当年虽然在箫曲上略胜一筹,将她震成重伤,其实自己好不了多少,否则今日之约,何必要将淇儿拖入混水呢?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老夫利用十年的时间造就了一个徒儿,白玫瑰在十年内也培育了一个人才,想不到当时各负盛气的十年之约,都要靠第二代弟子来践盟了!”   语气十分感慨,罗仙客神色一动道:“前辈的话可能错了一点!”   柳无非愕然道:“老夫哪里错了?”   柳无非道:“罗老弟可能是被江湖传言误会了,白玫瑰虽然杀孽很重,可是行事很正,从未错杀过一个人,淇儿就是不会武艺,以他那种廉厚家风,绝无性命之忧,就是你老弟这种血性汉子,她也不会无故加害。”   罗仙客一怔道:“前辈这话晚辈不敢苟同了,白玫瑰曾杀死过家师叔,那是无可厚非之事,晚辈绝不是以此对她而有成见,至于陕中云飞剑客狄一毫与黄河沙展熊堡主,俱是有口皆碑的正人侠士,为何也在诛戮之列?”   柳无非长叹一声道:“武林之中,颇不乏假冒伪善之辈,这二人我虽不知他们的劣迹,但白玫瑰手下,绝不杀无罪之徒!”   罗仙客闻言正欲有所辩解,突然对岸有人笑着道:“柳老头!十年前一场苦拚,虽然打成不解深仇,就凭你这番知己之情,今晚我倒要对他客气一点。”   三个人闻言俱都是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对面桥梁上不知何时,也一式排开三条人影。   李芳菲怀抱琵琶,脸色寒如秋水,小丫头紫鹃犹自嘟着嘴,她们中间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白发如银,神容肃穆,峻厉中别具一种庄严,正是江湖中闻名丧胆的白玫瑰。   罗仙客目睹她的威仪,虽然知道她的功力已失,犹情不自禁的心头一寒,背上透过一片森森的寒意!   柳无非哈哈大笑遥空一揖道:“白仙子别来无恙,匆匆十载,流光如矢,仙子华容不减,只是鬓上秋霜,又深着一层岁月痕迹矣!”   白玫瑰哼了一声道:“柳老头别贫嘴!你也老多了,上次见你时,还是个风度翩翩的松下佳郎,现在可真的像个老乌鸦了!”   箫圣柳无非另有一个外号叫做松鹤居士,现在白玫瑰却将他比作乌鸦,罗仙客听了心中想笑,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柳无非也不生气,仍是豪迈地一笑道:“杜郎虽老,不减轻狂,秋娘迟暮,柔情存否?”   唐代诗人杜牧曾出宦扬州,纵情声色,出入娼寮无忌,留下无数风流佳话,秋娘也曾经是瘦西湖上的名妓,柳无非一生放荡不羁,说起话来自是不肯饶人。   白玫瑰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柳无非笑道:“令高徒在维扬高张艳帜,不是继承仙子的事业吗?”   白玫瑰愠然色变道:“老色狂!你说话放干净点,我这徒儿侧身青楼是件不得已的事,一来是为着要来重践十年之约,再者是为了我探访一件重要的东西……”   柳无非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在打螭龙鼎的主意,想借它的妙用恢复你的功力,这下子你可白费心思了!”   白玫瑰怒道:“当然了,你已经捷足先登了……骗了人家的宝物,还教坏了人家的子弟,你真是个无耻的老贼……”   柳无非道:“仙子这就想错了,老朽早先投身林府,原是有那层意思的,只是后来发现那鼎上的宝珠已失,全无效用,恰好又发现林公子资质无双,这才退而求其次,不仅收了一个好弟子,也替武林造就一番人才!”   林琪听到这里,才知道家中所藏的螭龙鼎有这份用处,他才了解到师父当年毛遂自荐进府来的用意!   白玫瑰却似不相信地道:“鬼才相信你的话,螭龙鼎神珠之秘,知者无多,怎会失去的,而且珠鼎缺一无效,即使有人动脑筋,也不会只取去一件……”   林琪连忙道:“前辈这话可错怪家师了,鼎为寒门世传之物,那上面原来是有一颗珠子,只是在二十年前即已失去,家师并不知情!”   白玫瑰这才哼一声,微有失望地道:“那柳老头也是白费心思了,只是他不该教你武艺,你本来是官宦世家,前程似锦,卷到江湖人圈子里干什么?”   林琪微微一笑道:“家父已经倦意仕途,所以不让晚辈求取功名,晚辈本来也不喜此途,再者晚辈学武之事,是由家父力恳家师收录的!”   白玫瑰怒道:“那是你父亲糊涂,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如此客气对他了,留花寄柬之时,便该割了他的脑袋!”   林琪微笑道:“人各有志,前辈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事实上前辈也把事情想得太容易,那一天前辈命那个小丫头前来留花寄柬之时,晚辈与家师早就发现了,她只要再多一点行动,只怕不会那么容易离去!”   白玫瑰勃然怒道:“混帐小子,柳老头教了你多少功夫,你敢对我如此张狂,换在我当年,你马上就有一番好受的!”   柳无非哈哈一笑道:“白仙子不要生气,你我都是纸糊的门神,外面装璜得好看,讲到真才实学,不得不让他们小一辈的了!”   白玫瑰暗然一叹,半晌无语,柳无非虽然嘴上讲得好听,心中却同样的惆怅,默然片刻后,才对林淇道:“淇儿!我与白仙子的十年之约,要看你的了!李姑娘年岁与你差不多,入门却比你早,两代的盛名,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可得好自为之!”   林琪正然道:“徒儿知道。徒儿尽力不使师父失望!”   柳无非苦笑一下对白玫瑰道:“我们只好作壁上观了,记得十年前你走的时候,曾经说十年之后,一定要重来此地将我击败,想不到大家都虚掷了十年光阴,假手别人来完成此约了!”   白玫瑰初是一叹,继而厉声道:“柳老头!你别太得意,十年前我输给你,今天却不见得再输,要是芳菲胜不了你那徒儿,这桥下清流,就是我葬身之所!”   林琪一愕道:“前辈何苦这么决裂呢?你与家师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较技论得失,正是切磋之道……”   白玫瑰怒声道:“小子,我不要你来教训,白玫瑰一生只有一次失败,纵然玫瑰年年香,几见落英重枝!”   林琪默然无语,他知道这批武林前辈将一个名字,看得比性命还重,自己的师父虽然口头上没有表示,心中定然与白玫瑰一般看法,片刻之后,他凝神在桥墩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根短箫!   这是箫圣柳无非的成名宝器,柳无非虽然将一切谱曲心法早已传授给他,这枝短箫却等到今天临出发时才交给他,那时他师父的手颤抖着,眼泪在暗中滚着,好像交出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李芳菲也在对面坐好,她手中还是昨天那把琵琶,不过将浮面所涂的油漆都刮去了,夜色中兀自闪出清辉!   双方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着那决定性的一奏!   良久之后,李芳菲轻轻问道:“公子可准备妥当了?”   林琪潇洒地一笑道:“准备好了,在下学技九年,第一次出手,即遇上这等伟大的场合,以及姑娘这等美丽的对手,纵然是一败涂地,也算不负此生了!”   这一番话在豪放中又夹着一丝温柔,李芳菲不觉为之一动,明眸中闪起异样的光彩!   白玫瑰在旁厉声叫道:“芳菲!这一曲决定我的生死,你可不要视同儿戏!”   李芳菲神容一震,立刻诚意正心,纤手按着工尺,铮铮琮琮地弹了起来,声声如碎珠溅玉,敲进人的耳鼓,再敲在人的心上!   罗仙客昨夜已经听见过她的弹奏,却不知与今夜大不相同,昨夜只是空虚的声音,最多牵人神思而已,今天却如同是许多有形的物质,尖锐如针,一下下地刺在身上,疼痛难当!   幸而林琪的箫音也跟着开始了,那一缕轻音,像一根绵绵不断的长线,由一只纤纤玉手握着,把那些尖针都串了起来。   琵琶更急,箫声更绵,一边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边是天丝展开锦绣绢,珠散得广,绢铺得远,始终不让那些珠子有一颗遗落在地上。   两个老人则闭目深思,脸上一张神往之态,好似在这曲箫琶合奏中,他们都回到十年前的往事中了。   桥下平静的河水忽地起了波澜,那涓涓浅流居然掀起了震耳的怒涛,冲击着河岸,冲击着桥基。   大地在震撼了,砖石簌簌地向水中流。   罗仙客知道这是由于他们乐器发出的声音所刺激的缘故,不禁怵目惊心,胆战神振!   “音响却敌”是一种内家最上的功夫,他所学的外门武功,完全不通其窍,可是在当世有限的几个内家高手间,他也没有听说过,谁具有此等功力!   现在这种奇迹却发生在他的眼前,而且创造这奇迹的竟是两个年轻人,怎不令他在诧然之余,也生无限羞惭呢?   交奏更激烈了。琵琶声中恍如千军万马,奔腾冲杀而来,声势雄伟,无可抗御!   白玫瑰的脸上开始有得意之色,而柳无非却开始担忧了,他没想到李芳菲的技能居然会凌驾于昔日的白玫瑰之上,可是他再一听林淇的箫声,却简直惊奇了!   这年青人的脸上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气,面对汹涌的声势毫无所慑,他的箫声中不是对抗,也不是抵御!却像是一片浩瀚无际的大海,平平的铺在前面!   奔腾的兵马涌到海边,立刻就停住了!   再凶涌的军队也无法对大海作战,他们只能站在海边咆哮着,嘶骂着,然而那都是白费气力!   柳无非不禁在心头暗喜道:“这孩子真了不起,这一阙‘沧海吟’原来是教他吹来玩玩的,谁知他竟溶入武功中去了……”   白玫瑰的得色也消除了,代之以一片焦燥!   李芳菲则陷入愤怒的状态中了,她的手指拨得更快,简直像在弦上飞着一般,乐曲中的杀气也更盛!   千军万马的主帅也像是疯狂了,跃马挥戈,杀气腾腾地冲向大海,后面的士卒也疯狂似地冲了进去!   柳无非轻轻地露出一丝笑意,暗自道:“淇儿真行!那丫头已经丧生理智了,只要再把曲调变为‘狂风引’,马上惊涛骇浪,就会将她的军马一起消灭!”   可是林琪并没有照他的心意变换曲调,平静的箫声中仍然显示着一片大海,而且是浅浅的海滩!   千军万马冲进海洋之后,仍是毫无目的地前进着,没有敌人也没有尽头,一任他们在海中驰骋!   柳无非暗暗地觉得可惜:“这孩子怎么自弃良机呢?你那‘沧海吟’能维特多久呢?现在不击败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抬头一望,只见是白玫瑰脸色如灰,泪眼睁睁地望着桥下的河水,不禁突然地明白了:“我真该死!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他的修养……即使胜了这一场,逼死了老婆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上次我跟老婆子拚死相抗,结果弄得两败俱伤,大家都落个虽生犹死,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儿他忽然明白了,却有一种愧意自心里萌起!   白玫瑰长叹一声,慢慢走向桥边,正准备跳下去,因为她也听出曲中的胜负了。林淇纵然不相逼,李芳菲一意地逞强冲下去,后果也只有力竭而死……   柳无非想出声喊她。可是他知道自己功力已失,纵然能发出声音,也盖不过强烈的琵琶声了!   白玫瑰走到一半,脚步突然也停住了,原来这时李芳菲的琵琶曲调也变了,变得轻柔了!   好像那个意气用事的主帅也领悟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立刻下令回师,改向岸上进发!   冲锋时觉得海洋很大,回头却见海岸就在目前,那位将军顿感杀机全灭,心中更有着无限的感慨,脱下战袍,朝那批忠心的部下挥挥手,回尘矢驶!   他不奔向朝廷,也不奔向人间,冥冥中有一阵钟声在引导着他,红墙绿瓦,一寺巍然,经音梵唱,有山僧怡然笑立,将军毫不犹豫地下了马,在它臀上轻拍一掌,让它自在地到山林中去自由地生活,然后毅然地跨进寺门……   琵琶停了,箫也停了,河水也平静了!   李芳菲轻吁了一口气,粉脸上汗迹盈然,林淇则舒泰地站起身来,口角带着钦佩而赞许的笑意!   李芳菲庄容一裣衽道:“公子无双,婢子自叹不如!”   林琪也笑着道:“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技不过仅此而已,姑娘再坚持下去,在下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耗到最后,一定又是个两败之局,幸而姑娘慧珠光明,急流勇退,使在下勉强能扳个平手,承让太多了……”   李芳菲脸上一红道:“公子何必谦虚呢!方才公子明明有取胜之机,却弃而不用,谦冲自守,婢子才有机会退身自保……”   林琪摇头笑道:“姑娘错了,在下修为实不如姑娘,勉强能支持不败,全靠这一点平和之气,若是一生敌念,恐怕马上就会被姑娘所乘!”   李芳菲若有所思,低首无语,两人的这一番对话却将两个老人听得如痴如果,良久之后,柳无非一声长叹道:“白仙子!咱俩的不了之局总算了了!”   白玫瑰也舒然一笑道:“柳老头,恭喜你收了这个好弟子!”   柳无非哈哈大笑道:“仙子的弟子也不差,十年前我们若有他们两人的这份胸怀,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付模样了!”   白玫瑰凄然一笑道:“晚了,后悔也没有用了,但可安慰的是我们还没有陷溺太深,垂老之年,总算把这功夫有了交代!”   一场战雾,化为祥云,这其中的曲折只有四个当事人心中明白,罗仙客与紫鹃是不会懂得的!可是他们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罗仙客感到很安慰,紫鹃还有点不服气!昨夜为了林淇,她挨了一顿打,这口气还没出呢!   柳无非笑着道:“白仙子!往事已告一段落,新谊不妨小叙,是我们过去呢?还是你们过来?隔着这盈盈一水,难免令人有在天之涯的感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滋味可不好受!”   白玫瑰笑道:“柳老头,你嘴里怎么总是长不出象牙来,这地方黑漆漆的有什么意思?大家到芳菲船上去吧!”   柳无非大笑道:“那地方我们穷师爷可去不起,一夜一千两,那是老夫子一年的束修,你最好念在故人份上打个折扣如何?”   白玫瑰也笑道:“你收了个阔徒弟还怕没人花钱吗?”   柳无非还想开两句玩笑,忽然看见李芳菲神色一变,手中的琵琶朝外一挥,口中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暗中传来几声闷哼,原来她的琵琶内暗藏机关,内蕴无数梅花针,显见得是将来人射伤了!   继着闷哼之后,四下人影绰绰,一齐向她们围过来,居然有数十条之多,而且个个身形灵活,步伐稳健!   柳无非见状忙对林淇道:“不好,她们可能有麻烦了,我们过去看看!”   这条小河,不过两丈来宽,再去掉每边伸出的断桥,只有丈许距离,柳无非功力虽失,但基础犹在,轻轻一纵便飞了过去,林淇也赶紧跟了过去,罗仙客本来也想过去的,不知怎地又停住了脚。   柳无非刚定住身形,那批围拢的人影中已有人叫道:“柳大侠怎么也到此地来了?”   柳无非一听声音很熟,连忙定睛望去,不禁大声道:“中州双杰、黔中四豪、巴山叶道长、少林铁木大师,是何大事居然将各位都惊动了?”   少林铁木大师是个年约半百的行僧,上前合掌道:“贫僧会同各路英豪,是为了歼除一个武林凶徒而来!”   柳无非心中已有几分光景,装作不解地问道:“各位找谁?”   铁木大师庄容道:“方今武林,除了白玫瑰之外,还有谁值得我们这么多的人一起出动?目前听说白玫瑰又在扬州城出现,贫僧等得讯后,连日赶到,根据线索刚找到此地,谁知晚了一步,中州马氏昆仲的弟子又受伤了!”   柳无非知道必是刚才李芳菲出手所伤的人,眉头微皱刚想说明,白玫瑰已挺身而出,怒声道:“柳老儿,你走开!这是我的事!”   四下之人一齐凛然而惊,因为白玫瑰驰誉武林数十年,大家也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   铁木大师怔了一怔才道:“你就是白玫瑰?”   白玫瑰傲然地道:“四十年来,只有柳老儿认识我,你们不相信的话,无妨叫他证明一下,我是不是白玫瑰?”   大家闻言,都把眼光盯着柳无非,他只好点点头道:“不错!这位就是白仙子!”   铁木大师讶然失声道:“柳大侠素负侠誉,怎么会与白玫瑰在一起?”   柳无非神色一变,刚想开口,白玫瑰已冷笑道:“你们别把柳老儿拉在我一起,我们也是对头冤家,刚才还打了一场,只可惜你们没赶上,我白玫瑰是何等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来意我都很清楚,姓白的以前杀过不少人,那些人大概与你们都有点关系,所以你们想找我报仇是不是?冲着我来好了,姓白的当年敢杀他们,便不怕你们有今日之举,而且我遗憾你们来得太迟一点!”   铁木大师虎目一睁道:“难得施主如此爽快,倒免了许多口舌之烦!”   白玫瑰冷笑不语,中州双杰中的老大马思骏立刻对柳无非谄媚地一笑,以讨好的语气道:“难怪我们老远就听见箫声悠扬,原来是柳大侠在此大展雄威!真可惜兄弟们迟了一步,没赶上好热闹,不过我们能得柳大侠之助,对今日剿魔之战,定可增加不少助力……”   柳无非看不起他的样子,冷笑一声没有答话,林淇忍不住道:“阁下弄错了,家师与白前辈在十年前就比过一场了,结果无分轩轾,大家都十分钦佩,乃订十年之约,两位老人家都不愿再出手了,乃由我与白前辈的传人李姑娘较一场,依然平分秋色,我们两家化尽嫌隙,正想好好地叙一叙,各位就赶来打扰了!”   他说得很技巧,不仅将柳无非与白玫瑰的关系解释清楚,而且隐隐将自已归到白玫瑰一边的意思也透露出来了。   李芳菲望了他一眼,微露感激之意。   白玫瑰却不领情的道:“小伙子真罗嗦,告诉他们这些干吗?”   林琪顽皮地一笑道:“晚辈把话讲讲清楚,免得他们又拖着家师来跟您作对!”   白玫瑰傲然地道:“柳老儿一定要帮他们,我也不在乎!”   柳无非被她用话挤得颇为着急道:“白仙子不要误会了,柳某对仙子的作为并无非议!再说柳某纵然要与仙子一较上下,也不会乘人多之时!”   马思骏却脸色一变道:“柳大侠为武林泰斗,怎么会与这种人交往?”   林琪怫然地道:“白前辈仗义锄奸,手下从未错杀过一人!你儿子马凤飞仗着你们双杰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鱼肉乡里,死有余辜,天假白前辈之手以除之,你自已不闭门思过,还有脸来找白前辈报仇?”   这件事他听柳无非说过,所以义正词严,侃侃而言,马思骏被说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对柳无非叫道:“柳大侠,这是你教的好徒弟?”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小徒说得也许过份一点,但令郎的确疏于管教!”   马思骏神色大变,然而慑于箫圣的名头,不敢过份发作,以是冷笑几声,对四周煽惑地道:“今日之事,有柳无非插手,恐伯又要成画饼了!”   其余的人也跟着受了震动,纷纷把眼睛望着铁木大师,因为论功夫是他最强,论背景也数他为最硬!   铁木大师沉吟片刻,才凝重地道:“柳大侠私人之交往贫僧自是无权干涉,只是为着大侠的清誉起见,贫僧等今日围剿凶人之役,盼大侠勿参与!”   箫圣柳无非虽然行同闲云野鹤,不参与任何帮派,然而他一身技业,却蜚声武林,是以铁木大师对他讲话时的口气仍是十分恭敬,且隐含相求之意,因为一个白玫瑰已经够辣手的了,再加上柳无非等,他们这方纵然人多,也很难讨得好处,他哪里又晓得十年前的一场硬拼,已经使这两位宇内高手真力丧失,形同废人无异?   柳无非将情势分析了一遍,也知道今夜十分危急,当然他可以不必强行出头的,可是以他的为人与往昔的声望,又怎能就此抽身呢?略一思索后,乃故作从容的笑道:“各位若是找白仙子一了私仇的话,柳某自然不便多事,若是要将白仙子作为凶人看待,柳某就未必袖手旁观了!”   他的话也很技巧,这些人中以铁木大师最为扎手,可是少林门风甚严,门中亦无不肖之徒,白玫瑰也没有伤到少林门下,将公愤化为私仇,至少可以把这个老和尚撇开了,白玫瑰虽在一旁没有开口,心中对柳无非也非常佩眼,认为这老头儿武功虽失,心智阅历仍是超人一等。   钱木大师闻言脸色又是一变道:“久闻大侠乃一方侠义,怎么行事忽地颠倒了?”   柳无非长眉一掀道:“柳某有何不是处?倒要请教一下!”   铁木大师朗声道:“四十年来,近百条命案,白玫瑰这等行径,难道还不算凶人?”   柳无非掀髯笑道:“白仙子所诛之人,大师也应该有个耳闻,哪一个不是行凶作恶之徒。大师隶身名门正派,理该加以赞助才对。”   铁木大师脸色一转极为悲愤道:“那么敝师兄铁心也是罪该当诛了!”   柳无非乍然色变道:“什么?铁心大师也遭变了吗?”   铁木大师厉声道:“敝师兄于三月前伏尸嵩山采薇峰下,尸旁留一朵白玫瑰为记,白玫瑰所伤的其他人,不敢担保,至于敝师兄贫僧却信得过他绝未犯过错事……”   柳无非连忙转脸对白玫瑰道:“白仙子此事作何解释?”   白玫瑰初则一怔,继而冷笑道:“柳老儿。这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怎么还来问我?”   柳无非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话意,少林三铁是有数的高手,白玫瑰功力已失。绝对无法伤得了他,她的弟子李芳菲三月前则还在扬州寄身青楼,这件事一定是被别人栽的赃!   铁木却误会了白玫瑰的话,朝柳无非冷笑道:“原来柳大侠与白玫瑰串通一气,明知而故问!”   柳无非连忙摇手道:“大师不要误会,令师兄是有道高僧,猝然先故,绝非白仙子所为,柳某可以事项上人头担保……”   马思骏阴阴一笑道:“柳大侠不要故作清白了,铁心大师仙佛胸怀,生平绝无仇家,除了白玫瑰这种丧心病狂的凶人外,谁会对他下毒手,再说以铁心大师的一身技业修为,单凭一个白玫瑰还不定能施害于他,或许您柳大侠也插上了一手呢。”   此言一出,铁木大师神色微微一动,柳无非却勃然大怒,指着马思骏厉声道:“姓马的!你别血口喷人!柳某怎会做这种事?!”   马思骏哼哼冷笑道:“在下不过随口猜测而已,但是看到柳大侠与白玫瑰的情形,却实在不能令人无疑……”   柳无非气得几乎想给他一掌,但是手举到一半,又颓然放下来,怅然一叹,心中在憾于自己功力的丧失!   铁木大师瞧了这情形,反而加深了疑窦,认为柳无非的确是参加杀害他师兄之事,所以才做贼心虚,肃然问道:“敝师兄或有取死之道,柳大侠可以见告否?”   柳无非气极了,反而不知如何回答,白玫瑰走上前冷冷地道:“柳老儿,你别往身上搅事了,铁心那贼秃是我杀的!没有任何人帮忙,也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瞧他不顺眼!”   柳无非知道白玫瑰在赌气耍横了,忙叫道:“白仙子!这明明不是你,何苦要代人受过呢?”   白玫瑰冷笑道:“白玫瑰一向被误会惯了,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铁木大师睑色寒重地道:“白施主已经承认了,大侠还有什么话说?”   柳无非急道:“大师千万不可草率行事,反为仇家所快!”   白玫瑰已一摆手道:“柳老儿!不要婆婆妈妈的了,你还是个男人呢,还不如我看得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由着他们办吧!”   铁木大师朗宣佛号道:“白施主既是如此说,贫僧不得不向施主要份公道了!”   白玫瑰看他一眼不作声,李芳菲连忙走过来道:“师父!让徒儿来……”   铁木大师正容道:“小姑娘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李芳菲勃然怒道:“你是有眼无珠的秃驴,我师父是何等身份,你还配向她叫阵,本姑娘先打发你上西天!”   说着一挥琵琶,直朝铁木身上击去,铁木举手一挡!拳缘切在琵琶上,发出噹的一声脆响。   李芳菲被摔退了三四步,铁木的身子也晃了一晃,倒是有点愕然,马思骏见状也颇为吃惊,失声道:“贼婆子果然了得,连她的徒弟都不简单,看来我们可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除恶务尽,各位一齐上吧!”   四面的人也震于李芳菲的潜力惊人,深恐白玫瑰更为了得,纷纷趋前出手,李芳菲怕他们伤了师父,顾不得再去纠缠铁木,回过身挡在白玫瑰面前,琵琶拦扫,击向那些人。   马思骏等人虽不如铁木功力深厚,却也是江湖知名人士,手头岂会含糊,没有几个照面,已将李芳菲累得吁吁直喘,那些人一方面惊于李芳菲居然能独挡几大高手的围攻,一方面慑于白玫瑰尚未出手,心中略存顾忌,包围圈子不敢拉得太近,一时尚无险象。   铁木到底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参加进去,反而退过一旁,可就这样也够李芳菲瞧的了!   林琪在旁看得怒愤填膺,拔剑大叫道:“你们还算是叫字号的人物,怎么那样不知耻?”   长剑一圈,冲进重围与李芳菲联手却敌,一剑一琶,悍然迎斗中州二杰,黔中四豪,与巴山剑道叶清知等七大高手。   这二人一来初生之犊不畏虎,再者也因为各得真传,居然将七个名家逼得无法越雷池一步,不过他们脚下却慢慢移动,渐渐离开白玫瑰了。   柳无非黯然一叹,与白玫瑰相视苦笑,他们都明白两个年青人纵然天质过人,到底根基太薄,一对一也许不在乎,二对七却绝非敌手,落败乃是迟早的事!   铁木大师这时又移步过来,对着白玫瑰道:“施主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叫孩子拼命呢?”   白玫瑰冷峻地说:“少林果然不愧武林之宗,单看大师带来的这批帮手,传诸江湖,就足引以为豪了。”   铁木对那边拼斗的九个人望了一眼,微带愧意道:“贫僧深知此举有失光明,可是为了武林除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白玫瑰冷冷地道:“大师说得真好听,那两个孩子并没有为害武林呀!”   铁木被说得脸上一红,转头对场中叫道:“各位请歇手吧!我们的目的不是对付两个小辈!”   这边的八人中,叶清知比较正直,闻言立刻抽身退出,中州双杰与黔中四豪兀自不肯歇手!   再者李芳菲与林琪也知道容他们脱出手去,白玫瑰与柳无非的处境一定更危险,手下更不敢怠慢了。   剑光霍霍,琶影重重,将六个人反倒圈住了脱身不得,马思骏边打边心惊,高声地叫道:“叶道长、铁木大师,这两个小的十分扎手,我们在这儿绊住他俩,二位分头办事吧!”   铁木一看情形倒是实情,乃回头对白玫瑰道:“贫僧担保令徒无危险,施主却不能置身事外!”   白玫瑰傲然道:“大师想怎么赐教都行!”   铁木由于李芳菲的表现,对白玫瑰委实莫测高深,再者柳无非在旁边也毫无表示,一时感到很难取决。   紫鹃非常着急,赶着过来以带哭的声音叫道:“夫人……你……”   白玫瑰正然地喝道:“紫鹃!站开一点,这地方也有你插足的份吗?好好地看着!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许过来,假若我死了,你还记得该怎么做吗?”   紫鹃点头哽咽道:“婢子记得!”   白玫瑰轻轻一叹道:“记得就好,但愿你能令我死得瞑目,就算不负我从小将你抚育大的苦心了……”   紫鹃泫然泪下,这时铁木大师已有所决定道:“贫僧想以少林达摩三式,向施主讨教。”   白玫瑰哈哈大笑道:“很好!达摩三大式为少林武学之最,想不到我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亲身领教到!”   李芳菲与林琪在一边听见了大是着忙,一个叫师父,一个喊着前辈,都想赶回来阻止。   马思骏看出他们的心意,连忙喝道:“大家注意,别让两个小辈溜回去!”   黔中四豪身形一转,挡住她们的去路,八掌齐发,涌出一道气墙,将二人硬抢的身势逼了回去!   那边铁木已发动了攻势,单掌一挥,一招“雷动万物”,劲力无俦地拍了出去,直取白玫瑰的前心!   白玫瑰泰然而立,毫无所惧地翻手一搭,反切铁木的臂弯,势子迅速无比,反倒抢在铁木前面攻到!   铁木神色一愕,臂弯穴道上只轻轻感到一麻,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攻势与掌力。   铁木正奇怪白玫瑰的内劲何以如此微弱时,白玫瑰的身躯已凌空腾起,向后直退,然后再猝然倒地!   柳无非忙道:“大师不可以……”   喊声未毕,身子也黯然倒下。   原来他急着要赶上去阻止,旁立的巴山剑道叶情知以为他要夹攻铁木大师,慌忙刺出一剑!   剑风十分凌厉,柳无非伸手一格,一条胳臂应刃而断,身躯也被叶清知收剑的余劲拖倒在地!   这两个武林异人都在一招之下先后倒下,仿佛不堪一击,反倒使两个赢得他们的人感到愕然了!   这时另一地的战斗也被这边突发的情景所慑,自动地歇手了,李芳菲首先发出一声惊呼!   “师父……”   抢着扑到白玫瑰身畔,只见她口喷鲜血,脸黄似腊,奄奄一息,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林琪也抢到柳无非身畔,先替他点了穴道止血,然后再跳起来,戟指着铁木等人怒骂道:“你们都是最不要脸的凶手,居然对两个没有抵抗能力的老人下这等毒手……”   铁木犹自未解,讷讷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琪目含痛泪,厉声大呼道:“怎么回事,你自已还不明白,我师父与白前辈十年前一场拚战,结果两败俱伤,内力全失,否则像你们这种脓包,怎么伤得了他们?”   铁木大惊失色道:“真有这回事?……他们为什么不早说?……”   林琪继续哭骂道:“他们为什么要说出来,以我师父与白前辈之为人,难道还会向你们示弱求饶?!”   铁木神色如土,默然无言。   巴山剑道突然抽出长剑,割下了自己的一条胳臂,掷剑于地,一言不发,返身就走。   林琪望着他的背影厉声道:“你以为一臂换一臂就算完事了!有朝一日,我要你们一个个都饮血剑下,才抵得上今天这场过节!”   叶清知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向前飞奔!   铁木大师突地走到李芳菲身边,作了一拜道:“贫僧一时不明,误伤令师,本当自绝以谢,怎奈敝师兄死因未明,贫僧在查明真相,定然有以报令师……”   李芳菲怨毒地望着他一眼,一言不发。   铁木神色懊伤地返身对其他六人道:“走吧!”   马思骏不以为然地道:“大师斩草不除根,总是后患无穷……”   铁木神色庄严地道:“不可!一错不能再错!”   马思骏呐呐地道:“白玫瑰手段狠毒,大师杀了她并不为过……”   铁木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她功力已失十分,则害我师兄必另有其人,虽然白玫瑰不肯自辩,贫僧却难辞其咎!”   马思骏目露凶光道:“铁心大师也许不是她杀的,我的儿子却死在她手中无疑,她令我绝后,我要杀了她的徒弟也不为过!”   铁木大师勃然大怒道:“马施主的事贫僧不便干涉,可是今夜之事却起自贫僧,马施主一定要赶尽杀绝,贫僧可要多管闲事了!”   中州二杰对望一眼,终于在铁木严峻的目光下悄然无声地与黔中四豪一起走了!   天际微有曙色,寂寞的夜空中,只有李芳菲与紫鹃凄惨的哭声。林琪默然地站在柳无非身旁,颊上流满了两眼泪,眼中却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几声犬吠,继之一声鸡啼,扬州城在曙光中渐渐地亮了起来!   四月,在草长莺飞的江南,早已是浓桃艳李,到了春色十分撩人的季节了,纸醉金迷的生活约略也有了一点改变。   许多自负风流的斯文子弟开始把兴趣转向于郊外踏青,赏春赋诗,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追逐酒色了!   软红十丈的平康里巷由于少了许多豪客,生意也轻淡了不少,北地胭脂,南国红粉,免不了怨声连天。   可是她们也了解这些风流才子所以绝足欢场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季节关系,最主要的是瘦西湖上少了一个绝品人物——最负盛名的红妓女李芳菲突然悄悄地卸去艳妆,带着她病重的母亲还乡了。   她们的家乡在哪里?到哪儿去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李芳菲是突然来的,又突然地去了,留给扬州只是一片怀念与惆怅!   也许有一个人能回答,那人是林盐台的公子林淇!   可是他也离开扬州了,据他向友人说明的理由是要出去游历一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一个青年人增长智识,开拓心胸最好的方法,所以在大家赞羡称扬中,带着一个断臂的老仆,由护卫罗天生的伴送下走了。   这一些人的离去对扬州城只有轻微的影响,一个城市的传统是岁月累积而成的,不会因几个人而改变。   然而江湖上,却因这几个人而勾起了轩然大波,流传下无数惊天动地、悱恻感人的事迹!   :   84\ 002   二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贵州座落于中国西南,群山夹峙,历年都是郁云堆积苦雨缠绵,所以人说黔中是“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   一到了秋天,更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天像是一口漏了底的锅,整天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这是一个近晚的时分,恼人的苦雨总算停了,树枝上残余的雨珠仍落着,滴在松软的泥土上,滴在离人的心弦上!   崎岖的山道上,突地驰来了两匹骏骑,马背上驮着一双劲装骑士,他们的衣服都是水淋淋的,显见在雨中行了很久,马身上也滴着水,而且还冒出丝丝的热气,证明了他们赶得很急!   是什么理由促使他们要冒雨急驰呢?只要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这问题便很容易得到解答了!   这两个人正是罗仙客与林琪,间关万里,从扬州赶到这荒僻的云贵边境上,难道真为的是游历吗?   马到一个崎岖的山道岔口上停止了,罗仙客一面抹着脸上的雨水,一面沉吟踌躇,像是无法决定该走哪个方向!   林琪在旁边焦灼地道:“怎么!罗大哥!你不认识去路了?”   罗仙客困惑地摇着头道:“是的!我在十年前追随家师到过骆家堡,印象已十分模糊,因此我也无法决定哪一条路是正确的。”   林琪想了一下道:“黔中四豪在武林颇有名望,随便找个人家问一下不就得了,这事情可不能耽误,若是中州的消息早到了一步,他们有了准备,对我们可大为不利!”   罗仙客苦笑了一下,道:“老弟说得倒容易,我们这一路行来,沿途可曾见到几户人家?这等穷山僻野,有时一连几十里都罕无人迹!”   林琪十分烦躁地道:“那我们只好随便决定一条,碰碰运气了!”   罗仙客摇头道:“那可不太妥当!此地都是山道,一错出去,最少得两三百里才得回头,耽误下来,就是一天行程。”   林琪更是焦灼地道:“那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老等在此地!”   罗仙客沉思片刻,才指着一条路道:“骆家堡位近东南,这条路的成分大一点!”   林琪不答话,催马急驰而前,罗仙客急忙追上道:“老弟,我只是猜测而已,却不敢说有把握!”   林琪头也不回地道:“管他呢,反正我们总要前进的,错了最多回头,那怕天涯海角,我一是要找到这批恶徒们结算旧帐!”   罗仙客略一迟疑,才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骆家四兄弟并不算太坏的人,他们最多是办事不明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像老弟对付马思骏的手段……”   林琪冷笑一声道:“以他们对待我恩师与白前辈的行径,简直是万死不赦,我只剜了马思骏一只眼睛还是便宜的,只可惜马思骏溜得快,否则我非割掉他的舌头,看他还有本事挑拔离间,颠倒黑白!”   罗仙客默然片刻才道:“中州二杰名誉本来不太好,老弟那样对待他们自不为过,黔中四豪可还有点侠名,老弟是否能宽容一点……”   林琪摇头道:“不行!这四人尤其该杀,中州二杰不过纵子为恶,溺爱不明,所以只剜目断舌,就算是惩罚了。这四人非身首异处,不足以报前辈之仇,白玫瑰老前辈有一本小册子专记武林人物的劣迹,他们列在首诛之内,若不是白前辈失了功力,早就要找他们了!”   罗仙客一愕道:“家师与骆家兄弟私交甚笃,却不知他们有甚大恶……”   林琪冷笑道:“表面上装着善良的人,暗底下卑鄙的事也最多!”   罗仙客诧然道:“老弟可以告诉我吗?”   林琪摇头道:“不行!我答应过白前辈,除了见到他们本人外,绝不宣扬他们的丑事,这也是白前辈的忠厚处,她一生锄奸诛邪,却不肯说明理由,甘愿受着所有人的误会,她把未了的事交给我,我自也不能辜负她!”   罗仙客跟着叹息一声道:“江湖中盛传白玫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人,却不知她老人家竟是个仗义诛邪的正侠……”   林琪慨然道:“豪侠杰士行事但求心安,根本不在乎人间的毁誉,白前辈将她未了的事交给我,我真怕会辜负她老人家,那本册子上所列应予诛戮之人,多如天星河沙,我这一枝剑,真不知要如何把他们赶尽杀绝!”   罗仙客大惊道:“会有这么多?”   林琪叹口气,点点头算是回答,罗仙客不敢追问那册子上的名字,他知道问也没用,可是脸上却泛起忧色。   林琪刚好回头看见了,微微一笑道:“罗兄请放心好了,贵派只有令师叔一人名列杀录簿,白前辈自己完成了!令师长春真人深明大义,未予追究,因此你我今后绝无为难之处!”   罗仙客脸色一宽,吁了一口气,轻轻笑道:“家师一生耿直,我倒不担心这点……奇怪!白前辈自己也有传人,她未了心愿,为何不交给李姑娘代行!”   林琪脸色微微一动,道:“此事恕难奉告,而且李姑娘本身也不知此事。罗兄日后若是见到了她时,千万也请守秘!”   罗仙客愕然地点点头,不久之后,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琢磨了半天,仍是忍不住问道:“愚兄还有一事不明,月前老弟与马思骏动手过招时,未出三式,即已剜出他的一目,功力较在扬州时好似高出许多!以老弟现在的身手,扬州桥畔,独当众人也不至于落败,老弟为何藏技不露,坐令惨剧发生……”   林琪长叹一声道:“天意如此,说也无益,罗兄不必多问了!”   罗仙客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充满了神秘,变得越来不可解了。   罗仙客突然略一审视道:“错了,我们走错了路,这儿是苗村!”   林琪望了他一眼道:“罗兄怎么知道的!”   罗仙客手指那些茅屋道:“只有苗人才将草屋盖成圆顶,只须一看型式便可得知!”   林琪微微一笑道:“罗兄是故意将我带到此地来的吧!”   罗仙客红着睑道:“我说过路不太有把握,十年前的事怎会记得那么清楚,而且我在指路时,老弟又决定得太快……”   林琪微笑道:“罗兄不必解释了,我知道你对黔中四豪的私情仍在,扬州桥畔决斗时,您隐而不出,就是避免跟他们见面,一入贵州境内,你借口天雨,慢慢地延迂行程,一路上有许名三岔路您都没走错,偏偏到了最后会错了,兄弟就是再傻,也该看出来了!”   罗仙客讪讪地道:“老弟请多原谅一点吧!愚兄十年前随家师在骆家堡作客时,蒙他们多方之优待,实在不忍心见他们受戮于剑下!”   林琪正容道:“是非不可不明,正义不可不张!”   罗仙客叹息道:“假如他们确有取死之道,愚兄当然不能阻挡老弟……”   林琪肃然道:“他们绝无可恕之处,兄弟是念在罗兄一片善意,才故作受愚,走入错路,多出两天时间,让他们作好准备,不过生死在天,他们能否利用这两天的时间,自求活命之途,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罗仙客将手一拱感激地道:“多谢老弟,愚兄替他们能尽点心,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以后的事,管不了许多!”   林琪轻笑一声,纵骑向茅屋行去,一面大声道:“人到该死的时候,凭谁也救不了,反之,人若不死,凭谁也杀不了,罗兄也不用谢我,吉凶自有天定。”   说着已到了茅屋之前,捡了一家比转宽大的,伸手就去敲门,才敲了几下,草扉已经自内呀然而开。   林琪本来对于半夜无端扰人清梦,心中感到很是歉疚,可是人困马饥,舍此别无良策。   然而开门之后,屋中人居然尚未就寝,那茅屋前后隔成三间,最前面的是客房,约摸有五六个女孩子都聚在那儿做针线,开门的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女郎,服饰虽异,长像却颇为清秀!   林琪虽然出身富贵,家中不乏俊婢美姬,却很少与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女孩子更疏于交往,所以倏然间面对着一大群妙龄少女时,不由得怔住了,呆呆的连话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还是那应门的女郎比较大方,笑吟吟地说道:“官郎请进来吧!”   林琪的脸红得厉害,讷讷的道:“我们……赶错了地方,天又晚了,这才冒昧前来打扰,姑娘这儿不太方便吧!我们另投别家好了……”   那女郎笑着拉住他的胳臂,微带不悦地道:“官郎说哪里话来,我们房屋虽小,然而待客之情,却绝不比别家为差,官郎若是改投到别家去,叫我们以后怎么还有脸见人呢!”   林琪闻言一愕,罗仙客也下马赶了过来,笑着把他朝门里推,一面还低声地对他解释道:“苗家最是好客,我们既然敲了这一扇门,礼貌上就无法再作更改,否则他们会认是奇耻大辱……”   林琪身不由己的进到屋内,那些女孩子都笑嘻嘻地收起桌上的针线,捧茶倒水,忙着招呼他们!   最先那个女郎更是起劲,一面命人到后面去整治吃食,一面亲手奉上两盏热茶,笑吟吟地道:“官郎与客人一定很饿了,请先用杯茶吧!酒菜马上就好,我们真荣幸能接到两位贵客!请问贵客尊姓大名?”   林琪将自己等的姓名通报了之后,接着又道:“夤夜打扰姑娘实在不安极了,请不必费事,我们随便有点东西裹腹就够了,请问姑娘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他因见满屋子都是少年女子,觉得十分拘谨,是以才那样动问,女郎捂着嘴娇笑一下道:“我还有父母,不过今天他们都不在家,其余那些都是我的表姊妹,她们的家都住得很远,为了赶明天的跳月大会,借住到我家来,只好把爸妈都赶走了,我叫娃狄娜!官郎就叫我的名字好了。不要太客气!”   林琪听了半天,半懂不懂,不过他知道苗家姑娘比较天真大方,对于男女之间的礼数不太拘束,所以态度也比较自然一点,笑着叫了一声“娃姑娘!”   顿时屋中的女孩都咭咭大笑起来,尤其娃狄娜,更笑得花枝乱颤,林琪不知道她们笑些什么,态度十分尴尬!   娃狄娜笑了好久,才止住笑声道:“我们苗人别无姓氏,只有一个名字,我叫娃狄娜并不是娃娃的意思,我爸爸叫瓦连,照官郎的叫法,就会变成娃瓦连,听起来就成了你们汉家所说的娃娃脸了,那该多有意思啊!”   林琪满脸飞红,讷讷地道:“那真太不好意思了……”   娃狄娜爽郎地笑道:“不要紧!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自然怪不得官郎!”   这时已有两三个女郎从后面端出酒菜来,放置在桌上,菜肴十分精美,酒也异常香烈。   娃狄娜亲手把盏,殷勤地道:“今天很匆促,无法好好招待二位,到明天我们姊妹每人做一样拿手的菜,保证二位吃得满意!”   林琪感激地道:“姑娘不必太费事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告辞的!”   娃狄娜愤然不悦地道:“这是什么话,官郎远道而来,不参加跳月大会就走,岂非太看不起我们了!不行不行,无论如何也要过了明天再走!”   林琪正待推辞,罗仙客已笑道:“据说跳月大会是苗疆每年一度的盛事,难得有机会遇上了,错过实在可惜,老弟何妨多留一天。”   林琪知道他又在替黔中四豪制造机会,多给他们一天的时间,口头上却无法指出来,只得一笑置之!   娃狄娜以为他答应留下了,十分高兴地道:“明在的大会上有官郎参加,一定可以生色不少,尤其是我们能邀请到官郎这种客人,更是莫大的荣幸!”   那些女即也表示得十分兴奋,纷纷把眼睛看着林琪,使得林琪十分窘困,乃讪然地问道:“跳月大会是怎么一回事?”   罗仙客神秘地一笑道:“明天是中秋,也是苗疆中月神的祭典,斯时歌舞欢腾,盛况空前,老弟必须亲身经历才知其妙!”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道:“我们同样是客人怎么她们对我要特别挽留呢?”   罗仙客哈哈大笑道:“老弟年轻英俊,自然处处受人欢迎,不比愚兄又丑又老,连今夜蒙受如此优待,也是沾了老弟的光!”   林琪听他说得不像话,方自有些不说,娃狄娜却毫不以为唐突,反而很高兴地道:“罗客人说得太客气,我们苗族最崇拜勇土,像客人这样魁伟,一定大受欢迎,明天担保你不会寂寞的!”   罗仙客哈哈大笑道:“我一生中也没有受过这样美丽的恭维,难得姑娘如此夸奖,我倒要敬姑娘一杯酒!”   说并举起杯子,朝娃狄娜扬了一扬,娃狄娜大方地抢过林琪的杯子斟得满满的,罗仙客一仰头,将酒干了下去,然后伸出两个指头盖在杯口上微笑道:“我已把意思尽到了,看姑娘如何表示吧。”   娃狄娜怔了一怔,目注林琪,眸子中闪着异样的光采,半晌之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谢谢客人!我不会辜负您的!”   语毕徐徐引杯就唇,只喝了一半,又将那半杯剩酒送到林琪面前,手腕有些颤抖,温柔地道:“官郎!我敬你半杯酒!”   林琪对她的行动大感意外,看那半杯酒本来是淡青色的,已为她的唇上胭脂染成微红,不禁微微一怔!   娃狄娜见他并未接过杯子,脸色一变,惨声道:“官郎不肯接受我的敬意?”   林琪讷讷地道:“姑娘,我们的礼俗不同,这样似乎太唐突姑娘了!”   娃狄娜神色更惨,潸然泪下,四边的女郎们,也变为异常肃穆,目光炯炯地瞪着林琪。   林琪见她们一下子都变了态度,不禁诧然地问道:“罗兄,这是怎么回事?”   罗仙客正容道:“娃狄娜以苗疆中最尊崇的敬礼对你,老弟若不接受,便是对她的奇耻大辱,只有一死以谢了。”   林琪大惊道:“这是从何说起……”   罗仙客继续正容道:“苗俗认为处女的嘴唇,是最纯洁神圣的象征,所以那半杯残酒,实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敬意……”   林琪虽然无法相信,可是看到娃狄娜与诸女的神色,知道这已不是开玩笑了,万般无奈地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女郎们爆出一声欢呼,娃狄娜感激万分地在林琪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含着眼泪低低地道:“谢谢你,官郎!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林琪讷讷地有些莫知所从,那半杯酒在肚子里热辣辣的,口中也甜丝丝的留着一丝余香,不知是什么滋味。   娃狄娜此刻,忽然变得无限温顺,盈盈起立道:“官郎旅途辛苦,还是少喝一点吧,后面有床铺,你们吃了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好痛快的玩一下!”   林琪骤感十分疲倦,但还是笑着道:“我们占了姑娘们的床铺,你们又怎么办呢?”   娃狄娜柔笑道:“我们不睡,还得赶夜工呢?”她身子像棉絮,十分轻松,莲步姗姗地走向后面去了。   罗仙客轻轻一叹,神情中微有一丝惭意,当娃狄娜再次出来时,他立刻趋上前拱着双手笑道:“恭喜姑娘,得了一个如意郎君!”   娃狄娜幽怨地一叹,心事重重地道:“罗客人,他家中有妻子吗?”   罗仙客摇头道:“绝对没有,但愿你能用柔情牵住他,使他永远不离开你的身边!把他交给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我也算尽心了!”   娃狄娜仍是摇头叹息:“我却不敢那样想!虽然我对他一见倾心,却不知他对我怎样,也许他根本瞧不起我这么一个化外的苗女。”   罗仙客微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暗示你下蛊了,这是你们苗疆女子控制情人的最佳手段,无论千山万水之隔,你都可以藉着心神的感应发动蛊毒,使他回到你的身边,若不是看见你悬在门口的标记,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名满苗疆的蛊神女呢!你化在唾沫中的是什么蛊?”   娃狄娜神色惨然地道:“那是我的本命神蛊天香丝!”   罗仙客神色一惊,失声叫道:“什么,是天香丝!”   娃狄娜凄然点点头道:“不错,今后我们的生命系在一块儿了,我是心甘情愿的,他呢?……”   中秋之夜,天公特别作美,虽然揭开了满天的阴霾,万里碧空中,只有一轮明月发出柔和的光辉洒遍了大地。   在一片广场的中央,燃起熊熊火焰,直冲云霄!仅这些人儿,在热烈的歌着、舞着,酣饮着。   咚咚的鼓声敲着有节律的音调,发出优美动听的音调,她们唱出她们的心声。   这一切对林琪来说是新奇的,他忘情地欣赏着、享受着,若不是为了怕失仪,他真想参加那欢舞的行列。   娃狄娜始终是温柔地坐在一旁伴着他,另一旁的罗仙客则拚命地灌酒,好像要籍那种强烈的刺激去排遣满腹的忧怀。   林琪看见了几个女郎是他认识的,她们都是娃狄娜的表姊妹,簇拥在火堆旁边与一些青年男女嬉笑歌舞。   林琪不禁有点奇怪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不去参加呢?”   娃狄娜温柔地摇摇头没有回答,旁边另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微笑着代她回答道:“娃狄娜是我们的族长,她不会随便参加的!”   林琪哦了一声才道:“怪不得别人都对你那么尊敬,原来你还有着这么一种身份,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呢?”   娃狄娜轻轻一笑道:“一个蛮狄之长,与官郎天朝世家相比,简直是天长地远,有什么好说的呢,还不如保留一点的好。”   林琪摇头道:“姑娘这想法就不对了,你管辖的范围虽然不大,多少也是个统率群伦之人,比我这个布衣白丁强多了!”   娃狄娜抬着眼睛一笑道:“听罗客人说官郎的令尊是朝中一品大员!”   林琪轻轻笑道:“那是家父的事,他的官位不会移交给我,我要想做官的话,照样还得埋首去读书,一关关地考过去!”   娃狄娜依然微笑道:“照官郎的才华,再加上令尊的关系,自不难飞黄腾达,衣朱带紫,一路青云,拾功名如草芥……”   林琪微笑道:“姑娘太过奖了,我生性疏懒,没有做官的命,而且就是做了官,依然有层层管制,比不得姑娘权掌一族,令出如山的那等威风!”   娃狄娜神色一动道:“官郎若是喜欢的话,我这族长之位马上可以让给你!”   林琪愕然道:“姑娘这不是开玩笑吗?”   娃狄娜正色道:“我绝不开玩笑,只要官郎愿意,我手下这八百里属地,五千余臣民,完全可以听任官郎自由处理!”   林琪听她口气不像是开玩笑,遂也正色道:“姑娘别说笑话了,你的族长是世袭的,怎么可以随便转让?再说我志在山水,只希望能览尽天下名山盛水,身无食肉相,胸无理人才,姑娘的美意只好敬谢了!”   娃狄娜轻轻一叹道:“我也知道这些微利不会在官郎眼中的,官郎的恬淡胸襟令我十分钦佩,假若我能丢开族务的话,一定追随在官郎左右,遨游天下……”   林琪摇摇手道:“姑娘快别如此说了,你肩负重任,举族的幸福安危全系于姑娘一身,怎可学我这种没出息的打算!”   娃狄娜幽怨地叹了一声,明眸中隐含泪光,林琪则深悔自己多嘴,惹出这些麻烦来。   这时月已西斜,罗仙客喝得满脸通红,嘴里连连吐气,可是他依然不肯停歇,一杯杯地往嘴里灌着。   林琪有点奇怪他的失常,禁不住阻止他道:“罗兄别喝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罗仙客摆摆头,含糊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谁也无法预料……”   林琪见他故意在装赖,不禁有点生气道:“罗兄不必装糊涂了,你是故意在延误我的行程,好让骆家兄弟多一番准备,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只要我存心找他们,就不怕他们跑上天去,明天你就是醉倒了,我一个人也要动身的!”   娃狄娜闻言微惊道:“官郎所说的骆家兄弟,可是指骆中四豪?”   林琪点头道:“不错,姑娘可认识他们?”   娃狄娜摇头道:“认是不认识,不过既同居一地,对略具声名的一些人物,多少总该有个耳闻,官郎找他们做什么?”   林琪淡淡地道:“不过是些小事,要找他们料理一下。”   娃狄娜笑道:“那官郎可不必急着走了,骆中四豪现在并不在家,前天他们和一个朋友由此地过境,取道入山去了。”   林琪作色道:“什么?他们躲进山里去了,姑娘可知道是什么山?”   娃狄娜摇头道:“这就很难说了,此地的山太多了,不过从他们所走的方向,好像是往云南那边去的!”   林琪焦灼地道:“那我也得追上去!”   娃狄娜微微一惊道:“官郎若是事情不太重要的话,还是在这儿等着的好,此地通云南并无道路,一下子摸错了方向,就会迷失在山中,永远都转不出来,反正他总要回来的!”   林琪摇头道:“不行,他们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娃狄娜沉思片刻,忽地眼发异光道:“那我就陪官郎走一趟吧,此地的山路是我从小走惯的,有我带路保你绝无危险,若是官郎单身前往……”   林琪忙摇手拒绝道:“那如何使得呢,这是我的私事,无论如何也不敢惊动姑娘的,至于谈到危险,我还有点自卫的能力……”   娃狄娜幽怨地掠他一眼道:“我知道官郎除了文才之外,还有着一身好武功,可是我所说的危险乃指着山中的毒瘴厉气而言,它们无形无质,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御的,再者我们苗人有一种特殊的追踪能力,有我跟着,找起人来,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林琪起初仍在犹豫,直听到最后,他的脸色一动,略有允意,娃狄娜不肯放松,继续劝解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方圆八百里深山中,散居着几万苗人,有的是我族民,有的是我同胞,他们多少都会卖我一个面子,不会跟你为难,或是发生误会,官郎,我跟着你去对你只有帮助……”   林琪见她说得如此诚恳,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只好麻烦姑娘了!”   娃狄娜听他终于答应了,喜极起立,四周的苗民们一起欢呼起来,而且有节奏的拍着手掌,高声叫道:“娃狄娜!娃狄娜!”   林琪奇怪地问道:“他们做什么?”   娃狄娜笑而不答,旁边那个小女孩又代她答道:“族长的歌舞是全族最好的,平常很少表演,现在大家正在要求她表演一曲,每年的跳月大会我们都作要求,却经常是失望的!”   林琪也笑着鼓掌道:“真的吗?那我也要跟着他们要求了!”   娃狄娜的眼中突然闪出异样的光采,把长长的秀发朝后面一掠,苗民们停止了拍手,也停止了呼叫。   小女孩兴奋地叫道:“族长答应表演了!”   在林琪来不及作第二个思想之前,娃狄娜迅速无比地解下腰间丝巾,围上了地的头项,接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当着这么多的人,林琪在愕然中窘得满脸通红,可是娃狄娜轻盈的身影已像一片离枝的秋叶,轻妙地飘开了!   小女孩羡慕地望着林琪道:“恭喜官郎,族长的歌舞是为着你而表演的。”   林琪惊愕得莫知其所以,娃狄娜的双手映着火花,作了一阵美妙的挥舞,她的衣服上的许多小小银铃,也响起悦耳的清音,配合着咚咚的鼓声,扭动她曼妙的腰肢,开始了她迷人的舞蹈……   柔和的月光下,她庄严得有如一座女神,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超尘脱俗的美丽。   林琪渐渐地被那种美感迷醉了,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十分谨慎,生怕会破坏了那种美丽的气氛。   场中也是静静的,只有娃狄娜衣上的铃声,与伴奏的鼓声和谐的配合着,配合着她的舞姿将人们导入忘我之境。   然后有一缕音像来自高空的明月。   娃狄娜轻启朱唇,唱出她心底的声音:   “君如天上月,妾为月畔星,   星月年年照人间,君妾永不分,   君如山上树,妾为树上藤,   藤树年年常相结,一如君与妾,   君如洞中水,妾为水中萍,   涧水年年流无竟,萍随水西东,   君如及时雨,妾为迎春花,   雨不洒花花不发,郁郁委风沙……”   幽怨的歌声,浓蜜的情意,林琪听得呆住了,就在娃狄娜盈益移动站到他身前时,他才惊觉过来。   娃狄娜轻轻地一叹道:“官郎只觉得歌好?”   林琪含笑道:“岂仅去歌好,舞好,词也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姑娘,我要为你喝一大杯。”   端起前面的酒杯,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娃狄娜一阵心酸,几乎要落下眼泪,林琪不觉惊问道:“姑娘怎么了,莫非我又说错了话?”   娃狄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有,谢谢官郎的夸奖,我感到十分荣幸……刚才官郎敬了我一掬酒,照理我应该回敬的!”   林琪连声说着不敢当,却身不由主地替她倒了一杯酒,娃狄娜默然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神情木然。   林琪这才在颈上那块纱巾解下笑道:“这块纱巾也该还给姑娘了……”   娃狄娜脸色惨变,泪如雨下,醉态可掬的罗仙客却突然跳了起来,拦在林琪身前急叫道:“老弟!不可以……”   林琪也感到事态有点特殊,结结巴巴地问道:“这原是她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还她呢?……”   罗仙客神色惶然地道:“老弟,我们是到这儿做客的,你总不能引起全村人民的公愤吧!苗人生性耿直,若是侮辱了他们……”   林琪讶然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引人愤恨的事呀,他们为什么要那样……”   原来此时四下的苗民们都停止了歌舞,也停止了嬉笑,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脸上充满了敌意。   罗仙容长叹一声道:“老弟,当一个苗族的姑娘把她腰巾缠上你的颈子,就是献出她的全部感情,你若是把纱巾还给她,便是拒绝的表示,这姑娘若一个普通女子,她只有自杀以谢,她若是个族长,这问题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娃狄娜已在掩面痛哭,林琪骇然地道:“那会怎么样?”   罗仙客沉重地道:“那样他们认为全族都受了侮辱,不顾一切地杀你雪耻,然后族长自尽,族中头目追随身殉,这个部族从此没落,永不能在其他部族面前抬头!”   林镇神色仓惶地道:“怎么会这样严重呢……这怎么办呢!”   罗仙客趋近他身旁低声道:“没有别的方法,老弟只有接受下来,好在你并未结婚,娃狄娜姑娘也是天姿国色,别的人想都想不到呢。”   林琪大感困难地低声道:“罗兄,你是知道我的……这怎么行呢?”   罗仙客摇头微笑道:“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才劝你接受,除非你认为她是个苗女,配不上你的公子身份,那样自然什么都不用谈了!”   他末后一句话说得很响,故意在让娃狄娜听见,果然娃狄娜的脸色又是一阵惨变,满含怨忿地望着他。   林琪沉思有顷,他知道此刻措词必须十分慎重,一个不当就会酿成巨变,半晌之后才嗫嚅地道:“姑娘,对你的盛情,林琪万分感激,尤其是像姑娘这等天姿国色,林某得蒙垂爱,实为毕生之幸……”   娃狄娜脸色宽了下来,含泪笑道:“官郎言重了!妾身自知夷狄之女,不足以事天人,只因为心仪芝范,才腼颜自献,官郎倘是不弃,妾身便列为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官郎日后照样可以婚娶大家千金,妾身绝不干涉……”   林琪急忙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林某并非好色之徒,怎敢存那种轻薄之心,在下实在另有苦衷……”   娃狄娜神色一动道:“官郎莫非另有心上人,妾身也听说那李芳菲姑娘艳绝人世,妾身并无与人争分之念……”   林琪闻言微愕地望着罗仙客道:“你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罗仙客讪讪地道:“今天日间娃狄娜向我详细打听你的身世,愚知不得已,只好略约地告诉了一些,请老弟原谅!”   林琪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娃狄娜却凄然地道:“官郎不必怪罪客人,妾身自知无法与李姑娘相比。”   林琪婉然歉笑道:“姑娘不必为这件事烦恼,我与李姑娘仅只有一面之识,根本说不上感情,再者将来我们还要……”   他忽而止口不说,娃狄娜与罗仙客都怔怔地望着他,林琪只得再笑笑继续说下去道:“那件事与你们无关,我也不必说出来,反正林某与她绝无其他情感纠缠,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娃狄娜眉头一展道:“那官郎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呢?”   林琪想了一下才毅然道:“反正姑娘已经知道了,我说也无妨,我虽是宦家子弟,却为了某种原因,尤其是身处江湖是非之中,无法与姑娘常相厮守,君子爱人以德,我不能害姑娘终身,江其是,姑娘身负族中大计,怎可委身于一个朝不保夕的江湖人……”   娃狄娜浅浅一笑道:“原来这么一点小事,那太容易解决了,族中的事我可以委托给别人,大涯海角妾身都可以追随官郎,而且我也学过几天武功,绝不至成为官郎的累赘,官郎能接受我这番的情意吗?”   林琪年叹一声,以恳挚的声音说道:“娃狄娜!你知道我将要做些什么吗?”   娃狄娜点点头道:“我知道,官郎要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地作一番事业,铲除许多坏人,妾身自认还可以帮一点小忙。”   林琪脸色一变,目光峻厉地望着罗仙客,罗仙客懔然一惊,不自然地战栗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老弟,我说的只有这么多!”   林琪冷笑道:“我一直把你当老大哥看待,也许是太信任你了。”   罗仙客初则一惊,继而微微一笑道:“老弟,相信我没有出卖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娃狄娜是苗疆奇人蛊神婆的门下,她对你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你虽没将黑名单透露,可是据我猜想那上面有些很棘手的人物,所以才替你找了个好帮手。”   林琪冷笑一声道:“那可要谢谢罗兄了,然而罗兄的作为不是自相矛盾吗?”   罗仙客一翻眼道:“愚兄有何矛盾之处?”   林琪冷冷地道:“罗兄故意将我引到此处,原是为了给黔中四豪一个喘息的机会,可是我得了娃狄娜的帮助,反而容易找到他们,这不是违背了罗兄的本意吗?”   罗仙客叹了一声道:“不瞒老弟说,我本是念着旧谊想替他们缓和的,谁知到了此处,鬼使种差地使他们反而泄露了,这只能说是天意,天意如此,必是他们定有取死之由,愚兄心已尽,只好认命了。”   林琪沉思片刻,脸色略转平和道:“但愿罗兄心口如一,也不枉兄弟一番信任。”   娃狄娜却因为林琪一连叫了她几声名子,芳心大感慰藉,见他与罗仙客的谈话已告段落,连忙又问道:“官郎究竟如何安置妾身……”   林琪想了一想,才将丝巾藏入怀中柔声道:“娃狄娜,要拒绝感情是一桩难事,人非太上,我也不是一段全无感情的木头,只是这份感情来得太突然了,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来慢慢习惯它吗?”   四下的苗民见林琪改变了态度,立刻大声欢呼起来。   娃狄娜欢喜万分,盈盈含涕,颤声道:“谢谢你了,官郎!你不但赐给我全族的生命!因为我知道你的本事,一旦闹僵起来,我这些族人一定不是你的敌手,即使你不伤害他们,他们也无法再在苗疆生存了,至于我……是绝对不会与你为敌的!”   林琪微微一笑,心中却不以为然,在娃狄娜的口气中好像暗示她若出手为敌的话,自已不一定能安然脱身……   娃狄娜却似为喜悦冲昏了头,痴情绵绵地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你太突然了,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我们女子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能正确的找出自己应该爱的人,男人却要经过许多考验后,才肯付出自己的感情,官郎,我有一辈子的耐心来等你考验!”   林琪却淡淡一笑道:“娃狄娜,你也许会失望的,我既然决心成为一个江湖人,此身已非我所有,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到不幸,也许等不到报答你的盛情,我已失去了生命!那时留给你的将是后悔与痛苦了!”   娃狄娜毅然地道:“君死妾也死,君生妾也生,此心既属君,生死与君共!”   林琪感动地道:“娃狄娜!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   娃狄娜凝眸嫣然道:“妾心耿耿泰山石,妾意绵绵沧海水,石可烂,海可枯,妾心不可移,官郎,你放心吧!”   林琪默不作答,娃狄娜又长吁一口气笑道:“我今天真高兴死了,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多奇妙啊!你看我的族人,他们也分担我的快乐了,我们苗疆的祖先留下了一句话:有两样东西给了人之后,自己反而更多了。官郎!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林琪颇感兴趣地道:“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娃狄娜一字一声庄严地道:“快乐与爱情!”   林琪沉思有顷,也肃然起敬地道:“娃狄娜,你们的祖先很聪明!”   娃狄娜脸上泛着红光笑道:“我们的思想生活都很单纯,所以只能说出简单的道理!”   林琪感慨地一叹道:“最简单的道理,往往是最深奥的思想,单纯的生活中有着最难得的快乐,娃狄娜,我已经开始受你们的吸引了!假若有一日我能摆脱身上的一切责任,我一定到这儿来伴你终老斯乡!可是……”   他的话虽然停止了,然而那一份惆怅与感慨却表示出底下还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娃狄娜怔怔地望着他,从他的表情中可以想像他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他的惆怅!   这时一个年老苗人过来,脸色十分兴奋,娃狄娜连忙藉机分散他的思绪,笑着介绍道:“这就是我的父亲瓦连!他把族长的位置移交给我之后,退休为族中的元老,官郎可以不必太客气。”   林琪不知道苗人的风俗,对于娃狄娜的最后一句话感到很奇怪,罗仙客在他耳旁轻轻地说明道:“苗族中只有族长高于一切,他虽是娃狄娜的父亲,也要听从女儿的命令,老弟已经与族长联姻,身份特殊,不须太拘礼,入乡随俗,老弟可得注意一点!”   林琪心中颇不以为然,忙迎上施了一礼,招呼道:“老伯!”   瓦连深深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与敝族人结为联姻,乃敝族莫大之幸,公子是汉官,依照汉家习惯,请公子留下一点定情的信物……”   林琪见他谈吐很文雅,心中更生敬意,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双手奉上道:“小侄客中未备妆奁,这区区微物……”   语尚未毕,突然有一阵铃声掠空而来,接着是啪的一响,一支蓝羽长箭将他手中的明珠射得粉碎!   娃狄娜嘤声低叫道:“蓝铃箭!”   “蓝铃箭”三个字仿佛具有绝大的威力,将场上为数近千的苗人震慑得寂然无声,脸上都流露出惧色!   林琪也感到心头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并未听过这么一个名称,可是这发箭人的功力却不可思议!   当箭光乍现之际,他已辨明来路,暗中默运真力想将它逼开的,可是那只箭依然穿过他所布的气墙钻了进来,不但射中了他手中的珠子,也使他的心神微微一震,再看娃狄娜的神色,连忙惊问道:“蓝铃箭是什么?”   娃狄娜脸色凝重的道:“官郎请不必问,这件事由我自己解决!”   林琪大惑不解,正想继续追问下去,罗仙客已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作声。   就在此时,月光中轻轻地飘来一道身形,落地无声,连近在咫尺的熊熊火焰都未晃动一下,这身法当真轻得可以,借着火光与月光,林琪看出来人竟是一个苗装青年人,身材雄伟,脸貌俊秀,就是眸子闪烁不定。   娃狄娜已经怒声向来人道:“鹿加,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琪这才知道他叫鹿加,看他臂挽强弓,背插箭壶,壶中的箭羽蓝光闪闪,箭尾附着一颗小金铃,明白他就是发箭之人,而“蓝铃箭”三字也得到解释了,这三个字不仅是他独特的标记,或许也是他的外号!   那个叫鹿加的,听见娃狄娜的喝问后,哈哈大笑道:“听说这儿举行跳月大会,我赶来碰碰运气的!”   娃狄娜怒冲冲地道:“那你就应该乖乖地坐着,等人家来挑选你。”   鹿加傲然一笑道:“凭我堂堂蓝羽族的大酋长,难道也要遵守那些臭规矩?”   娃狄娜沉着脸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任你是谁也要遵守!”   鹿加依然微笑道:“算了吧,你们青花族的那些宝贝,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要我守规矩,除非是你亲自出场。”   娃狄娜冷哼一声道:“你来晚了一步,我的绸巾已经献给这位官郎了。”   说着用手一指林琪,鹿加脸色如恒,傲声大笑道:“不算晚,我还有方法可以改变这件事!既然你要跟我论规矩,自然不会忘记祖宗们另一条规矩。”   娃狄娜脸色大变道:“你敢。”   鹿加大笑道:“为什么不敢,我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每年跳月大会都被你逃过去了,今天可赖不掉了吧。”   娃狄娜神色惨厉,在愤怒中略含一丝怯意,默然不作声,似乎在筹思应付的方法,林琪诧然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罗仙客忧戚地回答他道:“老弟,有人在抢你的媳妇儿呢!”   林琪低声道:“这我已经看出了,我问的是他所说的规矩是什么?”   瓦连走到他身旁,忧戚地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苗族的规矩,若是两个男人同爱上一个女子的时候,首先由女方自决,不过失败的一方可以向胜利者挑战,假若他杀死了对方,便可得到那女子,女子也不得拒绝,我们苗族最崇拜勇士,一般在挑选时,总是勇猛者居先,所以这条规矩很少使用。鹿加追求娃狄娜好几年了,娃狄娜不愿意理他,跳月大会中只要有他在场,娃狄娜从不下场,他也没办法,今天……”   林琪闻言不觉激起心中的怒气,沉声道:“那么他认为我是弱者了?”   瓦连赶忙拖住他道:“公子不要生气,您是个读书人,何必要同一个粗人呕气,这事让娃狄娜去解决好了,他们是师兄妹……”   林琪微惊道:“他也是蛊神婆门下的?”   事实上他对蛊神婆并无印象,因为先听罗仙客说过娃狄娜是蛊神婆的弟子,再听瓦连说他与鹿加是师兄妹,所以才如此动问,瓦连点头道:“不错。蛊神婆是我们苗疆的神仙,一共收了五个弟子,分担五大族的族长,鹿加是最大的一个,不过没关系,娃狄娜最得神婆的欢心,鹿加不敢得罪神婆,自然也不敢为难娃狄娜!”   林琪却从鹿加的手劲上,测知蛊神婆必然是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心中微微一动,低声对罗仙客道:“想不到苗疆中会有这样高人?”   罗仙客轻轻一叹道:“蛊神婆名满苗疆,苗人敬之如神,可是她绝少露面,只有她的几个门人才能接近她,我也是十年前随家师走访骆家堡时,约略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黔中四豪在她手中吃过大亏,所以才对临近的苗人特别客气。”   林琪默然不语,罗仙客也不知他是在动什么心意,也不敢再说什么,那一边的鹿加却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大叫道:“小汉狗,你还不滚出来!”   林琪长眉一挑,朗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鹿加哈哈大笑道:“小畜牲,死到临头还在做梦!”   林琪愤然作色,正想出去与他理论,娃狄娜已情急地拦在他身前,对鹿加怒声斥责道:“鹿加,你要不要脸?人家是读书人,又是个汉郎,你居然好意思跟他讲规矩,有什么就冲我来吧!”   鹿加突然敞声大笑起来,脸上满是鄙夷之色,指着林琪道:“这是你选的好丈夫,居然要靠着一个女子来保护他,我真不懂你看上他哪一点,简直丢尽我们苗族的脸!”   林琪尚未开口,娃狄娜也怒声道:“才丢脸呢!勇士该找勇士为敌,你倚仗自己学过武功,却用来欺负一个读书人……”   鹿加突地冷冷一笑道:“他是个读书人?你别上了他的当,一个读书人能杀伤中原有名的武师,把骆家的四个老鬼赶得走头无路……”   林琪闻言一动道:“你见过黔中四豪了?”   鹿加大笑道:“我没见过黔中四豪,却见过黔中四犬,有四条丧家之犬躲到我的庄子上,请求我的保护。”   林琪虽然要追踪黔中四豪,但是听到鹿加如此侮辱他们时,也不禁愤如火烧,因为鹿加的语气是对整个中原武林的蔑视,黔中四豪也算是略具名望的武师,到了鹿加口中竟是连狗都不如!   所以他挺身而出,戟指着鹿加沉声道:“本来我不愿意同你一般见识,现在我知不能再容你放肆了。狂奴,你决定一下我们是如何了结吧!”   鹿加哈哈大笑道:“老子终于把你逼出头了,你们汉人自以为了不起,不愿意为女人而决斗,却肯为了敌人拚命!娃狄娜!看来你在这小子的心中,其地位还不如那四条犬呢,你可真够光采的!”   娃狄娜果然闻言神色一惨,林琪觉得这苗子除了武功过人之外,连口才心计都是极佳之选,乃朗声道:“你不必逞着口舌之利在那儿煽动了,你说得很对,方才我是不愿意为女人而与你决斗,因为那是一种野蛮的行为,我们对感情的看法不像你这么浅薄,娃狄娜之所以爱我,并不一定因为是我能在决斗中胜过你,反之,你若胜了我,也不一定赢了娃狄娜的心,否则就是她爱我不够深刻,因此你想利用你们苗族的陋规来争取娃狄娜的想法实在太笨了……”   这番话表面上是斥责鹿加,实际却说给娃狄娜听的,果然娃狄娜的神色又变了一下,微露一丝愧意。   鹿加从娃狄娜的脸上知道自己的心计全落空了,愧怒交加中,失去他早先的那股镇定,厉声叫道:“好小子,瞧我射穿你这张利嘴。”   反腕掣出一根长箭搭在弓,控弦引矢,对准林琪的心窝,娃狄娜见状大惊,抢上来挡在前面叫道:“官郎,你让开,他的鬼门道我全清楚,由我来对付他。”   鹿加的眼中仇光更炽,高声叫道:“师妹,你当真为了这个小汉狗,将师父的教训全忘了?”   娃狄娜也厉声道:“师父并没有禁止我嫁给汉人!”   鹿加冷笑一声道:“不错,可是师父却力诫我们同门相残,这几年来我一直对你那么客气,就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今天你为了一个外人,却要来与我作对。”   娃狄娜怒声道:“他不是外人,他是我未来的丈夫,我的腰巾已经缠在他的颈子上,我们的生命已结成一体,你要伤害他便是伤害我,我不是跟你作对,而是保护我自己,违背师父教训的不是我而是你。”   鹿加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眼中冒着怒火,手指一松,那只蓝铃箭已带着刺耳的响声疾射而出。   林琪心恐娃狄娜有失,正想赶到前面去架格,谁知娃狄娜振手一抖,由袖中发出一道白光,卷着蓝铃箭的中部轻轻一挥,立刻把它摔落下来,手法轻盈,看得林琪惊佩交加,情不自禁地叫出一声好来!   娃狄娜却神色凝重地道:“官郎,你走开吧!他的煞手还没有施展呢。”   林琪轩眉一扬道:“我不怕,别让他再说我要靠你保护!”   娃狄娜,秀眉一蹙正想开口,对面的鹿加已叫道:“娃狄娜,我第一箭给你留下了分寸,一箭绝情,我们同师之谊已断,下面我可不再留情了!”   娃狄娜怒声叫道:“谁要你留情!在师父那儿学艺时,我就没把你当师兄!”   鹿加神色一变,厉声叫道:“好,我叫你们生死同心吧!”   又是一箭发射过来,这次可用上了狠劲,箭上的银铃不响了,那蓝色的羽毛却发射出刺耳的啸声!   娃狄娜深是知道厉害,没敢像上次一样用手帕去卷落,双足一蹬,拔起在空中,轻灵地躲了开去!   身起箭至,直奔他身后的林琪,娃狄娜人在空中才发现这件事,见林琪正想用掌去接,慌忙大叫道:“官郎!使不得,箭上有蛊……”   她的喊声已迟了一步,林琪奋起神威,凝聚排山掌力,劲厉无匹地朝箭上推去,立时有嗡然一声微响!   那枝蓝铃箭被他的掌劲阻住,仅以寸许之差钻不过去,箭尾摇了几摇,跌落在地,蓝羽上散出一丝淡淡的蓝雾。   这片蓝雾以肉眼难辨出,可是有一部份被林琪掌上的余力推向火堆上时,立刻冒出灼目的蓝焰!   鹿加哈哈狞笑道:“小子,真有你的,没想到中原还有你这么一位年轻高手,能力挡我这穿心一箭,可惜啊,可惜!”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有什么可惜的?”   鹿加狞笑不语,娃狄娜已忧急万分的问道:“官郎!你可曾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林琪想了一想才道:“有的,最后我好像感到有一点腥味。”   娃狄娜脸色如土,呆立不语,鹿加更得意了。   “小子,那就是我独家的毒蝎蛊,只要你吸进一点点,在短时间内,立刻可以蚀尽你的内脏……”   娃狄娜哭出声音叫道:“官郎!是我害了你了……”   林琪听鹿加那等说法,又见娃狄娜这种神态,心中也是大惊,连忙运气一试,却始终觉不出任何异样。   娃狄娜又哭着回头对鹿加叫道:“快把解药拿来,否则我永远不会饶你!”   鹿加阴沉沉地狂笑道:“给他解药?你真发疯了,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你的心,随便你怎样对我都不在乎,至少我可以令你伤心一辈子!”   娃狄娜反身一把抱住林琪大哭道:“官郎!我害了你了!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我要把他一块块地切碎在你坟前,我要用他的血来洒满你的坟土……”   这是苗族中最恶毒的咒语,鹿加听得也不禁一愕,脸上流露出莫名奇妙的表情,讷讷地道:“娃狄娜,这小子才认识你一天,你竟这样恨我,完全忘记了我们十年的情份……”   娃狄娜此刻已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疯犬,跳脚大骂道:“是的,我恨死你了!你是世界上最恶毒的魔鬼,才只有一天,你就毁去了我一生的生命!想起这件事我在做梦的时候,都会咬着你的灵魂,你杀死了他却杀不死我,现在我不找你,等我把他安葬入土之后,我会到万蛊大神庙里去祈告,请他降祸给你,叫你在今后的生命中永远受着万蛊噬心的痛苦,叫你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鹿加的脸色一阵激变,好像娃狄娜的这番话深深地击中了他的弱点,额上也开始淌下汗水。   娃狄娜又回过身来时,眼光马上变温柔了,扶着呆呆发怔的林琪,抚着他的额角轻声道:“官郎,原谅我给你带来了不幸,也请你原谅我不能马上陪着你死去,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要替你报仇,当我把仇人的血含在嘴里,仇人的肉提在手里的时候,我就会来陪你了!”   林琪莫名奇妙地推开她的手道:“娃狄娜,你在说些什么?我又没有死,你干吗要替我报仇呢?瞧你这种样子,把我都弄糊涂了!”   娃狄娜被他推开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开始现出一种无法相信的神情,呆了半天才道:“官郎,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林琪摇摇头,连鹿加都流露出异色了!   娃狄娜的眼中开始闪着希望,急忙又道:“官郎,你运一下气看看!”   林琪实在毫无所觉,被她像个小孩子似地摆布着,觉得很无聊,可是放眼望望四周时,发觉每个人都紧张地瞪着他,神情各异,又像事情的确不简单,只得依言猛吸了一口气,在体内通转十二重楼后,又徐徐地吐了出来。   虽然是在深夜,可是藉着月光及熊熊的火光,他发现自己所吐的气中略带一丝粉红的颜色。   这种颜色在火光中本来绝难辨解,可是他自幼习得内家正宗功夫,再加上最近神秘的进境,才辨出吐纳的气色有异,这一丝异象除了他本人之外,另有两个人发觉了。   一个是身边的娃狄娜,一个则是鹿加,二人的反应也不一致,娃狄娜猛然一跳,高声欢呼道:“天香丝!我怎么忘了呢!凭着这一点,再也没有蛊毒能伤害你了,官郎,我真高兴极了!”   鹿加却愣愣地呆了半天,才冷笑一声道:“我说这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你们等着吧!我奈何不了天香丝,还有别人能够,那时你们身受之惨,可能会超出你们的想像。”   说完双脚一顿,身形又像来时那样,轻轻地朝夜空中飘去,娃狄娜脸色骤变,拔腿要跟下去。   林琪一把将她拉住,发现娃狄娜的内力也深厚得出乎他的意料,连跟了十几步,方始双双定住道:“穷寇莫追,他走了就算了!”   娃狄娜满睑泪痕,抱住林琪的胳膊凄声道:“官郎,这次我可是真的把你害苦了!”   林琪大感愕然的道:“娃狄娜,你怎么又来了?”   娃狄娜凄声长叹,一言不发,林琪还在连连连问,良久之后,娃狄娜才悠悠叹声道:“现在说也无益,等我把跳月大会结束了,再慢慢告诉你吧!但愿师父能大发慈悲饶恕了我们……”   莽莽的深山中,尽是盘根错节的密密树林,这些原始的古树不知生于何年何时,但从它们高挺云表的躯干上看来,必定是许多年代以前的古物了!   叶落了又生,新生的树叶像一柄缘绸的大伞,遮住秋日的骄阳,地下的落叶却因为风力不及,渐渐地加厚。   雨水使它们霉烂,化成腐水,一部份被树根吸收了,变成森林的养料,使树干更粗,绿叶更浓。   大部份仍汇集在根下的泥土中,受着热力的蒸发,再加上许多不可知的物质与因素,构成了森林的奇景!   那上腾的水气中幻着五光十色,烁丽夺目。   还就是所谓云贵边境中,旅人谈而色变的瘴气!   :   84\ 003   三 不是故人亦相识     在这一片五色的锦岚中,不知埋藏了多少活泼的生命!   林琪还是第一次欣赏这等奇景,失声的赞佩道:“没想到瘴气是这么美丽的,更没想到一般人口中的蛮荒之域,竟是这么一片锦绣天堂,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说:‘五月渡芦,深入不毛,’真是欺人之语,就凭他那‘不毛’二字,也该好好的打他一顿板子!”   罗仙客在旁轻轻一叹道:“老弟,别再乱批评古人了,这一片锦绣天堂,却是人间地狱呢!你若是把那片瘴气逼开一看,就知道底下有多少白骨了!”   林琪爽朗地一笑道:“那并无损于它的美,天心有生即有死,假若允许我自觉觅死的话,我倒情愿埋骨于这一片锦云之中!”   娃狄娜秀眉深锁,凄然长叹道:“官郎怎么老是说到死呢!目下我们身处危境,存亡难卜,官郎为什么不讲些吉祥的话呢?”   林琪哈哈大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福祸当至自至,讲好话改变不了噩运,说死也未必真能死得了!”   娃狄娜轻轻一叹,明眸中珠泪盈盈,凄然地道:“妾身不敢像官郎这种达观,因为你的灾祸是我给你的,当日一念之差,想不到给你种下无穷的祸根!”   林琪依然微笑道:“你又来了,承你的情给我种下了天香丝的蛊,虽然它曾救过我的命,我仍不相信会有这么厉害,根本上我对蛊这样东西就怀疑,听说你们苗家女子在端阳正午,搜集五毒之蛊,令其自相残食,取其最后存者制练成蛊,用来控制男人,说穿了那应该是毒……”   娃狄娜轻叹道:“那是等而下之的蛊,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可是我师父蛊神婆所制练的蛊却不同了,那是一种灵气的感应,十里之外取人性命于动念之间,我不该违背了她的训旨,将本命神蛊天香丝下在你的体中……”   林琪忍不住问道:“我还是想弄弄清楚,天香丝究竟是什么东西?”   娃狄娜顿了一顿才凄苦地道:“我现在告诉你也不妨了,天香丝是苗疆特产的一种飞蚁,其色微红,其气如麝,我是取那蚁后作蛊母,每天都精心喂养,直到十年之久,才培养成形,作为本命神蛊,非至万不得已时,绝不准使用,而且使用之后,一定杀死对方才得收回,发时无论对方多厉害,当之必无幸免……当我练蛊之际,即发下重誓,人在蛊在,蛊失人亡……”   林琪大笑道:“你越说越糊涂了,我记得你是在酒中给我下蛊的,难道对敌之际,你也能使用那种方法吗?再说你已经把蛊种给我了,你也没有死!”   娃狄娜长叹道:“官郎真是外行!我对官郎种蛊之际,心中并无敌意,只能采用那和平的手段,否则我只要随便一挥手,蛊神即可伤敌于无形,完全受我的心灵指挥,至于我死不死的问题,那就更玄妙了,我分出一半的蛊种于官郎体内,自己还留下一半,所以不受影响,异日官郎不在身边之时,那怕在千里之外,我一样能凭藉着心意,摧动蛊神,将官郎召回来……否则怎能称为本命神蛊呢!”   林琪微笑道:“假如我不肯回来呢?”   娃狄娜神色微变道:“那时蛊毒发作,不受控制,我们只有同归于尽!”   林琪不觉也是一惊,渐渐有点相信了,娃狄娜又正容道:“我们师兄妹五人,各有本命神蛊,但以我的天香丝最厉害,所以鹿加一直对我有些忌惮,也是官郎不怕他箭上青蝎蛊的原因,可是天香丝与我师尊的‘晶蠖蛊’相比,则又差得多了……”   林琪故意地激她道:“你师父武功很高我不怀疑。至于这灵蛊之说,我还是无法相信,世上真要有这回事,岂非一切的武功都是白费力气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简直是神话了!”   娃狄娜急道:“官郎真是执迷不悟,尽信书不如无书,孔夫子也不是什么都懂的,他要是晚生几千年,我一定叫他尝尝厉害!”   林琪大笑道:“你不必低毁孔夫子,他能成为至圣,当然不会乱说,你不妨拿我试验一下,发动你的天香丝,瞧瞧我是否有感应!”   娃狄娜庄重地摇头道:“不行,这不是儿戏的事,现在我只有一半的蛊,万一控制不住,立刻就是个死字!”   林琪大笑道:“反正都不免一死,与其死在你师父的手中,倒不如我们自寻了断的好,埋骨此间,得卿为伴,亦不负此生矣!”   一言甫毕,林中突地响起一个苍老的喉咙道:“好小子!有种!年轻一代里居然还有不把段金花放在眼中的,实在是不多见,我倒要量量你有多少斤两!”   这声音就好像一顶宏钟,震得他们心头狂骇不已!   林中人在说完话后,又继之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十分枯涩,倒使得林外三人骇然相顾,莫知其所以。尤其是娃狄娜,她对苗疆地理知之甚稔,这弥漫于林中的彩色云雾,正是剧毒无比的锦云瘴,人畜当之立毙,这人居然能匿身其间,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绝顶怪事……   可是令他们吃惊的事就不止此,林中长笑未毕,又传出另一个声音道:“老家伙别太得意了,这小伙子旁边还有个女娃儿,那可是蛊神婆的徒弟!照他们亲亲热热的情形看来,你的算盘未必打得响!”   这声音比较柔嫩,好似发自女子。   先前那人停住笑声道:“响不响是另外一回事,难得有人敢对段金花使用那种口气说话,我总不能放弃机会,这件事已经耗掉我们十年岁月了……”   林琪初听得林中有人发话时,以为那一定是蛊神婆,因为他对锦云瘴的厉害已经听娃狄娜说过了,除了蛊神婆之外,其他人绝对很难存身其中,及至听到后来,竟发现林中并不止一人,而且口气也不像是蛊神婆,不禁大是放心,立刻转睑望着娃狄娜,意在询问林中人的身份与来历。   因为他在对方的语气中略约听出他们与蛊神婆有点关系,而且还好像是处在敌对的方面,更好像有着特别的纠葛……   娃狄娜回他一个茫然的眼光,表示不认识,此时林中的两个人也不说话了,可也没有现身,林琪弄得满头露水,不禁高声对着林中叫道:“请教二位是何方前辈?”   从声音语气中他听出对方的年纪都很大,所以才称了一声前辈,林中寂然片刻后,还是第一次开口的那个声音道:“小伙子,礼貌不差,口气也不小……”   接着另外的一个女声也飞快接口道:“就是根底太差,恐怕不像是我们要找的材料……”   前一个声音立刻又道:“管他呢,十年之期将届,这是第一个勉强合乎条件的人,无论如何也得试上一下,要不然又得白白再等十年……”   林琪听他们一问一答,不禁更为惊奇,好像这两个人与蛊神婆之间也有什么未了之事,订下了十年之期,而且好像这事也须假手他人代了,他们更好像有意把自己看作对象,所以才那样地品评优劣,而且评价还不太高……   虽然心中的傲气难平,可是他对那“十年”二字特别觉得刺耳,自己的师尊柳无非与白玫瑰的十年之约是由他代践的,结果惹出一场大悲剧,还两个不知名的人又是一场十年过节,而且又可能会找到自己,那可实在缺乏兴趣……   所以他刚一扬眉头,立刻又把性子按捺下来,转头指呼身畔二人道:“咱们走吧!”   罗仙客最怕惹麻烦,他是个老江湖,知道林中的那两个人绝非易与,立刻表示同意,娃狄娜更是以林琪的行止为主,当然也不表示反对。   三人正待动身离去,林中人急叫道:“小伙子,等一下!”   林琪未加理会,掉头就走,其余二人也跟着启步,忽而身畔轻风微掠,眼角只有青光一闪,两条人影已拦在他们前面。   林琪微微一怔,对这二人身形之速大是吃惊,再一打量二人的长相,则更为骇异了,原来眼前的二人乃系一男一女,年龄都在六十上下,那是从他们斑白的头发上看出来的,至于他们的睑,还完全是年轻人的样子,甚至于稚气未脱,好像只有十八九岁,而且一般的圆圆胖胖,透着一团和气,再看他们的装扮,则更不相称了,这二人都穿着一身花衣服,简直就是一对五六岁的小娃娃!   娃狄娜童心未失,看了这一对怪人,已忍不住扑嗤嗤地笑了起来!   那男子立刻薄怒道:“女娃娃,不准笑!”   娃狄娜笑得更厉害了,原来这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正是先前被认为是发自女子的腔调,由此推测那枯涩的口音倒是由女子所发出的。   女子见了娃狄娜的无忌笑态,怒气更甚,粗哑地喝道:“女娃娃,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娃狄娜勉力忍住了笑,指着二人道:“你们自己一付娃娃相,反而开口叫我们娃娃,尤其是你们讲话的腔调,男女倒置,怎么不叫我好笑呢……”   说完她又格格大笑起来,那女子好似更为震怒,身形一闪,抬手猛朝她的脸上掴去,口中还怒骂道:“混帐丫头,居然敢如此放肆!”   以她方才的身法速度,娃狄娜心里知道这一掌绝难躲过,唯一的希望是她出手不要太重,仅只在薄示敬意,谁知掌及身之际,她突觉膀子上被人拉了一下,身子跟着一偏,及以分毫之差滑过掌缘,脸上微感香风轻掠而已。   惶然定神,她才发现及时将她拉开的人竟是林琪,他的脸色特别庄重,以微带谴责的口吻道:“娃狄娜,不许再笑了!”   娃狄娜万没想到林琪的身手也会如此高明,惊喜交集下,正想开口有所言,林琪又以温和的口吻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笑的,他们的腔调并末倒置,只是装束互换而已,男的原来是女的,女的本身是男的……”   娃狄娜原来的目的本不是要解释自己发笑的原因,可是听了林琪的话后,反而奇怪起来了,仔细一打量二人,才发现那男子的耳中穿着针孔,女子的唇上反而长着茸茸微须,分明是二人打扮得阴差阳错。   而对面的两个人也被林琪的话震住了,女装的那人失声叫道:“小伙子,你怎么知道的?”   林琪淡淡一笑道:“二位不是自号恨无天侣吗?你是不老神仙东方一立,那一位是尊夫人长青仙子慕容婉。你们二位真是配得巧极了。你自恨身非女子,尊夫人则憾未生做男儿身,所以二位才互易装束,略弥恨事,其实男女天生自然,二位不过是自取其扰而已……”   男装的慕容婉大声叫道:“小伙子,你怎么会认识我们的?”   林琪微笑道:“在下虽然没见过二位,可是二位的举止神情,入目了然,何况慕容仙子刚才所用的凌云步与拂花掌,天下别无第二人……”   慕容婉脸色大变,厉声叫道:“你胡说!我们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也没有多少熟人,你说你是谁的门下?……”   林琪依然含笑道:“家师箫圣柳无非,与二位素昧平生!”   慕容婉沉思片刻才道:“柳无非是什么玩意,他也能教出你这种徒弟,你可别耍赖皮,凭你刚才解开我凌云步与拂花掌的手法,足见另有师承。”   林琪正容道:“仙子不要这样说,家师纵然未见过二位,武学造诣并不在二位之下,不过在下刚才所用的手法,的确不是家师所传……”   女装的东方一立也诧然急声道:“那传你手法的人是谁?”   林琪笑笑摇头道:“那人确为二位的故人。不过在下已得嘱咐不准泄露,这点要请贤伉俪见谅!”   东方一立沉思片刻,忽地冷冷一哼道:“你不说也不要紧,在那有限的几个人中,我不难找出你的路数!”   林琪一敛冷容道:“阁下最好不要存这种心,在下也无意对二位多作打扰,二位仙隐人间已二十年,难得找到这一片安静地,何苦一定要自找烦恼呢?”   东方一立冷笑道:“什么安静地?我们这一生中从未安静过,在寥寥十几个故人中,敌友参半,我不弄清你的来历,更无法安静了。小伙子,你还是准备一下吧!”   林琪见他已经摆出姿态,存心要在动手过招中套出自己的功夫来历,不禁有点着急叫道:“在下担保那人与二位非友非敌,也保证不泄露二位的行踪!”   东方一立冷笑道:“我们的故人中,非友即敌,你要是不明白说出就别想离开!”   语毕不等林琪有开口的机会欺身上来,一连攻出四五招,手法或虚或实,极其奥妙,林琪或躲或闪,东方一立反而愕住了,停手不攻。   旁观的慕容婉不禁惊叫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来数,怎会这么杂?”   林琪从容地道:“所以我劝二位不必费心,在武功招式中,你们绝对看不出那个人……”   东方一立沉声道:“小子,虽然你的招式中敌友兼包,我还是不服气,现在我们夫妇联手攻你三招,若是你再挡过去了,我们拱手让你离去!”   林琪见他说话的神情很庄重,心知那三招必然是极其厉害,然而事情已经挤到这种地方,想不答应也不成,除非是把身上的这份隐秘揭开,然而这却是他不愿、不能、也不敢的事,因此只好装作轻松地道:“在下就试着接贤伉俪三招看看!”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互相对望一眼,然后由东方一立首先发动,长袖一拂,斜斜朝他的肩上掠到,林琪停身未动,直到袖角将要卷上身子时,才微微朝后一侧,慕容婉迅速出手,迎着他的退势,奥妙无比地拍出一掌!   砰然一声轻响中,他们夫妇二人各退了一步,也都凛然色变。   原来他们二人所研练的联合攻势,已穷二十年的参悟心得,出手虽有先后,实际上却是同时临敌的,而且他们所取的部位,也是奥妙之极,对手纵然再强,也无法前后兼顾,势必应手而创。   然而出乎他们意外的是在招式递满之后,突然失去了林琪的踪迹,刚才那一声轻响,竟是他们自己互接了一招。   林琪好端端地站在半丈开外,从容含笑。   东方一立突地失声惊叫道:“你是……”   林琪严肃瞪了他一眼道:“我是什么?”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神色中都流露出无限惊恐,讷讷地说不上话来,林琪微微一笑,将声音放得特别温和,轻轻地道:“在下早就劝过贤伉俪不必费心,那个人对你们十三友依然十分放心,所以叫我碰到你们后,转达他的意思,要你们守点本分,否则他仍是不会放过你的!”   东方一立讷讷地道:“他……还在世界上吗?”   林琪淡淡笑道:“当然了!他对你们从未放松过注意,虽然你们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你们,可是你们只要有一点举动,他立刻会出现制裁你们……”   慕容婉轻轻一叹道:“我们十三个人再也聚不到一块儿了,竹林一会后,大家为着一件事闹得很厉害,几乎成了生死对头,我们潜隐在此地,多半也是为了躲避仇家……”   林琪嘻嘻笑道:“这些他很清楚,老实告诉你们吧,那件事也是他故意安排的,假若不把你们拆散,迟早你们还会闹事的……”   东方一立惊叫道:“什么?你说那本书是假的?”   林琪笑笑道:“书是真的,可是他对你们这十三个人太清楚了,绝对无法同心合力联成一气的,所以他才把一本完整的书分为四部份,每一部份有四分之一的真经,其余四分之三都是他乱编的,他留下了四处线索,让你们去摸索,也使你们各自满足,叫你们在得手之后,都以为自己所得的是真本,其实你们都只得到四分之一而已……”   慕容婉神色突地变得异常惨淡,愤愤地道:“他简直是个大骗子,白白地浪费了我们二十年的岁月……”   林琪不等他说完,立刻接口道:“他并没有骗你们,当年留言就叫你们若是有缘得到了藏书,一定要公开出来大家共享,你们假使听了他的话,大家把所得的凑起来,依然是一部全书,可是你们各萌贪心,妄图独吞,才白白的浪费了自己的岁月!”   慕容婉厉声道:“可是我们十三友之盟,却完全被他破坏了!”   林琪也厉声道:“那正是他悲天悯人的胸怀,若是由得你们这十三凶人联络起来,武林中不知要增加多少劫难,以他的功力在当时要将你们一举而歼亦非难事,然而他本着好生之德,给你们留下了活路,你们自己不知道悔悟感激,还敢说出那种话来。”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听得哑口无言,娃狄娜则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有罗仙客则胆战心摇,二十年前他还在太行山上习艺,即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个十三友之说,据说是十三个武功高强的穷凶极恶之徒的联盟,可是十三友的行踪十分隐秘,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后来他们传出来消息,准备要公开在武林立门创派,引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许多正道人士也联起手来,想要阻止他们,不知怎的这十三友竟然无声无息地突然消声匿迹了,现在听林琪与他们的这一番对话,才约略得知十三友敢情是被一位武林高人所制,强迫解散了,而且那位高人与林琪大有关连,只不知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位高人又是谁?林琪在什么时候跟他搭上关系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有一件事倒可他确定的,就是面前这一对老夫妇为当年十三友之二,想到这儿,他不禁又微存怯意!   东方一立沉思片刻才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林琪淡淡一笑道:“什么人也不是,在下不久之前,无意中碰到他,蒙他指点了一些武功,更受他的关照,访查一下你们的行踪,贤夫妇是我所遇见的第四五两位!”   慕容婉立刻问道:“另外三人是谁?他们现在怎么样?”   林琪摇摇头道:“那无须奉告,他们是比较倒霉的一群,连四分之一的藏书都没有得到,现在已经革面洗心,掩止行藏,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我得到了详细的指点,根本无法再认出他们,因此贤伉俪也不必追问了!”   东方一立又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他究竟是怎样地一个人?二十年前他蒙面出现,破坏了我们十三友联盟,大家曾经一度去追查他的行踪来历,却始终没有结果!”   林琪仍是神秘地摇摇头道:“那也无法奉告,他一生中从未在江湖上露面,我也不知道他姓名,即使说出他的模样,你们也无法当面认识他!”   慕容婉急忙问道:“至少你可以说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林琪笑笑道:“男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假如他与贤伉俪一般心性行为的话,连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听出林琪是在故意讽刺他们男女倒置,一齐勃然变色,东方一立首先暴怒地叫道:“小子,你纵然得到了他的传授,我们也不在乎,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参研对付他的方法,不妨先拿你来做一番试验!”   林琪微微动容地道:“哦!你们就凭那四分之一的记载也能想出对付他的方法吗?”   东方一立嘿嘿冷笑中蓦而伸手前拍,掌心涌出一股粉红色的光雾,林琪双肩微晃,迅速地避开了,他身旁的娃狄娜与罗仙客却是行动稍慢,为光雾沾染到一点点!   娃狄娜好似无所知觉,罗仙客晃了一晃,身子慢慢地向地上倒去!   林琪睹状大为震怒,厉声喝叫道:“你用什么毒手?”   娃狄娜失声道:“官郎,他们是采取锦云瘴中的毒质练成掌功,你要特别注意!”   林琪停了一停才道:“你怎么不中毒呢?”   娃狄娜仍是着急地道:“我服过师父的特制灵药,可以不受影响……”   林琪急忙指着罗仙客道:“你快想个方法救救他!”   娃狄娜摇头道:“不行,我没有药,只有师父才能救他!”   东方一立大笑道:“女娃儿,你别做梦了,这种掌功原来就是为了对付段金花而用的,凭她那点能耐也别想救得了!”   娃狄娜听他出语侵及蛊神婆,也不禁想叫道:“放屁!你连我都伤不了,还想对付我师父!”   慕容婉也发出一声冷笑道:“女娃娃,你不要以为你没事,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娃狄娜犹不自信,抬手就朝慕容婉扫去,掌出一半,立刻又自动地抽了回来,脸上泛起一片痛苦的神色,林琪急忙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娃狄娜茫然地道:“不知道,我才用了一点真气,胸口就难受得厉害,好像要吐……”   一言未毕,张口哇然一声,吐出一大滩粉红色的汁水,而她本人则脸色苍白,软弱地坐了下来,伸手朝喉间直挖,好像还没有吐够,继续想用手指挖出来!   林琪神色一变手指连拂,点了娃狄娜身上四处穴道,阻止了她的行动,然后转身朝东方一立厉声喝道:“快把解药拿出来!”   东方一立哼哼冷笑道:“小伙子,总算你还有点见识,没让她把内脏所化的血水一起呕出来,可是你并不能救她的命,迟早她不免一死……”   林琪神色庄严地沉声道:“我叫你把解药拿出来!”   东方一立好似为他语气中的威仪所慑,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冷笑道:“你说得真轻松,凭什么我该救她?”   林琪正容道:“为救你自己的命!我本来受命考察你们的举止行为,假若你们怙恶不悛,我就要代替那人执行他留给你们的警告!”   东方一立哈哈大笑道:“就是那个人自己前来,我们也没有从前那么好欺侮了!”   林琪的脸上泛起一阵杀意,沉下脸色道:“那人在十三友中,特别指出一些可杀之人,你们夫妇便是其中之二,本来我见你们潜居深山,以为你们还知道收敛,所以不想对你们太绝,谁知你们自取死途,那可怨不得我了!”   东方一立见他说话时的神情异常坚定,不由感到微微地怯意,慕容婉连忙大声地提醒他道:“老家伙,你别中了这小子的计,苦困荒山二十年,难道我们是白混的,几句话就把你吓住了!”   东方一立神色立定,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还真会装模作样,差点把老夫给蒙住了,即使那人把全部的绝艺都传给了你,我也不相信你能拚得过我们二十年的苦修!”   林琪轻轻一叹道:“自作孽不可活,好在我已经把话说在头里,算不得不教而诛了!”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双双被他激发了凶性,一左一右,分从两旁攻到,东方一立的掌风仍是色泛微红,慕容婉却带着一丝淡青。   林琪身形微摆,依然在掌风将及之前,使用他灵妙的身法躲开了,东方一立大喝一声道:“小伙子!由不得你再施狡猾了。”   喝声中与慕容婉分别用掌朝外一圈,立时将掌风幻化成一股粉红色的实质,像一匹绵绵不绝的长绢抖散开来,先在十数丈方圆分划成一道圆弧,然后再慢慢的向中间收缩,劲力挟着毒雾,对林琪立足之处逼去。   慕容婉则双掌一抛,击出一团栳栳大的青色光圈,也在林琪身前尺许之处回旋流转,越散越大,扩张开来!   林琪屹立如山,表面上仍是很从容,心中却大是吃惊,他知道可能由于自己把话说得太厉害,逼得这对夫妇把最珍视的武功都使出来了,虽然他已经得到过指示,对这种合藉着并修的璇玑掌功略知解法,却想不到他们的修为会如此之深,而且更能揉入毒瘴,看来今天这一大关是难渡……   一红一青两股气流渐渐地接近了,虽是相反方向而发,却互不冲突,而且还互弥阙漏,将一切空隙都塞满了,除却力拚之外,别无他策!   少年英侠微一凝神,目中精光暴射,双臂猛的一振,隐隐有紫气透出灵盖,在一声清叱之后,他的一身儒衫有如一个鼓气的皮球,无俦的劲力朝四周迸发出去。   轰然一声巨响后,青红两股光雾仿佛受到了疾风的劲摧,散为丝丝云絮!   东方一立神容大变,失声叫道:“好小子,你果然有两下子!居然把紫气真气也学成了!”   叫声中双手连连招挥,那失散的红色飞絮又聚拢了起来,再次朝他身上涌去!   慕容婉也不敢怠慢,手心相合急搓不已,将青雾慢慢凝成一条长索,继续围了上去,夫妇二人俱都用上了全力,额际汗迹盈然。   林琪藉着一震之威,挡过了他们合力的第一击,及至他们仍然将碎气凝合,不禁在心头发出一声暗叹:“完了,您既然交给我这么重大的任务,却又不给我一点充分的时间去研练,虽然您给我的是至上无敌的神功,然而在短短的二十天内,您不能期望我是个神啊!而且,您由于自视太高,把别人看得太轻了啊……”   他的衣衫仍像个气球似的鼓着,在无数细小的帛孔中透着丝丝的紫气,然而那仅能将身前的光雾逼住,再无能力将它们逼散了!   东方一立的脸上厉容更深,嘿嘿怪笑道:“小畜生,你认命了吧!只怪那个人瞎了眼,挑上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代替他的任务!虽成于资质,最基本的因素还是在于火候啊……”   林琪在困急中突然发出一声厉吼道:“住口!你不要得意!你们得到的是最后一部,应该知道那上面还有一项足以制你们死命的功夫,拚着同归于尽,我也不在乎了!”   东方一立微感一怔道:“以你的功力能发挥那一招吗?”   林琪朗声一笑,脸上涌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口发金声,缓慢而沉毅的道:“玉石俱焚!”   他报出的是那一招的名称,接着双手自行合抱,目视前方,俨然流露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俱都怵然而惊,他们对这姿势太熟悉了,尤其是见到林琪所抱的部位时,更是现出一种无法相信的奇异表情!   对于那极具威力的一式,他们几乎下了十数年的苦功,却始终无法竟其神髓,往往都以分毫之差而徒劳无功!   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乎认为这一式是那个人故意杜撰了来骗人的,像其中许多杜撰的废话一样,因为以人类的能力来看,那似乎是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   然而他们却在这小伙子的身上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是的,他所取的姿势与部位,应该是有那种可能的。   只要他圈着双臂朝外一挥,潜在于人体内的一切力量均将泄发无遗,那可以造成一种无可抗拒的摧毁力量,使方圆十丈以内尽成细粉!   虽然那发招的人也会跟着毁灭了,因为这一招耗尽了人的生机!   面对着死亡的威协,他们不自而然的抽回一部份劲力,因而使得林琪身畔的青红色光雾也淡了一点!   那是一种属于人类本能,他们希冀着在灾难降临前,多一点保卫自己的力量!   静寂的山林中,三个人静静的相对着。   林琪见对方虽然收回了一部份的压力,却始终没有放松的意思,乃将剑眉一竖,朗声发问道:“你们当真至死不悟吗?”   东方一立轻咳一声道:“玉石俱楚之威虽然不错,我们始终认为那是纸上谈兵,非身临目睹不敢轻信!”   林琪凛然又道:“到了那个时候,只怕相信也来不及了。”   东方一立朝慕容婉望了一眼,见她毫无表示,乃轻轻一笑道:“目前我们心中只有一个敌人,你既是那个人的代表,我们就是拚将一死,也不会兴退缩之念!”   林琪默然片刻,然后才目视中天,以雄壮的声调高吟道:“心有天籁何烦笛,胸孕灵泉千道,神珠尘尽光生,可将河山照耀!”   吟毕双臂猛地朝外一挥,只觉得一种沛然无比的劲力,自他的胸中迸发出去,立时山摇地动,砂土飞扬,恍若世界末日之将临!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倏然变色,咬紧牙关苦苦地撑持着,猎猎的劲风将他们的衣衫都吹破了,满身的砂石不断地击打在他们身上。   林琪从他们的神色上看出了他们的恐惧,知道他们已被这至刚至猛的一招慑住了,也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即将为绵绵而至的巨劲震为纤粉……   然而他也无法再图挽回,这是能发而不能收的一招,而且到了最后,自己也将面临到与他们同一样的命运。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现在已经相信了,可是,正如林琪所提的警告一样,现在相信已经太迟了,迟得来不及挽回了。   三个人都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也在等待着接受命运。   然而奇迹又发生了。   他们都看见砂雾中多出一条人影,那是一个女人!   她灵捷的身形在坚刚如刃的劲风中居然能穿行无阻,先是走到林琪身前,伸出雪白的手掌轻拍了他的胸前的两处穴道!   林琪立刻感到一股软柔的抗力在她的手上传入体内,适时地阻止他向外奔泄的真力,使他耗费过半的一点剩余体能得以保存下来。   然后她又巧妙地一挥手,将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夫妇俩推出去。   当三个人都从疲累不堪的状态中略略恢复过来时,那女人已经开始在替远处的娃狄娜与罗仙客实施调治。   东方一立首先发出一声长叹,与慕容婉二人相视不语,脸色比死了还难看。   林琪却万分诧惊地叫问道:“你……你是谁?”   那女子回过脸对他微微一笑,林琪这才看清楚她不过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艳丽如仙。   林琪初则震惊于她的美,继而又慑于她化解刚才那一招“玉石俱焚”时的功力,愕然而立,简直不知其所以。   娃狄娜经过那女子的施救后,好像已恢复了神智,张开眼睛正准备开口说话,那女子摇摇头,作了个阻止的姿势,娃狄娜才没有作声,感激而又钦佩地望着她。   由于娃狄娜的眼神表露,证明她是认识这女人的。   由东方一立夫妇的神情,证明他们也认识这女人。   略一经过思索,林琪发现自己也知道她是谁了,然而他却诧异得无法相信。   首先无法相信的是名满苗疆、被苗人敬若神明的蛊神婆会如此年轻,再者她能化解自己那一招“玉石俱焚”。   那人在传授自己这一招时,曾经再三声明过这是天下无敌的一招,这句话绝无可疑之处,然而,这一招居然被人化解了,解得那么离奇……   那女子把娃狄娜缓缓放下后,才从容起立,目光一扫三人微微冷笑道:“锦云掌并没有难住我,什么天下无敌的招式,也不过是拼命的无赖拳脚,看你们刚才那种没出息的场面,我真是懒得多管闲事,要不是怕把我这个小徒儿给误伤了,我一定看着你们拼死拼活去!”   林琪听得满脸通红,不过他的眼睛仍死盯住那女子的身上,略存一丝疑色,女子见了又是轻轻一笑道:“小伙子,你尽望着我干吗?”   林琪呐呐地道:“听前辈的口气,应是名满苗疆的段前辈无疑,只是……”   那女子得意地大笑道:“只是年龄不像对不对,小伙子,你是被那个婆字骗住了,苗疆的‘婆’字只表示一种尊敬,并不是表示年岁,不过你也别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的外貌也不能完全表示年纪,你想我有多大了?”   林琪被她说得糊里糊涂,这女子既不承认自己年老,又不承认年轻,而且还提出那么一个怪问题……片刻之后,他只得据实回答道:“前辈望来不过三十许人……”   蛊神婆段金花哈哈大笑道:“三十许人!你真会说话!我三十岁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林琪又怔住了,但立刻又流露出不相信的样子,段金花又指着慕容婉道:“你一定不会相信,倒不妨问问她!”   慕容婉脸色十分难看,以枯涩的声音道:“段金花,你不过仗着天荔实的功效驻颜,有什么了不起!”   段金花格格笑着道:“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你们夫妇先登,看你们刚才动手的情形,他大概不会再度受你们的利用,茫茫人海,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慕容婉咬牙怒叫道:“那是我们的事,只要我们活着一天就不会死心!”   段金花大笑道:“去吧!我衷心盼望你们能成功!”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毫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林琪双臂一晃,迅速无比地拦在他们前面,单臂横胸作了个拦阻的姿势道:“慢一点,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完。”   慕容婉的胖脸上泛起怒色,厉声叫道:“小辈,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林琪庄容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们必须答应找不再为恶,否则我不负所托,拼死也不准你们重入中原……”   东方一立嘿嘿冷笑道:“小辈!玉石俱焚只能使用一次,你现在还凭什么敢对我们说这种话?”   林琪毫无所惧,从容地道:“但凭胸中一口气在,我一定要贯彻我的任务。”   东方一立狞笑一声,伸手正待发招,段金花已飞身插到他们中间,微带薄怒地道:“小伙子,是我放他们走的。”   林琪仍是倔强地道:“那是前辈的事,与晚辈无关。”   段金花冷冷地道:“在苗疆居然还有人敢出头干涉我蛊神婆的事?小伙子,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琪悖然抗声道:“我又不是苗人,无须对前辈唯命是从。”   他虽然知道段金花适才能将他那一招“玉石俱焚”封回,功力不知比他高出多少,然而天生的一付傲骨支持着他的豪气,使他不屈于任何暴力威胁之下。   这时娃狄娜已经苏醒过未,茌弱地哀恳道:“官郎,您怎么可以跟师父作对呢……”   林琪倔傲地道:“即使是你师父,也不能叫我放弃自己的责任,要我放过这两个人,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他们亲自对我保证此去不再做坏事……”   东方一立怒叫道:“放屁!小辈,我们做事还要向你提出保证,你别做梦了。”   林琪不理地的嚣骂,只是庄严地道:“另一个办法就是把我杀了!”   说时他的眼睛望着段金花,因为此刻在场的人,也只有她有这份能力。   段金花冷冷一笑,举起手来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林琪毫无怯意地道:“前辈当然有这种能力,晚辈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段金花脸色一变,猛然欺身上前,手掌拍了出来,娃狄娜急得大叫道:“师父,你饶了他吧!”   段金花的身手何等矫健,林琪用手一格,她的掌势毫不改变,异常巧妙地由他的空档中递了过去,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掴在脸上。   林琪怔了一下,因为段金花的掌上好像完全没有用力,而且下手异常有分寸,掌缘轻轻地在颊上一沾即收,只稍微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而且段金花在欺身进击之际,离他非常之近,她腰上的束带跟着被带动上扬,带头上系着的那颗明珠也在眼前一闪而过!   娃狄娜见段金花一掌并没有将林琪打伤,心中大感欣慰,但是她知道林琪的个性,怕他受了这一掌之辱,必然更加倔怒……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林琪挨打之后,居然毫无表示,反在呆呆地发怔。   段金花仍是冷冷地道:“你再敢对我这样无礼吗?”   林琪目中突放异光地叫道:“前辈,您……”   段金花将眼一瞪大声道:“别废话,我问你现在作何表示?”   林琪立刻垂手恭身道:“悉听前辈吩咐。”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大感诧异,不知道林琪的态度何以会改变得如此迅速,虽然林琪挨了一下,但他们知道那绝不是这小伙子变为恭顺的原因。   段金花却不容他们多猜测,冷冷地道:“你们还不走,难道想等我设筵饯行不成?”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对望一眼,掉头径去。   段金花一直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掉头对娃狄娜道:“你们把那个受伤的人抬到我那儿去,动作可得快一点,再迟了就没有救了。”   她指的是罗仙客,林琪一言不发,立刻就过去把他扶起来,扛在肩头上,段金花已经像只白鸟似的在路的另一头消失了。   娃狄娜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奇道:“官郎,师父也奇怪了,她从来没有对人这样大方过。”   林琪却毫无所动地道:“你师父在那里,我们快去吧,迟了就要耽误救人了。”   娃狄娜依然忧心忡忡地道:“我犯了判师大罪,不知师父怎么处分我呢?”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担保你师父会饶恕你的。”   娃狄娜听他说得那么有把握,不禁掉脸望着他,林琪又微笑道:“你不要问原因,反正我不会骗你的。”   说着他抢在头里,追着段金花的去路,放开脚步急行,娃狄娜呆了一呆,也跟在后面。   一峰如笔,直插天际,峰腰有云雾缭绕。   翠竹、流泉、山藤野花,将这一座孤峰点缀得有如图画,林琪整个被目前的景色迷住,不禁吸了一口气,笑对身畔的娃狄娜道:“难怪苗疆的人将你师父当作神明看待,就以她所住的地方,也跟神仙差不多,山在虚无飘缈中,往年我读到白居易的这句诗时,总以为他有点夸大其词,现在总算领略到古人喻境之妙,简直是神来之笔……”   娃狄娜见她这份高兴的祥子,不忍心去拂他的兴,只是轻轻一叹道:“官郎久居中原锦绣江山,居然还看得中我们苗疆的穷山恶水?”   林琪咯咯大笑道:“人间何处无灵山,避秦岂仅一桃源,倒是古人那句‘五岳归来不看山’说得太肤浅了,讲那句话的人,若是也有机会到了此地,一定会打自己两个嘴巴了……”   娃狄娜不明白他何以会变得如此兴奋,自从他被段金花打了一掌后,好像整个换了一个人,豪兴未灭,眉宇之间透露出无限喜色,一方面是不懂,一方面也是推不开心中的忧虑,所以只对他浅浅一笑,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他!   林琪也发现她的忧色了,忍不住含笑道:“娃狄娜,你怎么老是那么不开心,是不是还在担心你师父放不过你?”   娃狄娜凄苦的点点头,沉默片刻,才黯然叹道:“妾身在初见官郎时,即知官郎身怀绝技,后来又心折官郎的风仪人品,才不顾羞惭,荐身自许,甚至忘记了师门的规戒,本来还盼望着官郎的技艺能胜过师父,妾身纵然落个叛师之名,得以追随官郎左右,也算不负此生了,谁知官郎与师父相较起来还是差得很多,因此对将来之事,实在不敢想像。”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这是多虑了,我承认你师父的确高明,别说我比不了,这世上也很少有人比得了,但是我不为那个担心,你师父绝对不会为难我们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娃狄娜怀疑地道:“官郎莫非认识我师父?”   林琪摇头道:“可以算认识,也可以算不认识,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面,当然不能说是认识的,然而她与我另有一层渊源,这层渊源我不敢现在告诉你,等我与你师父详谈之后再作决定吧,反正她不会再仇视我了……”   娃狄娜见他还是说得那么神秘,只得将信将疑地把问题闷在心中,此时二人已渐渐地接近峰顶,云气更浓了,滚腾的云雾中隐约可见几处精舍。   娃狄娜用手一指道:“师父就住在这地方,前面这排屋子是我们练艺拜谒的地方,再后面就是她的修真之所,我们虽是她的弟子,也不准进去的。”   林琪停住脚步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候吧!”   站了没多久,遂见云雾深处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在跳月大会上见过的鹿加,另一人却是二十几岁的苗装女了,容貌十分丑陋。   娃狄娜立刻庄敬地叫道:“大师姊,小妹奉……”   那女子冷冷地一摆手道:“师父已经关照过了,她叫你带着林公子到后面去,把受伤的人交给鹿加。”   娃狄娜的脸上透过一种无法形容的喜色,鹿加已毫无表情地过来在林琪手中接过罗仙客,目中隐隐还含着仇意。   林琪目睹着鹿加挟起罗仙客走进旁边的屋子里,微微有点不放心的样子,那女子又以冷漠的声音道:“公子请放心吧,师父交代过鹿加要悉心治疗贵友,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林琪脸上一红,连忙道:“在下并不是那个意思,姊姊太多心了。”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公子别叫我姊姊,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   林琪本来是一片善意,没想到会碰个大钉子,不禁把脸涨得通红,那女子冷冷地一回头,径自转身走了,娃狄娜怕林琪感到难堪,连忙凑在他耳旁道:“官郎不要在意,大师姊一向是这个脾气!”   林琪讪讪一笑道:“你这位大师姊脾气可真坏。”   娃狄娜轻轻一叹道:“大师姊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冷漠的,尤其是对我,简直是比亲姊姊还好,今天是因为官郎的原故……”   林琪一愕道:“我又没有得罪她,叫她一声姊姊是为着她的年纪比我大……”   娃狄娜轻叹道:“大师姊最恨男人,尤其是汉家男子,她原来是苗疆出名的美人,不知怎地会爱上了一个汉家儿郎,那男人是个走方的郎中,仗着花言巧语,骗取了大姊的心,其实却是觊觎她的财产与武功,大师姊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又是黄金族的族长,她族中盛产金沙,富甲天下,那男子与她成了夫妇后,学会了全部武功,却暗中下了毒手,用毒药把大师姊害死了,带着金沙逃回中原去了,大师姊幸被师父救治得能不死,可是她的容貌却被毒药烧毁成现在这样子……”   林琪恍然道:“难怪她会这样子的,那男人实在该杀,你大师姊就这样便宜了他吗?”   娃狄娜摇头道:“这个我倒不清楚,大师姊从那次惨变之后,一直就跟在师父身边,连族长都不当了,甚至于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小,对一切都不太清楚,我在山上学艺时,她就再三叮嘱我千万别再嫁汉人,最好是不要嫁人,她认为男人都靠不住,尤其是汉人,刚才她对你的那样不礼貌,一定是听了鹿加的报告……”   林琪摇摇头道:“这简直没道理,她怎么可以因本身遇上了一个坏人,就把所有的汉人都看成坏蛋了呢?有机会我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   娃狄娜连忙道:“官郎可千万别自讨没趣,大师姊的脾气不太容易受人劝,连师父都不去管她,官郎又何必多事呢!今天若不是师父有过关照,很可能她会当场找你麻烦,她的功夫并不比师父差多少,只要官郎日后证明不是像她所想的那种人,她自然会慢慢消除误会的。”   林琪微微一笑道:“说了半天,你对我也不太放心吧?”   娃狄娜黯然地道:“我不像大师妹那样偏激,既然把一切都托付给官郎了,我就准备接受一切,纵然官郎也像那个男人一样,我也不在乎,官郎若是讨厌我的话,也不必使用什么方法,只要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可以自己解决生命。”   林琪大是感动地道:“娃狄娜,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人。”   忽然旁边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哼!话说得好听的人,尤其靠不住!”   林琪抬头惊望,原来是那个大师姊去而复返,就站在不远之处,心中颇为震惊她身法的轻灵,可是又被她的语气所激怒了,忍不住沉下脸色道:“我是对娃狄娜表白心意,跟你毫无关系,你心中对汉人不满意,也没有权利对我作那种批评,更不应该偷听我们的谈话。”   娃狄娜恐怕林琪会跟大师姊冲突起来,谁知那丑女听了林琪的话后,居然毫不动气,只是冷冷地说:“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趣来偷听你们谈情话,刚才那句话也只是警告你心口如一!”   林琪怒声道:“我行事唯凭一心,用不到你来警告。”   丑女见他那付昂然无愧的神态,倒反而笑了起来,口气也温和了,轻轻地道:“你能这样最好,算是我替小师妹白操心,师父等你们半天了,来日方长,你们的情话不妨留着以后慢慢的讲。”   林琪一听她的口气变了,倒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也放宽脸色道:“那就请姊姊带路吧!”   那丑女掉过头,对他那声姊姊也没有再反对,反而在前面领路,林琪与娃狄娜跟在后面,穿过一排房屋,又走上了一条芳草平铺的小径。   丑女一直默默地走着,她的背影十分袅娜动人,林琪方才判断她只有二十几岁,他是由身材来决定,然而听娃狄娜的叙述,她最少也是近四十的人了,尤其是想到她的遭遇,不禁对她十分同情,把她先前不礼貌的地方都忘记了,心中还暗暗决定,以后回到中原,一定要想法找到那个薄幸男人,替她出一口气。   丑女在前面走着,忽然回过头来道:“你可别多管闲事,我的事不要别人来插手。”   林琪不禁一惊,失声道:“姊姊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思想?”   丑女回过头去,一言不发,林琪还想多问一句,身子却已走到一座竹屋之前,大家都停住脚步,屋中传出段金花的声音,道:“夏妮跟娃狄娜先等一下,让那个小伙子一个人进来!”   林琪这才知道那丑女名叫夏妮,她们听见段金花的吩咐后,都略略表示出一点诧色,林琪却微微一笑,掀开竹屋的门帘进去了!   屋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仅只有一张草席,段金花屈膝盘坐在上面,手中握着束腰的丝绦,眼望着那颗明珠出神。   林琪恭敬的作了一揖,虔诚的招呼道:“前辈!”   段金花将眼一抬,轻轻地问道:“你只能叫我前辈吗?”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晚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因为晚辈只受过嘱咐见珠识人,且有一语转告,一事相求。”   段金花神色略略一动,问道:“什么话!什么事?”   林琪轻轻地道:“求将珠还合浦,同时转达两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事如春梦了无痕’!”   段金花神色一惨问道:“就是这么两句话?”   林琪点头道:“是的,只有这两句话!”   段金花悠悠一叹,半晌才道:“不错,这两句话可以包括一切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们原不该晤面,赠珠足见情深,还珠奈何迟迟,还珠子是还给你吗?”   林琪仍是点头道:“是的,晚辈亟需此珠,要仗着它去做许多事!”   段金花忽然变为异常温柔,深深地凝视着他,里面好像包含着无限温情,半天之后,才轻轻一叹,道:“看你的样子我就该知道你了,难为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琪有点莫名奇妙的道:“晚辈也不知道,我受命之时,并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更不知道前辈在苗疆,这么快就找到了前辈,只能说是天意。”   段金花把“天意”两个字念了好几遍,才轻轻地一叹道:“也只能说是天意了,天意何其茫茫,又何其神奇!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匆匆一聚,又匆匆地分手,两情相寄,唯凭此珠,二十年了,也该把珠子还给你了,只是你知道用法吗?”   林琪点点头道:“知道,晚辈出门之际,把螭龙鼎也带在身边。”   段金花呆了半天,几度欲言又止,林琪也憋着许多问题,想说不敢说,双方都发现了这种情况,最后还是段金花先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林琪支吾了半天才道:“晚辈也许不该问,当年前辈与……”   段金花连忙道:“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林琪摇摇头道:“没有,晚辈一直都被蒙在鼓中,一点武功基础还是跟家师箫圣柳无非扎下的,直到今年春天,晚辈才得知一点详情,然而仅学了十几天就被遣派出来了。”   段金花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那招玉石俱焚只能使到两成火候,否则我还真解不了,看样子你的确还需要加点努力,珠子拿去,我这儿很安静,你就在此地用用功吧!”   说着轻轻一弹指,丝绦上的那颗明珠立化成一道白光,飞向林琪的身前,段金花已经站了起来道:“练功切忌分心,你也不必再去见娃狄娜了,我在外面替你护法守关,一个月后,你再带着她走吧!这妮子算她造化,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那种叛师的行为,我非要好好地惩治她一番不可!”   林琪高兴的道:“谢谢前辈,前辈当年……”   段金花不待说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摇手道:“当年的事他不告诉你,我也不必告诉你,安心在这儿用功,不准再去想它了!”   说时声色微厉,林琪连忙道:“是的,晚辈遵命!”   段金花微微一笑,移步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后,她忽然又立定脚步,以特异的神情声调道:“他近来还好吗?是不是还是从前那个老样子?”   林琪恭身道:“他老得多了,不像前辈驻颜有术,只是身体还很健康。”   段金花幽叹道:“其实我也老了,老在心境上,表面上的青春是靠不住的,人迟早要老的,想起来我的这番驻颜反倒是矫揉做作了。”   在叹息声中,她的身形轻盈地在门口消失了。   林琪痴痴地站在屋子中间,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想起,半天之后,竹门帘掀了起来,那个丑女夏妮托了一盘水果进来,见他还在发呆,不禁厉声叱责道:“师父叫你少胡思乱想,别浪费了时间,快吃吧,饿了就吃水果,这一个月,她是不来看你了,有什么事都跟我说!”   林琪闻言一惊,连忙整饬心神道:“是的,谢谢姊姊。”   夏妮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也出去了,林琪又等了一下,才在胸前掏出那座铜鼎放在席子上,然后将那颗珠子安放在鼎盖的珠穴里。   奇迹发生了,那珠上立刻发出一阵浅银色的光辉,将铜质的鼎色照得像水晶似的透明,在晶体中隐隐透露出无数奇妙的花纹图案与字迹。   林琪审视片刻,脸上泛着喜悦的光辉,没有多久,他已整个的神游其中,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里了……   渡过了漫长的一个月,林琪终于从那迷离的状态中觉醒过来,室中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有他盘膝屈坐的地方,陷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那席下原是一方坚硬的青石,林琪站起身来,先望着那个印痕皱了一下眉头,接着用衣袖轻轻地拂了一下,印痕整个地消失了,像经过石匠细心的琢磨,石面一平如镜,不见一丝痕迹。   林琪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掀开门帘,只见段金花与丑女夏妮都含笑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林琪未开口,段金花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欣喜无状地叫道:“孩子,你终于学成了……”   说着声音一阵硬咽,眼中泪光盈盈!   林琪乍然受到她的一握,不知道她何以会如此激动,不禁有点手足无措,段金花好像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了手,讪讪地道:“我是看到你的成就,欣见故人绝艺有继,一时高兴得忘了情……”   林琪也感激地道:“谢谢前辈!这一个月来烦劳前辈太多了……”   段金花欣慰地笑着,一言不发,林琪等了一阵,还是忍不往问道:“娃狄娜呢?”   段金花敛起了笑容,没有回答,林琪看她的脸色有异,以为娃狄娜一定是受到了她的惩处,不禁大急道:“前辈不是答应饶恕她的吗?”   段金花仍是没有回答,夏妮却淡淡地问道:“你对娃狄娜真是那么关心吗?”   林琪急声道:“当然了,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夏妮轻轻一叹道:“她真是好福气,能遇上你这么一个人,怎么上天对我要那么残忍呢?……”   说着居然潸然落泪,林琪却焦急万分,大声问道:“娃狄娜到底怎样了?”   段金花忽的恨声道:“她被鹿加劫持逃走,这混帐畜生,我要是找到他,一定叫他粉身碎骨,尝尽万蛊噬心的痛苦……”   林琪大惊失色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金花气得脸色煞白,一语不发,夏妮代她回答道:“鹿加和你那个姓罗的朋友,一起把娃狄娜拐走了,这家伙一直在追求娃狄娜,偏偏娃狄娜看不上他,想不到这一次他居然会做出这种欺师叛上的行为……”   林琪连连顿足道:“这……这怎么得了,前辈!您追查过他们没有?”   夏妮怒声道:“师父替你守关护法,分不开身,我追到鹿加部落中,他跟那个姓罗的,还有几个汉人,带着娃狄娜一起失踪了!”   林琪摇头道:“那一定是黔中四豪,罗大哥怎么会那样子呢……”   夏妮慢慢地道:“鹿加的头脑很简单,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件事多半还是那个姓罗的主意,我早说过汉人不是好东西!”   林琪脸上泛起了怒色,夏妮连忙又改口道:“当然你是例外!”   林琪此时也懒得跟她多生气,只是急急地道:“罗仙客武功有限,鹿加也不会比娃狄娜高到哪里,他们怎能把娃狄娜架走呢?”   段金花沉着脸色道:“娃狄娜是被他们用迷药迷昏了掠去的,那种迷药是中原的配方,因此这件事必是那个姓罗的策动,那人外貌忠厚,心地却十分奸诈,假若不是你的关系,我根本不愿意出手救他!要不是为了你守关,我也早就去追踪他们了……”   林琪沉思片刻,知道急也无益,乃镇定下来问道:“他们居然全躲得无影无踪?”   段金花暴躁地道:“我要是知道他们的行踪,还会等到现在……”   林琪又想了片刻道:“前辈可否将摧蛊的方法传授给我?”   段金花奇道:“你又不是苗人,要学这些干吗?”   林琪连忙解释道:“娃狄娜曾经把她的天香丝,种了一半在我体内,听说这种本命神蛊,在千里之处,都能产生感应,我只要体内的蛊神摧动,就可以找到他们了!”   段金花冷笑一声道:“我外号叫做‘蛊神婆’,这个方法若是可行,还会等到你来出主意?”   林琪又是一惊道:“难道前辈已经试过了?”   段金花轻轻一叹道:“我早就放出我自己的本命神蛊晶蠖展开搜索,却毫无踪迹可寻,看来他们好像另外得到能人的委托,那个能人一定深解蛊术,所以才能隔断我声气的感应!”   林琪凛然色变道:“当世之间难道还会有人比前辈的蛊术更高明?”   段金花的脸色变得十分震怒,厉声叫道:“我就是不相信有这回事,然而这又明明是事实,因此我发誓一定要查出这件事情的真象,找出那暗中庇护他们的人。”   林琪现在十分烦恼,而且事情的发生也太出乎他的意料,呆了半晌才问道:“前辈有把握能找到他们吗?”   段金花怒瞪他一眼厉声道:“找不到他,我就一辈子不再见人!”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已如一支离弦的急箭,在二人眼前一闪即已失去踪迹,林琪急得大叫道:“前辈!别忙!等我一下!”   可是他的声音只在空际回荡,段金花的影子已不再出现,夏妮愤然地责怪他道:“你怎么可以对师父说那种话,你不知道这件事给她的刺激有多大,鹿加发动叛师后两个时辰,师父就发现了,那个时候她要去找他们易如反掌,然而为了你的缘故,她强压住自己的怒气来替你守关……”   林琪愕叹道:“我并不需要人守护啊?”   夏妮冷笑道:“你真是不识好夕,那段时间正是你练功最紧要的关头,有时你失去了自制,一个人又笑又哭,假若不是师父遥空以内功帮助你镇定心神,恐怕你早就完了,师父一生要强,在苗疆中的地位比神还高,这件事情发生后她的盛名受了多大的打击,可是为了你,她什么是不在乎,我真不懂她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我追随师父的年代最久,从未见她对人有那么关心过……”   林琪听得如痴如呆,在迷糊中又好像有点记忆,每当练功到了紧要关头,自己的心神受到幻影的困扰,可是到了最后仍是挨了过去,万没想到那是段金花在暗中帮忙。段金花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呢?难道仅只为了与那个人的一点渊源吗?在段金花的口中约略可以猜出他们当年有过一段绮情关连,那个人不肯说,段金花也不肯说,当年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呢?   他思索了半天依然不得其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最后一句无心的问话,却给了段金花高傲的心性以最大的刺激,所以她才一怒而去,对于一位恩情深重的前辈,这些行为实在太失礼了,想了片刻,他才对夏妮道:“为了段前辈,也为了娃狄娜,我也必须要找到鹿加那批人,只是我毫无头绪,姊姊能给我一点指示吗?”   夏妮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半晌才道:“假如我师父有了灾难,你肯不顾一切地帮助她吗?”   林琪又是一惊道:“段前辈会有什么灾难?”   夏妮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心灵上总有这种预兆,你知道我是黄金族的人,我们族中有一种特殊的巫术,可以预测先机,我的功夫还不到家,仅只能有个大概的感应。”   林琪对这点倒是相信的因为夏妮曾经一言道破他的心事,顿了一顿才道:“段前辈比我高明多了,我能帮得了她的忙吗?”   夏妮变得十分不耐烦地道:“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那种诚意!”   林琪慨然道:“撇开段前辈对我的成全恩情不谈,就为了她是娃狄娜的师父,我也会尽力地帮助她,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夏妮略为动容道:“好!冲你这句话,我对汉人的看法也要改变一点,我们上吧!”   林琪连忙问道:“上那儿去?”   夏妮漠然地道:“这我无法答覆,以我们目前的脚程是追不上师父的,然而依照我的心灵兆示,我相信可以在她最危险的时候赶上她!”   林琪默默不语,只是点点头,夏妮闭上眼睛,好似在运用她心灵的感应来决定方向,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她才睁开眼睛,眸子中精光顿射,大声叫道:“走吧!神灵的指示在南方!”   说着领先急行而去,林琪不相信她是受了神灵的指示,却不怀疑她的判断,所以也毫无犹豫地跟在后面追去。   夏妮的速度很快,她的身形在狭窄的山道上宛如一道轻烟向前直飘。林琪本来以为追不上的,可是他一提劲,发现自己在这一月中的进境居然增加得出乎意外,脚下提步移身轻捷无比,遥遥地跟在后面,虽然无法迈过,却也不至于落下。   如是一前一后,也不知飞驰了多久,只是天色已由正午而渐进黄昏,算来也有三个时辰了,若以距离计,至少也有数百里了。   山道早已不见了,他们只是在丛岩密林中穿行,雾气氤氲,珍禽异兽不计其数,林琪一心追随夏妮赶路,根本没有注意,直到一水遥遥阻路,夏妮才停下身来,林琪也跟着停下,见夏娘已经是汗水盈盈喘息不止,乃含笑道:“姊姊大概累了吧!”   夏妮掠他一眼,语气忽转钦佩地道:“公子这一月精修,比我几十年的苦练犹有过之!”   林琪自己也莫明其妙,然而身上的确没有疲累的感觉,看着夏妮的情形,知道她的话并无虚假,只得讪然地笑道:“也许因为我是男人,体力比较充沛一点。”   夏妮摇摇头道:“公子别谦虚了。以我的体力而言,绝不逊于任何男子,公子所习的功夫,师父也差不多全教过我,唯一的理由是公子禀赋的确超越常人,难怪师父会对你如此器重。”   林琪当然不便承认这个理由,可是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只得傻兮兮的一笑,算是答复那句话,夏妮沉思片刻,忽地指着面前的河水道:“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琪摇摇头,这条河并不宽,只是水色特异,微带一点赤黑色,在晚霞的映照下,波涛翻滚,发出耀眼的乌金光辉。   夏妮神情激动地道:   “这是我们苗人的禁地,叫做生命之河,据说这河的源头,便是生命大神的居地,当然此说并无根据,可也无人敢提出反证,公子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   84\ 004   四 消魂一聚 枯草重着春色     林琪不明白她何以提出这些问题,只得又摇摇头。   夏妮笑笑才道:“那原因很简单,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到达源头上去一探究竟,这河水是由一道瀑布中流下来,要想探测河源,必须穿过瀑布,直到现在都没人敢这样做,因为这河水含着一种剧烈的毒质,沾到人身上立即溃烂,所以功力至高如师父,也不敢轻身一试,公子知道我把你带到此处的用意吗?”   林琪更糊涂了,莫名其妙地道:   “姊姊总不会是叫我去试探一下河源吧?”   夏妮庄重地摇头道:   “那倒不是,我是来实现我毕生的心愿的,公子看到我的脸吗?”   林琪仍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见她的态度那么庄重,只得回答道:“听娃狄娜说姊姊原是苗疆有名的美人,只因为受到奸人的陷害才变成这个样子……”   夏妮恨恨地咬着牙齿道:“不惜!那个罪该万死的恶徒,我宁可他痛痛快快地杀了我,我倒不会恨他,可是他把我弄成这付见不得人的丑相,真比杀了我还难过,我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报复他,叫他尝尝我身受的痛苦……”   林琪忍不住道:   “姊姊对他报复并不为过,只是跟这条河有什么关系呢?”   夏妮目中射出希望的光采:   “关系太大了,那个贼子非常狡猾,我若以这付形状出去找他,目标非常明显,他早就闻风逃避了,因此我必需要改变我的容貌……”   林琪点点头道:   “姊姊考虑得很对,中原有许多易容的秘术,我可以代为效劳……”   夏妮摇头道:   “用不着,我要变得整个像另外的一个人,使他自动前来找我。”   林琪急忙问道:   “姊姊用什么方法呢?”   夏妮手指河水道:“就用这河水,我已经研究得很清楚,这河水的毒质与我所中的毒素可以互相消克,使我的容貌变形,然而必须要公子的助力,等我从河水中出来时,公子迅速以纯阳真火,替我打通玄阴关穴,这是我几十年来等候的机会,希望公子不要令我失望,因为举世之间,只有公子才符合这个条件,而且据我的心灵预兆,此举对于援救师父脱险也大有关系,公子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吧,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说完不等林琪作何表示,她已迅速地脱光身上的衣服。   在夕阳的辉照中,在林琪的惊愕声中,她那雪白的胴体笔直地投向那翻滚的河水。   时间,一分一刻一时的过去了!那翻滚的河水中,依旧是那样的汹涛!   他在默默祈祷,希望夏妮能如愿以偿!   不知过了多久,河水中突然泛起波澜,只见一条身影自水中直射上岸。这时林琪不容多想,双手齐发,直点她的玄阴穴,一股热浪涌入夏妮体内,使她不自觉地凝神调气。   此时,林琪也是一丝不挂,聚内气经丹田至玄阳,拥夏妮而推阳入阴,吸阴滋阳……   一个时辰过后,林琪吞气收手,只见夏妮黑发飘逸软而光滑,与她白玉似的肌肤相衬下有着出奇的和谐。   她的明眸似那秋夜的星星,都是至美的象征!   只有她的脸,长圆的轮廓勾出了优美的弧线,可是在弧线圈成的面庞上,却堆纠着无比狰狞,红红的、白白的肉,或高或低,毫无规则地散列着。   这张脸和这付身材是多么的不相称啊!   夏妮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他的叹息,嘴角掀起了一个凄凉的微笑,然后低低地道:“林公子,我的脸吓坏了你吧!”   林琪轻轻地道:“没有!我与姊姊相处久了,已经看惯了。”   夏妮沉默片刻,忽然又以奇怪的声音道:“公子请多看一下吧!这付脸就将永别人间了,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我现在的形相,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林琪这才想到她之所以要沐身毒涧,原是为着要改变容貌的,怎么到现在仍是一无征象,连忙问道:“姊姊!你的脸怎么还不变呢?”   夏妮仍以那种奇怪的声音道:“我留着给公子多看几眼……”   (此处缺文)   林琪虽然不信,却也无法确定该往哪儿去,只得问道:“莽苍山离这儿远吗?”   夏妮估计了一下道:“莽苍虽在云南,仍是我们苗族的居留地,穿捷径的话,只有两天的路程,我心中的征兆好像透示着很多凶险,看样子我们得快点赶去才行!”   林琪见她说得那么认真,不禁有点着急地道:“娃狄娜跟段前辈都会在那儿吗?”   夏妮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我们应该相信神,神从不做错误的指示。”   林琪不服气地道:“神既有前知,为什么不作更明白的指示呢?”   夏妮神色中透着无比的虔敬,诚恳地道:“也许这就是神对我们的考验,考验着我们对神的信心,我们相信神,便不该怀疑他的指示,我们若不信神,他也不必指示我们,把一切都告诉我们。”   林琪摇摇头,心中仍是不相信,可也不表示反对,夏妮认明了方向,随即在前面引路,翻山越岭,带着林琪开始前进。   在莽密的原始森林里,夏妮显示出苗人对自然丰富的知识与了解,她告诉林琪哪些野果是可以当作食物,哪种泉水可以饮的,不透天光的浓阴下,哪一种植物的叶子永远指向东方,她更骄傲地夸说,苗人是森林的子民,世上没有第二种民族能对森林有这么多的了解,以及在森林的孕育中生存。   渡过了不知晨昏的两天,因为森林中永远是黑郁郁的一片,林琪越走越不耐烦,他简直不知道这片密林在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尽头,饿了就吃,累了就休息,虽然夏妮从不叫他烦心,始终是那么殷勤地照顾他,可是这种日子也令他感到受不了。   幸好这种日子并没有太久,正在他的耐性到了无法支持的极限时,眼前顿地一亮,他们已经穿出了密集的森林,来到一片广阔的草原上。   草原的尽头是一座巍峨而巨大的青山,山巅高入云表,目所不能至,山势绵亘千里,目所不能拯。   夏妮长吁一口气道:“这就是莽苍山,天狼坪在半山间,此去天狼坪,必须要穿过长颈族的领域,公子见了他们,最好小心点,不要引起他们的误会。”   林琪不解地道:“为什么?难道长颈族还没有开化吗?”   夏妮凝重地摇头道:“长颈族是我们苗族中最聪明的一族,也是最凶狠的一支,他们在生活上比那一族都进步,可是在内心里比那一族都野蛮,对于外来的人,无论汉苗,都非常仇视,而且他们的报复心也最强,只要得罪了一个人,全族尽起为敌,并将对方杀死为止,所以我们苗人都很少同他们来往。”   林琪不以为意地道:“难道姊姊这一身功夫也怕他们吗?”   夏妮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彼此俱为一类,我总不愿意自相残杀,而且长颈族还有许多利害的暗器与巫术,令人防不胜防。”   林琪敞声大笑道:“暗器不足惧,巫术尤不足言……”   夏妮沉下脸道:“公子别忘了我们此来的目的,并不是要在异族称雄!”   林琪这才收起傲态道:“要是他们先来侵犯我们呢?”   夏妮恢复和颜悦色道:“那倒不致于,只要我们不触犯他们的禁忌,他们还不会故意找麻烦,尤其是我跟他们的族长还有些交谊,我相信他们不致于过份为难的。”   林琪微笑道:“姊姊也别忘了你容颜已变,人家不见得会认识你。”   夏妮想了一想,在怀中取出一枚钢指环戴在指上笑道:“这还是他们的老酋长送给我父亲的纪念品,有着这一枚指环,我们必定可以通行无阻。因为我父亲曾经救过那老酋长的性命,这枚指环代表我们两族的友谊。”   林琪见她如此一说,才不再开口了,二人越过草原,直向山下进发,没有多久,已经来到一座竹堡之前,堡门恰好在山谷的入口,宽约数十丈的竹墙外,便是千仞峭壁,只有那堡门是唯一的通路。   二人双双进入竹门后,立刻被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包围住了。   林琪在见到这些人后,才叫白他们叫长颈族的由来,因为这堡中的每一个人,至少都有尺许长的颈子,细若手臂,撑着一颗大头,显得十分可笑。   那些人围着他俩,叽叽喳喳地用苗语叫着,指手划脚显得十分好奇,而且脸上都流露着不齿的神色,咧开大嘴笑着。   林琪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乃问身旁的夏妮道:“他们说些什么?”   夏妮微笑道:“他们在笑我们长得难看!”   林琪诧然道:“我们长得难看!那他们这种样子就算漂亮了?”   夏妮笑了笑说道:“长颈族的美丑以颈子的长短为标准,颈子长的为美,他们看我们的颈子太短了,自然他们会认为丑八怪!”   林琪闻所未闻,大感兴趣地道:“假如我们的颈子长到三尺,一定会成为天仙下凡了!”   夏妮点头笑道:“一点也不错!记得他们老酋长的妻子是族中第一美人,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颈子虽不到三尺,至少也有两尺半。”   林琪将舌头一伸道:“在中原只有庙里的白无常跟吊死鬼才是那个样子,这种美人可不敢领教!”   夏妮笑了笑道:“各地习俗不同,假若你一出生就在此地,包你也会觉得长脖子是世上绝色,甚至千方百计地把颈子拉长。”   林琪笑着问道:“他们颈子是天生就如此之长吗?”   夏妮摇头道:“那怎么会呢?天生人类除了略有小别之外,绝不会相差得这么厉害的,他们的长颈都是后天人工的施为,长颈族中的婴儿一生下来,就用铁圈套着颈子,随着年龄而增加铁圈的数量各人的体质不同,颈子伸展的程度也各异,遂以此订为丑美的标准,到了二十几岁,除下铁圈以定型,不过通常人都只能到尺许的标准,超过此数的在族中可以享受尊荣,不到这程度的,往往无法活到成年,就会被勉强加进去的铁圈扣死了……”   林琪摇头叹道:“残忍!残忍!这是多么不人道的风俗啊!”   夏妮微微一笑道:“美与人道常不能并存,你们中原女子为了美,把脚裹得像拳头一样大小,不也是很不人道吗?公子怎会想到残忍呢?”   林琪被驳得无言可答,只得讪讪地向旁边望去,刚好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颈子上带着将有一尺半高的铁圈,将那颗大头显得十分怪异,一时好奇,便伸手在他的铁圈上摸了一下,这原是无心之举,夏妮已神色大变叫道:“公子,不可以!”   可是她叫得太迟了,四下的长颈苗人哄然一阵乱吼,纷纷向旁退去,站到丈余开外,紧紧地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而那个被摸的小孩子,却怪叫一声,飞快地向后面跑去。   林琪听见夏妮的呼喊,再看见长颈苗人的那些举动,不禁愕然莫知其故,夏妮已急急地道:“公子!你惹了大祸了,长颈族人的颈圈是尊贵,除了父母之外,任何人都不许碰触一下,你怎么偏偏犯了他们最大的忌讳!”   林琪骇然大声道:“我怎么知道呢?现在怎么办呢?”   夏妮忧戚地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对那孩子作了最大的侮辱,他为着维持他的荣誉,非找你决斗不可!只有在杀死你之后,用你的鲜血洗涤圈上的耻辱!”   林琪失声叫道:“决斗!要我跟一个小孩子决斗?”   夏妮点头道:“不错!你非接受他的挑战不可,假若你不愿死,就只有杀死他,用他自己的血,洗去他的耻辱。”   林琪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行!我怎么能杀死一个孩子!姊姊!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吗?”   夏妮摇摇头道:“没有别的方法了!苗人们的荣誉更重于生命,只有鲜血才能洗雪耻辱,不是敌人的,便是自己的,苗疆之中,不允许懦夫生存的!”   林琪为难地道:“这怎么行呢!我绝不杀死一个孩子,假若按照道理来说,我触犯了他,应该被他杀死才对,可是这样子不明不白的一死,实在太不值得了。姊姊!你快想个法子阻止这件事吧,拿你的指环找他们的族长,解释这件误会,要不然的话,我干脆拔腿开溜……”   夏妮面有忧色地摇头道:“你可千万不能溜,以你的功力也许跑得掉,可是你留下那个孩子可要受罪了!他不能洗去耻辱,只有蒙羞自裁,而他的父母亲人都得陪着他身殉,而且死得极不光荣,苗人认为世上只有两件东西是最干净的,那就是鲜血与火,既不得仇人之血,你逼得他们全家只有举火自焚了!”   林琪着急万分地道:“那你找他们的酋长解释嘛……”   夏妮苦笑道:“那孩子的颈长尺余,穿着尊贵,正是酋长的儿子!”   林琪想不到无意一摸,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走既不能,接受决斗更无可能,急得搓手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四周的苗人俱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细长的脖子撑着那颗怪头一动不动,仿佛无数的毒蛇昂着怒首,炯炯的目光象火一般地喷射着愤怒!   林琪焦灼地等了半天,见四周仍无动静,那个孩子也未见出现,不禁地问道:“那孩子呢?怎么还没有来呢?”   夏妮低低地道:“他去请求巫师的祝福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的!”   林琪搓手长叹,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了,夏妮却低声地道:“公子最好还是小心一点,长颈族的巫术十分厉害,那孩子的父亲既是酋长,他对于巫术也必然大有心得,公子在决斗之际,还不一定能稳操胜算!”   林琪并不相信巫术,当然也不怕巫术,可是他满心不愿意与一个孩子决斗,想了半天,忽地眼睛一亮道:“我有办法了!”   夏妮不知道他想出了什么办法,还来不及动问,四周的长颈苗人忽然一阵鼓噪,让出一条宽大的道路,远远地来了三个人!   那个被触摸的孩子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身材高大,遍体刺花的苗人,自肩至地已有七尺多,再加上两尺多的细颈,尺许长的巨头,走在一丈开外,相貌狰狞,显然是那孩子的父亲,也是长颈苗人的族长。   他身旁的一人年纪很大,身材佝偻,遍体插着羽毛,作巫师的打扮,与酋长十分不相称,可是他的脸貌,却分明是个汉人!   林琪见那同来的巫师居然是汉人,虽没奇怪,却十分高兴,连忙跑上去,离着两三丈远,就作了一揖道:“老先生看来也是中原人士,能否替在下把误会解释一下……”   那老年人漠然不作答理,反是那酋长用汉语高声喝道:“呔!你这汉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侮辱我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琪见他出口伤人,心中微感不乐,可是因为曲在己方,只得耐看性子道:“在下姓林名琪,乃中原维阳人士,因故来到贵地,不知贵族的禁忌,冒犯了令郎,请族长念在事出误会……”   那族长狂声怒笑道:“小汉狗!我们长颈族的项圈也是随便触得的?你既然有胆子来到此地,就该打听清楚,小汉狗!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琪听他口口声声都骂着汉狗,不禁触发了宗族的尊严,乃亦正容厉色道:“在下已经声明是误会了,族长怎么还是如此不讲理,再者方今圣上德及四邻,一视同仁,并未因你们是异族而见外,你口口声声骂我汉狗是何居心……”   那酋长见他疾言厉色相责,怒气更甚,悖然震怒,晃着细长的颈子叫道:“汉狗就是汉狗,你们汉家的皇帝也不过是一个族长而已,与我的身份一样,凭什么要我们向他低头称臣,把我们赶到这深山野地来居住!我一见你们汉狗就有气,来啊!替我拿他下来!”   他身后的那批长颈苗人个个作势,却未有所举动,族长更生气了,大声狂叫道:“混帐!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谁不动手,我立刻叫法师念咒拘起你们的灵魂,压到石头底下!”   这句话虽是用汉语说出,可是那此苗人却从他的手势中懂得了他的意思,群相鼓噪,步步向前进逼,神色间却十分勉强,夏妮突然飞身而出叫道:“慢着!你可是铁洛族长的儿子?”   那族长怔了一怔才道:“你是哪一族的,跟铁洛有什么关系?”   夏妮一举右手,指着铁环道:“我是金沙族的,这是铁洛族长的纪念品,他曾经说过凭着这个环,可以在长颈族的村落中找到任何一个朋友!”   族长脸色突地一变,因为有一部份的长颈苗看见那铁指环后,立刻停止了前进,其余的人虽然没有停止,步子也慢了下来,显然是对着那枚指环有着惧意。   族长的脸色变为异常难看,厉声叫道:“铁洛死了,他的灵魂已经变为恶鬼,你带着他的戒指,一定也是恶鬼的化身,我哈山大族长有着法师的灵符护身,可不怕恶鬼……”   夏妮也怔了一怔,突然叫起来道:“你一定是害死了铁洛族长,强占了他的位置!”   哈山大叫道:“胡说!铁洛自己得罪了神,被神用雷劈死了,他的灵魂还在害人!”   夏妮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们族里的事,铁洛死了,他的指环自然也没有作用了,今天我以金沙族长的身份,来要求接受神的规则,这位汉郎摸过你儿子的项圈,在你们全家人身上都下了耻辱,我要求你用神的方法去脱掉耻辱!”   哈山不禁一呆,周围的长颈苗人能听懂汉语的,立刻发出同意的呼声,而且纷纷把这种意思,传给其他的人,没有多久,全体都开始哄叫起来。   哈山呆了片刻,突然拔出身畔的腰刀,交给那孩子大声道:“古力,用这把刀砍下那汉狗的头,用他的血来洗你的项圈,放心吧!法师会保佑你的,神会赐你力量。”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反而有点颤抖,好像有点恐惧似的望着老年的汉人法师,法师的脸色十分冷漠,毫无一丝表情。   倒是那孩子古力接过腰刀,透着十分兴奋的样子,一步步地向着林琪逼过来。   面对着这样一个孩子,林琪实在提不起决斗的兴趣,因此一步步地后退让着他!四周的长颈苗人都静了下来,露出满意的神色。   林琪退了十几步,忍不住对夏妮道:“姊姊,你还是想个方法吧,我总不能向一个小孩子动手!”   夏妮此刻的神情十分凝重,注意着那孩子的行动,口中却随便地答道:“我现在唯一能对你的帮助是给你一把刀,使你不空手对敌!”   林琪在诧然神色中,她迅速无比地欺近林琪身边,同时抽出腰间的短刃交在他手中,以极低的声音急迫地道:“谨防暗算,注意刀尖!”   林琪莫明奇妙地接过短刃,那孩子古力已高兴地叫道:“好极了!我本来很不愿意杀死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敌人,现在你也有刀了,注意吧!我要开始攻击了!”   他不等林琪作何表示,他已经狠狠地劈下一刀,直取林琪的肩头,林琪无意对敌,只上随意地挥刃一架,“呛啷”一声,火光四散。   那孩子的腕力居然强得出奇,林琪的短刃被他击得脱手坠地,四周的苗人爆发出一声欢呼,哈山的脸上也松了紧张的神色,换上了兴奋。   古力一刀得手,高兴万分,大声叫道:“汉狗!把武器捡起来,看你这么大的个子,一点用都没有,我实在替你感到惭愧,快点吧!我不愿杀死一个空手的敌人。”   他的语气虽傲,却隐约地流露出一股豪气,林琪心中的敌意更淡了,和颜悦色地笑笑道:“小朋友,我们并没有什么深化大恨,刚才不过是无意冒犯了你,何苦一定要拚死呢,假若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情愿让你在手上砍一刀,用流出来的血来洗你的项圈。”   这就是他刚才想出来的和平解决的方法,因为错误在自己,所以他甘愿受一点痛苦来消除这场误会,语气说得和蔼而诚恳。   谁知古力听了之后,反而流露出一片不齿的神色冷笑道:“原来你们汉狗都是些贪生怕死的懦夫!真叫我看不起,你别做梦了!项圈上的侮辱只有脖子上的热血才可以洗掉,你要是怕痛的话,干脆乖乖地跪在地上,我一刀给你个痛快,否则就像个大丈夫,拿起武器好好地打一场。”   林琪被他激起了怒意,忍无可忍地道:“因为你是个小孩子,我才那样委曲求全,否则我绝不会那样客气地对待你。”   古力摆着刀大笑道:“苗族里的小孩子也比你们汉狗的大人有种,像你这种怕死的懦夫,实在比狗还不如,废话少说!快把武器捡起来领死吧!你碰我算是运气,因为我至少还让你死得像个英雄。”   林琪悻然震怒厉叱道:“放屁!小畜生,我林某堂堂男子汉,哪里还要用武器来对付一个小鬼,三招之内,我若不夺下你的武器,就伸长脖子由你砍下脑袋!”   古力怒吼一声,挺刀就朝他正面劈下,林琪试出他的臂力很强,便不再留情,伸出一手,屈指对准刀锋弹了过去。   铮然一表,古力的刀口立刻被弹了一块,刀身反跳回去,古力脸色微变,身形跟着急退,总算把那股劲力化开,没让长刀脱手飞出。   四下的长颈苗人立刻悚然惊呼,似乎没想到林琪的武功会如此精纯。   最急的是哈山,父子情切,几乎要冲出去,那个汉人法师轻哼一声道:“酋长请注意!这是你儿子的生死之事!你最好冷静地看着,神会保佑勇士的!看来古力比你好得多了!”   哈山虽然身为酋长,却似对这汉人法师十分忌惮,立刻止住了脚步,忧心忡忡地瞧着,古力定住身形后,猛然大叫一声,横刀又削了过来,这次他慎重多了,刀身不带半点声息,林琪微微一笑,依然伸手朝刀上弹去,势子又准又稳。   古力的刀削到一半,林琪的手已经伸过来了,他忽而将手一沉,刀锋忽转,避过他的手指改削前跨,招式变换得奥妙之至。   林琪不慌不忙的微一侧身,伴指在他刀叶上轻轻一敲,口中说道:“第二招,下一招我就要夺你的刀了!”   古力被他一敲之后,身子踉跄前跌,一个翻滚起立,手中也多了一柄短刃,那是林琪在第一次不慎被他击落的。   古力双手握刃,口中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忽而单手朝前一挥,一缕寒光径射,原来他把地下拾得的短刃当作暗器打了出来。   林琪伸手接住匕首的柄部,顿觉寒光迫体,心中不觉微微一动,原来夏妮将这柄短刃交给他时,由于外表看来并无出奇之处,所以也当作寻常兵刃,并未过份看重,甚至于落在地下,也懒得再去捡拾,而古力将它当作暗器射过来时,刃尖居然发出一丝迫体的寒风,若非自己功力大有进展,势将为刃尖的锋芒锐气所伤,于是才知道这柄不起眼的短刃,竟是一柄宝器,也了解夏妮那句“注意刀尖”的暗示。   本来他还以为夏妮是叫他注意对方的刀尖,却想不到是告诉他短刃的刀尖另有神效妙用……   正在蓦然思索之际,古力忽而发出一声长啸,那啸声惨厉凄绝,完全不似一个十二岁的孩童所发,同时他细颈上的那颗巨颅也变为十分狰狞,目中碧光暴涨,身形如风地扑了过来,手中的长刀也挟着掠空的劲风夹击而至。   林琪心头微异,因为他发觉这次的刀风十分特殊,虽然带着挟空的呼啸,却完全感不到一丝丝劲厉,不过他还是伸出一手,恰到好处地捏住古力的腕间,中央三指一错,将刀夺了过来,同时底下掠出一腿,将古刀踢了出去。   他的内心很忠厚,同时觉得已经如言在三招内夺下了古力的兵器,对这少年狂妄的教训已够,所以那一脚用的是巧力,只将他的身躯踢开,却并来令他受到伤害。   古力在地上连连两个滚翻后,又爬了起来,巨大的嘴巴一张,再度发出那种凄厉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凶恨的杀意。   林琪被这声长啸震得心神微分之际,忽然觉得手中进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柄夺来的长刀仿佛有人控制似的,自动地脱离了他的掌握,对他的心头直刺过去!   这突然发生的奇事使得林琪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在他来不及转动任何脑筋时,那柄长刀已带着一股劲力,刺破他的衣衫,透了进去!   夏妮惊急万分,赶忙跃到他身边叫道:“林公子!你怎么样了……”   林琪怔怔地站着,既不回答她的话,也没有任何表示,那柄长刀刺进约有两寸深浅,连刀身一起钉在他的胸膛上!   夏妮又急得带着哭声道:“我早就通知你小心暗算,长颈族的巫术……”   古力在远处狞笑道:“汉狗!你可知道厉害了……”   林琪突然发出一声长笑,胸膛朝前一挺,长刀被弹出五六尺,咣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他胸前衣衫破处,却没有一点血迹渗出。   这一来不但使四周的苗人骇然惊呼,连他身旁的夏妮也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琪微微一笑道:“姊姊!你是被巫术两个字给骗住了,其实刚才那一刀根本不是什么巫术,而是一种比较隐蔽的武功心法,我曾听我师父箫圣柳无非说过,这种功夫大概是叫‘间歇神功’,发时必须藉仗外物,初时毫无动静,而劲力却能潜藏在物体之中,过了一会儿才发出来,伤人于不备之际,我本来不相信有这会事的,可是方才夺刃之际,因为得于过份容易,心中就在怀疑,可是等我想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夏妮焦急万分地道:“别管那什么功夫,你受了伤没有?”   林琪摇摇头道:“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夏妮有点不相信,紧跟着他破衣处望着,林琪微笑道:“你一定也认为我会什么特殊的武功了,其实说穿了一点不稀奇,我之所以能躲过间歇神功的暗算,完全是一种巧合。”   说着伸手在怀中取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却是他家传异宝螭龙鼎,由于体积不大,也因为它的特殊价值,林琪一直是珍藏在怀中的。此刻擎在手中笑道:“我完全是仗着运气奇佳,刚才那一刀无巧不巧地刺到鼎里面去了,由于鼎身的质地特坚,所以我丝毫没有受伤,而且为了要使那孩子空高兴一下,我故意运劲吸往刀身,不叫它掉下来……”   他在说出“间歇神功”四字时,那巫师装扮的年老汉子神色就动了一下,等林琪又取出螭龙鼎后,他的眸子中更射出异采,不过大家都没注意。   古力狂叫一声,神色惨异,蓦而将细颈一伸,那尺余长的颈子又自升高半尺,露出灰色的颈肉,像根竹竿似的,接着咣啷啷一连串碰响,那一层铁圈纷纷自动裂开成了手锏的形状,掉到他的手中。   夏妮恐呼一声:“不好了!快把那短刃给我……”   叫声又迟了一步,古力双手连扬,将那十几个铁项圈幻成一片黑影罩了过来!   林琪在仓猝中劈出一拳,汹涌的掌风竟然挡不住那些圈影,依然挟着呼呼的破空声卷了过来,而且在断圈的裂口处,洒出无数黄色的细末。   圈子飞转的快,黄粉散布得广,很快就涌到他俩身前,林琪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只得举起手中的短刃,潜运暗劲,舞成一片光幕,挡住了自己与夏妮!   那刀尖的寒芒现出它的威力了,青蒙蒙的光华先是将逢黄粉扫荡无存,接着在一片叮叮声中,那十几个项圈都被削成了碎铁,洒落在地。   变故都是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发生的,当林琪收敛起手中的寒光,古力又发出了一辈凄厉的惨啸,接着把巨头一握,细颈中冲起一道血泉,叭搭一声,头落在地下。   他在一摔之间,硬生生将自己的长颈折断了!   林琪似乎没想到事态会变得如此严重,由于错端是自己先引起的,所以动手决斗之际,他始终留下了分寸,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也是只求自保而不愿进一步地去杀伤敌人,现在古力居然在颈圈飞击无效之后,自绝身死,实在是出人意料之事了……   望着古力的尸体仍在地上颤动,他不禁有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歉咎……怔怔地说不上话来!   哈山满脸泪痕,先扑到古力的尸体旁边,嚎哭了一阵,接着跳了起来,用苗语叽叽哇哇地大叫几句,四下的苗人也哄然跟着大叫起来,乱哄哄地闹成一片。   林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忙问夏妮,夏妮忧虑地道:“他要求给那孩子一个隆重的葬礼……”   林琪恻然地道:“那我一定要参加这个葬礼,在他的坟前好好地奠祭一番,我没想到这孩子会如此决烈,虽然不是我亲手杀死他的……”   夏妮微微一叹道:“长颈族的项圈就是生命,圈在人在,圈亡人亡,所以他们的颈圈虽然是一种很厉害的暗器,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易动用,公子将他的项圈全削断了,就等手是亲手杀死他一样的……”   林琪讶然失声道:“这……这是什么风俗?怎地如此不通人情……”   夏妮凝重地道:“公子别管风俗人情,还是应付目前的处境要紧!”   林琪连忙问道:“目前该怎么应付呢?”   夏妮顿了一顿才道:“那个酋长哈山要求大家以酋长之礼葬他的儿子,大家不同意,目前正在争论,等他们有了结果再决定如何应付吧!”   林琪又不懂了,睁着眼睛问道:“那有什么关系呢?”   夏妮轻轻地道:“若以酋长之礼葬他,则全族一定要群起与我们为敌,先将我们杀死了,用我们的心肝祭奠在他的灵前,哈山是酋长,古力是酋长之子,照理说是应该这样的,可是古力在死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项圈,一个失去项圈的死者是全族的耻辱,所以族人们不愿意承认一个含耻的酋长……”   林琪对于这些事简直是一窍不通,听夏妮解释后,才轻叹一声道:“人死不成复生,何必还在葬礼上斤斤计较呢?用活人心肝祭奠,更是荒谬无论,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孩子的死虽由我间接造成,也不应该把你拖进来呀!”   夏妮却沉思片刻,忽而以沉重的声音道:“我看这事情内里另有溪跷,尤其是那个哈山酋长,他表现的态度更足令人起疑,他从来没见过你,然而对你的一切好似十分清楚,所以他那儿子古力在一开始要求向你挑战时,他就再三反对,分明是已经知道你的能耐……”   林琪摇头道:“父母爱子之心,天下皆然,这倒不能怪他……”   夏妮冷笑一声道:“假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与那孩子交起手来,有几分胜的希望?”   林琪听了一怔才道:“那孩子年龄虽小,腕力技艺手法都臻上乘,十几个寻常大人也非敌手……”   夏妮又道:“这就是了,有了那样一个儿子,做父亲的还须要耽什么心事?除非是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来历,所以才表现的那样着急,甚至于还想利用权力,破坏规矩行事……”   林琪怔了一下道:“就算如姊姊所言,他已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妮沉声道:“那就证明神给我的指示是正确的,鹿加等人一定到过这里,跟他有过接触,所以才会得知你的一切情形!”   林琪越想越觉有道理,不禁兴奋的道:“那可太好了……”   言尚未毕,哈山与那些苗人的争论已经静止了下来,苗人都回到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等候着,哈山却与那个巫师打扮的老年汉人正在低声耳语商量着。   林琪连忙问道:“他们的结果如何?”   夏妮冷静地道:“也许对我们有利,他们要求哈山先以酋长的身份向你挑斗一场,假若他胜了,他们才肯以酋长之礼葬殡那个孩子,族人们才答应合力替他报仇……”   林琪愕然道:“如此说来,他无论胜负,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怎么还算有利呢……”   夏妮微微一笑道:“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糟,据我判断,那哈山虽为酋长,却实在是个无胆的懦夫,他绝对不敢对你公开挑战……”   林琪不以为然地道:“何以见得呢?你不是说过苗疆中都是强不畏死的勇士吗?”   夏妮沉下脸道:“勇士中也有败类,这家伙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现在要求那巫师用法术来对付你。”   林琪怔了一怔,立刻紧张地注视着那两个人,果见哈山比手划脚,频频作着要求,奇怪的是那个老年汉人却连连摇首,好似在拒绝……   四下的苗人也等得不耐烦,发出呵呵的催促声,哈山力求无果,才不得已移身出列,目光在凶愤中又含着一丝惧怯,色厉内茬地叫道:“小汉狗!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们中原有句成语: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现在对我要如何交代?”   林琪倒不禁呆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地的话,还是夏妮开口道:“这位汉郎是在我们苗疆的土地上,当然要遵守苗人的规矩,勇士的规例只有一条,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的儿子死于决斗,而且连尝试敌人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是自杀的,他的灵魂是肮脏的,唯一的办法是你代他洗去灵魂的肮脏,不用你的血,就用敌人的血!”   这一番话讲得慷慨激昂,连四周的苗人都为之欢呼起来,哈山怨声叫道:“恶婆娘!你也是苗人,怎么反而帮汉狗说话?”   夏妮也疾言厉色道:“神的光明只照勇士,并不问他是哪一族人,正义之剑只削懦夫的头颅,希望你替我们苗人争口气,公平地参加决斗,不要再动什么卑鄙的脑筋了。”   苗人们又爆出一声吹呼,哈山的脸色却涨成铁紫,哇哇怒吼道:“好!贼婆娘!我先收拾了那个汉狗,再来对付你!”   夏妮平静地对林琪道:“公子,好自为之吧!生死场上不可存妇人之仁,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别忘了我们还有不少待做的事。”   林琪默然不语,夏妮已轻盈地闪过一边了,两名苗人神容肃穆地捧出一束标枪,两张强弩,一袋长箭,哈山过来了选了三支标枪,一张弓与十几支箭,那两名苗人又把枪刀等奉到林琪身前,意在请他挑选武器应战。   林琪傲然地推开了,拔出腰间长剑,朗声道:“一剑横握在手,屠龙刺虎如狗,剑发风云变色,剑下奸邪授首……”   浸在他的豪气中,那两名苗人脸露钦色离去了,只有夏妮忧急地道:“公子弃长而取短,可千万要小心……”   林琪抛给她一个宽慰的微笑,那边哈山已引矢控弦,掠空声中,一支长箭直奔心窝,疾如闪电,林琪单剑平拍,准确地将长箭封了出去。   “当!”的一响,声如鸣雷,林琪虽然挡开了那一箭,心头却大是惊异,因为哈山那一射劲力之强,远超过他的想像,握剑的手被震得又痛又麻。   哈山却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嗖嗖嗖又是三箭连射,恍若一道直线,首尾相连,劲速无匹,第一支箭才飞一半,第三支箭已离开弓弦了,手法之快,尤属绝伦。   鉴于刚才的经验,林琪可不敢用剑架了,深吸了一口气,双脚一蹬拔空,让过第一支,然后身躯猛折,弯腰探指,拈住第二支的箭杆,随着箭势的带力,飘空行有丈余,再以老猿挂枝的县法,将身子倒吊下来,藉着那一点点的浮力,单腿反踢上去,轻轻一触第三支的箭杆,将它的方向改变,呼啸着向天空飞去。   四下的旁观苗人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等身手,虽然林琪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也由衷地发出了欢呼与赞叹。   林琪发现以巧劲来化解箭势,远比硬挡硬磕来得省力,不禁大是得意,然而一瞥夏妮,见她美丽的脸上却充满忧愁,一时不明何故!   哈山铁青着脸喝道:“好汉狗!你再接这三支箭看看!”   喝声中抽起三支长箭,并列弦上,然后臂抱满月,叟然再发。   这三支箭的来势十分怪异,既不走直线,又不走曲线,却是一高一低,采取波浪的形态向前涌来。   林琪做梦也没有想到箭上会有这种手法,由于这三支箭的来向无定,因之只好呆立当场,暂时不作应付的准备!   箭行颇速,到他面前七八尺时,中央的那支忽地一拐弯,朝他右边攻到,而旁边的那两支路数更复杂,左右穿花,交相穿舞,竟不知目的何在。   林琪在惊愕中无暇他顾,只得就近先对付到达最早的那一支,腕下生劲,剑尖抖成一团圆花,对准箭簇上绞去。   嗖嗖轻响中,那支长箭的竹杆被剑刃绞得粉碎,而那箭簇却透过他的剑花,仍然朝他身上袭到。   林琪神色微异,疾忙腾出另一只空手,恰到好处地将它捏住,同时嗖嗖声中,另两支箭也接着而到,林琪没有功法,依样画葫芦地抖出剑花猛磕!   “铮!”第二支箭被磕飞了。   “克!”第三支箭被削断了!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决,磕飞的长箭在空中绕了一圈,呼啸着又朝他的后心上疾射而至,被削断的那支箭也挟着余劲挤了进来!   林琪在万分无奈中,只得暴喝一声,一面把手中的箭簇对准箭上弹去,一面全身劲气外发,把衣服鼓得像个大气球。   叮然声响中,断箭被箭簇抵消掉劲力,同时落在地下。   刺向后心的那一箭部笔直钉在衣服上,刺穿了他的护身劲气,然而劲势大减,只划伤少许皮肤!   林琪在惊怒之余,也激出真火来了,一声清叱,长剑挟着一道青光,迅快无匹地朝哈山扑去,剑尖如毒蛇吐信,刺向他的咽喉!   哈山见林琪居然能在他回波之箭下安然避过,心中的诧异并不在林琪之下,长剑攻到时他未加多考虑,只得将手中长弓向外撩去。   “碰!”的一声,弓弦被剑刃割断了,弯曲的弓身弹直开来,再度迎上长剑,林琪但觉虎口一阵火热,长剑握不住,立时脱手飞去。   哈山被弹退了两三步,弓身也握不住,震了出去,同时把虎口撕了半寸长的裂口,血迹盈盈,痛不可忍。   在急痛中他像疯了一般,操起一根标枪就朝林琪刺去,林琪手无寸铁,只得连用肉掌向下直劈,危急中用力特大,竟将那根铜制的标枪劈成两段。   哈山万万想不到林琪的掌上有如此神力,哇哇怪叫声中,却不敢直扑过来。   林琪一不作二不休,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另两根标枪,双臂一运劲,硬生生变成两个铜圈,咣啷两声落在地上!   哈山脸色急变,细长的脖子朝上一伸,举手卸下一枚钢环!   林琪知道他已至图穷匕见的关头,准备用项圈作生死的一搏了,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聚气凝势待敌。   哈山将手一扬,钢圈飞了出来,林琪知道厉害,而夏妮的匕道又不在手中,只得运足功力,一掌对准圈上劈去。   谁知哈山的项圈上竟附着一根细丝,不等钢圈与林琪的肉掌接触,伸臂朝后一扯,钢圈又回去了,接着发出刺耳的长啸,扭转身躯,几个急跳,越过人丛,朝后面飞也似地逃走了。   林琪不觉也是一愕,似乎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发生的。   四下的长颈苗人立时一阵大乱,哇哇的怪叫声中,带着无比的愤怒,而且一个个都取下颈上的铁环,林琪以为他们要群起进犯,连忙飞身抢起地上的长剑,准备抵抗,夏妮却赶紧将他拦住了道:“公子不要误会,他们不是对付你!”   林琪愕然未明所以,四周在一片想叫中,铁圈飞舞,一起击向地上古力的尸体,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唯见一团血肉……   林琪愕然问道:“他们对一个死人攻击干吗?”   夏妮轻轻地叹道:“哈山身为酋长,却贪生畏死,临阵脱逃,对苗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们要坏古力的尸体,因为他是哈山的儿子……”   林琪摇摇头道:“这太没有理了。父亲的错误怎么能牵连到儿子身上,何况他已经死了……”   夏妮轻哂道:“这不是我们苗人野蛮,在你们汉人的法律中还有更不合理的事呢!一人犯罪,株连九族,甚至于人死了,还要刨墓鞭尸,公子又如何解释呢?”   林琪语为之塞,只得红着脸道:“遗憾的我不是皇帝,否则我一定废止这些不合理的律法。”   这时那些苗人一个个都沉重地去拾起自己的顶圈,默默地退去,不一会工夫,广阔的场子只剩下他们两人,连那法师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走掉了。   林琪奇怪地问道:“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夏现轻轻地道:“不!今天是长颈族蒙受大耻的日子,目前他们急于回到家中去祈求神明宽恕,无法对你寻仇,从明天开始,你就成为全族的公敌,天涯海角,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林琪顿了一顿,才愤愤地道:“这是从何说起!古力是自杀的,哈山逃了,虽然都是因为我的关系,然而我完全是出之自卫……我总不能束手就毙呀!”   夏妮苦笑了一声道:“世事未必全按着道理来评定是非,否则天下就不会有事端了!”   林琪也是无可奈何地一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只有挺着接受了,好在他们明天才开始找我报复,目前我们还是办自己的事要紧,你说的天狼坪在什么地方?”   夏妮认了一下方向,才指着一处山峰道:“翻过这座山头就是了,不过公子要十分小心,这后面是长颈族的神庙所在地,长颈族人对于埋伏机关的造诣很深,虽然限于器物,做不到汉人那般精巧,然而他们利用各种天然设备,令人防不胜防……”   林琪傲然一笑道:“你曾经夸说他们的巫术如何厉害,结果是一些骗人的玩意儿,这莽莽丛林中,纵然有点埋伏,绝对超不出弩箭陷井的范围,刀山剑树尚且不怕,这些小玩意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有姊姊在旁边更不用我操心了。”   夏妮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只叹了一声,默默在前引路,林琪满不在乎地跟在后面,沿途经过许多长颈苗人的居屋,他们都把门关得紧紧,然而在窗缝中,却透出无数仇恨的眼光。   默默地走了一阵,村屋渐稀,最后到了一条谷地的入口处,夏妮庄重地道:“公子也许恃着艺高胆大不在乎,然而我对长颈族人知之甚深,仍然要请公子特别小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千万不可失散!”   林琪见她说得那么严重,遂也一收傲态,加深了戒意道:“姊姊放心好了,我一定处处听从你的指示!”   夏妮轻叹一声,突然加快步伐,飞也似的朝山径上窜去,林琪紧记着不得分散的嘱咐,立刻也提起身子,紧紧地跟在她的背后,这山径一边靠着岩壁,一边临着悬崖,宽不过两尺,刚可容人,林琪怕她猝然停止时,自已收不住身形,所以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会撞到她身上,但是不明白她何以要走得那么快?   走了一阵之后,山径越来越窄,有时几乎要擦着山壁才能通路,可是夏妮的行速仍未减低,林琪忍不住叫道:“姊姊,慢一点走行不行吗?”   说话时真气微散,落脚重了一点,立刻感到脚下一松,接着顶上一阵哄呼巨响,无数碎石像冰雹似的滚了下来。   林琪在惊愕中抬头一望,只见那片碎石范围极广,前后三四丈内全无隙地,身外是万丈深崖,欲避无路,只得奋起神威,双掌直推上去。   如潮的劲力迎着石雨,发出震耳的巨响,接着是沙石乱飞,反击在山壁上,势若天崩地裂,林琪乘着那一丝空档,身形电闪似地朝前掠去,刚走出丈余,第二批的石雨又罩了下来,幸而前面的夏妮已经停下来,反身劈出一掌,替他再挡了一下,碎石纷纷朝崖下坠去,良久始闻回声。   林琪冲到夏妮身边,惊魂乍定,片刻之后,才咋舌叹道:“真厉害!这些机关是怎么安置的……”   夏妮微微一笑道:“公子现在不说是小玩意儿了吧!”   林琪脸上一红,呐呐地道:“姊姊何必还挖苦人呢!我不知道他们会把机关设在上面……”   夏妮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二十年前铁洛酋长曾邀约家父与我来过一趟,他告诉我们说这条路叫飞鸟道,意思是只有像飞鸟一般的轻灵才能够渡过,所以我一开始就使用最快的速度前进,就是尽量使身形轻一点……公子是如何触动埋伏的?”   林琪想了一下才道:“我在说话的时候,落脚重了一点,好像觉得脚下一空……”   夏妮点头道:“是了!那一定是他们在路上挖了许多小坑,每个坑中都连通着上面的石堆,只需轻轻一触,石堆受了牵引,就滚了下来……”   林琪犹自有点不相信地道:“那他们自己是怎么通行的呢?我不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像飞鸟一样……”   夏妮扑哧一笑道:“公子这一问可天真了!这一路,寻常人是很难走的,即使逢上祭祀大典,举步前往的时候,也都必须由酋长下令解除机关才行。”   说话间,二人眼前出现一片树林,层层雾气环绕,当下夏妮急急对林琪道:“此林阵高深莫测,小心了。”不等林琪回答,雾气突然浓浓袭来,一时间不见人。转眼间雾气散尽,夏妮不见踪影。   “姊姊!姊姊!”林琪一面大声叫到。一面朝前急追。可无论他怎么走,就是出不了这树林。   这时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娃笑嘻嘻地从林中飘出来。   “小弟弟,你只要跟着我走,保管你能走出去。”   “你是谁?你想干吗?”   丑女轻轻一笑道:“你想到哪儿去?”   林琪抬头朝方才见到青山之处一望,不觉又是一惊,原来就在这片刻之间,眼前的景色已变,隐隐青山,此刻又是树影千条。   丑女呷呷大笑道:“你现在正在回旋路的交错点上,一定是被幻象迷住了,假若不是及时止步的话,此刻早已转入死门了……”   林琪骇然地道:“这是个什么阵?”   丑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阵,这是我爸爸跟老猴子一起布置的!”   林琪更为惊骇道:“你爸爸是谁?老猴子又是谁?”   丑女摇头笑道:“我爸爸已经死了,老猴子跟你一样也是男人,只因为他长得像猴子,又姓侯,所以我跟爸爸都称他老猴子,正如我是冬姑,老猴子称我冬瓜一样。”   林琪听见冬瓜二字,倒不禁笑了,因为这丑女一身臃肿,的确象个长长的冬瓜,丑女见林琪笑了起来,立刻很得意地道:“喂,小伙子,你再笑一次,你笑得很好看,老猴子就没有你笑得好。”   林琪遂知道这丑女不仅是丑,而且还傻,不禁有点气道:“我没有精神跟你噜嗦,我还要去找我姊姊!”   丑女摇头道:“没有用,你找不到的!”   林琪闻喜心中一动,连忙笑了一下道:“冬姑,你对这林子很熟吗?”   丑女大笑道:“当然了!我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的,每一棵树都可以背出来。”   林琪蔼声道:“那你带我绕一圈好吗?我一定要找到我姊姊。”   丑女怔了一怔才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姊姊吗?有我做你的姊姊,你何必还要去找别人呢?”   林琪大为气怒,高声喝道:“刚才我不知是你……”   丑女连忙道:“现在你知道了!”   林琪见她眦牙咧嘴的那种丑态,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怫然地道:“妹姊岂是随便可以叫得的,你不肯带路,我自己也能去,这一点点阵图变化,当真还能将我困住不成……”   说着动身欲行,丑女却挡在前面道:“不行,你不懂里面的变化,硬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林琪怒不可遏地喝道:“滚开!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   丑女仍是挡着不让路,林琪忍无可忍,只得奋起一掌,推向她的肩头,谁知那丑女力大无穷,而且体内隐有一股弹力。   林琪的手刚触上她的肩上,立刻被那弹力反震回来,连连退了五六步,咔嚓一声,撞断了一棵大树。   立刻大地变得黑暗了,风雷之声大作,林中也弥漫了一些云雾……   :   84\ 005   五 晓风不散愁千里 宿雨还添泪一痕     林琪立刻觉得自己象堕入一片无际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辨五指,更谈不到看清身外的环境,可是他却能在风雷的声音中,明显地感到一种压力。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强大而密,大得出奇,密不透风。   这股压力通住了他的呼吸,向中间挤着,生似要将他挤成碎粉。   他知道这是什么,因为他曾听到柳无非说过一些阵图的奥秘,虽然是几株无知草石的排列,却蕴藏了自然界中惊人的破坏力量。   方才自己冒昧出手攻击那丑女,想不到她体内的潜力大得惊人,反震回来时,牵动了他的身子撞折了一棵树,引发了阵图,将自己陷入这种困境……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方寸不能乱,人定可以胜天,唯有坚强的定力,才可以克服自然界那种摧毁的力量,所以他立刻屏心静气,先将心中一切纷乱的思绪都排除出去,诚意正心,默默运用体内的潜能去与那股巨力抗争,慢慢地,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减弱了,然而四下仍是一片黑暗,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胸间的胀闷也清除了,可是他还是不敢稍动。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移动,若是再闯进迷途,不知更将遇到什么危险。   “奇怪!这阵图的布置明明是正反五行方法,我按照生门而入,怎么全不是那回子事呢?难道师父告诉我的方法错了吗?”   这一个念头刚起,身外的压力又加强了,他又赶紧将那个思想排除出去,安安静静地站着,连一点心念都不敢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有一只粗糙的手摸上他的脸颊,刺得他非常难受,可是他不敢动,甚至于连将那只手挥开的念头都不敢……   接着他又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道:“咦!小伙子,你还真行,在风雷四动的攻击中你还没有死!”   这是那丑女的声音,难听得令人作呕,然而他还是什么都不敢想。   丑女摸索片刻后,才拉着他的衣服,林琪身不由主的随着那股拉力,慢慢地移动身子,走了有顿饭时分,突觉眼前一亮,连空气也新鲜起来。   这时他才敢放眼打量四周,但见繁星在天,树影婆娑,身子已在林外。   丑女冬姑咧着大嘴笑道:“小兄弟,你真了不起!在风雷阵中失陷了两个时辰。你居然丝毫无伤。”   那笑容很诚恳,林琪纵有一肚子气也发不出来,只得淡淡地道:“谢谢你救我出来。”   冬姑开心地大笑道:“别谢我!刚才我难受死了,我不知道你的力气会那么大,否则你打时,我就绝对不敢用反击神功的,那是我爹教我的防身功夫,受力越大,反弹劲道越强,你要是打得轻一点,便不会撞断风雷阵的枢纽了。小兄弟,你没受伤吧?”   她自己挨了打,反来问候林琪,倒使他羞渐得满脸通红,呐呐地道:“我很好,一点都没有受伤。”   冬姑哈哈大笑道:“那就好,否则我会伤心一辈子的,你假若不幸死了,那完全是我害的,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男人,实在舍不得你死去……”   林琪听她说说又不像话了。连忙阻止她道:“冬姑,你还是帮我把姊姊救出来!”   冬姑将脸一沉道:“你怎么还是想你姊姊,难道我不可以做你的姊姊吗?”   林琪气往上冲,真想再打她一下,可是记起上次的教训,勉强压作怒气,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冬姑等了半天,不见林琪回答,满脸都是失望之色,叹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嫌我长得难看。”   语中充满了幽怨之意,林琪倒又有点不忍了,乃放低声音道:“冬姑,不是这样的……”   冬姑凄苦地摇摇头道:“不用你说,我自己也很明白,连我爹也嫌我难看,不喜欢我,他虽然教我武功,却很少跟我接近,叫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替他看守林子,所以他死了,我也不难过,只是……小兄弟,你就不同了,找一见你就喜欢你,甚至于刚才你打我,我也不生气,你假若真讨厌我的话,我活着太没有意思了,我丑,我难看,那是天生的,我也希望我能长得好看一点……”   林琪忽然感动,柔声道:“冬姑,你别那样想了,一个人可以有好几个姊姊,只要你肯帮我救出那位姊姊,我也叫你姊姊如何?”   冬姑脸现喜色道:“真的!你不是骗我?”   林琪正色道:“当然是真的,我何必要骗你呢!”   冬姑笑了起来,但立刚又转为忧色道:“可是林中的确没有你的姊姊,我一直守在那儿,从来没有发现过其他警兆。”   林琪不信地道:“胡说!我们明明是一起进来的。”   冬姑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定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林子里只困着一个人,那人还是个男的。”   林琪看她不像说谎,无可奈何地道:“那你就带我看那个男人好了。”   冬姑想了一下又问道:“假若找不到你姊妹,你也不肯叫我姊姊了?”   林琪实在不愿跟她多罗嗦,只得大声地道:“只要你尽心帮我找一下,不管是否找到,我都把你当姊姊。”   冬姑闻言大是兴奋,咧开嘴直笑道:“小兄弟,你太好了,我一定带你找遍这个林子。”   说着喜滋滋地前面领路,重新穿入柳林,左转右折,林琪一面走,一面默认其中的变化,半晌之后,才释然地高叫道:“原来这林中除了正反五行之外,还有着奇门八卦的变化,难怪我会迷路了。”   冬姑回头一笑道:“兄弟,你真聪明,马上就看出一点路数了,不过这林子的变化还很多,正反五行、奇门八卦、九宫、河图、鱼龙飞鸢、列宿,包罗万象,我爹和老猴子化了毕生心血,才布置下这片树林,我也不过只懂得走法而已,道理还是不明白,现在我梦死了,大概只有老猴子一个人是真正懂得的……”   林琪愕然惊道:“老猴子究竟是什么人?”   冬姑傻笑道:“老猴子就是老猴子,我只知道他姓侯,跟我爹一样是个老头子,不过他的本事可大着呢!你最好不要跟他作对。”   林琪知道这丑女有些地方似乎很博学,有些地方可傻得厉害,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道理,只得改变话题道:“我记得你说过老猴子在三天前曾经由林子里抓走了一个人,是吗?”   冬姑连忙道:“不错,三天前有一男一女进了林子,那男的好像是被女的追进去的,结果老猴子带走了女的,留下了男的,因为你一开口就向我问你姊姊,所以我还以为那女的就是你姊姊呢!”   林琪赶忙问道:“那女的是什么样子?”   冬姑想了一下道:“年纪比你大,长得也很好看,穿着白衣服,本事也很大……”   林琪听着一惊,照冬姑口中的叙述,那女的很可能是段金花,不禁急道:“别忙着找我姊姊了,你先带我去看那个男的。”   冬姑不知道林琪为何又改了心意,但是她对林琪的话十分依从,立刻又转了一个方向,走了片刻指着一棵树下道:“那男的在这儿,恐怕已经死了!”   林琪赶过去一看,神智立时大变,因为这人正是鹿加,面色乌黑,七孔流血,显然是蛊毒发作而死的样子,他的手指插在树干上,歪歪斜斜地刻了几个字:“误信奸言,愧负恩师,死不足惜,难消长恨,师已遇困,姊速往……”   往字底下还有一个提手边旁,想来是在临死前勉力作书,意尚未尽,力竭而死,然而从那个提手上可以猜到不是拯便是援字。   林琪见了之后,脸色大变,由鹿加临终的留字上,不但说出了段金花遭遇了不幸,那个姊字,更一定是指着夏妮,如此看来,夏妮也一定到过这儿了。   同时在鹿加的身畔,还留着一柄短匕,怔怔地发起呆来。   冬姑却莫名其妙地道:“小兄弟,你是怎么了?”   林琪神色凝重地道:“冬姑,这个林子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通行无阻?……”   冬姑奇道:“当然是老猴子了。”   林琪目中怒火顿扬,厉声道:“那你马上带我找他去!”   冬姑怔道:“你不要找姊姊了?这林子还有一半没走呢!”   林琪着急地道:“不用找了,我姊姊也被老猴子捉去了。”   冬姑顿了一顿,才带着忧容道:“小兄弟,你假若要找老猴子打架,那可不行,就是我帮着你还打不过他。”   林琪怒声道:“找不要你帮忙,可是我非找他不可,他不但捉去了我姊姊,还捉走我……”   底下的话他很难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段金花。   冬姑犹在踌躇,林琪却万分地不耐烦,暴躁地叫道:“你不带我,我自己也会找了去的!你怕他我可不怕他,我抓到他之后,非用这把刀子剥下他的猴皮不可……”   冬姑呆呆地道:“去就去吧,为了你我也不在乎跟老猴子翻脸了,虽然他对我很好,只要他敢伤害你,我就是打他不过,也要咬他两口。”   林琪倒被她这几句话感动了,轻轻一叹道:“冬姑,你只要把我带到那里就够了,其实我也知道老猴子的本事很大,你不必为了我跟他翻脸,我要找他拼命是没有办法,你可犯不着。”   冬姑倔强地摇头道:“不行,他只要伤了你,我就不饶他。”   林琪知道她的心眼极死,多说也没有用,只得道:“好吧!等他伤害了我,你再跟他拼命也来得及,现在快带我去吧!”   冬姑默默地回身,又在前面领路,翻出了林子之后,转到一条山路上,这时天已微曙,晨星隐约朝气袭人,林琪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冷禁,望着冬姑赤裸的上身,忍不住问道:“冬姑,你冷不冷?你怎么不穿衣服呢?”   冬姑得意地笑道:“不冷,一年四季我都是这样,我爹本来叫我穿衣服,可是我穿上就难受,马上就脱掉了。”   林琪摇摇头,心中也说不出对她是什么感觉,但是却不像初见时那样厌恶她了,这女子外表虽然丑恶不堪,内心却十分善良,虽然她对自己表示好感,那只是一种无邪的感情,并不包含其他的情愫,因为像她这种浑朴天真的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欲……   冬姑却因为得到了林琪的关怀,显得十分兴奋,兴冲冲地跨上山径,指手划脚地告诉林琪道:“老猴子就住在这上面,那里原来是个长颈苗的神庙,老猴子来了之后,占据了神庙,也不准那些苗子上去,长颈苗又恨他,又怕他……”   林琪此刻心情很紧张,不想与她多说话,听她说就在上面,立刻飞身就往前,急得冬姑在后面急叫道:“小兄弟,别忙呀!等我一等!”   林琪也不理她,依然飞步疾奔,跑出没多远,骤然迎面袭来双点绿光,林琪伸手就想去接,冬姑在后面赶上急叫道:“小兄弟,使不得,这是鬼火……”   凌空挥出一掌,将那两点绿光劈到路旁的草上,立刻碧光四溅,熊熊地烧了起来,并且发出一阵触鼻的焦臭。   林琪这才发现那两点绿光放情是用碧磷制的暗器,这类磷火含着毒质,挨体即燃,若非冬姑替他用掌劈开的话,贸然抓上去,必然要吃大亏。   当下心生警惕,厉声喝道:“是哪一个鼠辈,暗算伤人?”   冬姑立刻道:“不用问,这一定是活死人,只有他才弄这些鬼火,还叫什么阴磷透骨笛,长劲苗子怕他就在这一点。”   林琪又被他弄迷糊了,先是老猴子,现在又钻出一个活死人,反正永远也听不到她说出一个真名字,当下连忙问道:“活死人是推?”   冬姑摸着头道:“活死人就是活死人,我只知道他是听老猴子的命令行事的,你要想问其他的事情,我把他抓出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说着身形朝前猛扑,口中叫道:“活死人,你出来!小兄弟问你话。”   在隐蔽的石后又射出几道绿光,袭向冬姑的身上,冬姑毫不在意,举起粗大的手掌,将它一一震飞,然后笑叫道:“活死人,你不要命了,对着我还敢捣鬼!”   身形欺进石后,拖出一个老人,林琪见了不禁一愣。   原来冬姑口中的活死人,正是在山下苗村中见到的那个作巫师打扮的汉装老人,被冬姑扯着胡子形象十分狼狈,口中还怒叫道:“冬姑,你这傻王八蛋!快放开我!”   冬姑笑着不放手道:“放开你,没那么容易!刚才你为什么不声不响,拿你那鬼火暗算我的小兄弟?”   老人怒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兄弟了?”   冬姑高兴地大笑道:“那你管不着,你现在乖乖的给我站着,小兄弟问你什么,你都要好好的回答,否则我就扯断你的胡子!”   那老人目中凶光闪烁,可是他对冬姑好似十分忌惮,慑然不敢出声,倒是林琪有点不忍,对冬姑道:“你把他放开吧。”   冬姑摇头道:“不行!这老家伙滑头得很,只要放松他一点,他就会弄鬼。”   林琪想了一下,突然伸手在那老者的肋下一点,接着又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老者闷哼一声,身子慢慢地坐下去,但胡子被冬姑扯着,他身形又矮,勉强地吊着,痛苦异常。林琪才对冬姑道:“冬姑,你放心吧!我已经挫散了他的骨节,他想动都动不了。”   冬姑将手一松,老人果然坐了下去,哼声不止,冬站见了大乐道:“小兄弟,你这法子真好,我爹只教我打人与挨打的方法,不像你能治人,几时你也把这法子教我……”   林琪不跟她多缠,只寒着脸色道:“以你这么大的岁数,我本不应该如此对你,可是方才你不声不响就用那种歹毒的暗器偷袭,可见你也不是个好人,现在我问你几句话,你最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免得自找苦吃。”   老人的眼中满是怨毒之色,鼓着嘴不吭声。   林琪想了一下才问道:“几天前是否有几个人挟着一个女子来到你们这儿?”   老人瞪着怒目叫道:“林小子!你别多噜嗦了,五天以前罗仙客同着黔中四豪以及中州马思骏都来了,他们带着一男一女两个苗子,那个男苗子住了两天,忽而又逃下山去又被困在树林中,大概是死了……”   林琪喝止道:“那我知道,我问的是那个女孩子。”   老人狠狠地道:“女苗子被主人留在山上,而且三天前那女苗子的师父也来了,在林中触动埋伏,被主人抓去了,也关在山上。”   林琪神色激变道:“她们现在怎么样?”   老人冷笑道:“没有死,可是也活不了!”   林琪神色更急了道:“她们到底怎样了?”   老人继续冷笑道:“她们违抗主人的命令,被主人关在黑风穴中,迟早都不免一死,除非她们肯答应主人的要求才有活路。”   林琪怒声道:“你主人对他们作何要求?”   老人哼哼冷笑道:“主人学究古今,文才武功,当世无二……”   林琪大声叫道:“我不是问这些。”   冬姑忍不住插嘴道:“老猴子虽是年纪一大把,却最喜欢女人,他在山上养着许多女的……”   林琪愤怒填膺,伸手扼住老人的咽喉厉声叫道:“真有这么回事吗?”   老人被扼得眼珠凸出,只苦于手脚无法行动,林琪怕把地扼死了,连忙放松了手指,老人呼咳了半天,才气哼哼地道:“那是主人的事,你对着我狠有什么用,主人的确是看上了那个女苗子,就因为这样才把那个男子气跑的,后来那女娃子的师父来了,主人更动心了。只是她们师徒两人都十分倔强,主人对她们还算客气的,任凭她们如何怒骂,都没有杀死她们,只把她们关在黑风穴中……”   林琪听说段金花与娃狄娜虽然遭擒,却未受辱,比较放松了一点心,狠狠地将老人掷在地下又问道:“不久之前,还有一个女子在林中被你主人捉去了,她怎么样了?”   老人瞪着眼道:“那女子长得很好着,不过她是自动跟着主人上山的,在人并没有捉她。”   林琪不禁一愕,流露出无法不相信的样子道:“什么?我姊姊会自动跟你主人上山?”   老人没好气地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了。难道还为这一点骗你!”   林琪整个地愕住了,怎么也不相信夏妮会这样做,可是这老人说话的神气又使他无法不相信,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冬姑自作聪明地道:“也许你姊姊很喜欢老猴子……”   林琪怒声道:“胡说!她不是那种人!”   冬姑吓得不敢开口了,林琪想了一下,才又问老人道:“你主人叫什么名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老人立刻又恢复了神气道:“主人姓侯,名叫行夫……”   林琪神色一动,失声叫道:“毒手书生侯行夫,原来这家伙躲在此地!”   老人不禁也现出疑容道:“小子,你怎么也知道主人的名号……”   林琪却不理他,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二十年中,侯行夫能有这么大的进境,这倒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十三友中,我已经碰到五个了,从前面那五个看来,都不怎么样啊……”   冬姑见他尽是喃喃自语,不禁有点焦急道:“小兄弟,你问完了没有,看起来你好像认识老猴子的,我们是不是还要找他打架?”   林琪神色凝重地在老人身上拿捏了一下,使他恢复了行动,然后再以庄严的声音说道:“你去告诉侯行夫一声,就说二十年前紫竹林中的蒙面故人来了!”   老人伸展了一下腰腿,才带着一脸的疑容与愤怒,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林琪与冬姑慢慢地步上一处平坡时,已是红日高升,霞光万道。   阳光照着一片金碧辉煌的庙宇,面前是一片广场,这儿原是长颈苗人家神的地方,现在却为一个神秘的客人占据着。   冬姑走在头里,老远就对一个身材微矮而瘦削的中年文人叫道:“老猴子,我带着小兄弟找你打架来了!”   中年文人站在庙门口动也不动,他身后站着五六个人,正是黔中四豪与中州双杰中的老大马思骏,再加上那个老年汉人,独独不见夏妮与罗仙客。   林琪慢慢地移近身去,目中一片怒色,黔中四豪与马思骏都微带怯意,但是却没什么表示,那中年文士对林琪打量片刻,才冷冷一笑道:“二十年前的蒙面客人会是你小子?”   林琪傲然将头一昂道:“那当然不是,不过我是他的代表。”   中年文士突地哈哈大笑道:“好极了!二十年阔别,我正想去找他呢,想不到他倒会派了个代表来,小子!你得了他多少传授?能代表他多少?”   林琪怒声道:“侯行夫,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我虽然没有得到多少传授,却受命考察你们十三友这二十年来的行为,以你这等怙恶不悛,便在当诛之列!”   侯行夫仍是哈哈大笑道:“你就是得了他全部的传授我也不在乎,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与他重新一较短长,只苦于找不到他的行踪,你就是不来,我也准备重入中原,召集旧日故人,再组十三友之盟,目的就想将他引出来,想不到鬼使神差地把你送来了,可省了我不少事,我相信在你身上,就可以把他给激出来了!”   林琪怒声大叫道:“毒手书生,你别作梦了,当年的十三友中,有许多人都已经悔过向善,不再……”   侯行夫满不在乎地笑道:“那也无所谓,重组十三友不过是个幌子,以我现在所能,眼中不作第二人想,就是真的能把十三友聚齐,我也不过是多几个办事的手下而已,何况这事根本不可能了,其他人不谈,凌烟客孙东海已经死了,留下这个丑八怪女儿可抵不了他的缺!”   冬姑哇哇大叫道:“老猴子,你敢骂我!”   侯行夫哼哼冷笑道:“骂你!我没把你送去跟你那死鬼老子一路,已经是客气了……”   冬姑怒叫连连,扑上去要跟他拚命,林琪却发声喝止道:“冬姑,你先别闹,等我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冬姑算是安静下来,侯行夫却冷冷一笑道:“没什么好说的,先前我还不知道中原出了什么样的能人,把黔中四豪与中州双杰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急急如丧家之犬,万想不到是你这小子,不过你既是那蒙面人的代表,这件事倒不算稀奇,小子,我有几个问题,你能说明一下吗?”   林琪怔了一怔才道:“你想问什么?”   侯行夫立刻问道:“那蒙面人究竟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林琪摇摇头道:“这些都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一句话,那人纵然健在,也不会再理江湖是非,他把一切责任都交给我了。”   侯行夫冷笑道:“没那么容易!你也不够资格替他挑这份担子,你不说也没关系,迟早我会设法把他找出来,我再问第二个问题,段金花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林琪神色微动道:“毫无关系!”   侯行夫冷哼道:“你别骗人,她的武功路数与那个人如出一辙……也许她就是那蒙面客!”   林琪急忙道:“绝对不是……”   侯行夫大笑道:“不管是不是,反正段金花已经在我的掌握中,我会叫她自己解答这问题,算了吧!小子,我也不想再问什么了,现在我倒想听听你的来意!”   林琪庄容道:“我要你把那三个女子与这批江湖败类交出来!”   侯行夫仰天大笑道:“小子,你是在做梦,就是那个人亲自来了,我也不买这个帐,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就敢命令我!”   林琪怒形于色,厉声叫道:“那我就要执行那人的命令,声讨你的罪状!”   侯行夫夷然一笑,满是不齿之态,林琪怒叱一声,双掌交错胸前,然后发了出来,劲力汹涌而至!   侯行夫仍是轻蔑地一笑,全身纹丝不动,硬受了那一掌,也不过是肩头微晃而已,林琪却被自己掌上的回力震得两臂生疼,脚下连退了两三步。   冬姑见状大急,叫道:“小兄弟,讲打架你不行,你打不过他的!”   边叫边欺身前扑,抢臂就朝侯行夫攻去,拳出如矢,却不带一点风声,凌厉至极!   侯行夫对她的拳势倒不敢托大,连忙闪了开去,口中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猛扬双臂劈去。   冬姑一拳击空,可是她的身躯却十分灵活,轻轻一摆就跟着双手连环劲力又是一拳劈去,打穿了一个大洞,沙石四溅!   黔中四豪与马思骏都站在附近,被碎石打在身上,痛得他们眦牙咧嘴,这时林琪慢慢走近过来。   林琪似乎没想到冬姑的拳势会如此劲厉,怔得忘记继续出手了。   冬姑马上又面对着侯行夫大叫道:“老猴子!你要是敢欺侮小兄弟,我就跟你拼命!”   侯行夫的脸上也涌起了怒色,厉声骂道:“丑八怪!我先宰了你,再去找那小子算帐!”   人随声至,伸指径指冬姑乳上,冬姑毫无所惧的挥掌对他的脉门切了下去!   侯行夫的人比冬姑矮上一大截,必须要举起膀子才能点中,而冬姑只轻轻下削就可够到了,双方发动虽有先后,却同时接触!   冬姑身上的反弹力先将他的指风撞回去,“克!”的一声,掌缘也切上了脉门,侯行夫的身子竟被她撞出四五步,痛得直咧嘴!   幸好他功力深厚,才没有受到重伤,不禁厉声大叫道:“好家伙!没想到孙东海还给你留下了这一手!”   冬姑得意地大笑道:“爹就是怕你欺负我,所以才瞒着你教了我这身功夫……”   侯行夫脸色一变,狞笑道:“好!我就知道他藏了私,看来那一杯毒酒给你吃得一点都不冤枉……”   冬姑脸色也是一变叫道:“什么?我爹是被你害死的?”   侯行夫厉声长笑道:“一点也不错,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练功的奇书,因为你爹的才智比我聪明所以才找他一起参研,谁知他竟暗地起了坏主意,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其中最重要的一页偷偷地藏了起来,被我发觉了,我当然不能饶他,所以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药,叫他死得不明白……”   冬姑大叫道:“你胡说!你自己也不是好东西,爹告诉我你在给他书的时候,你已经先藏起了两三页,是你先欺骗他的!”   侯行夫微愕一下,才厉声大笑道:“孙东海当真不含糊,这件事居然也被他发觉了,幸亏我下手得早,否则也许会轮到我喝那杯毒呢……”   冬姑哭着大叫道:“难怪爹一直骂我太笨,没有办法把他所教的东西学会,他早就知道你会害他的,在他临死的前两个月,他还告诉我,叫我不要把反击神功随便使用出来,本来他还要教我一种功夫的,说那种功夫可以对付你,只可惜还没等我学会,他就死了……”   侯行夫哈哈大笑道:“你永远也别想学会了,他藏起的那页书我虽然得不到,可是我看见他当我面把它烧掉了,那时他已经发觉自已中毒,第一件事就是毁书,他是怕我得去了,可是他没想到书毁了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克制我了!”   冬姑带着眼泪扑了上去,大声道:“老猴子请再接一招试试……”   侯行夫避开她的扑击,蓦地在袖中掏出一样犀利雪亮的东西,竟是把亮钉,举在手中厉叫道:“丑八怪,别仗着你那套反弹震力强,我是不在乎的。”   冬姑对那根短棒好像十分害怕,但是,她心笃定,稳似山岳,畜势以待!   林琪这时已回过神来,连忙挡在冬姑身前,对侯行夫言道:“难道你还要呈凶,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侯行夫哈哈大笑道:“这丑八怪原来还有两下子,我侯某从不心慈手软,从今开始,就不可再留下后患。”   说着手握短棒,将那颗银钉朝上,一直向冬姑逼去,冬姑吓得躲在林琪身后,侯行夫举棒直击下来,林琪手中无物可挡,只得避了开去。   侯行夫不去管他,手握短棒继续迫向冬姑,逼得她满场乱躲。   林琪见冬姑对那枝棒如此惧怕,心知那短棒头银钉必是一种极顶尖的利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去替她解围,只得伸手在怀中掏摸着,一下子摸出了夏妮留在林中的匕首,不禁大是兴奋。   因为这柄匕首曾经在山下苗村中削过古力的项圈,削铁如泥,一定也是柄宝器,这时冬姑被侯行夫越追越近,险状百出。   林琪遂毫不考虑地清叱一声,举刃直扑过去,刺向侯行夫的后背。   冬姑见状又急得叫了起来:“小兄弟,他的棒子厉害得很……”   林琪的势子极为迅速,一缕寒光电射而至。   侯行夫只觉得身后寒芒袭体,心知也是一柄无双利器,纵有护体神功,也不敢硬挨这一下,返身挥棒,迎着刃叶拍上去。   “叮!”一声清脆的微响。   林琪遂觉得手上一阵猛震,继而虎口一松,刃柄立刻握持不住,被侯行夫硬夺了过去,却不禁呆住了。   原来方才那一触,匕首抵不过银钉的尖硬,生生被刺穿了一个洞,挂在短棒上,侯行夫再向后拉,林琪力不及人,只得放了手。   侯行夫先在钉上将匕首取下,看了片刻才宏声大笑道:“小子,你还有什么宝贝可以一抗我天星铁杖钉锋的!”   林琪神色一顿,然后双手伸入胸前,作了一个姿势。   他与侯行夫两度试手,知道自己内力上比人家差多了,不得已,只有再使出那不顾性命的一招——“玉石俱焚”。   侯行夫似乎不懂他这一招的厉害,木然地望着他,丝毫未作准备。   林琪神容正然地道:“毒手书生,看样子你似乎还不知道这一招式,因此我必须先通知一声,我这一招叫做玉石俱焚,发后无匹敌……”   侯行夫瞟了他一眼,仍是不屑地问道:“既然叫做玉石俱焚,大概你自己也未必保得住了?”   林琪正然点头道:“不错!可是为了剪除你这种恶人,我纵然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侯行夫突地哈哈一声长笑道:“小子!你吹牛的本事倒不错,什么叫玉石俱焚,连东方一立与慕容婉那一对脓包夫妇都对付不了,还想拿来吓我……”   林琪耳根一势,知道早一阵子遇上恨天情侣之事,也有人告诉他了,不禁把愧怒之心,勾发而起,怒喝一声,双手猛拍,劲风直近出去。   侯行夫轻描淡写地用手一拍,也击出一股劲风,在他本意中好像觉得这一掌足够抵挡那股至杀之威了。   岂料劲风迫体之后,首先将他推后了几步,继而劲力绵绵传来,将他全身都绞在其中,行动不得,而身上的衣服也被挤为丝丝细粉,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这一来吓得他脸容失色,连忙运足全力,勉强扭动了一下身子,才由通体毛孔之中,进出一股回旋的劲道,将身外的气墙牵歪了一点,约略可以恢复行动。   林琪发招之后,自己也感到惊异了。   这至刚至杀的招式曾经用过一次,那一次绝对产生不了现在的这等威力,而自己现在也远比上次轻松多了,劲力在掌上涌出去,丝毫没有枯竭之感,如同滔滔江流,永无止歇……   愕然片刻,他才想到这一定是在段金花的静室中静练一月之功,这一个月中,他按照螭龙鼎上的指示,使自己已步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侯行夫在他的掌力中苦撑着,满脸都是紧张之态,汗水开始在额上涔涔地渗出,狼狈之至。   林琪不禁得意之至,朗声笑道:“毒手书生,这下子你可懂得厉害了!”   这时黔中四豪与马思骏等人更是惊骇万状,一个个慢慢地向庙中溜去,好似看出侯行夫不足以待了……   林琪虽然处在上风,却也抽不出力量来阻拦他们,只是对着那几个人的背影怒声叫道:“无胆的贼徒,你们不要溜,天涯海角林某定然也放不过你们……”   侯行夫在掌风的圈逼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吼道:“好小子!你且慢得意,我不相信真能给你制住了!”   猛地双手一振,身外的那股回旋气劲也蓦地加强了,林淇的掌力受了牵引,跟着他旋转起来,甚至于林琪的步伐也受到了牵动。   侯乔夫满脸上含着狞笑,双手越挥越急,气劲也越来越强,林琪身不由主,跟着那股气流旋转着。   劲流带起了地上的砂石,顷刻间困成蒙蒙的一片,砂影中只看见侯行夫的鼻中、口中都渗出了鲜血,显得格外狰狞。   林琪转了一阵之后,渐渐感到头晕目眩,掌上的劲力也减弱了,可是他没法停下来,因为他的掌力越弱,那股牵引他的力量也越大越急,拉着他跟着直转,终于在一阵昏眩中失去了知觉。   砂雾渐渐地停了下来!   侯行夫披头散发,满睑血污,一脚踏着林琪的身子,发了一声刺耳的长笑!   “好小子!你的确了不起,若不是我练成了这身回旋气,恐怕真要毁在你的掌下了,现在你可狠不起来了吧……”   冬姑在外面发出了哭声道:“老猴子,你快把小兄弟放开,我饶你不死!”   侯行夫厉声长笑道:“丑八怪,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敢对我发横……”   说着先伸手探入林琪的怀中,将他的螭龙鼎掏了出来,看了一下,接着又摸出那颗珠子,安放在鼎上,紧张地朝鼎身中望去,不禁又现出失望的神态。   因为他发现仍是一无所有……   正在失神之际,蓦而又是一阵劲风逼体,回头一看,却是冬姑不顾性命地扑了过来,百忙中伸手一格,仍是抵不住她的蛮力,居然被撞开了五六步,赶紧又举起那根棒头带钉的短杖。   冬姑却完全不想跟他拚命,抽空抢起地上的林琪,回头就跑。   侯行夫怒喝一声,怪叫道:“丑八怪,我看你逃上天去!”   挺着短棒追了上来,冬姑步子大,行动急,虽然抱着林淇,仍是行走如风,侯行夫全力猛追,却也未能追上。   一前一后,很快地又回到那片林子之前,侯行夫在后面叫道:“丑八怪,这下子我看你往哪儿逃去!”   冬姑毫不犹豫,一头钻进林子,侯行夫也赶了进去,二人都是轻车熟路,在树隙间穿梭似的来往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林子的正中心。   冬姑猛地停下身子放下林琪,举手朝一株树上劈去。   侯行夫见状大惊失色叫道:“冬姑,你疯了,这下子大家都别想活了……”   冬姑一掌砍进树身半截,然后才回头对着侯行夫道:“老猴子,你只要再敢走近一步,我就把手抽开,树倒了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形,我想你一定很清楚!”   侯行夫果然不敢向前追她,顿了一顿才怪笑道:“我不杀你,你也难逃一死!”   冬姑怒声道:“胡说!我的手不放开,这阵势就不会发动……”   侯行夫哈哈大笑道:“丑八怪,傻冬瓜,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看你一辈子都别把手抽出来!”   冬姑怔了一怔,才苦着脸道:“真是呢!我要是肚子饿了怎么办?”   侯行夫得意的大笑:“那就活活地饿死你!”   冬姑突地将头一昂,怒声叫道:“老猴子,你别神气,反正我是活不了,咱们死在一块儿吧!”   说着作势欲拔,侯行夫连忙叫道:“冬姑,别这样!我来想法子救你!”   冬姑不信地道:“你肯救我?你有什么法子救我?”   侯行夫奸笑一声道:“你在这儿支持一卞,我去另找一根树来撑着这棵中心枢纽,那样你就可以把手抽出来而不会发动阵势了……”   冬姑摇头道:“你要是不来了怎么办?”   侯行夫急忙道:“一定来!一定来!你放心好了……”   边说边往后退,走出五六丈远,竟是舍命急奔,冬姑还在他身后大叫道:“老猴子!我等你一刻工夫,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要把手抽出来了……”   侯行夫连回声都没有了,想是已跑出老远,这时冬姑脚下的林琪已悠悠醒转,头仍是昏昏的,身上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神智倒还清楚,他们的对话都听见,不禁发出一声长叹道:“冬姑,你真傻!你想他还会来吗?”   冬姑笑嘻嘻地道:“他不来我就把手抽开!”   林琪又气又笑地叹道:“那时他早就离开这林子了,你怎么害得到他呢……”   冬姑猛地将手一撤,巨树发出震耳的断裂声,倒了下来,林琪不由大吃一惊,吓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可是林中除了树杆倒地的微震之外,并无其他变故,只有冬姑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笑了半天才道:“小兄弟,你跟老猴子都是聪明人,想不到会被我这个傻瓜骗住了!”   林琪又惊又喜,失声叫道:“怎么……这棵树是假的。”   冬姑笑笑道:“树当然是真的,不过却不是阵中枢纽,这是我爹故意安排的疑阵,连老猴子都不知道,爹在没死之前曾经告诉过我说,要是老猴子有一天想害我的话,可以用这个方法把他吓跑,想不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林琪默然片刻,才轻轻一叹道:“你爹真是个奇人,假若他不被侯行夫害死的活,毒手书生也不会如此猖狂……”   冬姑也是眼睛湿湿地道:“我一直以为爹讨厌我,但是看他替我所作的种种的安排来看,他还是喜欢我的!”   林琪点头道:“当然了,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冬姑等了片刻,忽又问道:“小兄弟,你原来也很有本事,居然能与老猴子拼那么久,现在你好了没有?”   林琪摇头苦笑道:“没有!我的真力消耗得很厉害,最少要休息一天才能够恢复,这一天要躲到哪儿去呢?侯行夫一会儿定然会再来的,你又打不过他……”   冬姑立刻抢嘴道:“我不怕他,可是我怕他那根短棍子,爹说那根钉子是反击神功的唯一克星!”   林琪沮丧地道:“那不是一样吗,他来的时候,一定会带着那根棍子的!”   冬姑想了一想道:“那我背你逃到外面去吧,等我们把功夫练好了,再来找他报仇。”   林琪连连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离开此地。”   冬姑瞪着他道:“你可是不放心你的那位姊姊?”   林琪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是担心在黑风穴中的另两个女子,她们与我的关系极深,我不能让她们一直落在侯行夫的手里……”   冬姑咧着嘴笑道:“小兄弟,你怎么尽跟一些女人发生关系?”   林琪见她仍是疯疯傻傻地说些不着边际的空话,不禁有些生气地道:“别胡说!你快想想有什么僻静的地方,好让我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再去找侯行夫算帐……”   冬姑转着眼珠道:“要老猴子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九曲洞了。”   林琪连忙道:“九曲洞是什么地方?”   冬姑高兴地道:“九曲们是我跟我爹秘密练功夫的地方。”   林琪非常欢喜,赶紧摧促道:“那你快带我去吧!”   冬姑笑嘻嘻地将林琪扛上肩头,转出树林,翻山越岭,走了很久,才来到一个山洞之前,洞口布满了藤萝,果然十分隐秘。   披萝入洞,又曲曲折折地行了一阵,沿途乌黑不辨五指,冬姑却走得异常熟悉,直到一处地方停住脚步,摸出火石来点亮了壁上的火炬,林琪才发现已处身于一个高大的洞室之中。   首先接触入目的是墙上一片字迹,那是以金钢枪镌刻上去的,林琪读了几句,已禁不住心中狂跳起来。   那片字迹从口气上看来,分明是孙东海所留,飞龙走蛇地划着:   “余昔为中原十三之友之一,缘毒手书生候行夫得一奇书,名曰归化秘笈,上载练气习技、奇门遁甲之道,以余所学近此,约余共修,怎奈此獠存心奸险,先行藏去秘笈首尾两页,臻此书已非全貌未得大成,深以为憾!   余浏览是书,见有秘笈载强身克敌之至功,若为此獠得之,则天下无人能降之矣,乃隐将是页撕下,近已为该獠所觉,暗中已有害余之意!   余自忖交友不慎,且憾生儿不敏,一旦不测,无以托身后事者,乃秘录是书精要,交吾女保管,有善视吾女者,可得此笔录……   ——凌烟害手书——“   林琪看完之后,立刻对冬姑道:“冬姑!你爹在没有去世以前,可曾交给你什么东西保管?”   冬姑摇头道:“没有啊!爹只告诉我不准把人带到这儿来,可没交给我什么东西过……”   林琪知道她不会说谎,不禁摇头陷入深思道:“奇怪了!你爹明明说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保管的,你再仔细想想看!”   冬姑搔头摸腮,想了半天道:“实在没有,你看我身上连衣服都不穿,那能藏什么东西呢?”   林琪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埋首深思,想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只得放开一切杂念,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洞室,只见四壁徒然,空无一物。   冬姑却提醒他道:“小兄弟,你不是说要调息一下精神吗?还不赶快开始!”   林琪哦了一声道:“是的,我在调息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我,也不可以跟我说话!”   冬姑傻笑道:“这我知道,爹在练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他经常把我赶到隔壁去,我现在也到隔壁去等你好了,什么时候你休息好了,再叫我进来。”   林琪见她变得柔顺而懂事多了,遂对她笑了一下,冬姑高兴地出洞去了,林琪又对壁上的字迹着了半天,不禁深深替孙东海感到难受起来。   “他一定是个天资超人的智者,却不幸生了一个丑笨不堪的女儿,生儿不敏,这四个字中暗藏着多少遗憾啊……”   “他说的那样东西一定是有的,只可惜冬姑傻头傻脑,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白白地辜负了老父一片苦心……”   感憾很久,他才诚意正心,闭目盘膝,按照调息的法诀用起功来。   这一调养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把亏损的元气恢复过来,虽不能像先前那样的充沛,却至少又可以凝气发招,与人动手相搏了。   冬姑果然没有前来打扰他,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这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别是她忍不住寂寞又出洞去了,侯行天已经把她抓破了脸,一会儿他到林子里发觉受了欺骗,定然会到处搜索,要是被她碰上了,这傻瓜非吃大亏不可……”   心念及此,他不免有点焦急,连忙出声喊道:“冬姑,冬姑……”   声音在洞中激起了回声,片刻之后,才听见冬姑的声音道:“小兄弟,你好了吗?我马上就来了……”   听见她的回答,知道她无恙安全,林琪不禁轻松地呼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又听见步声咚咚,冬姑踏着大步过来,黑脸上布满了泪痕。   林琪不禁奇问道:“冬姑,你怎么哭了?”   冬姑举起手来擦擦眼泪,略带羞惭地道:“我去找爹说话了,我告诉他现在我有个小兄弟对我很好,请他放心。”   林琪有点好笑地道:“你爹已经死了,他听得见你的话吗?”   冬姑傻怔怔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反正我有一点事都要告诉他,从爹死了之后,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在告诉他的时候,一高兴就哭了起来。”   林琪倒是颇为感动,柔声道:“只要你诚心诚意,我想你爹的在天之灵是会听得见的。”   他原是一句安慰的话,不想冬姑立刻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今天我在说这些话的时侯,他的头忽然从墙上掉了下来,大概是听见我的话,替我高兴呢!”   林琪不禁一愕道:“你爹的头怎么会到墙上去的?”   冬姑张着嘴笑道:“爹死之后,我怕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把他的头偷偷地割了下来,藏到这个洞中,好常常来看看他!”   林琪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爹中了人家的暗算,死于非命,你怎么还可以去破坏他的遗体!”   冬姑一怔道:“怎么不可以呢!那是爹自己叫我这样做的!”   林琪生气了道:“胡说!你爹怎么会叫你割他的脑袋?”   冬姑急了道:“是真的,爹在没有死之前,就经常对我说,万一哪天他死了,我就可以把他的头割下来,还说他知道我太傻,他可以经常照顾我!”   林琪没有话说了,只得一叹道:“你爹也是个怪人,人都死了,一个骷髅能照顾你什么,反把自己弄得尸首不全!”   冬姑也被他说得伤心起来,抽抽噎噎地道:“是啊,那颗头的肉也枯了,皮也干了,完全不像他生前常指着他自己对我说……”   林琪不经意地道:“对你说什么?”   冬始惨兮兮地道:“他说:”冬儿啊!你真要把我里面的东西学全了,就一辈子也不怕人欺负了!“可是那怎么行呢,爹的头脑里不知藏了多少学间,凭我这个傻瓜,永远也学不完啊!”   林琪忽地神色微动地道:“你爹真是这么说的吗?”   冬姑道:“怎么不是呢,他每天至少都要说上一遍,甚至于当着老猴子的面,也是这样说,所以我都背熟了!”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道:“你爹的头在哪里,我也看看去!”   冬姑有点急道:“小兄弟,你不是要我把它送回去吧?”   林琪双目神光微露道:“那怎么会呢,你爹吩咐你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深意,他既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长辈,我应该去参拜一下。”   冬姑这才放心了,开心地道:“只要你不叫我送回去,你爱怎么看都行,就是送给你也不在乎,不过我把它送回金的身边去,我可舍不得,这是爹给我唯一的纪念了!”   林琪却一连声地催促她带路,冬姑又点着了一枝火炬,絮絮叨叨地道:“这个洞我是走熟了,不用火也走到那地方,你可不行……”   林琪不理她的噜嗦,跟在后面走到另一处洞室,那儿比较小一点,却放着许多石块,金玉玩具等东西,想来是冬姑日常居留之所。   在墙壁上凹进去一个小洞,放着一个人头,皮肉俱已风干,两眼深陷,牙齿凸出,看起来十分怕人。   冬姑将人头取在手中道:“爹活着的时候不像现在这么难看,他一直在骂我丑,其实他现在比我还丑呢!”   林琪接过来一看,却发现后脑上干皮已破,有一道裂痕,连忙问道:“冬姑,这儿怎么破了?”   冬姑看了一下道:“这原来是没有的,大概是刚才摔下来打破了……”   林琪又问道:“刚才它真是自动滚下打破的吗?”   冬姑点头道:“不错!要不因为是我爹,我真要吓坏了。”   林琪沉吟不语,摔着那颗骷髅虔诚地祷告道:“前辈不但设想周密,且尚能显灵于死后,晚辈心敬无已,设若晚辈猜测不实,冒犯之处,想前辈也有以谅之,无论如何,晚辈也一定遵照前辈遗嘱,善视冬姑,终身奉之如同手足。”   冬姑莫名其妙地道:“小兄弟,你对爹说些什么?”   林琪祷告完毕,才对冬姑道:“冬姑,你刚才说肯把它送给我,是真是假的?”   冬姑不解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它干什么呢?”   林琪沉声道:“打破它!”   冬姑一惊道:“打破它!为什么呢?”   林琪知道跟她解说容易使她不相信,再者自己也不敢说有十分把握,只得采用另一个方法,故意沉下脸道:“你既然把我当作兄弟,就应该一切都听我的,不可以再想着你爹,再说以后有我来照顾你,要着这个也没有用了。”   冬姑怔了半天,才带着哭声道:“小兄弟,我是个傻瓜,随便你怎么做吧……”   林琪神色庄严地举起骷髅,用手掌在上面轻轻一拍,骨头立刻碎开了,里面却空无一物,林琪倒不禁大感愕然。   冬姑情不自禁地过来,抢着那几片碎骨抱在怀中哭叫道:“爹啊!为了小兄弟,我可顾不得你,今后我也看不见你了……”   林琪此时感到无限歉疚,连忙安慰她道:“冬姑,你别哭了,只怪我过份自作聪明,想错了一件事!”   冬姑的大眼睛中泪珠直滴,哭着道:“什么事想错了?”   林琪长叹一声道:“现在说也没有用了,还是不要去想它吧,孙前辈的遗骨既然已被我无心震碎了,你还是把它安放到原处吧!”   冬姑泪珠婆娑地道:“你明明是有心的,怎么还说是无心呢……”   林琪无言可答,只得忍心装作生气道:“冬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冬姑大概怕林琪发火,委委屈屈地将碎骨安放在墙洞中,她的眼泪滴在骼髅的干皮上,忽然发生了一种奇异的现象。   那层干皮突出化成一蓬白色的雾气,嘶嘶作响,顷刻之间,整个地消失了,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在火光的照耀下,白骨上现出无数图纹字形,色泛微蓝,由于笔划非常纤细,一时看不清楚是什么!   林琪欢呼一声道:“终于被我找到了,起初我还以为是藏在头骨中呢,谁知却在这里!”   冬姑也被这个现象怔住了,连忙问道:“小兄弟,你找到了什么?”   林琪忙着察看那些字迹,只是含混地道:“你父亲交给你保管的东西,他的心思真周密,若不是你这一哭,我真不会想到是藏在皮里面的!”   冬姑还是不懂,但是她见林琪专心一意地在看迹,不敢再去打扰他!   林琪在骨头上找了一下,才找到了起首的文字,那正是孙东海的笔迹,写着:   “余深知侯行夫狡猾万分,冬儿又浑不解事,深恐洞中留字,为其所发,乃多方苦思,觅得了此法,将书文笔录放此,若天意不令冬儿孤苦终身,必有一解者能识得其中奥妙,否则余抱遗恨终天,徒呼奈何矣,归化秘笈精妙如下……”   白骨上有图有文,不但记截着许多练功心得秘法,而且更有着其他一切的奥妙学问,甚至于阵图之变化,以及苗人练蛊排教巫师作法等,无不包罗!   林琪只看了一个大概,既已心醉神迷,甚至连冬姑在旁边都不觉了……   直等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同见冬姑已倚着墙呼呼睡着了,林琪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乃上前将她摇醒过来问道:“冬姑,你怎么睡觉了?”   冬姑嘟着嘴道:“我连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我只好睡了!”   林琪歉然地道:“对不起,冬姑!你爹留下的东西太奇妙了,使我看得出了神……这洞里可有什么吃的东西?”   冬姑用手摸摸肚子,高兴地道:“有!有!爹跟我常在这儿一住两三天,经常准备着许多干肉,还有酒,现在大概还存在那儿,我去拿来,我的肚子早就饿了,只是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   林琪歉然地一笑道:“傻丫头,肚子饿了就该吃东西,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冬姑起身准备去取食物,林琪又吩咐她道:“你最好多拿些来,我们在这儿恐怕要耽搁一阵子。”   冬姑不解地道:“干吗?你不去找老猴子了?”   林琪正容地道:“以我们现在的能耐,找到了侯行夫也没有用,所以我想把你爹留下的功夫练上一两样,出去以后就不怕他了!”   冬姑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反正总是听你的!”   说着转身出洞去了,林琪就着烛光小心翼翼地看着片片的头骨,又专心一志的研究起来!   大概经过了一旬光景,林琪捉摸着练了两三种功夫,虽然头骨上所记载的绝学多得很,可是这些东西学起来太费时日,他只好捡实用的先学,估计着大概可以对付侯行夫了,他才告诉冬姑出洞。   冬站在这段时间内,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林琪发觉她并不是真笨,可能是当年孙东海对她的期望太急了一点,恨不得一下子就造就她,拼命地把东西朝她脑中塞进去,食多不化,反而耽误了她的进境!   二人出洞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重上天狼坪去找侯行夫。   可是当他们赶到那儿之后,若大的天狼坪上,只剩下一座空荡的神庙,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林琪大是着急,连忙又叫冬姑带他上黑风穴去,因为他听那个老年汉人说段金花与娃狄娜都被困在那儿。   侯行夫显然是离开了,但不知他把她们如何处置,是杀死了!还是带走了?   冬姑却迟迟疑疑,一直不答应,林琪逼得急了,她才畏畏瑟瑟地道:“我……怕……那里有鬼!”   林琪沉下脸色道:“胡说!青天白日那里会有鬼,你整天捧着你爹的头都不怕,怎会怕起鬼来了呢?”   冬姑着急的道:“我不骗你,是真的有鬼,长颈苗的死人多半是葬在那儿,经常变鬼出来抓人。”   林琪怒形于色道:“你再要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你不敢上那儿去,把方向告诉我,我一个人前去。”   冬姑最怕林琪不理她,只得战战兢兢地带着林琪,绕过神庙,向后山行去,这是一条很阴森的山路,即使是白天,也的确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   刚走到一个转弯角上,冬姑才踏步过去,马上吓得转身而逃,恐怖地叫道:“不得了!鬼来了!”   林琪当然不相信,让过冬姑,自己抢上前去,迈上转角的石级,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拦在前面,不假思索的一掌劈过去!   那个黑影应掌而倒,“叭哒”一声,摔在地上,隐隐看出是个人模样!   林琪自然不相信这是鬼,赶近一看,却是一具长颈苗人的尸体,由风干的程度上看来,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尸体的背后绑着一根木柱,却于尸身连起,而尸体自然倒了!   再一眼望过去,路上还直立着不少尸体,每隔一段就有木柱,木柱仍有尸体,林琪招呼冬姑道:“这不过是一具尸体,用木柱撑着来吓唬人,那不是鬼,鬼根本就没有。”   冬姑悸然地过来,看了一眼,才不怕了,但她还是心惊肉跳,不相信鬼是有的……   林琪怒斥道:“胡说!死了这么多人,人都僵了,那是骗人的,可是当你心神不定猛一看,眼睛看花了。”   冬姑怖然摇头道:“我不骗你,我第一脚踏上去,脚下一软,仿佛对面有鬼伸出了手要抓我。”   林琪见她吓成那个样子,倒不禁笑了道:“这或许是你神经过于紧张,思想上认为是它会动了,其实人死了,精魄就散了,世上根本不会有鬼的。”   冬姑想了一下道:“那我爹的头,前些日子怎会自动地从墙上滚下来呢?”   林琪感到无法解释了,只得采用老办法恐吓她道:“冬姑,你要是害怕,你留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过去。”   冬姑连连摇手道:“不!小兄弟,我跟着你,千万别把我一个人留下,那些鬼也许怕你,所以才不敢动,你要是走了,它们一定会来找我……”   林琪这才微微一笑道:“那就快走吧,别在这儿疑神疑鬼了。”   冬姑怯生生地拉着林琪的衣服,不敢离他太远,林琪笑着道:“冬姑,看不出你这么大的个子,居然会怕鬼,世上即使真有鬼魂存在,那也不过是一种戾气郁积而化生,只要我们不做坏事、不心虚,就凭胸中那股浩然正气,就可以把鬼气冲散了。”   冬姑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就是怕。”   林琪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领先在前面走着,冬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柏林琪会将她撇下似的。   路旁的那些尸体虽然没有动作,可是形相的确十分怕人,这些尸体都是长颈族,由服装上看来,可能是历代的酋长,因为它们的颈子特别长。   再加上那颗狰狞的巨头,吊在长颈上,软软地垂了下来,随风吹动,林琪纵然是力持无鬼之论,见了也很不舒服。   平平安安地经过了十几具尸体,冬姑的胆子也大了一点,放开林琪的衣服,想跟他走在平排。   突然旁边的那具尸体,发出一声厉啸。   “咕拉拉……”   啸声十分刺耳,冬姑惊魄四散,慌不迭的搂着林琪的膀子叫道:“小兄弟,救命啊!真的有鬼了!”   林琪也被那一声叫得心中一震,连忙抬头望去,只见那具尸体的形相尤其怪异,全身干得像一段枯木,颈子长有两尺余,头上长发倒被,显然还是个女的。   它身上的衣服早被风化了,胸前一对乳房干得像两片霉菜叶,腰间干成一束,肚子却是胀得鼓鼓,好像里面塞满了东西,灰色的皮,包在肢骨上。   狰狞恐怖不去说,就那丑恶的样子也令人作呕欲吐。   林琪打量片刻,见那尸体静静的毫无动作。   可是那一串厉啸明明是从它那儿发出的,倒不禁愕然莫解。   屏息等了良久,林琪见没动静,才推开冬姑道:“也许是什么鸟叫吧,这尸体根本就不会动……”   冬姑一睑怖容道:“它身后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是鸟叫呢,而且那个叫声我以前也听到过,老猴子告诉我说鬼叫就是那个样子的……”   林琪无可奈何的道:“就算是鬼叫吧!可是它除了会叫之外,并不能怎样,既不吃人,又不抓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冬姑几乎要哭了出来,颤着声音道:“小兄弟,我实在是怕,说不出来的怕,它要真能把我吃了的话,我倒不在乎,可是它这样叫下去,我实在受不了,它再叫一声,我就吓死了……”   林琪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去除她的恐惧,只得硬起心肠道:“冬姑,照理说人死了,我们便不该去冒渎它的尸体,可是你吓成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再者我也想证明一下刚才那一声究竟是不是它叫的,你躲开一点,我打它一下看看!”   冬姑紧张地拖住他的胳臂道:“小兄弟,你可不能打它,万一它身上有毒呢?爹告诉我说过,苗子死了之后,为了怕尸体烂掉,身上都涂了一层毒药……”   林琪坦然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当然不会傻得用手去打它。”   说着弯腰拾了一块小石子,对准那女尸的肚子击去。   这一击并未用多大力气,然而噗的一声,石子没入腹中,汩汩地流出一泡黑水,腥臭扑鼻,林琪连忙拖着冬姑退后两步。   惊人的事真正的发生了!   那具女尸受击之后,大头在长颈牵连下摇了几摇,突然竖了起来,四肢也开始摆动起来。   细长的颈子撑着一颗怪头,一头长发,这形状已足够令人心悸!   然而它脸上的五官却更吓人了,鼻子软塌了下去,几乎与脸一样平,露出两个黑深深的大洞,口中撩牙突出!   尤其是那对眼睛,当一切都呈着干枯腐烂的形相,这一对眼睛却碧光灼灼。   “咕啦啦……”   撩牙猛张,又是一声厉啸。   这次不但听得清楚,而且还看得明白。   这一声厉啸的确是由这具女尸口中发出的!   纵是林琪艺高胆大,也不禁惊骇欲绝,连连后退着。   冬姑则干脆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上,双手掩住眼睛,连看的勇气都没有!   “咕啦啦……”“咕啦啦……”   :   84\ 006   六 月冷黄昏鬼守尸     连声的厉啸,不仅出自女尸的口中,连别处也起了响应,此发彼落,前呼后应,而且那些尸体垂下的巨头,一个个都竖了起来!   没有多久,他们四周已围满了长颈巨颅的鬼尸,像是栅栏一般,密密地围得毫无空隙,腐臭之气熏人欲呕!   那些鬼尸的形相多半差不多。   干皮、陷目露齿,唯一的异处是它们此刻反而安静了,不再发出那种“咕啦啦”的鬼叫声,而且围成一个丈许广的圈子后,也不再朝前进逼!   冬姑吓得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形神俱失!   林琪毕竟是读过不少书,心中所持的无鬼之论,虽被目前的形势所推翻,但惊魂略定之后立刻又泰然了,不慌不忙地对冬姑喝道:“冬姑,起来!”   冬姑大惊失色道:“小兄弟,你可千万别跟他们打架,你要是被他们抓走了,我又不敢救你,那可怎么办……”   林琪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它们不敢抓我的,而且这些死鬼都是活人变的,了不起我们死了也变成鬼,鬼总不会怕鬼了,那时我们再好好跟它们打一场!”   他一番简单的道理,倒把傻不知事的冬姑说动了,胆气一壮,立刻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高声地叫道:“对啊!小兄弟,给你这么一说,我倒不怕了……”   说着即往林琪身边靠去,林琪却赶紧退了一步,叫道:“冬姑,别过来,你身上脏死了!”   原来她经过刚才一阵惊怕,尿屎交流,闹得满地都是,臭气冲天,比四下腐臭之味还要难闻!   冬姑自己也觉察了,讪然惭愧地道:“我真没有用,大概是早上吃得太多了……”   林琪掩着鼻子,又气又笑地道:“你就站在这儿不要动,看我把这些鬼怪赶走!”   冬姑果然呆立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如何驱鬼。   林琪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主意,原来他初见这些行尸,心中的确颇为着忙,后来仔细一想,鬼魂之说,实在太过渺茫,只有凌烟客孙东海的遗书上,曾经记载一些排师作法与巫师驱尸之术,那都是归化秘笈上所载的学问。   归化秘笈既为侯行夫最先发现,这些行尸也可能是他安排下来作怪吓人的。   道理想通了,他自然也不怕了,可是他却感到颇为做难,这些行尸所以能动,当然是受着生人精气的感应指挥,可是那驱尸之术,由于过份耗时费事,自己并未深究,一时不知该如何将他们赶退回去。   再者他对这些行尸围在四周,不再前来侵独,也感到大惑不解!   想了一下,他仍是未得善策,只有掌上聚劲,朝前逼近一步。   那些活尸对他竟然颇为忌惮,连忙退了一步,仍然维持着原先的距离。   林琪似乎不甚相信,跟着又前进两三步,行尸也退了两三步,这一来它们与冬姑的距离可近了,部分行尸已作出欲待补噬之状。   冬姑又急叫起来:“小兄弟,不得了,鬼要抓我了……”   林琪只得又退了回来,行尸也恢复原状。   冬姑惶恐地道:“小兄弟,它们怕你不怕我,你可别离开我!”   这句话却触发了林琪的深思,心想:我俩一样是人,何以行尸独独畏惧自己呢,是我与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个思想一起,他立刻心头掠过一道灵光。   因为他贴胸之处,感到特别的炽热,这个异常的现象,或许就是行尸们畏惧的原因!   于是他立刻伸手至腰,掏出一团灿然银光。   那是一颗珠子,一颗光华四射的珠子!   这颗珠子原是螭龙鼎上的故物,段金花将它归还给他之后,借着珠上特异的光芒,他才得到了鼎上特异的武功!   因此在他功成之后,为着慎重起见,特地在段金花的功室中,觅了一颗形状大小相似的珠子安放在鼎上,而将这颗珠子贴身藏了起来。   因为螭龙鼎上的秘密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鼎珠分藏可以减去不少麻烦,现在鼎已被侯行夫掠去,珠子却无恙安在!   这类前古遗物,当有僻恶镇邪的神效,才使得群尸裹足不前……   果然珠子一亮出来之后,那些行尸立刻大乱,纷纷前后退去,而珠光也似受了尸群的影响,光华大盛!   林琪找到了尸群畏缩的原因,心中大是兴奋,手握明珠,反朝尸群逼去,行尸纷纷退避,阵脚大乱。   冬姑高兴地大叫道:“小兄弟,你这宝贝真好,送给我行不行?”   林琪没有理她,挺着珠光,返身去追逐那些行尸,将它们赶得四下乱窜,到处躲避,不过他也不敢离得太远!   因为冬姑还在那儿,他怕这傻丫头糊里糊涂地受了行尸的伤害。   蓦而空中又传出一阵“咕啦啦”的鬼叫声。   这声鬼叫仍是由那具女尸发出,叫声对群尸似乎有镇定作用,它们立刻又安静了下来,而且排成一长列!   女尸似乎是尸群领袖,站在最后的一个,“咕拉拉”又是一声怪叫。   第一具行尸立刻扑了过来,并里探爪要去攫夺林琪手中的明珠!   林琪见它突然不惧明珠的光辉抢攻上来,倒也不禁微禀,双手同时发动,珠光朝前一凑,另一手的掌风跟着拍出去。   行尸扑到半丈之处,行动略受阻碍,林琪的掌风已到,砰然急响中,那具行尸被震成无数碎骨,倒地消散了。   “咕拉拉!咕拉拉……”   厉叫之声不绝,行尸也一具具地顺序扑到。   林琪依样画葫芦,一一用老法子对付。   片刻之间,地上已布满了累累白骨,而行尸仍是前仆后继,如同飞蛾投火,一个个地扑上来追求毁灭!   林琪虽来受到伤害,但是看到这些为人利用作怅的碎骨,心中觉得老大不忍,而且也感到很不耐烦。   由于这些行尸都是受到那具女尸的啸声指挥,使他起了一个擒贼擒王的念头,手握神珠,大喝一声,身行掠空飞起,直朝那具女尸扑过去!   冬姑见林琪离开了,心中大是着急,连忙叫道:“小兄弟,等等我……”   跟着他后面飞至,那具女尸倒是颇有知觉,瞧得林琪飞扑过来,厉啸一声,竟然躲开了,林琪怒叫道:“往哪里逃!”   拔开身形,追了上去,可是女尸的行动十分迅速,在山道上如飞而逃,林琪紧追不舍,冬姑又追在林琪身后,二人一尸,飞扑前进。   逃了一阵之后,迎面一所巨洞,女尸一头钻进洞中,林琪唯恐其中有诈,停步洞口未敢轻入,冬姑赶到指着洞口道:“这就是黑风穴!”   林琪急于想知段金花与娃狄娜的下落,毫不考虑地也追了进去,洞中十分黑暗,幸而珠光足可照明,所以他仍可循路前进!   又追了一阵,遂见那具女尸似乎已无去路,紧贴在洞壁上,眸子中碧光更盛,一付磨牙切齿的狰厉之状!   林琪掌上凝劲,正拟对它发出攻击,蓦而暗处又是一声“咕拉拉”的厉叫,扑来一道黑影!   林琪只当另一具潜伏的行尸暴起偷袭,便将手中的珠光朝前一迎,谁知道这具行尸竟然不畏明珠,前扑之势,毫不受阻。   林琪迫不得已,只得把凝聚的掌劲对准黑影拍出去。   黑影受掌之后,发出一声厉啸,接着嗖嗖之声不绝,反击出无数寒风,这些寒风透过他的掌劲,罩了上来,林琪仓猝间,竟不知如何应付!   背后的冬姑恰在此时赶了上来,横身阻于林琪身前,立闻“匐匐”之声,那十几缕寒风,一起都打在她身上!   然后又是一阵叮当的声响。   然后又是一声惨厉的长嗥!   一切都归于寂然了!   林琪担心冬姑受伤,赶紧把珠光移到她身旁一看,只见她咧开大嘴,带着一脸傻笑,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口中仍是关切地问道:“冬姑,你感到怎么样?”   冬姑笑笑道:“没什么,我没想到鬼也会发出暗器,幸好我身上有反击神功,反而把它打死了!”   林琪怔了一怔,才将珠光移到那黑影附近照了一下,发现那黑影竟然是长颈苗中的族长哈山,身上被他自己的项圈击得血肉模糊!死状甚惨!   他在山下与林琪决斗失败,本来就该死的,可是他胆怯逃走了,引起了族人的公愤,没想到躲在此地,仍是难逃一死!   林琪正在感慨之际,地上又传来扑的一响,好像是重物坠地之声,移光照去,发现却是那具逃进洞的女尸,自动地倒了下来!   冬姑莫名其妙地道:“咦!这个女鬼怎会自己死了?”   林琪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那些行尸阻路拦截,都是哈山在暗中捣的鬼,哈山死了之后,精气溃散,这些行尸失去了凭藉,再经珠光的照射下,形消神灭,可是他懒得去对冬姑解释,只是将哈山的尸体用脚拨过一边道:“好了,现在都消灭了,你快带我到侯行夫囚人的地方去!”   冬姑又看了那女尸一眼,认定它是真正地不动了,才兴冲冲地道:“小兄弟,你真有本事,这些鬼都被你打死了,以后我也不怕鬼了,老猴子关人的地方就在前面!”   说着昂头挺胸,在前面引路,显得十分高兴。   走了一阵之后,终于到达一处地方,那是间高大的石室,隐闻风声呜呜,出自四壁之间,冷风砭人,冬姑用手指着道:“就是这里,这风是从地下吹出来的,听我爹说,连续吹上一个月,会把人吹得像粉一样……”   林琪却不去理会她的话,四下打量,想找出段金花或娃狄娜的踪影。   可是他失望了,这石室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两个人不在室中,生死自是莫测,即使有一点蛛丝马迹,也被室中强烈的寒风吹得烟消云散了!   冬姑见他在四处找着,虽不知道他要找什么,然而也热心地帮他四下搜索,片刻之后,她忽然发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琪赶快过去,只见她在墙缝里抽出一条丝巾,心中不禁狂跳起来,那条丝巾本来是他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在苗庄上与娃狄娜跳月定倩,娃狄娜送了他一条丝巾,他无以为报,只好把这条丝巾回报送她,作为定情的标记!   娃狄娜一直将它谨珍密藏,现在留在这儿,分明凶多吉少了!   连忙抖开丝巾,却发现上面用鲜血涂满了娟秀的字迹:   “妹与师遭贼掳,神智俱失,性命无恙!   寇势太强,妾不得已屈身从贼,拼以清白,暂保妹与师之安全。   贼遍觅公子行踪不得,且自恃功力无敌,不欲久蛰苗疆,刻已启程中原图霸天下,妾身附贼行,心随公子,天若谅我,或有再见之期……”   虽然没有署名,却已可看出是夏妮的口气无疑,他看完后,心道:“她一定是怕我找了来时,不知消息,所以才匆匆留下这一份血书!”   “为了娃狄娜与段金花,她牺牲得很多……”   一方面为娃狄娜与段金花未死而安慰,另一方面又为夏妮而感慨,林琪拿着那方丝巾,竟不知是何心情!   半响之后,他才长叹一声道:“看样子我得赶回中原才行!”   冬姑连忙问道:“小兄弟,你带不带我去?”   林琪看她那份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她留在此地,只得道:“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听我的话,也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中原不比此地,首先你得穿上衣服……”   冬姑听林琪肯带她一起走,高兴得直跳起来,欢声叫道:“行,我一定听你的话,你叫我吃屎我都干……”   林琪长叹一声,郁郁地走出石室,循路出洞而行……   一个黑丑大汉,一个俊美的青年,骑着两匹骏马,疾驰而来。   这二人正是林琪与冬姑,为了她那又高又大的身材,那粗眉大眼的丑相,林琪只得给她易了男装同时也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孙冬,孙是因袭凌烟客的姓氏,冬则是她的名字,只去掉了后面那个姑字。   因此,冬姑就以一付新面目、一个新的各字,投向她的新世界与新的生活。   纵然是着了男人的衣服,她那特异的长相也难免惊世骇俗,一路行来,不知给林琪添了多少麻烦,然而为着孙东海遗书上的谆谆托付,林琪也只好认了。   马蹄一转,踏入一条村径,林琪忍不住先关照道:“冬姑,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改口叫你阿冬了,而且你也要记住,现在你身上穿的是男装,行动举止,都应该像个男人!”   冬姑——孙冬点头傻笑道:“我知道,我也记得的,我再看见长相好看一点的小姑娘,绝不随随便便拉她的手了?”   可见她在以前已经闹过类似的笑话,林琪点点头道:“嗯!还有我们现在去看我的师父,他老人家在这儿养伤,你见了他可得有礼貌,不许随便撒野!”   孙冬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把他当我爹一样!”   林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说着一催马,向前急奔,孙冬赶忙驱骑紧追,走了一阵,已见一片村落,横村是一道小溪,溪上架着木桥,跨桥即可入村。   此时已届仲冬,河上结着厚冰,有许多儿童在冰上滑溜为戏,非常高兴,林琪到了桥头,神色庄敬地下了马,孙冬却见林琪牵马过桥,他又不懂了,拉开嗓子叫道:“小兄弟,这桥结实得很,骑着马也可以过去!”   林琪回头正色道:“你知道什么,我师父就住在这村子里,我步行过去,正是对他老人家尊敬的表示,这是我们做后辈的礼貌……”   孙冬努着嘴道:“真麻烦,小兄弟,你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他凶不凶?”   林琪想了一想,为了免得麻烦,干脆哄他一下,乃道:“我师父厉害得很,我的武功都是他所教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孙冬一缩脖子道:“那我不进去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不好?”   林琪微怒地道:“胡说!我进去要很久的时间,你怎能一直等着!”   孙冬笑着道:“不要紧,我可以在这冰上跟那些小孩子玩,他们滑来滑去的,有意思极了!”   说着眼睛看着那群嬉戏的儿童,流露出无限的神往,林琪知道她的天真未泯,童心犹在,只得笑笑摇头道:“别胡闹了,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孙冬没有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走着,忽然冰中传来一阵惊叫,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偶一不慎,踏到薄冰上,陷了下去。   那溪流虽然不寒,却深得很,小孩子失足陷落后,立刻没入水中,林琪慌忙飞纵过来,却见那孩子已被冰底的水流冲走了。   林琪纵有一身本事,却因不擅水性,一点办法也没有,孙冬也纵了过来,一言不发,弯腰就往冰洞中钻了下去,林琪急忙问道:“冬姑,你会水不会?”   可是孙冬已经来不及回答他的话,粗大的身子挤破了浮冰,也没入水中去了,林琪只得焦急地在洞口等待着,这时其余那些儿童已吓得哭叫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洞中毫无动静,村中的人却被惊动了过来,大家聚在冰上,七嘴八舌地诘问着,林琪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焦急地注视着洞口。   只过了一会,整个浮冰都起了一阵激烈的震动,村人们恐怕也陷落下去,赶紧向岸上跑去,乱成一团糟。   林琪耽心着孙冬与那孩子的生命,依然守在冰上,陡见五六丈外的冰面上冲破了一个大洞,冲起孙冬湿淋淋的身子,肋下挟着那个孩子。   林琪大为高兴,慌忙过去将她拉了上来,同时那孩子的父母也哭着过来,一面接过孩子,一面向孙冬道谢着。   孙冬黝黑的脸色已冻得发紫,爬在岸上向外直吐水,很久之后,她才摇头道:“哇!真厉害!差一点就闷死我了,这水底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林琪奇怪地道:“冬姑……阿冬!原来你也会游水!”   孙冬摇头道:“不会!我住的那个地方连一条大河都没有,我怎么会游水呢!”   林琪不信地道:“那你怎么就下水救人呢?”   孙冬瞪着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看过老猴子养的金鱼,我以为游水很容易,没想到全不是那回子事,刚才我只想教那个孩子,所以才糊里糊涂的下去了,到了下面之后,我只看见那孩子在前面动着,也不知道是怎样过去抓住他的!更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   林琪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一个苍老的喉咙叹道:“舍身济危!知人溺而不知已险,这才是真正的侠者胸怀!”   林琪转头一看,却见发言之人,正是他的师尊箫圣柳无非,形容慌淬,一只空空的袖管在肩下随风飘舞着,不禁失声惊呼道:“师父!您出来了……这些日子来您还好吧!”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只是没有死而已,说不上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去得很久了!”   林琪神情激动,觉得有万言千语,只不知从何说起,柳无非却笑笑道:“慢慢来,先把你这位朋友扶到我屋里,现在像这种古道热肠的人真不多见!”   孙冬却在地上叫道:“小兄弟,我难过死了,这个老头子就是你的师父啊!他怎么只有一只手?”   林琪想喝道:“阿冬,不许胡说!对我师父怎么这样没礼貌?”   接着忙又对柳无非道:“师父,您别见怪!他是浑人!”   柳无非笑笑道:“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只有这种浑朴的天真人,才有那种急公好义赤子之心,我对他只有尊敬,不会生气的!”   这时那个孩子也被急救活过来了,他的父母即赶着过来道谢,林琪怕噜嗦,急忙地拉起孙冬,跟在柳无非后面走进一所房屋里面。   先把孙冬安排好换了衣服,灌了一碗热姜汤,又逼着他在床上睡了,林琪才对柳无非喃喃地叙述了南行的经过,当然在某些地方作了必要的保留……   柳无非一直静静地听着,直等他讲完了,才深叹一口气道:“琪儿!早知道尊大人如此高明时,我教你的那些功夫真是多此一举了!”   林琪惶恐地道:“师父!你别这样说,家父虽然也会武功,对师父仍是推崇备至,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即已宣誓不谈武事,所以才命弟子拜在师父门下,直到师父断臂之后,他才约略地对弟子透露一些往事,同时更因为弟子身膺白玫瑰前辈托付除奸重任,他不得已才传授弟子一些功夫,命弟子怀鼎求珠,以谋深造!再者也命弟子得珠之后,专研鼎上导引神功,替师父与白前辈恢复功力……”   柳无非茫然一叹值:“你虽然觅得尊大人昔年故友,珠还合浦,可是又将螭龙鼎失去了,看来我的功力,今生是无望恢复了……”   林琪连忙道:“不!师父,弟子已将导引神功的口诀背下来了,而且还功之键,在珠而不在鼎,且喜神珠未失,您的功力恢复可望……”   柳无非神情激动道:“真的!想不到我柳某还能等到这一天……”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硬咽,几乎语不成声。   林琪也激动地道:“师父一生行事,无愧天道人心,天佑善人,必不会令您抱恨以终的!”   柳无非想了一下道:“我的功力可望恢复,但是白老婆子……”   林琪马上接口道:“弟子守候至师父功力恢复,马上再去找白老前辈!”   柳无非沉吟片刻道:“你还要去追索侯行夫,救蛊神婆与她的两个女弟子出险,段金花与尊大人交情非浅,尤其是那个叫娃狄娜的女子,与你已有姻盟,怎可常留奸徒之手,这件事也是刻不容缓,你那儿还有这么多的时间!”   林琪长汉一声道:“茫茫人海,要找这些人岂是易事?弟子只好随着机会,先碰上哪一头就先处理哪一件事……”   柳无非动容道:“尊大人是否能重入江湖……”   林琪连忙道:“家父是绝对不会再管事了,否则也不会将弟子交给师父教诲,弟子泄露家父行藏已经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嘱咐,最好请师父忘了这件事!”   柳无非默然片刻才道:“尊大人急流勇退,跳出江湖,自是明智之举,不过他何必即要把你介入武林是非之中呢?”   林琪摇摇头道:“这个弟子也不清楚,不过家父也有他的用意……师父,我现在就把珠子交给您,同时也将导引神功的口诀写给您,时间不多,我们要赶快……”   于是那间简陋的村屋中,被耀眼的宝光布满了!   朝阳满山,冬寒料峭!   当冰雪将大地染上一片银白的时候,只有青松翠柏,还挺着枝干,为人间点缀着些许绿意,几茎梅花,为宇宙描添着一抹嫣红!   冷风送来了澈骨的寒香,算是这酷寒中唯一的生趣。   在村外小山的梅林中,一个独臂老人先对着那点点梅花出了半天的神,然后伸出那仅剩的手臂,轻轻地摩裟着树身!   老人抬头一望,眼中不禁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是他见到落花如雨,为着世态无常而伤感吗?   不,不可能!   因为梅林之中,还点缀着千片嫣红,那一阵寒风,仅只吹落了这一棵树上的花瓣,对其他梅花却毫无影响!   那他伤心些什么?   远处一个少年飞快地奔过来,激动地叫道:“师父,恭喜您!您不但恢复了功力,而且更精深了,刚才那一掌‘寒香澈骨’,已达无声无息,无形无迹的境界了,可见您十年的韬光隐晦,并没有把时间浪费过去啊!”   老者拭去脸上的泪痕,作了一个感慨万千的苦笑!   少年身后还有一个既高又黑的大汉,哑然失声地道:“师父,您怎么哭了?花儿落了,也不值得这么伤心啊!”   少年连忙回身斥道:“阿冬,你又在胡说了,师父是为着功力恢复,兴奋而落泪……”   黑大汉不相信地道:“高兴的时候该笑!怎么会哭呢?”   少年眉毛一掀,正想再驾他几句,那老人却慈样地摆摆手道:“琪儿,别怪阿冬,他不懂事!可是他刚才的观察,倒是正确的,我刚才的那一番落泪,的确是悲从中来而无法自抑!”   黑大汉得意地露齿一笑,少年却愕然地道:“师父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老人长叹一声道:“这种心情你不会明白的,除非你到了我这般年龄……”   少年默然不作声,林中变得静静的。   半晌之后,林琪才从怀中掏出一枝短箫,双手捧着恭敬地道:“师父,你神功恢复,这枝箫也可以收回了!”   柳无非却神色微变地道:“琪儿!你莫非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林琪惶恐地道:“弟子怎敢!弟子受师父栽培,恩情如山似海……”   柳无非轻轻一叹道:“你别这么说!我虽然传过你的武功,可是与你现在所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只有这些箫曲,才真的对你有些用处,你把金箫还给我之后,我脸皮再厚,也不敢以你的师父自居了!”   林琪急急地道:“弟子绝无此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对师父尊敬之心,从无一丝减少,只因师父箫圣之名,蜚声武林,而您那些萧曲,又非此金箫不能奏……”   柳无非苦笑着举起一只独臂道:“一只手能吹萧吗?”   林琪愕然对刻,才窘急地道:“弟子该死……”   柳无非凄凉地摇摇手道:“琪儿,我知道你宅心忠厚,绝对不会对我生出不敬之心,可是这无用的师父能传给你的,只有这么一点东西,跟一个空虚的名头!”   林琪更急道:“师父难道把名号也传给弟子了?”   柳无非点头道:“不错,我浪迹江湖一生才获得这么两个字,你知道是怎么得来的?”   林琪正容道:“弟子知道,这是四十年前,黄山武林大会时,师父以一曲金箫,慑伏天下高手,由全体与会知名之士,公赠此号!”   柳无非提起往事,不禁神情激荡,叹息着道:“就因为得之不易,我才特别珍惜,吹箫人未死,吹箫手已残,天下哪有不吹箫的箫圣,因此这两个字只好靠你维持下去!”   林琪肃然动容,恭身下拜,庄敬地道:“弟子敬谢师父厚赐,今后有生之年,定然不负此二字,使箫声常满人间!”   柳无非伸出单臂将他扶起来道:“别客气了,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以你现在的能耐,恐怕成就并不仅限于此,箫圣两个字,也许委屈了你,可是我这样做,还有一份私心,甚至于可以说是对你的要求!”   林琪肃然道:“师父尽管吩咐,弟子百死不辞!”   柳无非顿了一顿才道:“箫曲是一种音响却敌的功夫,可是世上擅此功的,并不止于我一人!”   林琪插口道:“弟子知道!白玫瑰前辈的七弦琴也是音中绝响!”   柳无非摇头道:“白老婆子的琴音虽然不同凡响,却并不能令我心服,虽然我十年前与她西冷桥头较技互伤,却不能证明她高明到哪里,因为她不以此道成名,我还有一曲最具威力的迷幻曲并末对她施展,否则她一定受不了,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两人堪可言匹!”   林琪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柳无非却神往地道:“我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是想以迷幻曲与那两人较量一场,只苦于从来没有机会遇上,现在人残技终,只有靠你去完成心愿了!”   林琪失声道:“这两人是谁?”   柳无非凝重地道:“笛仙云逸,鼓王雷天尊!”   林琪诧然道:“武林之中,从来听过这两个名字?”   柳无非点头道:“不错,这两个人比我懂得藏拙之道,从不以技炫世,因此知者甚少,我也仅知道云逸是个道姑,雷天尊是个江湖卖药的走方郎中,这二人我心仪已久,却一直没有机缘遇上,今后你若是有机缘碰上了,一定要替我完成心愿!”   林琪怔然道:“这些事师父怎么从来都未对弟子说起?”   柳无非叹道:“迷幻曲是一种最高的音响心功,从前你的功夫火候不足,我传授给你也没有用,反而会扰乱你的心情,现在你的内力火侯已足,可以习此曲谱了!”   说着在身边慢慢地摸出一卷旧得发黄的纸筒,郑重地交给他道:“这是迷幻曲的谱子,我一生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林琪肃穆地跪下接了过来,略一翻阅,脸上就涌出了无限的惊喜与迷惘!   柳无非望着他的神情,兴奋地道:“琪儿,这其中还有可取之处吧?”   林琪失声地叫道:“太好了!这把我心中的难题整个解决了,难怪我那一招‘玉石惧焚’始终使不出全威,原来是我修为还没到家啊……”   柳无非诧然道:“玉石俱焚不是尊大人教你的武功吧?与迷幻曲也有关系吗?”   林琪兴奋地道:“是的,玉石俱焚在发招前有几句歌诀:‘心有天籁何须笛,脸孕灵泉千道,神珠尘尽光生,可将河山照耀!’家父在传授之际,我始终不明白其中的意义,现在可懂了,这箫曲与那几句歌诀原是同一道理啊!”   柳无非将那四句歌诀念了几遍,突然激动地拖着林琪道:“琪儿!你可是真的明白了?”   林琪点点头道:“弟子懂了,所谓天籁,应该发自心中,一切都是心灵在作用,箫音由心不由口,掌招由心不由手,定全是无影无踪、无迹可求,我以前专着于形迹,自然是落于下乘,不能竟其全功了!”   柳无非失神地放开林琪,喟然长叹道:“尊大人的确是一代奇士,只可惜多年来我全昧于梦中,若早得一番指点,也不会落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林琪摇摇头道:“不然,家父恐怕也没有想透这些道理,天下武学原本历历相通,互成互助,家父若能与师父切磋一下,可能也大有进益,只是……他老人家已绝谈武事,现在告诉他这些也没有用了。”   柳无非摇头慨叹片刻,才一转语调道:“幸好尊大人与我都将这些心得传授给了你,将来你必定可以在武林中大放异采,你的成就一定在尊大人之上,我更不必说了!”   神情在兴奋中又带着一丝伤感,林琪连忙道:“弟子需师父教晦之处尚多!”   柳无非高声大笑道:“算了,算了!我自憾闻道太迟,不过箫圣二字,得你来继承,亦可不负此生了,走吧,回屋收拾一下,为了我已经耽误了你许多正事了!”   林琪连忙道:“师父是否能准弟子追随左右?”   柳无非笑道:“琪儿,你别跟我客气了,我现在不过是个废人,跟着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总是个劳碌命,没办法闲下来,跟着你一起去活活筋骨吧!”   孙冬一直闷在旁边,看他们说得热闹,插不上嘴,一所要走,精神就来了,嘻开大嘴笑道:“我去喂马去!”   抢着在前面跑去,林琪笑望着她的背影道:“这丫头被我关在屋里好几天,大概是闷坏了,可是我又不能放她出去,因为她一出门就要闯祸!”   柳无非笑笑道:“此女童心未混,正是块未雕璞玉,我倒是很喜欢她!”   林琪笑笑道:“那师父就费点心再收个徒弟吧!她父亲留下的那些功夫很有些可取之处,师父不嫌烦就教教她吧!”   柳无非笑着道:“小子,你又在跟我耍滑头了,你分明是要我学学归化秘笈上的功夫,却故意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林琪笑着摇头道:“那弟子可不敢,凌烟客留在头骨上的记载十分深奥,弟子也不过一知半解,师父学识渊博,参研之下,心得必多,弟子也可以跟着沾点光!”   柳无非高兴地笑道:“不错,我想不到老运颇佳,收了两个弟子,都是反教师父的,走吧,归化秘笈包罗万象,内容一定是异常深奥,我们一面赶路,一面研究吧,再在这里住几天,那丫头非把我的几间茅屋都给拆了!”   师徒二人一面笑着,一面向村中飞奔而来!   三匹骏骑踏着雪路,又开始了遥远的征途。   由于毫无目的,也没有线索,他们只是盲目地搜寻着!   李芳菲不知带着白玫瑰躲到哪儿去了?   侯行夫领着一批奸徒,带着段金花、娃狄娜与夏妮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转眼冬尽春至,算来距林琪在瘦西湖上初显身手,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使这个年青人无法接受。   而且长期漫无目的地寻找,也使他变得很不耐烦,在一片烂漫的春光中,他忽然对烟花千里的扬州起了无限的怀念,隐隐动了游子归思之情!   当他把这个意思告诉师父后,柳无非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道:“我们早就该到扬州的,现在想起来已经太迟了!”   林琪倏地一惊,连忙问道:“师父,这话怎么说?”   柳无非着急地道:“尊大人在当年暗中破坏了十三友之盟,那十三人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找寻尊大人的踪迹,侯行夫既是十三友之一,他怎么会放过尊大人呢?”   林琪摇头道:“家父当年是蒙面易容,他们并没有认出家父的面目,再者弟子也没有露出口风!”   柳无非叹道:“罗仙客原来也许不知道,可是他将你的情形对侯行夫说明之后,一定从你身上猜出一丝蛛丝马迹。你离开扬州后,功力遽增,也没有遇上过别的人,他虽外貌粗厚,内心却十分奸细,稍微动点脑筋,便不难想到尊大人头上!”   林琪一听也急了,惊惶失色地道:“这个弟子倒没有想到,我们快赶回去吧!”   柳无非叹息道:“现在就是赶了去,也迟了一两个月了,好在尊大人功力盖世,必要时自保是有余的!”   林琪急道:“那倒很难说,侯行夫功力不一定会胜过家父,然而他们若暗中设计谋害,家父就很危险了。”   柳无非想了一下道:“尊大人身任朝廷命官,处事又干练精明,我想他是不会轻易上当的,再说侯行夫一个江湖人,他还没有胆子敢跟官府要员正面作对,不过我们总还是赶去看一下为上策,再者以你的叙述看来,蛊神婆与尊大人当年的交谊也非同泛泛可比,她身遭围掳,就是尊大人没有事,也应该告诉他一声!”   这一番讨论之后,林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赶回扬州家中。   然而迢迢长途,即使跑断了跨下的马腿,也无法一步而至,无可奈何中,林琪只得捺住性子,沿途换马,也赶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仆仆风尘地赶到扬州城!   无心去欣赏那春风得意的江南名都风光,一脚赶到盐台衙门,抓住一个衙役就急急地问道:“大人在不在?”   那衙役被他没头没脑一抓,不禁怔住了,呆了片刻,才发现是林少爷回来,蹲下一条腿要请安,林琪急急地又问道:“你快说大人在不在?”   那衙役惊诧地道:“不在,大人在两个月前就请假了!”   林琪恍若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足大叫道:“糟了……”   柳无非比较从容,连忙再问那衙役道:“大人为什么请假呢?”   衙役摇头道:“这个小的可不清楚,只知道大人是为了一件私事,特地到署里衙门去告了事假,然后再把衙门事务交给王大人代理,以后就不知道大人哪儿去了!”   林琪急的眼泪都流下来了,连连挺足顿胸,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柳无非比较沉着,向他劝慰道:“琪儿,你不要慌,尊大人能够安祥地屏挡事务再行离去,可见他并没有什么意外,你最好还是到家里去问清楚一点!”   林琪这才定心一点,林公馆就在衙后面,家里人口十分简单,林夫人早已去世,除了他们父子之外,只有一些家人使女,由林琪的奶妈管理着。   奶妈见了林琪之后,倒是十分高兴,可是他对林世辉的行踪也不清楚,只知道请假之后,换了便服,到淮阴访友去了。   林琪问了一下父亲临去时的行藏,仍然未得其果,可是他比较安心了一点,因为在奶妈的叙述中,林世辉走时的态度很从容,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而且还带走了一个小厮兴儿。   可是他在淮阴并没有特别要好的亲友,林世辉也不可能轻轻的放下公务,到那边探访交游去!   深思片刻,他突地如梦方醒般地进入书房,卷起墙上的立轴,现出一道暗门,推开暗门,里面竟是一间密室,装置得十分复杂。   柳无非微感惊愕地道:“我在这儿也有八九年了,却不知书房中另有布置……”   林琪凝重地道:“弟子也是上次离家前,才蒙家父告知,家父就在这间密室中,传授弟子武功心法,因此弟子想这里也许会有一丝线索……”   说着在密室中到处找了一遍,末后发现墙上少了一柄家藏的宝剑,同时在书案下却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林世辉的亲笔:“字谕琪男!汝行事不慎,致为奸人蹑迹而来,幸兴儿略受吾之薰陶,机警先觉,始获免凶险,刻事态严重,吾不得已觅寂迹于淮上,汝若返见此字,速来为助!”   林琪一看父亲所留的日期,倒不觉呆了,因为林世辉出门已经两个月,而这张条子却是半月前才留的!   柳无非在他的后面也看到字条的内容了,见他沉思不决,乃向他解释道:“尊大人一定是从那批奸徒的口中,得知了你的情形,晓得你会在短期内回家,所以又赶着来给你留个信……”   林琪想了一下道:“大概总是这么回事,师父,看样子我们得马上赶到淮阴去!”   柳无非点头道:“这是当然的,尊大人既然留言命你前往,可见事情并不简单,以尊大人一人之力,恐怕还无法解决,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   于是这三个人又行色匆匆地向淮阴赶去,幸而路途不太远,策骑急奔,只用了两天功夫,即已赶到地头。   淮阴是西汉名将韩信的故园,由于韩信的发迹,使这儿也热闹了起来,他们在市上整整的绕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迹象。   入夜之后,三个人栖宿在一家客店之中,林琪内心忧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隔壁的孙冬都呼声如雷,连墙壁都震动起来!   心中越烦越睡不着,好容易挨到天亮之时,他正要朦胧入睡,却听到隔屋的孙冬哇哇大吼起来:“好小子,你敢打我……我非要你的命……”   林琪不知道她半夜里怎么又跟人闹了起来,连忙披衣过去一看,只见孙冬全身赤裸坐在床上哇哇怒吼着,床前躺了一枝断了的长剑。   林琪恐怕她将其他的人都吵醒过去看热闹,而她这个样子实在见不得人,赶紧先把门关上了才压低声音喝道:“阿冬不要吵,发生了什么事?”   孙冬怒气未息,还是气冲冲地道:“我正在睡觉,忽然感到身上一痛,起来就看见一个小子拿家伙扎我,被我的反击神功把他的剑撞断了,他见我醒了,又没有受伤,才从窗子里逃了!”   林琪见窗子果然大开,不禁惊疑地问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孙冬摇着头道:“不知道,我没看清楚,好像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很漂亮,他的功夫很不错,那一剑扎得我很痛,而且他逃走时的身法也很快!”   林琪急道:“那你为什么不追?”   孙冬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小子临走的时候,把我的衣服也带走了,你告诉我不穿衣眼不能够出去见人,所以我不敢出去!”   林琪不禁有点生气地道:“你睡觉的时候怎么连内衣都不穿一件?”   孙冬苦着脸道:“小兄弟,我实在穿不得那玩意儿,拿刀子割我几下都不在乎,可是一穿上那软绵绵的东西,我就全身发痒,连觉都睡不着,好在是晚上没人看见,我就脱光了……”   林琪拿她真没有办法,而且心中一直在揣测那暗袭者的来路,若说是侯行夫派来的,他为什么只去对付傻瓜似的孙冬呢!   为了劫财,她身上根本无财可取,而且根据那人的身手,绝不会是江湖毛贼!   为了猎色,对着这么一个母夜叉似的丑八怪,这想法更不近情理了,想了半天,他还是问道:“阿冬,你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孙冬摇摇头道:“没有啊!”   过了一下,她突地又叫起来道:“不好,我爹的头被那家伙偷去了!”   林琪大惊失色道:“什么,你爹的头骨不是留在九曲洞中么?”   孙老摇头道:“没有,我实在舍不得多,偷偷又藏在身上,我怕你骂,不敢告诉你!”   林琪顿足大骂道:“你……简直是混帐!”   孙东海将归化秘笈精要摘录在头骨上,林琪为了尊敬这一代奇人的遗骨,不敢加以冒渎,故以另外抄录了一份,仍将那具头骨留在洞中,想不到还是被这丑丫头偷偷地带了出来,虽然归化秘笈已有副本,可是这东西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可就大糟而特糟了,尤其是侯行夫,假若被他得去了,事情更为不妙!   侯行夫交给孙冬海时已经不是全册,孙东海在参研该书时也藏下了一点,是以两人所得都不全,若那人确是侯行夫派来的,他就得全册了……   孙冬失去了头骨,呜呜地痛哭起来,林琪对她不忍心斥骂,气得啼笑皆非,忽而窗口人影一闪下,柳无非轻盈地飘了进来!   林琪连忙告诉他道:“师父,阿冬出了事……”   柳无菲神色凝重地道:“我晓得,我听见了响动,马上就追了出来,跟在那个人的身后,一直起到韩王祠,那人被两个老怪物接了进去,我看看不是那两个老怪物的对手,只得回来了!”   林琪连忙问道:“那两个老怪物!”   柳无菲轻叹道:“我本来不认识那两个人,可是听你过后,可以确定那两人是恨天双侣,而且那暗袭的小伙子却更难以相信了,假若我没有认错的话,那明明是白老婆子的弟子李芳菲!”   林琪听了这几句话,惊愕得连口都闭不拢了!   韩王祠在淮阴城郊。那是淮人为淮阴侯韩信所建的宗祠,由于淮阴只出了这么一个名人,所以淮人争相拉拢关系,以光祖籍,东也建祠西也建祠,一个淮阴城中,竟不下十余处,有的因为年代久远,人事变迁而颓败了,有的仍是香火鼎盛,让韩信在千百年后,仍然享受着子孙的血食!   林琪等人追蹑而至的这所韩王祠属于前类,屋瓦碎裂,墙上剥落,一片衰败气象,殿中的韩王像也只剩下半截身子,白面无须,完全不像个号令三军的元帅样子!   韩王像的旁边还塑着他落魄时曾经救济过他的漂母,倒是慈眉善目,破损的程度也较为好一点!   林琪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禁迁怒到泥像身上,呼的一掌,将半截的韩王像击得粉碎!   柳无非微微相斥道:“琪儿,你何苦拿泥塑木偶来出气呢!”   林琪没好气道:“想这韩信也不过是个市井无赖而已,小人得志,便狂妄不可一世,到最后仍落个身首异处,不得善终,这种人有什么资格配享受后人的崇敬……”   柳无非没有作声,孙冬看着好玩,也依样举手,想击碎一旁的漂母塑像,谁知她一掌击去,便座泥像忽然自动地移开了,她雄浑的掌风风击碎了像下的石墩!   孙冬惊叫道:“小兄弟,这泥菩萨自已会动的……”   叫声未毕,泥像后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儿,哈哈大笑道:“韩王无行,丢了我们讨饭人的脸,这位老太太却是个大好人,我们叫化子全靠着这些好心肠人的施舍,才能够免于饥饿,不能叫她跟着韩信受累……”   孙冬这才知道原来是这叫化子在后面捣鬼,正要上前上打他,却被林琪拦住了,先对这乞儿打量片刻,才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崇地躲在这儿?”   那乞儿哈哈大笑道:“叫化子家无片瓦,当然只有栖身破庙,怎么能算鬼鬼祟祟呢?”   林琪不禁为之语塞,片刻之后才道:“凭阁下这等身手恐怕不是普通叫化子吧!”   艺儿又是一阵大笑道:“叫化子贫无立锥之地,乞讨十方,居然还有普通不普通的分别,你这小哥儿说话可真奇怪,我倒要请教一下,哪一种叫化子才算是普通的?”   林琪不禁又被他问住了,呐然不知所云,却是柳无非轻轻一道:“以台端如此高手,却偏偏会厕身乞丐之伍,就是特别!”   那乞儿翻着三角怪眼笑道:“叫化子虽然会几手花拳绣腿,那是为防备恶铬用的,我生具穷命,却又守着祖宗规矩,不准偷不准抢,沦落得沿门托钵,有什么特别呢?”   柳无非冷哼一声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乞儿眨眨眼睛道:“化子昨天乞讨得一点剩菜、几文铜钱,买了半斤酒,喝得醉熏熏的,整整睡了一夜好觉!”   柳无非神色一动道:“很好!既然你整夜都在此,可知道今天破晓时分的三个人上哪儿去了?”   乞地笑笑道:“化子一觉睡得很酣,根本没见半个鬼影,倒是被一头恶狗吵醒了!”   孙冬连忙道:“哪里有狗,我怎么没看见?”   乞儿大笑道:“一头缺腿老狗,一头小狗,一头母狗……”   柳无非听他绕着弯子骂人,不禁怒上心头,暴声喝道:“混帐东西!我们好言相问,你怎么开口就骂人?”   孙冬莫明其妙地道:“师父,他说的是狗,并没有骂你!”   林琪没好气地道:“傻瓜!那母狗就是骂你!”   孙冬怪叫道:“好家伙,你敢驾我!”   劈胸就是一拳,那乞儿一缩脖子躲开了,顺手撩起身边的竹枝,扫向她的腿上,出招颇为怪异,孙冬躲避不及,被他扫个正着!可是她身具反击神功,不但没受伤,反将那竹枝弹了回去,向乞化的腿下横扫过去,乞化神色激动,连忙一振杖尾,将势子化解开去。   孙冬踏前一步,伸出大手就朝乞儿的头上抓去,乞儿怒哼一声,举杖反点她的前胸,孙冬仗着反击神功,根本不作理会,大手原势不变,仍是抓了下去!   乞儿一杖点实,克嚓一声,木杖撞为两截,而孙冬也痛得一咧嘴,巨掌连头夹脸,将那乞儿一把提了起来!   然后她一弯腿,又把乞儿朝地上按去,口中怒叫道:“你骂我是狗,我就叫你来个狗吃屎!”   这地下原是一片灰土,孙冬的力气又大,乞儿被按下去后,手舞脚动,形状十分狼狈,却又苦于挣不脱。   林琪倒是怕她重手重脚把乞儿弄死了,连忙喝道:“阿冬,快放他起来,我还有话问他!”   孙冬才把那乞儿放开,却伸出一只大脚,踏在乞儿的胸膛上道:“不行,他给我学三声狗叫我才放他起来!”   那乞儿鼓着怒目,一声不发,孙冬着他仍是不作声,脚下的力量又加重了一点,大声叫道:“你再不叫,我就一脚踩死你!”   乞儿痛得眦牙裂嘴,可就是硬撑着不肯开口,林琪怕她真的会踩死了,连忙又出声拦阻道:“阿冬,你怎么不听话!”   孙冬这才悻悻然抽开大脚道:“不是小兄弟替你讲情,我非把你踩成肉饼不可……”   那乞儿一翻身坐起,先慢慢地吐出口中的泥土和血水,然后双手一撑,身子飞也似的朝祠堂外扑去!   柳无非怒喝一声道:“混帐东西,你还敢溜!”   脚下一晃,跟着飞过去,伸出独臂就朝他背后戳去,那乞儿才逃到门口,柳无非的指风已到,突然由门处飞来一道白光,袭向柳无非的脉门!   柳无非欲求自保,顾不得再去伤人,反手一抄,接住那道白光,却是一只破碗,正待向地上摔去时,门外已有一个声音笑道:“柳老儿,使不得,那是老化的吃饭家伙!”   接着笑语之后,庙门外闪出一个老年乞丐,蓬头乱须,破衣百结,拄着一根绿油油的竹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   柳无非一见那老乞丐之后,也不禁笑了出来道:“老混虫,刚才那混帐是不是你的属下?”   老乞儿拐呀拐的进来,那个挨打的乞儿哭丧着脸跟着进来!老乞儿先看了林琪与孙冬一眼,才对柳无非道:“柳老儿,小徒在哪儿得罪了你,惹得你如此生气?”   柳无非激怒地道:“问他自己好了!”   老乞儿回目瞪了那乞儿一眼,只见他抖拦缩缩地道:“弟子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帮主的熟人!”   老乞儿怒喝道:“混帐!你连箫圣柳大侠都不认识,还混什么江湖?”   那乞儿战战兢兢地道:“柳大侠一代人世,丰神标杰,弟子不知道他老人家只有一只手……”   老乞见闻言也是一惊道:“柳老儿,你的手是怎么了?”   柳无非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慢慢再说吧!我问你,你这个叫化头怎么到此地来了?”   老乞儿也一叹道:“这事说来也长,那两位是……”   这时林琪听出这老乞儿正是武林一代怪杰,九大门派之外,另一股庞大势力——丐帮的帮主浊世神丐童天月,连忙作礼道:“小侄林琪,那是家师新收的弟子孙冬。”   童天月对二人仔细地打量一番,才以诧然的语调道:“柳老儿,你什么时候收得这两个好门人呢,跟他们比起来,我这个孽徒简直就像粪土之比珠玉!”   那乞儿脸上泛起愧色,恭恭敬敬地对柳无非作了一揖道:“柳大侠,晚辈祈湘给你老陪罪,晚辈实在不知道是您老人家侠驾,所以才多有冒犯,好在令徒打得我也够苦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您饶了我吧!”   柳无非见他那种可怜的怪相,倒不禁笑了道:“算了!算了!你大概是承继了叫化头那种游戏人间的衣钵,所以那张讨饭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话!”   祈湘苦着脸道:“晚辈本来也不敢轻易得罪人,因为三位开口问起另外的三人,晚辈以为跟他们是一路的,所以才放肆了一点……”   柳无非神色一动,连忙问道:“那三个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童天月诧然道:“柳老儿,你难道对于目前武林中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柳无非摇摇头道:“不知道,最近武林中发生了什么事?”   童天月叹了一声道:“目前武林中虽然尚未正式宣扬开来,可是暗中却酝酿着一个绝大的危机,弄得人心惶惶,我们要饭的耳目灵敏一点,所以先来打个头阵……”   柳无非急忙动“我知道你的徒弟遍布大江南北,消息最灵通,你快讲,到底是什么?”   童天月一叹道:“昨天这庙中聚集了几个绝世大魔头,你听过十三友这个名称吗?”   柳无非点头道:“听过!昨天出现在此间的恨天双侣不就是其中之二吗?”   童天月一怔道:“那么你是知道的了?”   柳无非赶紧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认识他们,而且为了一件事要找他们,你说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童天月翻着白眼,半晌才道:“十三友当年为害武林,后来不知为何消声匿迹了,最近听说他们又将卷土重来,准备再图成立联盟,公开要与武林正道人士作对!”   林琪忍不住插口问道:“那毒手书生侯行夫一定也在此地了?”   童天月怨眼一看他道:“少侠虽然初履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倒不陌生!”   林琪顿了一下,才微微一笑道:“小侄不过是道听途说,请帮主继续说下去吧!”   童天月这才正着颜色道:“十三友正是以毒手书生侯行夫为首,近日正极力号召故友,而且就准备借此淮阳城作为根据地,以图重振旧盟!”   林琪想了一下又道:“据小侄所知,十三友中已有几人退隐,也有人已经死了,恐怕无法再凑满十三友之数了!”   童天月含着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不错!十三友中,旧人仅占其十,却另外培添了三个女子!”   林琪失声道:“女子,是怎样的人物?”   童天月凝重地道:“这三个女子都不大,容貌秀丽出众,武功高得出奇,我门下弟子已有数人丧生在她们手中,真不知她们是什么来路!”   林琪默思片刻,在猜揣中,这三个女子,可能是夏妮与李芳菲,只不知另一个女子是谁?   再者夏妮参加他们的目的,他是清楚的,李芳匪混迹其中,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疑问越来越多,他只好干脆不去想它!   童天月又道:“昨天我得到消息,知道他们在此集会,不知从事什么勾当,是以与小徒祈湘来此探听,结果他们防备森严,百计不得深入,在附近徘徊了半天,后来他们散去九人,只留下恨天双侣夫妇在此等候,片刻之后,他们接到一个乔装的女子飞奔前来,三人也离开了,老朽跟着追踪其后,看见他们进入一片大宅子里面,祈湘留在此地,不知怎样与三位遇上了?”   林琪连忙问道:“请问帮主,那所大宅在什么地方?”   童天月道:“就在离此不远!那里的布置更为森严,想来十三友的落脚处,就在那个地方。”   林琪等了半天,又忍不住问道:“帮主可知道侯行夫还带了两个女人,是否也在那个地方?”   童天月摇头道:“这点老夫可不清楚,十三友的行踪十分隐秘,老夫动用帮中全部得力弟子,所知不过如此,至于那片大大宅院,是老朽在不久之前才发现!”   柳无非咳了一声道:“叫化头,你准备作何打算呢?”   童天月叹道:“我也不知道!这十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我纵然知道一些他们的企图,也只能辗转通知各大门派,会同他们共谋对策!”   林琪忍不住道:“那可太晚了,等他们势力结成,纵然是天下豪雄齐集,也不易对付了,要打击他们,只有趁现在下手!”   童天月一怔道:“现在……不是老夫讲句泄气的话,就是我们几个加起来,去了也是白送死!”   林琪朗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童天月叹气摇头道:“少侠豪气干云,不愧箫圣高足,只是血气太刚……”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叫化头,我这个徒弟只传了我箫圣一个名号,至于在武功上,他比我强多了,就是我新收的傻弟子,也较我高明百倍,不信你就问问你的高足好了!”   祁湘愧然无语,童天月则诧然万分地道:“柳老儿,十年不见,你究竟在捣些什么鬼?”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目前我没有时间对你详谈,既是你知道了十三友的巢穴,事不宜迟,我们就准备前去闯一闯,你参加与否,悉听尊便!”   童天月怔了半晌才道:“柳老儿,你一个风月闲人都要出头管这档子事,老叫化身为堂堂帮主,总不能叫你比下去,火里水里,老叫化拿性命巴结贤师徒吧!”   柳无非鼓掌大笑道:“好!这几句话还像个叫化头的样子,走吧!”   祁湘蹑嚅地道:“恩师!您最好三思而行!”   老叫化鼓起眼睛怒骂道:“放屁!你看看人家的徒弟是什么气慨!你真替我丢人,再婆婆妈妈的,老叫化现在就逐你出门墙!”   祁湘吓得不敢再说话,童天月抖起手中竹杖,豪迈地道:“走!走!老叫化今天就把命搁在这儿,勇闯十三友禁地,死了也算值得了!”   柳无非朝林琪打了一个眼色,跟在后面走了,孙冬却兴奋地道:“小兄弟,是不是要打架,到时候你可别拦着我,我一定痛痛快快地打个够!”   林琪微微一笑道:“阿冬,等一下真要是打起来,我绝不会拦你,可是你得当心点,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别弄得打人不成,反被人家打一顿!”   孙冬咧着大嘴笑道:“我不怕,爹教会了我挨打的本事,拼着挨上十下,我只要还他一下,就够他们那些王八蛋受的了!”   童天月与祁湘望了一眼,简直不知道柳无非这个徒弟是什么怪人!   大家的脚下都是走得很快,没有多大功夫就来到一片大宅子前面。   那是一所气象宏伟的建筑,高门深墙,门口蹲着一对大石狮子,可是那两扇大门却闭得死死的!   童天月指着大门道:“就是这里面,我们是明闯还是暗探?”   林琪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存心生事来的,当然还是以明闯为佳,阿冬!你先把这石狮子给砸碎了!”   孙冬高兴地答应一声,大踏步跨上去,伸开两条粗胳臂,抱住一头石狮子摇了几下,蓦地举了起来,对准另一头石狮子掷去!   这石狮身粗逾丈,系整块的青石雕就,重量何止千斤,举在孙冬手中,却轻得像纸糊一般,两狮相触,轰然一声巨震。   火花石屑纷乱飞乱溅,两头青石巨狮,立刻碎成无数小块!   童天月纵然功力盖世,领袖群丐,也不禁乍舌惊叹!   孙冬大为兴奋,高声叫道:“小兄弟,下一步该怎么办?”   林琪沉声道:“等一下,看里面有什么动静?”   孙冬傻兮兮地等着,说也奇怪,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屋里却静悄悄地不闻半点人声,好像根本没有人似的!   柳无非朝童天月笑笑道:“老叫化,你别看走了眼,把我们带到了一幢空房子来了!”   童天月涨得满脸通红急叫道:“柳老儿,不为了起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冲你这句话,叫化子跟你拼命,老化子二十三岁出任穷家帮帮主,混了几十年,几曾把事情看走眼过!”   祁湘见师父受了奚落,立刻道:“我来砸了他的这两扇破门,看里面是否有人……”   说着也跨了上来,举起一方石狮子的基脚,尽力对门上砸去,轰然一响,那门上只破了几处油漆却是一动都不动,里面依然没有反应!   祁湘羞得满脸通红,林琪怕童天月师徒脸上挂不下来,连忙上前道:“祁兄请后退上步,这些死东西,何苦跟它们去赌力气,让兄弟来偷个巧吧!”   语毕双掌朝门上一帖,随即抽身后退!   那两扇厚门摇了一摇,哗啦一声,朝里倒了下去。   童天月凛然色变,朝柳无非一叹道:“柳老儿,我真服你了,以你这徒弟的功力,老化子自己也觉差得太远……”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老化子,我劝你别多心,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个弟子比师父还高明吗,英雄无辈,今后江湖,还是让给他们年轻人吧!”   童天月感慨不语,孙冬眼睛尖,早看见门中人影一晃,连忙叫道:“瞧!那是活死人……”   说着身形抢了进去,林琪也看见那人的背影了,认得出正是在苗山上的那个汉人老巫师,也是侯行夫的心腹爪牙,心中不禁一阵激动,知道侯行夫确是落脚此处!   可是他又怕孙冬身冒险深入吃亏,连忙叫道:“阿冬!等一下……”   叫声未毕,孙冬巨大的身躯已被人从门里摔了出来,叭搭一声,跌在地上,幸而她皮坚肉厚,且有反击神功护体,所以未曾受伤,一骨碌又爬了起来!   接着门中传出一声大笑:“何方鼠辈,竟敢到这里来撒野!”   语声之后,门中一列闪出六人,长短高矮不一,男女纷杂!   这六人岁数都在中年以上,除了恨天双侣之外,林琪都不认识,是以他也不禁一怔,因为他想找的人——如侯行夫、夏妮、李芳菲,等等——一个都没有!   长青仙子慕容婉赫赫又是一阵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苗疆中打不死的小子,小混帐,今天再也没有段金花来替你撑腰了!”   :   84\ 007   七 箫在心间声在口 云在青山月在天     林琪没有答理慕容婉的问话,只是把眼睛注定另外四个不相识的人。   因为他们与恨天双侣同时出现,而且从气度上、表现上看来,这四人都可能是当年十三友中之人!   然而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蒙面惊散十三友之人——林世辉,在揭露身分与交代责任时,仅告诉他一份名单,以及一部份有着特征的形相,如恨天双侣那种样子,当然十分容易辨别,可是这四人又无其特异之处,因之他只好凭着观察去判断他们是谁了!   第一个惹眼是两个脸如重枣的中年汉子,除了身材高矮不一外,长得十分相象,他略加思索后,相信他俩必是十三友中的唯一的兄弟俩——“一阵清风”宫大豪、“半缕微云”宫大杰,风云原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他们以此为号,正说明了他们的轻功身法高明到了绝顶!   至于另外的两个人就不得而知了,“浊世神龙童天月”趋至他的身边低声道:“少侠对这几个人可清楚……”   林琪微微摇头道:“恨天双侣与宫氏兄弟,小怪依传闻判断,谅不至有错,惟独那两个老者,却不知是什么人?”   童天月庄重地道:“身着灰衣的是‘铁鹤仙’谢重明,黄袍的是‘桂林樵子’鱼跃,据老夫所知,十三友中,此人最是难惹……”   林琪立刻点头道:“小侄知道了,当年的确是以他们二人最强,不过目前却是‘毒手书生’侯行夫的功力最高,侯行夫不在,这六人尚不难应付!”   童天月见他说得很有把握,不禁有点将信将疑,林琪已经挺身而前,先环视六人一眼,才缓缓地道:“侯行夫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慕容婉尖声大笑道:“臭小子!你找侯大哥干吗?”   林琪正容道:“因为我听说你们十三友又聚在一起,奉他为首,意图故态复萌,所以特地前来提出警告,再者侯行夫在苗疆掠了两个女子来到此地,我说叫他把她们交出来……”   慕容婉敞声笑道:“小子!你真会做梦,你以为十三友还是像以前一样地好欺侮吗?这次我们十三友重聚,就是为着要找当年那蒙面人一清旧帐,因为他躲得太好了,我们正想从你身上把他找出来……”   林琪立刻打断她的话道:“你们不必费心,那人已经知道你们的行踪,也许已经来找过你们了!”   那六人的脸色俱是一动,对望了数眼,宫大杰立刻道:“各位!兄弟说得如何,除了那个人之外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能够在不知不觉间把段金花救走!”   林琪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跳,连忙问道:“那个人已经来过了?”   慕容婉冷笑道:“不错!假若你说的是真话,那个人算是来过了,不过他除了偷偷摸摸地救走段金花之外,什么举动都没有,由此可见他的能力也不过如此,看来我们那样慎重其事地防备他,简直是多此一举!”   林琪悖然大怒道:“胡说!那人既然能够有暗不动声息地将人救走,足见他的能耐高出你们许多,他就是要取你们的项上人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慕容婉微笑道:“那他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林琪不禁为之语塞,慕容婉又大笑道:“段金花跟你那个女苗子心上人关在一起,他连多救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是跟我们正面相对了!”   林琪激怒地道:“也许他要考验我一下,把这件工作留给我来完成!”   慕容婉嘿嘿冷笑,一旁的宫大豪按擦不住,排身而出道:“长青仙子何必跟他说那些废话,这小子既然是那人的传人,干脆一掌把他劈了,看看那家伙是否还能藏头不出!”   慕容婉含笑退后道:“宫兄神功初就,这小子让给你试试手吧!”   宫大豪双肩轻摇,闪电似地欺身过来,振腕切向林琪的右肩,身法奇快,的确不愧“一阵清风”之号!   林琪凝神翻腕,一掌反迎上去,拍的一声轻响,反将宫大豪挥退两步,怔在当场,现出无法相信的神色道:“长青仙子!这小子并不象你所说的那么脓包嘛?”   幕容婉尴尬地一笑道:“也许他最近又得了什么传授吧!”   林琪一掌虽然略占上风,心中却大为吃惊,因为他从获知螭龙鼎中的隐秘功夫后,又加上孙东海遗书上的一些练功诀窍,功力大进,远胜往昔,方才那一掌也用上了九成劲道,却仅能将宫大豪挥退两步,由此看来,这些魔头在近十年中的进境,意是出人意料,一人如此,六人联手的话,今日之会可就麻烦了!   心中在怙慑着,突然瞧见宫大豪的脸上有着一丝愧色,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而且也想到了一个绝策!   从脸相来看,宫大豪兄弟都是属于比较鲁直的人物,恨天双侣迹近奸诈,谢重明狂、鱼跃傲……这些人的性格上的矛盾,大致可以略稍利用……   这时宫大豪正准备再度出手,表情显得很凝重,林琪则一声不响地功力提到十成,暗中戒备。   宫大豪身形再进,挥招径拍他的前胸,林琪蓄势已足,伸手轻轻一触,却借着他的掌力,将身子弹出去,飞向宫大杰,口中唱道:“你也别闲着!”   掌随声出,猛拍过去。   宫大杰仓卒应战,实力自然更打折扣,竟被他这一掌,打得身体连晃,退了十几步,才拿桩站住。   林琪一招得手,回头又对孙冬叫道:“阿冬!这两个老头子也不是好人,你不是想打架吗,怎么还不动手?”   孙冬刚才被人在门里糊里糊涂地摔了出来,心里正是一肚子火,可是她又没看见摔她的人是谁,听见林琪的招呼后,立刻一拳掏向“灰鹤仙”谢重明。   她的拳风劲烈,出招快速,谢重明伸手一托,竟为她震得腕上生疼,同时他伸空反点的一指,吃亏更大!   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这铁塔似的男装女子身上有反击神功,潜力弹回来,若非他收招得快,连指骨也几乎被她震断!   林琪又叫道:“阿冬!还有一个老头儿也别放过他!”   孙冬打得高兴,回拳只对准鱼跃打过去,鱼跃看见谢重明的例子,不敢硬接,肩头一闪躲了开去!   林琪见状故意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批家伙隐了十几年,怎么还是那么没出息,看来十三友中,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   那四人闻言脸上都感到很不自在,宫大豪尤其难堪,大声叫道:“小子!十三友中你见过几人?”   林琪傲然一笑道:“除了你们在场六人外,我还见过‘毒手书生’侯行夫,他的成就不必说,另外还有‘双肩担山’李不平、‘雪叟’谷寒这二人已经灰心武事,退出江湖,不算在里面,另外三人还没见过不得而知,就以目前而论,大概只有恨天双侣还够资格算一号人物,不知道你们重聚之后,印证过没有?”   林琪见他们都不作声,乃又道:“想起那锦云瘴气苗疆时,初会恨天双侣,不出十几个照面就被他们逼得束手无策,若非段金花前辈出手解救,我们连命都保不住,今天看到你们这四个人的成就,似乎比他们夫妇俩差得太多了!”   这一番话不仅是恨天双侣感到意外,连这边的柳无非也是一怔,因为林琪告诉他与恨天双侣交手的情形时,全不是这么回事,可是他是个老江湖,稍微一想之后,马上就懂得了林琪的意思!   “不老神仙”东方一立与“长青仙子”慕容婉的脸上则交织着一片复杂的神色,他俩在十三友重聚之后,为了面子,故意夸言将那次战斗的实际情形隐起,替自己吹嘘了一番,林琪在听见宫大豪的一句问话后,立刻就猜到了他的用心和动机,反自承败绩,故意替他们圆谎,倒是颇出他们的意料。   东方一立经过片刻沉思后,马上也明白林琪的意思了,他是故意为他们之间制造矛盾,促使他们不和!   可是他们只不能出言辞解,恰似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林琪冰雪玲珑,眼睛更尖,看出刚才摔孙冬的,正是东方一立,因为他是利用巧功,贴背抓起孙冬的衣领扔了出来,所以才没受到反击神功之害,可是这件事又可以成为他的资料,因此笑笑再道:“别的不必说,单以方才逼退我那同伴的手法,就不是你们四人所能望其项背。”   十三友中诸人,虽因气味相投而聚在一起,却个个都是心高气傲,面和心不和,谁也不服谁,侯行夫召集他们时,显露了几手绝顶功夫,的确高明得使大家无话可说,心中也不一定真的服气,现林琪一再捧恨天双侣,恰好击中了他们心理上的弱点。   宫大豪冷笑一声,用眼乜着慕容婉道:“恭喜二位,十载苗疆深隐,居然练成了不世神功,看来我们倒是高攀了!”   慕容婉窘迫地道:“宫大兄不可误会,这小子是存心挑拔,要离间我们的合作!”   宫大豪冷笑道:“怎么他的话偏偏与贤夫妇说得差不多呢?”   东方一立马上打圆场道:“宫大兄!其他题外之事,我们日后再谈,目前大家还是先收拾这小子为重!”   宫大豪却更为激怒,双手一摊道:“以贤夫妇之能,对付这小子不过是举手之势,何必还要我们丢人现丑,难道贤夫妇一定要我削尽面皮才称心如意吗?”   说完双手一抱,走到旁边干生气,宫大杰与谢重明、鱼跃三人也是一睑不满之色,看来是不会再出手了。   东方一立无可奈何,只得硬起头皮对慕容婉道:“娘子!咱们俩联手先把那个丑八怪收拾下来吧!”   他们知道林琪的能耐,可是大话吹在前头,只好捡软的欺负,因为孙冬刚才被他摔了一下,算来还是容易对付一点!   慕容婉也苦于下不了台,马上附和道:“好!听侯大哥说这丑八怪是孙东海的女儿,居然敢欺上背祖,对我们这批前辈如此不敬,正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孙冬这时才知道刚才摔她一跤的是东方一立,马上瞪开怒眼叫道:“好哇!你这矮胖老太婆刚才竟敢摔我一跤,我要不把你摔回来就不是人!”   她不知道恨天双侣是男女互易装束,以为东方一立也是个女人,所以出口就叫他矮胖老太婆。   东方一立虽然恨不生为女身,所以才粉墨红妆,然而被孙冬这样一叫,那气也大了,脸色一沉,怒声喝道:“丑八怪,你在找死!”   喝声中身形欺近,一掌平伸,因为他比孙冬矮得多,那掌势只能够到孙冬的腰腹之间,孙冬咧开大嘴,将臂反抓他的后颈!   慕容婉也适时出手,飞身而起,猛攻孙冬的面门,屈指如钩,想攫她的双睛。   孙冬的反击神功就是练不到眼睛上,自然不肯让她攫上,连忙又腾出手来,反握她的脉门!   孙冬人虽粗笨,打斗起来,动作却是迅速利落,慕容婉出招疾,她抓得也快,一把握个正着,底下东方一立的掌势也打个结实!   他们夫妇俩名列十三友,功力自然不比寻常,孙冬只觉得腹上一阵激痛,身子往后猛退十几步后还收不住,脚下一失平衡,仰天摔了一跤!   可在东方一立也没有占到便宜,他的掌骨被反击神功的弹力震得疼痛澈心,轻微一响中,那只手再也抬不起来,臂上的三处关节都脱臼了!   最苦的是慕容婉,她的脉门被孙冬握住了摆脱不开,孙冬后退时,她也跟着过去,孙冬跌倒下去时,她也撞了上去,滚成一团。   再者她的腕骨在孙冬吃痛之际,用力捏得粉碎,若非她功力深厚,这一捏就可能要了她的命,就是这样也疼得她全身乱颤,厉叱声中,双足猛踹孙冬前胸,才脱身斜飞出来,夫妇二人都废了一只手,脸上还是强忍住不敢表露出来!   林琪虽知孙冬有反击神功护住,然见她跌得如此厉害,倒是不太放心,连忙赶过去将她拉了起来问道:“阿冬!你怎么样?”   孙冬手按着肚子苦着睑道:“小兄弟!那老太婆可厉害呢!我这儿痛得厉害……”   林琪着忙地道:“你倒底受了伤没有?”   孙冬摇头道:“没有!我不会受伤的,爹告诉我,要是我受了伤,我一定会七孔流血,非死不可的,可是我痛得厉害,那老太婆凶死了,小兄弟,你替我打她一下!”   林琪看她的样子的确不像受伤,心里才定了下来,反顾恨天双侣时,只见他们强忍住苦,怔然而立,不禁微微一笑道:“二位果然武艺不凡,是否还有兴趣再赐教我两手?”   慕容婉咬牙切齿,厉声高叫道:“臭小子!你别说风凉话!我总有一天会叫你粉身碎骨,死无完体!”   林琪捉挟地一笑道:“总有一天?贤夫妇能放我多活几天,这份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慕容婉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气晕过去!   东方一立夫妇情深,赶紧伸出一只手抱住她,同时对谢重明叫道:“谢兄!内子气血攻心,请你赶快替她推拿一下!”   谢重明这时也看出不对了,然而因为慕容婉是女人,推拿脉血归元,有诸多不便,乃一皱眉头地道:“这个兄弟不敢代劳,东方兄自己为何不……”   东方一立苦着脸道:“实不相瞒,兄弟一臂关节全脱,无法使力!”   谢重明看出他不像说谎,这才接过慕容婉,替她按摩着,鱼跃也上来,握着东方一立的残臂,一抖一送,为他接好关节道:“东方兄什么不早说呢?”   东方一立痛得冷汗直流,长叹一声道:“那小子实在已得到蒙面人大部份的真传,愚夫妇在苗疆几乎吃了大亏,都只因虚名累人,所在才在诸位面前隐瞒实情……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宫大豪这时也发现上了林琪的当,沉声怒喝道:“小子!看你年纪轻轻,怎么那样滑头!”   林琪微笑道:“是他们自己先不说老实话,我帮他们圆谎,有什么不对?”   宫大豪怒声道:“混帐小子!以你这种行径,实在饶你不得!”   喝声中又是一掌劈过来,这一次可是动了真怒,掌风中的暗劲远隔半丈,即已呼呼逼人,林琪虚空发掌,以十成动力迎了回去,双方各退一步!   宫大杰见状想上来帮忙,宫大豪忙喝道:“弟弟!等一下,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宫大杰应声止步:孙冬却笑着上来道:“喂!红脸猴子,你想打架找我也是一样!”   宫大杰怒不可遏,挥掌直扑过来,然而他已有经验,不再直接与她搏斗,运用劈空掌劲,隔着一段距离出招,孙冬却不理这一套,仗着反击神功护体,对他的掌劲毫不在乎,抽空老是想去抓他的胳臂。   宫大豪已与林琪战成一团,四个人分成两堆,打得十分激烈。   十几个照面之后,林琪略占上风,他的功力与宫大豪差不多,然而因为招式精奇,攻多于守,逼得宫大豪险象横生,幸而仗着轻功卓绝,危急时总能及时抽身躲开。   另一边的孙冬却比较吃亏,宫大杰的劈空掌力伤不了她,却可以挡住地,每次她奋身进击时,总是被半空的暗劲挡住了,宫大杰也看出她的眼睛是弱点,不住抽空用指劲去偷袭她的双目,好在孙冬的身手还算灵活,不致被他点中。   如此半高半下又对付着二三十个照面,局势竟渐渐地改观了,林琪对宫大豪,因为他年纪轻,虽仗奇缘巧遇,神功速成,倒底不够深厚,时间一久,渐渐地松了下来,反被宫大豪抢到了先机。   孙冬这一边由于她是天生蛮力,不知疲倦,宫大杰凌厉发掌,又最耗精力,渐渐有挡不住她的趋势,孙冬一高兴,立刻大叫道:“小兄弟!这老家伙快不行了,再等一下我把他给揍倒了就过来帮你忙!”   林琪久战无功,心下已是不耐,听见孙冬的招呼,手下一失招,被宫大豪攻进一掌,虽然应付得快,回手封了出去,可是那条胳臂,却震得酸麻不已!   柳无非在旁看得心惊,可是又不能插手上前帮忙,只得装做悠闲的样子,口中对童天月道:“老乞儿!你的龙形八式听说是武林一绝,怎么今天光是看白戏,不露两手给我们开开眼界!”   童天月长叹一声道:“柳老儿何必拿我开玩笑呢!老叫化几手玩意儿,你也不是不清楚,今天若不是两位令徒,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命往虎口里送……”   柳无非大笑道:“老乞儿,说得真泄气,你多少也是一帮之主,怎么好意思眼看着小孩子卖命,我要是不断了一条胳臂,早就要叫他们尝尝我金箫的厉害了,看你把这批魔崽子说得那么厉害,我就不相信他们挨得过我一曲迷幻法音?”   林琪听得心头一震,暗驾自己真是打昏了头,居然放弃了自己所长,而在这里苦拼硬斗。   原来柳无非所说的要以迷幻法音来取胜是不可能的,箫音却敌是文打,必须双方平心静气,才可以从容施为,现在短兵相接,稍一疏神就有性命之虞,哪有这么好的机会来奏箫对敌呢?   可是柳无非的话却是提醒他另一方面,因他迷幻法音上的许多道理,与他那精心妙式“玉石俱焚”那一招上有着相通之处,心思箫曲,手发奇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发挥出无比的威力。   因此他精神立刻一震,掌上突然使劲,逼退了宫大豪,然后双掌一错,作出“玉石俱焚”的准备。   东方一立马上发声惊告道:“宫大兄,小心,这小子要使煞手了!”   宫大豪不太相信道:“他再厉害也吓不倒我!”   林琪微微一笑,口中朗吟道:“萧在心间声在口,云在青山月在天!”   吟毕双手一扬,掌心涌出一股巨力,立时天动地摇,宫大豪的身子被巨力一冲,踉跄地朝后面退去,砰的一声,撞在围墙上,将那堵围墙撞开了一个大洞。   宫大豪的红脸变为炭金,在砖堆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无力地叫道:“把我兄弟放下来!”   林琪正容道:“你们如答应退出十三友,不再帮助侯行夫为非作歹,他就放过你们!”   宫大杰被孙冬缠得死死的,见长兄突然受伤落败,怒吼一声,抢过去要扶他,不想孙冬的动作更快,长臂一伸,一把抓住他的后腰上,将他的身子整个地提起来!   宫大豪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凄声一叹道:“二十年前败于蒙面人之手,犹有可说,苦练二十年,还比不过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我们的睑皮再厚,也没法子在十三友中呆下去了!”   林琪点头道:“阿冬!你把他放开吧!”   孙冬使劲地将宫大杰朝地下一丢道:“红脸猴子!看在小兄弟的份上饶了你!”   宫大杰在地上双手一撑,身子弹了起来,过去扶住宫大豪,嗔目厉声道:“小子!十三友中除了我们兄弟两号,可是事情并不就此算完了!”   林琪微笑道:“那就随便你们了,只要林某一日不死,总会记着二位的!”   宫大杰背起宫大豪也不回宅子里,就此一径走了!   谢重明与鱼跃对望一眼,飞快地退入门中不见,东方一立扶起醒转不久的慕容婉,痴痴在发怔,他们想不透林琪的功力,何以会猛进到如此程度,尤其刚才那一招“玉石俱焚”,在苗疆中他们还可以支持一阵,由方才的威力看来,他们连挡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了!   林琪目射神光正容道:“你们是作何打算?”   东方一立顿了一顿才道:“十三友是侯大哥出头重新召集的,你有本事不妨对他说去!”   林琪大笑道:“你们别以为抬出侯行夫的牌子就可以吓倒我了,我到此地来就是为的找他!”   东方一立轻哼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去找侯大哥出来!”   林琪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警告你们最好少耍花枪,我们在这儿闹了半天,侯行夫若是在里面的话,他早就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们去叫他!”   东方一立神色大变道:“侯大哥刚才的确不在,但不过马上就会回来的,你只管在这儿等。”   林琪想了一下笑道:“我明知道你的话靠不住,可是我再次的相信你!”   东方一立听见林琪答应了,生怕他会变卦似的,赶紧扶着慕容婉进门去了。   :   84\ 008   八 劫火幸余生 方知奸贼果毒手     童天月此时对林琪的态度大为转变,而且他的腹中藏着许多疑问,一时不便动问,只得搭讪地道:“少侠真的准备在此等一刻之久吗?”   林琪点头道:“是的!他们可以不讲信义,我们却不能不遵守诺言,好在一刻工夫他们也逃不远,我有把握追到他们!”   童天月想了一下又道:“少侠不该放宫氏兄弟走的,他们含辱挟恨,日后一定会找麻烦。”   林琪微微一笑道:“十三友中,他们两兄弟还算是正直一点,我总不得赶尽杀绝,否则我刚才掌上再多用上一分劲,早就可以要他的命了,二十年后前那蒙面人能放过他们,二十年的我又怎能不教而诛?”   童天月正想继续追问蒙面人之事,却见林琪闭目深思,好像在思索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柳无非笑笑拉开童天月道:“老乞儿!你暂时别开口,这一刻功夫,也许是我们的性命关键呢!”   童天月愕然惊望,林琪盘腿坐了下来,口中喃喃低念着一些含混不清的字句,双手也作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柳无非一直紧张地望着门墙里面,神情极为不安,童天月与祁湘师徒则莫名其妙地站着,几度想欲开口,都被柳无非插手阻止了。   孙冬感到很无聊,走到碎裂的玉狮前面,将那些碎片一块块地拼凑起来。   只见林琪一人盘坐默念如旧,手上始终重复地做着那几个动作!半天之后,他忽然双手朝围墙上推去,用的依然是“玉石俱焚”的姿势,然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掌发片刻之后,那墙上簌簌地落下许多泥粉,到最后竟是整个地塌了下来,成了丈许宽广的一个门洞,断处一平如削,像是刀切的一般!   柳无非欣慰地笑道:“琪儿!这下子你可真的不怕侯行夫了!”   林琪凝重地摇摇头道:“还很难说,我只有不败的把握,要胜过他恐怕还得另下功夫!”   童天月吐着舌头,在那堆泥粉上走了一遍,发现其中的砖块也被震成了粉碎,不觉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功夫?老化子活了这么大,别说是眼见了,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柳无非微笑道:“这一招原来叫做玉石俱焚,是最霸道的外门功夫。现在可应该改名了,从有相变无相,姑且名之曰无相神功吧!”   林琪激动地道:“这完全是师父启示教导之功!”   柳无非微笑摇头道:“别往我身上推,我不过是适时给你一点启发罢了,不是你这等资质与基础机缘,谁也到不了这种程度!”   林琪想了片刻,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问道:“现在有多久了?”   祁湘立刻道:“一个多时辰了,里面连鬼影都没见一个,我还以为少侠忘了呢!”   林琪一惊道:“一个多时辰,那可糟了,他们溜了不打紧,别又把娃狄娜也给带走了!”   童天月连忙问道:“听少侠说里面有一个女子受到他们的困禁,而且那女子还是……”   林琪忧虑地道:“不错,那是小侄的未婚妻室,她是个苗族的酋长,几个月前被候行夫掳劫去,一直带到此地……”   童天月失声惊道:“这真不妙了,跟这些魔崽子实在不能真正讲信义,少侠太相信他们。万一那个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林琪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事,我刚才若不放过恨天双侣,贸然冲了进去,只怕万一候行夫正在里面,反而把大家又拖累上了!”   童天月不解地道:“少侠功力已至不可思议的境界,难道还独惧侯行夫?”   林琪轻叹一声道:“帮主有所不知,小侄虽然近日得膺异遇,知道一些高深武功的诀窍,却始终未能活用,故以在对宫大豪之际,几乎反为所乘。幸得家师及时指点,才触发灵机,惊退强敌,本应立捣枭巢,以翦顽魔,怎奈那时小侄发现行动犹有未及之处,所以才答应东方一立稍候之请,为的是想争取片刻时机,将所学所悟的功夫再深进一层,不料耽误了许多时间……”   童天月长叹一声道:“少侠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有如此进境,老乞儿若非亲见,即使有人告诉我,也断然无法相信!”   柳无非微微一笑道:“老乞儿!你又想偏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琪儿功力猛进,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体内早有这等功力了,现在不过是触发灵机,知道如何发挥出来而已,若说因缘能遇巧如此速成的话,你我几十年的苦心研练,岂不是白白的糟塌时间!”   童天月仍是叹道:“虽然如此说,然而这触发灵机四字,仍然令人难以相信,有些人苦研一生,依然是毫无能得,林少侠却在一个时辰内得之,不能说是异数!”   柳无非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所说的资质基础了,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这个徒儿的天资,在千万人中,也难得其一,因此你我也不必多在这上面费口舌了,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进去搜索一番,依情理推测,里面一定是没人了,不过事情也很难说,侯行夫外号‘毒手书生’,恐怕他还会布下什么恶毒的埋伏,我们还是多多注意小心为上!”   林琪知道柳无非是对着自己而说的,连忙道:“师父说的很是,我们进去时,大家还是合在一起互相可以有个照应!”   说着领先进了洞门,孙冬紧跟着他,童天月师徒居中,柳无非押后,五个人排成一列直线前行搜索。   穿过一片宽广的厅院,迎面是一座巨厦,静无人声,林琪进了屋门之后,发现其中的布置十分精致讲究,而且席上菜肴尚温,炉上新酒正热,显见得屋中人离去未久,而且屋中各种珍玩古物甚多,各自安排在适当的位置,可见屋中之人,还是匆促未及收拾就告离去的!   童天月与祁湘师徒见到酒菜之后,立刻就大吃大喝不已,童天月抢起一条鸡腿,油淋淋地就想往嘴里塞,祁湘则去抱炉上的酒壶!   柳无非连忙阻止他俩道:“叫化子你看看这些东西是否能吃!”   童天月摸着喉咙直咽口水道:“要饭的难得吃一口饱饭,放着大好酒菜,就是穿肠毒药叫化子也要把它吃下去!”   柳无非摇摇头道:“我并不反对你吃,不过最好先试验一下!”   童天月逼得无奈,只好在屋中找了一只银针,在鸡腿上刺了一下,拔出来后,银针光亮如旧,他才高兴的大笑道:“好好的酒菜,怎么会有毒呢?”   说着将鸡腿塞进了嘴里,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马上又伸手去抓红烧蹄膀,孙冬见他吃得痛快,忍不住涎水直滴,将眼睛不住地对林琪瞟着。   林琪一心想搜索屋中其他部份,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倒是柳无非注意到了,笑着对她道:“阿冬!你想吃就吃吧!好在这是魔头子敬的东西,吃了也不为过!”   祁湘已抱着酒壶大喝起来,孙冬赶快捡起盘中的半条大鱼,连刺带骨,塞进嘴里大嚼,一面还咕咕哝哝地道:“好吃极了!小兄弟,你要不要来一点?”   林琪完全不感兴趣,摇头拒绝了。   柳无非被他们勾动了食兴,看见一旁那条桌上的白瓷盘子里放着一大串葡萄,乃笑着拈了几颗道:“这批家伙真懂得享受,现在是春天,难为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大的葡萄!”   一面说着一面拈起葡萄往口里送去,将及嘴唇际,忽然斜里飞来一点细小的白光,刚好射在那颗葡萄上。   柳无非倏热一惊,却不知道白光是从哪儿射来的,提着葡萄一看,却见那白光原来是一根白色的木质牙签,插在葡萄上,很是显眼!   林琪也看见了,赶忙道:“这屋里还有人……”   说着身子窜出屋门,四下巡视了一遍,却是一无所得,等他再回进屋来时。却见孙冬与童天月师徒都倒在地上,柳无非仍站在屋子里,摸着那颗葡萄发呆,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柳无非笑着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反正他们吃的东西里有毛病!”   林琪大惊失色,赶忙蹲了下来,只见那三人脸色红润,呼呼大睡,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再扳开他们的眼皮,看看也无异状。   柳无非微叹一口气道:“不用看了,他们只不过吃下了迷神的药物,性命绝无关系,最好睡上一个大觉,就会醒过来,倒是我差一点作了不明不白的屈死冤魂!”   林琪更惊道:“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柳无非苦笑着把葡萄举了起来,指着那根牙签道:“看这个就明白了,这是无垢木,对毒物的反应比银器还好,有许多遇银不黑的毒物,知万不能逃过无垢木的试验!”   林琪惊望着那葡萄上的木刺,发现这木签也削得十分精巧,上面还雕缕着花纹图案,露在葡萄外部还有一寸来长,却有一半泛着红颜色,不禁诧问道:“师父你怎知这是一根无垢木呢?”   柳无非轻叹一声道:“世上能下在食物中毒素可分两类,一种是下在酒菜中的,比较通俗,所以用银器即可试出,还有一些毒性比较隐秘,必须溶入水中,浇在水果的根上,再由根部传入水果之中,无形无迹,最是厉害,宫庭之中为着防备万一,乃有西洋的贡品无垢木制成花木签,任何毒物俱可测出,这种木签我在年轻时曾见过一次,对它的式样雕刻都十分熟悉,一眼即可辨出!”   林琪讶声道:“如此说来这暗中发签的人,竟是救了师父的性命!”   柳无非点头道:“大概是吧!反正断不会有恶意!”   林琪对孙冬等人看了一眼又问道:“师父又怎知他们不是中毒呢?”   柳无非笑了一下道:“那暗中相救之人,既然不愿我中毒,也绝对不会有坐视他们身死之理,他不阻止他们吃喝,可见是知道无碍……”   林琪更为惊奇的道:“此人对此地形十分熟悉,一定与十三友有关系了!”   柳无非点点头认为不错,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沉默片刻后,林琪又发现疑问道:“这人也怪,他发生木签后,我立刻发动搜索,结果找遍了里里外外,竟是一点影子也没有,这么一所空屋子,阴阳怪气的,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柳无非一指地下的三个人道:“他们怎么办呢?”   林琪道:“他们沉睡不醒,必是中了蒙汗药之类的玩意儿,用冷水一喷就行了!”   柳无非摇头道:“童天月是丐帮掌门,普通江湖的玩意儿绝对骗不过他,既然能叫他着了道儿,必定是十分厉害的迷魂药散,据我的判断,最少也得十二个时辰才醒得过来!”   林琪急了道:“那不是要一天时间?”   柳无非苦笑了一下道:“人家就是想耽误我们这么久,以便从容撤退,而且那暗中之人,眼看着他们上当而不加阻止,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林琪长叹一声,愁眉不语,柳无非乃劝慰他道:“你急也没用,好在尊大人安全无恙,而且还救走了一个人,足见这批匪徒已在他的监视之中,我们迟早都会得到消息的!”   林琪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动手把童天月师徒与孙冬都移到厅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也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柳无非微笑道:“琪儿!我们在这里还要等很久,饿着也不是事,桌上的东西又不能果腹,你看守着他们,我另外去找点吃的东西来!”   林琪连忙道:“这怎么行呢!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让弟子去吧!”   柳无非笑笑道:“我倒不是对你摆师父架子,不过你找点事情做做也好,免得在这儿闷坐着想心事干着急!”   林琪脸上一红,对师父的好意十分感激,乃起身出厅,向后面走去,刚才他已搜索一遍,对各处位置较为清楚,一径向厨房行去!   走到厨房里面时,他又怔住了,他刚才到此地时,灶上还是冷冷的,此刻却腾腾地冒着热气,炉中烧着柴火,锅上架着蒸笼。   掀开笼盖,里面蒸着一头乳猪,香气微喷,显然是刚蒸上不久。   “这又是谁捣的鬼呢?八成是那个暗中施放木签的家伙,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友乎?敌乎?”   “善意乎?恶意乎?”   “是善意!是朋友!他不该让孙冬等人上当!是敌人!是恶意!他怎会出手救师父呢?”   林琪心中不住地犯着呼咕,对着那头新蒸的乳猪也拿不定主意。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响,急忙回头时,却见门上贴着一张字条,他顾不得去看内容,急忙追了出去,又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仅只有眨眼的功夫,这个人居然能躲得无影无踪,他的身法之快,简直是令人无法相信……   怀着一肚子的纳闷,他再回到厨房去看那张字条,只见新墨淋漓,以娟秀的笔法写着几行草书:“瓮中有酒,灶上有猪,放心吃喝,绝无舛错,行人向西,不日可获,既醉且饱,释怀高卧!明日上路,切忌人多,黄土岗上,谨防毒火!”   林琪看后不禁呆了,这笔迹在娟秀中带挺拔,虽出于女子之手,却未减却豪放之气,至于这内容却更令人不解了。   这个女子(他姑且如此假定)处处对他提出警告,又处处对他照顾,应该不是敌人一伙,然而她藏头露尾,鬼鬼祟崇的行径又安着什么心思呢?   一面想着,一面摘下纸条藏入怀中,然后走到灶下添进柴薪,一会儿工夫,笼上的乳猪已经熟透了,冒着阵阵香气。   他在厨房里又找到了坛密封的酒,将乳猪放进盘里,端到客厅中与柳无非一同吃喝,却将字条的事隐住不提!   可是他心中已暗自有了计较,十三友中新添了三个女子,一个是夏妮,一个是李芳菲,另一个却不知道是谁?   夏妮与李芳菲的字迹他都见过,这字迹很陌生,可能就是那不知名的女子所写,而且按照情形推测,她一定还留在这里,在暗中监视着!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出来!”   在吃喝中,他一直在默默在动着脑筋,吃完后,他果然放心在倒在一张椅子上,微笑地对柳无非道:“师父!目前我们身在敌境,又要照顾三个人事不知的人,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现在我先睡一下,到晚上再换你休息!”   柳无非见他去了一趟厨房后,态度大为改变,虽不知其中原故,但是见他不再愁眉苦脸了,心中也很高兴,便笑着答应了!   林琪一觉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他又到厨房里寻了一点食物出来果腹后,便催着柳无非休息,看他在椅子上闭目睡着了,林琪索性走出厅门,在院子里慢慢地踱着方步。   上弦月挂在碧青的天幕上,视着四野明星,益发显得夜色宜人,晚风中送来一阵阵的花香,那是庭角的蔷薇芳芬!   林琪踱了一阵,突地抬头对着明月,朗声曼吟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明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   这是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是一篇脸炙人口的绝妙佳文,林琪触景生情,信口念了出来,可是念了一半,他仿佛忘记了下面的文句,仅是念着:“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他仍是搔首蹙额。喃喃不已。   突然暗中传出一声轻清的语音,替他接了下去:“开琼宴以生花,心羽触而醉月!”   林琪冷笑一声道:“你终于憋不住了!”   身形猛进,向着发声之处掠去,但见屋下的阴影中,飘起一条人影,电闪似的朝屋顶上窜去!   林琪如何肯放过,展开身法,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月光中他看见那道人影十分小巧,穿着银红的衣衫,果然是个女子,然而她的轻功十分卓越,在屋顶上像流星似的跳了几跳,又落在广阔的平野上,林琪拼尽全力,不但没追上,反把距离越拉越远了!   眼看着平野将近,迎面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要是让她进了林子,可就难追了,一急之下,连忙出声喊道:“喂!你再不停脚,我可要放暗器了!”   那道人影已窜到林边,脚下毫无停意,林琪心急之下,伸手揣入怀中,也不管捞着什么东西,劈手就掷了出去!   这一掷劲道很足,但见一溜银光,直射那道人影的后心,带着掠空的呼啸,眨眼即至,那道人影逼不得已,正步回身一抄,恰恰接住银光。   林琪也赶到了,奋身探臂就朝那人的手上攫去,原来他慌急之中,竟把段金花还给他的那颗珠子当暗器打了出去!   珠子并不可贵,贵在它跟螭龙鼎上的隐秘有着莫大关系,林琪发觉时已经太迟了,无怪他急着想夺回来。   那人似乎没想到林琪会如此相待,仓猝间只得向旁一闪,然而林琪的出手太快了,没等对方躲开,即已抓了过去,一把握个正着。   触手之下但觉润滑柔软,原来他慌忙中把人家的手抓住了!   月光下他看清了这个人,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圆圆的脸上嵌着星也似地明眸,惊愕中带着愤怒。   林琪立刻觉得脸上一红,慌忙又把手放开,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女孩哼了一声冷笑道:“听说你是淮阳第一佳公子,原来只是个轻薄的狂徒!”   林琪被骂得羞惭无比,恨不得地下有个洞能钻下去,怔了半天才道:“姑娘!对不起!在下太造次了,只是在下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那颗珠子……”   那女子将手中的明珠看了一眼,冷笑道:“珠子怎么样!难道还怕我抢了去,你到过我家里,那里什么东西都比你这颗破珠子值钱!”   说着双手一合,好像要将那颗珠子拍碎一般,林琪急得大叫道:“姑娘!使不得!”   那女子冷笑道:“为什么使不得,了不起赔你一颗,再说这颗珠子是你拿来当作暗器打我,被我接过来的!又不是我偷的抢的!”   林琪又窘又急,连连搓着手,吃吃地道:“在下自知太冒昧,可是此珠乃寒家祖传之物……”   那女子闻言也摊开手掌,对珠子看了一眼,只见珠上光华很强,而且还有绿线络住,倒是有点相信了,然而她瞥见林琪窘急之状,乃又轻轻一笑道:“既然是祖传的宝物,你为什么又随便当作暗器使用呢?”   林琪红着脸道:“再下从来不用暗器,刚才是追得太急,恐怕姑娘进入树林之后,不容易找到。情急之下,随手打了出来,还望姑娘不要见怪,予以赐还!”   那女子笑了一笑,并不还他珠子,反而问道:“你追我做么?”   林琪被她问住了,迟疑半天才道:“厅中飞木,厨间留字,不知是不是姑娘?”   那女子捉挟地一笑道:“你说呢?”   林琪顿了一顿道:“在下想来除了姑娘之外,并无他人!”   女子忽敛笑容,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想到是我,为什么还要那么凶,难道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林琪十分难堪,然而因为屈在自己,只得低声下气地道:“在下对姑娘种种关顾之情,十分感谢!”   女子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表示谢意的方法倒很特别,没头没脸的就是一记暗器,手劲还重得厉害,我要是功夫差一点,早就后心穿前心了!”   林琪只得又尴尬地陪笑道:“在下出手虽然鲁莽,却相信姑娘绝不会受伤,因为从姑娘的轻身工夫看来,姑娘的武功造诣已极为高明……”   那女子冷笑道:“你倒会灌迷汤,我问你,你在发出珠子之前,就想到这么多了吗?”   林琪不觉又是一怔,他情急发珠之时,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么多,那时一心只想把对方拦下来,根本没有顾及到其他问题!   那女子见林琪回答不出了,不禁更是生气,冷冷地道:“我对你们如此客气,却换来这种不近人情的待遇,真算是自己瞎了眼,亏你还有脸向我讨回珠子去呢!”   林琪愧然无语,那女子却更不放松,尖刺地道:“珠子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你一定要收回的话,不防再凭本事抢回去!”   林琪羞恶之心顿发,朝那女子一揖道:“姑娘对家师有救命之恩,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姑娘的,姑娘一定不肯还珠,在下也不敢强求,只是请问姑娘一声,姑娘是否新加入了十三友?”   女子娥眉一挑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琪正容道:“十三友中多半是武林败类,假如姑娘已厕身其中,还请早退出!在下与十三友誓不两立,说不定日后会对姑娘恩将仇报!”   女子顿了一顿才道:“我还不是十三友中人,不过跟他们有点渊源……”   林琪神色一轻道:“那就太好了,十三友无一善类,姑娘不在其中,乃天大之幸,那颗珠子就送给姑娘,作为在下冒犯之偿,只是请姑娘要答应一件事!”   女子微异地道:“什么事?”   林琪诚恳地道:“此珠虽是家传珍物,却与螭龙鼎大有关系,螭龙鼎已为侯行夫使用狡计夺去,然不得此珠,仍是无法窥知其中的武功法诀,因此在下要求姑娘勿将此珠落入侯行夫手中,以免为虎添翼,贻患无穷!”   说完他又作一揖,回头就走,那女子却不禁呆了。   林琪走了十几丈,忽听后面传出一声惊呼,急忙回头看时,却见那女子身畔又多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伸手控住那女子脉门,想抢她手中的珠子,那女子却在不住地挣扎着……   林琪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赶了上来,厉声大叫道:“你是谁?想干什么?快把她放开……”   那黑衣女子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他一眼,哼道:“小子滚开!你少管闲事!”   林琪对这黑衣女子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样子与那少女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之间,多了一层戾气,再看那少女在她的掌握之中,手舞脚踢,十分倔强,那颗珠子被她握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手,虽然弄不清她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他那颗珠子,却不愿意落到别人之手,因此跨前几步,伸手就朝那黑衣女子的臂上截去。   黑衣女子的身手十分敏捷,脚下轻轻一动,连同那少女都带了开去,避过他的一砍,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反点他的肋下。   遥隔尺许,林琪已觉指凤若刃,触肌生痛,连忙退后闪过,双手不自然地作出一个姿势,这正是“玉石俱焚”的起式,柳无非因为他此刻功力大进,发指时将有形变无形,替他更名“无相神功”。   那黑衣女子似乎知道他这一手的厉害,连忙用手一带,将那少女拖过来,挡在自己的前面!   那少女望了林琪一眼,目中满是怨楚之色,使得林琪心中一软,掌力也发不出了,因为他若此时发出神功,势必先伤到那个少女。   黑衣女子又发出一声冷笑,对着那少女厉声道:“梅芝!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林琪这才知道那少女叫梅芝,只不知她是姓梅名芝,还是另有其姓,再者那黑衣女子也不知是他的什么人……   少女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黑衣女子见她没有反应,乃狠狠地一伸手,径直对她的腕上削下E,看样子是存心要毁她的手,林琪见状大惊,急忙又赶上去,伸手欲待替她格挡。   谁知那少女骤地将牙一咬,腾出一手翻过拍去,居然是对准冲迎上来的林琪,强烈的掌劲将林琪推得连退数步。   同时拍的一响,那黑衣女子的手已砍削在她的腕上。   林琪大吃一惊,想不透这少女为何要阻挡自己而甘心挨上一下,她的脉门被扣,抗力全无,这一下势必要残去一手了……   岂知事情竟然大出人意外,那黑衣女子一掌不但没有伤到少女,反被她从掌握中脱了出来,而且那黑衣女子还捧着手,好似受震颇重!   少女寒着脸对黑衣女子冷冷地道:“姑姑!从爸爸死后,我们王氏一族,只剩下两个女流了,我一直因为你是个长辈,对你言听计从,甚至对你结交匪人等种种不法事,也都忍着不管,这些让步并不是我怕你……”   黑衣女子愕然片刻才慢声道:“小贱婢!怪不得你近来对我不像以前那么恭顺了,原来已偷偷把我们王家秘传的错脉移穴法练习了,你那死鬼老子骗得我真像,说什么秘笈被你母亲烧掉了,原来他竟偷偷地传授给了你……”   少女微带悲声道:“秘笈的确给娘烧掉了,爹也没学全,只不过传授我一个大概……”   黑衣女子恨声道:“这样也够了,我是他的亲妹妹,他却毫不关心!从你母亲娶进门之后,他更不拿我当手足同胞,死后还留下一手功夫,让一个小辈来欺负我!”   少女怒声道:“胡说!爹对你一向宠爱有加,除了武功之外,他哪一点不是顺从着你!”   黑衣女子冷笑道:“其他都是假的,他霸持住家传武功,不对我尽心传授,就是存着私心!”   少女摇头道:“爹对你绝无私心,他看出你禀性太残忍,生怕传了你高深武功之后,被你拿来作为害人的工具,所以在临终时,才把一部份功诀偷偷地教给我,要我等到你出嫁之后,再转告你!”   黑衣女子怒叫道:“我去年就嫁人了,你为什么还隐而不宣?”   少女也怒声道:“那要看你嫁的什么人,那个徐友谅是什么东西!到了我们家里后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最近更变本加利,勾来这一群邪门歪道,组织什么十三友,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成什么样子……”   黑衣女子厉声大喝道:“混帐,你居然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少女抗声道:“姑姑!这是我最后这样叫你!方才你一掌断情,我们的关系就算到此为止,你再是不做好事的话,我也要出头对付你了!”   黑衣女子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又贪婪地望望她手中的珠子,才带恨声道:“好贱婢!目前算你狠,不过你想跟我作对还早着呢!侯行夫一直在想得到螭龙鼎中的秘密,他若知道珠子在你手中,迟早都有你好受的!”   说完双脚一纵,立刻隐入树林中不见了。   林琪慢慢地从她们的谈话中,算是摸清她们的关系,可是无法插进去说话,直等到黑衣女子走了后,他才慢慢地走过来。   那少女正在木然垂泪,见他过来了,将手一伸道:“把你的宝贝拿回去吧!”   林琪微微一愕,随即带着笑道:“王姑娘!我不是来向你讨珠子的!”   王梅芝含泪点头道:“我知道!可是这东西关系极大,我不愿意再担风险替你保管!”   经她这么一说,林琪倒是无法不收回了,默然取过珠子,歉声道:“为了我这颗珠子,害得姑娘与令姑母反目,在下深感不安……”   王梅芝忽而拭泪一笑道:“那倒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本来我爹的遗命,叫我在功夫偷偷练成后,杀死她的,我却迟迟不忍下手,才闹出这许多麻烦!”   林琪闻言不觉一惊,愕然不知所以,王梅芝又苦笑一声道:“你一定想到我爹是个很残忍的人,竟会自戕手足……”   林琪困惑地道:“在下在未明详情以前,不敢对令尊作何置评!”   王梅芝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我爹,他自己早有此心,也是因为一直不忍,才拖延下来,终至把自己的命也送掉了,他在交代我那个任务时,更流露出无限的痛苦……”   林琪又惊又诧地道:“请姑娘把内情说得明白一点!”   王梅芝凄然长叹,半晌才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王家的丑事,先父王明祥,虽然幼禀家学,却一直恪守祖训,没有在武林中炫技自献,所以未为世人所知……”   林琪忍不住道:“从姑娘的身手看来,令尊必然是一位绝顶高手,若是肯在江湖走动,绝对会成为名重一方的大豪!”   王梅芝摇摇头道:“你别说了,就是这一点苦心,才害得我父母惨遭巨变……这事情还是从头说起吧!先祖弃世之后,只留下先父与一个幼年小妹,那便是刚才你见到的玉蓉姑姑,因为先父别无手足,对她未免偏爱一点,从小就给她扎下武功的基础,可是玉蓉却不像先父那样怡淡自守,十五岁那年就偷溜出去一趟,仗着家传武功,在外面胡作非为,闯出一个‘黑水仙’的名号!”   林琪倏然惊道:“黑水仙就是她,听说她当年心狠手辣,曾经杀死过不少知名之士,横行江湖五六年,与‘白玫瑰’齐名,从来不知如何消声匿迹了!”   王海芝点头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在外面碰了一个厉害的对手断羽而归,吵着要先父将家传的一些深奥的武功教给她,家父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又不愿她仗技再入江湖,所以故意挑了一点耗日费时的难练功夫,将她困在家中,那时我母亲嫁到我家不久,暗看她的面相上有着凶脉,眼蕴杀纹,天性凶残,将来一定不得善终,为了她好,才暗中对先父提出警告,将家传秘笈上的最上心功错筋移穴大法秘而不授,不知怎的被她知道了,对我母亲怀恨于心,常常想害我母亲,可是先母为人十分聪明机智,使她一直得不到机会下手,直到她分娩之后,她居然乘先母产后荏弱,暗中点了先母的血经,使先母血崩而死!”   林琪骤然道:“她的手段也未免太毒了!”   王梅芝垂泪道:“谁说不是呢!先父到后来才得知先母的死因,然而提不出证据,而且也不忍破坏了手足之情,一直将痛苦埋在心中,蓉姑害死先母后,又缠着先父要学错筋移穴大法,因为这项功夫练成之后,可以使血脉倒流,穴脉随心移换,不仅功力大增,而且可以不受敌人之害,然而先父对她已存戒心,再者先母在受害之后,深行引祸之由,都是起自那本武功秘笈,的确加以烧毁了,先父才以此理由作为推托,因为这门功夫十分深奥,先父也不过学成其中的四五成,她见求书无望,改缠着家父,将所知相授,却为先父严辞相拖,遂使她连先父也恨上了,终于利用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下在水果中害死了先父……”   林琪失声道:“那你们客厅中的葡萄也是含着那种剧毒了?”   王梅芝点头道:“不错!先父中毒之时,我才十岁,略知人事,先父怕我也受了她的毒手,忍住中毒的痛苦,潜入大内宫庭,盗得无垢木签,暗中交给我,要我自己提防,同时也把他一生所知,写下遗书交给我,叫我背着她练成,更吩咐我若是她怙恶不悛,就不必再顾亲情,将她剪除,以免为害世人!”   林琪叹道:“如此说来,令姑母确有可杀之由,但不知姑娘因何故终不下手?”   王梅芝垂泪道:“她害死了先父之后,良心好像受了谴责,一直留在家中,对我也十分亲热,闲时也传授给我武功,我心中虽然想起她暗害我父母的仇恨,可是看她的表现,又不敢深信,所以一面在暗中自习先父遗笈,一面从她学武,她不知道我另有法门,还不住地夸奖我进步很快,就这样过了七八年,直到去年她忽然耐不住寂寞,又一个人出门去了!”   林琪问道:“方才听她已经嫁人了,但不知嫁给了谁?”   王海芝脸上显现怒色道:“嫁了一个大混蛋。老色狼!”   林琪见她神色不预,不敢去打岔,王海芝却叹了一声,又自动地说下去道:“这次她出门并没有太久,也没听说惹出什么事,可是却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说是她的丈夫。那个男人外貌倒还端正,武功身手都颇为不弱,就是行为太坏,见了我不久就胡言乱语,我气得几次跟他打了起来,因为不露出先父传授的功夫,自然打不过他,可是蓉姑每次都将我们分解开来,而且严重地告诫了他一番,他才停止对我的纠缠,直到两个多月以前,他从外面又招来了许多朋友,说是要重组十三友,因为缺了几个人,要拉蓉姑与他一起参加,蓉姑答应了,他们说利用我家作为根据地,从此日渐多事,闹得鸡犬不宁!”   林琪这才问道:“听说十三友中,另外还有两个年轻女子……”   王梅芝点头道:“不错!一个叫李芳菲,听说是淮扬的名妓,跟你还有一段关系!”   林琪脸上一红道:“我们不过是因为师门上的渊源,谈不上关系二字,还有一个姓夏的女子……”   王梅芝望了他一眼道:“那是‘冰心仙子’夏绿姬,人长得最美,也最风骚,跟十三友中的老大侯行夫很好,跟元治中不干不净的,气得蓉姑几次要跟她闹翻脸!”   林琪不禁一愕,夏妮更名夏绿姬,自污行节的苦衷他是明白的,倒是元治中这个名字从所未闻,十三友中也没有这一个人,不知又是哪路人物,更不知夏妮为何要跟他在一起……   王梅芝冷笑一声道:“夏绿姬对你赞不绝口,李芳菲对你也评价很高,说你文武兼才,资质无双,弄得那些老家伙将你列为第二个劲敌!”   林琪神色微微一动道:“谁是第一号劲敌呢!”   王梅芝想了一想道:“那个人据说与你也有关系,十三友中旧人都吃过他的亏,就是不知道他的姓名,大概只有你自己才明白那人是谁!”   林琪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父亲林世辉,连忙道:“在下也不清楚,只是蒙面客人传授过我几手功夫!”   王梅芝冷冷一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他们马上就会找到那个人了!”   林琪心中大是震动,连忙问道:“在哪里?”   王梅芝本来还不想说的,但是见他那份情急之状,才扑哧一笑道:“侯行夫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女子,老一点的叫段金花,据说是苗疆中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在这儿关了十几天,有一天晚上突然无端地失了踪,他们疑神弄鬼地猜了半天,始终未得结果,然而断定她一定是被人救走的,侯行夫等人这些日子四下打听她的下落,弄得连觉都睡不稳,直到今天你来了,才算找出结果!”   林琪愕然道:“我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了呢?”   王梅芝道:“本来十三友重聚,是为了对付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起初他们都怀疑他死了,可是你在门口说那个人也找到此地,他们才相信救人之举,必出于那人所为,你在门口闹的时候,侯行夫的确没有在,恨天双侣进去了一会儿,侯行夫才回来,一听那句话,立刻就动身赶到太行山去了!”   林琪更奇道:“到太行山去干吗?”   王梅芝道:“段金花中了侯行夫的化骨散,全身软瘫,行动不得,举世之间,只有太行山上有一个人能解得此毒,侯行夫判断那个人一定会带着段金花前往求治,他们想赶着去阻止这件事!因为段金花武功非凡,被侯行夫用巧计擒住的,假如被她恢复了功力,与那个人联起手来,他们可就麻烦大了,因此侯行夫顾不得来对付你,匆匆交代了一下说先走了,只留下蓉姑与元治中押后。元治中似乎也不愿意留在这儿跟你惹麻烦,只在酒菜中下了一些迷药,也催着蓉姑走了!”   林琪忖思片刻才道:“你一直都留在此地吗?”   王梅芝点道:“不错!这儿是我的家,蓉姑不要它了,我可不能不要!”   林琪顿足道:“那你为什么要让我那同伴吃下迷药呢?”   王梅芝一嘟嘴道:“那个丑八怪毁了我家门口的石狮子,那一双叫化子砸我家的大门,我一定要给他们吃些苦头……”   林琪焦急地道:“姑娘可误了我的大事了,这些魔头的功力一个个俱非昔比,他们要是找到了那个人,寡不敌众,这如何是好?”   王梅芝冷笑道:“这倒奇怪了,迷药又不是我下的,你怪我做什么,早知道你这么不通人情,我连这些话都不告诉你了!”   林琪无可奈何,只得对她作了一揖道:“种种开罪之处,在下这里致歉,请姑娘想法子将那些人弄醒过来行吗?”   王梅芝摇头道:“我没办法,元治中的迷药无物可解,非要睡足两昼夜才能醒过来!”   林琪大急道:“两昼夜!那岂不太糟糕了!”   王梅芝笑笑道:“太行山那个人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使你如此着急!”   林琪想了一下,才诚恳地道:“是家父!”   王梅芝也失声道:“啊!令尊不是盐台大人吗?”   林琪点头道:“不错!家父就是当年那蒙面人,可是寒家与府上一样,虽谙武学,却不准轻露,家父年轻时好动,多管了一点闲事,惹出无穷麻烦……”   王梅芝也急了道:“那可糟了,要不你把他们留在这儿,先赶到太行山去吧!”   林琪脑带忧色,沉吟不语,王梅芝懂得他的意思,连忙道:“你放心好了,这儿短时间不会有人来,他们绝不会有危险的,他们才先赶了半天的路,你快点追上去还来得及,屋子里还有一位老人家是你的师父吧!我替你去通知他好了,事不宜迟,你还是快动身吧!”   材淇感激地道:“那就太麻烦姑娘了!”   王梅芝摆摆手,催促他快点上路,一面道:“你快向西边去吧!事不宜迟,能早争取一刻,也许可以挽回不少危机,我的脚比你快,一会儿可以赶上你的!”   林琪一愕道:“姑娘也要到太行山去?”   王梅芝脸上微微一红道:“十三友中既然有蓉姑与元治中在内,我也难卸责任,应该帮你一个忙!”   林琪不知该如何说,忽听背后有一个苍老的喉咙道:“老朽已经知道了,救人如救火,王姑娘不必烦劳玉趾转告,你们快走吧!二天以后,老朽再设法兼程赶到太行接应你们!”   林琪回头惊望,却见柳无非就站在不远之处,连忙问道:“师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柳无非微笑道:“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了,我这几十年的江湖不是自混的,哪能叫你一个小伙子蒙了过去……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活的时候,你们快走吧!”   林琪心急如焚,顾不得多作解释,只对柳无非一礼道:“师父!您多保重,弟子先走一步!”   说完急步穿入林中,飞身向西赶去,跑了一阵,不听见后面有声息,以为王梅芝没有眼来,回头一看,却见王梅芝紧紧地蹑在他身后,心中对她的轻身工夫十分佩服,王海芝却朝他嫣然一笑,脚下一紧,与他追成并肩!   林琪心中有事不想跟她多作搭讪,只是默默地埋头急进,王梅芝究竟是个女孩子,也不便自动去找他搭腔,二人脚下如飞,顷刻间已经赶出百余里路程,淮阴城早已远丢在后面了。   天光渐暖,朝霞满天,觅食的早鸦已开始活动了,他们恰好地走到一条平道上,迎面是一坟土丘,使道路成了一溜斜坡。   林琪急着要往上冲,王梅芝却伸手一拦道:   “慢!你忘记我字条上的话了?”   林琪这才想起她留字上写着,“黄土岗上,谨防毒火”之说,可是前面空荡荡的不见一丝人迹,不禁诧然道:“此地会有埋伏吗?”   王梅芝点点头道:“元治中受命阻拦你的行动,我听见他临走的时候,正在收拾火器,说什么黄土岗的地势最佳,他那人对于用毒用火等邪门玩意,相当有研究,所以我才留字给你提出警告……”   林琪寻视一下形势道:“这岗上光秃秃的不见一树,甚至于连个隐身之处也没有,他要如何施展火攻之奸计呢?”   王梅芝道:“越是平坦的地势,越不容易防备!”   林琪急道:“我们总不能被他拦在这儿不走了……”   王梅芝白他一眼道:“话不是这么说!有备而无患,凡事总以小心为上!”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白色丸药,自己噙了一粒,另外一粒给林琪道:“吃下去,这冰雪丸专疗火毒,而且能增加身体的抗热能力!前进的电候,再把耳目放灵敏一点,也许可以安然闯过一关!”   林琪接了过来放在口中,马上就冲上土坡,只见眼前是一条微曲的土路,仍是不见人影,正想说王梅芝大惊小怪,忽然脚下一阵霹雳暴响,接着由四下泥土中,冒起无数的绿焰,烈火熊熊立刻把他们包围在火海中了!   眼前四下俱是烈焰,林琪不觉也乱了章法,急切间只得将身子向上一拔,纵起两丈余高,举目四望,心里不禁一凉。   就在这片刻之伺,四下里已滚成一片火海,坡上坡下,路前路后,到处都是碧焰飞腾,除非他是一头飞鸟,才可以越空飞渡,不然的话,任凭他在空中如何转折,落脚的地点仍是火堆上。   纵然他可以把自己的身子提得像一片轻叶,轻叶还是有重量的,那一丝的重量使他慢慢地又落下火中。   林琪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鼓起在螭龙鼎中所学得的正宗心法,在自己的身子四周密布起一道气墙,缓缓地落向火中。   脚踏到实地,烈烈的火势似乎被气墙所隔,未能逼近他的身体,然而火苗却越冒越高,高过他的头,在他的头顶又结成一片火网,将他整个身躯罩在里面。   由于火力暂时无法伤害到他,林琪的心中略为安定,头脑也比较冷静下来,进一步地在作脱身的打算!   首先使他奇怪的是这片火海的来源,地面上只有烈焰飞腾,却不见发火之物,那么这片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呢?   再者还令他担心的是王梅芝,这娇小美丽的黑衣女郎,承她的情,要帮助自己一起西下,刚才自己冒险上冲时,她也跟了过来,一定也失陷在火海中了,只不知是否已遭了火劫。   因此他急得大叫道:“王姑娘!你在哪里?”   语音刚落,火焰中窜进一条人影,正是王梅芝,可是她已脱去了黑衫,连头带脚都包在一袭银色的软丝之内,见了他安然无恙,才透出一口气道:“林……公子,你没有被火烧伤吧!真急死我了,你怎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疾冲上来呢?”   一面说着,一面抖开身外的银纱,将林琪也裹在里面,然后再以埋怨的声调道:“我为了防备毒火的侵袭,特别将家中的冰纨鲛绡带了出来,这也是大内的贡珍之一,能避火隔热,你没等我拿出来就跑了……”   这一袭轻纱虽宽,裹着两个人就显得有些不够了,因此王梅芝只好紧紧地贴着他。微香暗送,肤温隐传,原本是无比旖旎的境界,然而此刻身陷危机,两个人都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了。   林琪在冰纨鲛绢的包裹下反而感到有点闷气,因此对王梅芝道:“王姑娘!你还是让我出去吧,那火还不太厉害……”   王梅芝不信地道:“胡说!元治中的毒火连钢铁都能熔化,你难道比钢铁还坚强一点!”   林琪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姑娘未来之际,我已在火中停留了一段时光,那火的确无甚出奇之处!”   给他这一说,王梅芝也有点感觉了,冰纨鲛绡纵然有避火之功,可是他们身处烈焰之中,怎么连一点炽热的感觉都没有呢?   想到这儿,她果然把轻纱抖开一些,先将自己的身子露出一半,熊熊的火舌不住地舐到她身上,却是全无感觉,林淇已不耐烦地钻了出去,也故意把护身劲气慢慢地减弱,直到全身都暴露在火中,也是丝毫未受伤害。   他还不敢全信,再伸手在火舌上试了一下,也是冷冰冰的,这才发话道:“怎么这火一点不热!”   王梅芝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是假火!”   林琪奇怪道:“火还会有假的?”   王梅芝正容道:“元治中那人诡计多端,心眼又多,不知用什么方法,制造了一种假火,看上去虽然唬人,却是全无热度……”   林琪连忙道:“既然这火不伤人,我们还是快闯出去吧!”   王梅芝摇头道:“不行,越是这样,越见得他处心积虑的可怕,他绝不会见布下一片假火吓吓人就了事,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布置!”   林琪急了道:“我们也不能老守在这儿,总得想个法子离开呀!”   王梅芝沉思片刻道:“唯一的方法,还是我们用冰纨鲛绡裹了起来,慢慢地前进,这样他无论施展什么毒计,也伤害不到我们了!”   林琪摇摇头道:“不行!这一袭轻纱最多只容一人,两个人裹在一起,连腿都不能弯,更别说移动前进了!”   王梅芝怔了一下道:“那你披着它先走吧!我守在这儿好了,元治中的目的在对付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林琪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万一姑娘有了什么危险,在下何以安心,好在我的护身气功还能挡得一下,尽力急冲,也许能闯出去!”   王梅芝一撇嘴道:“我知道你本事大,用不着人家白操心……”   林琪实在懒得跟她在嘴上呕气,只是笑笑道:“姑娘请多小心,我先走一步!”   说完身形一晃,就朝火焰中窜了过去,这时已无法从明方向,好在他记得此刻身在坡顶,只要朝着低的地方冲过去,就不会错,因此气凝于心,顺着地势向下急进,接连几个起落,已经出去很远。   耳后传来王梅芝的声声急叫招呼,他也不加理睬。   跑出约摸有里许远近时,他才脱出火势的范围,只见身后依然烈焰飞腾,乃大声招呼道:“王姑娘,我已经出来了,你也快来吧!”   王梅芝没有回音,从远处的丛草中却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小子!你在做梦呢!你以为已经脱出火困了,却不知正好落入我的算计之中!”   林琪闻声惊望,只见草丛中站起一人,布衣青衫,相貌斯文,唯独那一双眼睛里,和闪着诡谲的光芒,不觉失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一笑道:“那小丫头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林琪哼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元治中!”   元治中微微一笑道:“不错!敝人还有一个外号,叫做万妙毒君,算无遗策,计出万全……”   林琪不屑地道:“你不是说过要用毒火来对付我吗,弄了半天,却道是一片假火!”   元治中大笑道:“最妙的计谋就是虚实莫测,我那一片假火是虚攻,却种下真火之苗,而且那火苗就种在你的身上!”   林琪闻言一愣。赶紧在身上到处摸了一遍,丝毫未发现异状,正想发言斥责他说谎骗人时,元治中己哈哈大笑,轻轻击来二掌,又快又明,而且力量还大得出奇!   林琪以为他危言耸听,只是为了想趁机偷袭,乃大喝一声,运足全力,双掌朝上一翻,口中怒骂道:“无耻的贼徒……”   两股掌风相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元治中的身子被反弹出好几步,然后发出哈哈的一声大笑道:“小子!我这万妙毒君之名号,岂是轻易得来的,火苗已种,火种也引发了,你等着尝尝烈火烧身的滋味吧!”   说完飘身退后了几步,林琪正想追上去,蓦觉身上有点不大对劲,鼻中也嗅到一股焦臭之味,同时胸前开始冒出一缕轻烟!   元治中在远处宏爽大笑道:“小子!趁你还没有成为烤猪之前,我不妨把你致死的原因告诉你,一片假火之中,暗藏着一种最易燃烧的青磷水雾,那些雾气都被你身上的衣服及毛孔吸收了进去,方才我与你对了一掌,就是要引你动用真力,使你的体温增加,再利用那一丝增加的体温,引燃你吸收在毛孔的磷质,进而燃着你的衣服,现在火势已发,你开始准备着受活罪吧……”   语音未毕,林琪只感到全身都炽热难耐,衣服上也烈烈冒出火花,内外交炽,伤痛澈心……   急怒交加,他蓦地大喝一声:“贼子!我死了也饶不了你!”   身形如急箭般射起,掌上用足了力道,击出劲风如潮,元治中趋避略迟,被劲风扫到一点,步子一个踉跄,歪歪撞撞地跌出数步。   林琪还想再攻出一掌,身上的火势已更为猛烈,像一个火人似的,痛倒在地上!   这时王梅芝也披着冰纨鲛绡由火堆中冲了出来,见状大叫道:“林公子!快在地上打滚!”   林琪总算是功力深厚,尚未达到不省人事的阶段,急忙在地下连连翻滚!   可是那磷火十分歹毒,一沾即燃,贴地的一面刚被压熄,离开地面后,马上又燃烧起来……   王梅芝又叫道:“把衣服脱掉……”   林琪在地下像个火球似的不住滚,哪有空暇腾出手来脱衣服,可是王梅芝的话却触动了他的灵机。   一声大吼,他鼓足最大的力量,将蕴藏在丹中的劲气发了出来!   空中飞起无数的火花,像流星似的四下面落!   他最后的一震,居然将身上的衣服全部都震碎飞出,同时也将毛孔中的磷火逼了出来,可是全身赤条条地连一丝一缕都不留了!   元治中一声惊呼,身形几下急窜,像脱弦的急箭,逃了开去!   林琪不顾一切地要想追上去,王梅芝又急叫道:“林公子,穷寇莫追,注意自己的身体要紧……”   这一言提醒了林琪,发现了自己的狼狈相,连忙钻到一丛长草中躲了起来。   王梅芝跟着也走过来问道:“林公子!你身上的伤势如何?”   林琪检查一下,发现身上到处都起了水泡,然而此时却不顾得疼痛,连忙出声大叫道:“王姑娘!你给我找一点蔽体的东西……”   王梅芝本来要拨开长草来检查他的伤势,听见他的叫声后,才意识到他是赤身裸体的,不禁脸上一红,连忙又退了出去!   再者林琪的要求也使她大是为难,因为她此刻自己也只穿着紧身的一套衫裤,根本无法分出一件,呆了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的黑色外衣还留在假火堆的那边,连忙又披着冰纨鲛绡,越过火堆去取了过来,丢到草丛中。   片到之后,林琪在草丛中走了出来,王梅芝见了他的样于,纵然是惊魂乍定,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因为二人的身材悬殊,那一袭黑衣只能遮到他的膝盖,还紧紧地包在身上,赤脚裸胫,一睑黑灰头发半枯半焦,狼狈之至!   林琪讪然地道:“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王梅芝忍住笑道:“哪里!哪里!你穿上女人的衣服,比女人还好看,有人说西施是粗服乱头,不减姿色,这句话奉赠阁下也大为恰当!”   林琪满脸飞红道:“王姑娘别再取笑了……唉!那元治中的手段真可怕……”   王梅芝哼了一声道:“你要是肯听我的话,一起披着冰纨鲛绡出来,何至吃他这个大亏!”   林琪于是羞惭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若不是服了姑娘预先给我的冰雪龙,恐怕毒火烧身之时,连自救的力量都没有了!”   王梅芝见他一直在自怨自艾,倒是不忍心再讥笑他,改为关心地问道:“你身上的伤势如何?”   林琪皱眉叹道:“大伤没有,只是烧起了一些水泡!”   王海芝急道:“水泡千万不能弄破,磷火本身含有毒素,幸好冰雪丸能祛除火毒,我们赶快找个人家,再用冰雪丸化成水涂上去,拔除火毒,否则可是后患无穷!”   林琪连忙问道:“那要多久时间?”   王梅芝正容道:“冰雪丸效用很高,外敷内服,大概两三天就会好了!”   林琪顿足高叹道:“唉!欲速则不达!但愿这两三天不会耽误了大事!”   壬梅芝笑笑道:“急也没有用,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呢?”   林琪眉毛一动,王海芝已知其意,连忙道:“你别急着又想赶路,你身上的水泡若是不收下去,毒不毒的姑且别论,就是磨破了皮,血水淋淋的,你也受不了!”   林琪长叹无语,王梅芝已把他心里的话都点了出来,看来除了耐心静养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王梅芝又给他吃了两颗冰雪丸,这才慢慢上路,林琪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快走,因为王梅芝早已指明厉害,若是磨破了水泡,火毒蔓延开来,生脓溃烂,反而更要耽误行程,幸好走出没多久,就是一个小镇。   找了一家客店住下,静养了两天。   总算冰雪丸效验如神,使他身上的负伤之处,一一都平复了下去。   林琪检点这一次的粗心莽撞,损失非常惨重,除了时间的耽误外,只剩下了一颗珠子与一枝金箫,被烧掉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其中包括了柳无非交给他的箫谱,幸而那些乐章他已经背熟了,再者也幸好孙东海留下的那本遗笈放在柳无非身边,否因他就很难对九泉之下的阴灵交代了!   一路上披星戴月,总算再也没有遇见其他的阻拦,很顺利地赶到了山西,可是林琪又有了新的忧虑。   他想到柳无非与孙冬等人只比他们迟了一天动身,可是他为了调息身上的火伤,已经耽误了两天了,照道理来说,柳无非他们赶路绝不会如此之急,自己与王梅芝却是日夜兼程,该早就追上了,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这个问题令他忧虑,然而父亲的情况不明更使他着急,他只得丢开一些心思,专程上山。   太行王屋二山,传说是连在一起的,愚公移山的不屈精神,感到了天帝,乃命大力之神,将两山劈开,辟出一条通路!   这虽是一项神话,可是两山分割之处,一削如壁,的确有鬼斧神工之妙。   林琪与王梅芝二人到达山下,立刻就束装登山,整整化了两天的功夫,找遍了方圆七百里的山境里,但又不禁大失所望。   因为这山上除了山峰峻岭之外,野木阴森,只有少许的山民猎户居住,不仅找不到林世辉与段金花的踪迹,甚至于连侯行夫等人也不见踪影。   这一来可把个年轻侠士,急得像个没头的苍蝇,一味只是满山乱窜,还是王梅芝劝他不必太过焦燥,同时分析了一下可能的情况。   在王梅芝的看法中,认为段金花身受重创,举世之间既然只有一人能够治疗,那人必定是个蹈世远隐的高人,而且对医道也一定特别有心得。   自古医者父母心,这山上的居民猎户,多少一定有几个人会受过他的恩惠,唯一的线索不妨向那些人打听一下!   林琪的心中未必同意她的看法,可是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只得姑且依照她的办法试一下。   谁知一连问了十几个人,仍然毫无头绪,那些人的答复都很干脆。   “不知道!”   三个字之外,连一句多话都没有,然而细心的王海芝却看出他们似乎都有些言不由衷,只是闷在肚里不作声。   问到第十四个人,那是个靠着捕蛇为主的村女,屋中放着一些竹篓等贮蛇的用具,也养着一些毒蛇,另外还挂着几件男子的衣服,想来不是她的丈夫,便是她的父亲,出外捕蛇未归!   王梅芝等林琪问讯未得效果之后,突然打开了养蛇的竹篓,将那些毒蛇都放了出来,那个村女赶着要拦阻她,谁如王梅芝伸手突然点了她的穴道,冷然在毒蛇中找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在那名村女的肋下咬了一口,又将那条毒蛇弄死,塞在村女手中,便拖着林琪离开了。   林琪对她这些动作起初感到莫名其妙,一开始就想出手拦阻,然而王梅芝却正着脸色对地道:“假若你想找到尊大人的下落,现在就别管她的事!”   林琪虽然有点明白她的用意何在,然而这些日子的盘桓中,他看出她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孩,绝不会无端做出这些残忍而不讲理的事,只得将信将疑地由着她去!   王梅芝将林琪拉到一块岩石后面躲了起来,得意地道:“等到她那个亲人回来,我相信就会找到那个人的下落了,我用的这条蛇是叫花匹练,乃是天下五大毒蛇之一,咬上之后,可以使人在片刻之内,不治身死……”   林琪一惊道:“恐怕等不到她的亲人回来,她就会死掉了……”   王梅芝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点的是府会百结两穴,用好可以阻止毒液进入心脏,她不过是暂时吃点苦头而已,绝不会有性命之虑!”   林琪想了一想又道:“我总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妥当,万一他们确实不知道那位高人的下落呢?”   王梅芝冷笑一声道:“我的判断绝不会错,这些人一定都知道他的下落,只是受到嘱咐不准泄露而已,万一那女子真的死了,我就给她抵命!”   王梅芝眨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来表示心中的得意,二人一直等那男子走出很远,才遥遥地跟踪在后面。   那个中年男子好像急着救人,忽忽地赶着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跟踪,一直走了有个把时辰,才来到一片断崖前面,伸手拉扯崖下的藤蔓。   林琪忍不住轻声说道:“想不到断崖上面还有文章……”   盖以这断崖上是一柱孤峰接天,壁立千刃,根本无法攀登,是以他们虽几次经过此地,也未曾想到上面会有人迹。   那男子将蔓藤扯得十分急,片刻之后,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男子立刻叫道:“万老爷子,我是陈老大!”   上面怨声低喝道:“我不是关照过吗?叫你不准打扰我吗?你又来做什么?”   男子惶急地道:“小的女儿阿金被花匹练咬伤了,想请您老人家给治一治!”   上面怒叫道:“混帐!亏你还是个捉蛇的!花匹练咬过之后,还有不死的道理,我只能治病,可不能治命!”   男子似带哭的声音道:“万老爷子!阿金的确是没有死,请老爷子大发慈悲救救她的命吧!”   :   84\ 009   九 深山话异事 长空惊魅影     上面沉吟片刻后,才问道:“没有死!那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男子以哭声道:“心还在跳,创口流黑水,毒势却没有蔓延开来,她的人昏过去了,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都不动……”   上面又问道:“她被咬在什么地方?”   男子连忙道:“在胸口上面一点!”   上面沉吟片刻才道:“那她半个月之内都不会死,现在你不必急,先把她带回家去,我自然会到你家去替她医治,今天可不行?”   那男子急得要哭道:“老爷子!她还能拖到半个月吗?”   上面发出怒声道:“混帐东西,我说她不会死就不会死!死了由我替她抵命!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相信起来了……”   那男子好似对上面之人十分信服,也十分敬畏,抱起女子又准备离去,跟在后面的林琪与王梅芝却十分失望。   因为那人的声音虽是由上面传来,却听不准他的处身何在,唯一可判断的是声音绝非来自峰顶,倒像是在崖壁上发出的。   那崖壁光滑异常,并无停身之处,这人又藏在那儿呢?   那男子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了下去,再度去拉那蔓藤,上面已怒声骂道:“陈老大,我叫你回去你还噜嗦什么,再烦下去,我就不管你的女儿了!”   那男子以恭敬的口吻道:“老爷子!您要的大腹蛇小的我已抓到了!”   上面立刻以兴奋的声音道:“真的!可是我指定的那一条!”   男子应声道:“一点也不错!小的遵着您老的吩咐,守准它今天正午离洞出游,堵在它的归路上,用雄黄将它迷昏过去,果然得手了……”   上面又默然片刻,最后由崖壁的草丛中抛出一个大箩筐,筐上系着麻绳,那男子连忙抱着女儿,坐进箩筐中,箩筐又飞似地向崖壁上升去!   林琪十分兴奋,正想跟踪而上,却被王梅芝拉住了!   林琪被她阻止了行动,只见那箩筐急速上升,随即隐入草丛中不见了,不禁大是着急,埋怨王梅芝道:“那地方高在十丈外,再好的轻身功夫也纵不上去,你这一来,我们怎么上去找他呢?”   王梅芝笑笑道:“你可是打算跟着那两人坐箩筐上去?”   林琪一瞪眼道:“除了这个方法外,难道还有别的路?”   王梅芝笑道:“别的路我还没有想出来,不过用那个方法是一定上不去的!”   林琪急道:“你怎么知道?”   王梅芝含笑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位高人万老爷子所以隐居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就是避免外人去打扰,我们找了他这么久,他也一定知道了,他若是愿意见我们,早就自己来找我们了,他目前的这种态度,正是不想见我们,你硬抢在箩筐里,他发现重量不对,一定不肯往上拉,说不定还在半空中把你扔了下来……”   林琪一愕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王梅芝神秘地一笑道:“办法是人想的!只要知道地方,总可以上得去!”   林琪知道她已胸有成竹,乃急得连连做揖道:“王姑娘,我知你才智绝顶,快把办法说出来吧!”   王梅芝这才含笑地用手一指蔓藤道:“这不是登山的梯子吗,那位万老爷子当下这根蔓藤原是为着与下面的人通消息的,我们却大可以用来作为进身之阶!”   林琪如梦初醒,正想过去攀藤而上,王梅芝又拦住他道:“等一下,你这么一来,他先得了消息一定会出手阻拦我们上去,因此我们必须在不知不觉之间,出其不意而登!”   林琪又怔住了,搔头摸耳地道:“又要什么方法呢?”   王梅芝笑着道:“当然只有利用那根长藤,而又不牵动它!”   林琪大感为难地道:“我们身法再轻,多少有点重量,要说不牵动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王梅芝得意地一笑道:“不可能的事,我偏要叫它成为可能,跟我来吧!”   林琪只得跟在她的身后,来到崖下,王梅芝由腰间摸出两柄灿银短匕,递了一柄给他,然后笑笑道:“这匕首十分坚利,你带着它,学我的样子做!”   林琪傻傻地接过匕首,王梅芝一纵身,拔高丈余,单手握着匕首,轻轻地刺进山石,将身子吊住了,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蔓藤,朝林琪作了一个暗示!   林琪立刻也明白她的方法,连忙将匕首含在口中,双手缘蔓而上,因为有王梅芝在上面提着,果然没有牵动蔓藤。   到了王梅芝身畔,他不待吩咐,即刻腾出一只手,将匕首同样地刺进山石,然后再拍拍自己的肩膀。   王梅芝会意地一笑,脚尖踩着他的肩膀一借力,又拔高了一丈多,仍旧采用方才的方法,将林琪接了上去。   如此轮流替手,片刻工夫后,己经升高了三十几丈,计算着还有廿十几丈,就可以到达草丛了,可是大出他们意外的是蔓藤到此已尽,藤根深入崖壁上的一个小洞,那洞不过才拳头大小,想来是与上面连通的。   可是这拳头大的小洞总不能将身子钻进去,林琪对王梅芝苦笑了一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王梅芝深思片刻,突然对林琪抬了腿,作了一个需要垫脚的表示,意思如此作,林琪大腔的声音道:“还有廿几丈,你怎么跳得上去?”   王梅芝仍是坚决地作出那个表示,林琪只得屈起一膝,抬起自己的腿,王梅芝只得两手紧紧握着蔓藤,将它齐根割断,然后站直身子,举手再将匕首刺进崖壁,这样慢慢地谨慎上升,重量颇为可观,无法再跳了,她的身长加上手长,最多也只有七尺多一点。   林琪眉头一皱,心想如此慢下去,恐怕不到顶上,也会把人给累死了,因为蔓藤的重量已有百余斤,再加上一个人,只凭单手吊住匕首,无论如何是吃不消的!   因此他在升到王梅芝身边时,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先不忙着上去,只用双腿夹着藤身,支持住身子,用匕首在崖上挖了一个尺余深的小洞,再将藤身割断,取了丈余长的一段,余藤就插进那个小洞去,由它吊在那里!   天梅芝也轻轻微笑道:“我正在担心力量不够,也动了割藤的主意,只是怕断藤掉下去,惊动了上面的人,你这一手可比我高明多了……”   林琪微微一笑,摆好肩头好让她踏着借力。   因为重量减轻很多,上升也省力迅速多了,片刻工夫后,已经到达那草丛附近,这次林琪为了慎重与安全,抢在王梅芝的前面攀了上去,却见此处竟是一条刚可容人的小谷道。   谷口有长草遮住,又是居临在峭壁之上,自然不会被下面发现,若不是由人带路的话,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峭壁的孤峰上还有人迹!   那载人的箩筐与麻绳都在谷口的草后,林琪等王梅芝上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顺着谷道,慢慢向前走去!   谷道越走越宽,终至豁然开朗,入眼一片平旷。   原来这一柱孤峰,中间却是空的凹下一块盆底似的平原,四面还围着桶壁似的山石,真正的插入云层之内。   此时已是午后,日影偏西,谷地中阴森森的,寒意沁人,由山壁上反射下来的日光,可以看见正中建着十几间石屋,四下种满了奇奇怪怪的花草!   来到此处之后,林琪再也不怕被人赶下去了,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此处还别有天地!”   王梅芝却省现一下地上的草道:“这位万老爷子,果真是岐黄圣手,这些药草药花,无一不是人间珍品,难为他怎么搜罗得来的!”   林琪笑笑道:“王姑娘对此道好像也大有研究!”   王梅芝淡笑道:“我不过是略懂得一点,还是幼年时跟着先父学的,先父治学颇广,只可惜死得太早,否则我还可以多得到一些教训!”   说着眼睛就红了,林琪倒没想到这随便的一句话,会引起她的伤感,连忙笑着劝慰道:“其实以王姑娘此刻之才智,举世之间,能及上的也没几人,尤其是姑娘适才登山之策,见景生机,令在下佩服之至!”   王梅芝知道他的用意,心中不免也有点感动,淡笑一下道:“谬赞愧不敢当,我只顾替先父捧场,忘了尊大人也是一位浊世奇才,身怀绝技,宦隐数十年,韬光自守,假若不是侯行夫这一闹,恐怕他老人家还是不肯出头的……再者小妹有一件事,尚闷在心里,不知林兄可肯明示一下!”   林琪微愕道:“王姑娘有何事下问?”   王梅芝盈盈一笑道:“尊大人与苗疆段金花有着什么关系?”   林琪神色一动道:“王姑娘怎么想起这个问题的?”   王梅芝笑笑道:“这也许是小妹多管闲事,先前小妹不知那蒙面奇客就是尊大人,对他单独救走段金花之事还不觉奇怪,及至在林兄口中得知尊大人底细后,觉得段金花与尊大人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林琪连忙问道:“何以见得呢?”   王梅芝神秘地一笑道:“被困的两个女子中,那年轻的一个听说还是林兄的红妆腻友,尊大人舍下她而单单救段金花出困,此中情由不问而知!”   林琪尴尬地道:“这个在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家父在年轻时曾见过段前辈一面,究竟有什么事情,他们都未对我说过!”   王梅芝笑道:“由林兄风标,就知道尊大人当年是个翩翩佳客,段金花倩绝不减,当年更是美艳照人,英雄美人,自不免相惜相许……林兄可觉得小妹这话说得太唐突吗?”   林琪从段金花的一番谈话中,对当年之事多少也有点影子,王梅芝的观察猜测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可是这是他父亲的少年韵事,做儿子的承认也不好,否认也不好,只得红着脸,窘笑无语。   幸好王梅芝也不再追问下去,指着石屋道:“我们虽不知尊大人等是否来过,但这位万老爷于,一定是他们要找的人,还是赶快去找他问吧!”   林琪自是恨不得早些知道父亲的行踪,连忙飞身循着花园间的小径,向石屋冲去,王梅芝亦步亦趋地跟着,来到石屋之前,二人不禁一怔。   因为这石屋虽有十几间,却是形式一致,距离丈余,由一道石头的甬道相连起来,最奇怪的是这些石屋上,竟没有门窗可入!   而且这十几间石屋,也只有在外表上粗具屋形,屋顶舍墙,竟像是用整块的大石雕成,连一点漏缝都没有!   二人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乃是不得其门而入,林琪不禁奇怪道:“这屋子里会有人吗?”   王梅芝道:“怎么会没人呢!除了原有的人外,刚才我们还亲见那个捕蛇人带着他的女儿上来,此地除了这一片石屋外,别无藏身之处!”   林琪不懂道:“那他们从哪里进去的呢?”   王梅芝道:“有屋子就有出入口,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   说着开始用手去叩石屋的墙壁,又在上面细心地摸着,想从此找到一点线索,林琪见她忙了半天仍无一点头绪,不禁苦笑道:“这屋子四无通道,除非是从地下挖个洞进去!”   他只是随口说一句,不想王梅芝神色一动道:“一点也不错,这屋子定然另外利用地道出入!”   说着离开石墙,改向四面地下搜索,此时日光已淡,谷中更是黑暗异常,连四周景物都模糊不辨了,王梅芝只得拾起一块石头,在地下四处叩击着。   声音很大,屋中却全无一丝动群,林琪不得头绪,只好也学她的样子!   王梅芝敲了一下,忽作欢声道:“在这里了!”   林琪赶快去,只见王梅芝已在地上掀起一块方石盖,露出一个深洞。   石盖的反面,有几个字,略约可辨!   “暗无天日之门!”   林琪不觉失声道:“这门户可真怪!”   玉梅芝连忙止住他轻声道:“这位万老爷子住这么一个怪地方,性情自然异于常人,林兄最好不要随便说话批评,以免引起人的不快!”   林琪脸上一红,深感后悔,忙也低声道:“我们是否下去?”   王梅芝故意将声音放大道:“当然了!主人分明已经知道我们来此,却闭户不纳,显然是不愿意见我们,可是我们又非见他不可,只有失礼自行闯进去了!”   林琪知道她是在给里面的人打招呼,遂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洞中仍然没有回音,按捺不住,率先跳下洞去。   洞底是一条甬道,黑漆漆地不见五指,林琪只得摸出身上的明珠,借着珠上的光辉照着,慢慢地向前走去。   洞中是人工凿出的石级,慢慢升高,方向对着石屋,走了片刻之后,已经到达第一间石屋之中。   屋里密不通风,只有一根竹管透气,室里四寻,空无一物,只有许多长着白毛的蝙蝠,受了珠光的骚扰,在他们的头上呼呼急飞!   王梅芝失声惊叫道:“林兄注意,别碰着这些蝙蝠!”   林琪也有些骇然,因为那些蝙蝠毛色怪异,身躯硕大,尖嘴利齿,形相十分狰狞,忙问道:“这些蝙蝠会吃人吗?”   王梅芝悸然道:“岂仅会吃人,还会吸血,身上含着剧毒,沾人即死。这白无常原来产于西域沙漠之中,怎么会到这儿来?”   林琪也惊道:“它们叫白无常?”   王梅芝点头道:“那是沙漠中旅客给它们取的别名,就是形容它们歹毒异常,见者即死,如同无常迫命一般!”   林琪不解地道:“那位蒙面老先生既是医中圣手,为何要养着这些害人的东西!”   王梅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它们在医道上别有用途吧!世上许多害人的东西,常有着特异的性质,善用这些性质,未始不能作为救人良药!”   林琪一叹道:“我对医道一窍不通,也不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为了防备蝙蝠的袭击,二人走得都十分小心,可是那些白蝙蝠好似十分畏惧光亮,纷纷地躲着他们。   提心吊胆地穿过一条甬道,又到了第二间石室中,里面的情形却更令人惊怖了!   这间石室与前面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张木床,床上有一个女子全身赤裸,许多白无常停聚在她身上,吮吸她的血液。   那女子分明是王梅芝在山下故意用指点伤,又用蛇咬过的村女阿金,王梅芝的用意是想借这个为由,引出这一位隐居太行的医道高人的落脚之所。   这个目的虽然是达到了,可是那女子却受了如此的残害!   玉梅芝一见之下,目中怒火直冒,厉声叫道:“那老贼若是落在我手中,我一定要剥他的皮……”   林琪不禁大感愕然,可是他比较冷静,连忙拉住她道:“王姑娘!也许这是替她疗伤的方法呢?”   王梅芝怒冲冲地道:“胡说!我只点了她的穴道,却封住蛇毒内浸,解救的方法很简单,只必解开穴道,再以内力帮她退出蛇毒就行了……”   林琪一听也呆了,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老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山中的居人对他那种尊敬的情形来看,他应该是个仁心济世的歧黄高手,然而从他对这女子的行为来看,则又与那些残暴不仁的凶人无异!   想了片刻后,他才对王梅芝道:“王姑娘!你过去看看她到底死了没有?”   王梅芝沉吟片刻后,才摸出两柄短匕,信手一扬,呼呼两声,有两头蝙蝠吃匕首刺中,翻倒在地下挣扎。   其余的蝙蝠一哄而起,吱吱的怪叫声中,朝着两人扑来,林琪早有准备,单手一挥,掌力涌出。   那群蝙蝠遭受重击,纷纷撞在石墙上,断头折翅,尸横当地,只有少数几头,逃过掌风,穿过甬道,逃到前面去了!   王梅芝见蝙蝠都被赶走了,这才移趟到床边,但见那女子遍体都是伤口,血迹斑斑,伸手一探她的脉息,不禁更为愤怒,大声叫道:“好狠毒的老贼……”   林琪黯然长叹,不用问也知道那结果了!   王梅芝凄然地从身上脱下黑绸外衣,盖在那女子身上,哽咽地道:“虽然你不是我杀死的,可是对你的死,我还是要负一半责任,你放心地安息吧!我一定要使你死得瞑目!”   林琪也是一声长叹道:“这姓万的老头子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怪人?”   王梅芝含泪愤叫道:“什么怪人,简直是个疯子,等一下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林琪什么话都不能说,默然片刻后,才低低地进:“走吧!我们还是要找那个老头子,不过经此一来,我们要改变一下态度了,原来我们是不怀敌意的,现在却要小心戒备了!”   王梅芝含泪无语,默然离开石室,穿进甬道,又到达另一间石室,那里面却是空空的不见一物,他们再继续前进。   却不料接连五六间石室都是空的,直到第八间上才有所见,然而见到的却又是一幕血淋淋的惨象。   这间石室的正中放着一张椅子。椅上坐定一人,正是那捕蛇人陈老大,他的手脚都被绑在扶手与椅腿上。   胸前的衣服被扯破了,胸前空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那颗人心被活生生摘走了!   虽然由于前一幕流血的惨剧,使他们对这位神秘的老人起了反感,然而这一幕的惨象更使他们发指。   林琪怒吼一声道:“我要捉到这老贼,一定要叫他尝尝开胸裂膛的痛苦……”   王梅芝一言不发,抢先进入甬道,继续向前搜索,林琪也跟在后面,此刻他将要打听父亲下落的目的整个地抛开了,一心只想找到那手段残忍的老者,问问他这些丧心病狂的举动,究竟是何居心。   第九间石室中陈设着许多药瓶药罐,墙上还挂着一些风干的草药,就是不见人迹,他们匆匆地通过,来到第十间石室!   这简直是一副惨绝人寰的冥间狱相!   在石室的周围放着五六口大缸,中间是一张木制方桌,桌上放着一些木盆,这些器皿并无甚出奇之处,令人惊心动魄的是器皿中所盛之物!   在一口缸中,不知用什么液体泡着许多人肢,手脚俱全,颜色栩栩如生。   另一口缸中则是人脸的五官、耳、鼻、眼睛,再过去一口则是大大小小,许多副不同人脑……再一口则是内脏……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桌上的磁皿,里面赫然放着一颗人心,血迹犹新,还在不住地跳动着!   王梅芝身子一阵寒颤,忍不住往林琪身上靠,口中惊叫道:“吓死我了……”   林琪心中何尝不骇,但他究竟是个男人,胆气略壮,一面支持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面迅速移步,拖着她离开那所石屋!   王梅芝惊魂稍定,才用手按着心房,颤着声音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怕人的景象……”   林琪怒声道:“这老贼难怪要住得如此隐秘,原来他做的竟是这种不见天日的恶事!”   一言甫毕,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冷笑声道:“在暗无天日之门内,当然都是些不见天日之事!”   林琪闻言一惊,急忙欺身向前一间石屋扑去,乍一进门,遂见一条人影,对他冲了过来,林琪无法多作考虑,迎面劈出一拳。   那人的来势很急,林琪这一拳发得也快,恰好打个正着,蓬的一声,将那人打得向后急退,猛撞在石墙上。   而林琪的手骨却感到奇痛澈心,那人的身子竟是像钢铁铸成一般,坚硬无比,将石墙懂得碎屑纷飞,他却全无感觉,马上又扑了过来!   这次林琪有了戒心,不再以血肉之躯与他硬碰,蓦地腾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腹上,而且用的阴劲!   那人连连几个翻滚之后,又爬了起来,口中咕咕发出怪声,没有再扑过来,林琪也才有余暇,借着手心的珠光,仔细打量着他!   这一看之下,不禁使他又心惊不已,在他的本意中,以为这空击之人,必是那姓万的神秘老人无疑!   谁知珠光的照耀下,这人竟是年岁不大,而且是他认识的。   面目犁黑,虬须盘颔,不是那阴险反覆,数次暗害他的罗仙客,又是谁呢?   林琪怒火中烧,根本不问他何以会出现在此地,以及他的功力何以会如此大进,只是怒叫道:“罗仙客!还有脸见我!”   罗仙客一声不响,双目呆滞,插开双手,又想过来扑他,林琪却大惊失色,因为罗仙客的一身皮肤都是又粗又黑,此刻伸出的双手却是又细又白,根本不像是他的手!   罗仙客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两臂一张,径直又扑了过来,林琪怒叫一声:“背义寡信的匹夫,当年我瞎了眼睛,才把你当作好人……”   口中说是说,手下可没有放松,一掌斜削,砍向他的肩头,因为心中恨透了他,所以掌下也运足了全力。   罗仙客的双臂不如他的长,抓势未及,掌已临肩,林琪虽然掌上感到疼痛无比,他那汹涌的掌劲也把罗仙客打得向下一跨,两手都抓空了。   林琪虽然一掌得利,心中却又是一惊,觉得罗仙客不仅手上的肤色变了,连身材也仿佛矮了不少。   因为罗仙客原来是个魁梧的高个子,林琪虽然身材不算矮,但比他还要差大半个头,怎么现在不如他高呢?   同时林琪还为罗仙客的皮坚肉厚,也感到心惊不已,他已经挨了一拳一脚一掌,除了像孙冬那样有反击神功护体外,任何人都经不起一下子。   现在他连受三下重击又依然若无其事,在地下一长身,又立了起来,出手如风,扼向他的咽喉!   林琪与他三次硬拚,都吃了一点暗亏,见他又扑过来,心中戒备更深,单手一迎一送,改用劈空掌力攻了出去!   这次他可是打错了主意,那威力无俦的掌力对罗仙客好似完全没有作用,双手像铁箍似的,依然扼了上来!   百忙中他只得缩头矮身,避过他的双掌,摒指如刃,点向罗仙客的脚下。   罗仙客的冲势很猛,举动十分迟钝,完全不知躲避,当然又被点上了。   可是林琪只觉得指头仿佛戳在一块硬铁上,痛得指骨都几乎要断了,情急之下,改点为抓,提起罗仙客的衣襟,将他掷了出去。   哗啦一声裂帛震响。   罗仙客的身子又被丢到了墙上,胸前的衣服被撕破了一大块。   林琪却震惊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因为罗仙客的胸前不仅露出一片白肉,还露出一对浑圆的豪乳,分明是个女子的身体……   这一来顿叫林琪张口结舌,不信人间会有此奇事!   眼前这人只是长得像罗仙客,却绝不是罗仙客,因为罗仙客绝不会是个女人!   可是世界上又会有这样子的女人吗?   思疑未定,罗仙客再度扑至,面对着这样一个无法伤害的铁人,他已感到疲于应付,因此也不知道该如何出手阻挡。   斜里穿过王梅芝,迎着罗仙客的来势,纤纤玉手轻轻一托,立刻把他举了起来,罗仙客的手脚不住舞动,口中喝喝直叫,却是全无办法。   林琪见她将罗仙客只是举起不放,不禁出声道:“王姑娘,你干吗不把他扔出去!”   王梅芝沉声道:“扔了有什么用,掌力伤不了他,兵刃也未必杀得死他,一直纠缠个没完,到最后反而被他杀死了!”   林琪想想也是实情,不禁急道:“那该怎么办?你总不能永远举着他呀?”   王梅芝想了一想才道:“林兄!我身上有一个小瓶,那里装着专化尸体用的无形散,你拿出来往他身上弹一点,立刻可以把他化得无影无踪!”   林琪听得将信将疑,经不起她连声催促,只得走上前来,在她身上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口,只见里面装的是治疗火毒的冰雪丸。   王梅芝却大声道:“就是这东西,你使用的时候可要小心,自己别沾上了!”   林琪莫明其妙,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不过她身上只有一个小瓶,只得姑且试上一下。   蓦地石屋的另一边门中,疾风似的扑进另一条人影,王梅芝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罗仙客朝那条人影掷过去。   一撞之下,双双翻倒在地,然后又爬了起来,飞快的朝门外退去。   王梅芝一把抢过林琪手中的小瓶叹道:“真可惜,你动作慢了一步,否则定然不让他逃出手去!”   林琪仍是莫明其妙,王梅芝却笑笑道:“方才那个人可是林兄的旧识!”   林琪诧然点头道:“不错,那脸长得像极了罗仙客……”   王梅芝点头道:“我也见过此人,他曾经跟侯行夫一起到过我家里!”   林琪恨道:“这贼子本来是我的朋友,可是他后来竟出卖了我……不过刚才那人却不太像,罗仙客是个男人……”   王梅芝笑笑道:“一点也没有错,刚才的确是罗仙客,只不过安上个女人的身子!”   林琪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呢?”   王梅芝正容道:“世事每在不可能之中出现可能,眼前之事,我若非亲见,也不会相信有此可能的,然而经我的判断,此事断无可疑,我们在前一间石屋中所见的那些断肢残体,一定是那老家伙用来拼合人体,方才那罗仙客就是他拼成的成品!”   林琪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梅芝见了他的神情,不禁一笑道:“林兄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林琪一叹道:“我实在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   王梅芝也轻轻一叹道:“事实俱在,不由你不信,这是医学手术上的一项奇迹,我若不是看见那罗仙客的颈下肉色有异,结合之处,有一丝线缝的痕迹,也不会想到这上面来的……”   林琪骇然叹道:“如此说来,那姓万的老家伙已经到了通天贯地之能,竟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生死的奥秘了!”   王梅芝淡淡地一笑道:“那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书载三国时华陀就有换心易脑之创举,这姓万的也不过可以跟上先贤的脚步而已!”   林琪一叹道:“华陀扁鹊,虽是古时医中圣手,他们所创的奇迹,不过是无据的记载,目前却是我们亲眼见的事实!”   王梅芝不以为然地道:“他再有多大神通,也无法救得自己不死,纵然他可以将人的头肢移植,可是你看看刚才罗仙客,除了能行动之外,全无思想,与行尸走肉何异!”   一言甫毕,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嗤笑道:“女娃儿懂得倒还不少,老夫真正的能耐,你还没见过,等到你完全领略过老夫的手段后,就知道老夫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这次倒是他们先前所听到的他个姓万的老者的声音,林琪又想追过去,王梅芝将他一拉轻声道:“林兄小心点,这老家伙鬼计多端,注意别着了他的道儿!”   完后又对门外朗声道:“我不需要多知道你的鬼门道,但凭你所制的那些活尸,我就可以断定你是个残暴不仁的凶徒!”   门外又传来一声冷笑,却也带着一声低低的叹息。   由于这一声叹息,倒使林琪为之一怔,缓缓地对王梅芝道:“王姑娘,那老儿被你这一骂,像是还有点悔意,看来他的天良未全泯……”   王梅芝只沉重地摇摇头,与林琪慢慢地向前走去,又进到一间石屋。   室中陈列着一具铜枪,棺上盖着一方水晶的盖子,因此可以看清楚棺中的情形。   只见棺底铺着丝绸为衬,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的容颜十分美丽,使人一见即心不由主地生出爱慕之意,只是肤色苍白的不类活人,像是用白玉雕就的一般。   而且这石室中也不像其他石室那样地黑暗,四周嵌着许多雀卵大小的明珠,耀眼光辉,倒使得林琪手中的那颗珠子,看来比较黯淡了。   那具铜棺的四周,也嵌着许多明珠宝石,然而这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都不如那女子胸前所佩的一块玉玦来得宝贵。   那块玉玦状如梅花,萼瓣分明,雕饰别见匠心,尤其是玉上发现的洁白光辉,照透了那女郎胸前的白绸衣服,照澈了她晶莹的肌肤,使她的经络心脏骨骼,都一一清晰可见。   二人进入石室之后,见到那女郎脸上所含的浅浅的微笑,不知怎的,心中竟感到无比的安详,原来的汹涌杀意消化无踪了。   王梅芝首先惊呼道:“那老家伙有了这块宝玉,能够烛照人体,明察腹中变化,无怪他的医道会如此高明了!”   林琪却似为棺中女郎的美丽迷惑了,呆呆地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王梅芝轻轻触了一下道:“林兄!你怎么了?”   林琪这才惊醒过来,长叹一声道:“在下一生中也曾见过几个绝色女子,然与这棺中女郎相比,则又有云泥之别矣!这种绝世姿容,人间简直无一词可为形容……”   王梅芝虽然也承认这女郎美艳无匹,可是听见林琪的话语后,心中不自而然地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意!   沉默片刻后,她才淡淡一笑道:“美则美矣,可惜只是个冰塑美人,没有生命的点缀,总是美中不足之事……”   林琪默不作声,室外又传来一阵苍老的冷笑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连生死都看不出来!”   二人闻言一怔,仔细地望去,却见这女郎果真未死,在玉光的照耀下,她淡蓝色的心脏还在作着极微的跳动!   林琪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她既然还没有死,你怎可将她活埋在棺中!”   虽然那老者不在室中,可是这句话却是对着他而发,遂闻暗中又传来一声叹息,低微几乎不可闻。   林琪大是激怒道:“我不见则已,既然看见了,断不能叫这样纯美的一个女郎,受着你的迫害,我现在就要救她出来!”   说着运掌对准那棺盖的边缘上劈去,门外传来一声急呼道:“不可……”   可是那叫声迟了一步,林琪的掌缘已将边缘上封口的宝石震飞了很多了,现出一道裂纹,林琪更不敢怠慢,举手就去掀棺盖!   门外飘进一缕灰影,伸手就朝林琪的臂弯上戳去。   王梅芝伸出一臂,手上正好握着一柄短匕,又去削那灰影人的手指。   这三个人的动作都是迅速异常,几乎合为一致,王梅芝的匕上寒芒沾了略长的光,仍以毫厘之差先削中了那人的手指。   “噹!”   一声轻响,那人的手指坚如精钢,将王梅芝的短匕格飞出去,然而这一阻之势,他的点势略缓。   林琪奋起神力,将晶制的棺盖掀了起来,推过去。   那灰衣人顿足一声长叹道:“完了!完了!老夫多年心血,被你们两个无知小辈毁于一旦!”   林琪与王梅芝这时才仔细去打量那老者,发现他竟是一个善目的老年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个凶残无比的人。   那灰衣老人双目注视着棺中的女郎,竟然滴下了眼泪,口中喃喃地道:“我没有想到你们这两个娃娃的功力竟如此深厚,居然能毁却我干方百计精心制作的晶棺,唉!只怪我太托大了!”   林琪不明白他何以会如此哀伤,然而想到他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不禁怒从心起,厉声大喝道:“呸!你这老贼可是姓万!”   灰衣老人怒声相问道:“老夫万象新,江湖上多少成名高手,见了老夫都是毕恭毕敬的,你这小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林琪冷笑道:“以你那种行为,叫你老贼还是客气的!”   万象新目中怒光微逼,大声叫道:“混帐小子,以老夫当年脾气,若不将你碎尸手段,誓不为人!”   林琪更是大声冷笑道:“老贼!以你现在心狠手辣的行为,并不比从前好多少!”   万象新气得长髯直飘道:“小子!你误我心狠手辣,有什么根据?”   林琪怒声道:“那还要说,我自从进入石屋以后,所见的一切,哪一件不是血淋淋的惨剧……”   万象新哼了一声道:“你是指陈老大父女俩?”   林琪愤声道:“那只是一部份而已,你在缸中所贮的那些断肢残臂中,不知犯下了多少杀孽?”   万象新哼哼怒笑道:“你小子懂个屁,陈老大父女是因为替我捉到了一条百年腹蛇,我想还报他们一点好处,多延长他们一点寿命,阿金的血中已含蛇毒,我特地让白无常替她吸尽残血,另注新血,陈老大则是患心脏病,我准备替他换上一心!”   林琪大声叫道:“你满口胡言……”   万象新怒目一瞪道:“以老夫之能,难道做不到这一点!”   林琪不觉一怔,迟疑片刻才道:“就算你强词夺理能掩过那两桩罪恶,那缸中的人体又当何论?”   万象新轻轻一哼道:“你爱信不信,那都是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老夫设法保存其生机,以为救济活人之用!”   林琪心中不信,可也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可以驳斥他的话,因为他见这罗仙客易头之事,对这老人的能力,倒是无法怀疑。   想了一下乃又道:“那么方才你遣来攻击我们的活尸,总是你新杀的人了?”   万象新摇头道:“老夫二十年来从来杀过一个活人,那个人头是我的一个朋友带来的!”   林琪心中一动忙道:“你的朋友是谁?”   万象新怒目一鼓道:“小子你多管闲事,连我的朋友都必须要告诉你吗?”   林琪的词色略见缓和道:“你只要说出你朋友是谁,他为什么要杀罗仙客,我就可以决定你是正邪了!”   万象新愤然地道:“老夫行事但求心安,还用不着你来决定正邪!”   林琪连忙道:“你若是心中无鬼,有什么事不敢对人说的?”   万象新哼了一声才道:“那只是我的一个多年知交,彼此心交,从未论及姓名,他带了一个女人到老夫这里来求医,同时也带来这个人头,说是一个不忠不义的叛徒……”   林琪失声道:“那么我父亲来过了,他现在在哪里?”   万象新神色一动道:“谁是你的父亲!你是说玉面郎君?”   林琪怔了一怔道:“家父林世辉,带着苗疆段金花前辈来此医治化骨散之毒,我倒不知道他老人家外号叫做玉面郎君?”   万象新将林琪再打量一下,才讶然道:“看你的样子的确有几分像我的那位故人,只是我当年与玉面郎君论交,并不知他的名字叫林世辉!”   林琪的心中此刻不知是何滋味,傻傻地道:“假若您老所治的那个女子是段前辈,则玉面郎君必是家父无疑!”   万象新哼了一声才道:“玉面郎君有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倒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林琪见他的脸上充满了怒色,连忙把神情转为恭敬道:“小侄不知道万老伯与家父故交,请老伯多多原谅?”   万象新仍是冷冷地道:“你还怀疑我是个凶残之人吗?”   林琪呆了一呆道:“以老伯的行为,若没有明白的解释,小侄心中实在不能释疑!”   万象新脸色又是一动,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倒跟你老子是一对,当年我与他初次论交之时,他也误会了我的行事要杀我以除害,经我多方解释后,才算叫他明白过来,想不到一别几十年,他的儿子又跟我来这一手,小子,我要怎么样才能使你相信?”   林琪不禁也难住了,倒是王梅芝提醒他道:“林兄!你见到尊大人后,自然就明白了!”   林琪闻言刚想动问,万象新却一叹着“那老夫可要沉冤莫白了……”   林琪一惊道:“怎么!家父此刻到哪儿去了?”   万象新笑了一下道:“老夫此时百药齐全,可就是无法解得化骨散,为了搜集药引,玉面郎君又动身上昆仑去采取冰山雪莲宝……”   林琪惊道:“那段前辈呢?”   万象新笑笑道:“段金花行动不便,此刻留在我这儿,不知道她的解释是否有同样效果?”   林琪讪讪地道:“段前辈与小侄关系颇切,而且小侄对家父行踪颇为关切,希望能见她问一下家父的情形……”   万象新大笑道:“说来说去,你对老夫还是不放心,不过段金花此刻正在安息静调,你要见她也得等四个时辰之后,你假若再不信老夫,老夫只有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   林琪此刻对万象新已经全无介意,忙面带愧色地道:“老伯既然与家父是故人好友,小侄再无怀疑老伯之理……”   王梅芝也笑着凑趣道:“老爷子医道通神,就是把心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万象新哈哈大笑,所有的芥蒂都在片刻间消除无存。   这时棺中的那女郎忽然发出一阵呻吟,大家惊然回顾,只见她的脸色已渐渐地转为红色,长长的睫毛不住的眨动,呼吸也渐渐恢复了。   万象新脸色一变,急忙伸揭去点她的肋下,用手奇重,林琪见状大惊,连忙用手一格挡住道:“老伯!这是干吗?”   万象新的铁指如针,一下子刺穿了林琪的手背,点点的鲜血,滴在那女郎的胸口上,然而万象新的手,却被挡住了。   那女郎忽地坐了起来,眼睑睁开,美丽的眼睛中射出了迷人的光芒。   万象新抽手回来,正待再度发招,忽然接触到那女郎的目光,不禁呆了一呆。   那女郎蓦而发出一声轻笑,声若银铃,十分动听悦耳。   接着她双臂一振,像一头白鸽似的冲天飞起。   她美丽的头发触到的石顶,竟有着意想不到的威力,砰的一声,撞开了一个大洞,接着白衣一闪,就从洞口消失不见了!   这突发事件使得林琪与王梅芝都呆了!   只有万象新顿足长叹道:“坏了……坏了……小子……你闯下大锅了……”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老伯!小侄怎么会闯祸了?”   万象新神色如死道:“你替人间放了一条毒龙……”   林琪仍是不解,万象新却神色匆匆地道:“我们快出去看一下,但愿这飞天魔女还没有走的太远去,我拼着这条老命,也要把她给截下来,免得人间流毒无法……”   说完立刻也从洞里窜了出生。   林琪与王梅芝对望一眼,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然而从洞口里不住传来吆喝嘶喊之声,好像十分激烈!   王梅芝连忙道:“我们也出去看着!”   身形一提,由洞中穿了进去,林琪跟着出来后,只见平野的花田中,黑沉沉的一片,有一地白光在不住地闪烁。   那是那女郎胸前的梅花玉佩,他连忙赶过去,只见那女郎与三条人影,激战不止。   她的身法轻云美妙,就像月宫里的嫦娥降下凡尘,在盈盈起舞玉花照耀下,她容颜艳丽动人。   与她正面对手的万象新,须发飞舞,神情威猛,不住地探指急戳,好像要将那女郎一指刺穿!   另外的两人分别是男头女身的罗仙客与一个青衣的中年人,举动呆滞,一味地举臂猛扑,像是要将那女郎生生扼死!   林琪慢慢地移步过去,不禁被这一场生动的打斗吸引得呆住了!   万象新出声猛喝道:“小子!你还不快上来帮忙,只有你或许能制住她!”   林琪迟疑了片刻,不知是否该出手,却见那女郎双臂挥舞,罗袖飘拂,是罗仙客首当其冲,他那如铜似铁的身子被震得四分五裂,接着那个青衣中年人,也遭到同一命运。这时女郎又直击万象新的胸前了,万象新连阻挡都忘了。林琪再无可忍,大喝一声,举手发掌猛推,那女郎好像对他的掌势有点顾虑,放过万象新飘身飞了起来。   在漆黑的天空中,她带着玉佩上耀眼的银光,如流星般地飞向天际,再将那如桶壁立的山崖穿破了一个大洞,就消失在世界之外了!   万象新神色如死,对着那山壁上的缺口,顿足长叹道:“坏了!坏了!我一生济世救人,却想不到临老会替人间留这一桩祸害,小子,你可坑死我了!”   林琪依然莫名其妙地道:“万老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万象新长叹不止,口中还是连连地说道:“坏了……坏了……”   林琪实在按捺不住地问道:“万老伯,难道小侄犯了什么大错吗?”   万象新忽然生气起来,怒声骂道:“这个错误太大了,混帐小子,你不问问清楚,只知道一味假仁假义,你这一次的错误可能会断送掉几百余人命,而且连补救的方法都没有!”   林琪不觉大惊,吓得连问话的勇气都没有了,还是王梅芝接问道:“万老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只见万象新叹口气道:“说来话长了……”   ……   林琪怔怔地道:“那女郎美得出奇……”   万象新哼了一声道:“岂仅是美得出奇,连她身上一切的特质都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假若不遇上我,她也活不到现在,唉……”   林琪听他说了半天,仍是没有道出头绪,忍不住催问道:“万老伯,您还是快点说清楚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象新沉思片刻,这才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情由。   十五年前,他正以一个串方郎中的身份,一面施医治病济世,一面采药,结果在一个偏僻的村落里,被一家富户请去治疗一个女童的怪病。   那女童才只五岁,长得十分美貌逗人喜爱,可是也十分怪异,一向非常孱弱,而且还有着癫狂的痼疾,当她发起狂症的时候,会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十几个壮汉也拉她不住,一直要等她筋疲力尽之后,狂症消失了,神奇的力量也消失了。   我被请去治病的时候,她正在发狂,她的父母用粗大的绳子绑住她,直到狂症过后才安静下来。后来经她父母同意,由我把她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专心研究她的生理组织。   同时为了彻底了解她的体内情况,我更千方百计,觅得一块万年晶玉玦,这块玉玦雕作梅花形,却有一种特异功效,玉上的晶光,可以照透人体……   藉着晶玉之功,我慢慢地对这女孩的体质明白了,她癫狂时,体力产生一种不可知的力量,促使血液倒流,同时心跳的力量也更为加强,可以将人体的潜能充分地发挥出来……   这女孩若是正常的话,可以成为武林中的一朵奇葩,可是她偏偏又有着先天的狂症,这种狂症无药可治,因此我几次都想将她杀死,以免一旦无法控制时,反而成为人间的大害,可是我是个学医的人,一个医生最大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因此我迟迟未忍不手,而且决心要与她的狂症作一番挑战。   于是我竭尽最大的尽力,探究她的病因,同时也利用我已有的知识,尽力使她的病症潜伏不发。   :   84\ 010   十 郎君如铁 血雨腥风人间也     这道银光对他们二人都很熟悉,因为这正是那女郎胸前所悬玉玦的晶光。   两个人的脸色一变,双双不约而同地从窗子飘出去,可是那道银光已经消失了,林琪顿足长叹道:“糟了!她又杀人了……”   王梅芝连忙道:“她那道银光在很远都可以看得见,我们不妨找个高一点的地方眺望出去,也许还会有所发现!”   林琪被她一言提醒,也不管惊世骇俗,双足一蹬,飞上了一栋高楼,站在檐角上极目四望,王梅芝也跟着上来了,底下却是一阵大乱,有些人对他们从窗子里跳出来已经大感惊奇,现在见他们又上了房,立刻乱叫道:“飞贼!飞贼!”   有人便当当地敲起锣,两人却顾不得这么多,站在屋角上极目四望,果然看见那道银光又在西北角上冲天而起,像慧星一般,穿行长空。   林琪急忙飘身追过去,王梅芝的身法比他快,起步虽迟,最后却连到他前面,银光在天际像游龙一般,回旋飞舞。   林琪见王梅芝的身形愈去愈疾,不禁急得大叫道:“王姑娘,等我一下,你去了会吃亏的!”   王梅芝如若未闻,身形朝银光闪亮处猛射,林琪急得没办法,只有拼命的赶上去,银光渐渐地接近了,甚至于可以看见那白纱隐约的身形了。   王梅芝扑了上去,手中已握着她那枝光芒四射的匕首,拦空迎着那女郎就刺了过去,林琪已追到临近,急忙叫道:“王姑娘,不可造次!”   可是他叫得迟了一步,那女郎对王梅芝的匕首根本不放在心上,寒芒触到她身前尺许之处,她才伸出纤指,“铮”的一声,将她那柄削铁如泥的利刃弹为两截!   王梅芝的身形朝下猛坠,那女子正待追下来,林琪已经赶到了,大喝一声,举手上拍,击向那女郎,女郎嗯了一声,举手在他掌上轻轻一触,立刻带着耀目的银光,投向一幢高大的黑影之中,林琪不去追她,连忙飘身落地,赶到王梅芝身畔问道:“王姑娘你怎么样?”   王梅芝手中握着半截断匕,咬着牙道:“我没怎么样,她逃到那塔上去了,你快追过去!”   林琪见王梅芝没有受到伤害,这才放了心,他也怕那女郎又逃远了,赶忙双足一纵,也扑向那高耸的黑影之中。   这里原是一所寺院,空庭中竖着一座高塔,林琪见那女郎是扑向第四层,连忙也凌空翻了进去,却是不见一点人影,塔里点着微弱的灯光,也供着佛像。   他怔了一怔,忽然听见上面有轻微的声音,连忙又追了上去,第五层是空空的,他又追上了第六层,眼前只见白影一闪,却在第七层上!   等他也追上第七层,却不禁又怔住了!   第七层上只有一名老僧在打坐诵经,老僧的前面是神龛,点着细微的细灯,神龛中供的是观音像,低眉垂目,手执净瓶,宝相庄严!   林琪见宝塔已经到了顶,可是那女郎已不见了,他连忙探身出外看了一遍,未见银光踪迹,这才向那个老僧道:“请问大师,刚才可有一个女子上来?”   老僧抬头望了他一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不要乱说,寺院之中,哪里会有女子!”   林琪诧然道:“在下明明看见她上来的!她穿着白衣服,胸前挂前一块发光的玉佩……”   老僧哦了一声道:“那施主一定是看见菩萨显灵了,本寺的观世音菩萨最有灵验,施主与佛门有缘,所以才蒙菩萨接引……”   林琪不由而然地对神龛中的观音像一看,心中不禁一动,因那佛像盘坐在中央,高大与人相等,旁边有善才龙女肃立朝拜之相。   这观音倒是真正的玉琢而成,可是他侍立参拜的龙女,看背影极像追踪而来的女郎,只是胸前未见银光,再者也看不见面目,是以不敢确定。   因此他跨前数步,想仔细看看龙女的面目,老增却忙制止他道:“施主要参拜菩萨,在此地就行了,不得靠近去,冒渎神圣!”   林琪被他拦住了,只得道:“在下刚才确见一女人上来,而且与龙女十分相像……”   老僧合什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不得说这种冒犯神圣之言,假若施主不是眼花看错了,这一定是大士差遣座前龙使,接引施主入门……”   林琪如何肯信他这番话,跨前数步仔细一看,不禁深深地呆住了。   那龙女的面目果然与那女郎一般无二,自从在太行山中一晤之后,他对这印象十分深刻,怎么样也不会忘记,可是他又不敢完全确定。   因为这龙女虽与那女郎十分相像,可是她的神情庄严,双目低垂,嘴角含着微笑,双手合拜,白玉似的赤足踏在一条白石雕的大鲤鱼上,身子一动不也动,因此连他也不敢确定这是真正的抑或是假的了。   再者那龙女也没有悬着玉佩,因此虽然相像,他倒不敢冒认了。   略等片刻后,他想天下决没有这么巧的事,乃大声道:“你不要装模作样,我认得你就是飞天魔女!”   龙女一动也不动,老僧却叹了一声道:“施主不信菩萨显灵之事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出言辱骂神圣?”   林琪大声道:“在下绝未认错,这就是在下追踪而来的魔女,她已经杀了许多人了……”   老僧怫然不悦道:“施主怎么还是执迷不悟,龙女虽是大士座前的侍女,也是神圣之一,施主如此惹怒了菩萨,怪罪下来,连贫衲也要跟着受累!”   林琪冷笑一声道:“大和尚也不必装腔作势了,说不定你与魔女是串通一气的!”   者僧怫然起立道:“阿弥陀佛,施主不仅出言辱及菩萨,更还扰乱老衲清修,老衲乃出家人,不能与施主一般见识!此地乃佛门清静之地,不招待施主这等恶客,请施主原谅老衲要下逐客令了!”   林琪见那老僧居然要赶他下去,不禁动了怒气。乃冷笑一声道:“看不出你一个出家人,居然与这种绝恶的魔女串通一气,在下为着天下苍生的性命,宁可顶着扰乱佛门的罪名,也要除这魔女。”   说着举手就朝那龙女身上抓去,那龙女动都不动,林琪出手很重,然而接触到她身上之后,劲力居然消失于无形,他只摸到一片软腻润滑的肌肉,不禁心中一呆,收回手来的时候,竟将她身上的白纱也撕裂了一大块。   顿时露出一半洁白浑圆的香肩与半片洁白的酥胸,虽在微弱在灯光下,仍是十分动人,林琪心中却没有那些绮念,由此一来,他更确定这龙女是那女郎乔装无疑,虽然她此刻一动都不动,而她的肌肤也洁白如玉一般,可是玉雕的塑像融手绝不是那种感觉,乃怒喝一声道:“妖女!你趁早束手就毙吧!”   掌心凝劲,正拟发出之际,背后风声飒飒,那老僧已经扑攻了过来!   林琪逼得将掌力转向后面去抵挡老僧的攻击,砰然一声,双方接实,林琪的功力略微深厚,将那老僧弹出五六步才拿桩站稳。   那老僧被林琪的掌力震退之后,神色更怒,大声喝叫道:“万恶枉徒!你仗着一点武功,竟敢到佛门净地撒野,老衲断乎容你不得!再者这雁塔寺也不是任人胡闹的地方!”   林琪也生气了,怒气高叫道:“老混蛋!你生为出家人,竟敢包庇魔女,我容不得你!”   老僧脸色深沉,缓缓地取下颈上的念珠,喝了一声:“恶徒!照打!”   嗖嗖声中,三点乌光,扑奔林琪的面门而来,林琪骤觉劲风迫体,知道这三点乌光定然相当劲厉,缩颈避开上面的两颗,然后气凝两指,挟向最底的一粒!   接是接住了,可是他的手指也感到疼痛,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这老僧的暗器手法上的力道太强,怒的是这老和尚看来颇有道行,很像是个有道高僧,行事却如此悖理,乃也怒叫道:“老秃驴,还给你!”   双指一弹,将接住的那颗念珠反射了过去,老僧见他竟能硬接一颗暗器,也是微吃一惊,再见念珠反射回来,他倒不敢硬接,将手中剩余的念珠一抖,先发出一颗,在空中迎住林琪发出的那一粒,互撞之下,火光四射,碰得粉碎,然后再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发出一蓬乌光,像一片光网似的包抄上来。   林琪这下可着慌了,他知道这些念珠的力道太强,硬接一两颗还行,这么一大片,全身的穴道要害俱在袭击的范围内,要挡开颇为不易!   性急之下,乃深吸了一口气,劲布全身,再从毛孔中逼了出来,周身的衣服都鼓成一个气球,叭叭连响中,那些念珠都打在上面!   一领青衿,被念珠击穿无数圆孔,然而念珠经此一阻之后,力道大减,念珠击在身上,虽然疼痛异常,却没有受伤!   那老僧见林琪功为如此深厚,不禁也脸色大变,厉声高叫道:“恶徒!你原来仗着武功了得,才敢如此横行,老衲跟你拼定了!”   说着将袈裟一掀,在腰下撤出一条黑****的腰带,持在手中掂了一下,对准林琪的头上打下来,林琪知道他这根****腰带一定比念珠更为难缠,当然不敢怠慢,电疾抽出佩剑迎了上去,呛然一声,腰带在剑身上缠了两圈,竟然将一枝精钢长剑绞为数截,林琪手中一空,腰带又如长蛇胶卷到。   这次赤手空拳,更难应付了,逼不得已,只有闪身避开,可是腰带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身形才动,带头追了过来,直探他的肩头!   林琪咬着牙齿运功硬抗,嘶的一声。   连衣夹皮带肉,被扯下了一片,鲜血淋漓!   老僧不肯放松,而且好像非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腰带一长,又朝他的胸口攻到。林琪危迫眉睫,再无可避,逼得作孤住一掷。   并指默运玄功,对准带头上戳过去,这是他在孙东海所遗的归化秘笈上所习得一元指功,原是为着对抗候行夫才用的,他练成之后,也不知威力如何,反正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抱着拼命一试的决心了!   这一指果然妙用无穷,腰带触指生痛,可是已把带头弹了回去,反击老僧的眉心,去势异常凶恶!   老僧想不到他还留着这一手,带头反卷,回避不及,只得手上一用劲,朝外硬摔,结果虽将势力化开,而他的腰带也朝塔门处飞去。   同时塔外人影一闪,恰好接住了那根腰带,林琪看见是王梅芝,连忙叫道:“王姑娘!快来!这老秃驴可恶透了……”   王梅芝扑身进来时,神色十分凝重,同时在她的后面,飕飕一连进来五六条人影,有三个也是与那老僧一样的老和尚,另两人却是一老一少。   与林琪对手的老僧一见之后,立刻大声叫道:“三位师兄来得正好!这恶徒厉害得紧!”   同时那俗家打扮的一老一少也都亮出兵刃,将林琪与王梅芝包围起来,尤其是那个年青人,更是愤形于色地叫道:“天心大师!迫害梅小姐的可是这恶徒?”   老僧点点头,林琪却不禁愕然了!   林琪见那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望着那乔扮龙女的女郎,因为她现在已离开了原来的地方,瑟缩地躲在一角,显得十分可怜的样子,她身上被撕破轻纱的地方,半掩半现,一片饱受欺凌之态,再看看那些老僧与这一老一少的态度,心中一动,连忙大声叫道:“各位!且慢动手,可能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了,你们都认识这位姑娘吗?”   说时他的手指指着那女郎,她的身子瑟瑟地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情,那种神情可以激起任何男人想帮助她的同情!   果然那少年又怒叫道:“我们当然都认识梅姑娘,还知道你想抢夺她身上的梅晶玉佩,更知道你对她存的什么念头……”   林琪不禁惊愕交加,大声叫道:“我对她存什么念头?”   少年人冷笑一声道:“那要问你自己你自认武功了得,对一个荏弱孤女,居然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简直辜负了你这一表人才……”   林琪强忍住一口气,又扫视了那女郎一眼,她还是那份楚楚可怜的神态,林琪若非在太行山亲眼见她那种飞扬跋扈之状,绝对也会相信她是受着迫害的小羔羊……   然而现在这女郎不但做出那些残无人道的恶行,甚至于还诬栽了他一笔,目前这一老一少与四个老僧虽然在江湖上并未出名,可是看来武功造诣俱都不弱,真不知她是如何找到他们的,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把真象弄弄清楚,因此他只得心平气和地道:“各位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那个老僧冷冷地道:“前天!前天梅姑娘来到本寺,她居然看出老衲等四个弟兄略识武技,所以向我们求助,那夫幸好平施主父子也在本寺,大家听完她的叙述后,都非常气愤并决定要替她出头,惩治你这恶徒!”   林琪听了不禁又抽了一口冷气,自己与王梅芝脚下不停地追踪着她,却想不到会比她慢了两天,而且自己二人的行踪,早落在她的监视中,更花言巧语地哄出一这批隐世高人来与自己为难,如此看来,她今天在此地故现形迹,完全是为了诱惑自己等前来投入陷阱,这魔女不仅武功高得出奇,连心计都歹毒惊人。   而且他明知此刻任何解释都不足取信于这几个人,却也不能不图一试,因此仍然正颜厉色地道:“各位都受她的骗,这女子是个已失本性的魔女,她在短短的十几天中,已经杀死近两百条的人命,三天前洛阳七十里处的小镇中,五条无头血案,就是她的杰作!”   那姓平的少年一声冷笑道:“放屁!像梅姑娘这么一个纯洁的女郎会是杀人的魔女,而你倒是一个仗义除魔的正人侠士?”   林琪正色道:“在下虽不敢以正侠自居,然而千里迢迢,追踪着这魔女,的确是为着替人间消除巨害……”   少年嘿嘿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说是觊觑她的重宝和垂涎她的美貌?”   林琪见这少年所表现的愤慨比其他几个人都激烈,知道他一定是被那女郎的美色所吸引,不禁轻轻一叹道:“兄台不要看她长得美丽,就轻易地相信她,要知道在她的美貌之下,正藏着无比的凶残……”   那少年怒叫道:“放屁!我只知道在你斯文的外貌下,藏着无比的卑劣!”   林琪长叹一声,知道他陷溺已深,无法言喻,乃对那女郎怒声道:“妖女!你真要有种的话,使该对他们说个明白,你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与我决战一场,挑拨这些不相干的人来跟我作对,你是何居心?”   那女郎又抖了一下,以极为可怜的声音道:“你把我逼苦了,为什么又要说那种话来陷害我,我情愿把玉佩送给你,只求你放过我……”   说着在衣襟底下,以颤抖的手拿着那方梅花形的晶佩,眼中含着泪珠,简直是可怜到了极点。   那少年怒叫道:“梅姑娘!别与这恶徒妥协,我们一定帮助你杀死他!”   女郎楚楚可怜地道:“不行!他的本事太大了,你们打不过他的,我不该请求你们帮助的,反而害了你们,还是把玉佩给他吧,我只想落得此身清白,要是他还不肯放过我,我也只有死在他的眼前,叫他断了这条心……”   林琪怒不可遏,厉声道:“妖女!你千刀万剐也抵不过那两百条人命的血债,谁要你的玉佩……”   王梅芝立刻低声提醒他道:“林兄,你不可冲动,这样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更无法使人取信了,目前这几个人都相当扎手,我是在下面被他们逼上来的……”   林琪苦笑一声道:“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的了,那妖女真厉害,我虽然是当事人,却也几乎要相信她是无辜的……”   那个被叫做天心大师的老僧立刻道:“梅姑娘当然是无辜的人,今天我亲眼看见你对付她施弄轻薄!”   林琪气极道:“我那一抓是想杀死她!”   天心大师冷笑道:“以你的功力,一抓只仅仅能撕破她的衣服……”   林琪知道这魔女将自己掩护得太好了,光凭口辞是绝对无法使他们相信,而且即使万象新自己来了,那套怪诞的故事也未必会令人取信,除非是能叫这些人亲眼看见她的功力,可是目前有这几个人的阻碍她一定不会出手的,唯一的方法是将几个人一起打败,最好制住他们的穴道后,再找那魔女拚一场,让他们看看她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可是这件事又谈何容是,对付一个天心老和尚已经大费力气,何况又加上他的三个师兄与这姓平的父子呢?   无可奈何下,他只有朝那女郎冷笑道:“我真不懂你,以你的功力比我高明多了,你又何必要支使别人来与我为难呢?”   女郎只是流着眼泪哀声道:“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声音足可使铁石人为之心碎,林琪除了怒目相视之处,气得无话可说,倒是那姓平少年按捺不住,厉声叫骂道:“恶徒!你简直不是人,梅姑娘如此哀求你,你还忍心对她相逼?”   说着一摆手中长剑,就要跟林琪拚命,四个老僧与那老者也都跃跃欲动。   林琪怒声道:“你们总有一日会后悔此刻的轻举妄动。”   少年怒喝道:“今日若不杀这恶徒,我们才会后悔!”   喝声中剑光突盛,对准林琪恶狠狠地刺到,林琪手中没有武器,只得闪身躲开了。那少年不肯放,继续追击,剑势十分凌厉,王梅芝连忙把手中夺过的金****腰带向他掷去叫道:“林兄,接住!用这个!”   林琪伸手接了下来,刚好少年的剑光又到,他只得抖动腰带朝外一缠,立刻将剑身缠住,少年的这柄剑想来不是凡品,被缠住之后,并未如林琪的剑一般被带身绞断,只是纠结在一起分散不开,两人都猛力后扯。   一名老僧惊叫道:“不好!师弟的金孔鞭到了那恶徒手中,不啻为虎添翼……”   姓平的老父关心儿子,急忙挺剑上来帮忙,林琪情急下猛力一扯,将少年连人带到拉了过来。   老者的剑光已罩近林琪,逼得林琪奋起神威,举手朝上一撩,少年的力气不如林琪,长剑立时脱手,林琪也得适时将老者的长剑磕开。   他手中金****的金孔鞭仍是缠住那柄长剑,抖散不开,林琪只得连鞭带到,与老者战成一片,他的兵器虽不顺手,可是仗着屡获异遇,无论在功力与招式上,都有着惊人的表现,使着两尺来长的软鞭,鞭头还卷着一柄长剑,居然能封住老者雷霆万钧的进招,只是无意伤人,所以很少还招!   少年在失剑之后,好像才知道林琪的造诣非凡,沮丧地站在一旁发怔,女郎袅袅地走到他身边,以低柔的声音道:“我告诉你他很厉害。所以才劝告你不要跟他作对……”   少年受了她这两句话的刺激,突然发起性来,低吼了一声,徒手就朝林琪的背后扑来,林琪前面正好受到老者一连串凌厉的进攻,根本无暇回顾,背后成了空门。   眼看就要被扑中了,横里人影斜插,疾速无比地挥出两掌,第一掌阻住少年的进扑,第二掌却拂中少年的胸膛,将他震得口吐鲜血飞跃出去。   林琪闻声回顾,才发现替他击退敌人的竟是王梅芝,感激地望她一眼,那女郎又瑟缩地躲到一边去了。   老者父子情深,立刻停止进攻,赶到少年身畔一看,只见他口中仍在吐血,人已昏迷不醒,不禁悲愤地大叫道:“贼人!你竟然下这种毒手……”   王梅芝哼一声道:“这是他自己想在背后偷袭人,应该受到的教训!”   老者振剑跳起来大叫道:“贱婢!你今天休想逃过老夫的剑下……”   挺剑扑了过去,林琪这时已从软鞭上解下长剑,连忙又将它丢给王梅芝道:“王姑娘,接好!如非不得已,最好不要伤人!”   王梅芝接到剑后还来不及开口,老者的剑光已然卷到,她只得打起精神,接住厮杀,她的腕力不如林琪强劲,然而身法轻灵,在老者连绵不断的狠攻中,显然有不支之象,幸好她的身法轻灵,趋避得法,倒也无甚凶险!   这时林琪空出身来,天心对其他三个老僧看了一眼道:“师兄们!小弟金孔鞭已失,全仗师兄们夺回了……”   三名老僧脸色深沉,每人在腰下各撤出一条腰带似的软鞭:银白、铁青、赭红,类式与林琪手中的那一支完全相同,分为品字形,将林琪围在核心!   林琪持鞭正色道:“三位乃得道高僧,难道也想群殴吗?”   持银色软鞭的老僧脸色微红道:“对付你这种恶徒,用不着讲究单打独斗的规矩!”   林琪不禁也怒道:“你们这般老秃驴有眼无珠,口口声声叫我恶徒,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混蛋!”   三个老僧都被激怒了,三支软鞭似旋风般地卷进来,林淇抖擞精神,展开手中软鞭,与三人激战起来。   那个名叫天心的老僧,观战片刻,见林琪居然能以一敌三而毫无怯色,心中也不觉微惊,沉思有顷,走到神龛后面拿出一枝镔铁禅杖,也参加群殴。   这一来林琪可苦了,他原本是使剑的,换了软鞭已经很不习惯,只因为那些老僧们着着要取他的性命,所以才拼力应付,勉强支持而已。   那三个老增功力与天心不相上下,软鞭上的招式也比他精奇,本来已使他穷于应付,再加上一个天心铁杖硬劈硬磕,不到十几个回合,累得浑身是汗,持鞭的那条胳臂更是酸麻不堪。   再回头看看王梅芝,她在那老者的狠攻下,也是进退失据,守多攻少,险象横生,老者好似心痛爱子受伤,厉声高叫道:“大师们,加点劲!杀了这对狗男女!”   他的剑法更紧了,圈得王梅芝施展轻功躲避的能力都没有了,她咬着牙齿硬封硬折,情势与林琪一样的危急!   林琪越打越累,情知不妙,乃悲愤大叫道:“真想不到我会糊里糊涂地死在你们这批混蛋手中,将来江湖上的滔天浩劫,你们要负最大的责任!”   天心冷笑一声道:“杀死你这种恶徒,武林中就少了一劫!”   林琪见他还是那样执迷不悟,不禁愤火中烧,奋着最后余力,猛地一鞭,对准他的禅杖上击去,叭地一声,将杖头敲为两敲!   可是其他三支长鞭一起对他的下三路扫到,林琪逼得拔身一跳躲开,天心挟着断杖又对他直掏过来,林琪急得将手中软鞭突地朝角上的女郎掷去,怒声叫道:“妖女!这下你可趁心如意了!”   鞭势甚疾,天心好似怕那女郎挡不住,居然及时撤回禅杖,改朝软鞭的中央挑去,意在替她挡一下。   谁知那女郎目中厉光突射,身形轻轻飞起,纤手握住鞭梢,竟然轻而易举地接在掌中,天心没想到她的功力会如此精深,忘记收起杖势,禅仗一直朝她捣去。   女郎冷笑一声,长鞭反抖,身形平飞,顺着杖势反欺过来,黄光一闪,天心那颗秃头上只听见扑地一响,血花四溅。   其余三名老僧大惊失色,纷纷收起软鞭,愕然莫名其所以,女郎的软鞭却毫不留情,身形像鬼魅似地卷进来,“扑扑扑”一连三响。   血水四溅,平空又倒下三具尸身。   林琪大叫道:“不好!这魔女的狂性又发了!大家快……”   那老者也是愕然惊叫道:“梅姑娘!你……”   女郎的俏目中闪着紫梭,软鞭抖得笔直,扫向老者心窝。   老者想到用剑来拨时,鞭影已从他的胸口穿了进去,立刻又是一个大洞,鲜血急喷如泉,身躯砰然倒下。   那女郎正待停止,信手掷出软鞭,把她挂在胸前的梅花晶佩留了下来,也不知什么时候竟落在他手中的。   佩玉宛然,只是那穿在佩孔中的金链挤成一条细丝,林淇连忙指着那金丝道:“这金链也被我劲力压成金丝了。”   王梅芝的脸色一动,这才点点头道:“小妹不敢怀疑林兄的人格,只是那魔女对林知似颇为有情!”   林琪脸色红红地急道:“哪有这会事!姑娘不要开玩笑!”   王梅芝笑笑道:“留佩取珠,常表相思,林兄想不承认也不行啊!临行寄语,前途再见有期,看是那魔女对待林兄倒是一点都不狂……   林琪被她一说,才发现自己的胸衣敞开,佩带在那儿的一颗明珠已经不见了,那女郎临走时伸手一摸,想不到是把那颗明珠给掏去了,不禁急道:“这怎么好!那是我家传的古物,而且还有很多用处。”   王梅芝微笑道:“保存在她那儿,比林兄自己带着还安全呢!”   林琪见她一味取笑,又不能发作,不禁又窘又急,王梅芝却轻轻一叹道:“像她那么美的一个女孩,任何男人见了都应动心的,假若她是个正常的人,该多么好!”   林琪实在忍不住了,涨红了脸道:“王姑娘不要再取笑了,她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女,我心心念念只想如何去除掉她!”   王梅芝正容道:“小妹不是取笑,她现在一身功力无敌,要想杀她是不可能的,林兄不妨以柔情缠住地,也许可以使她少作一点恶……”   林琪仍是连连摇头道:“荒谬!荒谬……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王梅芝正想说话,忽然地上那姓平的小子开始蠕蠕挣动,苏醒过来,首先看见了林琪手中的玉佩,连忙一跳而起,怒声叫道:“恶贼!你把梅姑娘怎么样了?”   林琪还来不及解释,他又看见了四下的尸体,不禁悲愤失常,厉声哭叫道:“恶贼!你好狠的手段……”   叫道要扑过来,王梅芝急忙过去,一指点了他的穴道,接着伸掌要劈他的头,林琪急忙止住她道:“王姑娘!你怎么要杀死他了?”   王梅芝正色道:“那魔女故意用你手中的软鞭将这些人杀死,再留下一个活口,就是要把这些血债都栽在你头上,假若不杀她,你只怕永远也洗不清,传闻出去,你不但在武林中无法立足,而且永远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了!”   林琪庄重地摇头道:“是非黑白总有澄清的那一天,即使被人误会了一辈子,我也不能做这种事!”   王梅芝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这几个人虽不著名于江湖,可是他们的艺业俱都不凡,身后的关系渊源也许很复杂,这个少年人若是离去,你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林琪以一片浩然之色道:“那倒无所谓,行事全凭本心,我但求此心无愧,天塌下来都不在乎,再说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王梅芝钦敬地望他一眼道:“林兄如此胸襟,小妹钦折不已……”   林琪笑道:“这些话现在不必说了,重要的是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赶快去找那魔女。”   王梅芝想了一下道:“从她今天对我们的种种布置看来,我们不必去找她,她自己会找我们的,你没有听见她的临别赠言吗?‘梅华谨在前途恭候’,无论我们走哪条路,她都会赶在我们前头的,这不是我们追踪她,反是她追踪我们呢,至于制她的手段,这是很难预定了,只有走到那里随机应变了!”   林琪沉重地点点头,在下塔前,他用地下的血迹,写了几个大字:“杀人者,乃飞天魔女梅华!”   王梅芝一笑道:“这不会有人相信的!”   林琪庄重地道:“不管人家信不信,我总得声明一句,表白我们的心迹!”   王梅芝笑笑不语,可是当他们的身形离开高塔之后,塔中又闪进一道白衣倩影,将林琪的留字改了一下,变为“杀人者,淮左林琪,淮阴王梅芝!”   字迹居然与林琪所书一般无二!   炎日高阳照在洛阳城东门的古道上,林琪策着骏马,旁边伴着黑衣倩装的王梅芝,蹄声得得,古道上扬起轻尘。   当踪影把城墙摔在后面,丢得远远的时候,面前更出现一抹青山,林木苍翠,山并不高,却十分别致玲珑,山下有一泓流泉,清澈照人。   林琪一拉王梅芝轻声道:“梅姑娘,你看那泉边老翁,闲来无事,独自垂钓也是一种情趣。”   王梅芝顺他所指地方着去,微笑道:“你别看他平日无闲,闲里未必不忙,这老翁一竿在手,临泉自得,看起来似乎是很清闲,假若他今天晚餐就等着鱼儿去换米,那心中的焦急恐怕比天上的日头还热呢!”   林琪微微一笑道:“给姑娘这一说,世界上的事未必太乏味了些!”   王梅芝笑笑道:“本来嘛!世事无常态,无常情,白云干幻,变来变去还是云,因此说它变也可,说它不变也未尝不可,单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它,林兄方才说到奔波江湖为苦,但是换一付心情,想到挟技扬正义,弹剑削不平,又何尝不是一种兴趣呢?”   林琪被她激得豪气奋发,朗声道:“壮哉!姑娘这一夕话端的可以谱入长铗吟,弹作江湖行!”   王梅芝淡淡一笑,双双策骑驰过那垂钓老翁之畔,恰好见到钓丝一动,想必是鱼儿吞了饵,将浮标都拉进了水里,震得竿端上的铜铃叮叮地响。   那老翁仍是倚树尽眠,如同未觉。   林琪倒是一片好心,连忙出声招呼那老者道:“老丈!你的鱼儿上钩了!”   老者好似耳患重听,林琪一连叫了几声,老者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也不看他们,只是鼓起扁嘴,朝泉中吐了一口痰骂道:“你们这两个小王八,老夫等了你们半天,到现在才来!”   林琪一看周围并没有别人,这老者分明是骂他们,心中倒不禁一怔,暗想自己等与这老者无怨无仇,看见他的鱼儿上了钩,生怕鱼儿逃了,好心将他唤醒,却换来这一顿臭骂,这老者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心中微怒,脸上还未作表示,却见老翁将竿子往上一提,一线双钩,各挂着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心中又是一怔,不知他是在骂人还是骂乌龟!   老者将钓丝慢慢收进,那两只乌龟口中被鱼钩挂住了,痛苦非凡,四肢不住地伸缩挣扎,老者又开口骂道:“这一对小王八,死到临头还在耀武扬威,张牙舞爪!”   林琪一听更生气了,心想这不是明明在骂人吗?   可是王梅芝在旁,马上一扯他的衣服轻声道:“林兄!不要轻动,人家也许是在骂乌龟呢!”   声音虽低,却被老者听见了,轻轻一笑道:“对了!老夫正在骂这两头乌龟,二位不要误会!”   林琪心中一动,觉得那老者的耳目很灵敏,绝非普通渔翁,那他这一番格桑骂槐,分明是暗骂自已等两人,可是人家又特别声明,看他那么大的岁数,实在不愿意多惹事生非,只有勉强地忍住了。   这时那老者又开口骂道:“两个不要命的小王八,老夫本着好生之德,饶你们一命,还不夹着尾巴快滚!”   林琪实在忍不住了,这次也骂得太明显了,因为那老者已将钓丝收尽,将两头乌龟都捉在手中,那句话当然是骂他俩了,正想下马理论,谁知老者把手一扬,将两头乌龟又丢进泉水里。   而且他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晓得林琪的动作似的,立刻又笑着道:“客官不要生气,老夫还是在对乌龟说话。”   林琪的一只脚已经跨了下来,听见他的话后,气得把脚又跨了回去。   倒是王梅芝脸色微动,忽而爆出一句道:“人说人话,龟说龟话!”   林琪闻言微愕,那老者已双眉一扬道:“女娃娃,你在说谁?”   王梅芝微微一笑道:“老丈不必多心,我说的是一头自说自话的老乌龟!”   说着用手一指,在溪畔的树阴下果然有一头苍背老龟,爬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尖嘴一张一合地吐气!   林琪暗中好笑,而且心中对于王梅芝的即景触机的心智颇为钦佩,他早已看出这老者存心在找麻烦惹事生端,只是不知道他的居心何在!   老者被王梅芝以牙还牙地回敬了两句,立刻暴怒起来,厉声叫道:“无知女娃,老夫因为不愿意与你们小辈一般见识,同时也不相信神交故友的传人,会是那种心凶手残之徒,所以虽然听见平涛的诉说,还不甚全信,刚才放意相试,发现你们竟是真的那般狂傲之辈……”   林琪听到他口中提到平涛二字,遂知道这老者一定是听了那平姓少年的话,前来找自己兴师问罪,这件事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因老人口中所说神交故友四个字,听得心中一动,乃用手势止住王梅芝继续刻薄,改以平和的口气问道:“老丈所说可是指前夜在雁塔寺之事?”   老者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过我倒不是为那件事找你,虽然你留下字迹自吹自擂,我却不相信你有那么大的本事!”   林琪对他的话又是愕然了,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留下的字迹会被人窜改,不过老者最后的一句话倒是颇令他安慰,乃笑笑道:“在下所留字并非推卸责任,只为表明心迹而已,尚若老丈相信在下的话,便应该与在下协心同力,共除魔女……”   老者眼睛一翻道:“小子你乱说些什么魔女!雁塔四佛是老夫知友,平松林更是老夫的磕头兄弟,对他们的能耐知之甚详,因此即使你在那儿留下字,说他们是死在你们二人手下,老夫怎么也不相信!”   林琪一怔道:“什么?在下留字说得很明白,杀人都乃……”   老者不等他说完,立刻冷笑打断他的话头道:“乃淮左林琪,淮阴王梅芝是不是!凭你们这两块料能杀死五大高手?真是叫人要笑掉大牙……”   林琪怒声道:“胡说!我几时那样说过!”   老者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小子,你既有冒认杀人的雄心,怎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柳无非有你这种弟子可真够光荣的!”   林琪起初被他的话激怒了,但是听他提及师父“箫圣”柳无非,再回味一下神交故友四字,立刻知道这老者是谁了,因之他马上惊呼道:“老丈一定是鼓神雷天尊前辈!”   老者神色一掀道:“柳无非向你提起过我的名字?”   林琪身不由主地一摸怀中金箫兴奋的道:“家师同样将前辈当作神交之友,只憾未能一会而已!”   雷天等也遗憾地叹道:“听说他的手残了一只,不能再吹箫了,只可惜老夫的天鼓绝响,除了云逸那女道士,再也找不到一个音响上的敌手了!”   林琪忽的在腰下取出金箫,举在手中一扬道:“家师虽已无法再弄箫管,可是他老人家的箫曲并未就此作广陵散,在下承家师不弃愚顽,已将全部箫曲传授……”   雷天尊微微一愕,最后才以不齿的声调道:“柳无非在箫曲上浸淫数十年,才搏得那一点声名,你小子才学了几年箫!”   林琪轻轻笑道:“在下学艺年数虽短,却不敢妄自菲薄,勉强可以说是懂得其中三味,为完成家师来了心愿,敬请与前辈天鼓一会!”   雷天尊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别作梦了,老夫的天鼓一发,山河俱动,你以为可以随便奏鼓的吗?”   林琪淡淡地问道:“前辈要怎么样才肯奏鼓呢?”   雷天尊傲然地笑道:“除非是碰上云逸,或是柳无非的那一只断手重生!”   林琪听见这番狂语后,脸色平静地道:“前辈如此说,今日大概是无缘恭聆雅奏了,因为在下自知箫上造诣,去家师太远,自然不敢强求与前辈相较,现在前辈若不嫌弃,在下将所习箫曲,吹奏一两阙,请前辈指正一番如何?”   雷天尊摸着长须笑道:“这倒可以!”   林琪含笑下马,径自走到溪泉旁边的一块圆石上,举箫近口,抬眼仰视长空,对着炎炎烈日,他那眼睛一动也不动,反而放射出异常的神光!   雷天尊本来还是倚在树干上,一付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将林琪的吹奏根本不当一回事,等到见到他这付模样,才微微一动道:“小子!你居然能到浑然忘我的境界,可见你还真有两下子!”   林琪不理他,嘴唇微动,于是在那短短的箫管中抛出一缕箫音,呜呜咽咽,当他嘴唇转到第三次时,雷天尊从树上一跳而起,好像被人用针暗刺了一下似的,神情大变地叫道:“停!停!小子!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曲调?”   林琪这才将箫放了下来,轻轻地道:“此乃家师秘传迷幻曲之前奏,此曲变化颇烦,家师特别关照只有见到前辈与笛仙云逸时才准吹奏!”   雷天算长叹一声道:“柳无非箫圣之名,倒非浪得虚名,你小子也值得老夫天鼓一过!”   林琪轻笑道:“多谢前辈!”   这时王梅芝忽地扁嘴一笑道:“前倨后恭,老丈真会装腔作势!”   雷天尊脸色微红,先对山上发出一声长啸,好似通知山上的人替他将鼓送下来,然后才正颜对王梅芝道:“女娃娃!你懂得什么,鼓在乐中是最不入谱入器,然而也是最具有权威的一种乐器,五音变节,莫不依它作为预导依据,所以老夫轻易不肯动手,等一下老夫在擂击之际,你最好避远一点!”   王梅芝将眼一瞪道:“为什么!难道我就听不得吗?”   雷天尊冷笑不语,林琪却微微一笑道:“王姑娘,你最好还是听雷前辈的话,因为雷前辈有鼓王之誉,天鼓一过,定然不同凡响,而且鼓声单调,不似我的箫音变化繁多,可以随吹奏者的心意而择定聆听的对象,你在附近在话,恐怕受不了那种震动!”   雷天尊脸色红红地怒哼道:“小子!你别卖狂,老夫承认鼓声无法控制,不能使它专对你一人发生威力,可是等你听过之后,马上就可以知道它是否单调!”   林琪微笑道:“在下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并无轻视前辈之意!”   雷天尊怒哼一声,王梅芝却从林琪暗示的眼色中,看见事态的严重,乖乖地牵着两匹马,走到远远的地方,耐心地等着。   片刻之后,山上下来一人,背负着一面巨鼓,鼓腰粗如圆桌,他的双胁下一边夹着鼓架,一边夹着两枝粗如人臂的鼓槌,因为鼓身盖住了脸,看不出他的样子。   不过他的身法颇快,看来武功颇有根底,直到他们身前,放下巨鼓后,林琪才认出他正是前夜所见雁塔寺中唯一生还的平姓少年,现在已经知道他叫平涛了!   平涛的眼中满是仇恨的怒火,狠狠的瞪视林琪一眼,才对雷天尊激动地道:“雷伯伯,你答应替小侄报仇了!”   雷天尊一面抖开鼓架选择安放的地点,一面摇头道:“不,从前我是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能力,现在倒是有些可以相信了,可是我仍是无法相信他会如此滥杀无辜,因为我从他吹箫的造诣上,判断出他的火候很深,有那种火候的人,绝不会有那种心性!”   平涛急叫道:“证据确凿,而且小侄亲眼目睹他的暴行……”   林琪也沉声怒喝道:“胡说!那几个人身死之时,你还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   平涛咬着牙怒叫道:“不错!可是他们都死在金孔软鞭之下,那鞭是你从天心大师手中夺去的,这你可赖不掉吧,而且还有你留下的血字为据!”   林琪又一次听到血字为据,心知其中必然另有蹊跷,可是雷天尊已不耐烦地叫道:“平涛!少罗嗦!你目的是叫我用天鼓,我已经答应了,不管是不是替你报仇,你都该满足了,还不给我回山上去!”   平涛略一迟疑,才讷讷地道:“雁塔四佛的师叔虚寂上人也到了,他老人家想手刃这恶徒,您……”   雷天尊将眼一瞪,叫道:“滚!我不见那老和尚。当年一盘棋的气我还没生够呢!他要报仇的话,也得等我完了这一场再说!”   平涛带着一腔仇恨,转身向山上奔去,雷天尊已将鼓架妥,握起鼓槌,用那两个小西瓜般的槌头互相摩擦着道:“小子,你即使能逃过我的天鼓七过,也得小心点,虚寂那老和尚可不好惹,我相信你不会杀人,可是你这次惹的麻烦不小,洛阳城中的几个武林高手全被你引出来,这些人虽然不涉身江湖,可是他们的武功修为都相当高……”   林琪感激地一笑道:“谢谢前辈!在下此次被牵入杀劫,完全是受人陷害,可是那人的布局十分周密,在下要想洗脱此嫌,恐怕颇为不易,只得凭心行事了。”   雷天尊官鼓槌一碰,火光激射,轩眉叫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今天跟你只是箫鼓之争,并不夹杂其他用意!”   林琪洒脱地笑道:“在下亦是此意,深谢前辈赐诲!”   雷天尊鼓槌一落,鼓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大地震摇,连溪水都被泼溅到岸上来了,林琪神色不变,眉头微皱道:“前辈鼓声乐力太强,此地正当路边,万一有行人过来,似乎不大方便!”   雷天尊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放心吧!平涛早就打过招呼,今天这条路上,就只有你们两个行人!”   林琪这才明白今日何以路上行人绝迹,原来早经人家安排好了,看来今天这条路不太好走,然而,此时只能把一切丢开,专心一志来应付目前的局面。   雷天尊又是一声大笑道:“老夫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以这面震天神鼓,会会箫圣苗仙,云逸那道姑太难找,柳无非断了臂,却有了你这个传人,总算没叫老夫失望,开始吧!”   冬!冬!冬!   鼓声连击,一下重于一下,现在不仅是天摇地动,甚至于那澈清的溪泉中,也翻起了排空浊浪,林琪听得心头大震,深知这鼓声比当年扬州断桥之前李芳菲的七弦琴要难对付多了,连忙凝聚真气,撮口就箫,发出抑扬的箫音,按照迷幻法曲的谱调,用心吹奏起来。   鼓声重浊粗且壮,箫声幽咽清而绵,照理这两种声音是不会互相影响的,可是由这两个绝顶高手互奏之下,却又不能以常情而论之了!   当鼓声带着汹涌的杀气,想将大地毁于雷霆一击时,箫音却似一阵和顺的春风,也像是一支温柔的手,在温煦的吹拂触摸下,愤怒的大地停止了她的咆哮与颤动!   汹涌的浊浪带着泥沙,像妖魔一般地要向岸上扑压下来,突然又像遇到了什么阻碍,再次回到那狭窄的河床,变为平静的流水!   溪旁的几棵大树起了疯狂的抖动,树叶碎枝纷落,树皮一片片地飞出去,像是在它的内心里有一股力量要朝外爆发。   可是它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带着破残的身子做宁息后的喘息!   总之,这周围的一切都在顷刻之间,更替着动与静的最大极限!   当鼓声擂得如夏夜暴风雨中的急雷时,箫声却像秋夜柔和皎洁的月光,雷使一切疯狂,月光使一切平静……   直到最后,鼓声和箫声都到了最高的状态!   像是重重环抱住了一枚点燃的爆竹,这一股奔放的力量正在找一处最弱的地方渲泄出去,然而铁环围得太紧了,一圈圈地纵横交织,组成一个铁球,球心是空的,空球心中的巨力在等待做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破!   假若它爆了出来,那就是林琪输了,否则就是雷天尊输了!   动与静争持的结果总会有一方失败的,可是哪一方是失败者呢?   主动的雷天尊表现出最沉着的静态,他的人站在鼓前仿佛已成了化石,只有两只手上的鼓锤在飞速的起落,奏出如雷的鼓声!   被动的林琪却相反地表现了动态,使汗流浃背,双手握箫,十个手指在箫孔飞速地按落或放开,唇皮上开始裂破血红的小缝,身形也似蝴蝶般地绕着巨鼓直转!   支持将近半个时辰,对远处伫候的王梅芝说来简直比几百年还要长,同时也真正地领略到音响的威力。   她离开他们已经有一里之遥了,原来当然不会有这么远,在鼓声一起时,她就承受不了,那震人的波动,脚下自然地后退,一直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仍禁不住心神剧烈跳动,若不是箫音的揉合,她还会退得更远。   她牵着的两匹骏马却已受不了这猛烈的摧残,卧倒在地翻滚不止,直到箫声紧凑后才站起来,气喘嘘嘘的。   “雷施主,先行停手,听我说一句话!”一老僧高声叫道。   二人此时正在生死关头,雷天尊不耐烦的吼道:“滚!”   老僧长叹一声,才由腰下搞下一枚小金铃,伸出又黑又长的指甲,在金铃上轻叩了几下,立刻发出一串悦耳的叮叮声。   鼓声乍歇,紧接着箫声也停下了!   叮叮的轻铃声还在不住地响着,祥和的铃音仿佛是含着绝大的魔力,将鼓中的煞气、箫声的柔媚渐渐地驱散到无影无踪!   雷天尊止手不击,长叹一声道:“多事的老和尚,使我功亏一篑,否则那天鼓未挝之下,定然要你这小子裂箫折管,呕血而亡……”   林琪将箫慢慢地放下,伸舌一舐嘴,只感到一股咸腥,血色将舌尖染得鲜红,可是他依然倔强地道:“前辈想得太如意了,我的箫曲还有七小节没有吹奏,真到大家都竟其全奏,也许前辈会碎鼓折槌,永绝此调呢!”   雷天尊大是震怒,提起鼓槌叫道:“小子!你还敢嘴硬,老夫倒不信邪,咱们再试下去!”   林琪怡然不惧,再度引箫近口,二人相持片刻,却久久不发一声,原来那铃声的余波犹荡漾在他们心田,将他们的心情整个地破坏了。   雷天尊颓然地放下鼓槌怒骂道:“该杀的老和尚,看来我们的箫鼓之争,今天是无法有结果了!”   林琪呼了一口气道:“异日异地,只要前辈有兴,晚辈随时都可奉陪!”   正说之间,梅华那荏弱的身影,已映入他们的眼帘,二人立刻发生不同的反应,雷天尊讶然一声轻噫,林琪则怒喝道:“妖女,你又来了,这次又弄什么鬼?”   梅华仍是那种凄凄可怜的神态,哀叫道:“你做做好事吧!为了我一个人,害死了好几条命,我不能让你再为我杀人了,所以我自动投到你面前,任由你处置,只是我求你别再杀人了……”   林琪大声叫道:“胡说!那些人明明是你杀死的……”   梅华一头撞向他的胸前哭叫道:“我把命都给你了,随便你怎么诬赖我吧!”   林琪忍无可忍,一掌劈向她的脑际,梅华全然不躲,只是扬脸望着他,明眸中含着一汪泪水,秀睑上孕着无限哀愁!   面对着这一张脸,这一付神情,林琪实在无法下手,而且他知道,这一掌即使劈下去,也无法伤得了她,因此反削为推,在她的肩上送了一掌。   梅华此时变成了弱不禁风,被那一掌推倒在地,坐起身子,掩脸嘤嘤痛哭,声音残不忍闻!   林琪气得连连顿足,在她身旁大叫道:“你到底想闹什么鬼?”   梅华哭着抬起脸道:“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别再折磨我了……”   林琪愤不可遏,一脚踢向她的胸口,梅花痛叫一声,身子凌空飞起,却被一个人接住了!   林琪一看那人又是平涛,不禁长叹一声,知道今天这场误会又无法解开了!   雷天尊瞪目怒道:“混帐小子,先前我还不信你是个杀人凶手,现在看你这等行径,却不由我不信了,小子,你拔剑吧!老夫除了擂鼓以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取你性命!”   林琪见他将双槌一摆,作出一个进击的姿势,知道他对这一对鼓槌,还可以兼作武器使用,然而林琪一点也没有抵抗的意思,只是轻轻一叹道:“前辈,我们还是异日在音响上一决高低吧!”   雷天尊怒道:“放屁!像你这种恶徒,万不能容你活到明天!”   林琪双手一摊,黯然地道:“倘若我一死能使你们明白真相的话,我真愿意放弃这条命,只怕你们杀不死我,白陪上一条性命。而那笔血帐,仍是挂在我头上!”   雷天尊怒声叫道:“臭小子,你乱嚼些什么嘴,还不快快拔剑受死!”   林琪淡然地望他一眼,仍是一无表示,雷天尊怒发如狂,正想欺身进击,山道上传来一声响亮的佛号。   “阿弥陀佛!雷施主请稍等一下,容老衲说几句话!”   声音在平淡中隐隐含着庄严,雷天尊身形略顿,虚寂上人已飘然而至,挡在雷天尊与林琪之间。   雷天尊怒声相向道:“老和尚,你怎么那么爱管闭事,方才一场比斗被你搅散了,现在你又要来捣蛋,雁塔寺死掉几个和尚都是你的师侄……”   虚寂上人肃然合什道:“老衲知道,然面老衲粗解相人术,林施主虽然少年气盛一点,然正气透于眉宇,英华内敛,的确不像个残忍的凶徒!”   平涛放下手中的梅华,急忙道:“老禅师,那我父亲与四位大师是怎么死的?”   虚寂上人轻轻一叹道:“老衲就是想问问清楚!”   林琪听老和尚说话的口气好像颇有来历,连忙趋前一礼道:“老法师明察秋毫……”   语尚未毕,梅华突地挤了过来道:“老师父别问他了,您只要说说看,我是否像个杀人的凶手?”   虚寂主人审视片刻摇头道:“姑娘纯如冬雪,洁凝秋霜,自然不会是的……”   梅华掩脸痛哭道:“是啊!我连一只蚂蚁都不忍伤害,怎么会杀人呢,可是这贼子口口声声说我是个魔女,诬赖我杀人……”   这时王梅芝也回来了,站在旁边没作声,林琪听完虚寂上人的判断后,大失所望地叹了一口气,她却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老和尚,先听你的说话,好像还有点眼光,谁知你也是有眼无珠的老糊涂虫,捧着恶魔当菩萨……”   虚寂上人双眉一竖,微观怒色,沉声道:“王姑娘,老衲虽是方外人,看在年岁份上,你说话也该客气点!”   王梅芝哼哼一笑道:“我很想对你客气点,但是怕你等一下糊里糊涂地死了,还找不到一个告阴状的凶主,你再看明白一点,这个魔女真像她外貌那么纯洁吗?”   虚寂上人神色微动,目光再度进逼到梅华脸上,炯炯有神,梅华一脸凄苦,然而眸子里已有着些不安!   沉重的空气像是冻结了一阵子,虚寂上人以空洞的声音道:“梅姑娘是纯洁无垢的!”   王梅芝怒哼一声道:“算了吧!老和尚,你的相人术去骗骗那些村夫愚妇,林大哥,咱们走吧,希望这几个家伙聪明一点,不要动拦阻的念头!”   雷天尊大喝一声道:“你们敢走!”   林琪对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知道得很清楚,再缠下去,迟早总不免一斗,无论胜负,这几人绝对逃不了梅华的毒手。   唯一的方法是就此抽身,尽量避免争斗,说不定还能留下这几个人的生命,因此对雷天尊的呼声只当听不见,从王梅芝的手中牵过马匹,正想上马,雷天尊大为激怒,暴喝一声道:“小子!把命留下再走!”   手中鼓槌飞出,又疾又猛,扑奔林琪后心,林琪感到劲风迫体,估量着力道太强,无法硬接,只得将身子一伏,低头避过。   鼓槌扑地一响,将他坐马的头击得粉碎,不但溅了林琪一身鲜血,而且骏马垂死前的挣扎狂跳,险些也将林琪摔了一跤!   王梅芝的身子也受了血迹所染,女孩子比较好洁,首先按捺不住,怒声道:“老匹夫!林大哥好心想留你一命,然而你自己一心找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雷天尊悸然大想道:“臭丫头!雁塔寺中血字题名,你也有一分,今天你也别想走了!”   王梅兰将手中马匹缰绳放开,回身挺立怒道:“来吧!本姑娘瞧你用什么方法将我们留下!”   雷天尊一摆手中单槌叫道:“只要你能在老夫槌下走满十招,老夫拱手送你上路!”   王梅芝长剑出鞘,朝林琪打了个招呼道:“林大哥,事情挤到头上,想躲也躲不了,还是硬着头皮认了吧!”   林琪轻叹一声,王梅芝一挽剑花,抢先攻上,剑尖径刺雷天尊前心,势如毒蛇吐信,雷天尊的鼓槌已反敲回来,落向她的肩头!   王梅芝一看这次的势子更急,明知挡不住,也只有咬牙硬架,竭尽全力,挥剑朝上一撩,又是一阵大响,长剑呛然中断。   雷天尊哈哈大笑道:“臭丫头,别说十招了,看来你连三招都挡不过。”   叫声中鼓槌再摆,横腰扫下,王梅芝双足猛拔,身躯纵起,手挥半截断剑去削他的头,这一招是在死中求活,用招奇险,雷天尊的鼓槌贴着她的脚下掠过,撤手不及,逼得将脖子一缩,剑光照眼,忽的一声他头上的长髻连着一片头皮被削了下来,急!怒!痛!三下夹攻,不禁双目厉瞪,大声喝叫道:“臭丫头!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鼓槌再度脱手,笔直对准王梅芝射去,王梅芝身形刚刚站稳,槌影挟着劲风已到,离身两三尺即感劲气迫人,不禁慌了手脚,连躲闪都忘了。   槌势只差半尺寸许,斜里掠过一道灰影,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槌柄接住,王梅芝惊魂始定,发现那出手之人、竟是虚寂上人,不禁愕然!   雷天尊也是一愕,瞠目大呼道:“老秃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虚寂上人将鼓槌丢回给他,然后摇首道:“雷施主请少息怒气,老衲并非多事,只是事情略有不明之处……”   雷天尊大叫道:“放屁!这一男一女两个小贼心狠手辣……”   虚寂上人轻轻地道:“施主不要急,这位姑娘身手虽是不凡,然而从她与施主交手的情形看来,断然无法将平施主及老衲的四个师侄杀死,因此老衲认为事情犹有探索之必要!”   雷天尊不禁一愕,平涛却急了,连忙过来道:“老禅师,那我父亲与四位大师是怎么死的?”   林琪一指梅华道:“我说过是她杀死的,你们不肯相信有什么法子!”   梅华含泪悲声道:“老禅师,您相信我会杀人吗?”   虚寂上人神色庄严地道:“老衲目前不作任何预测,可是老衲自有判断之法!”   林琪急忙问道:“老法师有什么方法?”   虚寂上人再摸出那个金铃,举在手中道:“老衲手里所持度厄金铃,乃佛门至宝,铃声三响,任何人都无法掩藏自己的内心之事,目前雁塔寺生还之人,一共有四个,真相未明之前,谁都脱不开嫌疑,因此老衲要请你们四位在老衲的铃声之下,接受一次测验!”   平涛问道:“我也要试试?”   虚寂上人肃然点头道:“自然要了!除非你是真正凶手,心虚不敢接受考验!”   平涛怫然道:“这是什么话?我第一个接受试测!”   雷天尊哼一声道:“老和尚,你那铃声真有那么大的神通吗?”   虚寂上人庄严地道:“雷施主何妨等老衲试验过后,观其结果!”   雷天尊赌气不开口,林琪迫不及待地道:“老法师,我们是单独测试,还是一起受试?”   虚寂上人道:“老衲限于功力,每次只能测试两人,不知是哪二位先行受试!”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道:“我先来!”   虚寂上人笑笑道:“四位似乎都急于表白自己,然而老衲功力有限,只能试验两位,依老衲之见还是梅姑娘与平施主先行受试吧!”   林琪想了一下道:“平兄不必受试了,目前嫌疑最大的是我。然而真凶却是那妖女,以我之见还是我与那妖女受试之后,结果自明!”   平涛正要表示反对,虚寂上人笑道:“这样也好!请施主与梅姑娘留在此地,其余各位暂时退到十丈之外,背向此地,铃响三度之后,各位自然知道结果!”   王梅芝含有深意地瞟他一眼道:“只怕那结果会大出你们意料之外!”   林琪急于使真相大白,连忙催促地道:“王姑娘,你快退到十丈之处去吧!”   王梅芝果然领先走出去,雷天尊则带着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跟着退走,当三个人都到达地头,背向站好之后,已经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这铃音跟刚才又有点不同,它使得人的心灵趋向于平静,铃声三响,每个人的心头都涌起一种欲望!   王梅芝不禁暗暗钦佩,心想这老和尚果然有点门道,这一来那妖女可能无法掩藏她的行迹了……   等着,等着!   那第三声铃响却一直迟迟不鸣,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雷天尊忍不住了,蓦地回身急叫道:“老和尚!你在闹些什么鬼?”   语音才落,他不禁怔住了,原来那场地上只剩下了虚寂上人一个孤独的身影,林琪与梅华都已不知去向!   他连忙赶过去问道:“老和尚,人呢?”   虚寂上人闭目盘膝默坐,不动也不理!   雷天尊急了,上去一推他的身子叫道:“老和尚!你怎么了……”   虚寂上人的身子应手而倒,背上插着一枝金萧,入体半尺。   不用问,那是林琪的东西!   王梅芝大叫一声,飞身上前,拔出金箫,然后像急箭似的向山上窜去,雷大尊追在后面大叫道:“狗贼人!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   然而王梅芝的身法太快了,几个起落后,已经将他撇得远远的,转过峰角,即已消失不见。   平涛追上来时,雷天尊正在跳脚大骂,平涛苦着脸道:“雷老伯,现在您相信我的话了……”   雷天尊咬牙切齿地道:“这一双狗男女,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们给找出来,从现在起,我要通知江湖上所有的人,大家联起手来,共除这一对恶徒……”   在一个偏僻的树林里,林琪在昏朦中醒过来了,只见梅华笑吟吟地站在身前,连忙怒声叫道:“妖女,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梅华笑而不答,林琪举起手来,很想给她一掌,然而他发现自己竟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不禁大急道:“妖女,你又对我弄了些什么鬼?”   梅华轻轻一笑道:“我只点了你的软瘫穴,你放心好了,最多两个时辰,你就会恢复原状的!”   林琪心中急得要命,因为他在第二遍铃声之后,忽然看见梅华脸色一动,站起身子来,不觉暗地一喜,心道:“这下子你可得现原形了……”   一念未已,梅华忽地像风似的卷了过来,接着脑后一麻,知觉全失,因此对以后的事完全不知道。   梅华还在这里,其他的人呢?是不是又遭了她的毒手?   梅华却似完全了解他的心意,轻轻一笑道:“你别着急,除了那个老和尚,我一个也没动!”   林琪失声道:“什么?你把老和尚杀死了?”   梅华点头道:“不错!这老和尚活着太讨厌了,逼得我杀死他,这是我第一次为了必须杀人而杀人!也是我第一次想杀人时杀人。因此我很难过……”   林琪冷哼一声道:“你杀人还感到难过?”   梅华苦笑一下道:“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在杀死老和尚的时候,心中的确很难过,不像以前杀人时,心中充满了快乐……”   林琪大声怒叫道:“杀人能令你快乐!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妖怪?”   梅华茫然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把鲜红的血涂在手上,越多越感到满足的,事后想起来,我也知道不对,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已……”   林琪长叹一声,知道她说的是常情,她在疯病发作的时候,理性整个丧失,的确无法控制……   梅华却幽幽地问道:“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叫我不杀人吗?”   林琪摇摇头道:“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留在世界上,唯一的方法是死!”   梅华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惨声问道:“除了死之外,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比如说,我从今以后不再杀人呢?”   林琪一怔道:“你能不杀人吗?”   梅华点点头:“也许能,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想杀人……”   林琪大声叱道:“胡说,在雁塔寺中,你当着我们的面,连杀五人!”   梅花道:“那是因为他们要杀死你,我心里一急,毛病就发作了!”   林琪冷笑一声道:“你别再狡辩了!那些人是你引来与我作对的,结果你杀死了他们,把事情赖到我头上……”   梅华急了道:“是真的,我自己有这个感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那种杀人的冲动一点也提不起来,只要你对我好一点,我相信以后不会再杀人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你肯让我跟你在一起吗?”   林琪正色摇头道:“不行,纵然你现在开始不杀人,也无法洗去你手上的血腥,杀人者死,一百多条生命的代价,你一死尚不够偿付!”   梅华凄然垂泪道:“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林琪怒声道:“你没有要求机会的权利,我放下身上许多重要的事,千里迢迢追踪你,就是为了要杀死你!怎么会容忍妖女留在我身边!”   梅华脸色一变,眼中凶光又露,一掌劈了过来,可是掌力接触在林琪身上,却柔软得全无劲道,接着幽幽一叹道:“你这样绝情,总有后悔的一天,今后我假如再杀人的话,那责任该由你来负担!你等着看吧……”   说完她的身形有如一头飞鸟般地掠空而逝!   临潼的一家大酒楼里。   傍晚时分,生意显得特别好,而且座上的酒客大部分都是宽衣短靠的江湖豪杰,这般人的手头很阔,脾气也特别大,所以跑堂的伙计显得特别匆忙,脸上永远挂着卑微的笑容,战战兢兢地侍候着!   酒酣耳熟之际,谈话也就开始了。   一个破衣百结的老丐高踞上座,猛灌了几口酒后,将杯子拍地一声,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谢老兄!兄弟想来想去,还是不相信林公子会做出这种事!”   他对座的一个老者手捻长须,脸色沉重地道:“我对金箫狂魔一无所知,不过是应雷天尊兄与虚云上人的邀请,出头主持这件事,事实上我封剑归隐三十年,对江湖上的过节早已不过问了,然而虚云上人是我的方外好友,死去的虚寂和尚又是我的兄长,使我无法置身事外,这才凭着一张老面子,将各位邀请到这儿来,是非曲直,我不敢置评,好在雷兄与平世兄都在此地,他们是目击的证人,童见何妨问问他们二位……”   老丐微一沉吟,才对身旁的独臂老人道:“柳兄,林公子是你的门人,王梅芝姑娘你也见过了,对于这件事你作何看法?”   独臂老人正是箫圣柳无非,在淮阴的古屋中等童天月师徒与孙冬由迷药中醒来之后,匆匆赶往太行山追寻林琪与王梅芝,不想扑了一个空,辗转打听俱无结果,然后丐帮掌门人浊世神龙童天月却接到了弟子转来的一个口讯。   口讯是临潼归隐已久的武林名宿“铁剑无敌”谢长风送出来的,“铁剑无敌”谢长风在江湖上的名头亮如中秋皓月,一柄铁剑纵横武林四十年而未遇对手,行事正直,一言可为天下法。   然而这个口讯却使他们大为震惊。   林琪被冠上金箫恶魔的恶名,与王梅芝二人做下了令人发指的杀孽,中间还牵涉到一个名叫梅华的女子!据说是林琪对那女子枉加迫害,杀死了雁塔四佛与洛阳侠隐平松林,最后更杀死了佛门圣者虚寂大师,掳劫了那个女子潜逃无迹,在虚寂上人的背上留下凶器金箫,又被王梅芝抢走了!   武林中杀人之事屡见不鲜,然而被杀的这几个人都不太不寻常,因此使大家对林琪这个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也因此谢长风才邀集天下知名豪侠,共商对付之策!   柳无非是林琪的师父,自然无法置身事外,匆匆地赶到临潼,参加这场集会。   童天月问到他的头上,所有的眼光也都注视在他身上,使他十分为难,考虑半天,才站起来道:“林琪的箫曲是我传授。可是他的武功却另有所承,比我还高明百倍……”   童天月立刻岔口道:“这一点兄弟可以证明,林公子在淮阴曾连败十三友中数名凶人,比起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强多了!”   谢长风一摆手道:“正因为他的高强,所以才做得这些事……”   柳无非脸含忧色地道:“林琪的文武二途,俱由我启蒙传授,从小看他的心性为人,都十分的忠厚,要说他会做出这些事,的确不易使人相信!”   平涛从另一张桌子走了过来,由怀中掏出一张绵纸,平铺开来道:“金箫狂魔既是柳先生高足,对他的字迹,柳先生应该认得出!这是在雁塔寺中照他所留的血字描下来的,请柳先生过目一下!”   柳无非看着绵纸,口中低念道:“杀人者,淮左林琪,淮阴王梅芝……”   还没有念完,脸色已经变了,雷天尊冷笑一声道:“柳兄高见如何?”   柳无非呐呐地道:“照字迹看,确是小徒手笔……”   雷天尊冷笑道:“令高足不是书法名家,他的字也不会有人临摹,证据确凿,大概不会诬赖他吧!柳兄真收得好徒弟……”   柳无非脸色如土,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大家的眼光都盯在他身上,并充满了敌意!   雷天尊一拍桌子道:“柳无非,教出这种徒弟,你就该负责任!”   柳无非神色一变道:“雷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却神交已久,想不到你竟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   雷天尊脸色也是一变,正想跟他翻脸,谢长风用手一拦道:“雷兄的确是太性急了一点,箫圣柳先生侠名早著,那年轻人虽然行止不端,相信绝非柳先生之授意,再说那年轻人的武功,并非完全得自柳先生,对于他的行动,柳先生并无责任!”   雷天尊这才悻悻住口不言,柳无非轻叹一声道:“谢大侠秉事公正,兄弟十分钦佩……”   谢长风用手势阻止他再说下去道:“不过柳先生对于这件事,理应表明立场!”   柳无非沉吟片刻,才痛苦地道:“兄弟仍然不信琪儿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此事若确然无误,兄弟一定追随各位,对他绝不容情!”   谢长风脸现敬色,朗然发话道:“柳先生侠义心胸,明昭日月,兄弟深表无限敬意,谨以杯酒,聊表心意!”   说着举起酒壶。满满地替他斟了一杯,柳无非端起杯子,眼中含着泪珠,在极端的沉痛下喝完了那杯苦酒!   四座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对柳无非的故意都化为尊敬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了解他的心情。   林琪不仅是他的弟子,更是他的希望……   谢长风凛然起立,环顾四周道:“现在话已说明了,下一步该商量如何去对付那凶徒了……”   突然西座上啪的一声,摔破一只杯子,接着一个粗哑的喉咙叫道:“谁敢找我小兄弟的麻烦!”   众人骤然惊顾,只见一个奇丑的女子,堆着铁塔般的身子,蓦地叉腰怒立,柳无非连忙喝止道:“孙冬,不许放肆!”   说完又对旁人解释道:“各位别见怪,她是我的另一位徒儿孙冬,是个浑人……”   孙冬怒叫道:“我一点也不浑,他们商量着要对付小兄弟,那可不行!”   柳无非沉痛地道:“他杀了人……”   雷天尊怒声对柳无非道:“柳兄,令徒可是代表你的意见?”   柳无非摇摇头,雷天尊又冷笑一声道:“柳兄真会收徒弟,也真会教徒弟,门下英才辈出……”   柳无非满脸通红,孙冬已抢过来怒骂道:“你这老家伙最不是东西,打不过我小兄弟,就找了这么多人来作怪!本姑娘第一个就不饶你!”   说着一拳打过来,雷天尊伸手一格,虽然将拳势挡住,身子却连退了好几步,不禁又气又怒又羞厉声叫道:“柳无非,你不会教训徒弟,我可要代你出手教训了!”   柳无非只得出声叫道:“孙冬,不许无礼,这里都是你的长辈!”   孙冬大叫道:“什么长辈,为了小兄弟,我才叫你师父,现在你也要跟小兄弟作对,我连你这个师父都不认识了!”   柳无非还没有回话,孙冬又朝雷天尊扑了过去,举起蒲扇般的巴掌,朝他的肩上拍下去,雷天尊怒喝一声,一手上迎,一手迎向她的颈子!   柳无非大叫道:“雷兄,不可动手!”   可是他叫得太迟了,雷天尊上格之手,被震得生痛,切在颈子上的那一掌,受了她反击神功的弹力,倒抢回来,叭的一声,反掴了自己一个嘴巴!   孙冬进一步,双手平胸抓住他的衣服,一下子将他举了起来!   鼓王雷天尊在武林之中,赫赫盛名,虽然很少在江湖上公开露面,可是知者颇多,他不仅音响上是个绝世高手,武功造诣,也是有数的人物!   现在却三招两式,被一个无名后辈折败得如此之惨,倒是大令众人吃惊!   柳无非大叫道:“孙冬,你还不快将雷前辈放下来!”   孙冬将雷天尊砰然一声,刚好掷在桌上,杯盘粉碎,汤水四溅!   雷天尊骨碌翻身下地,厉声大叫道:“罢了!罢了!老夫一世盛名。想不到会砸在你这个丑鬼手中……”   举起手掌,就朝天灵盖上拍下去,斜里掠过一个老僧,轻轻地在他腕间一触,雷天尊只觉得腕上一麻,拍下的手掌一点力道都没有,总算把一条老命留住了!   那老僧正是佛门三圣之一虚云上人,合什轻声道:“阿弥陀佛!雷施主隐迹江湖多年,怎么对那些虚名还看不开,浮生固不足恋,如此一死却大为不值!”   雷天尊长叹一声,目中落下汩汩泪珠。   谢长风神色微动地对柳无非道:“柳先生高足好像都是一些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   柳无非脸色一红,呐呐地道:“实不相满,此女也是林琪由苗疆携来,为旧日十三友中凌烟客之女,虽然投在兄弟门下,她的武功却是得到乃父真传……”   谢长风为人很忠厚,虽然对柳无非的话未能全信,却不作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孙冬在打雷天尊之后,耀武扬威,十分得意,双手叉着腰叫道:“谁要再敢去找小兄弟的麻烦就站出来,本姑娘先打发他!”   四座一片默然,其中当然不乏成名高手,可是见到雷天尊的例子后,对这个又傻又丑的女子实在莫测高深,觉得把一世盛名砸在这儿似乎太不上算了。   孙冬连叫了几声,见没有人接她的腔,不由更为得意了,嘻开厚唇笑道:“你们都怕了是不是,那就过来给姑娘磕个头。对本姑娘发誓保证不去找小兄弟,否则我就一个个把你们从窗子里丢出去!”   她自以为这个主意十分高明,却把在座的豪侠都激怒了,一个个按座起立,目射怒光,孙冬还以为他们要表示屈服,高兴地叫道:“一个个地来,顺着秩序开始磕头!”   谢长风脸色一沉对柳无非道:“这丫头太无礼了,柳先生不反对出手教训她一下吧!”   柳无非长叹一声道:“谢大侠,此女生性耿直,胸中无物,只是对林琪的情感独厚,大侠……”   谢长风点点头道:“兄弟知道,兄弟绝不伤害她就是。”   说着轻挪身形,闪至孙冬之前,他白发苍颜,一副龙钟老态,可是身法之快速稳健如行云流水,足见他在封封后的三十年中,功夫不但没搁下,反而更形炉火纯青了,座中群豪见他出头,大家都消弭了怒气,静心坐下观看!   孙冬的人虽笨,对武学的眼光却有独到之处,脸上一惊道:“老头子!你跑得好快!”   谢长风平静地道:“老夫特来领教几招!”   孙冬摇摇头道:“算了吧!老头子!你这么大岁数,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看在你白胡子的份上,我也不要你磕头了,只要你说一声不找小兄弟麻烦,我就放过你去!”   她自以为这已是很大的人情了,殊不知弄巧成拙,谢长风涵养再好,也受不了这种侮辱,厉喝一声:   “不知死活的丫头!”   单掌疾印而出,拍向孙冬的肩头,他虽然生气,手中还是留了分寸,这一掌只用了五成劲力,砰的一响,击个正着。   孙冬被打得一咧嘴,痛得叫出声来,脚下连动三四步。   可是她的反击神功也将谢长风牵得身形微动,掌心隐有火辣辣的感觉!   孙冬怪声大叫道:“老家伙!你竟敢打我,本姑娘非拔掉你的胡子不可!”   叫声中身形欺上去,伸手就抓,谢长风举臂一格,岂料她这一抓奥异无匹,正是孙东海所遗归化秘笈的特殊怪招,林琪留了个抄本,交给柳无非转授孙冬!   孙冬粗中有细,第一次挨了一掌,见这个老头子居然能抗受她的反击神功,知道他一定不好惹,所以一回招就是煞着。   柳无非懂得奥妙,连忙叫道:“谢大侠!左闪!不可挡……”   谢长风一格出去,孙冬的抓势竟是虚招,心知不妙,连忙照着柳无非所说的方法,身形向左硬闪开,可是反应略嫌迟了一点。   孙冬的另一只手像魅影似的罩了过来,对准他的长须上抓了去,顿时握住了须捎,大声叫道:“老家伙,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便放了你……”   谢长风的皱脸上涌起了怒色,沉声喝道:“无知畜生,你在找死!”   目中精光暴盛,脸上的皱纹突然都平了,将一付瘦长的脸鼓成了圆形,那根根银髯倒卷了过来,像钢针般地向孙冬手上刺去。   同时被孙冬握住髯梢的那一部分,也突然射出一股劲力,刺着孙冬的掌心。   孙冬痛得像杀猪般地大叫起来,放手跳出老远,掌心掌背上满是鲜血,一面哭一面叫道:“老家伙,你是老妖怪,你会长法……”   谢长风趋前一步怒道:“丑八怪,你再胡说八道,老夫就要你好看!”   孙冬脾气只服林琪一个人,只怕一个侯行夫,对其他人却是越拗越强,跳起脚来大骂道:“老妖怪,老王八旦,你就是用妖法杀了我,我也不怕,我非好好地揍你一个稀烂不可……”   跳过去劈掌就砍,掌风凶猛,谢长风上过一次当,不敢再大意硬封,一直等她的掌势落实,才闪身避过,如此对折了五六招,他变得一味躲避,无暇还招。   孙冬边打边叫道:“老王八,你有种就不要躲,好好跟姑娘对两掌!”   谢长风睑色微红,他自闯荡江湖以来,从未遭遇对手,赢得侠王之称,今天却遇上这么样一个怪物。   刚才那一招虽然是利用精心苦练的返朴归真神功,没被她把胡子给拔去,而且还占了上风,然而在形式上,已经落了下乘!   现在被她一轮狠攻,弄得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口气实在难忍,大喝一声,并指如剑,使出了一招“寒塘渡鹤”。   这是他当年无敌剑十九式中的一着精招,功力与年岁俱增,这一指代剑,刺出去的威力尤胜于往昔。   孙冬本就不擅于招式,那几手掌式只是沾着归化秘笈的光,利于攻而无守,因为归化秘笈由武功使了出来,根本不容对方有还手的机会。   然而成遇上的对手是谢长风,侠王之誉并非虚得,在她漫天掌影中仍能攻进一招,指尖触着她的颈下,劲力透了进去。   孙冬皮肉再坚也承受不了!咯的一声,铁塔似的身躯凌空倒下,顿时闭过气去,柳无非大是着急,连忙上来想扶她,谢长风目光峻厉地道:“柳先生意欲何为?”   柳无非歉咨地道:“她是个浑人,谢大侠想必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谢长风正容道:“兄弟自然不想取她性命!可是此女是非不分,柳先生能担保她将来不再跟我们捣蛋吗?”   柳无非不禁默然,因为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这个傻姑娘,她吃了大亏,难保不会乱来一通。   谢长风目光炯炯地道:“此女一身功夫怪异,假若今日放地过去,异日在对付那狂徒时,她夹在中间捣乱起来,柳先生可有善策安排?”   柳无非更无法回答了,孙冬对林琪是一种无邪的感情,然而这种感情比什么都深,谁要是伤害林琪时,她拼着性命也会维护他的。   支吾了半天,他才对谢长风道:“谢大侠意欲如何处背她呢?”   树长风想了一下,道:“兄弟要点破她的气门,废掉她的武功!”   柳无非大惊道:“那不是白白地糟塌一块美材!”   谢长风正色道:“此女的确是练武的奇材,然而武功之用,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柳先生能担保她不为恶吗?”   柳无非默然无言,慢慢地站了起来,沉痛地道:“随便大侠如何处置吧!其实这孩子心地十分善良,恶事是不会做的,只是牵涉到林琪,兄弟就无法多说了。”   谢长风歉疚地道:“兄弟也是此意,那个姓林的少年恶踪已彰,这个女子既然对他情感深切,就是吾等除恶的阻力,兄弟不得不出此下策!”   柳无非背身挥泪,不忍目睹,谢长风也低叹一声,举手朝孙冬的气门上戳去,忽然楼口传来一声朗喝道:“慢!”   谢长风手势一顿,只见楼上站着一对中年人,男的风度俊雅,洵洵儒者,身着青衫斯文十足,女的鸦发高髻,朱颜雍容。   柳无非见到那男子之后,不禁失声惊呼道:“林大人……”   中年男人拱拱手道:“兄弟林世辉,已经摆脱仕途,柳老师不必再以官场口气相称!”   其余之人不认识林世辉,自然也不知道他会武功,只是为了他的气度在斯文中另具威仪,对他不免另眼相看。   那中年美妇走过来,弯腰一提孙冬,连拍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将她闭住的气息拍活开来,手法迅速准稳,使大家又是一阵惊异。   柳无非隐约已猜出这美妇是谁,连忙拱手再问道:“这位可是名满苗疆的蛊神……”   中年美妇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妾身就是段金花!”   大家更为吃惊,蛊神婆段金花名满苗疆,却从来不履中土,她这次突然现身,而且还陪同这一个姓林的中年人,不知是何身份?   林世辉平静地对谢长风一拱手道:“兄弟风闻大侠广传武林帖,邀聚天下群雄以谋对付犬子林琪,所以特地赶来,参与盛会!”   谢长风讶然失色道:“原来林兄是……”   底下的话再也接不下去,因为他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骂他儿子是凶徒!   林世辉却淡淡一笑道:“犬子所为如若属实,的确是罪不容赦,只是其中恐怕还有些误会,兄弟对犬子知之甚稔,好像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柳无非连忙道:“在下也不敢相信。可是证据凿然……”   谢长风从平涛的手中接过绵纸展开道:“这是令郎亲笔所书!”   林世辉看了一眼,脸色微动,将眼睛望着段金花,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段金花则仍在替孙冬按摩顺气,一面漫不经心地道:“那孩子不会无故杀人,不是误会,就是那些人确有可杀之处!”   谢长风脸色一变道:“段夫人怎么说这种话?家兄虚寂上人,皈依佛门,与世无争,死于金箫之下。难道也是该死的吗?”   段金花冷笑道:“世上仅多假冒伪善之辈,以你而论,空负一代侠王之誉,我刚才就亲见你对一个无辜的后辈下毒手,难道她也有取死之道吗?”   谢长风脸上一红道:“这女子阻止我们缉拿凶徒,老朽才想废掉她的武功,没有要她的性命。”   段金花冷笑道:“她那一身武功习之非易,你平白地将她废为常人,不等于是要她的命?”   谢长风脸色大窘,一句话也回答不出,倒是林世辉劝解她道:“金娘,我们是来调查真相,不是来论是非曲直的!”   段金花悖然色变道:“真相也要论曲直,这批自命中原正义人士,劳帅动众,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年轻孩子,我就是瞧不顺眼!”   这几句话将人家说得脸红红的不是滋味,林世辉眉头一皱道:“好了!好了!你就是意气用事,存心替那孩子遮掩,可是那字迹明明是他的,你想护短也没有办法!”   段金花双眉一扬,正想开口,旁边走过一个年轻人,脸色黄瘦,身材矮小,同样是一身儒衣打扮,以软软怯怯的声音道:“列位一定是江湖上的游侠,小生佟芳,虽是个读书人,却最钦慕弹铗江湖的游侠之士,因之忍不住想过来结识一番!”   谢长风一皱眉头道:“佟相公,目前我们正在商量一件要紧的事,你最好稍待再来叙交!”   那个叫佟芳的读书人却摇头道:“老先生不要嫌小生事多,小生正是为解决诸位所商量的问题而来,诸位所说之事小生不太详细,可是听诸位的谈话,好像是以几个字迹,就要将一位姓林的少年英雄强人之罪,此事可大为不智!”   谢长风一怔道:“相公此话怎说?”   佟芳笑笑道:“小生方才也曾见过那几个字,若是各位允许小生一试,保证能写得一般无二!”   林世辉不信地道:“前人真迹久经临摹,或许能得几分神韵,相公若是只凭一眼,就能将字迹学像,的确令人无法相信!”   佟芳笑笑道:“小生知道诸位一定不会即信,所以方才抽空到楼下帐房中借得笔墨,预先写了一张,列位就请比较一番如何?”   说着在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墨迹未干,写着那同样的几个字,柳无非、林世辉、谢长风等人都是文武兼修的高人,凑上来一看,果然与那字迹一般无二,甚至于大小都是相同的。   平涛不相信,拿起绵纸上的字迹盖了上去,恰好不偏不倚,连字与字间之距离尺寸,也吻合得天衣无缝!   谢长风不禁对这年轻人重新估计一番,但见他一脸病容,的确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不禁一叹道:“相公真不愧为笔中圣手,但是世上为相公这种人才绝无仅有,因此相公此举仍不能替那姓林少年免脱于罪!”   佟芳将眼一瞪道:“字迹可以冒充,那证物就不能再成立……”   谢长风点头道:“话是不错,如果林姓少年不是真凶,相公便是真凶,因为世上能写出这种字迹者。只有你们二人!”   佟芳微笑说道:“老先生着小生像凶手吗?”   谢长风一叹道:“正因为相公不像,所以那林姓少年难卸其罪!”   佟芳不禁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一层关系,远座忽然又传来一个陌生的表音道:“在下也写了几个字,请列位过目一番如何?”   说话中又有一个矮瘦的书生打扮少年,手擎着一幅字条过来,写的也是那几个字,墨迹陈旧,像是写了很久。   大家对他手中的字条一看,不禁又怔住了。   这幅字迹与绵纸上的笔迹一般无二,却与佟芳所画的略有不同,那差异只在神意上小有差别,若非行家是无法看出的。   那少年书生一声冷笑,道:“几个字大家都会写,强要以此入罪,不是太牵强一点吗!”   语气冷涩,使得每一个人对那怪书生都注意起来了!   谢长风对那怪书生凝视片刻,才沉声问道:“台端尊姓大名,可望见告否?”   怪书生冷冷地道:“在下不过是因为林兄受人冤屈,所以才仗义执言,告诉诸位,光是凭几笔字,并不足以构成杀人的证据,至于其他问题,大可不必多提!”   谢长风涵养极深,虽然这书生说话的口气很不友善,仍耐着性子道:“这字迹虽然与林姓少年所留十分相像,然后又怎么证明是台端所写的呢?”   怪书生哈哈大笑道:“我早知你们会有此一问,所以预先备下笔墨,现在我当众挥毫,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语毕将手一拍,招呼道:“当倌,拿过来!”   一个店伙捧着木盘,里面安放着笔墨纸砚,怪书生找了上一张桌子,将上面杯碗推过一边,放下木盘,就着桌面,提肘挥毫,疾书了十二个字,果然又与他拿着的那张字条一般无二。   怪书生将眼一瞪,目光严厉地道:“柳老最好看清楚一点,除了笔迹习性之外,还应该在神韵意境上去追索!”   柳无非闻言一怔,心想这怪书生看来年纪不太大,可是对于书道之研究倒是十分透澈,若不是此中能才,断乎说不出这一番话,详研片刻后,神色忽地一动,指着绵纸所描的一张,也就是林琪所留的摹字道:“这一张似乎不同,那杀人者三字与后面八字意境略有高下……”   怪书生神色一喜,佟芳神色也是一动,柳无非兴奋地道:“经阁下一提,老朽的确看出这十一字中,由两个人书成,前三字笔力雄浑,意境深远,不像林儿所写,至于后面那八字,才是淇儿的手迹这一下绝不会错!”   谢长风也看出差异来了,可是他捻着长须道:“这一来姓林的少年罪证更确实了,前面三字杀人者无关紧要,主要是后面八字,淮左林琪,淮阴王梅芝,留名的字迹是他的,罪责更加难卸了!”   柳无非的兴奋立刻又变为沮丧,他千辛万苦所找出的一点意外,想不到仍是无法开脱爱徒!   怪书生不禁对柳无非发出一阵讥嘲的冷笑,冷冰冰地道:“看来林兄杀人的罪名是再也无法洗脱了,柳老对林兄作何看法呢?”   柳无非沮丧地道:“老朽虽然希望淇儿是无辜的,可是事实证明他很难脱清……”   怪书生冷笑着追问道:“所以柳老要跟别人一起出头对付林兄!”   柳无非痛苦道:“江湖上的正义重于私情,老朽无能为力!”   怪书生咄咄逼人地道:“柳老且慢以大帽子放在前面,只问你心中对林兄作何看法?”   柳无非痛苦地道:“老朽心中深觉琪儿不会是个凶残之徒,然而事实俱在,老朽痛心疾首,唯有以道义为尊……”   怪书生格格一阵冷笑,语气冷到极顶,指着孙冬笑道:“柳老纵然为林兄最尊敬之人,看来你对他的信任还不如这位傻大姐,她心目中的小兄弟是个完全断不会受任何外力的影响……”   孙冬刚从痛苦中苏复过来,闻言深感知己,忘了痛苦傻笑道:“对啊!你这小子倒是个好人,我小兄弟绝对不会做坏事的!”   柳无非不为生气,厉声道:“老朽不能像她一般地盲目信仰,老朽必须相信所见的事实!”   怪书生冷笑道:“事实放在你眼前,你也是如同亮眼瞎子,视而不见!”   柳无非沉声道:“台端说话最好客气些,老朽处事哪一点不明?”   怪书生冷笑指着那张绵纸道:“这上面只有三个字才是林兄手笔,你却偏偏认不出来……”   柳无非怒声道:“胡说!这三字为透字骨,淇儿火候还不应至此!”   怪书生哼了一声道:“你见过林兄的字,还是两年以前的,因此你所认识的林兄也是两年以前的他,要知道这两年来,林兄历练江湖,游踪千里,心胸怀抱,均非两年以前可比,书法有如人性,这是别人都学不会的,你真枉为林兄的师尊了!”   这一番话说得柳无非满脸通红,汗流浃背,甚至连谢长风也骇然动容,因为这一说如果不错的话,整个事实都将改观了。   雷天尊这时挤过来道:“字迹之事搁开不说,杀死虚寂上人之时,我就在现场……”   怪书生冷笑道:“你看见林兄将金箫插进那老和尚的后背吗?”   雷天尊不禁一呆道:“我虽未曾亲见,但除他以外别无他人。”   怪书生紧逼着问道:“真的没有别人了吗?”   雷天尊呐呐地道:“当然还有一位梅华姑娘,不过她决无可疑,因为我亲眼看见她在那姓林的小子面前饱受欺凌……”   怪书生长叹一声道:“以目代心,你们永远不会明白林兄所受的冤屈了……”   林世辉忽地问道:“台端对小儿之事,仿佛极为清楚。”   怪书生黯然一叹道:“我们相处虽短,相知颇深!”   林世辉又问道:“台端口口声声为小儿带护,不知有何凭据?”   怪书生目注他道:“前辈由西昆仑东返,见过万象新之后,难道他没有告诉前辈?”   林世辉与段金花神色俱是一动,好像奇怪他对自己的行踪何以会如此清楚,微一沉吟后才道:“没有!我回到太行山后,万老儿已经离去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他住的地方被捣毁得一塌糊涂,我也在奇怪,不知何以会如此……”   怪书生神色一呆道:“原来如此……”   林世辉连忙又问道:“台端与小儿如此熟悉,可知他现在何处?”   怪书生神情一黯道:“这是我唯一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我也在找他的下落……”   说着泪水冲眶而出,他连忙用手擦去,同时也将脸上的黑色擦去了一片,露出雪白的底色,雷天尊忽地大叫道:“你是妖女!你化装得真像,可是你瞒不过我,你是王梅芝!”   怪书生将头上儒冠一扯,露出如黛青丝冷笑道:“你只会认出我,为什么认不出另一个人,寒梅正华,严冬吐芳,你为什么想不到这个佟芳就是你认为纯洁无垢的梅华姑娘?”   众人驻然惊顾时,眼前忽地失去了佟芳的踪迹,这家伙不知在什么时候溜走了。   奇峰迭起,众人震惊不已,孙冬忽然发出一声急叫道:“老猴子来了……”   酒楼口排着一列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侯行夫居中为首,脸上含着诡异莫测的冷漠阴笑,以刺耳的声音道:“姓林的!你躲得真好,这么久才算把你给找到了!”   林世辉神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朗然道:“侯行夫,你来得正好,我也想找你呢!你们十三友居然不遵我的诫言,重图再行为害人间……”   侯行夫嘿嘿冷笑道:“姓林的,年头不同了,二十年前技不如人,十三友被你逼得硬行解散,二十年风水大流转,现在轮到我们来制裁你了……”   林世辉脸色激动,淡淡地道:“这里是人家的地方,我们另找处所解决去!”   侯行夫哈哈大笑道:“不必换地方了,十三友东山再起,正想借机会昭告武林同道一声,所以我们虽然早在两天前知道你的行迹,却特地选择此时此地来找你算帐!”   林世辉怒声道:“你究竟居心何在?”   侯行夫微微一笑道:“十三友新起武林,自然要为武林朋友出一点力,听说你的逆子荣膺了金箫狂魔的雅号,引起天下武林公愤,联手追讨,十三友愿意也算上一份!”   谢长风脸色一整道:“关于金箫狂魔之事,目前已有了新的发展,在详情未明之前,用不着各位多操心,至于十三友之名,老朽从未听闻,因此也不敢借重!”   侯行夫脸色激变道:“谢大侠的意思是认为我们不够资格立足武林,参与盛会?”   谢长风淡淡地道:“武林不是谢某一人的,老朽无权对各位作何要求,至于今日之会,都是老夫邀集几位故友小聚,谢某与诸位素昧平生……”   侯行夫不待他说完,即已冷笑一声道:“谢长风,铁剑无敌之名,只能在十三年前叫得响,事过境迁!你的领导地位也该换换人了!”   谢长风微愠道:“老朽闯荡江湖之时,也未以领导地位自居,刻下退出江湖,当然更谈不到那些了,台端此言,不知是何用意?”   侯行夫格格一阵阴笑道:“那很好!谢大侠谦虚为怀,在下倒是有点自不量力,十三友在过去未能有大作为,此次东山再起,很想在武林中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不知大侠可肯全力支持!”   丐帮掌门人浊世神龙董天月此时也按捺不住,厉声大叫道:“放屁!谢大侠一代侠王,大家都公认为武林泰斗,他还谦辞不敢受,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要领袖武林!”   侯行夫丝毫不生气,只是阴沉沉地笑道:“以德服人者王,以力雄人者霸,一个要想成为领袖的人,至少应该具备其中一点,在下不敢言德,唯有霸力可恃!”   谢长风长眉一耸,朗声道:“原来台端今天是存心前来立威的!”   侯行夫一抬肩膀笑道:“在下当然希望能够不伤和气,不过也作了动手的准备!”   段金花猛地欺身前逼,厉声叫道:“侯行夫,你少卖狂,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呢?”   候行夫嘿嘿一笑道:“段金花,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过节,你在我那儿做客几十天,我对你一直是异常优待,秋毫无犯……”   段金花被他这几句话激起了前恨,大叫一声,举掌就扑了过去,侯行夫含笑不理,由他身旁闪过一人,挥拳相迎,叭的一声,两个人都退了一步。   段金在一看这人,竟是个年轻的女子,心中不免微惊,因为从她的年龄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几岁,却与自己的功力不相上下……   旁观的柳无非也大吃一惊,因为他认得这女子,正是白玫瑰的弟子李芳菲,也是当年在瘦西湖上高张艳帜的红歌妓!两年不见,不知她的功力何以会高深至此……一面想着,一面高叫出声道:“李姑娘,你师父呢?你怎么跟这些人混在一堆?”   李芳菲冷冷一笑道:“你别装傻,在淮阴郊你已经知道我加入十三友了!”   柳无非一呆道:“那时虽然约略见过姑娘,却不敢确定……”   李芳菲冷笑道:“现在你确定了,又待如何?”   柳无非怔然道:“姑娘追随令师,虽然受到一点误会,终有表白之时,现在厕身凶人之中,只怕永远是无法自清了……”   李芳菲的脸上涌起一片煞气道:“别提那老太婆,我上够她的当了!”   柳无非惊道:“你怎么对令师如此……”   李芳菲瞪着眼叫道:“你听好了,白玫瑰早就不是我的师父了,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你要是能见到你那个宝贝弟子,或许会知道一点……至于我参加十三友,你更管不着,人各有志,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柳无非脸色一沉,怒声道:“混帐东西,我是看在白玫瑰的份上,所以才好言相劝,你如此不自爱,老夫少不得要替故人一清门户了!”   李芳菲也沉下脸怒道:“老杀才,我知道你得了林琪的帮助恢复了功力,可是你也别以为我还像在扬州时那样好欺负,不要说你现在只剩一只手,就是你有三只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柳无非悻然大怒,挺起独臂朝她就是一掌,李芳菲一手轻撩,招式怪异,指尖轻轻地触在他的肘弯,立有一股酸麻的感觉,由臂部直透全身,骇得连连后退。   李芳菲轻微地一笑道:“今日武林大局已非昔比,像你们这批浪得虚名的饭桶废料,早该滚到坟墓里去休息了,何苦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柳无非气得满睑涨红,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林世辉见到李芳菲的招式后,脸上微微一动,闪身出来一拉段金花道:“金娘,你暂忍一下,由我对付他们!”   段金花倔强地大叫道:“不行!我非要劈了侯行夫那狗头不可……”   侯行夫嘿嘿冷笑道:“段金花,在下的头长在颈上,只怕方今之世,还没有人能将它拿下来!”   段金花怒喝一声,飞步上前又是一掌,仍是被李芳菲代接了下来,这次因为段金花用足了全力,所以略占上风,李芳菲震退两步后,脸上怒气更炽,伸手入怀,好像要掏什么东西出来。   这时侯行夫所同来的行列中突然发出一声冷哼,李芳菲听见哼声之后,立刻把手又放了下来,无言退过一边。   大家看那发出冷哼之人,居然也是一个少女,年纪只在十八九岁左右,却生得一脸冷漠,因此虽然美丽,却始终予人有冷冰冰之感。   同时在她的身旁,也围着几个女子,这几个人包括王梅芝的姑姑黑水仙王玉蓉与更名夏绿姬的夏妮,她们簇拥着她,好似她的身份非常特殊!   王梅芝也不认识她,十三友在她家中租屋聚会时,并没有这个女子在内。   十三友中,在淮阴一场打斗下,气走一阵清风宫大豪与半缕微云宫大杰,再补进两个人倒是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个少女不知道侯行夫从哪儿找来的,而也从她的冷漠神情与其他人对她的态度看,好像她的地位还很高。   林世辉的态度始终很平静,淡淡地道:“侯行夫,你这次重组十三友,好像已经换了不少新人!”   侯行夫点点头道:“嗯!十三友形将独步武林,光靠那些旧人是不够的,为了壮大实力,我不得邀集几位新的朋友参加。”   林世辉仍是淡淡地道:“你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侯行夫略一迟疑,用眼一掠那神情冷漠的少女,见她将头微点示可,他才笑笑道:“当然可以,这次十三友重出江湖,原有一番大作为的打算,今天在场的多半是武林各路俊英,理应让各位作一番认识!”   说着将身后诸人一一介绍了一遍:   恨天双侣、铁鹤仙谢重明、桂林樵子鱼跃、双肩担山李不平、雪叟谷寒与他自己都是旧人,新加入的六个人中,除了一个元治中外,其余都是女子,王玉蓉、李芳菲等都还有人认识,介绍到夏绿姬时,因为她的容貌已变,段金花认不出来,知道她真正身份的只有柳无非与王梅芝。   还有一个半老的中年妇人,名叫连素姿,更无人晓。   最后才介绍到那少女,可是侯行夫才只说出她的名字——费冰!   听说她姓费,林世辉、谢长风与虚云上人都微感震动。   虚云上人首先合什问道:“借问姑娘,可知道一位费长房施主?”   费冰将眼一抬,冷冰冰的表情,冷冰冰的声音,一如她的名字,可是她的活却令那三个人惧都一震!只有四个字:“是我父亲!”   虚云上人神色大变地道:“令尊大人尚健在否!”   费冰仍是冷冷地道:“你想我父亲死得了吗?”   语气很不客气,虚云上人却如同来觉,合什道:“尊大人已如地行仙,姑娘为何厕身在十三友中?……”   费冰将眼一抬道:“我喜欢!”   林世辉轻咳一声道:“以令尊之能,姑娘何事不可为,怎地肯屈身于侯行夫之下?”   费冰哼了一声道:“他配吗?对外由他出头,对内他什么事还得听我的,十三友由我主持,你们还是不变前意吗?”   谢长风与虚云上人对望一眼,良久不语,林世辉也是神色不宁,大家都很奇怪,费长房三个字从未听人说起过,何以曾具有这么大的力量,使得谢长风与虚云上人这等高人噤若寒蝉。   段金花首先不耐哼道:“费长房是什么东西!”   林世辉大惊连忙阻止她道:“金娘!不要胡说……”   费冰神色一寒道:“奶娘!给她一耳光!”   那个叫连素姿的中年妇人应了一声,身形突闪,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段金花脸上已清脆地响了一下,段金花大叫一声,抢过去要拼命,却有人比她更快,斜里飞出一道黑影,直朝段金花飞去。   那道黑影有如流星一闪即至,阻止了段金花的身形!   接着又向连素姿扑去!   砰然激响中,连素姿身形连退四五步,那人也退了几步,好像是势均力敌。   众人骇然惊顾时,才发现那突击的人影竟是林琪,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费冰冷冷一哼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看来值得我出手对你试几招!”   林琪巍然而立,李芳菲与夏绿姬等人却不禁色变,连连对他以目示意,像是叫他赶快逃开,林琪视如不觉,费冰已徐徐地抬起手。   楼窗口忽然又响起一声急叫道:“不要跟她动手……”   人影疾飘而至,却是化名佟芳的梅华,她的易容已除,身上还穿着书生的懦服,急急地赶来道:“你不是她对手的!让我来吧!”   :   84\ 011   十一 旧时闲愁旧时梦 昨夜星辰昨夜风     林琪大喝道:“妖女!滚开,谁要你多事……”   费冰已经发动了,掌势轻轻地送到,梅华像飞鸟般地迎了上去!   看似轻柔的一触,其实却隐着无比的汹涌!   梅华与费冰在空中换了一招,随即双双退后,端立不动。   可是她们所发出的潜力却大得惊人,在那无声无息的一碰之下,整座酒楼都起了剧烈的晃动,生似要倒下来一般。   几个功力深厚的人,如林世辉、段金花、林琪、虚云大师,以及侯行夫、连素姿等人只是晃晃身子,其余的人则脚下连退,将桌椅碰得七歪八倒,杯盘乱响!   费冰对梅华瞪了一眼,冷冷地道:   “你还有意思较量下去吗?”   梅华顿了一顿才道:“随便你!你若有兴趣的话,我当然奉陪,否则就另外换个时间地点也好,此时此地,打起来也不痛快!”   费冰冷笑一声道:“那是你聪明,你虽然能拦下我的一击,再比下去,我绝对有取胜的把握!”   梅华怒道:   “你做梦!哪个怕你不成,来!我们再继续下去!”   费冰冷冷地道:   “好吧!我让你三招!”   梅华怒叫道:   “谁要你让!我们一招对一招,两不吃亏,我不希罕占你的便宜!”   费冰冷笑着摇头道:“我却坚持要等你三招之后才还手,因为这是我父亲所立下的规定,一击无法却敌,必需在连受三次攻击后,才可以还手……”   梅华怒哼一声道:   “臭规矩倒不少,我倒要试试你凭什么说这种大话!”   语毕一掌斜削,径砍她的右颈,费冰等她的掌缘将达,才一矮身避过,梅华的掌势脱空,克的一声,丈许外的一根楼柱齐腰折断,屋瓦簌簌落下。   梅华顺势再撩起一腿,直扫费冰的前心,既疾且准,费冰身形一恍,像鬼魅似的一下突然消失了。   直等梅华的腿风将楼梯的木栏扫断了十几根,劲力消失后,她的身形又在原位上出现,楼上这么多的武林高手,竟没有一个人看清她是怎么来去的!   而对着这么一个强敌,梅华也不禁踌躇了,那第三招不知该如何发出。   费冰在对面发声催促道:“快!还有一招就轮到我还手了!”   梅华忽然一笑道:“假如我这一招不发,你就无法对我还手是不是?”   费冰不耐烦地道:“不错!以我的心性,早就想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了,只是格于父亲的规定,使我没教训你……”   梅华笑笑道:“父亲可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假如你躲不过这第三招呢?”   费冰傲然冷笑道:“我千幻百变的身法下,大概还没有躲不过的招式!”   梅华依然含笑道:“这可很难说,万一我第三招击中了你……”   费冰怒道:“那我自己再加一条规定,只要你击中我,我马上就抽身离去,等到下一次见面时再找你算帐!”   梅华笑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言未毕单手猛地前探,直取费冰右肩,费冰身躯轻闪,立刻又失踪了。   当她再次在原位出现后,骈指直敲梅华的额角,梅华急叫道:“别忙!我这一招还没有完呢!”   费冰住手怒道:“你在耍赖,明明已经出手了怎么……”   梅华笑道:“我虽然出手了,却还没有使完,劲力也还没有发出来!”   费冰不禁一怔,梅华前两招断桂折栏,动力深厚,这一招刻阗然无闻,的确未曾用力,就在她疏神不备之下,梅华劲力突发,手掌疾落,拍在她的肩头上。   费冰被打得一挫腰,眉头紧皱,一睑痛苦之色,侯行夫等人大为吃惊,尤其是连素姿,急忙过来问道:“小姐!你怎么样了?”   费冰脸色一黯阴声道:“滚开去!难道这一掌还伤得了我?”   梅华哈哈大笑道:“不管你是否受伤,挨了一掌却是事实,现在你怎么说?”   费冰的眼中射出逼人寒光厉声道:“今天我算是栽在你的狡计之下,以后你最好别让我碰上!”   梅华哈哈大笑道:“以后的事很难说,今天我也没预备,说不定下次我还要给你一点更大的苦头吃吃呢!现在你带着这批宝货滚吧!”   费冰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把自己的怒气压制住,朝侯行夫叫道:“走吧!”   侯行夫用手指着林世辉道:“费姑娘,我们好容易才找到他……”   费冰将手一扬,摔了他一个大嘴巴,厉声叫道:“混帐!你敢不听我的话!”   侯行夫这么凶狠的人,竟然乖乖地挨了一下,一声都不敢发,退到旁边站好!   费冰用眼一扫全楼的人,冷冷的道:“十三友定于一月后,在太原府正式开坛立帮,到时候希望各位拨驾赏光,谁要是不到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语毕举手一挥,那同来的人一个个都默默地下楼,李芳菲与夏绿姬则对林琪瞟了一眼,好像是暗示什么,却苦于不敢说出来!   楼上群豪目送他们离去,谁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林琪追到楼梯叫道:“慢着!你们还有一件事该交待清楚!”   费冰冷然回头道:“今天放过你们已经是你们天大的幸运了,你别不知道死活!”   林琪坦然不惧道:“我还有个未婚妻子娃狄娜被你们挟持着,我要知道一下她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否还活着……”   费冰哼了一声道:“像你这样一个男人,怎会跟一个苗子联姻的……”   林琪怒声大喝道:“住口!男女之间,只要两情相悦,自然而然地结姻联婚,根本没有什么宗族的界限……”   费冰又哼了一声道:“两情相悦,也得看看对象!”   林琪忍无可忍,大声叫道:“你懂得什么爱情,象你这样的一个人,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爱你的人!”   以费冰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谁都以为她一定会悖然色变的,谁知费冰听了林琪的话后,居然毫无怒容,只是淡淡地道:“你的未婚妻现在我父亲那里,只要你不死,总有机会看见她的!”   这个消息倒是大出林琪意料之外,怔了一任才道:“她怎会到你父亲那儿去了,你父亲在哪儿?”   费冰淡淡地道:“在王屋山,不过你最好别动脑筋去找她,第一我父亲住的地方很隐僻,你不容易找到,再者就是你找到了那地方,也是白白的送死,我父亲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林琪被她激发了傲性,朗然的道:“王屋山就是刀山剑林,也吓不倒我!”   费冰冷笑一声道:“我说的是好话,你爱信不信,刚才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一个爱我的人,这句话倒使我不服气,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我一定要你收回那句话!”   林琪刚才也是随口愤激之言,倒是无意坚持,乃淡然地道:“我希望你能成功,只要有那样一个人,不是受你的武功威胁而爱你时,我一定收回那句话!”   费冰怒声道:“笑话!除了武功之外,我难道别无争取男人的条件了!”   林琪见她越来越认真了,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略加思索才道:“你的才貌都够得上‘绝顶’二字,不过才貌并不一定能换到真正的感情,若是你能改变一下脾气性情,也许会更好一点……”   费冰睑色微变地道:“我生就这个样子,谁也别想改变我!”   林琪一翻眼道:“那你只能在邪道中去找对象了,正人侠士,谁也不会同意你的作为!”   费冰神色一凛,以奇特的声音道:“姓林的!你听好!我现在已经决定对象了,那个人就是你,一年之内,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向我求爱!”   林琪大感愕然,其他的人也都大出意外,可是费冰却不等那些人有所表示,就带着她同来的那批人,扬长而去了。   酒楼上的人仍是陷在一片无法相信的惊愕中。   沉默在旁的梅华突然升口道:“雁塔寺中的五个人,洛阳城外的老和尚都是我杀的,仿迹留字的也是我,本来我嫁祸于他,是想利用你们来逼他上绝路的!因为他说我是个魔女,我要他也成一个满手血腥的魔人,可是我发现这方法失效了,第一是你们太脓包,没有能力把他逼上绝路,第二是我发现世上还有一个足堪相近的对手,我宁可留着精神去跟那姓费的女子去较量一下……”   林琪口口声声地自白,大家不相信,现在梅华亲口承认了,大家还是无法相信,尤其是平涛,结结巴巴地道:“梅……姑娘!怎么会是你呢?”   梅华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是我呢?”   平涛显得十分痛苦,因为他心中的希望偶像一下子全破碎了,喃喃地道:“你……这样纯洁,这样无邪,杀了我也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梅华睑上涌起一片杀机,冷冷地道:“杀你太容易了!”   一手举起正要发出,林琪厉声大喝道:“妖女!你又想行凶了?”   林琪正要扑上前去,谁知平涛反把他一把推开,对梅华痛苦地叫道:“梅姑娘!你还是杀了我吧!”   梅华站的距离老远,冷声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连杀你的兴趣都没有!”   林琪这时将自己拦在平涛身前,一看只是被踢中穴道,却无生命之虑,这才将他放下。   虚云上人与谢长风等人立刻将梅华包围在核心,凝势待发,梅华如同无见,只是对着林琪道:“我替你把冤屈都说清了,你还想杀我吗?”   林琪怒道:“我杀你的目的并不是为表白自己……”   梅华冷冷一笑道:“下一次我也许愿死在你手里,今天你却不应该找我的麻烦!”   林琪怨声道:“你万死不足赎罪,越早越好,为什么要等下一次!”   梅华大笑道:“你们侠义中人,一向讲究恩怨分明,刚才若不是我把那个女子挡走了,此刻满楼的人,有几人能逃过她的毒手,你们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林琪不禁一呆,觉得梅华之言不无道理,乃废然退后。   谢长风与虚云上人也自动退了两步。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你走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取你的性命!”   梅华傲然一笑道:“话不要说的太满,下次你也许还要靠我救你的命呢!其实今天我并不是怕你们人多,我要你们自动放我离开,就是不愿意你们逼我再杀人,再见吧,在这一年中,我会时时刻刻的跟着你,看那女子用什么方法来使得你爱她!”   说完她的身形一动,像一头飞鸟似的,穿出楼窗而去。   楼上一片沉默,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使每一个人都头昏脑涨,不知何适何从了!   结果还是谢长风打破沉寂,对林琪一挥道:“老朽认事不明,致对少侠多方误会,尚望少侠垂谅!”   林琪苦笑一下道:“前辈不要客气了,事情弄清楚就算了,目前的急事还很多呢……”   谢长风连忙道:“正是!关于一月后太原十三友开坛之事,大家还须从长计议一番,筹划一个应付之策……”   孙冬憋了半天,这时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大声怪叫道:“小兄弟!别跟老家伙打交道,他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要对付你的!”   谢长风脸色一红,歉疚地道:“老朽已然道过歉了,望少侠能不念前嫌,共商大计!”   林琪正想开口,林世辉却忽然发言道:“琪儿!铁剑无敌空负侠王之称,其实却是个不明是非之徒,跟他们一起商量不出什么结果的,我们还是走吧!”   林琪听父亲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禁大是奇怪,可是他父亲一脸峻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默然不开口。   林世辉招呼段金花、孙冬等人赶快下楼,谢长风脸色大变道:“林兄对兄弟的批评,兄弟自然无以自辩,但是此刻兄弟所请于贤父子者,乃是有关武林前途之大计,尚望林兄念在江湖道义,共挽危澜!”   这一番话已是够虚声下气了,然而林世辉仍是冷冷地拒绝道:“我们林家本来不是江湖人,因此这些江湖纠纷尽量少牵入的好!”   柳无非大为不过意地道:“东翁!十三友真正的对象是您与琪儿,同仇敌忾,我们应该精诚合作才对!”   林世辉冷冷地道:“我们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用不到江湖朋友助拳,因此我们无须与江湖人同流,介入江湖风波!”   柳无非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林世辉的嘴!   可是话明明是从林世辉口中说出,听进他的耳里。   林世辉已催促着大家走了,楼上群豪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们对林世辉的了解太少了,而且林世辉把话说得很绝,他们毫无理由硬把这父子俩拖进来,当然也不能为这些要跟他们闹翻开来!   林世辉一人留在最后,段金花,孙冬,王梅芝都先下楼了,他站在梯口道:“柳先生不跟我们一路吗?”   柳无非摇头道:“在下虽然早已卷弃江湖,可是毕竟出身江湖,这儿多半是我的故人旧交,在危急之时,我不能离开他们!”   林世辉淡淡地道:“那也好!人各有志,先生多珍重吧!”   说着拱拱手下楼去了,丐帮掌门浊世神龙首先按捺不住,怒声道:“哼!什么东西,一个臭贪官!”   一语未毕,楼口忽然冒出一条黑影,以极快的手法,打了他一个耳光,接着以严峻的声音道:“背后骂人,大失掌门身份,小加惩诚,以儆将来!”   一行人走得很远,潼关那高大的城楼变成小黑点时,林琪才忍不住问林世辉道:“爸爸!你干吗要跟那些人闹翻呢?他们都是正道人士,而且我们经此一来,也算得是江湖人了……”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我何尝是愿意那么做呢……实在是不得已啊!”   林琪愕然不解道:“不得已!为什么啊?”   林世辉瞪了他一眼斥道:“琪儿!你在外面跑了两年,武功也许比我还高了,世故阅历一点也没有长进呢?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林琪见父亲生气了,不敢再问下去,可是心中实在不明白,憋得难受,还是王梅芝眼珠一转笑道:“林老伯用心良苦,小侄钦佩!”   林世辉拈须微笑道:“王姑娘懂得我的用意了吗?”   王梅芝笑笑道:“小侄胡乱猜测,不知是与不是!”   林世辉笑道:“王姑娘不如说说看!”   王梅芝略加思索道:“伯父所以故作矫情,与那些人闹翻,实在是为他们好……”   林琪仍是一头露水,但是林世辉点头微笑,状以嘉许,连忙问道:“怎么好?好在那里?”   王梅芝笑笑道:“侯行夫等人对伯父恨切入骨,势在必得,林兄身上也背着梅华与费冰两个女子的关系,这几个人的武功无不乖异莫测,跟他们混在一起时,只有增加他们的危险性,到不如装着跟他们闹翻了,梅华与十三友自然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无形之中,就减少他们被杀的可能!”   林琪听了如梦初醒,不禁以充满孺慕的眼光,望着林世辉。   林世辉微微一笑道:“王姑娘兰心慧质,见微知广,颇令我心折,对于目前的行止,不知王姑娘有什么高见?”   王梅芝沉思有声道:“刻下离十三友开坛之期,尚有一月之遥,大可利用来一探王屋山,见见那个费冰的父亲费长房,闻道古有仙人费长房,精擅缩地之术,行千里于顷刻之间,不知这位费长房与之相较如何?”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此人之能,通天澈地,纵不成仙,亦不远矣!”   林琪一惊道:“有这么厉害吗?”   林世辉沉重地叹息道:“我在二十多年前与他见过一次,那时我年轻气盛,目空一切,自挟所能颇有弹剑江湖的雄心,却不想在吕梁山中遇上了他。那时我武功造诣不如现在精纯,放眼江湖已经目无馀子,然而到了他手中,却如同婴儿一般,不仅是我,连万象新那老头儿也是在他手中吃了暗亏,结果我灰心江湖,万老头也深隐太行,不作入世之想……   林琪听得如痴如呆,王梅芝却一拍巴掌叫道:“我知道了……”   林世辉微异道:“王姑娘又知道什么了?”   王梅芝得意地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万象新为何明知梅华是个无法控制的狂女,却一心一意地培育她,一定是想利用她去挫败费长房,这老头儿当初不肯对我说实话,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内情呢……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躲到哪儿去了?”   林世辉也沉重地道:“是啊!这家伙性子最爱动,为了一念受挫,屈居山上二十年,这一次突然离开,而且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林琪忽然眉头一扬道:“太行与王屋近在咫尺,说不定他是摸到费长房那儿去了!”   王梅芝也点头道:“林兄此言大是有理,看样子我们也应该去一起……”   林世辉与段金花都没有作声,然而在表情上显然也是赞成了。   一行五人,再度西行晋府,这一次他们并未掩藏行色,各以本来面目,慢慢地朝前逛去,这是林世辉的意思。   一来因为他们带着孙冬,她那高大身材,无论如何化装易容都无法掩过人家的注意,再者他们明目张胆地结队而行,正好吸引了十三友党人的耳目,使得谢长风等人在短期内,少一点麻烦……   一路上有很多江湖对他们侧目而视,神情表现得很冷淡,林琪知道这是由于谢长风等人的宣扬之故,因此只以轻轻的微笑去对待那些略含敌意的眼光!   最令他兴奋的是能与父亲一起同行,分手了将近两年,他觉得有很多话要对父亲说,可是林世辉却很少跟他谈话,大部份都是跟段金花并肩而行,喁喁细语,虽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然而由他们的神情看来,就知道他们这一次重逢非常珍视。   尤其令林琪困惑不解的是段金花,虽然她很少与他交谈,可是林琪却时常接受到她充满了温馨,使他有如沐春风,如临慈晖的感觉!   这一天午后,他们途经一所小庙,由于一路行来,都没有通到可供用膳的村店,因此大家都有点饥肠辘辘,自然而然地想到庙中去求一点素斋。   叩开庙门后,接应他们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枯瘦老僧,林世辉说明来意后,那个老僧连声的答允了,将他们引到草堂上坐下,自己即到厨房里去准备。   一会工夫,老憎捧出一大锅小米饭与几样素菜。   孙冬是不论好坏,一律狼吞虎咽,其余四人在饥不择食的情形下勉强扒了一碗下去,却再也没有胃口吃第二碗了。   因为那小米饭中充满了一股触鼻的霉气,好像那粮食储放已久了!   老僧见状知情,乃以歉疚的口气道:“老衲不知诸位到来,否则一定会替诸位准备一些新鲜米粮!”   林世辉见那老僧形容枯瘦,说话时有气无力,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遂在行囊中掏出了一锭黄金,以为香火之资。   谁知那老僧竟连连摇手拒绝道:“施主请收回去吧,老衲对此身外之物,一无用处!”   林世辉很诚恳地道:“老师父不必客气,这一锭黄金虽菲,却至少可以使老师父生活过得好一点!”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所云的生活是指何而言?”   林世辉以为他是故意在装糊涂,乃笑笑道:“譬如买些新鲜粮米等……”   老僧笑着道:“那可用不着,黄白之物,老僧多得很,只是找不到机会用它,施主如若不信,请看老衲所供佛像便知端的!”   这草堂靠墙之处,放着一张黑色的木案,案上供着一尊高约尺许的如来佛像,身上被烟熏得乌黑,看不出是何质料!   那老僧也不像一般对佛像有着盲目的尊敬,信手拿了起来,抹抹上面的黑灰后,交给林世辉过目。   林世辉接了过来,略加审视,不禁微吃一惊,因为佛像竟是用整块碧玉雕成的,佛头上所镶的宝石,竟是通体透明的水钻!   这一尊佛像的价值,照时价估计,约值黄金数十万两,想不到在这一所小庙中,竟会有如此奇珍!……   那老僧对林世辉惊愕的神情毫不理会,要回佛像放在案上后,又用脚在地下擦了几下笑道:“佛像不必说,老衲就是在地上起一块砖出来,也足够享用无穷了!”   地下原来是铺着尺许见方的青砖,众人也未在意,经老僧用脚擦去表面的浮土与颜色后,居然是黄澄澄的金块!   林世辉诧然地道:“老师父身拥巨金,为何要过那种清苦的生活呢?”   老僧用手一指桌上的饭菜道:“施主以为老衲平素也吃这些东西吗?”   林世辉见到地下的金砖后,相信这老和尚也一定不会吃这些东西,不禁心中有点生气,乃沉着声音道:“老师父自然不会吃这种食物,看来竟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了!”   老僧听出他的声调不豫,连忙道:“施主不要误会,并非老衲故意以此相待,实在是庙中别无他物,这些粮食还是为小徒预备的,五年前小徒离庙他往,这些米粮遂搁置起来……”   林世辉哼了一声道:“那老师父平素以何为食?”   老僧笑笑道:“老衲不食人间烟火已经有九年矣!”   大家闻言都是一惊,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林世辉顿了一顿才道:“借问老师父高寿几许?”   老憎闭目深思片刻才道:“老衲也不知活了多久,不过百年光阴,弹指即逝,那堂前大树,老衲曾亲眼看它由幼苗长成……”   草堂之前,有一株大槐树,粗可合围,算来应有百余龄矣!   林世辉摇头道:“僻谷长生乃仙家之道,老师父学的是佛……”   老僧笑笑道:“修行何论仙佛,但在一念之间耳!”   林世辉听他这句话中大有机锋,神色一动道:“既是如此,怎会有仙佛之分!”   老僧庄然道:“其途异,其理同,殊途同归!”   王梅芝眉色一扬问道:“大师父是仙还是佛?”   老僧瞟她一眼道:“非仙亦非佛,老衲不过是求佛一老僧耳!”   王梅芝继续笑笑道:“大师既是求佛,佛主空净无为,灵台不着一物,方是透澈,大师适才曾说无论仙佛,但在一念之间,佛徒有念,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悟澈!”   老僧神色微动,目光深注她身上道:“妮子风根较厚,倘肯入我门中,可望大有所成!”   王梅芝连忙摇头道:“我没兴趣!”   老增轻轻一叹道:“佛门虽大,不渡无缘之人,可惜!可惜!……”   说着用眼又一扫孙冬道:“你也是一块好材料,肯不肯跟我走?”   孙冬先听他们说他道佛,却是一窃不通,老和尚问到她时,连忙摇手叫道:“不干不干,我要跟着小兄弟!”   老僧长叹一声道:“冤孽!多少人想入我门下不可得,旷世奇缘找到你们身上,你们居然拒而不受……老衲说不得只有多费一道苦心了!”   说着长袖一展,挟起孙冬与王梅芝掠空而去,林琪大吃一惊,连忙追了上去,身形才动,暗中一股潜力涌来,生生将他定在原地,动身不得。   耳畔传来那老僧的声音道:“莫追!莫追!有缘自当相会,三年后青城山上见。”   声才入耳,人影已渺,林琪怔在当场,半响做声不得!   林世辉与段金花对望一眼忽然神色大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原来是他?”   林琪连忙问道:“爸爸!您说的是谁?”   林世辉笑了一下道:“你不必问了,反正这两个女孩子跟着他去绝对不会错!”   说完又对段金花道:“金娘!我们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吗?”   段金花的脸上也涌起一片悠然神往之态,喃喃地道:“可不是吗!一幌二十多年,往事直如一梦,假如我们现在赶了去,说不定不会太迟,只是琪……”   林世辉连忙道:“琪儿懂得照顾自己了,不需我们太烦心,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爸爸!段前辈!你们要到那里去?”   林世辉怅然地道:“我们要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王屋之行,你一个人去吧,好在你现在武功已学得差不多了,一切自己小心应付……金娘!走吧!”   段金花望了林琪一眼,眼中含着无比的关切与叮咛,然后也是一言不发,与林世辉匆匆地走了,把林琪留在无比的诧异中。   从进入这所小庙开始,所发生的一切,完全都出乎人想像之外!   那神奇莫测的老和尚,以及父亲和段金花的离奇行径,都在他心头勾起了许多疑问,想破了脑袋都不得其解……   无可奈何下他只得将地下的金砖又用尘土盖上,以免为其他过路人发现,再从里面把庙门挂好,跳出墙头走了。   晓行夜宿,经过几天的跋涉,他终于又到了太行与王屋的分界线外,怅念前情,乃觉无限感慨!   太行山不必再去了,他一径向王屋山上攀登,然后到处找寻费长房与娃狄娜的下落,王屋山区并不大,山上还有着十几家道观。   他一一都进去找过了,却连一点房子都没有。   道观中的道士都是些俗人,当他们打听费住房的消息时,那些道士都摇头说不知道,甚至于有几个道士还以为他是求仙迷,绘声绘迹地对他说了许多神仙的故事!   林琪知道他们又缠到那个传说中的神仙身上了,一睹气干脆不问了,借住在一所寺观中,自己暗中找寻着!   经过一两天毫无结果的摸索,他忽然发现一件异事!   那便是王屋山上最高的紫阳峰上,每当入夜之后,就可以看见几点闪闪的红光隐约明灭!   他把这件事去问观中的道士,那些道土们神色庄严地告诉他说那是天灯。   王屋山上一向是仙人出没之地,紫阳峰上接云霄,无路可登,只有腾云驾雾的神仙才能够自由邀游,这点点红光就是神仙用来照路的灯火!   林琪听了心中暗笑,决定要登峰一探究竟!   那是个月白风清之夜,峰顶的红光又开始闪烁了。   林琪将身上整顿一下,长剑与金箫都用丝带绑在背上,以免攀峰时阻碍行动,然后才手足并用,攀着岩壁上突出的树藤,慢慢地向上面猱升!   等他们到达峰顶之际,正是明月高照,将四下照耀得十分明亮,怪石峥峥,杂树丛生,云气缭绕。可就是不见人迹!   甚至于连隐约的红光也看不见了!   林琪在峰顶默立片刻,心中忽地一动,想到一个主意!   “我找人难,人家找我容易,与其这样毫无目的地搜索,倒不如想个方法把人家引来找我!”   想了片刻,他突地探手入胸,摸出一黑布小袋,袋中放着梅华与他交换的那一块梅形晶玉,玉上还穿着一根丝线!   这方晶玉光华太强,林琪深觉带着太引人注意,所以叫王梅芝缝了个黑布装了起来,现在脱袋而出,立即光芒四射。   林琪握着丝绳,将那团晶光抖舞开来,同时还配合身形,或起或落,立刻在峰上,幻起一道晶虹!   由于这两年来的江湖杀伐生涯,使他的阅历也增加了不少,因此他一面在移动身形时,一面凝神静气,谛听四周的动静。   过不了一会儿,他耳朵里立刻传来一阵细微的声息,虽然不敢确定是人是兽,但他知道有东西潜到附近了!   于是他身形一收,像流星般地直朝发声之处射去,那是一株巨树的背后,他已将劲力凝聚,准备随时都可发出。   可是当他看清树皮后的情形时,立刻将劲力一散,发出了欢声叫道:“娃狄娜!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错!树后站着一个白色的倩影,正是他久寻不获,分手数年的娃狄娜!   她的脸容清瘦多了,向日丰腴的双颊,此刻已如落叶般憔悴,一双失掉的大眼睛,充满了凄苦与哀伤!   林琪的情绪十分激动,哽然地叫道:“娃狄娜!你可吃苦了……”   说着抢上去要握她的手,谁知娃狄娜的反应竟不如他想像中那么热烈,看见他走过来,竟远远地躲开了!   林琪扑了一个空,不禁心头一怔,面对着她冷淡的反应,竟不知如何是好,半响之后,才吃吃地问道:“娃狄娜!你……是怎么了?”   娃狄娜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寒着声音道:“姓林的!你不必理我,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林琪大惊失色,不知道她何以会变得如此,呐呐地道:“娃狄娜!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虽未成婚却已定名份……”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亏你还说得出口,不错,我们的确是定下了姻,可是我为你吃尽千辛万苦受尽折磨,你为我做些什么?”   林琪连忙道:“我为你间关千里,长途跋涉,想尽一切的方法要救你出险……”   娃狄娜脸上的寒意更浓,冷冷地道:“算了吧!间关千里却伴我师姊在生命之泉畔风流,长途跋涉却携着一个美丽的同伴,你不要跟我虚情假意了!”   林琪不禁一呆,几乎无以自辩,在生命之泉畔与夏妮一度缱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恨事,然而那是在迷乱本性的情形下做出来的……至于娃狄娜所说的另一件事,他知道是指王梅芝而言,立刻道:“娃狄娜,你误会了……”   娃狄娜眉毛一竖道:“什么误会,我问你这些事有没有?”   林琪一怔道:“有是有的,不过内情并未如你所想的那样……”   娃狄娜立刻打断他的话道:“只要有这种事就行了,不管你有多正当的理由都无法取得我的谅解……”   林琪大急道:“娃狄娜!你怎么如此绝情,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妻子,你的本命神蛊已有一半在我体内,我们的生命已成一体不可分……”   娃狄娜厉声大叫道:“住口!你还好意思提蛊的事,你知道我们苗女放蛊是为了什么?”   林琪不禁哑然,娃狄娜又冷笑一声道:“你不敢说出来吧!我再告诉你一遍好了,我们苗女的蛊是专为惩治不忠的情郎与薄幸的丈夫而用,你敢说自我们分手之后,你对我是绝对的忠诚吗?”   林琪废然长叹,娃狄娜的话太厉害了,关于王梅芝同行之事,他还可以问心无愧,至于与夏妮的一段孽缘,他觉得跳下黄河也洗不清!   默然片刻后,他将心一横道:“你说得对!现在你就发动神蛊,将我杀死吧!”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我杀你干吗?我若将你杀死,岂非要害得很多人伤心了!而且你死了,我还得陪上一命,算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想做,为你这样一个薄幸的男人殉情更是太不上算……”   林琪被她损得面红耳赤,大声叫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娃狄娜冷冷地道:“我只要你从此离开我,以后咱们永远不见面?”   林琪失声叫道:“那我们之间就这样算完了?”   娃狄娜怒声道:“不完还怎么样?我想起你这种男人就觉得呕心!”   这句话说太重了,林琪从来也没有被人如此卑薄过,不禁也激发了心头的怒气,愠怒着道:“娃狄娜!这可是你自己绝情……”   娃狄娜大叫道:“是的!是我自己绝情!我真恨我当初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人,你给我滚吧!滚得远远的,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林琪一负气,回身就走,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树丛之中了。   直等他的身形整个地不见了,娃狄娜的那股冷漠与凌人的盛气都失去了,大眼睛中的泪水像雨点般地落下。   而且她的双腿也失去了力量,再也无法支持她的身体,一下子斜椅在树杆上,以凄楚的声音对空哭诉着。   “官郎!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对你的态度,原谅我对你说的一切话,那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心里想说的……   “我心里对你的爱意与尊敬永远不会减少半分,我这样对你,实在是万不得已,我知道你的武功了得,可是你敌不过神仙的,官郎!为了你的安全,我只得那样忍心地骗你了……   “官郎,悠悠此心,惟天可知,死后若能相逢泉下,我一定会跪在你的脚前祈求你的宽恕,官郎!永别了!珍重……”   她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持了,身子慢慢地向下滑去,眼看着就要跌下来时,斜里猛然射出了一个人,却是去而复返的林琪!   他一把抱住了娃狄娜的身子,泪流满面地叫道:“娃狄娜!娃狄娜……你太傻了,干吗要这样子呢?”   娃狄娜在他的怀抱中苏醒过来,哭叫道:“官郎……”   埋头在他胸前痛哭不已!   林琪伸手抚着她的乱发,无比怜惜地道:“傻丫头,费长房那老妖怪有什么可怕?你干吗要那么自苦苦人呢?你那样做多伤我的心,要不是我对你不死心,又潜回偷听你的话,岂不是你受苦一辈子,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那老妖怪,你带我找他去,我要好好地骂他一顿!”   娃狄娜忽然从他的怀中一挣而出,满睑怖色道:“不!官郎!你不要去……”   林琪倔强地道:“为什么?我偏要去找他,看他有多厉害!”   娃狄挪用几乎近于哀恳的家音道:“官郎!我求您不要去,反正你已经看见我了,妾心已明,死亦瞑目,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林琪一摇头道:“要走咱们一起走!”   娃狄娜双手连摆道:“不!我不能走!我绝对不能走,一走咱们俩都别想活命了!”   林琪怒声道:“我就不信!费长房这老妖精不过也是个人,他绝不是什么神仙,有什么可怕的,走!我们找他去!”   娃狄娜还是摇头,身后已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道:“毋劳费神,老夫伫候良久矣!”   林琪愕然回顾,只见两丈之外,站定一个白衣儒者,风神超逸,颌下五绺长须全作青黑色,然有仙风神品!   林琪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林琪,两人都不开口,却在心里暗自品头论足。过了半天,林琪才出声道:“你就是费长房?”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小子太无礼貌,举世之人,谁敢对老夫直呼其名?”   林琪激怒这“我们非亲非故,毫无渊源,为什么我要对你尊敬?”   费长房又是一声冷哼道:“混快小子,看你的样子不像个没读书的,怎么连一点道理都不懂,老夫且不论渊源,就说这一把年纪……”   林琪不等他说完,马上抢着道:“不错!圣贤之书,曾教我该敬老尊上,可是对一些不明事理的老悖糊涂虫,那把年纪等于白活了,我用不着对他客气!”   费长房也生气了,沉声道:“小子!老夫对你已经算是特别客气了,若是换了第二个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早已伏尸当场了……你说老夫哪一点不明事理?”   林琪立刻道:“凭你那种心性已经是足够证明了,何况你还有许多糊涂事……”   费长房怒声道:“你说!快说……”   娃狄娜的脸都吓白了,连连扯林琪的袖子,林琪却坦然无惧地道:“你放纵你的女儿,参加十三友凶人之列便是一大错事!”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十三友何以被列人凶人之列,你倒说说看!”   林琪不禁一怔,他只知十三友个个手辣心狠,却不知他们究竟有什么劣迹,二十多年前十三友尚未组成,就被父亲搅散了,现在虽然有意重组,却也未成事实,他可以确定侯行夫等人绝非善类,却无法提出他们做过什么坏事!   费长房又冷笑着道:“无凭无据,你平白入人以罪,才是真的不明事理!”   林琪负气地道:“反正那几个人聚在一起,绝对做不出什么好事!”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既定有事,善恶犹自难评,对未来的事,你又凭什么预料!”   林琪大声道:“防患应于未燃,等他们行下恶事后再去制裁就太晚了!”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将来的事言之过早,而且所谓是非善恶,各有看法,老夫懒得跟你多辩,听人家说你很了不起,老夫倒要考考你,跟我来!”   林琪怒声道:“我为什么要受你的考?”   费长房手指着娃狄娜道:“假如你想把这个女孩子带走,便乖乖地跟我走一趟!”   林琪不服气地道:“我偏不理你的碴,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带她走!”   费长房突然怒道:“混帐小子,老夫从未如此受人之气,你再要不识抬举,老夫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看你还倔强到哪里去!”   林琪正待发作,娃狄娜已流着泪哀求道:“官郎,你就走一趟吧……”   说完掩面疾走,林琪怕她跑掉了,只得跟在后面远去。   娃狄娜的功力似乎也进步了很多,林琪追了半天,居然未能赶上,娃狄娜的身形闪过一道山峰不见了,林琪追到峰口,不禁怔然。   在他眼前展开一片奇景,那是聚集了人工与自然最完美的建设,有金碧辉煌的楼宇,也有森林泉水的胜境,亭台楼阁,曲桥回廊,直如天上宫阙。   费长房从后面过来,望着他发怔哈哈大笑道:“小子!呆什么?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神仙府没人到过,帝王宫殿却未必能赶得上老夫的山居,让你进去开开眼界吧!”   说着缓步踱进谷道,林琪身不由主地跟着走了。   穿过一条花径,走上青石的板道,再绕过曲折的回桥,进入一处水阁之中,林琪虽然出身在排场的豪富之家,平时酬酢交往,也曾见过几家大盐商的庭园,那已经穷人工匠心之美,却仍赶不上此处的排场!   费长房见到林琪的表情,心中十分得意,哈哈一笑道:“你再不会想到这极峰之巅上,居然还能有着这一片建筑吧!”   林琪嗯了一声道:“我有点奇怪,不过我奇怪的不是这建筑的精伟宏丽……”   费长房不觉微异道:“那你奇怪些什么?”   林琪用手一指周围道:“我是在奇怪你用什么方法将这些材料运上来的,更在奇怪你从那儿请得这些身负奇技的工匠!这紫阳峰高插云天,要想攀上来倒真还要点功夫呢!”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天下无不可能的事,这个问题我暂不答复,你若能在此地住上五六天,倒处都参观一遍,自然会明白了!”   林琪摇头道:“很抱歉,我没兴趣,目前我只想带着我的未婚妻子赶快离开!”   费长房一笑道:“别忙!到时候老夫自然会放你们离去……”   林琪连忙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费长房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是等你通过老夫的测验之后!”   林琪眉头一挑,似乎又想发作,但是到了最后忍住了,冷冷地,而又无可奈何地问道:“你要如何测验法?”   费长房一面踱进水阁,一面笑笑道:“别忙!别忙!皇帝金殿策问取土,也得让举子们填饱了肚子再用功,现在还是吃东西要紧!”   林琪随他进入水阁,顿觉眼前一亮,只见这水阁四面玲珑,建造得十分精致,正中安放着一张大理石圆桌,紫檀木为座,镂玉的圆鼓形坐凳,四面还设放着八面锦绣屏风,上面绘的人物花鸟栩栩如生。   费长房一摆手,示意林琪坐下,然后连拍两下巴掌。   掌声乍联,水阁临南一面的墙上,突然开了一扇洞门,两个盛装绰约的侍女低头恭敬地进来,裣衽作礼,然后莺声呖啭,同时曼妙地道:“婢子董双成、霍小玉叩见!”   费长房掀髯笑道:“小玉,双成,今天我请到一个下界的俗客,你们可得小心侍候着,别失了礼仪而致贻笑人间。”   两名侍女恭声应道:“婢子知道,请示仙旨!”   费长房一挥手道:“通知厨下进宴,同时告知彩衣部与柳莺部以歌舞娱宾!”   两名侍女答应着退了出去,随手又关上了洞门,仍是一面墙,费长房这才回头向林琪笑道:“小子!你这个迷津刘郎,身登仙府,心中作何感想?”   林琪冷笑一声,以不屑的语调道:“我看你才是个神仙迷,小玉、双成不过是传闻中的神女,哪里会确有其人,你纵然替那两个女子取了个神仙名字,却无法把她们变成真正的神仙,正如你自己名叫费长房,却不见得你能赶上那位作古的神仙一样!”   费长房并不生气,只是笑笑道:“神仙讲究来无踪,去无迹,你看见那两个女子的来踪去迹吗?”   林琪一翻眼道:“她们不是从那扇洞门出入的吗?”   费长房笑道:“老夫说也无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清楚!”   林琪闻言好奇地走到墙前手一推,不禁怔住了。   他记得那两个女子进来时,此处明明是两扇半圆形的洞门,可是此时应手而开的,都变成了两扇方形的落地长窗,窗外一片波光,映着天上皓月,缥缈缭绕,却是一无去路,除非她们是踏波而去的。   然而登萍渡水,最多也只能行一个短距离,这阁外浩瀚明湖,离岸尚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说到凌空飞渡,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他正对着那一片湖水发怔,费长房已笑吟吟地来到他身边道:“小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林琪摇头道:“我还是不信,除非叫她们马上出现在我眼前!”   费长房笑笑道:“这有何难!小玉!双成!取无根仙露奉客!”   半空中应了一声,遂见两条倩影,在遥远的天际飘落湖上,莲步姗姗,将浩瀚水面当作了康庄大道,每人捧着一只玉盘,盛着一杯香茗,袅袅踏波而来。   走到阁前,脚下就像有东西托着一般,冉冉上升,一直升到高与阁齐,恭身献茗,等她们将玉杯接过之后,身着红衣的董双成又问道:“歌舞俱备,琼宴亦妥,仙师是否马上传令开始?”   费长房一点头,她们二人又冉冉地降下湖面,凌波数步,再度升空,隐入那朦朦的云雾之中不见了。   林琪亲眼见此异象,不禁呆了。   费长房却似存心让他开眼,一拉他的衣服道:“难得今夜月明星辉,你我且尽情一醉,莫负此良宵!”   林琪被他拖回阁心,却见这片刻时分,大理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果点,桃李梅杏枣梨瓜藕,就是不着一丝烟火之气!   林琪糊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心中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在不久之前,遇上那个团里怪气的老和尚,带走了王梅芝与孙冬,留下了一版僻谷长生的鬼话,好像的确是成了佛!   现在再看费长房的一世排场,分明又是个真神仙了。   “难道人间真有仙佛吗?”   他想得出了神,禁不住自言自语地出声自问。   当然他自己是无法解答的,不过费长房却替他回答了!   “仙佛可有可无,端在人之机缘,有缘仙佛俱可证,无缘一世碌碌人!”   林琪忙问道:“怎么样算是有缘呢?”   费长房笑笑道:“你小子能到我这紫阳峰上,就算是有缘的!”   林琪想了一下道:“我也能成仙作佛吗?”   此刻他已渐入迷境。将来此拯救娃狄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去追求一些不可知的命运了!   费长房笑笑道:“佛太苦,世上唯有神仙乐!”   林琪紧问道:“神仙之乐何在?”   费长房大笑道:“神仙之乐在逍遥,你读过庄周的逍遥游吗,鲲游沧海,鹏飞九霄,梦化蝴蝶,觉醉琼瑶,衣云餐露……”   林琪痴痴地问道:“这些都是可能的吗?”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老夫再给你看一些东西,就知吾言不虚了!”   说着起身走到阁旁的长条案上,那儿摆出一口小玉罄,费长房伸指在罄上轻敲几下,立有悦耳的清声传出。   紧接着水阁四面的长窗,一起自动打开了,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清四周湖面的情形,只有一面紧接回桥曲廊无所见,却在云气氤氲中。   其余三面都是豁然开朗,而且就在这顷刻之间,湖面上布下了五花十采,飘浮着十几片大如桌面的荷叶。   每片荷叶上都有一个白衣的美丽女郎,玉骨冰肌,云鬓宫髻,有的弄管,有的燃弦,有的度曲,丝竹弹唱之音,了了可闻。   林琪细听那乐声,心中更充满了向往之情!   因为不仅歌声悦耳,歌词尤为清逸出尘!   “青牛背上初合眼,涵谷滚滚沙如雾,   醒来身在蓬莱岛,天风洗去红尘污,   轻云遂将仙宫去,龙华会上寿王母,   麻姑高髻如翠黛,洞宾酣醉岳阳湖……“   清歌才一折,湖面上又冉冉升出十几朵大如水缸的红莲,莲瓣盛开,露出方圆尺讲的莲房,各站着一个绰约少女,身披各色轻纱,乐声再度,清歌转柔。   那莲上的少女伸开轻纱,曼妙起舞。   那些轻纱很薄,隐约可见肌肤,随着她们所披轻纱的颜色,或粉红,或浅紫,或淡青,或鹅黄,端的是千姿百态,妙相无穷。   林琪看得出神了。   忽有一朵莲花冉冉移近,上面的那个少女身披白纱衣,长得尤为艳丽无比,她的胸前还悬着一颗明珠,明光闪烁!   这珠光使林琪觉醒了,因为他认识这颗珠子,那原来是他的东西,后来被梅华以梅晶玉佩换去了。   再一看那少女,他更震惊了,原来这少女是梅华!   费长房也似有所觉,连忙出声喝道:“喂!你怎么乱了队形!”   那少女嫣然一笑,莲花又冉冉地远去。   费长房这才对林琪笑笑道:“这就是彩衣部与柳莺部,彩衣司舞,柳莺司乐,专为娱宾之用!方才那舞女系新由王母处征来,舞步未谐,以致乱了章法……”   由于梅华在队里出现,林琪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听费长房还在说鬼话,心中不禁好笑,表面上却不作表示,只是笑着道:“这一切虽美,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费长房瞪他一眼,微有不齿之状道:“你这小子俗骨太重,不知道冰儿怎么会看上你的!”   林琪更是一惊道:“你女儿来过了?”   费长房哼声道:“当然了,若不是冰儿将你说得那样了不起,老夫怎会对你如此客气,从外表上看来,你的确还不错,只是内里底子太……”   林琪微微一笑道:“那你可能看错了,我虽然身为俗骨,却还不致于俗得焚琴煮鹤,对着这些翩翩仙女,生出那些下流念头!”   费长房神色略平道:“那你想些什么?”   林琪笑笑道:“神仙无不风流,要在得一雅字而已,如此仙姿,不宜远赏,最好有那么一两个在旁边侑酒,微香暗透,握素腕而行觞,岂非别具情调!”   费长房大笑道:“妙哉!神仙风流不下流,此论大合我意,只是这些意趣,只有你们少年人去领略,老夫惟愿作壁上观!你看上哪一个?”   林琪故意思索片刻道:“方才错舞脱班之女,颇有意趣……”   费长房连连摇头道:“不行!此女仅为一舞娘,身份太低,不配侑酒之格,而且她见了你就忘情可见尘心未尽,你另外再找一个吧!”   林琪微觉失望,想想又道:“闻名神女之中,唯双成、小玉最著,随便请到哪一位都行!”   费长房掀髯笑道:“此子人俗品不俗,想到要请你们来侍觞,双成!你去陪他,小玉侍候我!”   那个穿红的女郎脸露喜色,答应着过来挨在林琪身畔,另一青衣女郎却颇不情愿地走到费长房身边去。   林琪看在眼中,心里更有数了,却故意放浪形骇地举起杯子道:“快哉!今夕何夕,得此良机!”   仰头一饮而尽,红衣的董双成立刻替他斟满了,林琪故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卿为神女,我为凡胎,仙凡路远,快晤不易,卿如解意,喂我一口酒,此身虽死而无憾矣!”   董双成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双颊如霞,微露羞态,踌躇不能定!   费长房已喝道:“人能脱俗凡亦仙,这有什么困难的?”   董双成喜色透眉,举酒近唇,小抿了一口,然后再吻着林琪的嘴唇渡了过去,林琪鼻中闻到一股醉人的香气,心神却丝毫无动,由于距离太近,他反而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十分激然,但乃故作狂态更发,一手探在她的胸前大笑道:“卿心何蠢蠢,神仙也会动心吗?”   董双成心跳更烈,低首不语,林琪却感到她的身子却在颤动着。   费长房又喝道:“你怎么不会说话了?这个问题还要我教你回答吗?”   董双成抬起头来,美目中精光闪烁,嘤然低声道:“太上始能忘情,神仙却未能免俗,仙根即情根,仙女情也深。”   费长房鼓掌大笑道:“说得妙极了,仙根即情根,仙女情也深,若非瑶池会上人,怎会有此透澈精妙之论?老夫要浮一大白!”   林琪故作神往地叹了一口气道:“不错!神仙的生涯太美了,若遇得一知心情侣,觅得一世外方壶,终日白云青山,朱容不改,芳华长驻,实在太美了……”   费长房神色一动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肯与冰儿……”   林琪忽然问道:“听说神仙可以不死,有这件事吗?”   费长房想了半天才道:“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不过神仙的寿命要比凡人长得多,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仙寿与人寿,简直就无法相比!”   林琪笑笑问旁边的董双成道:“问卿仙寿有几许?”   董双成顿了一下才道:“虚度五千六百春!”   林琪不动声色地笑道:“如此说来,以卿仙龄比人寿,正是春花才豆蔻!”   董双成又顿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琪脸上仍是含着笑容道:“敬以尘世技,聊试不死身。”   说着话,手却疾点出去,指向她的期门穴,董双成脸色一变,连忙用手推开,林琪手下不停,继续改攻她的肩井穴,董双成身形急飘,躲了开去。   费长房怒声喝道:“小子!你干什么?”   林琪含笑道:“想不到仙家技艺果真高明异常!”   说着身形再度抢进去,左掌右指,兼攻而至,董双成朝外一振,掌分左右迎接他的招式。   林琪已用出得自家传螭龙鼎中的秘招与归化秘笈中的绝学,两手的功式都是虚而后实,董双成双手推空,已知不妙,然而已来不及了。   林琪的一指一掌都集中在她身上,掌力不重,指劲颇强,董双成轻呼一声,软软地朝下倒去!   霍小玉飘来怒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绝情?”   林琪笑笑道:“我只道神仙已修成不坏之身,谁知她会如此不堪呢?”   霍小玉怒叫道:“她是不忍心对你下毒手,所以没有回功你一招,否则你早就没命了!”   林琪冷笑一声道:“那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霍小玉怒叫一声,身形如同鬼影般地抢过来,双手一摆,林琪但见满眼都是掌影,只得抱元守一,举手朝中间推去。   掌风未出,睑上啪啪两响,每边各着了一下,火辣辣地病可澈心,不禁怒气大发,撩腿横扫出去。   霍小玉脸寒如水,举掌直削他的足踝,哪知林琪这一下子又是虚招,单脚一转,身形卷了过去,拍拍两声,也还了她两掌。   霍小玉一怔,脸上印着两片掌痕,目中却流露出凶光,单于微微举起!   林琪认得这一式,费冰在临潼酒楼上所用的招式,与此一般无二,心知一定厉害非凡,连忙凝神戒备!   霍小玉的掌力即将发出,却被费长房出声喝止了。   “住手!你们真给我丢人,还不快滚出去!”   霍小玉不敢违拗,弯腰抱起董双成,穿出楼窗,依然踏波而去!   水阁外湖面上的歌舞也停止了,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愕然注视着阁上的变化!   费长房脸色凝重的用手一挥,那些女子一个个踏波而逝,湖上的莲叶莲花也慢慢地隐入水中不见。   梅华临走时对林琪送过了一个含有深意的眼色,好像是告诉他:“放心好了,一切都有我呢!”   费长房回过头来,脸上不但不见怒容,相反地还有喜色,笑笑道:“小子!你的眼光真不错,居然能看出这群仙会是假的。”   林琪淡淡一笑道:“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怪你自己太招摇了,再者你选人也不当……”   费长房不信道:“老夫这批歌舞女都是千百中挑出来的上乘之选……”   林琪笑道:“她们在人群中的确都是绝品,可是用来冒充仙女,仍不够资格,他有仙品,她们一身俗骨,比我还不如,严格挑起来:只有一人堪称合格!”   费长房连忙道:“是哪一个?”   林琪笑道:“就是第一次被我选中的那个舞娘!”   费长房一叹道:“小子!你的眼光果真厉害,这女子根骨绝顶,我也是最近才找到的,她原来也有一点武功底子,经我指导两三天,立有飞速进步,就是入门时间太晚,其他训练不足,所以才没有准她上来!不过我一定会好好地栽培她的!”   林琪心中暗笑忖道:“任你奸猾似鬼,这次也上了大当,那飞天魔女的真正本事抖露出来,也许会叫你大吃一惊!”   费长房却十分高兴地道:“小子!头一回测验算被你通过了!”   林琪一怔道:“这也算测验?”   费长房得意地道:“你别看不起这群仙会,侯行夫等人就是在这一会,对我死心塌地表示顺服,等着我传授他们长生之道呢!”   林琪大笑道:“这批牛蛇鬼魔若是都登了仙道,只怕清净的天宫会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真正的神仙都会逃下凡尘,宁可做凡人了!”   费长房淡淡一笑道:“第一道关过了,以后的测试却不见得会如此轻松呢!”   林琪漫不在乎地道:“你下面还有什么花样?”   费长房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从这水阁中走出去,无论用什么方法,能到达岸上便算合格,老夫先走一步,在岸上备下盛宴,等着替你庆功!”   林琪四望一下道:“这有何难?”   费长房轻轻一笑道:“话别说得太满,真到你束手无策时,最好不要逞强,乖乖地回到阁中来坐着,过了一周时,老夫自然会来引你出去!”   林琪大是不服气道:“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哪里需要半天的时间,你走吧,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到岸上呢!”   费长房淡淡一笑道:“少年人豪气可嘉,老夫临行给你一个忠告,切记回头即是归程!”   说完他身法从容,由回桥上潇洒地去了。   林琪等他走了,立刻也起步走了回桥,因为眼前只有一条通路,所以他毫不考虑的勇往直前。   走着!走着!在他的印象中,已经走了很久,回桥仍是曲折地绵亘在前,好像永无尽头似的。   林琪这才感到有点不对劲了,来的时候,跟着费长房好像并没有用多大功夫,即已到达水阁,怎会现在会如此费事呢!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动,知道这一定像侯行夫在苗疆黑森林中所设的阵图一般,是什么迷宫之类的设计。   然而看看又觉得不对,迷宫阵图是利用错综复杂的门户排列,这回桥却只有一条通路,理论上根本不可能成立。   越走越不对,他站住脚步,开始动另外的脑筋,默思片刻,他一拍脑袋叫道:“有了!费长房把话说得那么严重,这回桥一定不是条容易走的路,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这水阁离岸不过二三十丈,我凭着一口气,勉强还可以渡过去,桥上行不通,为什么不走水路呢!”   想出了办法,他十分高兴,还忙探头向旁边一着,却又不禁怔住了。   原来的桥下都是静静的水面,此刻却已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云海!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沉思片刻,才又暗自道:“费长房这老妖精当真不简单,这一片设计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管它呢,反正下面是水,跳下去试试,也许这云雾只是一种障眼法!”   设想又有了结论,他毫不考虑地纵身向桥下跳去。   因为提防下面是水,他心中十分谨慎,凝足了气,使下降的身形尽量地慢,慢得像一片离枝的秋叶。   下降了十五六丈,他又觉得不对了,因为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水面就在脚下六七丈之外,怎么会变得这么高呢!   身形还在不停地下落,空气却不对了,明明是清凉的秋夜,怎会如气懊热!   再下去三四丈,连空气的颜色变了,变得红红的一片,四周热得烫人,连忙低头一看,魂灵几乎吓出了窍!因为脚下二三丈外,竟是通红的一片火海。   不!不是火,那是由火山中喷出的岩浆,咕嘟地冒着泡,空气已热得灼人。   心急之余,连忙伸手猛张,像飞鸟扑翅一般,幸而他功力深厚,几下猛扇,又把身形拔高起来。   糊里糊涂的也不知扑扇了几下,眼前忽然看见回桥的曲影,连忙飘身荡了过去,脚踏实地后。他才吁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头发,都发出一股焦臭,证明那底下的火海是真的,绝非是迷人心志的幻象,可是那一身热汗却变得冰冷,贴在肩上的湿衣,使他极不好受。   前路不通,只有后退了,回头走了几十步,居然又回到了水阁之中。   桌面上的酒气尚温,足见他离开并没有多久,然而却已经像百年那样长了!   阁上的长窗仍是开着的,此刻月色渐淡,长夜将尽,月光不如适才明亮了,星光更淡。   :   84\ 012   十二 明湖惊鸿潜归雁     就凭着这淡淡微光,他仍可看清一切。   这湖上曾经是歌舞的场所,歌歇人散,湖面是静静的。   那些歌舞女郎都是踏波而去,林琪是否也能照样子过去呢?他自问一下,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打算,这清波十里的湖面绝不能凌空飞渡的,那些女子也许是另有所凭藉,他却办不到。   回桥不通,这是唯一可走的路了。   默思片刻,他在桌上取了一段鲜藕,藕茎中空,可以净水不沉,借着那一点浮力,他尽量提气就可以站住脚了,然后再用袖风推动前进,或许可以到达彼岸。   将藕掷下水面,他的身形再像一只燕子似的穿出去,正要往藕上落下时,水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头,伸手托住他的脚急声道:“快回去,这条路行不通的!”   林琪一看那冒出的人头,发现她居然是费长房的女儿费冰!   林琪来不及作何表示,费冰的手向上一托,暗劲潜生,将他的身子又推进了水阁的长窗,接着她自己也水淋淋地上来了。   面对着她,林琪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费冰挤着长发上的滴滴,一面出声埋怨道:“你是怎么弄的?我要你不要来,你偏不听话!”   林琪不禁怒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费冰呆了一呆,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为你好!这地方绝不是你能来的……怎么样,我爹难为了你没有?”   林琪微异道:“你不是全看见了,还问我干吗?”   费冰连连摇头道:“不!我是瞒着爹回来的,所以爹在这儿的时候,我不敢过来,爹叫你做什么?”   林琪想想才道:“你爹要测验我一下!”   费冰大急道:“什么!你千万不可接受……”   林琪不解地道:“为什么,他那些测验并不能难倒我,第一场群仙会就被我一眼拆穿,现在是第二场测验,限我在十二时辰内走出这个水阁!”   费冰顿了一顿才道:“你走得出去吗?”   林琪脸上微红道:“我试过回桥没有成功,只有改水道通行,就被你拦了回来!”   费冰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水里比回桥好走吗?”   林琪点头道:“我想是吧!因为刚才那批假仙女是从水上退去的,你也能从水里进来,可见此道危险性不大!”   费冰冷笑道:“你不要看来觉得容易,我能从水里进来是因为我懂得其中机关变化,换上你的活,只怕送了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林琪傲然道:“我不信,也不在乎!”   费冰将手一摊气道:“好吧!你一定要找死我也没办法!”   林琪负气拿起一段鲜藕,准备再用先前那方法渡水而行,他刚把鲜藕掷下湖心,还没有纵身下跌,费冰忍不住又叫他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逞能通过测验呢?”   林琪正容道:“我不是逞能,这是一个交换条件!”   费冰连忙问道:“什么条件?”   林琪道:“你爹答应我若能通过测验,他便让娃狄娜随我离开!”   费冰睑色一动道:“你知道爹一共要测验几场?”   林琪摇头道:“他没说……”   “这测验共九场,一场比一场困难,一场比一场危险,就是我爹自己也不见得通过,你行吗?为一个苗女,你值得吗?”   林琪想了一下道:“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我别无选择余地!”   费冰紧紧地逼问道:“你对那苗女的感情真是如此深挚吗?”   林琪被问得有些生气,大声道:“我告诉你这些也没有用,因为你根本不懂感情二字的含义!”   费冰神色又是一变,片刻之后,才轻轻一叹道:“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别再冒险去接受那些测验,我负责在一个月后,将那苗女带出来交给你!”   林琪不禁一愕道:“这是为什么!”   费冰冷冷地道“为了我自己的誓言,我不能让你死在那些测验中,过了一年之后,你就是死得成了灰,也不再关我的事了!”   林琪气往上冲,厉声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娃狄娜是我的未婚妻,有能力我自己救她出去,没能力我为她一死……”   费冰怒道:“你死了我怎么办,我那一年之约岂非永远无法实践了!”   林琪怒叫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一年,就是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也不会对你生出一丝感情!”   费冰气得满脸煞白,牙齿紧咬住嘴唇,连血都滴下来了,可见她心中愤怒已到了极点,可是她居然忍住了自己的怒气,倔强地道:“我不死心,一年之后,你如若再如此对我说话,我才真的认输!”   林琪冷笑道:“那你最好希望我能活那么久!”   费冰的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道:“是的!这一年中我绝不让你死,你跟着我走出这个水阁吧!见到我爹之后,你向他认输,拒绝以后的测验……”   林琪怒声道:“不!我绝不认输,你以为我无法通过那些测验吗?”   费冰叹了一口气道:“能通过那些,必是天下第一绝情人,也是天下第一至情人,你或许会成功的,不过你想带着那苗女离开,恐怕更不可能了!”   林琪不觉诧声问道:“这话怎么说呢……”   费冰长叹道:“爹虽然自许为神仙,其实他也是一个人,既无至情,又不能绝情,所以他虽然能参悟成仙之道,自己却无法达到那境界,你若通过测试后,他一定会留下你去完成他的心愿……”   林琪仍是不解道:“这与娃狄娜有什么关系呢?”   费冰恨声道:“斩情灭性始为仙,你接受爹的条件,就必须放弃一切,连你那苗女未婚妻在内,你若拒绝爹的条件,他不会容你存留于世,两者都与我的一年之约冲突,因此你一定不能接受那些测验。”   林琪毅然地道:“我不管,我不想成仙,只想带着娃狄娜离开这儿,我想你父亲还算个人物,他总不能食言!”   费冰大急道:“你这人怎么那样固执,你若通过测验,受了测验时的影响,完全变了一个人,定然会斩灭人性,自动地放弃那苗女!”   林琪仍然摇头道:“我不会变的!你别再说了,我要开始了……”   费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看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跟我走吧!”   林琪拒绝道:“不需要,我有我的方法!”   费冰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利用那一段藕就可以飞渡那十里水里吗?你自己看吧!”   说着用手指向湖水,这原是一片止水,可是林琪先掷出的那段鲜藕,早已不见丝毫踪迹,后掷的那一段,也只剩下了巴掌大的一小块,还在慢慢地溶解中。   林琪不禁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费冰冷笑道:“这全湖都是毒水,任何东西都一沾即溶,你若贸然下去,片刻之后,脚下无处借力,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   林琪望着她身上的湿衣,摇头表示不信。   费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你以为我在说谎!”   林琪点头道:“不错!你身上全沾湿了为什么不中毒?”   费冰笑笑道:“我是爹的女儿,自然服过解药,只有我与多两人能在水中自由来往……”   林琪低首深思片刻道:“我还是无须你的帮助,绝对要利用我自己的能力生离此阁!”   费冰默然良久,才叹息道:“你是个最固执的人,算了,我走了,你别再试其他的方法,那都是行不通的,除非你能像一头飞鸟,冲天而去,你明白我的话吗?”   林琪当然不明白,可是费冰不容他多想,纵身出了长窗,没入水中不见,潜泳了一段路,忽然又把头探出来叫道:“多想想我的话,见了爹别说我又回来了,自己多小心,记住我的一年之约,为我珍重此身……”   湖面上一圈涟漪,渐展渐微,慢慢又恢复了平静!   林琪呆呆地望着水下,心中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沉思中作了许多无聊的试验,有时掷下几枚果壳,才发现费冰并没有骗他,那中空的果壳应该可以飘浮在水下不沉的,可是无须多久,果壳已化湖中无影无迹!   假使他刚才不遇到费冰的话,现在一定也像那鲜藕果壳一样,溶化在水里了。   于是,在他的心中,对费冰起了一种微妙的情绪,九分九的感激,另外那一点却是神奇而无法捉摸。   于是,他开始回味费冰的话!   “像飞鸟一样,冲天而去……”   “可是我没有长翅膀呀……”   无聊地抬起头,水阁顶上架设了承尘,承尘上绘着图画,那是一副秋景图,远山淡淡,长空寂寂,只有一列秋雁,排成人字飞行着。   雁阵排列得很长,因为这水阁很大,一直到阁墙,雁阵似尚未完,靠墙之处,只有一个小黑点,领先的那一头,却足有一个人那么大。   “像飞鸟一样,冲天而去……”   他再次咀嚼这句话,心头涌过一道灵光。   双臂一振,身躯凌空拔起,单直往上冲,冲向那头领先的大雁,双掌上拍!   “克!”   一声急响,掌力冲破了承尘的木板,身子穿空而上,到达了阁顶,掌力仍是未尽,继续撞开了屋瓦,停身在阁顶上,举目一望,心中不觉大喜。   原来云雾封锁的回桥,此刻已清楚地呈现在眼前,桥栏,桥柱历历在目,连一丝云霞都没有。   像飞鸟一样,冲天而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压抑住心头的狂喜,他双臂再振,果然像飞鸟一般,脚尖在桥栏上十几个起落,已经渡过了曲廊,停留在岸上。   费长房没有食言,在岸旁的大树下设了一桌盛宴,据案自饮,菜肴都完全没有动。   林琪喜孜孜地走过去道:“喂!我走出来了,不知道可曾超过时限?”   费长房早就看见他了,表面上的平静掩不住心中的震动,直等林琪开口说活,他才长叹一声道:“年轻人,你的确是个奇才,只有七个时辰,你怎么会参透那天衍大阵的奥秘,破坏了其中枢纽?”   林琪心中暗生愧意,若不是费冰的指点,他只怕一辈子也出不了水阁,可是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毫不在乎地道:“那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到那神来之笔,只能说是巧合……”   费长房不信地道:“巧合!神来之笔!这是怎么说……”   林琪心中一动,生怕被他查根问底,继续讨论什么天衍大阵的奥秘,那可就要露马脚了,因为他对此一窍不通,连忙道:“只怪你那幅秋景图画太失真了,寂寂长空,烟雨蒙蒙,是何等高远的境界,偏偏安上那一列归雁,将情调整个地破坏了,尤其是那头大雁,大得离了谱,我想你是个雅人,留此俗事,一定有着特殊的用意……”   幸好他对于丹青一道,修养颇深,信口胡诌,居然头头是道!   费长房叹了一声道:“老夫无心之失,却不想被你抓住了把柄,不过你能观察入微,颇令老夫心折,敬以杯酒为贺!”   说着满满地斟了一杯酒,送到他面前,林琪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你还有些什么测验?”   费长房笑笑道:“别急!别急!吃饱了再来,皇帝不差饿兵!”   林琪也的确饿了,狼吞虎咽地大吃一顿,然后拍着肚子道:“快点出题目吧!我急得很!”   费长房将他引到树下一块大石旁边道:“这一场要考考你的才思,这是一局残棋,到现在为止,只有一种解法,看看你是否能想得出来!”   林琪对石上望去,只见上面刻着九九宫格,是一付象棋盘,费长房又在袖中摸出几枚棋子布好道:“我走黑棋,一步叫将,立成杀棋,你如何解法?”   林琪见他布下的棋局,不禁倒抽一口气。   因为红方只剩一枚孤帅,黑子却是双炮一将,只要走成重炮,两将不能对面,那里还会有解法,怔了半天才道:“这种残局还有救吗?”   费长房笑笑道:“有的,老夫曾与一目不识丁的老农对弈,同样走到这程度,结果被他走成和局了,看看你这饱读诗书的维扬才子,是否能比老农高明一点!”   林琪连忙问道:“他怎么走的?”   费长房道:“老夫若说出来,岂不被你知道了!”   林琪认准这是死棋,因此坦然地道:“只要你说出来,我绝不采用同样的方法!”   费长房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夫就告诉你吧,他不走了!”   林琪一怔道:“这算什么解法!”   费长房得意地笑道:“这是最高明的解法,他明知一动就成死局,因此赖定不动,老夫倒拿他没奈何!因为下棋之初,我们并没规定思考时限!”   林琪气道:“难道要等他一辈子?”   费长房笑笑道:“老夫若不自动言和,他可能等一辈子的,就是等他死了,棋仍不能算输!一动不如一静,这老农虽不识字,却深知个中三昧!世事如着棋,老夫独许他为第一高人!”   林琪呼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大当,真如他所言,那老农赖定不动,的确还可以挨下去,可是自己先前又夸下海口不学样,这一场可真的输定了!   费长房更得意地大笑道:“孔子也说过‘吾不如老农’,看看你这小子有什么高明的方法!”   林琪沉思片刻,突然伸手在棋盘中间一划,指风若刃,将那方大石划为两片,移开那半片放在一旁,然后将孤帅朝前挪了一步道:“好!我走过了,你走吧!”   费长房愕然失色,他只剩下半片棋盘,走也没有用,半晌之后,他才悻悻地道:“小子!你这是在耍赖吗?”   林琪笑笑道:“你也没有规定我不准撕棋盘,世事如着棋,一无所有才是大方真道,仙象鼻祖李耳力主虚无,你怎么忘了本呢!”   费长房气得将半片大石击得粉碎,林琪不理他,继续笑道:“你一共有九场测验,现在才过其三,下一场是什么?”   费长房神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有九场测验的?”   林琪这才发现自己一时高兴说漏了嘴,不过费冰临去之时,还特别关照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她回来之事,因之只好强辩道:“你们学道的人最重九字,任何道理都从九这一个数目中变化出来,我如此猜测也是很正常的事!”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小子!尽管你油嘴滑舌,总别想逃出老夫掌心,下一场是九天魔音,你最好小心一点!”   林琪闻言心中一惊,因为他从箫圣柳无非学艺,深知音响惑人之利害,尤其与鼓神雷天尊较量过一阵之后,乃知此道奥妙无穷,费长房盛怒之下,提出这一场测验,必然非同小可,可是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地大笑道:“这一场不必试了,我受艺于箫圣门下,对于音律之学也许比你还高明呢!”   费长房怒声道:“胡说,举世之间,老夫不信尚有人能于此道上胜过我!”   林琪一言不发,在自己那半片棋盘上用手一抹,扫平了上面的格子,然后信手刻下几节曲谱道:“无论你用什么乐器,只要你能将这曲谱奏出,我就甘心认输了!”   费长房看了片刻,脸色急变道:“小子!你这曲子是哪儿得来的?”   林琪笑笑道:“是我自已想出来的!”   这句话倒是一点不假,原来他从柳无非那儿得到迷幻曲之乐谱,再加上得自鼓神雷天尊天鼓七过的节奏,揉合在一起,格格不相入,根本就是无法奏出的曲调,然而也亏得他有如此精深的造诣,才能将这两种冲突的乐曲溶合成谱!   费长房果然被他唬住了,长叹一声道:“小子,这一场算你又赢了!”   林琪没想到这一场会如此轻易过去,连忙道:“下一场是什么?”   费长房凝想片刻忽然将声音放为十分和气地道:“小子!老夫跟你交换一个条件如何?”   林琪不知道他何以会如此,乃道:“什么条件?”   费长房缓缓地道:“老夫将那个女娃娃交还给你,你把这乐谱完成了给我!”   林琪不禁一怔,心中倒是很愿意,可是这几节曲谱是他乱编的,迷幻法曲虽然全会了,雷天尊的天鼓绝响却未听全,就是听全了,他也无法将它们完全组合起来,因此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费长房见他迟疑不决之状,连忙又道:“不仅如此,老夫还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林琪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老实告诉他道:“我就想出那几节,自己也无法凑成整套曲调!”   费长房不信地道:“真的吗?”   林琪着急地道:“我从来不骗人,像那种深奥的曲谱,岂是轻易构思而得的?”   费长房失望地叹道:“不错!就凭那几节,也足够人一辈子捉摸的了,好吧!小子!念在这一份资质,老夫破格优待,只要你再通过一项测验,就让你把人带走!”   林琪大喜道:“真的?那一项如何测验!”   费长房思索片刻道:“文武两途,由你自择!”   林琪想想道:“文试如何?武试又如何?”   费长房长眉微掀道:“文试由老夫考你十个问题,武试由我山中七神女合组一个剑阵,你能支持三十回合不败便算通过!”   林琪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武试的把握大一点,因为这老儿学识渊博,他的问题一定刁钻古怪,因此朗表道:“我还是闯闯剑阵吧!”   费长房淡谈一笑道:“小子,毕竟聪明,武途虽凶,你还有一半希望,文试的十个问题,连老夫也仅知其七,假如老夫全想通了,早已成为真仙了!”   林琪也微微一笑,故作豪壮地道:“这倒不见得,我因为处身江湖,所以才选择武试,将来若有机会,我倒愿意听听你那些问题!”   费长房撮口长啸,片刻之后,林中姗姗地出来一列女子,约有十几人之多,每人都佩着长剑,林琪举目看去,发现这些人都是不久前在湖上歌舞的女郎,且有那名叫董双成与霍小玉两女在内,最尾一人,却是梅华!   费长房沉声道:“双成、小玉,领五官司神布七仙剑阵,翩翩!把你的青冥剑借给他!”   一个绿衣女郎解下身上的长剑交给林琪,那七名女郎已经按照七星方位站好,每个人的长剑都锵然出鞘,寒光辉映!   林琪也抽长剑,用指一弹剑时豪笑道:“好剑,据闻此剑乃东吴孙权故物,今天有幸能用此神器,即使丧命剑下,也算不负此生了!”   语毕挺剑振腕,对准天玑方位的董双成刺去!   铮铮的一阵金铁交鸣声,紧接着一串火星。   那是董双成轻舒皓腕,磕开了林琪的挺击,两人功力相当,而且双方所用的剑器俱非凡物,所以才有那种现象!   在势均力敌的一触之后,林琪才深深地提高了警觉,连闯四关而得的那股得意与豪情都一下子化为乌有!   首先,他总算知道了董双成在初会时席间为他一点而倒,的确是留下了情份,单以她深沉的内力而云,断不会那样容易受挫的!   其次,他也意识到这一关的确不好闯,甚至放有点后悔选武试了,因为这完全是靠真才实学,硬碰硬打,一无取巧之处。   假如选文试的话,也许还可以仗着一份天赋的小聪明去乱诌一阵,只要扯出一点歪理,这邪里邪气的老头子说不定还会被唬住的……   事情挤到这个程度,后悔已是嫌迟,只得强打精神应付下去吧!   董双成接下他的一剑后,并未立即发动阵势,依然静静地等待着!   林琪等了片刻,见她们一个个如石像般地凝立,心中不免焦燥,长剑一挥,加深了一成功力砍向天枢方位的霍小玉!   霍小玉未曾用剑磕架,仅以极快的身法,娇躯向后猛仰,避过了一削,直腰挺立恢复原状,阵势不变,也没有发动!   林琪连攻两招,对方都未表示一点动静,不禁有点生气叫道:“你们为什么不还手?”   七女不作理会,只有费长房笑笑道:“本山规矩,对敌向来礼让三招!”   林琪这才想到费冰第一次对梅华时,也是恪守着这项规矩,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她们一共是七个人,每人三招,就是二十一招,假若我一口气还攻二十一招的话,她们再厉害也架不住……”   费长房笑笑道:“不然!她们人数有七,为阵则一,合七为一,只让你三招就够了,不过你若要坚持的话,就让了二十一招也行……”   林琪怒叫道:“笑话!林某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会占女人的便宜!”   说着随手攻出一招,根本未曾用力,算是应满三招之数,接招的是斗杓的一个女郎,可能因为临敌经验较差,而且也不知林琪用多少力,连忙一剑迎上,力道十足,林琪的长剑不但被荡了开去,而且还反朝自己身上弹来,急忙一旋身化开来势,才算没有受到伤害!   费长房脸色一沉喝道:“连锁!你竟敢违规,三招未满,你怎可出力反击?”   那女郎花容失色,颤声道:“仙长,我……不知他的劲力会这样差……”   费长房怒喝道:“胡说,人家根本没用力,是你自己太慌张,连敌势强弱都分不出来,还配什么资格担任司宫神主,连芳!执法递补!”   旁立的一个女郎应了一声,脸有喜色,立刻移身近去,长剑猛出,往那女郎的胸前刺去,那女郎呆立受剑,动都不敢动!   剑尖及胸之际,横里格来一剑,总算适时救了她的性命!   费长房见挥剑救人的居然竟是林琪,不禁怒喝道:“小子!这是我山中的规矩,你多个什么事?”   林琪朗声道:“我不想干涉你的规矩,可是不准你杀死她,因为这是我的错误,我不愿意接受你让招侮辱,所以我才不用力的!你要想杀她,除非先杀我!”   他这几句话说得截铁斩金,十分坚定,立刻成了一个僵局!   费长房忍了半天,才怒声道:“好小子,等你在剑下授首后我再收拾她!”   那个女郎木然地走过一边,方位由那叫连芳的女子补上!   林琪挥剑微笑:“兰招已过,你们可以开始了!”   费长房一点头沉声道:“好吧!剑阵发动,记住只剩二十七招了!”   董双成立刻郎吟道:“仙宫岁月常悠悠,不见寒暑不知秋!”   霍小玉接着吟道:“闲踏天门扫落花,偶临江畔数沙鸥!”   下面一女接上道:“海上神珠照日月,峰顶剑气射斗牛!”   再下去一女道:“瑶池会中青鸟飞,七重天上逍遍游!”   第五六七三女同时吟道:“世人不知神仙乐,名缰利锁兢纷逐,镜里年华云鬓改,梦中功名叹白头……”   吟毕身形交错,众剑并举,一片耀眼光华,向林琪身上压将过来!   林琪正被她们歌声中的清远意境所吸引,神迷其中,不防剑光已临阵,连忙挥剑格敌,已被七人重重包围,陷身阵里!   这个剑阵当真奥妙无匹,一经发动,四周全是重重剑影,举凡目力所及,见到的都是剑尖攻向身上每一个部位。   他的剑招得自家传螭龙鼎中所载,讲究的是心眼手合一,稳如泰岳雄峙,发如雷霆乍惊,无论攻守,都已臻无懈可击的完美之境!   可是他目前所遇的并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七名高强的剑手!   这七人若是各自为敌,他也不在乎,偏偏这七人又合作无间,一样的思想,一样的意念,每攻一招,他必须使用七倍的精神力量才能搪过去!   而他回攻一招时最多能及三至四人,因此必须留下一半的精神来防卫自己!   交手不过十合,林琪已累得目眩头昏,汗出如浆!   幸而在这七人中,至少有五个人对他在手下留了一分情,发招虽精,用力不大,使他还能勉强地架住,否则早已落败了!   到了十八合时,林琪手软力疲,败在俄顷,全仗着一股傲气在支持着!   费长房睹状发出一声得意的长笑道:“小子!你认输了吧,假如你弃剑投降,老夫还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这句话深深地激怒了林琪,厉声叫道:“林琪只要一口气在,绝不弃剑!”   费长房好似也被激怒了,大声叫道:“双成!小玉!还有六招了,假如无法使他的剑脱手,就是你们的责任!”   霍小玉早就看出董双成在循情放水,咬咬牙低声对她道:“双成姊,你是天璇,七剑以你为尊,假如你真的不想活下去,我也只好认了,因为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   董双成脸色微变,振腕挺刺,剑尖发出嘶嘶之声,显然是被她逼得用出了全力,林琪迎剑架上,骤觉她的功力大得出奇,长剑再也握不住。   “当!”   青冥剑带着一溜青光,直朝空中飞去。   林琪一咬牙,拼着身死剑不离,双腿一纵,根本不理身外攻来的剑招,拔身去抢那柄脱手的剑!   霍小玉的攻招是跟着董双成而发的,林琪飞身抢到,她也跟着纵起,剑光直射林琪的手臂。   林琪若是不缩手,那条胳臂定然保不住了。   若是缩手的话,那柄长剑坠地,他就输定了。   危在目睫的紧张气氛下,林琪毫不考虑地伸出另一条胳臂,迎着他的剑锋!   他的心狠定了,就是残去一肢,也不能失去那柄剑!   霍小玉见他这种不顾命的打法,倒也呆了一下,时机稍纵即逝,林琪已经够到剑柄,再度向地上飘落。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只剩四招了!”   林琪脚下尚未站稳,霍小玉已经受到费长房话中的警告意味!银牙一咬,长剑如毒蛇般地探向心窝!   林琪平剑下拍,意在磕架,谁知她这一招更毒,剑至半途,忽然改划为撩,利刃恰好上削林琪握剑的手腕!   她是存心要林琪的剑脱手了!   这些快逾电火的动作,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嚓!”   一声轻响,红光崩现,鲜血四溅!   一只断手还握着长剑落在地下,不过!   这不是林琪的手,林琪单腕握剑还好好地站在那儿!   是谁的手断了呢?不用问了,霍小玉正捧着断腕,痛得乱叫乱跳!   她是主攻的人,怎么会反而自己受害呢?   在林琪身旁,握剑冷笑的梅华就是最好的说明了,她以最快的身法,在千钧一发的时机中抢了进来,削出了一剑!   其余六女都被这突发的事震惊得呆了!   费长房也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厉声大喝道:“梅华!你疯了?……”   梅华冷冷一笑道:“疯的是你自己,错把死福当福福,难道你女儿没有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费长房怔了一怔道:“你……你是什么人?”   梅华傲然笑道:“我是专为杀你而来的人!”   费长房的脸色涌起一片铁青,怒声叫道:“双成!限你三招之内,取下她的头来!”   梅华长剑一平道:“别找这些烂货上来,她连一招都过不了!”   董双成长剑一摆,拦腰削至,梅华冷笑声中,剑光反刺,快速极伦,青芒闪处,董双成的肋下立现一道血痕,长剑叮当坠地!   梅华仰天大笑道:“如何?还是你自己来吧!”   费长房的脸色在铁青中透着讶异,轻哼一声道:“老夫没想到世间还有像你这样一个高手……拿剑来!”   一个女郎恭敬地解下佩剑送过去,费长房接剑在手冷笑道:“这是老夫有生以来初次用剑与人对手,小贱人!你就是死了,也足以引为自豪了……”   梅华脸色也沉重起来了,挺剑蓄势待战,林琪身不由已地站到她身边,挺剑准备与她并肩御敌!   梅华温柔地一笑道:“你走开,我一个人就行了!”   林琪摇头道:“不!你还差得远呢,临潼城中,你还打不过他女儿……”   梅华笑着道:“你怎么忽然对我关心起来了?”   林琪庄容道:“我杀你之心,并未改变,只是方才我受你解围之德,不得不报答你一番,假如我们同时战死了,当然什么都不提了,否则异日相逢,你我仍不免一战……”   梅华初是一变,继而笑笑道:“那我还是希望在这一场中被杀死的好,不但可以与君同命,而且是死在你不含敌意之时,没有比这更好的收场了!”   林琪沉声道:“别废话了!快准备动手吧!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我身上还有许多事待办……”   说着振腕凝神,因为他知道费长房的能耐,所以特别小心!   梅华格格笑道:“好吧!为了你,我也得好好地斗一下这老家伙,看看他有多厉害!”   费长房怨声对林琪道:“小子!你一定要夹在中间来与老夫作对!”   林琪沉声道:“是的!我欠她几次人情,可是为了某些原因,又非杀她不可,只有在遇到你这种高明对手时,我才有回报她的机会……还掉一些人情债,我再遇上她时,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   费长房怒声道:“混帐小子,老夫简直不懂你说的什么?”   林琪立刻道:“你不必懂,而且也不会懂!”   费长房大怒道:“好吧!你一定要找死,老夫也不在乎,拼着被冰儿埋怨一辈子,老夫也不能放过你们二人活命!”   梅华笑笑向林琪道:“你听见没有!这老家伙处处对你容情,原来还是看在她女儿的份上呢……”   林琪悖然大怒,厉声大叫道:“别胡说!我永远都不会要他的宝贝女儿……”   费长房的睑上涌起杀机,沉声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已说的!”   振腕一抖,剑上发出嗡嗡的声响,足见他的内力深厚到不可测知的境界,林琪与梅华俱都心中一懔,凝神备战!   两方形将接触之际,半空突然传来一阵急呼道:“爹!等一下,那是我的事……”   接着语声之后又飘下费冰的身影,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显得艳光照人。   费长房哼声问道:“冰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费冰呐呐地道:“有一会儿了……”   费长房目光移向林琪冷笑道:“小子!你满口鬼话,说什么画局格调,假若没有人指点,我相信你一辈子也无法破坏我那水阁中的天衍大阵。”   林琪脸色微红,费冰又问费长房道:“爹!我跟这女子还有一段过节来了,您这场让给我吧!”   费长房脸上绷得紧紧地道:“你上次回来就看见她了,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费冰顿了一下才道:“她曾经打过我一掌,我发誓要亲手收拾她,因此我没有泄露她的真相,就是怕您不让我动手。”   费长房沉吟片刻,才将手中长剑交给地道:“好!我把她交给你,不过你记住,你虽是我的女儿,同样也要遵守山中的规矩,对敌之际,不准……”   费冰不耐地道:“是的!我知道,不准超过三十招,只要过了三十招,不用您麻烦,我一定自己先抹脖子……”   说着长剑一比,指着林琪道:“怎么样!你是否还有意思要与她联手抵敌?”   林琪当然不能再站在梅华旁边了,袖手撤剑退过一旁。   费冰这才对梅华道:“我因为你还是个可堪一敌的对手,将先让三招的规矩破除,所以一出手是杀着,你准备着吧!”   梅华的眼中同样射出仇恨的火焰,长剑一摆,刚把姿势拿稳,费冰的剑光已罩了上来,果然毒辣异常!   梅华挥剑封出,招式也奇奥莫名,一对大母虫遂陷入激斗中。   林琪虽然没有参加争斗,心情却比两方的当事人还紧张,其实谁胜谁败,与他都没有关系,无论是谁死了,对他只有好处!   然而,不知怎地,他却无法使自己的心情平伏下来,一下子希望费冰胜,一下子又希望梅华胜……   交手到十几合时,梅华的狠劲似乎整个地发挥出来,一支剑演得像活了一般,每一招出来都是五六式,分袭对方各处要害!   费冰都沉着应战,剑密如网,将梅华的凌厉攻势都封了回去,然而却很少攻招,间或点出两三剑,也是略沾即退,绝不勉强抢进。   林琪一方面在心急,另一方面也心惊不止,从攻守上看来,他发现这两个女子在上一次交手后,两个人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不过这种进步仅只即她们两人对敌时而言,她们都摸准了对方的缺点与长处,因以现在所用的方法全是在抑人之长而攻其短!   梅华连番抢攻,完全是防止费冰诡异莫测的身法而作,她的剑术似乎比她的掌功高明多了,剑气如疾风骤雨,密密包围!   费冰则是以静制动,她知道梅华的功力长于急攻快搏,对手愈是冷静,她越无法得逞,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缠斗下去。   表面上看来是势均力敌,其实却是费冰略为吃亏,因为她有三十招的限制,眼看着已经过去二十几招……   旁观的女郎们都现出了焦灼,甚至于林琪也在替费冰担心起来了。   只有一个人是冷静的,那便是费长房!   交手至二十七招,费冰剑势乍变,刷!刷!刷!一连削出三招,三十招满了!   交手停止了,费冰慢慢地退后,梅华则持剑凝立当场!   林琪心中一寒,想到费长房执法如山的严厉,开始替费冰担心了。   谁知费长房发出一阵赞许的大笑道:“好!冰儿!我没有想到你会把天香三式练得如此精纯,当真到了羚羊排角,无迹可求的境界,就是我这老爸爸也未必能挡得住!”   费冰淡淡一笑道:“爹!我没有砍下她的头,却已用剑气封闭住她的死穴,因为这样一个美女,遽尔身首异处,似乎是太煞风景了……”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不错!我那天魔九大剑式还少了一个雕像,把她移到那儿去,刚好合用,那地方历年冰封,又不会腐烂,还可以随意调整姿势上的错误,真比玉雕还好呢……”   林琪听他们父女的一番对话,才知道梅华已经被封住了穴道,再看她持剑呆立的情状,仍与刚才一样,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时已有几名侍女过来,取下梅华手中的长剑,将她的身子平放在地上,梅华恍若泥塑木雕地一般,动也不动地任人摆布。   林琪见了心中不忍,连忙道:“你们杀了她也就够了,何必还要那样作贱她呢?”   费冰冷冷一笑道:“假若她真是如你所云,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女,如此对她并不为过!”   林琪不觉语塞,费长房上前扛起梅华道:“冰儿!我把她关到寒冰宫去,这小子暂时交给你,等下子我再来好好地跟他把帐算一下……”   费长房走了,伤肋的董双成与断臂的霍小玉也由人扶着去疗伤了。   空地上只剩下了费冰与林琪,陷入一种难堪的沉默中。   片刻之后,费冰轻轻一叹道:“你还是走吧!等爹回来后,以你这种倔强的态度,一定会将他惹怒的,那时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琪连忙道:“那么娃狄娜呢?”   费冰冷哼一声道:“你怎么总是忘不了那女苗子!”   林琪怫然道:“当然了,她是我的未过门妻子!”   费冰烦燥顿脚道:“好了!我早就知道了,用不着你一遍遍地告诉我!你先走好了,我负责一个月之后,将她送到你身边去!”   林琪摇头道:“不!我现在就要带她走!”   费冰怒声道:“你这个人简直不知好歹,为了你,害我老远的又赶了回来……”   林琪也生气了道:“那是你自己找的,我并没有要你回来!”   费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始终没有发作出来,猛吸一口气道:“现在你尽管对我发横好了,一年以后,我完成了誓约之后,定然把你像一只蚂蚁那样一脚踏得粉碎!”   林琪双目怒睁道:“假若你想杀我的话,最好现在就开始,不要浪费时间了,别说一年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对你生出一丝感情!”   费冰又用了很大的努力,克制住自已的情绪,慢慢地道:“你还是走吧!像刚才的话,最好别让我爹听见,因为他不像我这样有耐性!”   林琪一沉脸道:“你要说几遍!不得娃狄娜同行,我绝不离开此地!”   费冰冷冷地道:“我也告诉你几遍了,要那苗子离开最少也需要等待一个月以后,现在她若随你离去,是害了你,也害了她!”   林琪不禁一怔道:“这是什么道理呢?”   费冰翻翻白眼道:“这是本山的秘密,我无法对你多说!”   林琪双手朝后一背,坚定地道:“假若娃狄娜不能随我一起离开,就一定有个令我信得过的理由,否则我就留在此地,跟你们闹个没完!”   费冰脸色一扬,厉声道:“姓林的!你放明白点,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林琪的叫声比她更大,近乎是吼着道:“你们凭什么羁留着我的未婚妻不放……”   费冰经他一吼,自己的盛气又消失了,连忙对他摇头示意,以带点哀恳的声音道:“不要叫!爹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求你快点离去成不成……”   林琪仍是倔强地摇头,费冰急得想再说话,忽地脸色一变,因为远处人影飘忽,费长房已经回来了,她怨懑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蹬了林琪一眼。   费长房行步很快,想是已经听见林琪的话,因此他的神色寒冰冰的,哼了一声道:“那女娃娃留在此地,乃是旷世仙缘……”   林琪不待他说完,立刻打断道:“算了!连你这个神仙都是假的,还讲什么旷世仙缘!”   费长房笑笑道:“神仙虽假,仙缘却真,你知道她在本山做什么?”   林琪先听费冰说过这是一项机密,心中倒是很想知道,因此故意冷笑一声道:“反正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费长房果然受了激怒大声道:“小子!你简直是井底之蛙,有多大见识,老夫也懒得与你多辩,冰儿!你带他去看一下,也免得他老是信口雌黄!”   费冰脸上含着笑意,答应一声道:“是的!爹!”   费长房却脸色端重地关照道:“你们在寒冰宫中可不许多耽,尤其是天魔九式,只可以给他略看一下……”   费冰笑着答应了,才对林琪道:“走吧!今天要你见识一下天下无敌的剑法!”   林琪犹自不领情道:“我不要着剑法,我只要知道娃狄娜在这儿干什么?”   费冰俏眼一睁道:“你去看过后就知道了,罗嗦个什么劲儿!”   说着怫然在前领路,林琪只得跟她,慢慢地走去,费长房望着他俩的背影,睑上绽开了满意的微笑!   走了一阵费冰突地回头道:“奇怪!爹好像对你很特别,那寒冰宫中除了司值工作人员外,只有我可以自由出入,连董双成她都不准进入,却想不到会准你参观……”   林琪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二人穿林越舍,不一会,来到一座碧瓦金墙的宫庭建筑前面,费冰伸手在大门的兽环上叩了几下,里面遂传出一个苍老的女音道:“哪一个?”   声音很粗,语气也很不友善,费冰倒是很恭敬地道:“姥姥!是我小冰!”   重门呀然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老妪,手拄紫红色盘根竹杖,咧开嘴唇,露出几颗稀稀落落的牙齿,粗声粗气地笑道:“啊呀!冰姑娘呀!你怎么回来啦?我那宝贝媳妇跟着你出去还听话吗?她跟着你回来没有?”   费冰仍是恭敬地笑着道:“奶娘对我好极了,她留在太原没跟我回来……”   老妪喔了一声然后目注林琪道:“这小伙子是谁呀?是不是你的……”   费冰脸上一红道:“姥姥!你别乱说,他是那女苗子的未婚夫婿,爹叫我领他进来参观一遍!”   老妪诧然道:“什么,神君会叫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进来参观?”   费冰急急道:“那是爹吩咐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老妪扁着嘴笑笑道:“得了!冰姑娘,我相信你就是了,进来吧!要不要老身陪着你们去?”   费冰摇头道:“不用了,我们看一看就走,你通知那些人照常工作好了,不要因为我们来而停顿了该做的事……”   老妪笑了一下道:“是啦!老婆子这就前去通知,人已上了年纪,就处处不受欢迎了……”   费冰脸上微红地道:“姥姥你怎么又跟我开玩笑了?”   老妪格格大笑,声如鸣枭,身形一恍而逝。   林琪虽然没有一句口,心中却大为震惊,这老妪的行止谈吐,的确令人生厌,可是她去时身法之速,简直就天下罕见,林琪自信目前的功力眼光,举世已鲜有其匹者,然而也没着清她是怎么去的,朝哪一个方向去的!   费冰见他失神之状,不禁微微一笑道:“此地还有些值得一看的东西吧?”   林琪消去了脸上的愕色,淡淡地道:“这老婆子不过行动快一点罢了,有什么可希罕的!”   费冰冷笑一声道:“你不要看不起她,以她这种身法,加上她手中紫竹拐的雷霆一击,天下大概只有一个人能拦得住!”   就身法而知功力,林琪倒是不否认,淡淡一笑道:“那个人大概是你爹吧!”   在他的想像中,以为只有费长房可克当此,虽然他并没有领略过费长房的能耐,而心中却已将他列为天下第一高手了,谁知费冰却摇摇头道:“不!爹也挡不住……”   林琪大感意外惊道:“什么?不是你爹?那么是谁呢?难道这世上还有比你爹更高明的人?”   费冰傲然地道:“当然有了,是我娘!”   林琪更觉一惊,这是第一次听她说到母亲,而且想不到她的母亲会比费长房更高明,忙问道:“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费冰黯然地道:“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她,爹告诉我说她死了,风姥姥却叫我把她当作死了一般,因此我想她一定尚在人间,只不知为了什么不来见我们……”   林琪也默然了,费冰若有所觉,连忙一转笑颜道:“这是我的家事,不该向你絮舌的……”   林琪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也是自幼丧母,对于孤儿的心情颇有所感……”   费冰一笑道:“你也没有母亲?我还以为那段金华是你的母亲!”   林琪悖然怒道:“胡说八道!段前辈只是家父的故人……”   费冰微微一笑道:“那就算我猜错了,不过你有些地方可真像她,尤其是眼睛的颜色与鼻子,你们都是高直鼻梁与浅蓝色眼珠,这两项特征在中原很少见……”   经她如此一说,林琪不禁心中微动,自己的脸部轮廓,虽然像父亲,可就是那两点不太相似,而且他见到段金花之后,始终感到她很亲切,像一个自己曾经认识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她分明是像自己……于是他又回忆起许多事情!   初次见面后,在石室中练功时的殷勤关注!   再次相逢后,她嘘寒问暖的温倩!   “由种种的迹象看来,此事仿佛大有可能,可是父亲与她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假若不是的话,怎么又会有那些巧合呢?”   他看见费冰的脸上又有了疑色,连忙正容道:“你别胡思乱猜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领头径行,这时那两扇大门又自动地关上了,室中全不透天光,完全是利用一盏明贝做成灯罩,镶嵌在墙壁上,发出淡黄的光辉!   林琪边行边道:“此地为什么要如此严密?”   费冰笑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是本山的禁地,除了我之外,连本山的弟子,都在禁足之例,自然要防备森严了,否则像风姥姥那等年龄地位,早该享些清福了,何必还要整天看守在此地!”   林琪呆了一呆道:“那老婆子的地位很重要吗?”   费冰点头道:“不错!她是我娘的奶妈!她的媳妇连素姿又是我的奶妈,你在临潼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其实连奶娘倒不怎么样,那风姥姥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武功造诣,也许比我爹还强呢!”   林琪点头道:“这一点我可以相信,她既有那么大的能耐,何以还要受你爹的驱策呢?”   费冰正色道:“名份关系,不管她本事多大,在名份上,她只是一个陪嫁的奶妈,自然要听我爹的话,不但如此,有时候我也可以对她发脾气!”   林琪这才不作声了,二人默行一阵,身上寒意渐深,林淇忍不住抖颤一下道:“现在是春天了,不应该如此之冷!”   费冰一笑道:“这座屋子叫寒冰宫,顾名思义,自然不会暖和!”   林琪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只是我奇怪那寒气从何而来……”   费冰用手一指地下道:“从地底渗出来的,此地正当山阴的风窍,所以爹特别盖了一所宫殿,将风穴镇住,同时利用地底的寒气作为……”   话到此处,她突有所觉,不再向下说,只是笑笑道:“呆会你一看就明白了,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   走着!走着,终于来到一间偏殿,寒气更重,殿门垂着弯帘,看不透里面的情形,只有殿门上题着一方匾额道:“指天入地!”   费冰停步笑道:“你对这四个字有何意见?”   林琪品评了一下点头道:“嗯!意气干云!有冲霄之志,只是腕力较弱,似出女子之手笔,不过年纪轻轻能有此造诣,已属难能可贵矣!”   费冰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个女子的手笔,又怎么知道她的年纪很轻?”   林琪微微一笑道:“书法一道,全在意会而不能言传,这作书之人,我一眼即可看出造诣性格年岁火候来,只是无法说出道理……”   费冰眼中微光略闪道:“你知道这字是谁写的吗?”   林琪笑笑道:“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是个自负,固执而倔强的女孩子……”   费冰轻轻一叹道:“你说得对极了……我再考考你吧!这四个字题在此地是什么意思?”   林琪想了一下道:“你不用考了,你爹早就告诉我要我见识一番天下无敌的剑法,这四个字定然是剑式的名称!”   费冰长叹无语,半晌才道:“算了!我真后悔跟你定下那一年之约,否则遇上你这样的对手,我真希望跟你好好较量一下……”   林琪将脸色一沉道:“一年之约可是你自己定的,我并没有接受!”   费冰一扬眉道:“你一定要跟我成为仇敌吗?”   林琪沉思片刻才道:“你我无怨无仇,我并不想与你成仇……”   费冰脸色才放松,林琪紧接着又道:“不过你如一定要跟侯行夫等那批人混在一起,组织什么十三之约,我就无法坐视你们为恶……”   费冰听的一震,提高嗓门兼怒声道:“别废话了,快进去看看吧,这是天魔九大式的起式,它可以致敌于无形之中!”   林琪不以为然的道:“你想想看!不管你把那剑法说得多神妙,我却无意偷学!”   费冰将脸一沉道:“林琪,单凭你这一点造诣,就想在短时间内把九大式偷学了去……告诉你,天魔九大式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我才雇了精匠,按照图式将姿势雕成塑像,以供揣摩练剑之人刻苦按图式去学,想着偷学了去,真是痴人说梦……”   林琪是个英俊青年,好胜之心,大踏步跨进室中。   当他进室一看,只在墙上悬着一柄长剑,剑旁离墙尺许之处,竖着一尊持剑的人像!   人像竟是个赤裸的男像,以玉石为质,雕刻得非常精细,连身上的肌肤纤缕,亦俱了了可辨,那柄长剑,却是真金铸的利器!   林琪淡扫一眼道:“这一招并无出奇之处!”   费冰冷笑一声道:“真的吗?那你不妨走到它的前面去试试看!”   林琪知道那雕像中设有机关,可以随意移动伤敌,心想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却无甚可惧之处,因此举步欲待移近!   费冰却是赶快叫住他道:“别忙!把剑带着!”   边说边移身到墙前,抽出悬挂的长剑,掷向他的手中!   林琪握着长剑,才走到石像之前,骤觉那石像所持的剑尖,正迫向自己的眉心,来势甚速,连忙向下一蹲,意图避过。   谁知才一低头,却见那剑势正好撩了上来,堪堪将及咽喉,赶紧挥动手中的长剑迎了上去!   “噌!”   一声暴响了,林琪手中的长剑被击得脱手飞开,石像的剑尖仍是不变姿势由上取他的盾心,林琪束手无策,只得闪身后退!   脚步才动,身形反往前撞,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剑尖越来越近,就在那快要撞上去的时候,费冰从旁边撞了过来,拉住他的身形一拖,林琪才算脱出危困,吁着气道:“这石像制作得真好,看上去好像不会动,其实却……”   他本想说这石像的动作变招快逾绝伦,谁知费冰闻言一笑道:“它本来就不会动嘛!”   林琪闻言一惊,硬生生地将自己底下的话咽回肚子,改由侧面走到石像之分,伸手摸了几下,又轻叩了几下……   不错,这是一尊死像,绝对不会移动的!   可是……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呢?   费冰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笑了一下道:“这一式叫做指天入地,自然上下包容,而使人无所遁形!”   林琪不信地道:“它既不会动,刚才怎么会分为数式向我攻击?”   费冰口角含笑微吟道:“牛蛙唯见月如天,只道蟾蜍化万千,一旦跳出井栏外,方知月外别有天!”   林琪知道这是在讥笑他,可不知道自已有什么可笑之处,怔怔地正在发呆,费冰又笑笑道:“有人夜行,觉天下明月步步相随,有人舟行,觉岸外青山节节后退,你也认为夜月随人,青山可退吗?”   林琪摇头道:“那当然不会……什么?你是说那石像并未移动,而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费冰拍手笑道:“你到底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林琪犹自不信,费冰笑笑道:“这些剑式若是平易无奇,爹怎会说它天下第一剑法!”   林琪身不由主从地卜拾起长剑,依照那石像的姿势比化了一下,觉得仍是无甚出奇之处!费冰却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这种上乘剑法,姿势部位,差一点都不行,爹所以要刻一个裸像,就是要从肌肉的反应上,透示出各部位用力的程度!”   林琪连忙又将各部位的姿势,依照石像调整了一下,顿觉全身燠热,汗水如雨般地滴下,同时剑尖上也发出铮铮的龙吟声!   费冰见状惊道:“不得了!你的确是个奇才,若能苦练一个月,定然可以探得这一式的神能,普通人就是花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得到你现在的程度!”   林琪已经觉得这一式的威力无匹,然而听费冰的话,好像还只刚刚入门而已,连忙收起姿势道:“这一式练到纯熟后,会有多大威力!”   费冰摇道:“从来没有人能到那种程度,所以我不知道这一式的威力究竟如何,但是我知道爹在发这一招时,全身如有火焰喷出,你才发汗如雨,可见还差得多!”   林琪倒是颇为相信,同时也明白此地何以必需在寒风冰冻之中,定然因为这些剑式在使出时,威力太大,耗力甚巨,引发心火,若是不加体外冷气调治,一定会热得受不了……   想了片刻,他忽然道:“这些剑式虽是威力至巨,却一点用都没有?”   费冰不解道:“怎么会没有用呢?”   林琪擦着头上的汗水道:“这些剑招发出时,能勾动体内真火,那一定要等到冰天雪地之中,才能与别人动手,否则还不等杀死对方,自己先热死了!”   费冰一笑道:“你这人有时太聪明,有时又太笨,连由绚烂归于平淡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你怎么学剑呢?”   林琪一怔道:“你是说这剑式可以练到发如山岳而己身不动的境界吗?”   费冰正容道:“这是任何高深武学的必然之埋!”   林琪将信将疑地摇头道:“难!难!太难了!”   费冰笑道:“一点都不难,已经有人到达那个境界了!”   “谁?你的父亲?”   “不!我刚才不是说过吗?爹发招时全身如火,剑尖上发出铮铮龙吟之声,姿部相当正确呢!”   “那究竟是谁呢?”   “说来也许难信,那是你的心上人呀!”   林琪一惊几乎跳起来!   费冰目含深意地道:“她在练剑时,曾下过苦功,姿势部位都非常正确,认真刻苦地她只练成了其中一式!”   林琪连忙道:“不知她现在是否能运用自如,各部位用力的程度如何?”   费冰想想道:“在和敌人搏斗时,当然不足,所以说一式是不能在对敌时心愿完成,所以我说至少学天魔九式中指天入地,止水不波……”   提起娃狄娜,林琪心中不知怎的是喜?是忧?真不知所以!   费冰一叹道:“好长时间没和她谈论武功了。”   林琪听她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一句话,这还是思想胡乱,心情不定吧?她第一次,也是你忘记了我们敌对的身份,有时不够隐密,有时遇事沉不住气,但是,她的嗓门又大起来了……   林琪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倒是费冰叹了一声道:“走吧!看你的心上人去吧!”   说着回身急走,林琪急忙追上去,走了一阵,他才发现面前是一座宽大宅院,接连经过五间同样之屋,上面都有一块剑式名称的匾额,林琪看了一下,跟着走去。   第七间屋子上面写着“止水不波”四个字,林琪一掀帘子,也不禁呆住了!   娃狄娜全身一丝不挂,手握长剑,比了一个姿势,另外有十几个赤身深体的婢子,手握斧凿,在一块整玉上雕刻着,已经完成上半身了!   娃狄娜见到林琪与费冰之后,先是脸色急变,接着怪叫一声,手持长剑刺了过来,林琪乍感剑气逼人,无可奈何之下,随手挥了一剑出去,用的正是刚学来的剑招——“指天入地”——呛然急响中,火花四冒,连四壁都震动了。   :   84\ 013   十三 落花散时珠浅泪     因为在情急之下,林琪信手挥出了一剑,因此连自己也不知道使上了多少功力,直到剑风掠空,他的胸中却像一个炽热的火炉突然地扬去了顶盖,那汹涌在内里的火焰一爆而出,他才大吃了一惊!   从他对剑术的造诣判断,这种现象正是全力使出那天魔九式中的“指天入地”所有的状况。   以娃狄娜的功力怎能抗受这一招呢?于是他尽力想将剑撤回来。   然而这天魔九式却也怪异,剑上的威力发出去强劲都无比,而且不受控制,所以他纵然努力使劲撤剑却是一点用处没有,剑上依然挟着呼呼热风涌向娃狄娜。   娃狄娜刺来的那一剑劲力虽强,可是一触到林琪剑所用的韧劲时,立刻为那股强力荡开,接着她的全身都被罩入剑势之中。   林琪又惊又急,却无法将剑力收住,眼看着娃狄娜将在那劲厉的剑势下粉身碎骨之际,忽见娃狄娜振剑朝外一点,姿势十分美妙,立有一股冷冷的寒气由他的热风中透了进来反逼他的门面。   娃狄娜的剑式与她适才所摆的姿势完全相同,林琪听费冰先讲过了,知道这是天魔九式中另一招“止水不波”。   初望时这“止水不波”似是守势,然而在娃狄娜手中使出后,不仅将她自己保护得点水不透,而且还有极大的反击威力!   林琪见她居然能在自己全力进攻下能保护自己时,心中正自一喜,而且他那一招“指天入地”,也发完了,手下已能自由控制,正想撤剑说话时,娃狄娜剑上的寒气却及时逼了回来。   他知道娃狄娜是不会伤害自己的,起先那一式已深悔孟浪,所以此刻完全未作抵挡的准备。   剑光离身尚有两尺,他忽觉身前有一股极大的暗力,利若尖针直刺了过来……   等他明白这是娃狄娜剑气时,想抵抗也来不及了。   本来象林琪这种高明的剑手,敌人的剑在距身分许时再作应变的准备也来得及,可是这天魔九式却大出常规之外。   他在使出“指天入地”时,自己对剑居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当他的前胸被剑气刺得生疼时,在娃狄娜的眼中也看见了痛苦与杀机,连忙想侧身避开正锋,可是那股劲气竟自跟着他的身形转变了方向。   剑尖离身尺许,剑气已划破了他的衣杉,直刺了过来。   “叮!”   一声微响后,他被一股绝大的力量推得直向后退,耳边也响起了两声女子的尖呼,一声是发自费冰,一声却是娃狄娜的!   等他在惊诧中略为安定下来,费冰第一个冲了过来,伸手就去探他受剑的地方,同时急急地问道:“怎么样,你受了伤没有?”   林琪胸前痛得厉害,然而他确信自己没有受伤,乃摇摇头道:“没有!娃狄娜怎会伤我呢?”   费冰急道:“不可能吧!天魔九大式下从无全身而退的人!”   说着伸手一扯,将他的胸前衣服撕破了,立刻在一个黑衣囊的破口中,透出了耀眨的银光!   费冰怔了一怔才道:“原来你身上还藏着宝贝,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挡住无坚不催的一击?”   林琪见问低头一看,那囊中所藏的正是梅华赠他的梅形玉玦,这东西本身具有强烈的光辉,为了避免招摇,他才深藏在黑布囊中,悬在胸前,一时不想会救下自己一命,然而发剑的是娃狄娜,她怎会对自已下狠手呢?   心中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使他忘了回答费冰的问活!   费冰见他不回答,自动伸手摘下了布囊,撕开了黑布,室中光华为之大盛。   费冰将玉玦审视片刻,玉上的光华将她的手指都照透明了,可是玉玦此中却有着一点碎痕。   那是娃狄娜剑尖所造下的成绩!   费冰将玉玦还递给林琪道:“幸亏你带着这块玉,否则糟了……”   说着她脸色忽变,厉声对娃狄娜道:“你胆子真不小,居然敢擅用天魔剑式伤人,万一伤了他,你负得起责任吗?”   娃狄娜神色忽变道:“没什么了不起,最多一死而已。”   费冰冷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你大概忘了仙宫中的规矩了?”   娃狄娜怒目叫道:“什么规矩都吓不了我,官郎被你抢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恩?”   林琪听她忽出此言,不禁大为奇怪,连忙道:“娃狄娜,你不要误会……”   娃狄娜神色惨然地大叫道:“什么叫做误会,你跟她一起进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你……是天下最薄情的人,你不要我,只须通知我一声就是了,我虽然是个苗女,却也有我的自尊,绝不会赖在你身上的,谁知你……竟狠心地要杀我……”   林琪大急道:“我几时要杀你?”   娃狄娜怒叫道:“你对我用的那一剑式是什么意思?假若我不会这一招止水不波,早已死在你剑下了,你……”   她因为悲愤过度,连话都讲不清楚了,林琪也是一怔,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娃狄娜说得不错,那一招“指天入地”……   连他自己也糊涂了,这一式才学会,不知如何就用了出来,当时的情形记得很清楚,这一招使出时,仿佛是极为自然的事,根本就未曾经过思考……   娃狄娜顿了一顿,渐渐恢复了平静,冷笑一声道:“姓林的,我自问身份,当然比不上神宫郡主,人往高处爬,我也不怪你,为了成全你,我自动宣布解除我们的婚约,现在我只要求你能饶我一命……”   林琪更是着急道:“娃狄娜,你是怎么了?”   娃狄娜冷笑道:“没什么,我们的婚姻关系已经消除了,从今你可以安心做你的神宫驸马了,言尽如此,我要开始工作了!”   说完又回到她原先的位置,林琪急着过去要拉她叫道:“娃狄娜!我是来帮你离开的,快穿上衣服跟我走!”   娃狄娜剑尖一垂,拦住他冷冷地道:“走开!你不要以为现在成了驸马,就可以任意横行,这寒冰宫中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你若再走前一步,我就……”   林琪根本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更不明白她何以变得这么快,是以毫不在乎地仍想走过去,横里忽然伸过一条木杖,拦住他的去路。   林琪伸手一格,想将木杖推开的,谁知那木杖上的力量大得出奇,反将他拨后了好几步,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走开!这地方岂是你乱闯的!”   林琪抬头一看,却见那叫做风姥姥的老妪横杖怒目而立,不知她何时来到此地的,然而他急于要找娃狄娜,所以也怒叫道:“胡说,我要找我的未婚妻……”   风姥姥神色一寒,厉声对费冰道:“冰姑娘,快把这小子带走,否则老身就要不客气了!”   费冰一声不响,上来拖林琪的衣服,林琪自是不肯,费冰却低声哀告道:“你先跟我走,一会见我再慢慢跟你说明白!”   林琪怒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费冰却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就朝外走,林琪也正想反抗,却被她握紧脉门,连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就这样被拖着走了。   一直到他们离开那间屋子很远,费冰才松开了手。   林琪立刻怒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费冰轻轻地道:“我爹有个规定,在工作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打扰,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林琪怒声道:“我不管你爹的规矩……”   费冰立刻道:“可是你惹不起风姥姥,刚才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她早就要制裁你了,她那根拐杖连爹都架不住。”   林琪被风姥姥一拨就退出好几步,知道那老妪的确不好惹,可是他又不肯服气,乃倔强地叫道:“我不在乎,我一定要问问娃狄娜,她怎么变了心……”   费冰轻轻地道:“那是个误会!”   林琪大声道:“自然是误会,所以我才要找她解释个明白!”   费冰微微一叹道:“今天可不行,爹叫风姥姥执掌寒冰宫的管理,就是因为她能防止任何人的骚扰,风姥姥的脾气很坏,谁的帐都不肯买,我劝你还是别去惹她吧……”   林琪怔了一怔,不禁皱着眉头道:“娃狄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费冰的脸一红道:“我不是说过这是一个误会吗?”   林琪道:“为什么会误会呢?在山外见她时还是好好的……”   费冰的脸也红了起来,片刻之后,才低低地道:“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不过你千万不能冲动,更不可误会我是在骗你而造成这个误会……”   林琪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费冰才低声道:“爹在这寒冰宫中,塑下天魔九大式剑招,因为这是不传之秘,所以管制很严,不准人随便进去,除了司值工作人员外……”   林琪不耐烦地道:“我听你说过了,那地方只有你们父女二人可以出入……”   费冰轻轻地道:“还有一个人……”   林琪连忙问道:“是谁呢?”   费冰迟凝片刻,才低低地道:“这个人尚未决定,因为我爹没有儿子……”   林琪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立刻叫道:“我知道了!那人是你的……难怪娃狄娜对我这样生气,还叫我什么驸马,这简直是……”   费冰红着脸默然片刻,才轻声道:“不过我带你进去,却不是那个意思!”   林琪冷笑不语,费冰有点生气地道:“虽然我们有过一年之约,我却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来得到你……”   林琪冷笑道:“那么你爹呢!叫你陪我参观寒冰宫是他提出的,他是什么意思呢?”   费冰怫然地道:“那不关我的事,爹或许有他的想法,不过我的事由我自己作主,我带你去看娃狄娜是你的请求,我没想到会引起她的误会……所以你放心好了,一个月后,我负责把她送出去,更负责对她解释这场误会……”   林琪沉思片刻道:“不用了,我必需自己对她解释!”   费冰笑笑摇头道:“她不会相信你的!否则她刚才就不会拼命想杀你,事实上也不能怪地,因为你对她太狠了一点!”   林琪大急道:“什么!你也以为我想杀她!”   费冰笑道:“且不问你心中如何?你使出那一招指天入地却是事实,幸而她习的那一招止水不波恰好能化解,不然的话……”   林琪叹了一声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何以用上那一招的……”   费冰笑道:“当然你不会想到的,天魔九大式所以会称为魔剑,就是因为它们本身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人在不知不觉间自动发招……”   林琪一怔道:“那我今后与人动手,一出招必定是那一式了?”   费冰点头道:“这事大有可能,所以你应该高兴,天下人懂得止水不波的人很少,今后你需一招便可克敌!”   林琪愤然道:“这种魔招我一定要忘记它!”   费冰笑笑道:“那是不可能的,这种剑招学成之后,便成为你身体的一部份,永远也无法忘掉,你倒不如想法子去控制它!”   林琪连忙问道:“怎么才能控制它?”   费冰笑着道:“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你的那几式剑招完全学会,那样你就成为天下第一的剑手,所向无敌矣……”   林琪赶紧摇手道:“不行!我对这种邪门剑法没有兴趣!”   费冰笑着道:“你有兴趣也办不到,爹浸淫其中多年,也只学会了八式,除非你愿意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   林琪迫不及待地问道:“那第二个方法呢?”   费冰庄容道:“那就是将这一式练到炉火纯青地步,发招时能不带一丝火气,正如我所说由绚烂归至平淡的境界,就能自由控制它,收发由心了!”   林琪想了一下,忽而脸色一动道:“听你说来,好像娃狄娜已经到达那境界了?”   费冰笑道:“不错!你看她发招时,剑气已由热转冷了!”   林琪皱眉再问道:“那么刚才娃狄娜是可以撤回招式而不伤害我?”   费冰点头道:“是的!以她的造诣,即剑气刺到你身上,她也可以收回去,不过从你玉玦上的剑痕看来,她好像没有收剑的意思!”   林琪长叹无语,费冰见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知道他的心情很坏,乃笑笑道:“算了!这件事由我负责解释清楚,目前你最好还是别再见她了,否则她下一次发剑时,不会对你的心口了……”   林琪不自而主地摸摸胸前的玉玦,忽然想起那赠玉的梅华,乃问道:“那梅华呢?她也在这地方吧?”   费冰点头道:“不错!她已被我用剑气闭住穴道,爹正好用来显示天魔九大式最后一招‘大方无本’,那是最难的一招,宫中虽有巧匠,也不一定能雕得准,用她那种高手来作示范的样像,倒是很恰当的!”   林琪微不忍地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费冰笑了一笑道:“你别想打主意教活她,我用的是独门手法!”   林琪连连摇头道:“不!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目的恶魔,我想尽方法,就是想除掉她……”   费冰嗯了一声道:“她可对你情深意挚!”   林琪激怒道:“你别胡说,我要见她最后一面是有用意的,这块玉玦原是她的,我必须还给她,同时我还有东西在她身上要收回!”   费冰沉思片刻道:“多本来关照不让你看那一式的,因为他自己也没练成那一式,怕你学会了去……”   林琪忙道:“我保证决不做那种事,连那招指天入地我也是在无意学会的,现在想忘了它还来不及……”   费冰笑笑道:“这一点我绝对相信,所以我宁可冒着被爹骂几句,带你去看看吧!”   说着启步在前引路,不一会转到一所暗门前,用手轻按枢纽,在轧轧的机关声中,厚门自动升起,露出一个深洞。   费冰指着道:“即使有风姥姥在此把守着,爹还要将此地设得如此严密,你可以想到他对这一招重视的程度!”   林琪冰冷笑一声道:“这是他猜忌心太重了,武功并不是令人屈服的最佳手段,历史上许多圣哲都不是会武功的,他们都能永垂不朽!”   费冰笑笑道:“这番道理你最好对爹说去!”   说着移身入内,林琪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后,才看见一座类似的偏殿,上面照样横着匾额,写着“大方无本”,笔力挺拔浑厚,却已是费长房自己的手迹了。   费冰掀起门帘,两个人都不禁怔住了。   因为那屋中冷气逼人,白石的脚座上却是空空如也,厚墙上撞开一个大洞,梅华不见了。   而且显见得是从那洞里出去的!   费冰首先发出一声惊呼,立即穿身掠过那个破洞,林琪不敢怠慢,也跟在后面穿进去,墙后居然又是一间密室,墙上也破了一个洞,却已不见费冰。   根据常识判断,他知道费冰也已经从洞里追出去了,所以略加思索后,他也跟着掠过破洞,进入到另一间密室内。   室内一如前状,如此连经四间密室后,居然也回到他学会指天入地的那间屋子里,费冰背向着他正在照石像比划姿势!   林琪追过去问道:“你找到她没有?”   费冰回过脸来,林琪却吃了一原,几乎要跳了起来!   他是顺着室内的墙洞追过来的,费冰定在他前面,所以他见到一个女子的背影,毫无考虑地以为是费冰。   谁知那女子回过脸来,赫然是梅华!   林琪愕然良久,才呐呐道:“你……你……”   除了这一个你字外,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梅华朝他一笑道:“我怎么样?你不认识我了?”   林琪顿了一顿,才失声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   梅华得意地一笑道:“我怎会那么容易就死了!那姓费的女子以为用剑气闭住,就杀得死我了,殊不知道我的体质穴道与常人完全不同,当时虽然受制,没多久就自动解开了,而且还大有收获……”   林琪连忙问道:“什么收获,难道你将那招大方无本学会了?”   梅华笑笑道:“岂仅一招,连现在这一式,我共学会四招了,这些剑术还真不错,比我以前所会的精彩多了……”   林琪听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已学会了四招,不禁更为惊奇,梅华却似十分惋惜,不住地叹着气道:“你们来得太早了,再等一两天,我一定可以把它学全了,那时任凭那老家伙多厉害,我们也不必怕他了!”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费长房纵然武功通神,只是在他自己的山中逞威,不至于为害世人,你若学会了那些剑法,可真的要成为人间大害了!因此我倒是希望你不成功……”   梅华幽幽地一叹道:“你怎么对我的看法那样坏……”   林琪正容道:“从你过去的行事,我对你不会有别的看法!”   梅华默然片刻,才轻轻地一叹道:“我知道过去的事很难取得你的谅解,可是那不能怪我,那个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事,现在我已经开始有些明白了,你难道不能原谅我……”   林琪心中一动,正想开口,梅华神色忽变道:“不好!有人来了,我得躲一躲?”   说着反身朝门口急走,突见门帘一掀,那个名叫风姥姥的老妪横杖当门而立,厉声大喝道:“站住!你想溜到哪儿去!”   梅华对她却颇为顾忌,连忙退了回来,空洞中人影连闪,费氏父女也追了进来,梅华见前后退路俱绝,长剑一横,意图硬拼!   费长房的脸上充满了怒色,厉声叫道:“妖女!想不到你在老夫面前,也敢弄这种狡猾!”   梅华手握长剑,根本不去理他,只是偏头对林琪道:“你躲开一点,我得好好地跟他们拼一下!”   林错闻言大是作难,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他自然不想帮梅华,可是也不想帮费氏父女对付她。   既然两边都不帮,当然退过一旁才是上策,然而听梅华那一讲,他又觉得这样子退走太不像个男子汉了,所以怔怔地站在原处,全无动作!   费长房已失去了耐性,怒声大叫道:“小子!你听见没有?难道你想夹在中间找死!”   这一叫,却触发了林琪的傲性,挺挺胸膛,反而向梅华近了一点!   梅华微微一怔,费冰大是着急,连忙叫道:“喂!你怎么要帮她了?”   林琪略加思索,才毅然地道:“不错!我不能看着你们欺侮她!”   费冰更急了道:“你不是说她是个魔女,连你也想杀死她吗?”   林琪庄容点头道:“也不错!她满手血腥,罪无可恕,然而她却不应该死在你们手中……”   费冰连连朝他示眼色,意在劝他少管闲事,林琪视同不见,费冰更急了道:“除恶锄奸,大家都有责任……”   梅华立刻冷笑道:“算了!你别说得好听了,你们真是为了除恶而杀我吗?你们自己也不是好人,否则你怎会参加十三友之列?”   费长房忍无可忍,厉声叫道:“冰儿!别废话了,一起上,连这小子也宰了!”   费冰没有动作,费长房已作势待发,风姥姥却叫道:“神君!等一下,这是我的责任!”   费长房急忙道:“她已经把那招‘大方无本’偷学去了……”   风姥姥倔强地摇头道:“那不管!你既然把寒冰宫交给我管理,在这儿发生的任何事都该由我负责……”   费长房大急道:“你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她……”   说着又想发动,风姥姥却摆杖怒叫道:“神君!你假若动手的话,我连你也要算进了,你将寒冰宫交给我的时候,就声明过绝不打扰的……”   费长房对这个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勉强止手道:“她要是跑了,你可得负全责!”   风姥姥冷笑道:“她如果想逃过我的手,那一定得先杀死我,那时我们的禁约也消除了,任凭神君如何作主吧!”   费长房气得负手站过一边,神情上却未放弃戒备。   风姥姥长拐一摆,大声叫道:“小妖女!上来领死吧!”   林琪这时却自动地走过一边了,梅华怔道:“你怎么又不帮我了?”   林琪点点头道:“我原无帮你之意,刚才我怕他们联合对付你,出于义愤,才跟你站在一边,现在你们一对一,我自然无须再帮你了!”   费长房怒哼一声道:“小子,你别装好人,等那个妖女伏诛之后,老夫再好好跟你算帐!”   林琪坦然一笑,不去理他!   风姥姥则已将长拐举起,凌空盖了下来,梅华一缩身子,不作抗架的准备,却躲到那具石像的肘下!   费长房大声急叫道:“风娘!不要毁了石像!”   风姥姥及时撤回长杖叫道:“我知道!可是她躲在那儿怎么办?”   费长房搔首无计,费冰却道:“爹!那有什么关系,了不起重刻一尊好了!”   费长房轻叹一声道:“不行!天魔九大式的经诀已毁,这石像是唯一练剑的标本了……”   费冰急道:“那她躲在附近,投鼠忌器,该怎么办才好呢?”   梅华依在石像之下,脸上一片得色,微笑着道:“虽然我到此地没多久,可是一切秘密都瞒不过我……”   费长房连忙道:“什么秘密?”   梅华笑笑道:“多得很,不过我可以择要说一点,兔得你认为我在吹牛,我首先提出一件事是天魔九大式,你用卑劣的手段将剑诀骗到手之后,虽然费二十年之功,仍然没有练熟,可是剑诀的年限已近,到了满二十年之时,剑诀上的文字图形都将自动隐去,所以你才急着要将这些剑式雕刻成像,以备日后参考之用……”   费长房变色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梅华笑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的还不止于此……”   费长房变色道:“你还知道什么?”   梅华笑道:“我还知道你这套剑式永远练不成了,因为你不该一时粗心,把我拿作为剑式的标本,现在那九式‘大方无本’的原经已毁,今后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此一招……”   费长房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今天绝不能放过你……”   费冰奇道:“爹!我对你把剑式雕刻成像这些事始终不懂,为什么你不能抄成副本将剑诀保留起来……”   费长房沮丧地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得到的剑诀是用一种特殊的墨汁写成,只要一见风,就自动地慢慢消退!而且这九式剑招,一式比一式的时间短,到了最后一式,只有片刻时间,剑笈上的图文即将消失,那片刻功夫,要将一招繁杂的剑式一丝不漏地抄录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才……”   梅华大笑道:“所以你才想到要利用我作标本,所以你才上了我一个大当,要知道我的体质与常人大不相同,虽然被闭住了穴道,却并未失去行动能力,可是为了要得到你这些剑法的奥秘,我装着不能行动,由得你去摆布……”   费长房大叫道:“住口!你纵然学去了那一招,若无其他剑式为辅,你仍然无法施用!”   梅华笑笑道:“不妨试试看!”   费长房目注风姥姥道:“风娘!你再不出手我可等不及了!”   风姥姥神色震怒地叫道:“你不准我毁坏石像,叫我怎样对付她?”   费长房神色凝重地思素片刻道:“好吧!这一式指天入地我已练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不过另一件事可得注意!”   风姥姥点头道:“我晓得!我绝不损坏她一根毫发!”   说着长拐横扫过去,威力无俦,梅华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搬起石像,利用像上的剑尖挡向木杖!   虽然是一具无生命的石像,可是它手中的短剑上却具有无限的妙用,风姥姥的木杖居然被荡开到一边!   当然一声巨响中,风姥姥的身形也被拖动了四五步。   费长房神色一变叫道:“风娘!这妖女已经知道其中奥秘了,还是我们同时出手吧!”   风姥姥却似受了激怒,厉声叫道:“滚开!老娘倒不相信会败在这小妖怪手上,你只要敢插进一搅,我就连你也算在里面了!”   费长房急得直搓手,却是一声都不响,也不敢插手进来!   这种情形使得费冰都奇怪起来了。   费长房在此地的身份是全权的主宰,而风姥姥不过是一名仆妇而已,可是从她此刻的口气,似乎费长房还倒过头来听她的指挥!   因此费冰立刻叫道:“姥姥!你怎么敢对爹说这种话?”   姥姥不理地,反倒是费长房斥责道:“冰儿!你少管闲事!”   费冰怔了一怔,风姥姥则咬咬牙,又是一拐扫向梅华!   梅华还是用老法子移动石像迎了上去,谁知这一次却没有用了。   风姥姥的杖风中挟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对于剑上所发出的潜力毫不在意,拐身猛举而进,首先击飞石像上的长剑,接着啪的一声,将石像击的粉碎!   费长房忘情地大叫道:“好,风娘,你果然还藏了两手,如此看来,我就是将剑招练到无懈可攻的程度,仍是挡不住你的雷霆三击!”   梅华失去石像的凭藉,抽身退到一边,手挺长剑,准备自己迎敌了!   风姥姥披散了头发,形像十分狰狞,厉声叫道:“来吧,小妖女,我看你躲到哪儿去?”   木技也压了下来,强风四罩,根本就不容对方闪避!   梅华略一怔,才抬手撩剑,向上封了过去。   当然巨响中,她的剑势居然又挡住了风姥姥的压击。   费长房讶然失声道:“怎么?她连这一式也学会了?”   梅华微微喘笑道:“这没有什么了不起,老实告诉你吧,你引为不传之秘的天魔九大式,已经一招不缺地为我所得……”   费长房厉声大叫道:“你胡说!就算你是神仙转世,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那些剑式一起都学了去,风娘!加点劲施为……”   其实不用他关照,风姥姥也看出事态的严重了,摇着满头白发,猛然大喝,举手过顶,发出雷霆第二击。   梅华手摇长剑,又变换了一式剑招迎上去。   这次并没引起多大波动,双方的兵器只在空中略一相接,梅华已被震退了七八步之远,后背贴到了墙上!   费长房虽没有再开口,神色却显得更严重!   风姥姥也是一样,虽然她在上一招交接中又占了上风,然而梅华的表现使她感到意外的震惊!   双方又开始静默的坚持!   片刻之后,费长房才低声一叹道:“指天入地,云淡风轻,寒降初蜇,再加上她原有的那招大方无本……风娘,也许她说的是真话,我们还是联手对付她吧!”   风姥姥将头一摇道:“不行!你知道我的脾气,只要是我的事,绝不容人插手,这些年来我一直肯听你指使,就是为了你还能尊重我这一点……”   费长房又忧又急道:“咳!风娘,假若她真把九大式全学会了,你这样倔强,不是反而误事吗?”   风姥姥怒声冷笑道:“神君!你也许急糊涂了,她绝无法将九大式学全的!”   梅华也冷笑一声道:“何以见得呢!”   风姥姥目的神光道:“因为还有一招止水不波尚未完工……”   这句话也提醒了费长房,立刻叫道:“对啊!缺了那一招,九大式只能发挥一半威力,风娘!还是你行……她绝对逃不过你的雷霆第三击的!”   风姥姥脸色在凝重中带着狰狞,紫木杖举起时,手臂微有颤动之状,杖头振出嗡嗡的声音。   这不是力遏的现象,相反的是表示她已将内力聚到极顶发将出来,势必惊天动地,凌厉无比!   梅华微现怯状,不待她的杖势聚实,后背一顶,居然将背后的石墙撞开了一个洞,闯身隐了进去。   风姥姥厉声大笑道:“小妖女,在寒冰宫,你还想逃……”   身形站立原处不动,费长房却将手一拍,掌风涌向中的一处暗纽,但闻轧轧机声过后,所有的墙壁都自动的缩入地下,变成一所宽大的空厅……   梅华的身形站在十几丈外,从距离看来,她大概又撞穿了两道墙……   风姥姥原式不动,身子一飘又逼近她,其他人身不由己地也跟了过去。   梅华将牙一咬,目中紫梭又现,使她那张美丽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杀气,这情形只有林琪一个人明白,她的疯病又发了。   风姥姥见梅华忽然变成这副凶状,心头不觉微震,将发的杖势也为之一遏,未能即时使出。   梅华的眼中紫光更盛,厉声叫道:“老虔婆!你逼人太甚,难道我真个怕你不成!”   招随声到,一剑挺刺过来,用招奇奥,劲力强,速度快。   风姥姥一时不备,手中的长杖慢了一步,那雷霆万钧的第三式已不及使出,因为她的紫木杖是长兵器,梅华欺身短打,反倒逼住了她的锐势。   百忙中只得拨转杖头,贴着梅华的剑势反撩出去。   当然一声脆响,梅华身子不过一晃,反倒是风姥姥被撩退四五步。   费长房见状大惊道:“这妖女的功力怎么突然加强了?”   梅华一招手,剑下更不让人,欺身再度进击,剑发如雨,风姥姥被她的凌厉剑势所逼,长杖再也挥不开,只好手握杖腰,使出长棍架势迎敌!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剑杖相交,火光四闪!   地下微微起了一连震动,足见她们二人虽是快攻快守,依然是用足了内劲,才有那种惊人现象。   搏手路近二十招,风姥姥的长杖化为短棍,使来不太顺手,几次她都想藉自己深厚的内力将梅华推开去,以便改用杖式!   谁知梅华也看透了她的心意,剑稳力沉,不但不受内力的推逼,反而更形勇猛,招招不离要害。   又交手了几个回合,风姥姥看来已支持不住了,只得发声喊道:“神君!请你将她引开去,我只好使展那最后一式!”   费长房观战局,心中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然而不得风姥姥的招呼,又不敢上前插手,听了风姥姥说出那句话后,他早有准备,立刻一长身,欺了过去,空手入白刃,就要去夺梅华的长剑!   梅华手腕一抖,反削他的手指,风姥姥举杖一拨,不但挡开了那一剑,而且藉势弹出两丈远近,两手一挥,仗势又已布成,才发声大叫道:“神君!你走开!我发誓非亲手取她的命不可!”   费长房果然应声退过一边,梅华挺剑正想再扑过去,风姥姥手下一振喝道:“妖女!这次我再也不上当了!”   梅华尚未举步,见风姥姥已经作了准备,只得停住身形,此时她眼中的紫光尽敛,疯性已退,绝望地看了林琪一眼,轻轻地道:“你几次都要杀我,早知如此,倒不如让你如愿了,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比较好过一点!”   林琪微微一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梅华刚说完话,身形忽地一转,又想朝风姥姥扑去。   风姥姥将木杖压低了一点,梅华知道她已经防备了,突然再度止步。   风姥姥这才得意地一笑道:“妖女!你再也别想骗我上当了!”   梅华见她戒备严密,知道没有机会能抢过来贴身近搏了,乃坦然懔道:“老虔婆!你快下手吧!”   风姥姥嘿嘿冷笑道:“小妖女!你急着想死,老身偏不让你如愿,我要你站在那里,尝尝等死是什么滋味……”   这句话并未令梅华激动,她只淡淡一笑道:“你想等到什么时候下手?”   风姥姥笑笑道:“那要看我高兴,也许一时半刻,也许跟你耗上个半天,反正时间越久,你所受的痛苦也越深!”   梅华微笑道:“那你可打错了主意,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叫你出手!”   风姥姥笑道:“那倒是不错,只要你再走前三步,我非被逼出手不可,你有勇气走上来送死吗?你真不怕死的话,老身倒可以成全你!”   梅华淡笑道:“怕死也得死,不怕死也得死,反正你今天不会放过我,干耗着也无聊,我干脆早点自求解脱吧!”   说着移身向前跨两步,风姥姥神色紧张,只等她跨出第三步时,杖势即将发出,谁知梅华身形猛地向后飞起,竟然以进为退!   风姥姥大喝一声,身形跟着飞起,追了上来,速度比梅华更快,手中的紫木杖也发出了凌厉无匹的第三击。   梅华自知难免,连举手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干脆不加理会,闭目待死。“叮当咣啷!”   一阵金铁交响之后,又出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风姥姥那一击居然未能伤得了梅华,而且她自己也被一股奇特的剑气所逼退,众人蓦然望去时,只见梅华身畔,又多了一个持剑的女子。   那女子赫然是娃狄娜!   风姥姥也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梅华突地发出一声大笑道:“好极了,这一式止水不波,刚好可以挡住你那最后一击,老虔婆,我再也不怕你了!”   说着她挟起娃狄娜的身子,凌空飞起,略闪一闪,随即向门口冲过去。   费长房与风姥姥大叫一声,急急地也追了去!   当林琪与费冰同时赶到了门口,不但梅华与娃狄娜的踪迹不见,甚至于连费长房与风姥姥也追得看不见了!“二人在门口默立片刻,林琪才轻叹一声道:“真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费冰却忧急地道:“你快走吧!爹若是回来了,他一定不会饶你的!”   林琪怫然道:“为什么?这些事情跟我都没有关系……”   费冰大急道:“怎么没关系?你不到此地来,山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一来了,这些事都是在你身上引起的!”   林琪仍是摇头道:“那不对!梅华入山远在我之先,只怪你父亲失察将她收留下来……”   费冰急得跳脚道:“爹不会跟你讲理的,他定然将一切都归罪于你,那时你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反正你来的目的是为了救那苗女,她已经被梅华带走了,你还留在此地干什么呢?”   林琪想了一想道:“我必须要等个水落石出,你父亲跟那个老太婆追下去了,我要知道他们是否能追得上……”   费冰急道:“追不追得上跟你都没关系呀!”   林琪正色道:“怎么会没关系?他们若是追上了,自然不会放过娃狄娜与梅华的,梅华的生死与我无关系,娃狄娜若是被他们杀死了,我就有替她报仇的义务!”   费冰气得连连冷笑道:“你还想报仇呢!连自身都不一定能保住……”   林琪正想说话,忽见远处人影飘落,却是费长房去而复返。   从他铁青的脸色上,就知道此行落空了,林琪不禁心中暗喜,假装着上前问道:“老丈!你可曾连上她们……”   费长房忽地一探手,掌心点在林琪的命门上喝道:“小子!那妖女是什么来路?”   林琪顿觉身子一麻,麻得连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连忙大声叫道:“我怎么知道?”   费长房冷笑道:“你们的关系密切,你怎会不知道?”   林琪身子受制,心中怒意却更高,厉声叫道:“你假如用这种方法问话,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费长房神色更怒,也是厉声叫道:“臭小子!老夫不相信你是铜浇铁打,你只要有种能熬下去,老夫就不再问你,否则乖乖地说出来!”   林琪一昂脖子,正想开口骂他,突见费长房脸上一寒,掌上骤然传来一阵热力,那股热力如同火灼一般,将他的心肝五脏都烧得痛楚澈心,更绝的却是连说话的能力也失去了,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头上汗滴如雨,体内灼热如焚,他只能把眼睛瞪得像胡桃一般,来表示心中的愤怒之情。   费冰见状急道:“爹!江湖人都是宁折不弯的脾气,您这样问话,人家自然不会讲的!”   费长房怒道:“除非他不要命,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费冰连忙道:“您就是杀死了他,又有什么好处呢?您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妖女的来龙去脉,目前知道她底细的只有他……除非您不想把天魔九大式追回来!”   最后的一句话的确颇有效用,费长房将拿力一收,林琪已痿顿在地上,此刻他身上的禁制虽已撤消,却已无行动的力气,只是喃喃地叫道:“水……水……”   费冰回身要去拿水,费长房却将她叫住了道:“冰儿!你赶快到太原去,告诉侯行夫他们,十三友开坛之事,暂缓举行,动用一切人力,追索那两个女的下落!”   费冰应了一声,脚下仍朝寒冰宫去,费长房叫道:“你到哪里去?”   费冰止步道:“我去拿水……”   费长房怒声喝道:“不用你管,你立刻动身到太原去!”   费冰顿了一顿,才轻叹一口气道:“其实侯行夫他们也派不了什么用,要找到那两个女子,只有一个方法!”   费长房连问道:“什么方法!”   费冰回到费长房身畔,附在他的耳畔低语一阵,费长房脸色犹疑冷笑一声道:“冰儿!你少跟我耍滑头,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意吗?”   费冰一顿足叫道:“爹!您爱信不信,那个叫梅华的妖女功力绝高,侯行夫等人即使找到了她,也是没有用,因为她的行踪诡密、等您得信赶去了,她早已又失踪了,只有我这个方法才可以把她给引出来……”   费长房冷笑道:“你去通知侯行夫他仍照样行事,这小子则留在此地,我可以试试你说的话,暂留他一个的性命,看看那妖女是否会来救他!”   费冰满脸忧色,终于在父亲的连声催促之下走了。   林琪的神智已被刚才的灼热烤得发昏,口中还是不住地呼叫要喝水,费长房冷笑数声,最后将他提了起来,走向一个地方!   神智昏迷的林琪终于在一阵透骨的严寒中醒了过来,身上酸痛得厉害,于是他努力地站了起来,首先是默默运气,察看自己受了多大伤害……   还好!除了某些地方略感不适外,大体上总算没有伤害,于是他开始打量身边的环境,同时也追索一下以前的经过!   往事很清楚地一掠而过,从初临王屋山到费长房骤下杀手止,他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   于是他立刻判断自己是受了费长房的拘禁,这一所暗室就是拘禁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定了一下神,静静地思索脱身的方法,由这暗室阴冷的程度看来,此地一定是深藏在山腹之中。   而且想到费长房既然不将自己的功力消除而单独地放在这一所暗室中,必然已经有了相当的防备,所以他也不作破壁而出之想!   室中暗无天日,连一点光线都没有,他在里面摸索半天,除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那些模糊的概念使他约略判断这是一间圆形的暗室,直径约在五六丈,是以十分宽广,四壁十分光滑,只是不知道通路在什么地方?   考虑片刻,他认为通路一定是从顶上下来的,只是不知道有多高,最好能够有一点光照明一下就好了!……   想到了光,他不禁心中一动,梅华留给他的那块玉佩还留在怀中,它会自动发光的,怎么会一直没想起用它呢……   于是他立刻掏手入怀,取出那个黑布囊,因为被娃狄娜划破了一道口子,无法再佩带了,只是随便地揣在胸前!   抖开黑布,他眼睛一时还不习惯如此强光,等了一会儿,才视觉清明,抬头朝顶上望去!   这一眼使他的心中又是一凉,因为那玉光已经能照射很远了,可是他极目望去,顶上仍是黑沉沉的一片,不知有多少丈高……   “完了!上面即使有道路,这么高,我也跳不出去,除非在墙上攀上去……”   可是等他用手触摸到墙上光滑的程度时,那个主意又打消了,这墙壁黝黑光滑,像是用整块的琉璃镶成的,一切的游龙术,壁虎功都无法借力!   “看来我是真要被困在此地了!”   他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长叹,干脆收起玉佩,躺在阴冷的地下,静静地休养着,脑中不住地打主意!   “费长房没有即时杀死我,可见他一时还没有取我性命之想……”   “他既不想取我性命,断然也不会饿死我,等他差人送吃食来的时候,我不妨把出路看清楚……”   想到这儿,他觉得重新有了生机,本来不饿的肠胃,此刻竟特别需要食物!   越饿越不耐烦,越不耐烦越饿!   终于在他盼眼欲穿的情形下,他所需要的食物来了!   可是对他的脱身之计却一无帮助,因为这食物不是差人送来的,那是用一根细索,拴着一只小篮子由顶上吊下来的!   篮中只有几个白面馒头,一瓶水,一只篮子里放着咸菜,旁边还有一盏油灯。   他先取出油灯,再将菜跟馒头清水取出后,篮子又升了上去,足证上面是有人控制的,那人自然不会将他也吊了上去!   生气,失望,使他的饥饿也忘了!   只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几口水,他就感到难以下咽,干脆不吃了,倒在地下想再度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种细小的声音扰醒了!   在油灯的微光中,他看见有三四头小老鼠,正在啮食他的馒头,林琪的身子一动,那些老鼠立刻就吱吱乱叫,四下散逃了。   林琪见是老鼠,低叹一声又睡了下去,睡了不多久,忽地心中一动,立刻坐了起来,端起油灯,四处找寻着。   终于在一处屋角下,发现了一个小洞!   这一个洞不过才寸余大小,刚好容一头老鼠出入,可是林琪却因之充满了兴奋!   “这等严密的地方,绝不可能有人将老鼠带了进来,那么这些鼠子,一定是由别处迁移到此,因此这鼠穴也一定通到其他地方……”   于是他蹲下身子,伸出两个手指,开始去掏那个鼠洞,隐觉洞中有丝丝冷风传来,益发证明前有通路!   在兴奋的心情下,他把全身的劲道都集中在手指上,将那个鼠穴慢慢地挖大,由于那墙上的石质很坚固,使得这工作进行得很慢!   然而因为心中已有了寄托,使他忘了疲倦,忘了饥饿,一心一意地工作着,一段时间之后,他已经挖出一个深有尺许,宽约三尺的大洞。   而且那石质也慢慢地松了,不似外层那样坚韧,林琪的心情更为振奋,工作也更加努力,像土拨鼠一般,慢慢地向前推进着!   因为有鼠穴的通道作为引导,使他很容易地决定方向,大概总经过了四五个时辰,他已从鼠穴中看见了亮光!   那是从另一面透过来的,可是外面是什么呢?他不得不慎重地考虑了!   “假若还是落入费长房手中,那可太冤枉了,用了这么多力气,才找到一条通路,要是依旧无法脱身……”   因此他的行动特别小心,尽量不发出声息,轻轻地挖动着!   可是这点声息仍然传到了外面人的耳中。   他听见一个女子的口音道:“老万!那是什么声音?”   林琪心中一惊,连忙止手不动,遂听得一个男子的口音道:“一定是老鼠!”   林琪心中又是一动,因为这男子的声音很耳熟,再听见间话的女子叫老万,两下一归纳,他评断这男人正是万象新!   “先前我猜测他失陷在此地,想不到果然如此!”   他在心中暗语着,同时更用心去听外面的谈话。   遂听得那女子又道:“老万!你是怎么弄的,你自夸为一代名医,连几只老鼠也毒不死!”   接着是男声道:“医者济世活命,那些伤生害命的事,非医者所应为……”   林琪听此一说,证明那人的确是万象新了,可是他一时还不急着出去,因为从他们二人谈话的口气听来,万象新在此并未受到困禁或虐待,否则那女子就不会叫他去毒杀老鼠了……   默然片刻后,那女子又改换话题道:“老万!神君叫你制炼的药好了没有?他今天临走时还特别关照,等他回来时,你一定得完工……”   万象新微怒地道:“知道了,绝对误不了他的事,那费老儿简直是欺人太甚,像老夫这等医中高手,却用来替他制炼那种简单的药散……”   那女子却冷笑一声道:“万老儿!你别不识好歹,神君对你已经是特别客气的了,私闯进王屋的人,很少能得到你这样待遇的……”   万象新表示怀疑地道:“费长房要练制那些药丸干什么,那药性虽然能令人振奋一时,其实却对人体有害,以他的修为,自是不需要药力来刺激精神,增强体力,那他一练就是几万粒,到底是给谁用呢?”   女子微笑出声道:“这就不用你多管了,反正你的责任是将药丸如期制炼完工,原料若是不够的话,可以告诉我……”   万象新冷冷地道:“原料是够了,就是制炼的人手不够,最好有两三个人来帮帮忙……”   那女子连忙道:“这是没有办法的,神宫中的人各有职司,谁都分不出时间来帮助你,必要的时候,只有我可以帮你一点忙!”   万象新拒绝道:“不用了!我知道你的意想,你哪里想帮我忙,分明是想学我的移心更位手术,你赶早死了心吧,我绝不会教你的!”   遂听得女子恨恨地道:“老万!你真是不近人情,这些日子来我帮了你多少忙,只有那么一点小的交换条件,你都不肯答应?……”   万象新也冷笑道:“费长房之所以不杀我,就是因为我在这一方面比他高明,我知道要学这些学问的不是你,暗中还是他在支使!……”   女子连忙道:“胡说!神君怎么支使我来向你求教?”   万象新大笑道:“他自己矜持身份,不好意思来向我求教,当然只有利用你了,否则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学那些剜心补肺的血淋淋手术干吗?”   他们正在谈话之际,林琪一跃而出,出手如刃,急向那女子点去,那女子应指而倒,一命呜呼!   林琪向前一挥,问道:“前辈怎的到此?”   万象新想想道:“老朽来此之时,装做不太会武功,因之行动未受限制,但此中虽然全是女子,个个手身俱都不凡,老朽为掩饰身份起见,不便与他们冲突,是以来此虽有时日,也只在固定的几个地方活动……”   林琪连忙道:“这宫中诸女武功虽高,小侄还勉强应付的了,乘着费长房不在此间,我们还是赶快用机会离去吧!万一那些女子要拦阻的话,有老伯之助,谅来不难对付!”   万象新沉吟片刻,才点头道:“也好,梅华的事情令我常悬于心,出去找到她后,还得想个法子除去她……”   两人商量定当,遂作准备离去,因为万象新对路途较熟,乃由他在前面领路,二人顺着一道石阶慢慢向上行去。   万象新边走边道:“这上面是厨房,再出去是花园,只要能够顺利到达花园,就不怕人拦阻了,那时以你我之能,脱身应该不成问题!”   林琪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地走着,一会儿之后,已经到达一所厚门之前,万象新比了个手势,意在叫林琪暂等,由他先出去看看动静!   林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闪过一边,万象新推门出去察看片刻,立刻招呼道:“林贤侄!你出来吧,这里没有人!”   林琪应声出门,刚与万象新会合在一起,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随着开门,门中闪出十几个手持长剑的女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些女子依然由董双成与霍小玉为头,怒目蓄势待发!   林琪也自暴怒说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能阻止我们吗?”   霍小玉只剩下一只手臂,狠毒之色,较其他诸女更甚,霍小玉道:“姓林的!你本事倒不小,把你关在地牢里,你居然还能逃出来,而且还跟万老头会合在一起去了,今天可没有那个妖女来帮你了,我看你如何逃过我的剑下!”   这时另一个女子也冷笑着道:“老万!你虽然装得略知武功,可是神君早已看出你武功底子颇强,只是神君并未将你放在心上,不过神君并未对你放松戒备,时时命我们注意你的行动,想不到今天果然抓到你的把柄了!”   林琪察度形势,知道今天绝对无法避免一战,他在日前测验之际,已经领教过这些女子的功夫,若是单凭赤手空拳,绝对闯不过这一关,因此不慌不忙地道:“在下与各位并无仇隙,不知各位因何苦苦相逼!”   霍小玉咬牙切齿地道:“姓林的!你少废话了!我这一只手就是为你断的!”   林琪乘她说话疏神之际,猛地欺身前进骈指直点她的臂弯,同时迅伸另一只手,想抢去她的长剑!   谁知霍小玉早防奋到他这一着,身躯微闪,长剑猛然下削,正好对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林琪一招失误,缩手已是不及,正在危急之际,横里递来一剑,恰好迎着剑锋,替他挡了一下。   林琪见那探剑替他解困之人,却是董双成,倒不禁为之一怔。   霍小玉已怒叫道:“双成!你怎么反而帮起外人来了!”   董双成淡淡一笑道:“小玉!我不是帮他,只是你要记住神君的规矩,即使是对着敌人,也必须要在公平的情形下决斗,你不该用兵器去对他的空手!”   说着当当两声,掷下两枝长剑,朝林琪正容道:“林公子,神君虽然有命不放过你,却也不会叫你徒手受死,因此你刚才偷招夺剑之举,实在大可不必!”   林琪被说得满脸通红,弯腰拾起长剑,递了一柄给万象新,然后横剑在手道:“林某向各位商借一条路!”   霍小玉气得满脸煞白,厉声道:“办不到!我们只有一条黄泉路借给你走!”   林琪从容地道:“如此林某只有硬闯了!”   霍小玉大叫一声,长剑一抖,剑影如墙般地推了过来!   林琪随手挥剑一挡,骤觉全身燠热异常,心下大吃一惊!   原来他在不自而然的情形下,又将他那一招“指天入地”使了出来!   炽热的剑风中,唯闻一声惨呼,霍小玉已被那奥异的剑式新为三截,倒在地上,血水四溅,那拦腰一剑,尤其惨毒,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其余诸女脸色大变,各退一步,长剑平胸,一面在戒备,一面却悲愤之极,眼中怒火直喷!   董双成眼含泪珠,悲声道:“林公子,霍家妹子纵然多有得罪,可是公子出手也不该如此狠毒!”   林琪只悔又愧,满脸疚色,呐呐地道:“这……实在不能怪我……”   董双成怒声道:“人都被你杀死了,还不怪你……”   林琪叹了一声道:“这一招原是天魔九大式之中的剑式,在下在寒冰宫中,无意学得……”   董双成变色道:“什么?你学会了天魔九大式?”   林琪疚然道:“在下只学了这一招,听费冰说这是一招魔剑,发时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董双成怒哼一声道:“你非使用这一招不可吗?”   林琪苦笑道:“我何尝愿意使用这种魔招,只是说来难信,我只要有剑在手,发出必是此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董双成见他不像说谎,才将信将疑地道:“如此说来,公子等一下对我们也无法不用此招了?”   林琪愕然良久,才痛苦地道:“我实在不愿意伤人,因此还是请各位放开一条路!”   董双成不待他说完,随即摇头道:“不行!我们若放过公子,神君回来必会将我们处死,反之我们不放过公子,在那种剑招之下也难免一死,算起来还是死在公子剑下痛快一点……”   林琪痛苦大叫道:“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呢?”   语音方落,旁边忽然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道:“我倒不信世界上会有这种怪事,让我来试试这一招有多大威力!”   随着声音,走过一个盛装雍容的中年美妇人!   这中年美妇的突然现身,倒不仅使林琪与万象新大感意外,就是董双成等山中诸女,也都大为愕然,因此在一阵诧异的沉寂之后,立刻又是一片清叱声,那些女子又把这中年美妇包围了起来。   中年美妇轻轻一笑道:“你们真不知好歹,我是存上来帮你们忙的,怎么也把我当作仇敌看待了呢?”   董双成迟疑片刻道:“你是谁?”   中年美妇微笑道:“这个问题很难答复,因为我好几种身份,自然也有好几个名字,因此我也不知道该告诉你哪个名字比较好!”   董双成不禁又是一怔道:“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怎会有好几个名字……”   中年美妇笑道:“怎么不可能呢!以你们来说吧,每个人都有着一个仙家风味的名子,那当然,不是你们本来的姓名,因此你们就有了两个姓名,若是你们将来的遭遇再繁杂一点,多增加几个名字是很自然的事……”   她侃侃而谈,仿佛对山中的情形十分了解,董双成更觉诧然了,可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动作,傻傻地怔在那儿!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断桥残雪www.dqcx.net(wuxia999.yeah.net)独家连载☆   :   84\ 014   十四 无可奈何花落去     中年美妇却自动地笑笑道:“姓名不过是一个人的代表记号,并不是件很重要的事,为了使你们对费长房便于交代,你们不妨叫我花燕来!”   董双成立刻问道:“花燕来!是哪三个字?”   中年美妇微带惆怅地低吟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花落去之花,燕归来之燕来……”   因为她的口中提到过费长房,所以董双成又问道:“你认识神君吗?”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自然认识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了……”   董双成仍是怀疑地道:“神君从未说过你是朋友……”   花燕来神色忽地一变,怒声道:“谁说我是他的朋友?”   董双成也为之变色道:“那么你是神君的仇人了?”   目中戒意立深,不想花燕来反而摇摇头道:“也不是仇人,我们只是认识而已,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必瞎猜,好在我是来帮你们忙的!”   董双成连忙道:“不!我们不要你帮忙!”   花燕来激怒道:“那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魔剑下逃生!”   说时用手一指林琪,董双成果然不作声了,相反的是林淇,态度居然十分恭敬,肃容弯腰一礼,道:“前辈与此间非敌非友,何苦要跟我们过不去呢?”   花燕来不禁一怔道:“你认识我吗?”   林琪仍是恭身道:“晚生虽是未曾见过前辈,却可能知道前辈是谁以及与此间的关系……   花燕来脸色一严叫道:“住嘴!不准再说下去!”   林琪弯腰道:“是!不过前辈何苦要留难我们呢?”   花燕来这才微微一笑道:“谁说我要留难你们?我是来帮助你们安然离开此地!”   林琪脸上一喜道:“谢谢前辈!”   只有董双成却大声急道:“那不行!”   花燕来将眼一瞪道:“为什么不行?”   她的态度口气中自有一股威严,使得董双成为之一怔,低声下气地道:“这两个人都是重要的人犯,神君若是知道他们走脱了,我们可担受不了责任,因为……”   花燕来又冷笑一声道:“笑话!现在就是费长房本人在此,他也不敢干涉我将人带走!”   董双成尚未答话,旁边那个名叫连芳的女子已经怒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卖住……”   话未说完,眼前忽见人影一恍,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会事,脸上突觉一疼,“吧”的一声,吃人一掌打出老远。   等她在急痛中稳住身形,才发现打她的正是那中年美妇,一时气怒攻心,挥动长剑就想扑上来拼命!   花燕来厉声大喝道:“站住,你当真不要命了!”   连芳被她的喝声惊得一怔,站住脚步,可是最后想想还是不甘心,仍然怒骂道:“贼妖妇!你有种就把我杀了……”   挺剑又扑奔上来,分心就刺,招势既毒,用力尤重。   花燕来毫不在意,只是一手轻抬,伸出两个指头,及时将她的剑尖夹住,连芳似乎没想到对方武功会如此高明,先是本能的向后一拖,想要把剑抽回去。   然而花燕来的两根指头竟像有魔似地,连芳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抽到半分,乃咬着牙又朝前送。   花燕来依然不动,手指与她的剑身仿佛已凝成一片,连芳只觉得自己的推力被对方消弥得无影无踪,别说是杀害她了,连将她推动一步都不可能。   虽然明知遇上了一个绝顶高于,却仍忍不住心中的怒气,颊上刚挨的一掌还在火辣辣地作痛,过了片刻,她忽地放开剑柄,伸手猛朝花燕来的脸上抓去。   手指距对方半尺,腰间忽觉一麻,立刻身不由主地向下跪去。   那是花燕来移动另一只手,轻轻一拂之功。   她在轻描淡写之下,即将连芳制住,使得王屋诸女大惊失色,林琪与万象新二人则钦佩万分。   只有连芳,虽然被对方拂中穴道跪在地上,可是运气之下觉得自己毫未受伤,一跳而起,挥拳再扑过去,厉声叫骂道:“贼妖妇!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我永远缠着你没完!”   身形才欺近过去,腿骨上又是一阵刺痛,立足不稳,一屁股坐了下去,花燕来手臂上抬恢复原状,那是她的罗袖再度轻拂,扫中了连芳的腿骨!   连芳这才知也自己与对方的功夫相差太远了,愤怒又伤心地流着眼泪,咬着牙齿,厉声叫骂道:“贼妖妇,你杀了我吧!”   花燕来的脸上也泛起了怒色,沉着喉咙道:“小丫头!你年纪轻轻,别自己找死,我已经对你几次留情了!”   连芳对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呸!谁要你留情,你有种就把我给杀了!”   花燕来怒声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连芳将胸膛一挺叫道:“你杀!你不敢下手就是条老母狗!”   花燕来的手指上还挟着连芳的长剑,这时掉转头来手握剑柄,目中隐有杀意,林琪见状忙道:“前辈何必与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花燕来闻言果然住手,当的一声,将长剑丢在地上,连芳却像疯了一般,跳起身来抬着长剑,再次扑了过去。   此时她心智已乱,根本就不用招式,只是挥剑乱砍乱削,才砍出四五剑,颊上又被花燕来打了一掌,滚倒在地上。   这一掌用力较大,左颊立刻肿起很高,嘴角流下鲜血,长剑也摔了出去,然而她凶戾之性,仍未稍抑,反而更形嚣张,厉声骂道:“贼妖妇!你不要脸!这两个人跟你无亲无故,凭什么要你来救他们出去,除非是你看上了那个小白脸!”   这句话太难听了,花燕来的脸上涌起了真正的怒色,足下微飘,闪身到她跟前,抓着她的头发提了起来怨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忍不住要杀人!”   说着手一抖,将连芳朝门外的假山石上掷去,势强力猛,连芳的身子就像一块石头般的飞了过去!   就在她即将撞上假石之际,半空中人影一闪,将她接了下来。   众人还来不及发出惊呼,那人已经挟着连芳飞进来,看见花燕来之后,立刻就是一怔,手下一松,使连芳又跌在地上。   连芳死里逃生,看见那救她的人后,立刻哭声叫道:“奶奶!这贼妖妇欺负我……”   叫声未已,脸上又挨了一掌,这次却是那救她的人出手打的,林琪认得此人正是那把守寒冰宫的风姥姥。   当梅华挟着娃狄娜逃走的时候,她与费长房一起追了出去,不知怎地会突然又转了回来……   风姥姥一掌将连芳打得昏了过去,才对花燕来作了一躬低声叫道:“小……姐您怎么会来了?”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天魔九式在江湖间出现,我当然要来调查一下!”   风姥姥怔了一怔才道:“那是神君不小心,让一个妖女给骗了,老奴与神君正在追索此事……”   花燕来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人能追回来吗?”   风姥姥低头不作声,花燕来又指着连芳道:“这小丫头是谁?”   风姥姥连忙道:“是老身的孙女儿!”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怪不得那样乖戾,倒跟你从前差不多,你知道我的态度吗?”   风姥姥低声道:“她不知道小姐的身份,所以才冒犯您……老身过一两夭将她送到小姐那儿,听任小姐处置!”   花燕来冷笑着道:“你大概是想我饶她一死!”   风姥姥哀求地道:“老身最钟爱这个孙女儿,可能对她骄纵了一点,不过小姐一定不肯饶她的话,老身自然不敢违命!”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你把她送到我那里去,即使我肯放过她,只怕你的老伴儿跟你的儿子也不会饶她,你知道在他们心中对我尊敬的程度……”   风姥姥惶恐地道:“老身对小姐也尊敬异常!”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算了,你不过是不敢跟我作对而已!”   风姥姥连忙辩解道:“老身怎么敢如此大胆……”   花燕来将手一挥道:“别多说了,你的心里怎么样瞒得过我!我也懒得跟一个小孩子呕气,你不必送她了,免得你们老两口见了面难堪!”   风姥姥恭声道:“谢谢小姐!”   花燕来又摆摆手道:“费长房又在作怪不安份了,你告诉他小心点,天魔九式出现江湖,我对他就不再客气了!”   风姥姥急道:“那不是神君自己……”   花燕来冷笑道:“那我不管,我们当初的约定中并没有规定是谁!”   风姥姥虽不作声,脸上焦急之色却十分明显。   花燕来却不管她的态度,指着林琪与万象新道:“这两个人我想带走,你同意吗?”   风姥姥不敢反对,只得道:“全听小姐作主,老身怎敢有意见!”   花燕来又冷笑道:“费长房知道了肯答应吗?……”   风姥姥立刻道:“老身一身承当,谅来不会有问题!”   花燕来神秘地一笑道:“他还是那样肯听你的话!”   风姥姥脸色大变,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异常,花燕来却大声笑道:“算了,你别急,我不过是随便说着好玩的,对当年的那些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风姥姥的脸上已急出汗水,到这个时候才放松了一点,花燕来却轻轻一叹道:“你这人聪明才智都不算差,就是野心太大,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这许多年来,夫妻反目亲子远离,难道还不能使你觉悟吗?”   风姥姥仍是不作声,花燕来望着她满头的萧萧白发,似乎还想开口说几句话的,可是到了最后她只轻轻一叹,朝林淇二人道:“走吧!”   风姥姥这才抬起头来道:“老身送小姐出去!”   花燕来一摆手道:“不用了!费长房这点布置还难得倒我?你也别想捣鬼!”   风姥姥惊惶地道:“老身决无此心!”   花燕来冷冷一笑道:“你不必强嘴,我对你了解太深了,你还是留下吧,这样做对大家都好,看在你将我从小奶大的份上,我实在不愿意找出一个足以杀死你的理由!”   风姥姥神色若土,弯腰躬身一礼道:“小姐如此一说,老身怎么担受得起,既是小姐对老身仍不相信,老身就在此地恭送小姐了!”   花燕来冷笑一声,对着林琪与万象新道:“跟着我来吧!”   说着率先出门,身形疾如飘风,林琪与万象新急忙追在后面,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遥遥地缀着她的背影而已!   王屋山其实只是中条山脉的一条支峰,对面是绵亘千里的太行山脉,花燕来带着二人径由后面翻出去,飞奔一阵,即已离开了王屋山。   然而花燕来迄无停下来的意恩,仍是向前埋头疾行,林琪为了要解答心中的许多疑问,所以也拚命前赶,虽然他近来屡获异遇,功力骤进,却也赶得气喘不已。   也不知跑了多久,但是在他的估计中,至少也有两个多时辰了,因为他离开王屋山的时候,皓月当空,正值午夜!   而此刻月影西沉,曙光微透,天边已有一抹彩霞。   在这两个多时辰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赶了多少路,因为花燕来轻功卓绝,有时在树梢,有时在岩尖,身形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略沾即过,稍一失神,即会失去她的踪迹,所以他只有咬紧牙关盯着她的落脚点追去。   当晨光曦微,照遍了重重山影时花燕来忽而在一片石峰后失去了踪影,林琪心中大急,连忙追了过去,却见她正笑吟吟地站在一块大石上等候着!   林琪追到石下,连连喘气不止,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花燕来笑笑招招手道:“上来!你还不错!目前江湖上像你这样的年轻高手已不多见!”   林琪跳上大石,但见花燕来神定气闲,完全不像个赶过急路的样子,不禁衷心地赞佩道:“前辈功力深厚,远非后生末学所能望其项背!”   花燕来笑笑道:“你也别太过谦,我虽然保留了一半的速度,但是你居然能追了上来,足见比那老头子高明多了!”   经她这一提,林琪才发现万象新没有跟着来,不由着急起来!   花燕来笑笑道:“别去管那老家伙!他鬼鬼祟祟的,刚出了王屋山不久,就从岔道上溜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懒得理他。”   林琪为之一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琪思索了片刻才道:“前辈与费冰姑娘的形貌有几分相似,据晚辈揣测前辈一定是……”   花燕来点点头道:“不错!我是小冰的母亲,却不是费长房的妻子……”   林琪对她愕然望着,花燕来叹了一声道:“当然我们曾经一度成为夫妇,可是为了一件事情而离异了,那时我很后悔没把小冰带走,好好的一个孩子,白白让他给教坏了!”   林琪对费冰的印象,说不上是好是坏,当着花热来只得道:“冰姑娘只是任性一点,心底倒还善良……”   花燕来却微带愤然地道:“跟着那样一个老子,还能好到哪儿去!”   林琪无法接口,花燕来指着前方隐约的房舍道:“我就住在那里,到我居所去再谈吧!”   林琪喔了一声道:“原来前辈住的这么近!”   花燕来一笑道:“你别以为近,此地是中条山主峰,离王屋山将有七百多里……”   林琪讶然失声惊呼,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在一夜之间,赶出这么远的话,可是花燕来已经笑道:“一夜飞渡八百里,说出去你也足可傲视江湖了!”   当他们二人的身形来到那片屋宇之前时,一个龙钟老翁正在空园中打扫落时,白杨木的门楼上写着“仰止山庄”四个大墨字!   老翁见了他们,立刻呵着腰道:“小姐!您回来了,您来得正好,昨夜……”   花燕来脸色一动道:“昨夜怎么样?”   老翁顿了一顿才道:“昨夜费长房来了!”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这倒巧,我到王屋去找他,他却摸到这儿来找我,难怪碰不上头,看来我们连见一面的缘份都没有了!”   老翁脸色一动道:“小姐到王屋山去过了?”   花燕来点点头道:“不错!还几乎宰了你的孙女儿!”   老翁平静地道:“小姐想杀死一个人很不容易,她一定是大大的冒犯了您!”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岂止是冒犯,她骂的那些话我都无法学给你听!”   老翁神色一怒道:“贼婆子还能教出好人,老奴去宰了她……”   花燕来一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答应风娘放过她,你不许再去生事,你快讲讲费长房昨夜来找我有什么事?”   老翁想了一下道:“他不是来找小姐的!是偷入书房,想盗取伏魔剑决!”   花燕央冷笑一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永远是这么没出息,后来怎么样?”   老翁道:“老奴发觉之后,与进儿联手将他赶跑了!”   花燕来长眉一挑怒道:“赶跑了!你为什么不尊我的吩咐?”   老翁急忙道:“老奴并不敢违背您的嘱咐,可是他做贼心虚,见了老奴的面,立刻就施出杀手,老奴几乎招架不住……”   花燕来喔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他倒是颇有长进了!”   老翁脸色微红道:“天魔九大式他只练成人招,是老奴自身太差,幸得进儿赶了来,老奴父子合力,终于在四十招上缴下他的武器将他击败……”   花燕来想了一下道:“他能挡住你们父子联手四十招,倒也真不简单,后来怎么样?他难道就这么样认输走了?”   老翁张口嗫嚅似欲有所言,却又踌躇不决,花燕来不耐烦地道:“到底还有什么事?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老翁想了一下才道:“老奴与进儿虽然能联手将他击败,可是老奴却看出他技不止此,至少还藏了一部份实力……”   花燕来不禁微愕道:“这么说来他是故意失败给你们的了!”   老翁点头道:“老奴尚不知道,及至老奴将剑决遵照小姐的指示交给他时……”   花燕来急忙道:“你是怎么说的?”   老翁道:“完全是小姐所交代的一样!”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你再说一遍我看看,我不相信你能背得全!”   老翁果然闭着眼道:“剑诀在这儿,小姐根本不想瞒着你,你不动手的话,她也有命令要交给你,这上面共有龙虎风云四大式,你只要能参悟其中一招半式,就可以独步天下了,你拿去吧!成就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难为你了,居然能背得一字不漏,他的反应如何?”   老翁轻咳了一声道:“他看都不看一眼,拿到手就撕了!”   花燕来惊叫道:“为什么?他知道是假的吗?”   老翁摇摇头道:“他根本没看,怎会知道真伪……”   “那他为什么要撕了呢?”   老翁眨眨眼睛道:“他大笑了一阵,然后气愤愤地道:”费某是何等人,岂能接一个女人的施舍,告诉你们小姐说我心领了“……”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真是这样吗?看不出这家伙这一次倒变得有骨气起来了!”   老翁垂首不语,花燕来想想又道:“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了吗?”   老翁眨着眼睛又道:“有是有的,不过老奴不通文理,听不懂他说些什么,而且那些话也是自言自语,不像是说给谁听的样子!”   花燕来突然变得不耐烦地道:“你真噜嗦,到底是些什么呢?”   老翁一拍脑袋半天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道:“那好像几句诗……”春风欲解冻,依依掀旧帏,冰心一何坚,不叫沐慈晖,思人永惆怅,唯见盈盈泪,寄语堂前燕,白头莫相归!“花燕来突然怒叫道:“连横,他给了你多大的好处使你这么帮他的忙!”   老翁神色一惊道:“老奴怎敢……”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你连一句话都要覆述半天才能记清楚,却偏偏能将这几句诗背得一字不漏!”   老翁苦着睑,半响不敢作声,花燕来又怒叫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翁拼了半天才呐呐地道:“小姐,并不是老奴存心欺骗您,实际上老奴先前所说的话,并无一字虚假!”   花燕来怒骂道:“胡说,那你怎么能记得那首诗的?”   老翁想想才道:“那是他再三央求老奴将它背熟了,转告给小姐听的,那是他在撕去剑诀之后……”   花燕来止住他的话头道:“慢来!你说他是在撕去剑诀之后,再念出那些词句的?”   老翁点头道:“不错,此事千真万确!”   花燕来笑道:“你分明是一派胡言,他诗中之意,明明是想我对他重拾旧情,甚至于还提出小冰来使我回心转意,怎么会撕碎剑决呢!”   老翁长叹一声道:“那是他对小姐太了解了,他知道小组前将那剑诀交给他,必然是已经另有了更高明的解法,不然就是剑诀中并不完整,使他徒劳而无功!”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他倒怪聪明的,即知如此、他何必还来央求我!”   老翁顿了一下才道:“他末后很坦诚地告诉老奴道,以他自己的个世,是绝不肯向小姐低头的,所以忍气吞声,完全是为着冰姑娘的关系……”   花燕来怔了一下道:“小冰怎么样了!”   老翁连忙道:“冰姑娘被人家捉去了!”   花燕来摇头不信道:“哪有这回事,以他的那些功夫虽然不足与我相抗,举世之间,却也找不到更高的对手了,小冰受了他十几年的教导,怎会受人所制?”   老翁道:“他说话的情状很着急,看来不会虚假!”   花燕来冷笑道:“你上他的当了,他那个人狡计多端……”   老翁连连摇头道:“不!他说那人已得到了天魔九大式,武功造诣尤在他之上!”   花燕来依然冷笑道:“胡说!天魔九大式出现江湖不过才几天的事,谁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那九式剑招一下都学会了!”   沉默良久的林琪这时才有了开口的机会,赶紧插口道:“前辈,这事是可能的,那人是个女孩子,而且确有过人之资……”   花燕来沉吟片刻道:“喔!世界上会有这样子的人!”   林琪加以确定道:“是的!那一天晚生也在场,只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她已学会了四五招,然后在费长房与风姥姥的合击之下,挟着另一个女子从容而逸,可能她会去而复返,将其余几招也学全了!”   花燕来想了一下才道:“你把经过说出来听听看!”   于是林琪将他在寒冰宫中的遭遇,以及梅华与娃狄娜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花燕来听完之后,才对老翁道:“费长房对我有何要求?”   老翁连忙道:“他知道小姐是不会原谅他了,只求您出手将冰姑娘救回来!”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他倒想得如意,当年为了天魔九大式,他不惜与我决裂,自以为得到那套剑诀之后,便可以天下无敌了,殊不知我还留下了伏魔剑诀四式,正好可以克制他……”   林琪至此忍不住道:“前辈!请恕晚生多嘴,前辈与费长房之间的纠纷,晚生不想多问,知道得也不多,只是知道费长房对于前辈挟怨颇深……”   花燕来冷笑道:“他是不甘心处处都不如我……”   林琪顿了一下道:“晚生正是为此不解,费长房既知伏魔剑决为天魔九大式的克星,为何还会对那九招剑式如此看重!”   花燕来得意一笑道:“那是我故意给他以—个当上。你知道我那天魔九大式都是用一种特制的墨汁所留,过时即逝……”   林琪点头道:“这个晚生听说过了,而且那最后一招”大方无本“的时限尤短,见风片刻,即去无形,是以他无法逐日仔细参详,逼得一一塑像留……”   花燕来微笑道:“那是我故意整他的,伏魔剑诀之事,我留在第九招上才告诉他,原意是要他空欢喜一场……”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前辈似乎太过份了一点……”   花燕来怒道:“我的事不要你多管!”   林琪不作声,花燕来又是轻轻一叹道:“其实你明白费长房是怎样的一个人后,便不会怪我过份了,那种人只能如此对付才算是给他一定惩戒!”   林琪这时脸容一整道:“前辈的私事晚生不想多问,只是前辈如此作法,固然是报复了费长房,却也作成了一个妖女,而且也陷害了令媛!”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小冰是他的女儿,跟我没关系,这是她老子自作自受害她的!”   老翁轻哼了一声道:“小姐!请恕老奴多嘴,费长房不足取,冰姑娘可总是你的亲骨肉!”   花燕来怒声道:“你是在告诉我做人的道理吗?”   老翁惶恐地道:“老奴不敢,可是老奴深觉冰姑娘是无辜的,您与费长房闹气使性,可不能让孩子跟着受累!”   花燕来冷笑道:“谁叫她有着那样一个老子!”   老翁仍是陪笑道:“小明,她也是你的孩子!”   花燕来脸色一寒道:“她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一声母亲!中条王屋,相距不到干里,她心中真有我这母亲的话,十几年中,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一趟!”   老翁仍是和颜悦色的道:“小姐,您不能只是要求她。当初与费长房分手之际,您不该不把她留下的!”   花燕来作色道:“我那时正在练伏魔剑法,怎么能带孩子呢?你们父子两人连个媳妇都管不住,累姿要是肯跟着我们,我又何至于把她丢下!”   老翁垂头不响了,倒是林琪道:“前辈!您不能怪冰姑娘,她根本不知道您在哪儿。然而从她的谈吐中,我知道她对您十为孺慕!”   花燕来一怔道:“什么!她不知道我在这里?费长房跟风娘都没有告诉她?”   林琪点点头道:“据晚生所知是没有。费长房对她说前辈已然身故,风姥姥虽不作证实,可也没有告诉她前辈在何处,是以费冰姑娘只能在心中怀疑您尚健存人间!”   花燕来脸色一寒,厉声道:“连横!你们父子两人的媳妇都该死!”   老翁也脸现愤色道:“小姐!老奴不知道这一对婆娘如此可恶!您不用吩咐,老娘与进儿一定会把事情办妥,使您满意!”   花燕来生气了一阵,忽而又把神色转为和缓,轻叹道:“算了吧!为了我一个人的事,已经使你们好好的一个家庭闹得四分五裂,要是再兵戎相见,我更对不起你们了!”   老翁却激动地道:“小姐!您这是什么话,老奴受故主宏恩,杀身莫报,尤其是娶了那样一个悍妇,使您的婚姻生变,老奴与进儿只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这些年来若不是您拦着,老奴父子俩早已找去了……”   花燕来用手一摆道:“我说不必就不必!这事不能全怪她们,是我自己认人不明,风娘野心虽大,倒底与我有哺育之德,素姿则更不能怪她了,她自己根本作不了主!”   老翁这才不作声了只有林琪道:“既是前辈已明内情,对费冰姑娘就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花燕来朝他望了一眼道:“听你的口气,好像那姓梅的女子对你也不错,为什么你会要求我去对付她呢!”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晚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花燕来稍停又道:“那你对小冰的印象又如何?”   林琪正容道:“费姑娘对晚生有授手之德,晚生对她却并无好感,因为她不该与一批凶人为伍,十三友中都非善类,那毒手书生侯行夫尤为之甚……”   花燕来不禁奇道:“你对这些女子俱无好感,为什么又要处处替她们着想呢?”   林琪想了一下才道:“晚生就事论事,不能以一己之好恶为行事之准则!”   花燕来默然片刻才道:“我不能出头去救小冰,因为这事是出自费长房的要求,假如答应了这一件事,便无法拒绝他其他的要求!”   林琪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花燕来厉声道:“这是我与费长房之间的协约,我明白他的居心,他是故意利用这件事来套我入他的算计。”   老翁急道:“小姐!那冰姑娘可怎么办呢?”   花燕来似乎也有点激动,但只是摇摇头道:“不!我这样造就你是另有目的的!”   林琪微微一动,花燕来不待他开口即抢先说道:“这话说起来也许很长,我只好约略地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要把功力转注给你,是要你代我去拯救小冰……”   林琪不解地道:“前辈为何不自己去呢?”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从我传功的方法看来,你应该就明白了!”   林琪莫明其妙地道:“晚生一点都不明白!”   花燕来一挑眉毛道:“你这话就言不由衷了,既然你在家传宝器上看到那些玄功变化的名称,自然也知道我的功夫是近乎那一流的!”   林琪想了半天才摇头道:“螭龙鼎上语焉不详,虽略有记载,却来说明流派,因此家父对这一部份的玄功也未尝涉猎,晚生得箫之后,为时更短,可亦未作深究……”   花燕来点点头:“这倒也是可能的,我坦白的告诉你,我所修的功业是天魔之境……”   林琪不禁一惊,花燕来很快地接着道:“你别着急,我自己本身修业近此,转注给你的功力却与魔业无关,你大可放心……我自己已经受够了苦,决不能再害你了!”   林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傻兮兮地发呆,花燕来又是轻轻地叹道:“修习魔道的人,必须断绝人情,才能期望大成,因此我虽然与费长房结为夫妇,却完全是为着练功的需要,并未真正对他付出感情,可是人究竟是人,我在参修蛇女神功之际,禁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因此才生下了小冰,也毁了我一半的道基,我怕长此以往会整个地毁了,刚好费长房也受了风娘的教唆,便作出了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借机会与他分开了……”   林琪听得如痴如呆,半晌才道:“这与前辈拯救费冰姑娘之事并无关连!”   花燕来轻叹道:“你再听下就明白了,小冰生下之后,我一心想要恢复失去的元阴,所以对她十分冷淡,与费长房分手之际,也故意不将她带走,可是我心中还是放不下她……”   林琪想想道:“亲子之情,人所难免!”   花燕来正色道:“那是常人之情,天魔之道,却绝对不允许这类常情存在,因此她长到这么大,没有看她一眼,前些日子我忽然心血来潮,终于忍不住,到王屋山去,结果没有见到小冰,却将你在无意中救了出来,然后听到小冰被人劫持的消息,以我的能力,要救她自是很容易的事,可惜见了她之后,又会情不自禁,那时必将苦心修成的一点基业整个地付之东流了,所以……”   林琪恍然道:“所以前辈才想到晚辈……”   花燕来苦笑一声道:“不错!我原来是想利用你的,我想倾注你一点功力之后,使你能练成伏魔剑诀中龙虎风云四大式,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依然是白费一场心血,你那鲲吸之法,取走了我十分之七的功力,再要修复到原来的程度,至少又得二十年光阴!”   林琪歉然道:“晚生想不到无心之失,会对前辈如此不利,不知道是否有方法可以将功力再还到前辈身上呢?”   花燕来脸上一红道:“方法是有的,不过……”   林琪马上道:“晚生不计任何利害,也要将功力璧还前辈!”   花燕来苦笑道:“那不是利害的问题,算了!你不必存这种心了,还是好好地参修一下伏魔剑诀替我将小冰救出,再好好地对待她就算是报答我了!”   林琪倒是一怔,他不反对救出费冰,可是想到要好好对她可是难了,自己与娃狄娜的纠纷未了,再加上费冰对自己所立的一年之约,这一来岂非真的要如她所言了……   怔了片刻,他还是开口道:“晚生依然想将功力奉还前辈……”   花燕来脸色一正道:“天魔玄功转注之法。只有借由功门转泄,在女子为乳,在男子为势,你纵有此心,我倒没有这么好的兴趣!”   林琪大吃一惊叫道:“这……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   花燕来苦笑道:“没有!这就是魔道,魔道之所以为正教所不齿,就是因为练功的方法太荒谬,因此你想我能接受吗?”   林琪默思片刻才慨然道:“只要老前辈不以为冒犯,晚生决不推辞!”   花燕来嗤的一笑道:“别废话了,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这事断然不可,虽然大家用心甚正,我却无颜再对费长房,你不必再讲下去了!”   林琪无可奈何地道:“看来晚生只有不负前辈之托了!”   花燕来微笑道:“这才是个好孩子,我此生没有儿子,你心中既然愿意认我为母,就把我当了母亲一样的尊敬吧!不过你记住一件事,这只能放在心中,可不许叫我母亲!”   林琪又不懂了,连忙问道:“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花燕来庄容道:“你别多问了!我这样关照你,自然有道理的。现在你先出去一下,叫连横带你好好睡一觉,晚上就开始授你剑式,现在我也得休息一下,你吩咐他不得前来打扰!”   林琪不敢违拗,只是依言作了一躬道:“晚辈遵命!”   花燕来倦怠地一挥手,林琪走到门外,只见那老翁正紧张地守候在那儿,见到他出来,连忙赶上来问道:“小姐呢?”   林琪指指屋中道:“花前辈在屋中休息,叫你不得前去打扰,同时更要你带我去睡上一觉!”   老翁脸现疑色,可是并未多问,回身在前引路,走到一间精室,手指床榻道:“公子请休息吧!可要什么吃食?”   林琪见到床榻,顿感一阵从所未有的疲乏,恨不得马上躺下来,因此道:“不用了!谢谢你!”   老翁点头退去,林琪和衣倒在床上,立刻呼呼地睡熟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他被人叫醒过来时,已是烛影摇红,夜色深了来叫他的仍是那老翁,林琪一翻身坐起问道“花前辈呢?”   老翁脸现怨色道:“小姐在剑房等你。小子!你可真是个害人精,把小姐害得那么苦,你若是不好好地听她的话,我一定不饶你!”   林琪知道老翁是在为花燕来失功之事埋怨,他由于心中愧疚,自是不敢多说,只是默默地承受他的怨责,老翁见他不作声,脸色才好过一点,便道:“你大概也饿了,跟我去吃点东西,就到剑房去吧!”   说着将他带到另一个雅致的客室中,桌上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菜肴,还有一盘白面馒头,他骤觉腹中异常空虚,也不讲客气,坐下来就吃,一刹时风卷残云,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这才拍着肚子笑道:“老人家!这些菜都是您烧的?”   老翁端上一盅热茶递给他道:“老汉这点手艺,连皇宫的御厨也有自叹不如,老主人在家的时候除了老汉的烹饪之外,从不吃别人所烧的菜!”   林琪一面喝茶,一面由衷地赞佩道:“在下虽是初次尝试老人家的手段,确信此言不虚,古人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下今后恐怕也不会吃到这么好的烹调了!”   老翁只是点点头,连连催促道:“公子把茶喝了吧!小姐等的很久了!”   林琪不敢怠慢,两三口就把那盅茶喝下去,虽觉那茶味特别芬芳,而且还想喝一点,可是老翁催得很急,也只得作罢!   老翁又带着他穿过几道门户,来至一间密闭的石室之前道:请公子宽衣入室!“林琪微觉一怔,老翁不耐烦地道:“伏魔四大剑式比天宽九大式还要高深,假如不把衣物除去,你怎会领略到其中的奥妙!”   林琪想了一想,觉得此言的确不错,费长房所塑的天魔九大式剑招像,都是裸体的,可见这些奥异的剑招十分精致,连一丝肌肉的变化都不能差错,遂也很放心地将衣服脱了下来,可是临到褪除内衣时,他不禁又犹疑了问道:“我这样子去见花前辈妥当吗?”   老翁哼了一声道:“小姐在转注玄功时,也是你这个样子,有何不妥之处,人之尊重全在于心,心之所正何碍赤裸!”   林琪听来不错,遂将衣物一起除尽,举手在石门上叩了一下,几下里面传出花燕来清脆的声音道:“进来!”   林琪推门入内,立觉眼前一亮,那是一间很宽广的空室,四周的墙壁都用云石镶嵌而成,被几十支火炬照射得如同白昼。   花燕来也是寸丝未着,只披了一身轻妙,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剑身透明如同晶玉,毫光四射,看见他进来了,微微一笑道:“你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林琪略一运气道:“晚生但觉劲力充沛,仿佛要从体内冲出去一般!”   花燕来笑笑道:“这是必然的现象,幸而你根基不错,换了一个差劲点的人,恐怕早已血管暴裂而死了,等到你将伏魔四式学会之后,自然懂得收敛之法,那时就可以运用自如了,我这剑式虽是魔道功夫,却与佛家的道理十分相像,所谓藏之纳于芥子,放之而弥六合,是一种最高深的武功境界!”   林琪恭身道:“晚生受恩深重,定当肝脑涂地深报!”   花燕来笑着道:“光讲空话没有用的,你只要有一份人心就是了,现在我先演第一式……飞龙在天——你仔细地看着!”   说完扒掉身上的轻纱,手腕一振,凌空挥出一剑,姿势美妙无比,剑身丝毫不动,微闻龙吟之声。   林琪平心静气,仔细地端摩着她手上,腕间,以及全身各部位的姿势,良久之后,才点点头道:“我懂了!”   花燕来微异地道:“你这么快就懂了?”   林琪点头道:“晚生曾习天魔九大式中一招指天入地,对这些上乘剑术的法门略知一二,是以学习起来比较容易。”   花燕来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可能的,不过伏魔剑诀比天魔九大式难多了,你来试试看!”   林琪接过剑来,依着她的姿势,挥将出去,但闻砰的一声,剑尖乱晃,剑身乱扭,像是抓了一条活蛇,有时剑尖倒卷回来,几乎伤他的手腕,连忙放手将剑掷下。   花燕来笑着拾起剑道:“你看着容易,做起来就难了!这不是一下子就学得会的,不过第一次有这种成就已经算不错了!再来一遍,这次可得多留点神,最主要的是心无旁骛……”   林琪满脸通红,接过长剑又刺了出去,这次好了一点,剑身仍是乱晃,抖得不像那么厉害了。   花燕来微露赞许之色,走上前纠正他姿势上的偏差。   当她的手触到林琪的肌肤时,林琪忽觉心中一动,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花燕来的年纪虽然大他一倍,然而驻颜有术,望之仍是三十许人,再加上雪肤花貌,丁香暗送,又赤条条地相对,距离得又是如此之近,难怪他有点心神不属……   神志才疏,他连忙整饬心神,暗中有点奇怪。   因为他所学的养气功夫很深,心中对花燕来更充满了孺慕之情,照理说决不应该有那种反应的,然而这一阵情欲的暗潮又是因何而起呢!   花燕来见状已经微知其意,笑笑道:“我所习系天魔正法,最易惑人心志,你可把持住,真到无法克制的时候,不妨想想我白天对你交代的话!”   林琪闻言满脸通红,额上隐有汗迹,花燕来笑着替他用手拭去了,她的笑容中含着无比的慈祥,使得林琪浮荡的心又平静了下去。   同时他也暗暗地回忆她白天的话,花燕来曾叫他心中把她当作母亲……   “对着一个像母亲般的妇人,我怎能生起那种心情,真是禽兽不如!……”   这一个念头使他的心中一冷,马上就冷静下来。   花燕来欣慰一笑,继续指导他姿势上的错误,经过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把那一招飞龙在天学成功了。   接着第二招——虎啸高岗。   然后是第三招——风生树下……   林琪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学习的兴趣越来愈浓,那些剑式也愈来愈精奥,简直是妙用无穷……   他学过一式指天入地,那是天魔九大式之一,出手就将霍小玉挥为两截,应是至杀之式,然而与此刻所学的剑术相比,简直不值一顾。   他也看过天魔九大式的其他剑式,那更是穷极变化之能事,然而依然敌不过这伏魔剑诀!   以魔制魔,这伏魔剑诀虽然也是魔剑之列,却已是魔道中的登蜂造极之学!   现在开始第四招——轻云出蛐,这一式是最难的一招,轻灵空妙,就像是流云一样的不可捉摸!   花燕来教得也累了,林琪学得也累了。   两个人都汗水盈盈,连擦拭的功夫都没有了!   林琪接连试演多次,总是差了一点儿,无法演出其中的神髓!   花燕来不厌其烦地替他搬手,移腿,按胸,抚腹,使他达到剑式的要求,终于到了最后,他完全领略到其中的关键了!   林琪连忙摇头道:“不!晚生家学养气,首重静心,虑离念不生……”   花燕来点头道:“是啊!我也看出你所学的正宗功夫,所以才放心教你伏魔剑诀,你根基若是差一点,我也用不着对你那么费心了……”   林琪痛苦地道:“晚生必是修养不深,才对前辈冒犯……”   花燕来一摆手道:“这不怪你,我看得出你一开始就不对劲,而且你嘴里有一种奇特的香味,那香味使我也几乎情不自禁……连横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林琪想了一下道:“几味果肴,一盘馒头,一杯香茗!”   花燕来连忙问道:“什么茶?那颜色是否淡红的?”   林琪点头道:“不错!其色淡红,其香如兰……”   花燕来怒叫一声道:“老奴才,几乎毁我一生……”   叫声中她的身形猛然冲击去,林琪连忙也跟在后面,走到门口,只见那老翁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匕首,用手指蘸着鲜血,在地上写了几个血字。   “此心耿耿,唯天可明……”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断桥残雪www.dqcx.net(wuxia999.yeah.net)独家连载☆   :   84\ 015   十五 无边春色消魂吟     花燕来却身不由已地跪在他身前哭叫道:“连横!你虽然做错了,可是你的忠心却使我终生感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决绝呢?”   面对着那一具残尸,林琪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对于这老儿之死,他约略有些明白,却不太详细,花燕来却仍是跪在那儿,垂泪絮语如故。   一直等了很久,林琪才忍不住道:“前辈!他已经死了!听不见您的话了!”   花燕来缓缓起立,悲声叹道:“我从小就由他一手带大,名虽主仆,情甚父女,却不想会……”   林琪也轻叹道:“这老丈也太死心眼了,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何必出此下策……”   花燕来轻叹道:“他因为我功力丧失,而且都倾注在你身上,所以才给你服下巫神冷露茗……”   林琪连忙问道:“就是我喝下的那杯香茗吗?它怎么会有一个怪名字?”   花燕来想想才道:“此茗产自巫山神女峰顶,相传楚襄王梦会神女,风月遗泽,受天地宝气所钟,乃生出这一棵茶树,那药性如何,你想必也知道了!”   林琪听得脸色一变,半晌才红着脸道:“原来是这么一回子事,难怪我怎么会把持不住的……”   花燕来忽而微笑一声道:“这倒不能全怪药方,此药性催合欢,然对纯阳之体,却是一无作用,因为它是禀赋阴阳二气所生的,你是维扬名士,倚马才情,张绪风流,自不免……”   林琪脸色一红,连忙道:“前辈误会了,晚生家训谨严,从不敢涉足荒唐场所……”   花燕来微笑道:“这话不可靠,你真要此身如玉,就不会为茗中药为所动……”   林琪一身热汗,无可奈何,只得把在苗疆与夏妮的那一段尴尬事情如盘托出,花燕来听了之后,才收起讥讽的笑容道:“这倒不能怪你了,久闻苗疆生命之源乃天下第一淫泉,你自然无法抗冲,幸而你持心尚正,才能一泻而将泉性运消,否则……”   林琪神色微动道:“否则会怎么样?”   花燕来红着睑叹道:“否则你的命就会在刚才送掉了,我虽然能将功力收回,可是一生名节也会就此断送,更违背了我原先作成你的一片本心……”   林琪满脸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花燕来苦笑一声道:“连横跟了我那么多年,还是不了解我,幸好错未铸成……”   林琪怔了片刻,忽然道:“前辈怎会采撷那种药草的?”   花燕来叹了一口气道:“你别忘了我修的魔道,仅管天魔之境,已是魔道中的上乘之学,却仍不是正规之道,自然也有许多不合正理的法门,那药茗是用来练功的……”   林琪自然而然问道:“什么功夫?”   花燕来红着脸道:“这事与你不相干,你也不必问了,现在我得把连进叫来,他是连横的儿子,也是连素姿的丈夫,你见过了连素姿了吧?”   林琪点点头道:“见过一面,她跟费冰在一起,也参加了十三友之列!”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连家父子是我的忠仆,她们婆媳都是费长房的死党,当年……”   林琪用心听着,正想多知道一些他们之间的离夫恩怨,花燕来却止口不说了,只是撮口作了一声长啸!   啸声才落,外面飞来一个中年男子,背上负了一口棺木,走到他们前面,见林琪仍是站在那儿,不禁神色一黯,呐呐地道:“小姐!您……”   花燕来神色一寒叱道:“连进!你怎么知道你父亲已经死了?”   连进惨然地道:“爹早就跟我商量好了!”   花燕来怒声道:“这么说来你们父子是议决了来算计我的?”   连进跪下来道:“奴才父子身受隆恩,只恨不能杀身报答小姐!”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你们用错了心思,白送了你父亲一条老命!”   连进低头不敢说话,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花燕来反觉不忍,改以柔声道:“算了吧!姑念你们一派忠心,我也不追究了,还不快把你父亲收殓起来……葬在我父亲的旁边吧!”   连进叩头感激地道:“谢谢小姐!”   花燕来一挥手道:“快把事情办完,收拾一下,我还要派你有事!”   连进含着眼泪,将棺盖打开,里面的被褥都已铺放妥当,动手将老者的尸身抱起来,安放进去,花燕来不自禁地又跪了下来,连林琪也跪倒在地。   连进急忙叩首还礼,哭着声音道:“小姐!您这不是要折杀奴才吗?爹怎么当得起?”   花燕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起身道:“你父亲一生随着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来报答他,只有聊表一点敬意了,你快去吧!我不再到坟上去祭拜了!”   连进答应一声,盖上棺木,抱着走了!   花燕来叹了一声,回头朝林琪道:“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林琪肃然应命,跟着他走到一间精室中,布置得淡雅宜人,素帷白绫,想是花燕来的卧房,花燕来先在壁架上取下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白色丸药,自吞了一颗,然后将另一颗递给林琪道:“吃下去!使心情冷静一下!”   林琪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下,果觉心头一阵清凉,将先前那股莫明其来的烦燥都排泄得一干二净!   花燕来等他的眸子放出一道清光时,突然又将身上的轻纱完全褪除,斜躺在卧榻上,口发呢声道:“我累死了,过来替我捶捶腿!”   林琪莫名其妙,但是她的话中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果然移来过主,伸手在她赤裸的腿上轻轻地睡着!   花燕来等他捶了片刻,忽然撩人一笑道:“你认识过不少女孩子吧?”   林琪点点头道:“晚生闯荡江湖,的确结识了一些女孩子!”   “她们都很美吗?”   林琪想了一下道:“是的!她们都堪称人间绝色!”   “你能略的比较一下她们的优劣吗?”   林琪困难地道:“那恐怕不容易!各人有各人的特点,各相迥异,无法比较的!”   花燕来笑笑道:“这倒是透辟的见解,你不妨逐一下个评语!”   林琪想了片刻才道:“李芳菲艳光照人如芍药,娃狄娜依依可人如盆兰,夏妮雅丽绝俗如水仙,王梅芝淡逸如竹,梅华清如含韵如寒梅,费冰美而带刺如玫瑰……”   花燕来轻笑道:“以花喻人,你倒是个好的鉴赏家!”   林琪赧然道:“晚生不过是说出心中的感觉……”   花燕来又笑道:“你跟她们的交情如何?”   林琪正容道:“娃狄娜曾与我有婚姻之约,我不能说对她没有感情,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因缘而聚……”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那夏妮与你曾有肌肤之缘,你也那么说吗?”   林琪悔疚地道:“这是一个错误的遇合,我跟她都希望能忘了那件事!”   花燕来点点头,忽然又道:“别人都说过了,因为你无从比较,就以那夏妮而论,你认为我比她如何?”   林琪一惊道:“前辈何出此言?”   花燕来笑笑道:“只有她跟我曾与你袒裎以对,我要你作个比较!”   林琪见她一脸正色,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道:“前辈肌骨如玉,美似天人,晚生不敢以言词相渎!”   花燕来一笑道:“你阅人颇多,只要不作违心之论,看法总是公平的,如此说来,我还不算是丑妇人了!”   林琪正容道:“前辈太谦虚了!以前辈之姿,比诸那些女孩子绝无逊色,晚生斗胆以花喻之比前辈直如一朵睡莲!”   花燕来笑笑道:“你看了动心了吗?”   林琪怫然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晚生适才虽曾相渎,乃是事出无奈……”   花燕来推开他坐起道:“别讲废话,我要你老实答一句!你动心吗?”   林琪正容摇头道:“不动心!”   花燕来笑笑道:“那你对我的感觉如何?”   林琪想了一想道:“晚生方才说过前辈如月下睡莲,使人有身心平静之感,晚生此刻如同婴儿坐在母亲身畔,心中只有圣洁的尊敬之念!”   花燕来哈哈大笑,一面披衣一面道:“我自习天魔正法,刚才对你所施的是玄牝蛇女大术,连成佛作祖的得道高僧都不容易逃得过,想不到你一个小伙子居然无动于衷……”   林琪悚然大惊道:“前辈!这……”   花燕来一面扣着衣襟一面豪笑道:“别婆婆妈妈的,你要说什么就痛快地说!”   林琪支吾地道:“前辈方才的话是真的吗?”   花燕来哈哈笑道:“难道我会骗你不成,多半是我年纪大了,法力也不行了,否则你这小子怕不溶成一团软泥!”   林琪呐呐地道:“晚生听说天魔九式,不如伏魔四大式,可是最易惑人心志。”   花燕来笑笑道:“那为什么动心而能自持而不乱呢?”   林琪想了一下道:“那多半是与前辈赠的药丸有关……”   花燕来怔了一下,才得意地笑道:“你这小子真了不起,怎么会想到那一点的?”   林琪动容道:“前辈对晚生恩深义重,即成全在前,断不会毁之于后……”   花燕来的神色一正道:“这句话还有良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逞丑态,对你来上这一番测验?”   林琪肃然道:“晚生不知道!但是晚生明白前辈此举必有深意!”   花燕来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我传你的伏魔四式虽是天下绝学,却仍脱不了魔气,凭这四式剑招,你虽不致于成为天下无双的高手,但是我担保没有人能伤得了你了……”   林琪一怔道:“前辈是说天下还有更高明的武功吗?”   花燕来正容道:“武功之途,永无止境,当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林琪想想道:“晚生涉身江湖数年,频遇高手,然则像前辈这等人物,却是仅见……”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你这话不是显得太幼稚,天下并非没有高人,只是你的资格不够,人家不会来找你……”   林琪不解地道:“为什么?”   花燕来想一下道:“以你原先的身手,假若遇上一个普通的江湖庸手,你也会与他相搏吗?”   林琪摇头道:“那自然不致于,胜之不武!”   花燕来笑笑道:“这就是了,一个不如你远甚的人,即使正面地侮辱你,找你一战,你也最多一走了之,绝不会与他争斗的,否则你就不配学武艺。你以前未遇高人,就是这个缘故,现在你只有显露出伏魔四式,自然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对手来找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人的能力极为有限,那些人也许会稍胜于你,却绝不会超过太多,克敌不足,自保有余……”   林琪心中一动道:“前辈遇到过那种人吗?”   花燕来点点头道:“是的!所以我才蹈光隐晦,不求闻名!”   林琪连忙道:“是什么样的人呢?”   花燕来忽而变得不耐烦地道:“你不必问了,反正你遇上之后,自然会明白的,谨记住一句话,水涨船也高,麻烦是跟着你的技艺而进的!”   林琪肃然道:“晚生谨领教谕!”   花燕来点点头,片刻又道:“事情只交代了一半,你还是没有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你眼下那一颗冰心冷髓丸,又为什么要对你施展玄牝蛇女大法?”   林琪恭敬地道:“晚生正想请示!”   花燕来正然地道:“你现在所能,不惧外敌,但忧内患!”   林琪一怔道:“内患由何而来?”   花燕来动颜一笑道:“你忘记刚刚才几乎送命的事吗?”   林琪恍然大悟,红着脸道:“原来前辈是怕我为色所迷,那还不至于……”   燕花来冷笑一声道:“现在自然不致于了,以你刚才在丹室的表现,那可不敢担保!”   林琪红脸不敢作声,花燕来却慈祥地抚着他的脖子道:“别难为情,人非太上,孰能无欲?天将人生为男女两性,就是不禁止让人欲。不过你所习的剑式是属于魔道,却应极力避免,否则一把持不住,必将身葬欲流!”   林琪大惊失色道:“前辈!这有什么法子呢?”   花燕来笑笑道:“有的,欲止其生,先断其根!皇宫中的太监都是男人,就不会发生问题!”   林琪脸有难色,花燕来笑笑道:“别苦着睑,我知道你是个独子,一脉单传,君子爱人以德,我不能为了传授你的武功而叫你断了宗嗣!”   林琪满面通红,闭口无言。   花燕来又笑道:“所以我给你服下秘制的药丸,那可以断绝你的一切人欲,使你不受外力所惑,自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林琪变色道:“那不是一样吗?”   花燕来摇头道:“不一样,魔条虽苛,不禁至情,你真要遇上一个倾心相爱的人,自然会脱出药力禁止……”   林琪深思不语,花燕来又道:“你一生只能有一个女子,所以你必须慎重处理!”   林琪想想道:“晚生已有婚约……”   花燕来一笑道:“我不知道!婚约并不是真心相爱的保证,像我与费长房一样,纵有夫妇名份,却仍是同床异梦,甚至互相仇视……”   林琪连忙道:“前辈与费长房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燕来一叹道:“往事重提,徒乱人意,我不想再说一遍,反正迟早都会有人告诉你的!”   林琪又问道:“我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堪侣终身的女子呢?”   花燕来微笑道:“你不必故意去找,真要遇上那个人时,你自然会有感应的,两情之间,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   林琪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人会是费冰姑娘吗?”   花燕来神色一变道:“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琪坦然地道:“晚生想前辈也许顾念母女之情……”   花燕来变色道:“你认为我会为了小冰,才对你作那些安排!”   林琪不作声,脸色上却流露出不否从之意!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我从生下她之后,就没有见过她的面,用不着费心去替她安排!”   林琪微笑一下道:“前辈之所以对我如此栽培,不就是为了要救她出险吗?”   花燕来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作成你的动机,也是我做母亲唯一能替她做的事,至于她的终身我不想替她帮什么忙,因为我不知道她对你究竟如何。”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断桥残雪www.dqcx.net(wuxia999.yeah.net)独家连载☆   :   84\ 016   十六 鹤飞鱼跃星月隐     林琪作了一揖道:“晚生为那点私心向前辈道歉!”   花燕来瞪了他一眼道:“你太聪明了一点了,年轻人精明是好事,不过你若是受到人家一点好处,就怀疑人家对你有所企图,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林琪愧然道:“晚生罪该万死……”   花燕来却微微一叹道:“算了!我的举措也太独断了一点,不过这也是爱惜你的意思,伏魔四式几称不传之秘,我既然将它托付给你,自然不想你因而受祸!”   林琪感激地道:“晚生受恩获得,杀身莫报!”   花燕来连忙一挥手道:“别再提什么报答的话,连横就是一个例子,他自以为对我实施报答,却几乎陷我于禽兽之列,结果自己送上一条老命,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琪果然不敢再说了,花燕来忽而又慈祥地道:“我没有儿子,心目中却把你当作儿子一般。”   林琪忽然感动道:“前辈如若不弃,晚生愿意作前辈义子……”   花燕来脸色一整道:“不用了,你早先已经提议过,我也拒绝过,你有这个意思,不妨放在心里,用不着表现在脸上,念在口里!”   林琪怔怔地望着她,对她的忽冷忽热,觉得十分不解,花燕来却似看透他的心思,笑笑又道:“你可是觉得我很不近人情?”   林琪口中不答,心中正有这个意思,花燕来却一叹道:“我所习的天魔正法,必须斩绝人性,所以我连亲生女儿都弃之不顾,怎么还能收一个假儿子呢!”   林琪什么都不好说,花燕来想想又道:“既然你心中把我当成母亲,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在前面!”   林琪恭声道:“前辈尽管吩咐好了!”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万一你发现那个终身伴侣是小冰时,可不能怀疑是我的故意安排!”   林琪一怔道:“会有这可能吗?”   花燕来庄容道:“也许就会这么巧,因此你现在必须表白一下,假若对我仍然不能信任的话,我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   林琪动容道:“什么方法?”   花燕来神色一寒道:“我只有先找到她,杀了她,以免你们见面!”   林琪大惊道:“前辈何必如此呢?”   花燕来冷笑道:“我立身处事,向来就是这个态度,但知有已,不问其他,因为我是天魔的唯一传人!我所走的路仅此一条……”   林琪不禁惊然道:“晚生相信前辈就是了……”   花燕来摇头道:“不行!你表现太勉强!”   林琪惶然正色道:“不管将来有何遇合,晚生绝不怀疑前辈用心!”   花燕来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这就好了,否则我就需做我并不愿意做的事了!”   林琪看她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前辈口中虽然说得很决绝,但是据晚生看来,前辈似乎不像个忍心的人……”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不错!这是我最大的缺点,也是我天魔大法一直无法参修成果的原因,否则费长房那个人,我早该杀了他……咳,斩情灭性,谈何容易……”   林琪见她那种悲惨的神情,忍不住跪了下来,抱住她的腿,硬咽地叫道:“前辈……”   花燕来一言不发,只是摩娑着他的头!   晚照落日嫣红的余晖中,林琪单剑孤骑,在黯然神伤的离愁中,飘然踏出了中条山,在他的马后,跟着一个很严肃的中年人,一身短衣裤,足登芒鞋,好像是他的长随仆役!   花燕来将伏魔剑式传给了他,将一身离奇的功力也转注给他了,同时将一个忠心的仆役——连进也交给了他!这么多的恩惠却只有一个交换条件……从梅华的手中救出费冰!   林琪走了一阵,回头再望中条,唯见一片火光,不禁大惊失色,匆忙勒马回头,却被连进拦住了。   他无可奈何回头了,这是小姐自己纵的火。   林琪不明所以道:“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连进凄然的道:“小姐功力骤失,留在那儿反而会受到费长房的欺凌,她当然要找个地方静静地隐起来,以期待功力恢复!”   林琪歉然地道:“这全是我害了她!那需要多久?”   连进平静地道:“很难说,至短一年半载,最长却需二十年!”   林琪不解地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连进想了一下道:“那要看偶合,假如她找到了适当的机会,在一年半载之内,立刻又可以恢复神功,否则只有靠自己虔修,那就得一二十年的功夫!”   林琪连忙问道:“什么样的机会呢?”   连进摇摇头道:“彼此所学不同,公子不须要知道得这么详细!”   林琪低喟片刻道:“我只想能帮她一点忙!”   连进仍是平板着脸道:“公子唯一能帮忙的方法,便是利用所学的剑招,大展神威,从速将冰姑娘救出险境……”   林琪不解地道:“救费冰是我应尽的责任,至于大展神威又作何解?”   连进平板的脸上不透一丝表情地道:“这很简单,公子此刻在江湖上,已有赫赫声名,今后自不免有人来找公子较量,到时希望公子不要太谦虚,尽量发挥所学,一展神威!”   林琪一头雾水地道:“江湖上的武师多如牛毛,是否每一个人都要我跟他们打一场!”   连进这才透出一点笑容道:“那倒不必,普通庸才,自有奴才打发,真到奴才招架不住时,才需要公子出手一搏,到时希望公子不必心存顾忌……”   林琪连忙道:“你要我杀了他们?”   连进摇头道:“不必!能胜就胜,不胜则退,反正公子有那四式剑招,足可自保!”   林琪听他口气与花燕来说得差不多,不禁摇摇头道:“这真稀奇,花前辈若是希望这伏魔四大式扬名江湖,她自己早就可以办到了,何必要等我来代劳呢?”   连进笑笑道:“此一时被一时也,公子若是顾念小姐的一番恩情,便请照奴才的话去做!”   林琪只得不说活了,策马向前行去,连进徒步相随,走了一程,林琪回头看看他,只见他黑色衣服上全被蹄尘沾染成一片土黄,心中颇感不安道:“大叔也找一匹马骑吧!”   连进微笑道:“奴才天生的劳碌命,两条腿跑路惯了,骑在马上反而不舒服!再者公子请注意这一件事,奴才就是奴才,公子不必客气称呼……”   林琪怫然道:“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原非主仆,你总不能跟在马后面吃灰呀!”   连进笑笑道:“奴才受小姐之命侍奉公子,绝不敢乱了身份,公子还是直呼奴才的名字吧!否则奴才听了反而受不了,如果公子开恩的话,就请容奴才走在前面吧!”   林琪尚未答话,连进已越过马头,伸手抢了他的缰绳,拉着马向前飞奔,脚下未见如何用力,那匹马却被拖得四蹄翻飞,急奔不已!   林琪知道他的功力非比寻常,倒也不感奇怪,也未加阻止,由得他在前跑着,只是问了一句道:“我们上哪儿去?”   连进边行边道:“当然是去救冰姑娘!”   林琪又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连进埋头急行道:“不晓得,不过总会碰上的!”   林琪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但是看见前面尘头蓬起,尘头中飘扬着一面红旗招展,知道是镖局的镖队,乃顾不得继续追问,连忙招呼:“慢一点,前面有人!”   连进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径迎上去,速度反而更快!两头眼看着快要撞上了,连进将手一格,居然将迎向奔骑上的一个大汉掀倒在地,那匹马却擦着他们过去了。   连进脚下不停,继续前进,一面伸手连挥,推倒了三四个人。   林琪看出他在故意闹事,不禁怒喝道:“你这是干吗?”   连进突然收步,同时用手一推马胸,硬将奔马煞住,笑笑道:“奴才替公子开路!”   林琪怒声道:“你知道冲散大家行镖行列是最大的禁忌!”   连进一笑道:“奴才知道,不过以公子的威望,总不能让路给这些江湖末流!”   林琪哼了一声道:“我们也不能仗技凌人!”   连进陪笑道:“路是大家的,他们不讲理,我们自然也免客气,各走各的路,怎能算是仗技凌人!”   林琪不禁语塞,这时身后蹄声杂乱,两骑飞速追来,连进笑笑道:“公子不要管,由奴才应付!”   说着来骑已赶到附近,猛然勒缰,奔骑奋鬣长嘶,人立而起,马上飘下两个中年武师装束骑士,连进已先叫道:“好骑术,好身手!”   一个中年人已经走过来,怒容满面地叫道:“混帐!你是哪一路的鼠辈,走路不带眼睛……”   连进笑笑满不在乎在道:“我的眼睛很好呀!”   那中年人又怒叫道:“那你怎么会看不见我们中州镖局的红鹰旗!”   连进微微一笑道:“我眼睛又不瞎,怎会看不见,红鹰旗不是铁掌盖中州易原的记号吗?你们当家的在哪里?我跟他有点交情!”   这时另一个中年人也走过来了,神情显为威猛,一拱手道:“阁下是那一路朋友,易某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   连进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就是易大镖头呀,那可太失敬了,大镖头亲自出马,想必这一趟镖一定保着什么重要的红货吧!”   铁掌盖中州沉着脸道:“在下一向少会,不知道在何处得罪了朋友?”   连进笑笑道:“岂敢!岂敢!大镖头是贵人多忘事,两年前我们不是在贵地同桌喝过酒吗?”   易原两眼直翻,似乎记不起有这么一会事,他开设镖局,自不免要与顾客互相酬酢,当然无法记起每一个顾客的脸!只有顾客认识他,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连进只是在听他自报名后,才说出那种话,先前可能也不认识,这段话分明是胡扯!因此将脸色一沉道:   “易某虽然靠着大家照顾,赏一口饭吃,可是也凭着性命赚来的,朋友冲散镖队,而且连伤了我几名手下,不知有何见教?”   连进仍是笑嘻嘻地道:“大镖头是越来越得意,居然连老主顾都忘了,两年前兄弟也是一个大老板,一连照顾了贵局好几笔买卖,最近因为时运不济,蚀尽了老本,才落得替人家拉马过日子,好容易碰上您上镖头……”   易原听他连篇鬼话,不禁怒道:“易某走南到北,也保了十几年的镖了,光棍眼睛里不揉沙子,朋友是什么来意?不妨说个明白,何必还打哈哈呢?”   连进也将脸一沉道:“那好极了,兄弟穷极无聊,想请大镖头帮衬几文!”   易原冷笑一声道:“行!只要朋友开出价来,易某没有个不好商量的!”   连进哼声一笑道:“大镖头如此慷慨!兄弟也不好意思多开口,就要三分之一货色吧!”   易原脸不改色,冷笑一声道:“朋友真够义气,居然还有替易某留下一大半!”   连进笑笑道:“大镖头太心急了,兄弟的话还没有说完,兄弟要一股,家主人要一股,我们大家交个朋友,替大镖头留下一股吧!”   易原哈哈大笑道:“易某既然吃了这行保镖的饭,迟早都是在准备遇上这种事,朋友既然已经开出了价钱,易某倒要问问朋友凭什么伸手!”   连进微微一笑手指林琪道:“就凭家主人这块抬牌,大镖头可曾听过金箫狂魔这个名号吗?”   易原为之一震,马上的林琪也是一震。   金箫狂魔四字原是梅华杀人之后,嫁祸于自己才得来的一个匪号,这连进看来与江湖十分隔膜,消息却十分灵通……   易原把眼睛扫了林琪一眼,讶然道:“原来阁下就是新出江湖,名动天下维扬名士,金箫狂魔之名,铁剑无敌谢长风老哥已经代为洗刷了,想不到阁下自已仍在引用!”   林琪又是一震,没想到自已的事会传到这么快,闻言刚想表白,连进已超至他身畔低声道:“公子若想帮助小姐恢复功力,便请将一切交给奴才处理!”   林琪只得止口不言,却低声地问他道:“这有什么用呢?”   连进又低声道:“绝对有用……公子放心好了,我们并不真的要他的东西!”   林琪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去。这时易原又问道:“林公子宦门世家,怎应会当起劫镖的强徒来了!”   连进却大声叫道:“别废话了,你只说给不给吧!”   易原冷笑道:“给!当然给,只要先把这只铁拳给砍了下来,别说两股了,就一起拿去,我也没话说!”   连进哈哈大笑道:“关中三铁,就是大镖头这对铁掌还在江湖上叫字号,今天只怕台端这点盛名难以保全了!”   易原连错数步,双掌交于胸前,掌心掌背已变成了铁黑色,拉开架势道:“朋友请!”   连进微微一笑,滑步进身,劈面击出一拳,易原运掌上迎,砰然一响,双方的身子都是一震,易原不禁大叫道:“朋友如此身手,应非无名之辈,留下个名字来!”   连进笑笑道:“大镖头猜错了,兄弟刚好是个无名之辈,今天假如能在大镖头掌下逃生,说不定倒能创下一点微名!”   易原睑色微变道:“照朋友的情形看来,似乎不是为了想出名,那么存心是与兄弟过不去了?”   连进点头道:“不错!大镖头一帆风顺多年,也应该受些波折!”   易原怒声道:“那是为什么?我们既无宿怨……”   连进哈哈大笑道:“事出必有因,无风不起浪,我们之所以要照顾大镖头,当然是因为大镖头身上确有动人之处!”   易原本已准备再度出招,闻言突然收住势子道:“阁下能先作教示吗?”   连进点头道:“当然可以了,而且那道理很简单,关中三铁,江湖齐名,铁剑无敌谢长风与铁笔千秋莫怀古俱已封技归隐,我们想知道一下何以铁掌盖中州还在江湖上恋战不已,再者中州镖局的红鹰旗走南闯北,遍及天下,从无失闪,俨然有君子镖之雅称,我们也想知道一下大镖头到底凭仗着哪一点!”   易原脸色一动,忽而哈哈大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说着双掌一错,又拍了上来,连进这次不攻硬架,身形微侧闪开,运掌反逼回去。   双方的动作快逾闪电,顷刻之间,已经交手了十几招,林琪在一旁观战,心下不禁大感惊异。   中原成名武师中,地位至高如铁剑无敌谢长风,丐帮掌门浊世林龙童天月等的身手,他都目睹身试过,若论掌上造诣,这易原的确可以称为顶上之选!   连进的拳如飘风,用招一如其名,着着连进,不让对方有一处喘息之余闲,然而易原的掌下却把握住一个稳字。   人稳,掌稳,脚下稳,身形姿势无一不稳。   他双掌齐挥,却能一心分作二用,两掌分出不同的招式,一掌将自己的门户封得滴水不漏,另一掌却尽量找对方的弱点进攻!   相搏约四十合,连进反而被处在劣势,林琪忍不住叫道:“连大叔!还是由我来吧!”   连进拳式尚未乱,微喘地答道:“用不着,奴才还对付得过去!”   易原哼了一声,掌功突然加猛,一手拨云见月,分封住他由顶上袭来的两拳,另一手却猛拍连进得右肩,招沉力猛,势在必得!   林琪正自暗呼不妙,忽见连进的肩膀突地往下一沉,竟是自动地缩进身体里半尺宽厚!   易原眼看着必中的一招,却被对方以怪异的功夫闪过了,心中微一吃惊,招式亦已用老了,一时撤不回来!   连进却乘机回拳反掏,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的击在他的胸膛上!   本来高手过招,一着之失,立致杀身之祸,然而连进这一拳的劲道却用恰到好处,沾肤即收,口中微笑道:“大镖头,您歇歇吧,让人把镖车推过来!”   易原一跤跌坐在地上,脸黄如蜡,憋了半天,才跟着他吼道:“把镖车推过来!”   这时整个镖队都折了回来,易原那一声自是对着他手下人面喊的。   与易原同时追来的那个中年汉子想是易原的副手,见易原中拳倒地,神色中露出不服气的样子,回身要到鞍旁去抽兵器!   易原坐在地下叫道:“老二!算了!你那几手不露也罢,人家比咱们高明多了!”   那中年汉子顿了一顿,才寒着脸挥挥手!   一个大汉应命推过一辆镖车,易原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镖车旁边,猛地一掌,切断车盖上的钢锁揭开铁盖,寒着脸道:“东西都在这儿,随你的意思拿吧!”   连进装模做样地在里面翻了一下,见不过一些古玩珍珠之类,价值虽然不菲,却也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东西,乃冷冷一笑道:“就为了这点东西,也要劳动镖头亲自押送吗?”   易原睑色一变道:“朋友还想要什么?”   连进目光四下一扫,忽地落在一匹马上微笑道:“大镖头可能还保着暗镖吧!”   那匹马正是另一个中年汉子的坐骑,马鞍旁用丝绸包着一个小木盒,看见连进的目光移到那儿,身不由主地靠近了两步!   连进又是一笑道:“那绸包中东西能让兄弟过目一下吗?”   中年汉子突然抽着鞍下的长刀,横在手中怒叫道:“不行!这是我的东西!并不属于镖货!”   连进欺身近前笑道:“我就看准了这一样!”   中年汉子刀光一扬,迎头劈了下来,连进身形略偏,转到他的身后,伸指轻戳他的腰问道:“你躺下吧!”   指劲已经点中了,那汉子却一无所伤,回身又是一刀横扫,连进虽然缩头躲过,脸上却露出讶色道:“看不出阁下倒是深藏不露!”   中年汉子一言不发,撩臂又是一刀砍来,连进哼哼冷笑,手指平伸,一式猛然向前点去,指锋迎着刀刃,竟然将长刀一弹两截,底下同时撩出一腿喝道:“滚吧!”   林琪大吃一惊,因为他认出这四式俱天魔九大式里的剑招,想不到连进竟能在指式中运用,由于他深知天魔九大式的厉害,是以连忙喝止道:“连大叔!不得伤人!”   那中年汉子被一腿撩中腹骨,踉跄斜跌出去,直到十几步外,才拿桩站住,脸上一片急怒之态!   连进笑笑从马上解下绸包道:“公子放心好了,奴才知道分寸!”   边说边打开绸包,瞧了一眼道:“一只旧铜香炉,何必看得如此贵重,送给我我还懒得要呢!”   说时又要将绸布复原,林琪却急声叫道:“连大叔!把它拿过来!”   连进微微一愕道:“公子!真要留下点东西,也该找个值钱的!”   林琪已迫不及待,飘身下马,一把夺过绸包,由木盒中取出那个古铜小鼎,约略审视一遍,认出这正是他的家传古物——螭龙鼎。   在苗疆中曾为毒手书生掠夺而去,却不想在此地发现,因此他手持古鼎,一步步地向那中年汉子迫去,厉声喝道:“阁下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中年汉子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脸色大变,却是一句话都回答不出!   二人一进一退,僵持了五六丈远,那汉子仍是一言不发,连进却莫名其妙地道:“公子!这古铜鼎跟您有什么关联吗?”   林琪点头道:“不错!这原是我的家传之物,后来失落在一个恶人手中,所以我一定要问问他从哪儿来的!”   连进也是一愕道:“那倒得问问清楚!公子!还是交给奴才来办吧!”   林琪未置可否,后面的易原已经叫起来道:“姓林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东西是你的,你拿去好了,何必还要追根问底!”   林琪怒声道:“不!我一定要问清楚,你们与十三友之间有何关联?”   易原神色一变道:“什么十三友!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林琪冷笑一声道:“阁下不要装糊涂,你们带着这东西,却会不知道十三友,那你这保镖的也算白在江湖上混了!”   易原神色又是一变道:“我们是保镖的,有人出价钱委托我们运货,我们照章做买卖,用不着去打听顾客是什么样的身份!”   林琪冷冷一笑道:“笑话!十三友会找你们运镖?”   易原咬着牙道:“你爱信不信,这东西的确是一个客人交付托运,出价五万两……”   连进也冷冷一笑道:“运价五万两!这倒是一笔好生意,难怪大镖头要亲身押送了,这么一点东西就会要如此贵的运费,大镖头岂非在骗小孩子!”   易原神色一变,硬挺着道:“运价是客人自已定的……”   连进跟着问道:“他有没有说万一丢掉了要你赔多少?”   易原怔了一怔才道:“这倒没有谈起,反正我拚上全付身家,不够再添上性命!”   连进哈哈大笑道:“大镖头!你别充外行了,兄弟虽然没有保过镖,对贵行的规矩还懂一点,哪有托镖而不谈赔偿价值的!”   易原哼了一声道:“不信你问问那个姓林的!这东西有价吗?”   林琪不禁语为之塞,螭龙鼎的确是无价之宝,看样子从这方面来问话是不会有结果的,因此沉吟片刻后,他改变话题道:“托运的人是谁?运到什么地方,收货人又是谁?”   易原双手一抱道:“这是我们保镖的职业秘密,恕难奉告!”   林琪肩头一扬道:“你别自讨苦吃!”   易原干脆耍赖到底,嘿嘿冷笑道:“杀了我也是这句话!”   林琪倒不禁怔住了,连进冷笑一声道:“公子!这家伙是个老江湖,油滑到了顶,不见棺材不掉泪,由奴才来对付他吧!他在分筋错骨之下,看他能熬多久……”   易原脸色急变道:“姓林的!你若是敢用那种手段逼供,江湖上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林琪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把你与十三友勾结一气的情形传出去,只怕你也别在江湖上安身!”   易原一拍胸膛道:“你说好了!易某吃了保镖这行饭,自然无法拒绝上门的生意,无论你告诉谁易某也不在乎!”   林琪沉吟不语,连进忍不住道:“公子!这老滑头用不着对他客气!”   林琪却毅然一摆手道:“算了!别理他!我们走吧!”   连进笑了一笑,丝毫不加反对,替他将马拉过来,易原却沉着脸过来道:“姓林的!你留下个地点再走!”   林琪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   易原一脸厉容道:“易某按照江湖规矩,失了镖自然要找机会讨回来!”   连进哼了一声道:“目前我们行程无定,可不能老在一个地方等你!”   易原想了一下道:“前面是襄陵,请你们在襄陵城内等候三天,假若我们过期不至,从此江湖上就除去我这一号!”   连进哈哈大笑道:“江湖上有你不多,无你不少,除号之事,我们没兴趣,不过我们一定等你三天就是了!”   说着拉了林琪的马飞奔而去。   马急人更急,襄陵的高门楼已遥遥在望时,连进的脚步才缓下来,轻轻一笑道:“到城里好好歇一下,据奴才估计最迟后天他们就会来了!”   林琪却孤疑地道:“连大叔!你闹了这一阵究竟有什么意思?”   连进轻松地耸耸肩道:“若不是奴才这一闹,公子怎能收回失宝?”   林琪一愕道:“你是就知道他们带着东西吗?”   连进摇头道:“奴才既没有练过天眼通,又不会预晓未来的阴阳卦,怎会知道他们带着公子的传家异宝呢!不过是凑巧罢了!”   林琪道:“你故意闹事是不会错的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进笑笑道:“奴才要在易原身上,引出他背后的那个能人!”   林琪一愕道:“他背后有什么能人?”   连进沉吟片刻才道:“这件事知之甚鲜,然而易原背后的确有一个武功高异莫测的人物在为他撑腰,铁掌盖中州本身的技业在近五六年才叫得响叮当,与谢长风莫怀古等鼎足而立,成为关中三铁,可是其余二人对他都不太看得起,再者说出奇怪,易原的铁掌叫响了字号,铁剑铁笔都纷纷埋首隐名,把关中的天下让给他一人去出风头……”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这些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连进笑笑道:“自然有关系了,公子!您别急,听奴才慢慢说来,以易原之能,要想折服其他两人并非易事,而那两人对他如此谦让,当然是由于他背后那个人之故。”   林琪不以为然地道:“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连进笑着道:“奴才追随小姐隐居此地,自然对附近的人物要打听得清楚……”   林琪点点头道:“你再说下去!”   连进想了一下道:“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如神龙不见其首尾,然而与易原的关系却十分密切,只有狠狠地挫折他,才能逼那个人出头!”   林琪接着问道:“出头了又怎么样呢?”   连进笑着道:“那就是公子的事了,奴才自度能力,恐不足以抗!”   林琪笑着道:“大叔太客气了,你刚才对易原时,所使用的卸骨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几手以指代剑,也使得纯熟之至……”   连进正色道:“公子太过奖了,卸骨功不过旁门左道的邪门功夫,绝难与公子一论长短,天魔九大式原是剑诀,换成指功用出去,也只能骗骗不识货的人,异日的一搏关系至巨,希望公子能全力以赴!”   林琪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硬要找人打一场!”   连进肃容道:“为了小姐!”   林琪一怔道:“为花前辈?”   连进点点头道:“是的!假如公子想小姐早日恢复功力,便尽心尽力去应付这一战,奴才言尽于此,公子也不必多问了!”   林琪呆了半天才道:“好吧!尽我的力量就是!”   连进面露喜色道:“公子宅心良善,也不枉小姐一番成全。”   说着两人进入城门,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连进处处执礼甚恭,完全是以一个下人的态度来待候他,倒弄得林琪心中十分不安!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林琪在房中默默地温习伏魔四式的剑法,从“龙飞于天”一直温习到天魔九大式中各式剑招温习得精深透沏,心领神会之境地!   (缺文)   林琪觉得精神旺足,胸中豪气激扬,略整衣襟,拍一下腰间长剑道:“走吧!今晚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日子,因为我将要面对两个最强的敌手,虽不知胜负,亦足以自豪了!”   连进却十分慎重,神情虽然也很兴奋,却变得沉默了,领先出了房门,二人一径向城外走去!   襄陵是晋地一个县治,西倚吕梁山,东望太岳山,也算得是一座山城,普通人家都已安息了,城门也关了。二人漫步城楼眺着浩月,雄心激扬,瞭望片刻,连进用手一指道:“在那边!”   林琪放眼望去,果见在一片山坡上聚着几个人影。   两个站着的是铁掌盖中州易原与另一个中年汉子。   两个坐着对饮的却看不清楚。   林琪飞身下城,一径向他们行去,易原遥遥望见,立刻叫道:“姓林的!你终于来了!”   林琪豪声大笑道:“你这终于两个字用得不通,纸上约定的是三更,现在还没有到,我提早来临,你怎么可以说是终于来了?”   易原冷笑道:“我以为你见过我叔叔的功夫以后不敢来的?”   林琪朗声道:“到现在为止,林琪尚无不敢之事。”   这时那坐饮的两人,突有一人发言道:“年轻人胆气不错,敬你一口酒!”   遂见白光一片,向他的面前飞来,遥空唯觉劲气迫人,林琪用手一抄,居然将那片白光接在掌中,发现果然是酒,林淇尚不屑分人残沥!   水酒本是流质,被人隔空运劲射来,林琪能一滴不漏地接在手中已属不易,因酒为实,反击回去,则尤显得他功力的深厚!   坐下的两人一齐起立,左边一个白袍老者长袖一挥,将林琪回来的酒光击碎,然后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伙子,你把龙鼎带来了没有?”   林琪也微怒道:“带来了!你问它干什么?”   老者哼一声道:“那你赶快献出来,我老人家还不同你一般见识……”   林琪悻怒道:“胡说!你知道那是谁的东西?”   老者寒着脸道:“东西也许是你的,可是你不该从我侄子那里拿去,凡事都该论理,你丢在谁的手中,就该去找谁要……”   林琪怒声大叫道:“我不管,东西是毒手书生侯行夫夺去的,他那种人怎会去找你侄子保镖,除非你们都是蛇鼠一窝!”   这时另一个老人也怒道:“小子太混帐!该打!”   打字刚出口,身形已如鬼魅似地飘了过来!   林琪骤觉眼前人影恍动,重重叠叠,仿佛有十几个之多,冷风习习,使他无法判断那一个人影是真的。   方自沉吟不定之际,突感颊上劲气尤强,知道是对方袭来了,连忙双手上抬,扣将上去,却抓了一个空!   心中正自暗呼不妙,后股上已为人重重地踢了一脚。   幸好他此刻内力骤进,上下盘动夫都扎实异常,踉跄数步后,马上一个急旋,才将身子稳住,没有跌成个狗吃屎!   耳边遂闻得一阵哈哈大笑,那青袍老者已如电火般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这小子赫赫盛名也不知是怎么闯下的……”   林琪听得脸上一红,那白衣老者则又满饮一口酒回头对易原道:“你也总是不肯学好,本领才练到三四成,就急着出来闯字号,你要是再多下几年功夫,何至于受这种脓包的的气!”   易原低着头不敢回答,林琪察言观色,知道这白老者必然是易原的叔父,但看他酒不离手,便也知道他是那个所谓天外醉客,而踢了自己一脚的青衣老叟,一定是岁月闲人了,顿了一顿,才怒声道:“岁月闲人,你站出来!”   岁月闲人微微一笑道:“干什么!难道你挨了一脚还不够?”   林琪点点头道:“不错!我这一生中难得挨揍,好容易找到个机会,总想痛痛快快地多挨几下,不过你能告诉我是哪一脚踢中我的吗?”   岁月闲人不禁一怔,翻着眼睛道:“你问这个干吗!”   林琪脸色一壮道:“林琪这一脚不能白挨,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林某多多少少该聊尽一番心意……”   岁月闲人哈哈大笑道:“小子!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想把这一脚踢回来!”   林琪摇头道:“你这闲人闲得太俗,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白白糟塌了大好岁月,还不如改为懒人恰当些,你闲来无事,稍微肯读点书,也不至于那样不学无术,说出那种没见识的话来!”   岁月闲人不觉得怒道:“小子!你把话讲明白点,不要拐弯抹角的!”   林琪反而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你不学无术的表现了,否则像这种肤浅的比喻,哪里用得到我一再详细的说明呢?”   岁月闲人两眼鼓起,几乎要冒出火来,林琪却不管他,继续侃侃地道:“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腿,只能说是以牙还牙,而我说的是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桃李与琼瑶之差别太大了……”   岁月闲人这才算听懂他的意思,怒声吼道:“你想怎么样?”   林琪从容地道:“我本来想问问你是用哪一条腿伤人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能乱施报答,你既然不肯说,我只有从两腿中任选一条了!”   月光下岁月闲人的脸上泛着一片铁青,可是他还勉强忍不住不发作出来,沉着声音怒问道:“你想如何报复法?”   林琪笑笑道:“只有野驴才随便动蹄子踢人,我想替你割下一条来,让你多一点人味!”   岁月闲人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叫道:“臭小子!老夫生平未曾杀过人,今天倒要宰一个破例。”   说着大踏步走了出来叫道:“你上吧!三十招之内,你假如割不下老夫的腿,老夫就开始还手,非摘下你这颗脑袋不可!”   林琪笑笑道:“割腿太易,空手难行,我得使用兵器,你不妨也拔出家伙来!”   岁月闲人哇哇怪叫道:“随你用什么!老夫就是一双空手……”   林琪一笑道:“那你不是太吃亏了!这样吧,我也让你一点,把三十招改为三招好了!”   岁月闲人跳脚大吼道:“臭小子!老夫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   林琪轻扣剑簧,拔出长剑道:“你本来是畜生,人哪有动蹄乱踢的!”   岁月闲人双手举起,全身骨节格格暴响,聚足劲力,即将发出。   林琪摇摇长剑笑道:“别忙!别忙!我还没有开始呢!”   岁月闲人只得又把手放下,胸口一起一伏,愤怒已到极顶。   连进趋至林琪身畔,以极低的声音道:“公子可是要施用那四式剑招?”   林琪点点头道:“对手太强,非此无以自保!”   连讲又低声道:“以奴才看来,此老功力虽强,修养仍嫌不足,公子必可克之无疑,但望公子手下略留分寸,不要使他残废了……”   林琪笑笑道:“你放心!我不过是气气他,叫他自乱方寸,并不真的想割他的腿!”   末后一句说得很响,岁月闲人气得又在跳脚大骂!   林琪摆摆剑笑道:“你趁着双腿齐全的时候,不妨多跳几下,以后只剩一条腿,跳起来可没有现在这样方便了……”   岁月闲人口沫横飞地叫道:“小子!你快出手吧!要是再讲废话,老夫就要取消前约,一招都不让了!”   林琪缓缓踱出两步含笑道:“来了!来了!你急什么?”   岁月闲人寒着一腔怒火,急切地等着他出手,一旁的天外醉客却忽然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岁月闲人不禁一愕道:“醉鬼!你是怎么了?”   天外醉客仍是一叹道:“我是在为以后的日子而叹!”   岁月闲人更奇道:“以后有什么可叹的?”   天外醉客又喝了一口酒道:“以后我不能放量喝酒了!”   岁月闲人大异道:“这是什么话?”   天外醉客徐徐地道:“咱们俩是几十年生死交情了,我爱怀中物,你是整日闲,刚好配成一对,曾记得几次大醉,全靠你扶将归去,今后我却必须维持三分清醒,倒过头来扶你这个残废人,叫我如何不叹,叹之不足,我还想放声大哭……”   岁月闲人不禁又怒道:“酒鬼!你今天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你以为他真能割下我的腿!”   天外醉客打了个酒嗝道:“你冤枉活了一大把年纪,被这小子几句话逗得暴跳如雷,灵智全泯,等一下动起手来,我可实在替你担心……”   几句话说得岁月闲人火气全消,朝林琪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心眼真多!老夫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虽然老夫不一定就会乱得全无分寸,但是心平气和地动起手来,摘你的胸袋就可以快一点!”   林琪见激怒的计划已被天外醉客破坏了,仍是很平静地道:“那也差不了多少,你既然能被我言词所动,足证你的修养功夫仍做得不够,别看你方才踢我一脚,剑下取你,仍是易如反掌!”   岁月闲人这次毫无燥态,冷冷地道:“小子别光顾得吹牛了,还是快上手吧!”   林琪长剑一伸,发出了一招起式——指天入地,那是天魔九大式之一,也是林琪仅会的一招。   他此时本身虽有伏魔之力,这一招的魔性却无法根除,起手发剑,自然而然地想不到别的招式,只是控制的力量较强,可以收发自如而已!   剑尖劲气嘶鸣,声势迫人!   天外醉客在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岁月闲人忽觉全身都在对方剑气笼罩之下,不禁微微有些着忙,剑尖快刺到他身上时,才发指向外点出!   指尖近着剑尖,相距寸许,互相胶着不前,像是中间隔着一块宝物似的!   剑身上下波震着,嗡嗡之声不绝,岁月闲人的手腕也震颤着。   相持的有半盏茶功夫,双方不约而同地撤回了劲力,各自退后两三步立定。   岁月闲人收起了老气横秋的傲态,缓缓地道:“你剑上的造诣远比拳掌高明!”   林琪也是一变为庄敬的神情欠欠身道:“老丈的金刚指功实为晚辈仅见第一人!”   岁月闲人也轻轻一叹道:“别说了,我练指六十年才到这种境界,看你使剑的时日似乎很短……”   林琪白点头道:“是的!晚辈从家师箫圣柳无非习技,招式为箫,习剑不过才三两年的事!”   岁月闲人摇摇头道:“三两年?这可太难信了,凭你那一招,我以为至少也有五六年火候!”   林琪微笑道:“那老丈可猜错了,晚辈习得那招剑法不过才两三个月!”   岁月闲人脸色又是一动道:“三两个月……这简直是神话了!好!咱们不谈这些,你那一招虽妙,老夫勉强还接得下,还有更高明的吗?”   林琪沉吟不语,岁月闲人又道:“有就使出来,没有的话,把鼎留下走路,看在你这一份好资质,老夫不想叫你太过不去!”   林琪肃然道:“龙鼎系寒家传世之物,实难从命……”   岁月闲人微怒道:“小伙子!你不要逼得老夫下煞手,准你走路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以你这份资质再练个四五年,很可能成为我们心腹之患……”   林琪仍是摇摇头道:“老丈盛情心感,留鼎恕难从命……”   岁月闲人忽然转怒道:“小子!你一定要死心眼,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夫也顾不得怜才了,你乖乖的躺下来吧!”   说着身形又起,点指袭了过来,用式,用力,俱是诡异莫测!   林琪早存戒心,长剑蓦地一挥,剑风呼呼发了伏魔剑诀的第一式——飞龙在天!   岁月闲人的手指才点出一半,忽见对方人影已失,漫天澈地,俱是耀眼青光,大骇之下,身形猛朝后翻,已是略嫌迟了一步!   嘶的一声,他身后的长袍为剑芒扫下了一截……   天外醉客再也忍耐不住,猛呼道:“好霸道的剑法!老酒鬼也要出手了!”   林琪骤觉身外有一股无形的潜力涌到,挤得他几乎无法移动手脚,知道天外醉客这一口酒雨中,包含着无比的内家劲气!   因此立刻气凝丹田,发作猛吼,手中剑势也挥洒出来。   那是第二招——虎啸高岗。   这是伏魔四式中最强硬的攻招,虎啸所以振威而慑敌胆,接着是居高临下,一扑以夺敌魄!   天外醉客的酒雨被他的吼声中的劲风震得粉碎,变为无数细沫四下飞散,林琪的身子已然拔高丈许,剑如飞蛇,向他的顶上削下来!   天外醉客大叫一声道:“好功夫!好剑法!”   一掌上推,掌风有如掀起万丈狂涛,在身前布下一片气墙!   林琪剑刃所召,但闻嘶嘶之声。   剑气!掌风!撞击之下,四处天摇地动,摇撼片刻后,才静止了下来!   林琪觉得十分疲累,天外醉客也喘息不已,二人俱在那一触中,耗去了十分之九的真力!   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对望了一眼,然后才并肩站在一起,天外醉客拱拱手,以极为庄重的声调“年轻人!看了你这份身手,老朽等自憾痴长岁月,照理说应该就此抽身而退了,可是我们都有不得即退的苦衷……”   林琪见他突然又说出这种话来,倒是一怔道:“老丈有何苦衷……”   天外醉客顿了一顿才道:“阁下身怀之古鼎,我们早知是府上之物,……”   林琪一愕道:“老丈等不似强取豪夺之人,既然知道内情,便不应留难在下……”   天外醉客点点头道:“话虽不错,可是那鼎却是侯行夫给我们的!”   林琪又是一怔,而且还有点生气,微怒道:“你们果然与侯行夫勾结一气!”   天外醉客脸上略有愧色道:“侯行夫的确不能算是好人,可是也无甚太大的劣迹!”   林琪怒道:“他早在二十年前,便企图创立十三友,集体为恶,被家父发现了,硬行予压制解散,他恶性不改……”   夭外醉客又道:“此言或者可信,不过他劣迹未彰,老朽等也不能管那么多,而且老朽等与他并不想深交!”   林琪哼了一声道:“那他为什么要送鼎给你们?”   岁月闲人道:“那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林琪忙问道:“什么条件?”   天外醉客道:“他请我与他联手对付一人!”   “谁?”   天外醉客微笑道:“这人不是你,也不是令尊,而且与你全无关系,倒是老夫等与他有点过节,事事属两便,所以老夫等未便拒绝!”   林琪想想道:“这人一定很了不起!”   天外醉客摇摇头道:“也不见得……算了!我们不必谈这些题外之事,鼎虽为台端之物,却已为侯行夫得去,老朽等也是一时托大,只叫舍侄前去取来……”   林琪道:“鼎上虽记载着一些练功法诀,却并不比二位现在所能高明,二位要了也没用处。”   岁月闲人刚想说话,却被天外醉客用手触了一下,立时止口不语,还是由天外醉客开口答话道:“已交到我们手中,自然算是我们收到了,老朽等必须履行诺言,可是阁下在舍侄手中将鼎取去,却不能算是收回失物,因此无论如何,老朽等一定要得到此鼎。”   林琪毅然地道:“办不到!”   天外醉客沉声道:“老朽方才对阁下一拱手,便是告罪之意,下面就要得罪了,阁下剑术非凡,老朽等迫于无奈,只有联手对付了!”   林琪将剑一扬道:“在下恭候赐教!”   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又对望一眼,突然双双离地飞起一前一后,分由两处向林琪抓到!   林琪早有防备了,不等他们迫近,剑势便已挥开,风生树下,轻云出岫,伏魔四式的余下两招,连续使出!   因为对方太强,太快,所以他发出剑招时,根本看不清对象之所在,半为自保,半为却敌,剑势凶猛,尤其是最后那一招轻云出岫!   一片剑光如流云过峡,如云弥六合。   嘶嘶的剑气声中,但闻轻轻的两声微哼!   等到他感觉身外的压力消去,收剑抱胸挺立。   但见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仍是一前一后地站着,形相却狼狈之至!   天外醉客的颌下长髯被削去了一半,披头散发。   岁月闲人则全身的衣服都割碎了,一条一缕地挂在那儿!   又是刹那间的沉寂,天外醉客狠狠地一拍手道:“台端这一套剑法叫什么名目?”   连进在旁高声答道:“伏魔四大式!”   林琪白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天外醉客又问道:“你从哪儿学来的?”   林琪把眼睛望着连进,心中暗道:“干脆由你去答复吧!”   谁知连进这一次却笑笑摇头道:“这可未便奉告!你们已经败了,是否还有意思再打下去!反正家主人是一定奉陪的!”   天外醉客怒哼一声道:“你不要神气,我们今天虽然认输,事情却不会就此而了,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们一定会再找你们一决高低!”   连进哈哈一笑道:“十天半月未免太短了吧!你们就是找上来,也不见得有多少办法!”   天外醉客怒道:“我们也许不行,可是有人行,天下能人奇士多得很,不过不愿意出头罢了,然而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位年轻的高明剑手,他们一定会有兴趣前来领教一番的,你们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连进笑笑道:“那可不一定,家主人此次志在游历四方,为的就是想会会你们这些遗世隐名的武林高手,只要你们能找到帮手,在哪儿见面都行!”   天外醉客想了一下道:“好吧!现在我一时也想不出固定的地方,看你们的行程好像是由西而南,你们每到一个大城,不妨停下来玩个两三天,老夫连络一下几位旧友,决定在短期内追上你们来一较高低!”   连进笑着道:“行!就这么说走了,二位可以请了,夜深路重,那位老先生的衣衫大单薄了,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岁月闲人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大叫道:“臭奴才!今天由得你奚落,下次见面时,老夫先敲掉你这满口牙齿!”   连进被他目中的寒光震得一慑,笑笑道:“老先生!你跟我这个下人发狠有什么用!只要你胜过家主人手中的长剑,我这条命都由你处置,又何况几颗牙齿呢?”   天外醉客一摆手道:“走吧!技不如人、还在口头上争什么狠!”   岁月闲人闭口无言,被天外醉客拉着回身走了,易原与那个中年汉子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追去!   连进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出一阵兴奋的大笑!   林琪皱着眉头道:“连大叔!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连进止住笑声,讪讪地道:“公子出师大捷,一剑立威,做奴才的当然要高兴!”   林琪却一叹道:“你别太得意了,要不是仗着这套剑法神奇,侥幸胜过他们,若是以拳掌而论,我恐怕连一招都挡不了!”   连进白头道:“不错!公子的拳掌功夫,的确不见高明,今后对敌,还是以剑为主!”   林琪摇头道:“我总不能见人就拔剑呀!也不能一天到晚剑不离身……”   连进笑笑道:“公子放心好了,经过今晚这一战后,您只有剑下的对手,绝对不会有人来找您比拳掌的!”   林琪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连进笑道:“这道理很简单,您拳脚上的能耐,那两个老头子都已经领教过,简直是不堪一击,他们去勾人来打您较量,一定是更高明的对手,舍剑而外,他们不会感兴趣的!”   林琪想了一下道:“话虽如此说,我总不能永远在剑上混一辈子,今后有时间,倒要在拳掌上多下一点功夫!”   连进微愕道:“拳拳之技,要以内力为基础,小姐移注给您的功力,只能用于剑道,您要想在拳掌上有成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那不是光练就成了,必须靠着明师指点。”   林琪笑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现在我们先回栈钱去,短时间内,我必须创出一套天下无敌的拳式……”   这次是轮到连进莫名其妙了!   由襄陵而南,第一个大城是安邑!此地曾是周时大城,胜迹颇多,城外有盐池,水质成如海水,可以晒干成盐,因此十分富饶!   为了履行对天外醉客等人的约定,他们停留下来!   连进十分忙碌,每天从早上就出去了,到晚才回来,林淇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也不去过问!   而他自己却整日静坐在客店中,足不出户,捧着那口螭龙鼎,默默地用功!   从那夜襄陵城外的一战,他初试伏魔四式的威力,果然十分惊人,可是他并无兴奋与欢喜之意!   剑道虽霸,他仍不满足!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其他方面太差了,岁月闲人踢了他一脚,他居然连人家使用什么方法都没看清楚,这实在太危险了!   要是人家存心杀他的话,那一脚换个地方就够了!……   因此他才对连进说要创下一套天下无敌的拳法,这倒不是凭空虚夸!   拳掌之妙,无非是身形手式的变化,再辅之以内力而已!   他练得不多,知道得却不少,天下武学原可以触类旁通,由箫圣柳无非的箫式,自己由螭龙鼎上学得的剑式,孙东海遗下的归化秘笈,以及所学得的伏魔剑式!   这些功诀招式若能溶会贯通起来,一定可以合成一套无敌的徒手功夫!   这是他的一个想法,可是经过几天的考虑,他深深的被这个问题苦恼着!世间事想来容易,行之艰难!   那许多功夫都自成一个体系,仿佛绝对无法组合起来,然而他又发现一个绝对可以组合的道理!   因为这些功夫都是殊途而同归,由简而繁,然后再由繁返简。   易理上解释很清楚!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阴阳赋化而成万物,万物有生,则必有灭,生则具万象变化,灭则万流归宗,重返无极……”   这中间一定有一个共同的道理,有如一根线,将许多珠子连成一串!   这条线是什么呢?这共同的道理又是什么呢?   两三天来,他一直废寝忘食地思索这个问题!   手捧着螭龙鼎,可是他只能看见那古朴的雕花,却无法看到它蕴藏的内容,在他所知的那些功夫中,其他都烂熟得可以背诵出来,只有螭龙鼎上一部分文字,却十分艰奥难解。   侯行夫将它转赠给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而那两个老头子又对它如此重视……   足证这鼎上尚有许多可取之处,可是缺少那颗明珠,使它如同废物!   只有那特异的光,才可以照见鼎上的镂刻字迹,珠子却被梅华换去了!   想着,想着,他忽而心中一动!   螭龙鼎是他的家传物,珠鼎之秘也只有他的家中人才知道,天外醉客要去有什么用呢?   只有一个解答!   鼎上还另有秘密!另有妙用!   这秘密与珠无关,必须用其他方法来发掘这秘密!   “是什么方法呢?”   光照!水浸!火烤,油淋,酒喷,醋渍……   一切可能都试过了,铜鼎依然故我,毫无一种异象,他只有放弃了!   等了三天,连进来催促他上路,林琪忍不住问他道:“连大叔!这三天来你忙些什么?”   连进笑笑道:“打听消息!”   林琪一愕道:“什么消息?”   连进摇摇头道:“现在尚未到宣布的时候,反正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快走吧!前面是秦界了,我们可以一游华山,旷览西岳胜境!”   林琪望了他一眼道:“我们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连进点头道:“奴才知道!可是冰姑娘踪迹无方,我们只有到处碰运气!也许会给我碰上了!”   林琪皱眉道:“假若碰不上呢,我们是否要永远流浪下去,而且身后还跟着数不清的麻烦,那两个老头子不知会勾什么人来呢!”   连进笑着道:“公子放心好了,您有那四式剑招,谁也不能奈何您!”   林琪微怒道:“我不想跟人争强斗胜,那些麻烦全是你惹出来的,你说那样可以帮助花前辈,我就想不出哪一点可以帮她!”   进进笑笑道:“奴才的话绝不会错,公子前一战,小姐已受惠良多,再经过类似的十几次战斗之后,小姐不但可以恢复昔日动力,而且还大有进境!”   林琪不信道:“哪有这种事!”   连进笑笑道:“奴才绝不撒谎,公子无论如何也请相信奴才的话,这内中情由对公子说明本无不可,但就怕事情不密,反而害了小姐……”   林琪不悦地道:“难道你怕我会把秘密泄露出去?”   连进赶紧摇头道:“奴才绝无此意,只是事关重大,奴才不得不慎重其事,法不传六耳,事不过三人,请公子原谅奴才吧!”   给他如此一说,林琪只得不问了,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抚鞍上马,连进仍是在前面牵着马,这一次他竟不着急了,缓缓地走着。   一路上鞭丝帽影,倒是不太惹人注目,因为林琪的外表很斯文,翩翩风度,大家也只以为他是个出门游学的公子哥儿,连进也装得老实,十足的跟班样子!   轻骑入潼关,遇到了大批的商队与镖局的行列时,连进甚至还把马牵到路旁,让人家先走。   林琪不觉有点奇怪道:“连大叔!你不是要引人注意吗?怎么不闹事了?”   连进笑笑道:“时地不同了,我找中州镖局的麻烦,原是想引出那个老头子,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再呕那些闲气!”   林琪实在弄不清他在捣什么鬼,可是知道再问也是白说,便干脆不去管他了。路上走了三四天,终于来到华阴县境内!   华阴居西岳之麓,实际上也是华山延伸出来的一片平原而已,城中抬头可以看到巍巍华岳,五峰高插云表!   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连进就催着去游山。   林琪虽然心中有事,可是他久慕西岳之胜,有机会去玩一趟总是好的,所以也不反对,连进捧着佩剑交给他道:“公子请把剑带着!”   林琪接过剑来微怔道:“怎么!今天会有厮杀吗?”   连进笑着道:“那可不一定,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林琪算了一下道:“天外醉客他们早早也要十天才追得上,现在不过五六天……”   连进摇头道:“不是他们,他们明天才可以进潼关……”   林琪微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进微笑一下道:“奴才自有耳目通报,以前追随小姐时虽然不问世事,江湖动态却不可不知,奴才听布的连络网,广及千里,差不多的事情,奴才都有所闻,只是没有必要来麻烦公子罢了!”   林琪怔了一怔道:“你知道他们邀到了什么人?”   连进摇头道:“这个奴才可不清楚,因为他们那些人形踪不露,连那两个老头子都没有人认识,奴才只知道易原的行踪,由此判断而得!”   林琪想想道:“既是他们没有来,何必要带剑呢,碰上不想干的江湖人,反而容易引起误会的,我看还是留在客店里吧!”   连进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华山据传是神仙的家乡……”   林琪笑笑道:“别提什么神仙吧,费长房胡闹了几十年……”   连进庄重地道:“神仙之事不可信,不过华山上经常有高人隐士出没,公子带着剑,奴才也可以安心一点,公子要是怕麻烦,奴才可以替您背着!”   林琪知道拗不过他,只得把剑佩好,二人遂出城登山而去!   华山为了附会神迹,所以庙宇奇观特多,有的规模很大,有的却只有一二人在内主持,他们任意参观了一阵,慢慢越登越高。   将近顶峰之际,天候渐寒,山风劲火,一般游人多半却步不前了,林琪却游兴甚浓,一点点地过去,似乎要将山中胜迹,一览无遗!   连进跟在后面,走得很不耐烦,出声催促道:“公子,这些山景大同小异,看过一两处就够了,又看有什么意思?”   林琪微笑道:“游山玩水如赏美人,必须仔细品味才可以深得其中之佳,走马看花,那只是附庸风雅的俗人之游!”   连进摇摇头道:奴才不懂得风雅,跟着可实在难受,公子何妨走快一点,到了山顶上,再慢慢欣赏下来,那时对于全盘都有了个了解,也可以有所取舍!“林琪忽然笑道:“你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莫不是山顶上有什么玩意儿吧?”   连进神秘地一笑道:“公子是个聪明人,何必需要奴才多作饶舌!”   林琪神色一动连忙问道:“究竟是什么?”   连进耸肩摇头道:“这个奴才也说不上来,奴才得到山下的眼线报告说近年来,山顶上时生异象,入夜之后,常有碧光飞绕,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没有看清楚!”   林琪沉吟片刻道:“这也许是什么山精作崇,也许是什么异物夜行,也许是隐世的武人在修练功夫,但与我们却全无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进庄容道:“公子这就不对了,公子既以侠义自许,便不应该怕事。假若是山精异物,势必为害人间,本着除害之心,公子也应该上去一趟!”   林琪一掀眉道:“假若是人在练功呢?”   连进道:“那我们不去理他就是了,也犯不着为了怕他就不上山了!”   林琪闻言一笑道:“连大叔!你除了工于心计之外,还兼有一付好口才,你虽然口口声声自称奴才,可是一行一止都还是你在作主!”   连进惶然道:“公了这样说奴才就当不起了,奴才也许行为放肆一点,但是奴才对公子的耿耿寸衷,唯天可表,绝不会叫公子吃亏上当的!”   林琪微笑道:“看你扯到哪儿去了,算了罢,我原不肯以主人自居,你的年纪大,阅历多,听你一点也是应该的,上去看看罢!”   于是主仆二人急步登山,没有多久,已经置身于峰顶了,华山本有五峰,他们此刻所登的仅是最低的一座,但是由于一路游赏,已经是彩霞满天,暮色将深矣!   峰顶奇石峥嵘,飞鸟绝迹,仅有松柏挺生,连进口中所说的异象,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山风竦竦,振衣作响!   林琪片刻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连进却凝重地道:“据说那碧光总要到子夜以后才出现,凌空穿绕于五峰之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妨等待一下!”   林琪无法表示异议,看了一下山色暮霭,连进却从背袋里取出备好的酒、肉脯、干粮等物,排在一块大石上。   林琪微微一笑道:“连大叔!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留在山上渡夜的!”   连进回他一个微笑,却没有答话。   等他们吃完以后,夜色已依,彩云是看不见了,星光淡月中,别有一番情致,林琪振衣起立道:“离子夜还有一段时间呢,枯等无聊,我们逛逛去!”   对这个提议连进倒个反对,二人绕过峰头,有一脚,没一脚向前走去,行了将近里许,林琪忽而用手一指道:“瞧!前面有人住!”   星火照耀下,果见一座单间小柴屋,孤扉半掩,透出隐约的灯光。   连进也诧然道:“奇怪!这木屋非寺非观,且又建在这绝峰山头,里面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林琪十分高兴地道:“不管他!这人既然住在此地,对夜半的异光一定有所知闻,我们问问他去!”   说着率先走去,连进深怀戒意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到达木屋之前,由柴扉中看进去,那里面陈设着极为简单的家具,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就是没有人影。   连进张了一眼道:“屋主人好像不在家!”   林琪推门而入道:“此人不俗,我们来个不告而入,大概会引起他的误会!”   连进道:“公子怎么知道呢?”   林琪笑笑道:   “你不着墙上挂着琴囊,案上排着书卷……咦!床头还倚着弓箭,说不定这主人还是个文武兼资的高人雅士呢……”   说着两个人都进到房里,林琪用目四下游览一番,眼睛被左壁上的几个字吸引住了,那里悬着一付对联,上联是:“明月不问浮沉事!”   下联却空白在那儿,林琪沉吟片刻,不禁点头道:“明月朗照今古,盈虚奠定,却从不灭精辉,今月曾照古人,古月一如今月,今古同一月,人间浮沉之事,的确无法影响到清月光辉,这上联立意深刻,只不知主人因何不将它续完!”   沉思片刻后,他一时兴起,提起桌上的羊毫,饱濡墨汁在空白的下联纸上,写下了七个字:“天风如写读书声!”   写完之后,他掷管欣赏片刻,才摇头叹道:“虽然是勉强对上了,倒底不够工整,最多只能道出主人的松风水月胸襟,不及上联多矣……”   正说之间,忽闻后面的连进微噫一声,林琪回头望望他,连进用手一比轻声道:“有人来了!”   林琪不禁微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进仍是轻轻地道:“奴才曾随老主人略得天视地听之法,远近五里之内,只要有一点响动,奴才都可以知道,这人的脚步声直到两里之内,才被奴才发现,可见其武功修为,一定相当高明,公子最好是小心一点……”   林琪摇摇头笑道:“不要紧,假如来的是此间主人的话,他一定是个知情识理的高人雅士,大概不会跟我们冲突起来!”   连进不作表示,默待片刻后,云间传来了一阵浩歌声:“案上数编书,非庄即老!”   “会说忘言始知道。万言千问,不自能忘堪笑。   今朝梅雨霁,青天好!   一邱一壑,轻衫短帽。   白发多时故人少,子云何在?应有玄经遗草。   江河流日夜,何时了?“   歌词壮凉,林琪听得入神,不禁大声赞呼道:“好!辛弃疾词章,每多沧桑之慨,这一阙感皇恩本是伤悼之声,然经此豪蒙千云之壮情一唱,侧是别有一番境界……”   话语方毕,门外有人接口笑道:“往来多俗客,却不想今夜得遇知音!”   紧跟着话音,进来一个身材伟岸的儒衣文士,满领修髯,英武之气逼人,尤其双目中精光闪烁!   林琪作了一挥道:“敢问先生可是此间居停?”   那人对林琪打量了一下,才豪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敦主宾,天地皆逆旅,谁能作后停?”   林琪怔了一怔道:“那先生也不是此间主人!”   那人仍是笑着道:“我不是说过天地共一体,无分主与宾吗?这间芭舍虽然我曾住过,却算不得是主人!”   林琪被他弄糊涂了,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人笑笑道:“阁下闻歌知意,可见不是俗客,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没想通呢!我们赤条条地来到世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再赤条条地回去,也不能带走什么东西,所以世间万物,并不属于任何人!谁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人!”   林琪才恍然道:“话虽如此说,可是先生先来此间,总可以算是暂时的主人!”   那人一笑道:“这倒还说得过去……”   边说边把眼光移到墙上,看见林琪所续的下联问道:“这可是阁下大作?”   林琪歉然一笑道:“狗尾续貂,不如先生多矣!”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作成上联之后,一直就无法接下去,想不到阁下代为完成,对仗虽不够工整,至少比我自己所想的高明多了,借问阁下……”   林琪连忙自己报名介绍了,那人笑着道:“林兄年岁不大,文理却超人一等,真是后生可畏,在下浪萍生!”   林琪再度拱手礼道:“浪先生……”   那人连连摇手道:“林兄误会了,在下并不姓浪,就叫浪萍生,此身以萍,浪迹天涯,余之所至随处为寄,用不到的姓名,只要有个称呼就够了!”   林琪知道这些潜隐的高人多半有点怪癖,遂也不去追问他的真姓名,道:“先生寄庐高峰……”   浪萍生笑着道:“我住在这里跟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林琪不禁一愕道:“先生此话怎说?”   浪萍生笑笑道:“阁下难道不是为着这山上的木魈而来的吗?”   林琪更是愕然讷讷地道:“木魈?木魈是什么东西?”   浪萍生也微感愕然道:“你不为了木魈,深夜登山做什么?”   林琪道:“在下听说这山上子夜之际,有碧光飞窜,故而才来看看究竟!”   浪萍生大笑道:“就是那东西,我在此地寄寓将近半年,一直想将它捉住,可是这东西狡猾异常,动作又敏捷,始终未能得手,今日得林兄之助,也许可以如愿了!到手之后,我们一家一半,反正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林琪不解道:“先生能否将详情说清楚一点!”   浪萍生笑笑道:“看来林兄真的是不知道,不过也难怪,举世之间,知道这东西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木魈是一种精怪,乃千年古木,禀天地灵性而生,久而赋化成形……”   林琪再问道:“先生要捉到它有什么用处呢?”   浪萍生笑道:“用处大了,尤其是像林兄这等剑道高手,得到了它,可以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法,举目斯世,再无敌手矣!”   林琪心中并无贪念,只是一片好奇心,连忙问道:“那木魈与剑法有什么关系呢?”   浪萍生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尖啸声,连忙道:“它出来了,我们赶紧去吧,等一下林兄可以用剑与它游斗,在下则埋伏在一边,趁它不注意的时候,以穿云弩取之,这东西狡猾异常,一击不中的话,马上就躲了起来,再要找它就难了,所以我等了半年,始终不敢轻易下手!”   说着拿起床头的弓箭,挂在肩头上,同时又抽出墙头的铁剑交给连进道:“这位兄台可以用剑协助林兄行事,一前一后,阻止它的归路,不过要注意一点,游斗时千万别距离太近!”   连进刚接过剑,浪萍生已经出门了,等他们二人追了出来,唯见天际碧光闪烁,有如流星掠空,浪萍生脚下如飞地向碧光起落下奔去!   当三个人的身形落在一块短树丛生的小平坡上时,浪萍生比了个手式,示意林琪等停下道:“这里是最理想的地方,它飞绕一阵之后,必定会在此地停留休息,等它停下来后,林兄可以暴起突袭,我则在那边的树丛中埋伏,伺机发弩……”   林琪微感惊异道:“它很厉害吗?”   浪萍生点点头道:“十步之内,它可以喷气伤人,所以林兄必须在十步外,遥发剑气与之相抗,以林兄的造诣,相信不会有问题!”   林琪心中一动道:“先生似乎对在下很清楚……”   浪萍生笑笑道:“我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错,否则也不会以这种冒险的任务相烦!”   连进忽然道:“先生以为我们的能力足可抵挡住那木魈吗?”   浪萍生沉思片刻道:“以我这几年的观察,以及对二位的了解来说,二位只要小心谨慎应付,谅来必可自保,当然我不能说是绝对没有危险……”   连进淡淡地道:“既是先生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何以自己不当险务,据我所知,先生的能耐,似乎比我们还高明……”   浪萍生怫然道:“阁下的意思是认为我故意给二位当上?”   连进笑了一下道:“高明的躲在一边,却让我们这些不高明的上前挺住,先生此举,似乎令我们不能无疑!”   浪萍生微怒道:“我这种安排只是为了希冀成功,并无其他居心,见台如认为不妥当,我们不妨易地而处,只不知兄台对于射箭的技术下过苦功没有?”   连进一笑道:“此道虽未深究,可是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拉几膀强弓,百步穿杨,亦并不见得是难事!”   浪萍生冷笑一声,卸下肩上长弓,交给连进道:“兄台不妨先试一下再说!”   连进接过弓来,扣着弓弦,拉了半天,结果只能扯到一半的程度,不禁脸上涨起一片红色,幸好在月光下,还不太明显。   浪萍生夺过弓来,一膀拉满,又轻轻地放松冷笑道:“看人挑担不吃力,兄台不要以为此弓人人拉得,在下练臂十年,练准十年,才有把握充分使用此弓……”   连进虽受斥责,神态上却无怒色,反而谦卑地一笑道:“先生说得甚是,在下深悔孟浪,看来发矢突击一职,舍先生之外,再无别人能担任得下来……”   浪萍生对他这种态度的表现,倒是深感意外,怔了一怔才道:“既是如此,二位请多小心一点,在下要先躲起来,这柄长弓若是让那家伙看见,它是再也不会下来的!”   林琪连忙问道:“先生这把弓与木魈有关系吗?”   浪萍生点头道:“是的!此弓所有的本质,即取自那木魈的母体古木,所以才有那等强劲,否则也伤不了它!”   说着那星丸跳掷的碧光已如长虹一般,向他们这边泻落,浪萍生低低招呼一声,连忙向一堆矮树丛中纵去。   林琪与连进也只得戒备好,平坡上一阵光华耀眼,落下一个全身碧光直闪的怪物,饶是林琪足迹遍及天下,见了也不禁骇然!   这木魈高不过五六尺,粗具人形,可是分配得极不平均,腰躯粗圆如桶,四肢都十分纤细,头小得与颈子一般粗细,顶着几许高的一蓬乱发,有目无眸,有口而无唇,有耳无鼻,平板的脸上只见三个空洞而已。   而且这三个空洞前后贯穿,一眼可以望透过去。   与其说像人,不如说像株小树来得妥当些。   顶上的乱发是树叶,四肢像旁生的枝柯,通体一色碧绿,如同整块翡翠雕成。   木魈落地之后,首先发出一阵低啸,如微风掠过林梢,接着细腿轻弯,捡了一方石块坐了下来,伸出粗臂去搔弄头上的乱发……   林琪与连进屏息而立,身形并未隐去,然而那木魈却一无所知,可见它那有目无珠的眼洞是没用的!   连进朝林琪一示眼色,意思是要可以开始了。   林琪却躇踌颇久未曾发招,面对着这样一个怪物,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对付,如是默然良久,连进不耐烦了,又比了一下手势,意思是表示你若不发动的话,我可要先开始发动了……   林琪略一迟疑,才挺剑纵身,朝木魈刺去,他记住浪萍生的话,人不敢太靠进,完全以剑气取胜,剑芒长有十几尺远。   木魈的目虽不能视物,感觉却十分灵敏,远在两丈开外,即已心生警念,不等剑光挨近,即已尖啸一声,身子向后暴退。   连进在它的身后,看见它退了过来,也是不敢怠慢,长剑一挺,对准它的后心刺出,所发的剑气也不短于林琪。   木魈的反应十分敏捷,发现后面也有敌人,再度怪啸一声,细腿一弹,凌空拔高数丈,又化成一道碧光,在他们的头上盘绕!   林连二人的剑气都不能够那么远,那木魈在空中,居然如同鱼游水中一般,高低进退,十分如意……   林琪见木魈越拔越高,颇有逃走的样子,大叫道:“先生!快发箭,这家伙想逃……”   浪萍生却在树丛中空着手向他摇了一下道:“不会的!这家伙仇心甚重,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轻易而退,二位小心一点,恐怕它就将反击了!”   果然那碧光绕了数圈之后,疾然收泻,对准林琪的头上扑下来,林琪毫不怠慢,长剑一挥,剑演“指天入地”迎将上去!   天魔剑招岂同凡晌,那木魈似乎颇具灵感,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即已感受到剑上的至巨威力,身形猛收,又向天空逸去,动作极为迅速,但是剑尖余劲,已经扫到它一点,碧光化为波形摇曳而上,木魈则发出一声轻啸!   林琪一击中的!手腕上也感到一股极大的反震力,若非早具戒心,手下把持得稳,很可能会被它将长剑震出手去,单臂拖剑划了一个圆圈,总算将余劲化开,心中暗暗吃惊不止!   浪萍生忍不住又探头出来喝采道:“林兄好霸道的招式,在下先前只知道林兄是个剑中高手,却没想到会如此高明,倒是多有失敬了……”   林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连进却道:“先生躲了起来,不就是为了怕惊动了那东西吗?怎地又现身出来了……   浪萍生笑笑道:“不要紧的!那玩意儿受过林兄教训之后,方寸已乱,以它的习惯,下一次扑击的对象一定是兄台,它可能以为兄台这里较弱,便于闯过关去,暂时不会分神来注意到在下,倒是兄台该小心些……”   连进刚答应一声“知道了!毋庸先生劳神……”   那木魈果然已子隙而至,这次身形更远,碧光也收敛得小了一点,由一掠长虹,细束如一抹缎带直站了下来!浪萍生又叫道:“兄台多注意!它已作全力的攻击!”   连进口角含笑,信手劈出一剑,剑发无声,望之全无威力,可是那空中的木魈却颤了一下,身形连连恍动,洒下满天碧雨,像是已被剑气所伤!回头再度拔上云宵,而且越拔拔高……   林琪认出他用的那式剑招也是天魔九式中的一招——“止水不波”——这一招他曾从娃狄娜那儿见过,而且也亲自领略到它的威力,是以立刻惊呼道:“连大叔!原来你也会天……”   连进飞快地发语阻止他说下去道:“奴才自然也会几手,不然怎能将费长房惊退呢?不过奴才等限于资质功力,无法将那套剑法学全而已……”   浪萍生则跌足长叹道:“糟了!糟了……”   连进白了他一眼道:“先生!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浪萍生摇头叹道:“那倒不能怪兄台,只怪在下眼拙,没有看出见台的剑术知较林兄高明一点,这一来那家伙戒意更深,恐怕会一去不返……”   连进抬头去看那碧光,只见它愈飞愈远愈高,竟像是要就此逸去一般,不禁也诧然地道:“先生不是说我站的位置是它的归路吗!难道它另有去处不成?”   浪萍生摇头道:“不!它虽已成形,气候还不深,无法脱离原体而飞升,不过它连番受到重击,一时之间,恐怕不会回头了……”   连进道:“那我们就在此地守株待兔,等着它回来就是了!”   浪萍生轻地道:“要是等到了天光,就是它回来了,我们也不容易发现,因为它赋气成形,在白天的时候,返形成气,肉眼无法辨识……”   连进哼了一声道:“先生若是早说明这一点,我们在动手时,自然也会收敛一点,便不致于将它吓跑了,可是先生又偏偏要将它说得那么厉害……”   浪萍生歉然一叹道:“那都怪在下识人不明,过份低估了你们,此刻说也无益……”   林琪用眼一扫天空道:“先生不要懊丧,它又回来了!”   三人一起向上看去,但见那碧光果然又从云际盘旋下降,只是方向不定,不住地回翔着,有几次似乎要向他们这边而来,但是略顿一顿,又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浪萍生凝视片刻,忽然噫了一声道:“奇怪了!世上难道会有这种人……”   林琪惊问道:“先生有何新的发现?”   浪萍生手指天空道:“那东西的身后分明有人在追逐,那人的功夫更是高明得紧,居然能像它一样,在天空中飞翔……”   林琪仔细看时,果然也发现在碧光之后,另有一道淡淡的银光,紧跟着追逐,只是由于距离与速度之故,看不清是什么,乃又问道:“先生可能看出是个怎么样的人?”   浪萍生满脸迟色道:“好像是个年轻的女子,姿容极美……”   林琪失声道:“年轻的女子!那一定是她!”   浪萍生与连进同声惊问道:“是谁?”   林琪想了一想道:“飞天魔女梅华!”   连进忙道:“公子是说那劫持冰姑娘的女子?”   林琪点头道:“不错!只有她能飞……”   连进犹自不信道:“世上奇特异能之人甚多,公子怎么断定是她呢!”   林琪着急地道:“绝对不会错!我虽然看不见她的面目,可是她身上所发的银光我认得很清楚,那是鼎珠的光色,那颗珠子原来是我的……”   浪萍生也道:“林兄说得不错!这女子胸前佩着一颗明珠,她飞行时所生的淡光,就是由珠上发出,否则她身着黑衣,连我也无法辩出是个人影……”   这时银光与碧光越接越近,林琪更急问道:“先生是说那木魈对于练剑的人大有用处?”   浪萍生点头道:“不错!木魈系乙术真气赋化而成,捉住它之后,大概可以炼成四柄剑,只要有一柄在手,足可睨视天下,因为那剑在日光之下,视而不见,可以与使剑人的心神合为一体,当者披靡,连阻挡的能力都没有!”   林琪顿足道:“这就坏了!若是让她得了手,如虎添翼,再无人能制她了……”   大家都默默不语,专神凝视着空中两道光华闪烁翱翔!   林琪看了一阵,忽然又对浪萍生道:“先生的弓劲甚强,不知可能够到那么远?”   浪萍生测了一下距离道:“射木魈不足!因为它是一种气凝的虚质,必欲在五十步之内,以气制气,才可将它制住……”   林琪又问道:“射人呢?”   浪萍生笑笑道:“射人有余!只要是实质的目标,千丈之内,可取虫乐而不失!”   林琪连忙道:“那就请先生神弓一施威力!”   浪萍摇头道:“不!在下与那女子无怨无仇,怎可伤她性命……”   林琪急道:“那魔女是个疯女!残忍嗜杀,近日已经得到了一套极为厉害的剑法,假若再让她得到木魈,将来对先生也是一种大大的威胁……”   浪萍生仍是摇头道:“巧取豪夺之事,我尚不屑为,怎可因而杀人呢!假若我真有那种贪念,便不会把水魈的秘密告诉二位了,天生异物,唯有德者居多,那女子真是恶人,她便不会得到本魈。”   林琪大急道“先生此举仍是为天下众生而计……”   浪萍生怫然道:“我不能因林兄一面之词而杀人……再说我也不信那么美的一个女子会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女……”   林琪废然一叹道:“先生不信在下之言,必然会有后悔之日……”   这时天际两道光华愈来愈近,那木魈所化的碧光想是被追急了,不顾一切地近身扑凶,与银光交触了几下,又洒下满天星雨……   浪萍生反而出声赞叹道:“那女子真是好身手!凌空使剑,身法灵捷,为我此身所仅见……噫?你们所使的剑法好像是一个路子!”   林琪虽然看不见,却益发证明了那是梅华无疑,因为自己与连进等使的俱是天魔九大式中的剑招,看起来自然是一个路子!   这时那道碧光已经又吃了一点苦头,相形之下,这是他们所守的地位比较安全一点,所以虚幌了一幌,仍是向地面上落下!   林琪看见机会来了,长剑一摆,一招龙飞于天,不取碧光,反而劈向追蹑而来的银光,呛啷一声急响之后,接着是一声女子的轻嘤!   木越漏过林琪,却被连进用剑封住去路!   林琪用剑格退银光,正想再进一步去对付梅华,可是等他发现银光落地之后,却不禁怔了。   这全身黑衣的女了不是梅华,而是被梅华从王屋山中救走的娃狄娜!手中的长剑已被林琪格飞,满脸都是冷峻之意。   再看她的胸前,果然佩着一颗明珠,银光闪烁,正是他的那颗螭龙鼎上的顶珠!   林琪怔了一下才出声惊叫道:“娃狄娜!怎么会是你?”   娃狄娜冷笑一声道:“这是的第二次要杀我了!”   林琪讷讷地道:“娃狄娜……我实在不知道是你……我没有看清楚……”   娃狄娜冷哼一声道:“你别狡辩了,你既然不知道是谁,为什么一出手就是那种狠招……”   林琪一怔道:“那是因为你身上带着珠子,我以为是梅华……”   娃狄那怒道:“在王屋山中,我可没有带珠子!”   林琪语为之塞,片刻才叹道:“娃狄娜!看来你对我的误会是越来越深,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娃狄娜冷笑道:“何必要解释呢!你要杀就杀吧!你现在本事大了……”   林琪大急道:“娃狄娜!我怎么会杀你!我们……”   娃狄娜冷冷地一摆手道:“你既然不想杀我,就别碍我的事,走开一点,我要去捉木魈……”   林琪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木魈的?”   娃狄娜冷笑道:“世上的事未必就是你一个人知道!世上的异珍也不能由你一个人独占,为了这东西,我们已经守了好几天了……”   林琪更惊道:“你们?是你跟梅华吗?她在哪里?”   娃狄娜不去理他,弯腰拾起长剑,向木魈与连进激斗的地方走去,林琪横剑挡住她的去路,娃狄娜横目怒声道:“你想干什么?”   林琪庄容道:“娃狄娜!假如是你要得到它,我一定帮助你!假如梅华也有份,我就要阻止了……”   娃狄娜怒声道:“你不要管是谁?反正我今天是要定了,我不用你帮助,也不怕你阻止,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我志在必得!”   林琪见她一脸冷峻,不禁轻叹一声道:“娃狄娜!你为什么要跟那魔女混在一起呢?”   娃狄娜怒声道:“因为她在危险中救了我!你呢?你只会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家杀死!”   林琪不禁又是一怔,娃狄娜凛然无惧地逼了过来,根本无视于拦在身前的长剑!林棋看她快要走到身前了,急得大喊道:“娃狄娜!你不要逼我!”   娃狄娜冷笑连连,脚下却未停止,直等她的身子擦着剑峰,林琪只得将长剑撤回,放她走过。   娃狄娜走到斗场丈许处立定身子,想是在筹思进击之法!   此时那木魈正舍命想冲过连进的拦截,怒啸不已,连进却十分慎重,剑下不再用厉招,以免它再回头惊逸,然而剑幕却布得十分严密,不放木魈通过!   娃狄娜等了片刻,正想欺身进去,浪萍生已发出警告道:“姑娘!别过来!”   娃狄娜闻声止步,遂闻一声弦响,一支急箭带着劲风掠空而去,那木魈所化的碧光又发出一声厉啸,萎然倒地,腾扑不已!   连进弯腰想去抓它,娃狄娜已厉声叫道:“不许动!”   连进为之一顿,下手略迟,斜里忽然掠过一道淡影,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抓起地上的碧光升空而去!   娃狄娜两足一顿,身形如急鸟升空,追在后面去了,当地只剩下浪萍生的惊呼,连进的怒骂,以及林琪的顿足长叹!“是她!那飞天魔女梅华!终于还是被你得手了!”   华山再无可恋外,林琪与连进二人怏怏地下了山,因为木魈被人攫走了,浪萍生也不愿意留在那儿了所以略加整理,也陪着他们下了山。   当三人回到华阴城的旅邸中时,却意外的发现一张拜贴。   这张拜贴很别致,没有一个字,只以蓝呢作底,正中贴着一朵白绫制成的玫瑰花!   白玫瑰又出现了!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断桥残雪www.dqcx.net(wuxia999.yeah.net)独家连载☆   :   84\ 017   十七 逆旅访故客 孤屋隐龙蛇     林琪在愕然中感到非常兴奋,连忙召唤店伙,询问这张拜贴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送来的,还有什么其他交代。   连进的反应很冷淡,浪萍生却为贴上精巧的手艺而十分倾倒,频频地向林琪打听白玫瑰的详细情形,林琪只得将自己所知告诉了他。   这时负责接下拜贴的店伙也进来回话了,投贴人是一个半老妇人,拜贴是昨天送来的,同时也留下话,她居住在东街另一家旅舍中,希望林琪去找她一次,不过她再三声明,林琪以能一个人前去。   林琪听了之后,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回拜,浪萍生却有点失望,央求林琪道:“公子!在下听见这位女侠的经历后异常倾倒,亟愿一识斯人,公子是否能代为先容一声!”   林琪笑着道:“白玫瑰前辈游侠人间,虽然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然对先生这等世外高人,谅来不致拒绝相见,不过在下未蒙允许,自不便与先生同往,俟在下与她见过面之后,定然将先生之意相告,倘蒙白前辈赐准,在下立刻前来通知!”   浪萍生再三拜托,林琪遂换了一身衣服走了!   那家客店只隔着一条街,没走多久就到了,林琪不敢造次,先命店家通报了,才报告进诣,可是等他走到房中一看,却不禁怔住了。   因为这中年妇人并不是白玫瑰,起初他以为是弄错了,可是那中年妇却先招呼他笑着道:“林公子倒真是信义守礼的君子……”   林琪微异地道:“大娘以一贴相见,小可自当前来拜诣,只是大娘怎会也以白玫瑰为名?”   中年妇人微笑道:“白玫瑰只有一个人,老身并未冒认他人名讳!”   林琪一惊道:“大娘就是白玫瑰前辈?”   中年妇人点点头,林琪不信地道:“晚辈曾见到白前辈,好像并不是大娘这等模样……”   那中年妇人笑笑道:“不错!老身昔日曾与公子易容相见,难怪公子不会认识……”   林琪仍是不信地道:“晚辈见白前辈之时,家师也在场,而家师与白前辈在数十年前即已相识,难道家师见到前辈之时,前辈也是易容的吗?”   中年妇人在笑容中略带一丝惆怅道:“老身以各种面目,游戏人间数十载,想不到今日恢复本来面目,倒无人认得了,由此可知世事之真伪,非至盖棺无以定论!我与柳无非两度相值,他便以为见到的是真正的我了,假如老身弃世之后,森罗殿上对薄公堂一论生前是非,恐怕还会把整个丰都城都闹翻过来……”   林琪一愕道:“前辈此言何解?”   中年妇人一笑道:“老妇平生杀人数十,每一个人在临死前,都让他们一见我的面貌,可是没有一个人所见是相同的,假若他们在阎王前面告我一状,要向我索命的话,岂非是各执一词,闹得天翻地覆……”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前辈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吗?”   中年妇人微笑道:“起初是为着好玩,后来则发现此举大有好处,所以才一直如此下去,最后几乎将自己的本来面目也忘了,直到瘦西湖畔与林公子分手后,老妇才以这付面目出现至今……”   林琪一头雾水迷惘地道:“晚辈仍是不明白!”   中年妇人笑笑道:“这没有什么难懂的,当年我杀人虽多,可也遇上几个厉害的对手未能如愿,可是就因为我面目千易,令那些人无法再找到我,所以白玫瑰三字,震荡江湖数十年,从来没有被人摸准我的行踪,这不都仗着易容之功吗?”   林琪才明白了一点,可是心中仍不免有所疑,想想又道:“晚辈怎知此刻是前辈的真面目呢?”   中年妇人道:“公子应该相信我!”   林琪又问道:“晚辈又怎知您是真的白玫瑰呢?”   中年妇人一笑道:“公子走了几年江湖,果然细心多了,这个问题老妇也无法答复……这样吧,老妇在扬州之时,曾有一事相烦公子,公子相信还记得……”   林琪点头道:“晚辈记得那是一本名册……”   中年妇人立刻问道:“公子还带着吗?”   林琪摇摇头,中年归人脸色一变道:“什么?老身在相托之际,曾千万嘱咐……”   林琪歉声道:“晚辈并未违背嘱咐,终日怀在身边,从不示人,只是在淮阴城外,遇人暗算,同身上衣服一起焚毁了!”   中年妇人面色稍霁道:“这倒还好,只要不落入别人手中,事机尚不致泄露,老妇依然可以完成心愿,只是在调查起来,又将多费一层手脚了!”   林琪想了一下道:“前辈为什么非致这些人于死地不可呢?”   中年妇人道:“以那册子上所列举的罪状,难道他们不该死?”   林棋道:“罪恶之报,天心不遗,无须前辈烦心……”   中年妇人哼了一声道:“不!这是我此生的心愿,不了便无法瞑目,从前我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完成了,所以才委托你代行,现在我……”   林琪道:“难道前辈神功已复?”   中年妇人点头道:“不错!我另有所遇,不仅恢复了动力,可能还较前更佳一点!”   林琪兴奋地道:“那可太好了,本来晚辈也找到了一些方法,可以帮助前辈恢复功能,只是不知前辈息隐何方……”   中年妇人笑笑道:“谢谢公子!公子的那些方法老身也知道了,行之虽然有效却太费时费力。”   林琪神色一动,中年妇人笑道:“老妇对公子这些年来的行踪,知道得颇为详细,而且我也曾暗中与柳无非碰了一次头,考较一下他的进展,发现他虽然恢复功力,却比我差得多了……公子可别为这句话生气,老妇对你的一片盛情,仍然十分感激!”   林琪笑了一下道:“没关系,晚辈所能不过如此,前辈有更好的方法与机遇,晚生只有替前辈感到高兴……前辈是在什么地方遇见家师的?”   中年妇人微笑道:“柳无非仍是与铁剑无敌谢长风那批人混在一起,聚会临潼,商曾着要声讨十三友之事,却不知自己在人家的监视中,那天晚上李芳菲与另一个叫做连素姿的女子,乘夜施袭,若不是老妇在暗中替他们解了围,只怕全数都要遭人家毒手……”   林琪一怔道:“会有这种事?”   中年妇人笑笑道:“老妇并无居功之意,何必要骗人呢!”   林琪默然片刻,才轻轻一叹道:“真没想到李芳菲会是那样一个人……”   中年妇人微喟道:“老妇在收录她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她的本性会如此恶劣,其后发觉了,却已无制她之力,所以才……”   林琪换了一付神态道:“现在晚生确知您就是白玫瑰前辈了,只不知前辈召唤有何见教!”   白玫瑰笑着道:“有两件事,第一是想找公子取回名册以便老妇自行料理,因为老妇深知公子现在事情太多,一时无法抽空去履行那此不急之务,名册即然毁了就算了……”   林琪歉然道:“这一点晚辈实在很对不起前辈,不过那名册上的记录,晚辈尚能忆起十之八九,前辈如不急的话,晚辈当尽力思索,再抄录一份……”   白玫瑰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多少也有点印象,这种事还是不落痕迹的好,当初是没法子,就为了那份东西,几乎害苦了我,可也作成了我……   林琪闻言又是一怔,白玫瑰道:“这话说来太长,等以后有机会再讲吧,最重要是第二件事!”   林琪正等她说出来,谁知白玫瑰反而止口不言了,不禁催促道:“前辈到底何事见教?”   白玫瑰忽然笑道:“此地说话不方便!到我的居所去谈吧!”   林琪奇道:“前辈另外还有居所?”   白玫瑰点头道:“是的!我在城里买了一所住宅。”   林琪道:“何必叫晚辈到抵邸中来见面呢?”   白玫瑰笑道:“那是为了保密!”   林琪脸色激动,白玫瑰又笑道:“老妇并非是避忌公子,而是你那个大管家太讨厌,简直就是无孔不入,而我所要跟你谈的事,绝不得给他知道!”   林琪知道讲的是连进,心中又是一动道:“前辈对我的行动果真是了如指掌!”   白玫瑰神秘地笑笑道:“从公子挫败铁掌盖中州之后,老妇一直就跟在公子身后,因此公子的一举一动,老妇均了了在目!”   林琪连忙道:“昨夜在华山之巅,前辈也……”   白玫瑰摇摇头道:“昨夜老妇因为有事,未曾过问公子行踪!”   林琪见她一脸都是诡异的笑意,也不知此言是真是假,遂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到前辈的仙居去!”   白玫瑰点点头,两人出了店门,一径向东折去,林琪边走边向看望,看看连进是否跟在后面,白玫瑰笑笑道:“公子不用看了,贵管家与令友刚才就在附近,所以老妇才想到选地为良,贵管家盯着不放犹有可说,另外的那个人也跟在里面凑热闹就太没理由!”   林琪忽地把脚步一停疑道:“前辈!您对我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白玫瑰也为他突然改变的态度而感到一愕,勉强一笑道:“公子何以有此一问?”   林琪正色道:“我对前辈仗义锄奸,行侠人间,原是异常尊崇,所以前辈以未了心愿见托,我并未计较厉害就答应下来,所凭者仅道义两字,所恃者唯一字诚耳……”   白玫瑰也微微动容道:“公子以为老妇的诚意不够?”   林琪一脸正色道:“晚生诚心对前辈,前辈却似乎有所隐藏:”   白玫瑰想了一下,也换了正色道:“好!我们大家都开诚布公相对的!老妇所知无一不可告公子,公子是否也能将一切都告知老归呢?”   林琪立刻道:“前辈想知道什么呢?”   白玫瑰想了一下问道:“老妇现在知道那个姓连的中年人与公子之间虽名曰主仆,内情却不如此,公子的一切行动,似乎都由他在作主!”   林琪点头道:“不错!连大叔原不是我的佣人,只是受了他原主人之嘱跟着我。”   白玫瑰立刻道:“老妇想知道的就是那原主人是谁?与公子有何关系?公子是怎么认识她的?”   林琪审度了一下,觉得他与花燕来之间的事很难告诉别人,因此道:“前辈问这些干吗?”   白玫玫笑了一下道:“考验公子的诚意,公子若将一切都说出来,老妇自然也毫无隐瞒……”   林琪一皱眉道:“这是晚辈的私事……”   白玫瑰紧接著问道:“公子的私事有不可告人之处吗?”   林琪怫然道:“那自然没有!不过有些事我觉得不需要告诉别人!”   白玫瑰笑了一下道:“这就对了,世上有些事情,虽是问心无愧,却有许多顾忌,不足为外人道也,因此我们都不需要问得太详细,人家都保留一点的好,唯一可告于公子的是老身对公子决不存有恶意!”   林琪马上道:“晚生今日才见到前辈,自然更不会有恶意了!”   白玫瑰笑笑道:“老妇绝对同意公子的话,因此我们之间,不妨都留下不能说的话,然后再交换一些可以说的……”   林琪道:“前辈还需要问些什么?”   白玫瑰道:“老妇所能说的,俱已告诉公子了!关于贵管家的事,老身想来公子一定颇多顾忌,是以也不想多问,只是另外的一个……”   林琪笑道:“他叫浪萍生,是一个隐士,自从见到前辈的名贴后,对前辈的一切作为表示十分倾倒,甚至于托我介绍,希望能一识前辈,他跟在我们后面,多半是为了想一睹前辈的丰采吧!”   白玫瑰想了一下又道:“此人武功如何?”   林琪道:“文才渊博,武功高不可测!”   白玫瑰哼了一声道:“总不会比公子现在更高明吧?”   林琪微异地道:“前辈此论有何根据?”   白玫瑰冷笑一声道:“老妇从不作虚妄之言,公子想必也心照不宣,那位连大叔身怀绝技,却甘屈身下人绝非自求下贱,公子最好还是疏远他一点为妙!”   林琪被说得低下头来,白玫瑰却又改了一种语调道:“公子才智过人,一切自会安排,老妇那番话也是白操心,我们走吧,只希望那两个人懂得自爱一点,别再跟来了,老妇的居处不比客舍。”   林琪神色微动道:“前辈,请看在晚生的份上……”   白玫瑰笑了一下道:“公子放心吧!老妇不会太过份的!但也要他们识相一点!”   林琪想想道:“连大叔多少还要听我一点,假若他真的来了,晚生负责叫他走开,至于那浪萍生不过是心折前辈而已,前辈何不与他见一次面……   白玫瑰哼了一声道:“不!白玫瑰一生之中,从不见陌生人,否则我何须一再易容,那家伙最好少来找老婆子的麻烦!”   脸寒似冰,林琪只好什么都不说了,默默地跟在白玫瑰之后,转过一条街,走到一所大宅院的前面,重门深闭,四周围着高高的围墙,占地甚广!   白玫瑰推开了门,邀林琪进去,又随手将门闩好,林琪打量一下,但见正屋还在数十丈外,屋前是森森古树,间夹着亭阁水池。   可是他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么大的一片庭院,这么大的一幢屋子,足足可住五六十人,而眼前却不见一个人影,难道白玫瑰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白玫瑰却似已看透他的心意,笑了一下道:“老妇一向喜欢清静,所以也没有另外雇人,只带着一个小丫头紫鹃,公子在扬州时曾经见过她的!”   林琪点点头道:“难道就是前辈与她两人住在此地?那可太冷静了!”   白玫瑰笑笑道:“人倒不止两个,只是其他的人还无须告知公子!”   林琪正要问下去,白玫瑰已笑着道:“公子进去后就知道了,此刻多言无益!”   说着比了手势,林琪只得怀着一腔疑问,跟着她穿过园林,一直走到正屋里,陈设的家具十分典雅,桌椅擦得光洁见人。   白玫瑰笑着道:“这里就是紫鹃一个人负责收拾,难得她倒很勤快,紫鹃!客人来了,你怎么不倒茶来?”   后面的招呼是对内而发的,逐见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手上托著一张白瓷盘,里面放著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她送了一杯茶到林琪身前低声笑道:“林公子,请用茶!”   林琪欠欠身,眼睛瞪着她道:“紫鹃!想不到你长得这么高!”   紫鹃低眉笑道:“公子还记婢子?”   林琪微微感慨地道:“记得我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至少要比现在矮一个头,这几年来你一直都跟着白前辈吗?”   紫鹃也感慨地道:“是的!婢子自幼蒙夫人收养成人,只有终身追随着夫人,前些年……”   白玫瑰干咳一声,紫鹃随即止口不说下去,林琪却不死心,追着问道:“前些年怎么样?”   白玫瑰不让紫鹃再开口,抢着道:“前些年我形同废人,这丫头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倒是亏得她忠心耿耿,算是没有辜负我!”   说完又偏头对紫鹃道:“丫头,林公子是贵宾,一杯清茶岂是待客之道?你还不到厨房里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林琪连忙道:“不用了,晚生刚用过饭!”   然而白玫瑰却连连挥手把紫鹃送走了,两人相对枯坐,白玫瑰不再开口,林琪也不好意思出声催促,直等一杯茶都喝干了,白玫瑰仍无说话之意!   林琪实在忍不住了道:“前辈不是还有事情要告诉晚辈吗?”   白玫瑰笑笑道:“别忙!这件事说得很长,等那丫头把东西弄来,我们边吃边谈!”   林琪简直不知道她在闹什么玄虚,强捺住性子陪她枯坐着,片刻之后,紫鹃提著一个食盒,里面放了几样菜肴,还有一壶热酒,以及杯筷等从后面出来!   她一面在桌上安放杯筷,一面笑道:“灶下只有婢子一人,实在忙不过来,有劳公子久等了!”   林琪只希望能快点听白玫瑰说出那件事,所以也懒得多作客套寒喧,然而他见紫鹃一共安下了五付杯筷,倒不禁微异道:“还有些什么人要来?”   白玫瑰但笑不答,紫鹃也不说话,林琪感到更纳闷了,但是因为等不到回答,干脆赌气不问。   紫鹃将一切安排妥当,提起空食盒正待退去,忽然屋后传来一阵呼喝,白玫瑰神色微变道:“这两个家伙来得还正好,紫鹃!给他们一个厉害的!”   紫鹃飞快地去了,林琪却惊问道:“前辈您说的是谁?”   白玫瑰冷笑道:“当然是贵管家与那个阴魂不散的浪萍生了,他们真是不识趣,在客舍中,我已经让开他们了,居然还敢追到此地来!”   林琪大是焦急,连忙道:“我看看去!”   白玫瑰笑着道:“不用了,紫鹃足够对付他们的!”   林琪却道:“大家并无引起误会的必要!”   说着迅速起身向屋后抢去,匆忙之下,也没注意身边的环境,一个劲儿地寻路而行,可是他转了半天,仍是没有穿到屋外,走来走去,俱是一式的房间,白玫瑰含笑地跟在他后面,林琪穿行一阵才回头急道:“前辈!这屋子究竟有多大?”   白玫瑰笑道:“总共不过十来间,公子走得太急了,没有认清门户,老是走回头路,自然不得其门而出了!   林琪听她一说,才发现这屋子是按照璇玑回旋阵图建设的,八方相连,难怪老是在转圈子了,口中不言,心里却暗暗奇怪,觉得白玫瑰的身上简直充满了神秘……   她的闪烁言词,她的诡测行动,以及她这一所屋子……   白玫瑰笑笑道:“公子假如一定要出去的话,还是由老妇来带路吧!”   林琪对于阵图之学虽未曾下过多少功夫,可是在孙东海所遗的归比秘笈上却深体其中变化,略作审视后,已经看出其中诀窍,闪身走向一间屋门道:“不用了,晚辈自己走得出去!”   白玫瑰却在后面急叫道:“公子!错了……”   白玫瑰的叫声已迟了一步,林琪的身子跨进屋门,骤觉迎面冲来一股腥风,幸而白玫瑰的叫声提高了他的警觉,不加考虑地一掌劈出!   那股腥风被掌力所阻,化为暗绿色的光雨向四下洒落,同时他的身子也被白玫瑰迅速地拖开,转到另一间屋子里!   那里排满着许多木架,架上有着不大不小的瓷瓶,林琪只觉得心头作呕欲吐!难受之至,白玫瑰拿起一个瓶子,倒出几个小药丸递给他道:“公子快把它吃下去,这屋子与普通阵式不同,生死之门互相颠换,你偏偏闯进了癸水劫门!”   林琪将药丸吞下后,心中才感到舒服一点,不禁骇然道:“前辈!这阵式是谁设的?”   白玫瑰笑笑道:“设阵之人,与公子关系很深……”   林琪连忙道:“是谁?”   曰玫瑰摇摇头道:“到时自知……”   屋外又传来一阵呼吼之声,而且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叫声,白玫瑰也不禁色变道:“不妙!紫鹃好像对付不了,我得看看去!”   闪身急行,林琪自然也跟着出门,两三个转折后,已经走出屋子,重见园林阻路,呼叱之声,就在林树之后!   林琪起了过去,唯见浪萍生与紫鹃相隔丈许而立,连进躺在不远之处的地下,浪萍生手挽长弓搭矢欲射。   林琪连忙大叫道:“先生!使不得,都是自己人……”   浪萍中如同未闻,弓弦响处,长箭直射而出!   ***   林琪在华山已见过浪萍生的弓力,知道这一箭强劲无比,紫鹃万难抵挡,连忙扑了过去,撞在她身上,两人同时跌倒在地。   长箭带着一片急风,由他们身上呼啸而过,浪萍生又搭了第二支箭!   林琪由地上爬起来,连连摇手道:“先生!有话好说,这是干什么……”   浪萍生怒容满面,厉声叫道:“林兄请走开,我非射死这贱婢不可!”   林琪不禁一愕道:“先生箭下从不伤害无辜,因何要对一个小女孩……”   浪萍生满脸怒容,却是一言不发!   这时紫鹃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哼了一声道:“林公子!你不要管,这狗头的几支破箭未必就能伤得了我!”   林琪愕然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鹃冷笑道:“没什么!我嫌他一张狗嘴讨厌,一嘴巴打掉了他两颗大牙!”   林琪闻言一怔,由浪萍生箭上功力,可知他在武功上的造诣相当深,怎么会被紫鹃一掌打落牙齿呢?   可是浪萍生此刻目中怒火如焚,嘴角微有血迹,分明又是事实,而且浪萍闻言之后,并未否认,显然也默认了!   紫鹃一拉林琪的衣服道:“林公子!你走开好了,我不怕他的箭!”   林琪尚未表示意见,浪萍生也叫道:“林兄!请你不要管这件事,兄弟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若不将这贱婢在箭下穿心,尚有何颜立于人世!”   林琪不禁对他微生反感道:“先生!昨夜在华山上,兄弟曾请先生一施神箭以为人间除害,结果先生以累无仇隙推托了,先生虽未如兄弟所请,然而小兄弟对先生之高风亮节,却十分钦佩,谁知先生也是个言不由衷之辈!”   浪萍生怒道:“那不同!我为人处事的准则,一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这贱婢辱我太甚……”   林琪冷笑一声道:“先生此言差矣!此地原为别人私宅,先生无端侵入,犯人在前……”   浪萍生怒道:“就是我擅入私宅,她也不该动刀伤人。”   林琪笑笑道:“照先生说法,她确使对先生有不敬之处,罪也不至于死呀!”   浪萍生不禁为之语塞,片刻才道:“那她打了我一掌,又该如何?”   林琪正色道:“在下未明是非曲直之前,无法加以定论!”   紫鹃冷笑一声道:“这倒可以,公子不妨问问他,他那一掌是为什么挨的?”   浪萍生恼羞成怒,厉声叫道:“林兄再不走开,兄弟可要连你一起得罪了!”   林琪听他的口气,分明是自知理屈,完全是无理发横了,倒是大感奇怪,因为由浪萍生的为人看来,品行十分端庄,难道他会做出什么不端的事吗?   紫鹃又叫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要不要我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浪菇生目射怒火,哼了一声,长箭再度脱弦而出,这次劲力更强,居然将林琪也罩入箭风之中。   林琪被逼无奈只得拔出腰间长剑,迎著箭影砍削出去,却是伏魔四式之一的“风生树下”。剑尖幻出干点碎影!   但闻一片吱冬吱冬之声,那支长箭被林琪的剑气劈得粉碎,金竹的碎屑纷向四周洒下,而林琪却被箭上的巨劲,推得连动三四步!   浪萍生见林琪居然能削碎他的长箭,倒是大吃一惊,可是他飞速地又搭上一支箭,比在胸前道:“林兄剑术精妙,兄弟万分景仰,不过林兄还是退出的好,否则兄弟将要以穿云射法来得罪了!”   林琪仍是和颜悦色地道:“先生为什么一定不肯善了呢?”   浪萍生怒道:“善了不难,除非她给我打一掌,掴下她两颗牙齿来!”   紫鹃冷笑道:“行啊!只要你有本事,多打掉几颗也没有关系!”   浪萍生怒吼一声,牵弓控满,势如抱月,林琪认山这正是他昨夜用以射落木魈的姿势,心中不禁微惊!   因为这种姿势,正与他昨夜射木魈时的姿势相同,发时天摇地动,如霹雳骤惊,端的厉害之至,林琪见了忙道:“先生!请暂莫发矢,容兄弟一言!”   浪萍生停手道:“你要说什么?”   林琪原是缓兵之计,实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事情挤到这个程度,又不能不说话,思索片刻才道:“先生与兄弟认识虽暂,却也是肝胆之交,此间主人则是兄弟的师门前辈,照理说兄弟不该偏袒哪一边,只是兄弟感觉到你们两方面都没有什么深化大恨,何苦一定要互以性命相搏呢?”   这几句话说来说去,仍是老套,因此浪萍生听完后,把眼睛一瞪道:“林兄没有别的见教吗?”   林琪顿了一顿道:“当然是有的,不过先生可否先回答兄弟的话?”   浪萍生怒道:“那也行!本来我听林兄说起白玫瑰女杰的种种事迹,颇思一识斯人,可是白玫瑰不肯见我……”   林琪忙道:“先生怎么知道白前辈不欲相见呢?”   浪萍生脸上微红,白玫瑰在一旁冷笑道:“还问什么?我不是说过他们在旅店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浪萍生怒声道:“不错!那时我们是在隔室,不过那是出于连管家之意,他是不放心林兄单身一人出来,才邀我作陪!”   白玫瑰冷笑道:“难道我会加害林公子不成?”   浪萍生也冷笑道:“连管家念主心切,此举并无失当!”   白玫瑰微怒道:“那你们在隔室听了半天,应该知道我对林公子并无恶意,为何又追迹前来?”   浪萍生抗声道:“正因为你的态度太神秘了,使我们不能无疑,你与林兄之间,并无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不许别人知道?”   白玫瑰怒道:“我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林琪听他们争论下去,势必又要闹翻了,连忙阻止道:“好了!好了!这些都是题外之事,目前我们亟需要解决的是大家引起的误会……”   浪萍生怒叫道:“这不是误会,而是一种蓄意的谋杀!我们刚到此地,这女子就……”   紫鹃也尖刻地叫:“你为什么不告诉林公子你们俩人对我作了些什么!”   浪萍生似乎很怕她提起这件事,架起长箭又待放箭。   林琪却被谋杀两字震得心中一动,连忙回头对紫鹃道:“你杀死了连大叔?”   紫鹃摇摇头,浪萍生大叫道:“你胡说,连管家分明是伤在你手下……”   紫朗笑笑道:“这个我不可否认,可是我并没有杀死他!目前他只是受了禁制而已!”   林琪听着几乎又无法相信,因为这连进的武功也到了绝顶火候,要说他会受制于紫鹃,这似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然而浪萍生言之鉴鉴,紫鹃也承认了,连进也躺在地上,一切都分明是事实!   浪萍生再度将弓举起,林琪忽然抽身避开了。   紫鹃挺身上前,准备接受浪萍生的箭射,可是她才走前了两步,忽而脸色大变,连退了几步,颤声说道:“林公子,您怎会不管我了……”   林琪轻哼了一声道:“你既能制住连大叔,武功比我高明多了,无须我来帮忙……”   紫鹃的眼睛朝旁边扫了两下,神色仓惺地道:“不!公子!不是那回事……”   白玫瑰也大为紧张地道:“林公子!此中另有原因,目前盼你能出手救救那丫头……”   林琪被他们简直弄得莫名其妙,可是浪萍生已嗖的一声,急矢脱弦而出,紫鹃仓惶地大声大叫……   林琪这才看出紫鹃是真的害怕,可是已经来不及救她了!   长矢带着无比的劲力,呼啸着朝紫鹃身上飞去,紫鹃吓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既不知躲避也不知抵挡。   眼看着悲剧将要发生了。   可是浪萍生发出的那支箭却擦着她的耳轮,由她的肩上空隔处钻了过去,然后再微微抬高,一直对准数十丈外的一枝古柏上射去!   朴的一声轻响,矢身插入树干,齐尾而没!   树后发出一声轻哼,一条淡青色的人影冲天拔起,冒高五六丈,然后在空中一翻,像飞鸟般地向后逸去。   这原是瞬息间事,快得令人无法接受,林琪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浪萍生在厉声的大笑中,飞速又射出了一支箭。   这次是对准空中那条人影而发,去势极速,箭尾的白羽就像是一道电光,一下子就追上那条人影射个正中。   那人在空中又发出一声痛呼,接着像石块地掉了下来,跌在树丛之中。   白玫瑰与紫鹃都惊叫一声,赶了过去。   林琪却莫名其妙地道:“先生!这是怎么回来?那人是谁?”   浪萍生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冒犯我的人!”   林琪愕然道:“冒犯先生的不是那女孩子吗?”   浪萍生哈哈大笑道:“这一点障眼法岂能瞒得过我,凭那丫头的几手功夫就想打得到我了吗?”   林琪莫明其妙,浪萍生又笑道:“从那丫头一出手制倒了连管家,我就发现到其中有鬼……”   林琪连忙问道:“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浪萍生得意的笑道:“那丫头只是个幌子,其实点倒连进管家与打我一掌的,都系躲在暗中那人所为,他仗着身法极快,又利用树林作隐敝,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林琪略为明白了一点道:“难怪紫鹃先前表现得那么镇定,原来暗中有人撑腰……”   浪萍生点头道:不错!所以后来她对着我的长箭,忽然不见了那人迹影,这才马脚毕露,心慌意乱,其实我已经发现那人移到另一枝树后去了,故意不动声色,也来个声东击西之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林琪愕然道:“先生可知道那人是谁?”   浪萍生摇摇头道:“这倒不知道,那人身法极速,迅如鬼魅,功力也相当高,林兄不是也看见他从树后被我逼得现身的吗?”   林琪摇摇头道:“我只看见人影一掠,却看不清是谁?”   浪萍生也微表赞佩地道:“那个人的确不错,否则连管家那等身手,也不会一招受制了,……不过任凭他多厉害,也难逃我穿云神弩下的连珠箭……”   说到最后,他显得十分得意,林琪则不知如何办才好,走过去一看连进,只见他身体软瘫似绵,虽然没有死,却也跟死了差不多!   他施救很久,仍是无法解得他被制的点穴手法,只得问浪萍生道:“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手法吗?”   浪萍生摇摇头道:“点穴手法千幻百变,各有特擅,兄弟也无法解得,否则也不会让连管家在地上躺着这么久了。”   林琪皱起眉头,浪萍生一笑道:“林兄何不去问问白玫瑰与那个小丫头,也许她们懂得解法!”   林琪仍在犹豫,浪萍生却高兴的道:“兄弟倒要去看看那是个怎么样的高人?”   林琪想了一下才问道:“那个人死了没有?”   浪萍生笑道:“兄弟穿云弩下,从无活命之人,那人能躲过我的第一箭,已经是很了不起!”   林琪默然无语,只得跟在他后面,向那人堕地之处走去。   走了约有数十丈,但见柏树林立,苍翠映入,却是全无人踪,甚至于连白玫瑰与紫鹃也不见了。   浪萍生不禁奇道:“咦!怎么会看不见呢?”   林琪道:“也许是她们将他搬走了!”   浪萍生摇头道:“不可能吧,兄弟那一箭已经洞穿他的肺部,即使是将尸体搬走了,地下也该留着一点血迹……别是他掉下来时,给搁在树枝上了……”   说着又抬头向上面找寻,片刻之后,他欢呼一声:“那不是吗,果然在树枝上!”   林琪抬头望去,果见一树巨柏丫枝上,挂着一个人,手足并在一起,腰弯了下乘搁在横枝上,背上插着一支长箭,一身青衣,却仍看不见面目。   浪萍生一顿足,飞身上了树杆,伸手去拉那具尸体。   林琪连忙道:“先生!使不得,预防有诈!”   浪萍生果然缩回了手,还是不太相信地道:“怎么会呢?他已经中箭而死了!”   林琪仰头道:“正如先生所说,长箭穿心,怎会毫无血迹……”   浪萍生憬然而悟,正想下跳,那弯搁在枝上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手足突地展直,探手向浪萍生的脸上抓去!   浪萍生大惊失色,幸而先得了林琪的警告,尚不至全无防备,一双手掌一错,挡开了那一抓,可是那人毫不放松,就在树上猛一弯身,脚下横扫出去!   浪萍生没想到对方会在树枝上使出这招式,双足一蹬,避过那一扫,人也就势向地下飘落。   那人继续追击下来,口中还喝道:“是你自己的箭,还给你!”   不知怎的,那枝插在他背上的箭已到了他手中,单掌握箭,凌空急刺浪萍生的后背,居然在他未落地前赶到!   林琪见浪萍生处境甚危,急忙劈出一掌,替他将后面那人的冲势阻住了。   这一掌劲力很足,那人在空中伸手一撩,虽然被林琪的掌势接住了,可也使得浪萍生躲过了穿心之厄!   那人受林琪的掌力推激,身子再度拔起,却在树枝上刮掉了包头的青布与罩在脸上的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林琪见得呆住了,因那人竟又是梅华!   浪萍生脚踏实地,死中逃生,惊骇万分,连忙道:“谢谢林兄……”   林琪且不理他的道谢,转对梅华道:“你怎么又来了?”   梅华含笑道:“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林琪听得一怔,这又是一件令他无法相信的事。   梅华笑着继续加以证实道:“不但是我住在此地,白玫瑰与娃狄娜也住在此地,白玫瑰要告诉你就是这一件事,刚才躲在树后打人抢人的也是我,中箭的还是我。”   一连串的是我,虽然解决了林琪心中很多疑问,可是其惊怵的程度也随之增加,梅华说完那些话后,又把脸调向浪萍生厉声道:“混帐东西,你仗恃着一点弓箭之能,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要不是我昨天刚好得到了木魈,今日岂非要受你之害……”   浪萍生闻言大惊,脸色充满了恐惧。   梅华冷笑一声又尖利地道:“你因为我打了你一掌,就想用箭来取我的性命,那么你连射我两箭我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你?”   浪萍生汗出如浆,目光游移,口中却呐呐无以回答!   梅华神色一厉喝道:“两箭还一箭,这还算公道吗!”   说著手腕一抖,以手代弓,将那支长箭掷出去,破空有声,居然与弦上射出一般地有劲道,浪萍生神情大变,连忙举起手中的长弓迎着箭身敲去。   叮然轻响中,浪萍生的脚步踉跄数步,不过还是把那支箭给拨偏了。   梅华微微一笑道:“你这把弓很不错呀!”   浪萍生不敢多说话,身形一转,向后暴退,意欲脱身,梅华笑笑道:“我让你逃出四十丈再追你,看你是否有本事能留住这条命!”   浪萍生才逃出三十丈左右,闻言突然站住,回身叫道:“妖女!我跟你拚了……”   梅华缓缓地走过去又脸含微笑道:“你不逃是聪明的,既然你有意一拚,我倒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三招之内我绝不还手,第四招上你假若还是无法取胜,便只有认命了!”   浪萍生咬紧牙关,一挥手中长弓,对准梅华当头罩了下来,梅华轻轻一笑,果然不作还手准备。   可是浪萍生的长弓将要触及她的头顶时,银光一闪,已经失去了梅华的踪迹,背后又响起她的声音道:“出手太慢,下次要快一点!”   浪萍生虎吼一声,长弓改为扫势平抡,梅华的身子忽然后仰,平躺下去,又以毫厘之差躲过他的弓箭。   浪萍生踏步向前,长弓改为枪式,笔直地向下刺截,梅华娇躯轻翻,美妙地又闪过一招,然后直起身子,一手平伸道:“三招已过,下一招该我还手了!”   浪萍生长叹一声,将长弓掷在地下道:“算了吧!看了你这种身手,我把命交给你值得了!”   梅华笑笑地上前,伸手朝他的头上拍下去。   林琪呆呆地在旁看着,心中充满了惊异,浪萍生三招连攻,用式之精妙已属人间罕见,可是梅华闪躲的身法简直己到了令人无法相信的程度!   她是在哪儿学来的这种身法的?别说是浪萍生了,就是我使出龙虎风去伏魔四大剑式,也不见得伤得了她。   悬念未已,浪萍生已危机毫发,只得大喝一声道:“梅华!住手!”   梅华果然将手停止,回头朝他一笑道:“为什么不许我杀他?”   林琪挺身前道“为什么要杀他?”   梅华哼了一声道:“为了他对紫鹃的那些卑劣行为!”   林琪不觉一呆道:“他对紫鹃做了些什么?”   梅华轻轻一笑道:“他刚才要强脱紫鹃的衣服!而且还用不堪的话调戏她!”   林琪怔然道:“胡说!他不是那种人!”   梅华笑笑道:“你不妨问问他自己!”   林琪见浪萍生垂头不语,好似不否认那件事,心中不禁对他生出了卑薄之情,把先前的那些好感冲得一干二净,冷笑一声道:“先生也是斯文中人,怎会做出那种事?”   浪萍生长叹一声道:“林兄!在下技不如人,自甘就死可是绝不背上一个好色的罪名,而且那丫头也不是国色天香……”   林琪冷哼道:“那你为什么会对她做出那种行为?”   浪萍生叹了一声,默然在摇摇头道:“这件事我不想解释,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林琪倒弄得糊涂了,从浪萍生的言谈行为,的确不像个好色之徒,可是他又不否认自己所做的那些行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一想,他又说道:“先生不妨说说看……”   浪萍生沉吟片刻才道:“我不否认对那女孩子说过一些混帐话,也承认企图脱下她的衣服,可是我绝无不轨的意图……”   林琪怒声道:“那你是什么意图?”   浪萍生轻叹道:“我想看看她是否石女!”   林琪大怒道:“混帐!你这是什么尽心?”   浪萍生正容道:“林兄若是研究过长生之学,便会明白兄弟的居心,否则兄弟也不想多说了!”   林琪愕然不知所云,倒是梅华一笑道:“出我来替他说吧,他是被紫鹃眉尖上的两点红痣给骗住了!”   浪萍生大惊道:“你怎么也知道这些的?”   梅华得意的一笑道:“天下再隐蔽的事也别想瞒得过我,何况是这一点呢?”   浪萍生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你能告诉我她真怀有清虚石吗?”   梅华摇摇头道:“没有!那两块红痣是我给她描上去的!”   浪萍生一怔道:“为什么呢?”   梅华诡异地一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浪萍生双手一摊,废然叹道:“好吧!知道了这件事,我虽死无憾!”   梅华冷笑道:“知道了这件事,你想活也办不到,否则我费一番苦心安排,被你泄露出去,岂非全部要落空了!”   浪萍生默然片刻,才点点头道:“不错!你的用心我多少也猜到一点了,不过我认为你成功的希望很少,真要遇上那种人,他一定会看出你的伪装!”   梅华冷笑道:“这倒不用你来操心,我自会有更妥的方法的!现在你可以安心领死了!”   浪萍生闭目无言,梅华的手又举了起来,林琪忍不住又叫道:“不许杀人!”   梅华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老是要管我的闲事?”   林琪凛然道:“他若真是个淫徒,我不反对你杀他。可是我听你们的口气,他又不是那回事!”   梅华点点头道:“他若真是个淫徒,我倒可以免他一死,正因为他不是,所以才不能放过他,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   林琪摇摇头道:“不行!有我在这儿,你别想妄杀一人……”   梅华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命里招了什么魔,处处都要受你的牵制,而又无法自拔,这个人活着将会给我添很多麻烦!”   林琪冷笑一声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麻烦就不会少!”   梅华悠悠一叹道:“那是另外的一个问题……”   说完又对浪萍生道:“滚吧!今天算你运气好,不过你若聪明的话,应该懂得如何才能继续活下去,庙里泥塑的佛像之所以能够不朽,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说话!”   浪萍生弯腰想去拾取地下的长弓,梅华却抢先一步取得长弓喝道:“留下你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浪萍生瞪她一眼,黯然地转身走去,林琪忍不住又道:“你凭什么强占人家的东西?”   梅华轻轻一叹道:“你这人真是的,难道我让他活着还不够!”   林琪沉著脸道:“把弓还给他!”   梅华沉思片刻才对前面的浪萍生叫道:“等一下,把你的宝贝带去!”   浪萍生果然停了下来,感激地望了林琪一眼,梅华追过去,将长弓递出道:“其实我也不希罕你这把破弓,我昨夜已经得到了木魈,无沦你的弓力有多强,也奈何不了我!”   浪萍生伸手接过长弓,珍重的跨在肩头,梅华却迅速地伸手出指,在他的胸腰及小腹上各点了一下。   由于这动作太快了,浪萍生来及防备,后面的林琪也没有想到,连忙赶了过来,只见浪萍生手捧小腹,痛苦万状,不禁怒向梅华叫道:“你……你怎么反复无常?”   梅华笑笑道:“我不过是防患于未来,既没有要他性命,又没有伤到他身体!”   林琪不信地望着浪萍生,但见他痛楚消止,直起腰来,哑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华笑笑道:“要留下你的命,我非如此不可,你自己难道会不明白?”   浪萍生怔了一怔才叫道:“她……那丫头真是清虚石女?”   梅华点头笑道:“不错!刚才我是骗你的,她的的确确是一块人间瑰宝,不过你可以死心了,她对你说来已经没有用了!”   浪萍生怒哼一声拔足飞奔而去,梅华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林琪又愕又怒,沉声道:“你笑些什么?”   梅华止住笑声,嘴角含着未尽的笑意道:“我设下了罗网,今天又捕到第一头大鱼,怎么会不高兴呀?”   林琪莫明其妙地道:“你说些什么?”   梅华慢声的道:“这是一个比喻,打渔的人在湖泊里布下了食饵,假如只被一条鱼发现了,他是不会撤网的,一定要那条鱼去引来更多的大鱼,他再撤上网来,才可以满载而归,这家伙就是那一条鱼,由他身上可以引来更多的收获……因此你今天就是不替他说情,我也不会杀他的!”   林琪越来越糊涂了,怔怔地道:“我简直不懂你说些什么?”   梅华笑笑道:“紫鹃就过我设下的香饵,她身上怀着件人间最珍奇的宝物,不过这样宝物只有识货的人才知道它的价值,而且这宝物必须与另一件宝物配合起来,才能发挥其神效,这浪萍生倒是个识货的,只可惜他的条件还不够,所以我要他去宣扬这件事,自然会有一些够条件的人前来。”   林琪算是明白了一点,可也引出更多的疑问,莫名其妙的道:“紫鹃身上有什么宝物吗?”   梅华笑著道:“你没有听到那浪萍生的话吗?”   林琪道:“就是什么清虚石……”   梅华点头道:“对了!那宝物叫清虚石,是一种只长在身上的东西,怀有这种宝物的女子就叫做清虚石女,你明白石女这两个字的意义,自然也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天下石女虽多,清虚石女却百年罕遇其一……”   林琪总算又懂了一点,石女是天生有缺陷的女子,因为有些缺陷,是以不能人道,所谓清虚石,必是指着那处女膜而言,可是为何又冠上清虚石之名?又有什么神奇的效用呢?清虚石女与普通石女又有什么差别呢?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梅华好似已经看透他的心思,笑著解释道:“清虚石女的特征就是眉心的那两点红痣,可是这红痣又与花痴格完全相似,花痴格是女子的一种相格,具有此格之人,生性甚淫,只要男人一挑逗就会动心,所以浪萍生见了紫鹃的眉心红痣后,就以游词相挑,紫鹃没有受他的诱惑,足证不是花痴格,难怪他急于想知道她是否石女了……”   林琪恍然道:“那清虚石究竟有什么用呢?”   梅华道:“这是修道练功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取得此物后,与元神相合,可以练成身外化身,凭虚御空,长生不死!”   林琪摇头道:“这事情太荒谬了!”   梅华笑笑道:“不知者谓之荒谬,知之者却另有看法!”   林琪忍不住又问道:“你说浪萍生不够条件又是为什么呢?”   梅华道:“普通的修道人得到清虚石后,最后只能发挥到一半的功能,另有一种天阉的炼气士得到它之后,才可以尽其无限妙用!所以我认为他不合条件!”   林琪又问道:“即使真有其事,得惠者也是别人,与你毫无关系……”   梅华道:“关系大着呢,不过这道理很深,一时对你也说不清楚!”   林琪冷笑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总不会是好事,残人以利已,除了这个原因外,你不会再有更好的企图!”   梅华一怔之后,才幽幽地道:“你对我的印象真是这么坏吗?”   林琪大声道:“不错!我从未对你有过好印象,虽然我知道你的底细后,无时无刻不想杀死以为人间除害,只是遗憾我的武功太差,无法实现而已!”   梅华脸色一变阴沉地道:“林琪!你知道我从前那些作为并非出于本心,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已经改了很多了,希望你不要逼我太甚,否则……”   林琪将眼一瞪道:“否则怎么样?”   梅华咬牙道:“否则我横起心来,索性大开杀戒,血染人间,那个责任可得要你来负,因为是你逼得我如此做的!”   林琪不觉一怔,想想她的话实在很可怕,不知不觉间手已抚到腰间的剑把,梅华见状冷笑道:“你大概又在动脑筋想杀我了!”   林琪呛然拔剑出鞘道:“不错!我不能给你再去作恶的机会!”   梅华毫不为动,冷静地道:“你以为学成了伏魔四式就足以制我了吗?”   林琪一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梅华笑笑道:“天下事我鲜有不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声,伏魔四式此刻已经奈何不了我了,虽然它可以克制天魔十二式,然而我昨夜得到了木魈,浪萍生大概也告诉你木魈的特殊功能了吧!”   林琪摇头道:“没有!他只说木魈对于学剑的人大有用处!”   梅华点头道:“不错!以木魈之精气溶入剑中,可以攻天下之至坚,以木魈的形魄缝入衣中,可以挡天下的利锋,浪萍生一箭可以穿山裂石,又何曾伤到我分毫!”   林琪心中骇然,口中仍倔强地道:“我不信,非要试试看你是否能挡住我的剑!”   梅华镇静地点点头道:“可以,我现在空手接你四剑连攻,真要杀死我了,那就一切免谈,否则每一剑我就取一千条人命来作抵,你不妨拿四千条人命来冒一次险!”   林琪又急又怒,可就是不敢出手,厉声大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狠?”   梅华轻轻地一叹道:“是你狠还是我狠!我并无杀人之意,是你逼得我去杀的!”   面对着这样一个僵局,林琪也不禁束手无策,良久之后,他才一叹道:“梅华!你还是杀了我!免得我左右为难?”   梅华摇摇头道:“不!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是你把我从禁锢中解救出来,是你的血使我重新获得了生命,我们的生命已经合成在一起了!”   林琪烦燥的大叫道:“我真希望这一辈子从没有见到你!”   梅华黯然地道:“林琪!既然你已经见到我,你就必须接受这一个事实,你为什么不尝试喜欢我呢?”   林琪一愕道:“喜欢你?”   梅华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相信自己有许多值得喜欢的地方!”   林琪冷笑一声道:“不错!你貌若天仙,才智超人,武功高深,一个不明白你的男人,的确会死心塌地拜倒裙下!”   梅华痛苦地道:“我不说这些,我是说我对你的万斛深情,应该可以感动你……”   林琪冷冷地道:“不可能!我对你太了解了,除了一个杀字,我不会对你再有其他方法!”   梅华大叫道:“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我从前杀死那些人吗?那是我神智不清时的行为,你不能为这个原因鄙弃我!”   林琪冷笑一声道:“那么雁塔四佛呢?你杀死那些人时神智是很清醒的!”   梅华怔了一怔才道:“你错了!那时我也是病态下,我相信你可以看得出来的。林琪,你就不能试着静下心来,与我常在一起,也许会让你多了解我一点,或许可以改变你现在的态度。”   林琪摇摇头道:“那恐怕很难!常跟你在一起,我也许会被你带成狂人!”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断桥残雪www.dqcx.net(wuxia999.yeah.net)独家连载☆   :   84\ 018   十八 泪共夕阳一般红     说着回身向后走去,梅华跟在后急叫道:“你到哪儿去?”   林琪满脸正色道:“我不能冒险,我知道你说得出做得到,我不能拿许多人的生命作孤注一掷……”   梅华脸上略现一丝欢容道:“那你放弃杀我之意了?”   林琪仍是摇头道:“不!我不会改变这个心意的,不过我必须慎重地执行这件事,我要等到有绝对把握能杀你时,再来找你……”   梅华眼中充满了泪水悲声道:“假如我能彻底根治我的疯病,你还是要那样对我吗?”   林琪哼了一声道:“有这种可能吗?万象新告诉我说你的疯病是绝无法治好的!”   梅华流着眼泪道:“万象新的话太武断了!”   林琪冷笑道:“你的医道完全是他传授的,不可能比他更高明!”   梅华急忙道:“不!我不是骗你,万象新是根据医理而下的定论,可是我已经找到一个超乎医理的方法,而且正在为这个方法而努力……”   林琪摇摇头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说着掉头又向前走,梅华在后面叫道:“那么你不愿意再见到费冰了!”   这句话果然生了效,林琪立定脚步道:“你把费冰怎么样了?”   梅华笑笑道:“她很好,而且跟我结成了朋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争取你的好感,连带地也必须争取你所关心的人的好感,所以我把娃狄娜、费冰等人都邀请在一起……”   林琪不相信她会与费冰之间会生出友谊,可是林后转出了一列人,那是白玫瑰,紫鹃,娃狄娜,另一个赫然正是费冰!   林琪第一眼发现费冰时,的确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视觉,可是费冰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他的身前,使他能看得非常仔细!   不错!这是费冰,身形,脸庞,都证明不会是别人了!   接着他就去想第二个可能,她是否受了挟制呢?   可是费冰的步履十分沉稳,眼神清亮,虽然显得憔悴一点,却毫无病容,也没有其它异状,不过他仍是不相信,所以脱口第一句话就问道:“费姑娘!你安好吗?”   费冰点点头,旁边的娃狄娜却微微一笑道:“除去相思煎熬外,她没有什么不好的!”   费冰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晕道:“娃狄娜!不要开玩笑!”   林琪对她的反应简直是惊奇了,想来想去,都无法了解她们之间的关系,何以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变为如此融洽!   梅华对林琪一笑道:“现在你相信我们是朋友了吧!”   林琪仍是愕然,而且把眼睛望着费冰,意在向她询问。   费冰娇羞地一笑道:“是的!我们不但成了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林琪只有接受这件事实了,白玫瑰含笑道:“我们还是回到厅上去叙阔吧!好好的一场聚会,却被那个浪萍生跑来一扰,闹得扫兴极了……”   林琪顿了一顿,心中也想把事情弄清楚,可是他忽然想到连进还躺在林中,身上又受了点穴所制,假如不赶快去救治他的话,很可能会误了他,因此他连忙道:“连大叔还在……”   梅华微笑道:“别去管他,我点了他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然会醒来的!而且我认为你也应该摆脱这位大管家,不要再继续受他的利用了!”   林琪一愕道:“利用!连大叔怎么会利用我呢?”   梅华笑着道:“从你们开始结伴行路起,他种种的行为不是很明白了吗!何必要我多说……”   林琪想了一下,知道这句话颇为有理,连进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自已,在自己身上勾出许多隐姓埋名的武林人物。   连进并没有隐瞒自己,只说这样做可以帮助花燕来恢复失去的功力,至于怎样恢复功力,他就不肯再进一步说明了,自己也无法追问,因为花燕来的功力是为了作成自己才失去的,所以明知受了利用,也是心甘心愿的!   梅华见他仍在犹豫不决,含笑又催促道:“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林琪点点头道:“是的!你那点穴手法很特别,我不相信他真的能复原!”   梅华道:“我只说他会醒来,并没有说他会复原!”   林琪一惊道:“他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梅华轻轻一笑道:“他若是安安份份,可以终其天年,否则我就不敢担保了!”   林琪大惊道:“你是说他会丧失一切武功!”   梅华点点头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毒蛇有牙蜂蜇有刺,才会使人见到它们就生消除之心,他失去武功后,自然会安份守己做人了!”   林琪摇头道:“不行!你一定要解开他的穴道,他如失去武功,就无法生存下去了!”   梅华摇摇头道:“世人不会武功的多着呢,不都是好好的活着!”   林琪道:“他的仇人会杀死他!”   梅华道:“他有仇人吗?”“   林琪急道:“怎么没有呢?最近他就开罪了许多人……”   梅华一笑道:“你是说铁掌中州他们吗?他们不会去伤害他的,对于一个失去武功的敌人,你有寻仇的兴趣吗?”   林琪大为着急道:“他的母亲跟他的妻子也不会放过他……”   梅华一顿道:“这个我倒没有想到,看来你是非要我出手救他了!”   林琪无可奈何地道:“是的!就算我求你好了……”   梅华笑笑道:“这就叫我为难了,因为废除他的武功,是出之费姑娘的请求,我到底该听谁的话好呢?”   林琪一惊,连忙问道:“真的!费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费冰将牙一咬,厉声道:“不错!我恨不得杀了他……”   林琪又是一怔,连忙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的恨他?”   费冰不开口,梅华刚想说,费冰连叫道:“梅姊姊!不许说!”   梅华一笑道:“不说可以,我该怎么办呢?”   林琪一肚子疑问,可是他知道目前是问不出结果的,只得道:“我还是希望你将连大叔的穴道解开!”   梅华看了费冰一眼道:“费姑娘!我不能不答应他,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求我……”   费冰将眼一瞪道:“救那奴才可以!叫他赶快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他!”   梅华笑笑道:“那是一定的,我也不能容他再胡闹下去,你们先走一步吧,我解了他穴道后,负责把他送走了再回来!”   说着启身欲行,费冰又叫道:“梅姊姊!你还是警告他……”   梅华边行边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禁止他再做那些事……”   当梅华走了之后,林琪莫名其妙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费冰咬着牙道:“你别问了,这跟你完全没关系!”   林琪愕然地道:“连大叔跟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你的下落……”   费冰急得流下了眼泪叫道:“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你就不必再跟他在一起了……”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我不知你跟连大叔之间有什么仇恨,你们很少碰面……”   费冰大叫道:“没有什么仇恨,我就是讨厌他,见不得他,你别再问了行不行?”   林琪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再管这件事,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见过你的母亲……”   费冰脸色大变,急忙问道:“什么?你见过她……”   林琪点点头道:“是的!她是个很好的人……”   费冰忽地掩脸哭叫道:“别说了!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他们都死了……”   林琪怔然道:“胡说!你的父母分明都好好地在人间!”   费冰的神情愈来愈痛苦,掩脸大哭道:“我求求你不要说!我说他们死了就死了,我不是他们的子女,他们也不是我的父母,我……谁都不认了……”   说完她拔脚回头就走,林琪怔在当场,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白玫瑰叹息一声,拖着紫鹃也走了,林琪怔然地对娃狄娜道:“你们究竟是……”   娃狄娜的态度此刻变为十分温顺,轻轻地道:“官郎!你别问了,这事情只有她跟梅姊姊知道,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才跟梅姊妹化尽隙怨,变成莫逆的知交!”   林琪一摸头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娃狄娜道:“我们把费姑娘劫到此地之后,她对我们都视若大仇,整天地叫骂不止,后来梅姊姊带她出去了一次,也不知她们看见了什么事,回来后费姑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她还是哭,可是她不再恨我们了,我只知道她是为一件事伤心,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林琪呆呆地道:“唉!我真不明白你们……”   娃狄娜轻轻地道:“我们也到客厅去吧!梅姊姊的行动很快,她马上就回来!”   林琪忽然奇怪地问道:“你也叫梅华为姊姊?”   娃狄娜道:“是的,梅姊姊对我太好了,她救了我的命,成全我,教育我……”   林琪吁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娃狄娜摇摇头道:“不是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官郎,请你不要侮辱她,我宁可舍弃你,也不能背弃梅姊姊……”   林琪不禁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梅华用了什么邪法,哄得你们死心塌地……”   娃狄娜正色道:“官郎!我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梅姊姊,她对我们每一个都是恩深情重,尤其是对你,你知道她帮了你多少忙?”   林琪哼了一声道:“我一切的麻烦全是她引出来的……”   娃狄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请你别当着我的面骂梅姊姊,那会令我受不了……”   林琪怒声道:“我当着她的面,还是一样骂她!”   娃狄娜痛苦地道:“是的!梅姊姊为这个伤心,可是绝不会恨你的,她准备用这一生的柔情来感动你……使你转变对她的态度,我求你别再折磨她了……”   林琪见她对梅华居然如此推崇,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娃狄娜!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别忘了我们曾有婚约……”   娃狄娜正容道:“我们的婚约早就在王屋山中解除了!”   林琪一愕道:“那怎么作数……那时你根本言不由衷!”   娃狄娜凄苦地一笑道:“是的!第一次跟你绝裂,是为了想叫你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第二次是为了受你与费冰的刺激……”   林琪道:“那是误会……”   娃狄娜轻叹道:“我现在也知道是误会……可是我不准备否认……”   林琪微感意外道:“那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完全一笔勾消了!”   娃狄娜的目中含着两点泪痕,哽咽地道:“在你心中,我的感情并没有占太多的份量,在我之后你又认识了许多女子,而且也跟她们亲密地相处过……”   林琪连忙道:“你又多心了,我从未忘记我们的婚约!”   娃狄娜苦笑道:“那只证明你是守义不失的君子,那种婚约的力量上,道义重于感情,这个你不必否认,倒是我一片心,耿耿可表……”   林琪微微泛起一点惭色,娃狄娜的话击中了他的弱点,因为当初订婚约之际,也是被罗仙客硬扣上去的……   娃狄娜见状苦笑道:“官郎!我不恨你,因为订约之时,是我强迫你的,我把本命神蛊硬分了一半在你体内,使你无法拒绝……后来我想通了,而且师父把你的蛊力消除了……”   林琪一愕道:“没有的事!”   娃狄娜苦笑道:“也许你自己不知道,可是我却了解得很清楚,尤其是我们的本命神蛊,心息相通,无论对方隔得多远,经常都能互相保持联系,这些年来,我们会少离多,你心中可曾有过半点感应?”   这一问可把林琪给问住了,这些年来,他的心中的确没有一点感应,想了一下,他才将信将疑地道:“段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娃狄娜道:“那是师父对你特别关心,她怕我会害死你!”   林琪低声地道:“没有这回事……”   娃狄娜幽幽地道:“我是绝对不会错的,苗人的本命神蛊是相依为命的,我若死了,你那体内的另一半蛊毒无法控制,一定会跟着死的,师父见我被鹿加劫持后,生怕我会遭遇意外而连累到你,所以暗中替你把蛊毒解除了,金花娘是蛊中之圣,也只有她有这种能力……”   林琪知道这事情不会假,可是口中仍然道:“我不明白段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   娃狄娜道:“我本来也不明白,直到师父与你父亲的关系公开后,我才懂得了……”   林琪红着脸道:“段前辈跟家父有什么关系?”   娃狄娜笑笑道:“这可不清楚,可师父遭到侯行夫的劫持后,你父亲拼死去救她,这其中的情形不难明白。”   林琪不愿意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连忙道:“这跟你解除婚约的动机并无关系。”   娃狄娜道:“关系大了,心灵的约束力量既已断绝,那空虚的约定又何必留着呢!”   林琪庄容道:“对我来说,这约束并不空虚!”   娃狄娜感动地点点头道:“是的!官郎!因此我对你始终不变心,可是我们的婚约必须解除,那是为了很多人……”   林琪大声道:“无此必要,我心中没有别的人!”   娃狄娜凄然一笑道:“可是别人的心中有你,像梅姊姊,费姑娘,还有那个王梅芝……”   林琪连连摇头道:“你别说了,我对她们都没有什么,尤其是梅华……”   娃狄娜倔强地道:“尤其是梅姊姊,我主动解约就是为她!”   林琪一愕道:“什么?为了她?”   娃狄娜点点头道:“不错!因为梅姊姊爱你,爱得比任何人都深,我不能用一个空洞的约束来独占你,我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获取你的感情!”   林琪怔了一怔才道:“娃狄娜!你真是这么想?”   娃狄娜毅然地道:“是的!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的心!”   林琪一正脸色道:“娃狄娜,你也不必替别人操心了,我告诉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爱她的,你可以在我与梅华之间任选其一!”   娃狄娜沉声道:“我与梅姊姊同进退!”   林琪一顿足道:“好!我们之间也没有话说了!再见!”   说完以后,他回身就走,娃狄娜急忙追上来道:“官郎你怎么走了?”   林琪淡淡地道:“此地没有我的事了!”   娃狄娜目中泪水直滴,颤声道:“你不等梅姊姊回来?”   林琪怒道:“我等她做什么?我若有能力,还想杀了她……”   娃狄娜哭着叫道:“官郎!你不能如此狠心……”   林琪凛然遭:“娃狄娜,你不用再拦我,本来我目前有几件事,现在都算办完了。第一,我答应费冰的母亲救她出险,她在此地很好,我就不必再管了,再者我是要找你履行婚约,你为梅华也不肯嫁给我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什么事了,我不走还等什么?”   他的语气中有着斩金断铁的坚决,娃狄娜不禁怔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去,可是林琪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娃狄娜脸上带着希望赶了过去道:“官郎!你……”   林琪冷冷地道:“我还有一件事,梅华拿了我的珠子是不是在你身上?”   娃狄娜一怔道:“是的,官郎问这干什么?”   林琪从怀中掏出梅形晶玉块道:“把珠子还我,把这个还给梅华!”   娃狄娜迟疑地道:“那是梅姊姊借给我佩带的,你应该找她去要!”   林琪怒声道:“那珠子是她偷换去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娃狄娜木然不动,林琪怒声道:“娃狄娜!我不想跟你动手,希望你也不要逼我……”   娃狄娜哭着道:“官郎!你未免太狠心了,梅姊姊对你的万斛深情,完全都靠着那颗珠子去得到一点慰藉,你不爱她也算了,何必连这一点安慰都要剥夺呢?”   林琪怒声道:“我没有那么贱的感情浪费在她身上!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娃狄娜怔了片刻,才在襟上解下明珠,流着眼泪道:“官郎,我不能跟你动手,只好把珠子交给你了……”   林琪接过珠子,看了一下,纳入怀中,掷下玉玦,回身就走。   娃狄娜泪容满面叫道:“姓林的!你站住!”   林棋佛然止步道:“姑娘有何指教?”   语气已经是冷冰冰的了!   娃狄娜咬着嘴唇,强忍住悲愤道:“林琪,今天我才算知道你的心硬到什么程度了,你听好,为了我们过去的一段情义,我放过你一次……”   林琪冷冷地道:“以后呢?”   娃狄娜用手一擦眼泪,沉声道:“以后我们再见面时,大家都当不认识……”   林琪淡淡地道:“这似乎没有必要特别告诉我!”   娃狄娜大叫道:“我的话还没有完,你若是敢有一点对不起梅姊姊,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林琪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娃狄娜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忽见梅华悠悠地由树后走了出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道:“傻孩子!何苦为了我跟他闹翻呢?世上这样的男人并不多!”   娃狄娜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扑进她的怀里,梅华轻轻地又道:“你太任性了,像这样的男人是不能要挟的,必须用像雨水一样的柔情,长年累月,才能在他石头般的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娃狄娜哭道:“梅姊姊!你对他还没有死心?”   梅华点点头道:“我永远不会死心的!”   说着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被夕阳的红光映着,就像是一串血似的珍珠!   林琪回到自己住的客舍时,连进已经走了,把行囊马匹也带走了,留了一封短柬给他,却只有“老奴行矣!行踪未卜,公子祈善自珍重……为小姐效劳事,老奴自悔孟浪,可自此作罢矣……”   林琪起初还当是他被梅华给押走的,看了这张便柬,倒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之感,他既然有时间收拾行装,留下书笺,足证时间并不迫促,为什么不等自己回来作个明白交代呢?   “走就走了吧!我也懒得管他的闲事了!”   于是他也收拾了一下行装,连进给他留下了很多银两,也留下了一匹较好的骏马,当他挥鞭离开华阴城时,心中却有着一种落寂的感觉。   浪迹江湖数载,他一直是在忙着,赶着!   一事接一事,一波连一波,从来没有给他喘口气的机会,而现在呢,他突然清闲了下来。   所有急需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华阴城他是一刻也不愿多留,可是离华阴之后,他倒有一种茫然无所适从的感觉。   “上哪儿去呢?干什么呢?”   他不住地用这句话问自己,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跟娃狄娜的婚约也解除了,感情上已不再有负担!   费冰也找到了,对花燕来可以交代了,至于费冰不肯认母亲,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也无须多管闲事!   为花燕来帮忙的事,连进已经在信上说得很明白,可以不必再继续了,而且他对如何帮忙还始终不明白……   白玫瑰所托的事,她自己功力已复,也用不着他去代劳了!   也许应该找找王梅芝与孙冬,可是她们却被那个神秘的老和尚带走了,留下话说要三年之后,青城山中再见,现在还早着呢!   林世辉与段金花也因那老和尚身上,想起一个神秘的约会,赶着去赴约了,行踪归期,两无交代,要找也无从找起,而且看他们的意思,似乎也不希望自己去找……   扬州城中虽然还有着一个家,那是一个空洞洞的家,除了几个看屋子的老佣人,无亲无故,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另外还有一些诗文同窗,则因为自己闯了几年江湖,与他们的生活性情都脱了节,也不必再去看他们了!   “可是!我总得有个去向呀……”   想了半天,他突然记起了启蒙的师父——箫圣柳无非,他还跟铁剑无敌谢长风等人在一起商讨进剿十三友之事。   侯行夫那批人的力量太大了,柳无非谢长风等绝对不是对手,他应该去帮帮忙,再者也该去看看夏妮,告诉她不必在十三友中鬼混了,他已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与十三友中那些败类一争……   决定了目的,他立刻又有了精神。   十三友的老窝设在太原,谢长风等人聚集在临潼,两地相去不远,正好赶着去看看情形,趁机会也可以除奸荡邪,以不负此身绝学!   想到这儿,他的豪情大发,加紧策马前行,他腰下的长剑幌动着,不住地碰击着踏脚的蹬铁,发出叮叮的响音!   就是这声音使他的心中一动!   费冰离开了十三友,一定会有个更厉害的人物补进去,也许就是费长房自己……   他在剑挫铁掌盖中州之时,连进已经把伏魔剑三个字叫了出来,费长房不会不知道,也不会毫无准备!   而他这几年来,也闯下了不少的名声,从被梅华栽赃,赢得金箫狂魔的名号后,江湖人见之侧目,认识他的人太多了!   这一身打扮也就太引人注意了!   因此他略加盘算,在一个县镇里歇了下来,卖了骏马,改买一头小黑驴,又买了一套旧衣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起来!   等二天重新上路的时候,他已变了一个人!   俊朗的脸上涂了一层****,粘上几绺山羊胡子,再加上一身破儒衣,已像是一个落拓的老丈士,何况他手中还拿了一个长布招,正面写着“相天下”,反面是“丈王神课”,还起了一个号——“若愚山人”。   长剑用破布一裹,搭在驴子后面,手里再加上两根铁简,十足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走过一个小池塘,他一面打量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他确信不再有人会认出他,因为他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驴子不如马,放开蹄子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幸亏他这头驴,还十分神骏,每天多少还能赶个百余里!   连走三天,看看已快到临潼,却在一家村店中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人正是铁掌盖中州易原的叔叔天外醉客。   他倚着一张白木桌子,一口口地直往嘴里灌酒,面前只放着几碟盐豆咸菜之类的下酒物!   林琪看了倒是心中一动,觉得事情不寻常,因为有两点地方看来不对劲。   第一,这家伙年纪虽不小,可是红光满面,威严不发自生,然而这一次竟是瘦多了,眼睛也黯然无神,有点病态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上次动手时那种唬唬迫人之态!   第二,在交手时,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他与岁月闲人是时刻不离的,现在居然只有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岂非是透着离奇!   第二点还可以解释是岁月闲人偶而因事离开一下,第一点却费解,短短才几天功夫,一个人怎么会瘦得这么多……   由于心中怀着太多的诧异与震惊,使得林琪忍不住跨下了驴,慢慢地踱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   这家酒店的生意很零落,除了他二人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客人了,可是林琪坐下之后,却没有人上前招呼……   好在林琪的本意也不是要吃喝,只是在盘算着如何上前去搭讪,因此也不在乎,只是悠闲地坐着。   天外醉客客连喝了好几口酒,同时也不住地用眼角看林琪,林琪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坐着,悠闲如故,天外醉客好似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道:“先生可是要酒菜?”   林琪装模做样地点点头,天外醉客又道:“那恐怕要等很久,这店中没有伙计,只有一个老掌柜的兼理一切,他去办一件急事了,一时间恐怕回不来!”   林琪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山人可以等一下!”   天外醉客似乎很不愿意有人在旁边打扰吧,乃又道:“掌柜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前面十几里处就是县城,先生何不到城里去打尖!”   林琪微笑道:“不要紧!山人可以多等一下,实不相瞒,山人此刻囊中只剩下几枚铜钱,大概也只够在这里坐坐,城里的酒馆太贵了……”   天外醉客嗯了一声道:“看先生的模样似乎不应该拮据如此……”   林琪装出苦笑摇摇头道:“跑江湖的哪个不穷,尤其是像山人这样靠嘴皮吃饭的,也许三两天都碰不上一笔生意。”   天外醉客朝他的那头黑驴看了一眼道:“先生这匹代步倒是相当神俊……”   林琪心中一动,觉得天外醉客的眼光果然很厉害,那头黑驴的身价不菲,比普通一点的马还贵,骑着这样一头驴,要说身上没有钱,的确是不容易令人相信,幸亏他脑筋很快,马上就答道:“朋友说得不错,这头畜生倒是值几个钱,可是山人,浪荡江湖,四海为家,完全是仗着它代步,三四年来从无一日稍离,因此舍不得将它卖了……”   天外醉客点点头,半晌又问道:“先生对于卦理方面一定很精了?”   林琪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山人自幼即从师习得这门行业,自信对于各种课卦都有一点心得,无论是测字论相,都很少有不验之处!……”   天外醉客哦了一声道:“先生卦既然很灵验,求教的人应该很多,怎会落拓如此……”   林琪苦笑一声道:“这就是山人命苦之处,山人遇到问卦的人,从来不说假话,一味直言无隐,结果虽然灵验,名声却越来越坏……”   天外醉客颇感兴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林琪长叹道:“因为山人所遇到的一些顾客,全是失意的人,卦象所示的结果,从无好事,因此吓得一些人不敢再来问事了……他们都称山人为老鸦嘴,开口就是祸……”   天外醉客喝了一口酒道:“哪有这种事?”   林琪叹了一声道:“兄台也许不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就以昨天来说吧,山人在东边的村子里替一位老太爷算命,那位老太爷家道殷实,儿孙绕膝,而且身体极为健硕,可是山人由卦象推出他在六十五岁那年,必遭横祸,应主家破人亡,他听了哈哈大笑,表示不信,且斥山人一派胡言……因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而且正是六十五岁的生日,家中儿孙替他设筵庆寺,老太爷刚喝过寿酒出来散散心,家中寿筵未散,欢乐融融,无论如何也无遭祸之理……”   天外醉客眯起一只眼道:“结果应验了没有呢?”   林琪叹了一口气道:“那位老太爷还没有骂完,他家里已经失火了,结果全家人十二口全部丧生火窟,老太爷一急成疯,害得山人连卦金都没有收到……像这样的情形,你想还有谁敢来找山人算命了呢?……”   天外醉客目中忽然流露出诧异的神色道:“先生此言可是真的?”   林琪苦笑着摇头道:“这村子离此不远,兄台尽可前去打听!”   林琪说这句话倒是胆直气壮,因为他昨天刚好歇在那个村子里,所发生的事一点不假,只有算命之事是他杜撰出来的,好在这个谎话也不怕拆穿,因为他知道那个老头子已经疯了,根本无法对证……   天外醉客动容叹道:“这件事兄弟倒是绝对相信,因为这店中的老掌柜就是那老者的亲戚,昨天因故没有去拜寿,今日一早得到消息就赶去奔丧了……”   林琪心中暗暗一喜忖道:“这倒是真巧了,我随口扯上这件事,想不到居然还碰对了……”   可是他的表面上还是装出一片懊丧的神色道:“相由天生,命由天成,虽然那位老太爷不找山人算命,他也免不了这场祸事,可是这许多年来,山人命相之下,从来推出一件吉事,专报凶讯,山人也不敢再吃这碗饭了……”   天外醉客神色忽地一动道:“先生可否替我看一相?”   林琪双手连摇道:“不行!不行!兄台可千万别自寻烦恼!山人是老鸦嘴,开口即无好事!”   天外醉客轻轻一叹道:“君子问凶不问吉,先生不必顾虑,正如先生所言,相由天成,命由天生,吉凶与否,并不关先生的事!”   林琪仍是推辞道:“话虽如此,可是兄台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万一遭逢到祸事倒还是愉快一点,否则的话,那一段未死之前的日子反而不好过!”   天外醉客一怔道:“先生已看兄弟必道横死?”   林琪原是顺着自己的话接腔,被他这么一问倒不觉也怔住了,心想这下子信口开河要惹出麻烦来了,可是口中又无法收腔,只得闪烁其词地含混道:“一人总不免一死,兄台何必还去计较这些……”   不想天外醉客却越来越认真了,庄重地道:“兄弟看先生的确不是一般流俗相士可比,还请先生指示一二……”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蒜金,足有十两轻重,排在桌上道:“先生若是怕兄弟也像那位老者一样不付相金的话,兄弟可以先付!”   林琪见他这样一来,倒是无法推辞了,只得装着一付贪婪的样子,望着那锭金子,支支吾吾地说了:“看相也用不了这么多……”   天外醉客忧愁地道:“黄金虽能疗贫,却无法买命,只要先生真能指出兄弟的命数,兄弟报答先生的尚不止此数……”   林琪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到底,移步到他面前,端详了一阵,然后再摇头咋舌,装做了半天,才叹了一声道:“兄台额上凶纹已现,恐怕不久必有恶星照命……”   天外醉客神色颓然道:“这个兄弟也有预感,只想请先生说得更详细一点,兄弟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丧命?”   林琪见他这付情状,心中倒是一惊,从他的口气中,好像他真的遭遇到什么绝道的凶险,为了知道得多一点,便干脆激他一下道:“照兄台的相理来看,这祸事迫在目前!”   天外醉客焦急地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林琪摇头道:“这就很难说了……”   天外醉客表示不相信道:“先生能将那位老者的事说出确实日期,何以对兄弟却如此含混呢?”   林琪心中暗急,表面上仍是装得一本正经地道:“山人只能由相格上看出一个人的寿数……”   天外醉客立刻道:“兄弟今年六十八岁,七月十九日子时生,先生着兄弟还能活多久?”   林琪硬着头皮将鬼话说到底,故作惊容道:“兄台寿数无法超过六十九,今日已是七月十七,看来兄台应劫之时,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说完之后,他又留心去看天外醉客的反应,但见他的神色反而一松,轻轻地叹道:“先生果然高明,兄弟也预料得差不多,懒鬼先走了一步,黄泉路上,我不会要他等得太久的……”   林琪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所谓懒鬼,一定是指岁月闲人而言,照他的口气,好像岁月闲人已经死了,以他二人的武功造诣,举世之间,对手并不太多,是谁杀死了岁月闲人呢?   以他们二人的交情,可以说是生死与共,怎么岁月闲人死了,他并没有多少悲戚之色……   岁月闲人不会病死,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也不像是被人杀死,否则他一定会情急找对方拼命,而不会在此地悠闲地喝酒了……   一时有千百个疑问在林琪的心头涌起,然而他怕在神色之间露出破绽,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遂一拱手道:“山人不过就相论相,也许不会完全正确,兄台也不必放在心上……”   天外醉客却拿起桌上的金条交在他手中道:“先生神相,在可媲美管辂,十分信服,这一锭相金请先生收下,兄弟还有一事相烦,并另致酬!望先生勿却!”   林琪接下金条,装做欣喜的样子,满脸堆笑道:“承蒙厚赐,山人当得效劳!”   天外醉客又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道:“兄弟还想请先生说出致祸之由!”   林琪不禁一怔道:“兄台这是故意为难了,山人若是能知道这么清楚,岂不成了神仙了!”   天外醉客微微一笑道:“先生的测字不是也很灵验吗?何妨再替兄弟测一下,使兄弟心中有个准备……”   林琪无可奈何地道:“祸由心生,命由天定,兄台只须对平日行止遭遇,仔细地想一下,自然可以知道一个端倪……”   因为他知道天外醉客身怀绝技,所以才想出这么一片话来塞搪,因为像天外醉客这种人物,除了武功争斗之外,应该是没有别的惹祸之由了,这几句话的意思,也是在多少给他一个暗示……   谁知天外醉客仍不放松,继续相求道:“兄弟多少有一点知觉,只是想看看先生神机妙算,是否与兄弟心中所想之事相同!”   林琪怫然道:“如此说来,兄台是存心考较山人的相法了?”   天外醉客笑笑道:“先生不要生气,兄弟自知此举颇不礼貌,只是兄弟已为将死之人,黄金留着也没有用处,借个理由送给先生而已,先生随便替兄弟算一下,无论与兄弟所想是否相符,兄弟必以此余金相赠!”   林琪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装出生意人的样子道:“好吧!看在金子的份上,山人勉强一试好了!”   天外醉容笑道:“谢谢先生,请问先生是如何赐教法?”   林琪耍出江湖腔道:“测字测机,因机论事,兄台请随便说一个字好了!”   天外醉客不加思索,立刻道:“就是个好字吧!”   林琪根本不会测字,逼得没有办法,心想干脆开他一个玩笑吧!乃伸手就桌上轻轻地划了一个“好”字,略加思索道:“拆开好字,便成女子,好女子,女子之好无他,在其色美而已,兄台在女色之上,应该多加小心……”   在林琪的想像中,天外醉客一定会生气翻脸的,所以暗中已作了准备!   谁知天外醉客的反应大出他的意外,闻言先是脸色一变,继之一声轻叹,最后竟流露无比的钦佩,双手捧起两条金条,奉给林琪道:“高明!高明!先生相法之神,为兄弟生平所见第一人!”   林琪接下金条,倒弄得莫名其妙,怔然道:“山人只是信口胡说,兄台可千万别认真!”   天外醉客长叹道:“兄弟只憾不能早遇先生,否则何至于此……”   林琪听他的口像是真被自己蒙对了,不禁奇道:“兄台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   天外醉客的脸上涌起一片红潮,叹道:“唉!一言难尽,说来更觉惭愧……”   林琪见他口头上也承认了,心中更惊奇,可是他知道要一个老头说出这些事情,一定特别难堪,因此也不多问下去,只是微微的一笑道:“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无法脱出温柔羁绊,兄台也……”   天外醉客突然变得很烦燥,挥手沉声道:“兄弟都知道!先生不必多说了!”   林解只得拱手道:“是的!多谢厚赐!山人告辞了!”   天外醉客点点头道:“那老掌柜一时不会回来,村店浊酿,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先生现在囊中已经很充裕了,还是到城里去好好吃一顿吧!”   林琪知道他现在很不愿意有人在旁边,故也不再耽搁,道谢了两句,出门跨上了黑驴,得得地朝前走去。   在驴上他几次回头,只见天外醉客正在拚命地大口灌酒,好像是想把自己灌醉似的,心中更觉怀疑,所以当黑驴转过一个弯他立刻又跳了下来,把驴子藏在路旁的树丛中,挟着布包的长剑,又慢慢地折回来。   这次他特别小心,尽量掩蔽自己的身形,挨近村店,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偷看着。   天外醉客的酒量的确很大,林琪遥遥地估计着,他大概喝了有十来斤,先前所喝的还不在内,直到一大坛子酒都喝光了,他才站了起来,脱手把坛子掷得粉碎,然后才以宏亮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事大如天醉亦休,这将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醉了!”   说完他才带着稍现踉跄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折向一条小路。   林琪怀着无比的好奇,紧跟在后面,而且还尽量地保持自己不被他发觉!   天外醉客却连头都不曾回,一径向前猛行,走有两三里,终于停止在一幢精致的小楼前面,对着一个隆起的土丘发怔。   林琪极目望去,发现那个土丘竟是一个新坟,坟前树着一方小石碑,碑上还刻着几个黑漆填色的大字。   “日长似岁闲方觉!”   这七个字林琪很熟悉,第一次在逆途中遇到他们二人时,就听他们频频念着:日长岁月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由他们的名号看来,前句是代表岁月闲人,后一句则是指天外醉客!   现在这石碑上刻了这一句时,足证坟中所埋的是岁月闲人,他确实是死了……   天外醉客站在坟前,以充满怀情的声音道:“懒鬼!这下子你可得其所哉了,你躺在这儿,一辈子也不用醒,可是真正地得到了闲中乐了……你别怕泉下寂寞,我马上就会来陪你了……只是我还能替你挖个坟,立个碑,当我死了,不知道由谁来替我做这些事了……”   说到后来,他竟像要哭出来的样子,远远的林琪听着心中也感到难受。   可是就在此时,那小楼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酒鬼!你放心好了,你的碑早就替你刻好,你的坟就挖在懒鬼旁边,而且我还会在你的坟穴里,埋上几樽美酒,让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享受那事大如天醉亦休的无上乐趣!”   林琪只觉那声音很熟,好像在那儿听过似的,可是又想不起来。   天外醉客倒是很洒脱地一笑道:“好吧!谢谢你了,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费事了,干脆就在今天就成全我吧!”   楼中的女子回答道:“本来你只剩一天好活了!”   天外醉客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那算命的说得真灵!想不到我与醉鬼优游一世,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结束我的性命……”   楼中的女子一哼道:“别尽说废话了,进来吧!”   天外醉客大笑了几声,然而在林琪的耳中,却感到比哭还难听……笑声方歇,天外醉客已飘身进入小楼。   林琪在外面却大感为难,不知道是否应该窜过去一看究竟,当他慢慢地走近小楼时,忽然楼窗上砰然一声急响,天外醉客的身子像石块般的由里面摔了出来,林琪连忙上前去接住,却是一具无头的尸体,腔中的热血还在向外漂洒满了他的一身……   同时楼上却传出叮当的金铁交鸣声,好像有人在拚斗一般!   林琪这下子是弄得更迷糊了,来不及多作思索,连忙丢下尸体,解开长剑外面的包布飞身上了小楼房。   那是一间空房,只在地板上铺了一大张草席。   草席上有两个女子在用剑打斗着,一个女子用黑纱蒙着面,另一个女子却是赤身裸体,身材十分姣好,可是也用白纱都裹了起来!   两个女子都蒙着面,使林琪看不出她们的真面目,可是她们打斗的却异常激烈,剑光霍霍,双方都是在舍死忘生地互相攻击!   林琪呆呆地在旁边看着,觉得非常的矛盾,不知道是否该上去把她们分开。   这两个女子他都不认识,也不了解她们为什么要拼命,可是他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两女人中,有一个杀了天外醉客。   到底是谁杀的呢?   他无法肯定,这两个人都有可能,由装束来看,那裸体的女子一定是住在这小楼中的主人,从她这种打扮上,足证她不是个好人,然而她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由屋外的新坟,以及天外醉客自承将死于女色的情形看来,岁月闲人之死,与这个女子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再者就是那蒙面的女子了,她好像是个不速之客,突如其来,因为不久之前,那屋中的女子还在对天外醉客说话,那时候当然还没有开始打斗……   天外醉客自分必死,屋中的女子也有杀他之意,看来天外醉客之死,应该是那裸女所为,然而想想又不太可能,因为从她们二人谈话的口气听来,那女子似乎对天外醉客还有所利用,纵然要杀他也不会这么快下手。   那么一定是那蒙黑纱女子下的手了,可是她又为什么呢?   越想越不通,他也懒得再去费脑筋了,干脆把一切暂且放升,专心地注意她们交手的情形……   这两个女子的身手都很敏捷,出招也很流利,足证她们的武功根底都还不错,只是她们所用的剑招却很普通。   看了一会儿功夫,那两人交手大概也有三四十招,却仍未分上下。   林琪再仔细地看一下,才发现那蒙黑纱的女子,在劲力与造诣上都要差得多,裸体女子的剑稳势沉,虽然剑下并无精招,可是那些平凡的剑式在她的手中,使出别具一种威力,再斗下去,那蒙黑纱的女子一定非败不可。   然而他又看出一点特别的地方。   那裸女子虽然占上风,却并无伤害对方之意,有几次她明明可以攻进对方的空门,却仍是轻轻地放过了,因此林琪知道她是存心相让!   至于那蒙黑纱的女子,却似仇恨极深,一心要杀死对方,剑招使得十分狠毒,有时甚至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然而对方毕竟比她高多了,裸体女子既不想要她的命,自然也不会去攻击她的空门,连带也躲过她拚命的狠招。   “看来她们是互相认识的,可是为什么又要拚命呢?”   林琪再度陷入困惑。   交手的两人又拚命了二十多招,那蒙面女子好像气力不如先前那么充足了,攻势也随之而缓,出招却更为凌厉阴毒了。   裸体女子仍是从容应付,每次都能在对方的猛攻下,采取适当的手势以保护自己,同时也继续地容让对方!   又过了五六招,蒙面女了好似知道了对方的厉害,终于停止了攻击。   那裸体女子也收起了剑,轻轻地呼出了口气!   林琪认为这时应该可以上前问问明白,乃跨前两步道:“二位到底是为什么?”   蒙面女子以冰冷的声音喝道:“你滚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林琪怔了一下,觉得这女子太不近人情,无论如何自己是个局外人,又是好心前来替她们调解的,她不应该如此不礼貌。   心中虽然不高兴,口里仍是和气地道:“也许在下不应该多事,可是二位拚命打半,多少也该有个理由,何况刚才还有一个人被杀……”   大外醉客的头颅正滚在墙角边,鲜血淋满了草席。   但那蒙面女子的脾气很大,立刻怒声道:“人是我杀的,你想怎么样?”   林棋又是一愕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那女子更暴燥了,大声叫道:“我喜欢杀人,你少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起也宰了!”   林琪被她这种蛮横的态度也激起了怒意,冷哼一声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讲理的人!”   那女子怒吼一声,挺剑又朝林琪刺来,林琪的长剑尚未出鞘,同时也没想到她会如此,一时竟不知如何趋避,幸好那裸体女子赶过来,替他担开了一剑,同时柔声道:“这事情一时很难说得清楚,先生是个局外人,还是不要介入这场纠纷的好!”   因为她语气很温和,林琪虽然听出她就是与天外醉客对答的人,心中倒是对她略有好感,乃也和气地道:“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只因那被杀之人,与在下略有渊源……”   裸体女子微微一怔道:“先生与他有什么渊源?”   林琪想了一下道:“我们是朋友……”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道:“那酒鬼除了懒鬼之外,不会有其地的朋友!”   林琪脸上微微一热,没想到这女子对岁月闲人与天外醉客的生活行动会如此清楚,可是口中仍然不经意地道:“那倒不尽然,像我们这种人,一夕神交,终身良友,只是不像他们二人那股时刻不离而已!”   裸体女子的眼中射出一股异光,紧盯着林琪看着,这股眼光使得林琪的心神为之一震,身上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蒙黑纱的女子却突然以尖利的声音叫道:“贱妇!你又在打下流的主意了!”   裸体女子的目光忽然变严厉,充满了激烈的敌意,但只在一刹之间,又恢复到温柔,一言不发,慢慢地移到屋角,抓起挂在墙上的外衣披在身上。   林琪对她们这种暖味的态度感到更不了解了,可是那蒙面黑纱的女子却走到林琪的身畔,以急促的声音道:“喂!你的功夫比那两个朋友如何?”   林琪不知道她何以会问出这句话,然而因为她的声音中已没有敌意,遂也略作思索缓答道:“我们曾经印证了一下,结果大家互相钦佩……”   那女子立刻兴奋地道:“那就证明你很不错,你若是要想替死友报仇的话,便应该帮助我杀死这个毒妇!你那两个朋友都是她害死的!”   林琪莫名其妙,简直不懂她的话,那女子又着急地道:“你别瞪着我,虽然天外醉客是我杀的,然而他真正的死因,却是受了那个毒妇的陷害,我不杀他,他也免不了一死!”   对这句话,林琪是相信的,因为天外醉客在酒店中算命之际,已经把情形透露出一点眉目,可是他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敝友呢?”   那女子一顿足道:“我是为了看不下那种丑态,喂!你到底帮不帮我的忙?”   林琪心想这是个把事情问问清楚的机会,乃故意温吞吞地道:“我在未明内倩之前无法作决定。”   那女子急忙道:“这……内情我未便启齿,反正我决不骗你,而且这样做也等于是救你自己,照方才的情形看,那毒妇又在打你的主意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裸体女子已经把衣衫扣好,突然以严竣的声音道:“住口!今天我不想再伤人了,所以对你们特别宽容,乘我没有改变心意之前,你们快滚吧……”   蒙面女子也厉声叫道:“今天我不把你杀死,决不生离此地!”   裸妇哼产冷笑,目中又射出寒光,手慢慢地握上剑把。   那蒙面女子的动作比她还快,长剑一挥,身形已扑了上去,口中还招呼林琪道:“快帮我联手进击!”   林琪见那蒙面女子使出的剑招,心中不禁大惊,因为他认得这是天魔十二式的一招——指天入地,这是他在王屋山中学会的一招魔剑,不知那女子何以懂得使出!   那裸妇面对着这威力无俦的一击,竟然毫不在乎,长剑轻轻一挥,居然将那一剑化开,而且反逼回来。   林琪却更诧惊了。   因为那裸妇所使的剑式更熟悉了,那是伏魔四式第三招——风生树下。   伏魔剑式的威力更大,而且恰好是天魔剑招的克星。   因此那蒙面女子的攻势不但未曾伤到对方,反而把自己也导入险境!裸妇的剑光堪堪将削及她的前胸,情势十分危急。   林琪不敢怠慢,连忙呼叱一声,仗剑冲了上去,使出了伏魔剑式的第二式——虎啸高岗。   几方面的功作都快速绝伦,不过林琪总算及时地挡开了裸妇的长剑,将那蒙面女子由危急中解救了出来!   “你是谁?”   三个人同时问出这句话,不过所问的对象各异。   那两个女子是对着林琪,林琪也是对着她们二人问。三个人又同时怔住,谁也没有作答。   片刻之后,林琪觉得还是由自己先表露身份好,所以慢慢地扯下自己颔下粘上去的长须,又用袖抹去了脸上的色彩。   当他的本来面目露出来后,那两个女子都骇然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是那蒙面的女子怪叫一声,飞身冲出楼窗,向外面追去。   林琪连忙追上去叫道:“喂!你别走,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那裸妇却在后面轻轻地叹道:“林公子!别追了,她是那忤逆的女儿……”   声音出奇的轻柔,林琪立刻唤回了记忆。   这裸妇是花燕来,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人能使伏魔剑了。   所以当他在万分诧异下回过头来时,花燕来已经除去了蒙头的白纱,脸上有着一片惆怅,一片落寞……   林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讷然良久,才期期艾艾地道:“花前辈!真的是您……”   花燕来点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声,神色之间已恢复了平静,林琪只觉得她比分手之时丰腴了点,但是赶不上初见时的凝练。   林琪确定是她之后,才又以诧然的声音道:“刚才走的是费冰姑娘?”   花燕来又点点头,林琪忙问道:“她知道您是谁吗?”   花燕来的脸色微微一动,点了点头道:“我相信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林琪惑然地道:“该怎么可能呢?”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可能!她还恨不得要杀我呢,你难道没看见刚才的情形,我对她容让了多少次……”   林琪仍是摇头道:“我还是无法相信,也许她始终不知道你是她的母亲!你们又没有正式相认。”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你别替她说好话了,她明明知道我是谁,所以才蒙着面见我,我也明明知道她是谁,所以才蒙着面见她!”   林琪愕然道:“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花燕来忽然忧郁地一叹道:“虽然令人难信,却不得不信,你想不到吧!我们母女相离了十几年,第一次正面重逢,却是互相要杀死对万……”   林琪摇头叹息道:“晚辈认为你们若是互相以真面目见面,也许不会有这场误会!”   花燕来又收起忧容,更以微怒的神色道:“她蒙面见我,分明不再承认我这个母亲,我蒙面见她也为着达成她的心愿,因为她不想让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我也只好装做不知道……”   林琪微一怔道:“为什么呢?”   花燕来冷笑道:“因为她以我为耻!”   林琪庄容道:“哪有这个道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费冰是个通达的聪明人,她……”   花燕来忽以奇特的声音道:“这倒难怪她,假若你站在她的立场,看见我刚才的样子,你愿意承认我这个母亲吗?”   林琪回想她刚才裸体的情况,以及对天外醉客的谈话,不禁默然……   花燕来却紧追着问道:“你说呀!你换成了她,对我又该是如何态度?”   林琪顿了一顿,才以坚定的声音道:“母亲就是母亲!不允许我们有承认不承认的抉择!”   花燕来继续问道:“假如这个母亲的行为使子女蒙羞呢?”   林琪仍是坚定地道:“做子女的只有在内心忧伤,却不应该存心不敬之意!”   花燕来忽然感动,泣下如雨,以悲戚的声音道:“林公子!我真羡慕你的母亲,要是冰儿能像你这般,就是她拿剑把我搠上千万个窟窿,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她……她竟要杀死我……”   说着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十分伤心……   林琪感到十分为难,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良久才道:“花前辈!费冰究竟还是个小孩子,您应该原谅她,也许她过一阵就会后悔的,那时一定会求您宽恕!”   花燕来哼了一声,举袖把泪痕都擦干了,怒声道:“我不做这个梦了,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我,第一次由另外一个女子陪着她来的,那时我正在……她马上就离开了,谁知第二次,她竟带着剑来要我的命……”   林琪恍然道:“我明白了,就是为了这件事,她才会跟梅华在一起的……”   花燕来诧然道:“你说的是什么?”   林琪知道她这时对费冰的反感极深,多说也没有用,连忙道:“那是件不相干的事!”   花燕来也不多问,只是过去提起天外醉客的人头,慢慢地下了楼,又找到一法原封的酒,带了锄头,走到土坟旁边,开始挖土!   林琪一直跟着她,看她默默地工作,知道她是在替天外醉客挖坟,仍忍不住问道:“前辈,您这是干吗?”   花燕来平静地道:“替酒鬼找个归宿,这两个人帮助我恢复了八成功力,我至少也应该替他们尽点力,不让他们暴尸荒野……”   林琪失声道:“前辈,您……”   花燕来瞪他一眼道:“你已经知道了,还大惊小怪干什么?”   林琪喘了一口气道:“晚辈颇替前辈不值……”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没有什么值不值的,我习的是魔道工夫,要想恢复功力,唯一的速成方法就是藉阴阳挹注的手段……”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难怪连大叔要我炫耀武功,引出一批隐名的武林高手,原来就是为您作这个打算,这真是……”   花燕来瞪他一眼道:“你明白了就好!刚才若不是表明身份,我差一点也会找上你!”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前辈!您是怎么使他们就范的?”   花燕来轻哼一声道:“在我姹女玄蛇神功的催迷之下,连铁人也躲不过,何况是这些从未破身的老家伙,只可惜那酒鬼死得太早了,要不是那死丫头来捣乱,今天再行一次功我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林琪不禁骇然道:“他们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吗?”   花燕来得意地一笑道:“你拿鞭子都赶他们不走,更别说是反抗了,当然他们心里是明白的,也知道我是在利用他们,然而他们就是无法抗拒,至死方休……”   林琪想了今天遇到天外醉客的情形,知道她的话一点都不渲染夸张,心中对她的邪门功夫之高,生出一种由衷的恐惧。   花燕来明白他的心意,笑了一下道:“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否则我也用不到费这么大的事来找这些替死鬼了!老实说,我也不喜欢这么做,这些老头子又臭又脏,跟他们在一起,我想起来就要作呕,可是为了恢复功力,我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林琪连忙道:“前辈不是说藉苦练之功,也可以恢复功力吗?”   花燕来点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我无法等这么久,并不是我不耐烦,而是有人不放松我,你知道费长房到处在找我的下落吗?他亲任十三友的盟主,广布侦骑,四下搜索我的下落,因为他已经得知我把功力转注给你了……”   林琪一惊道:“他怎么知道的?”   花燕来谈笑道:“连进告诉他的!”   林琪更惊道:“连大叔!他……他离开我没有多久……”   花燕来淡淡地道:“连进跟着你的时候,费长房知道你已得优魔四式之秘,不敢来惹你,连进一离开你,立刻就落入他的手中,当然连进对我很忠心,他是不会出卖我的,可是费长厉有的是方法,在几种失心乱神的迷药下,连进什么话都藏不住了,费长房急于想从我这儿得到伏魔剑式,他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我不能不想法子保护自己!”   林琪听得呆了,半晌才歉疚地道:“都是为了我的缘故,害得连大叔受苦,害得您名节受玷。”   花燕来笑笑道:“你别自怨自艾了,事情的发生是无法预料的,连进只对我一个人忠心,他那人好用心机,利用你那么些日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呢!”   林琪摇头道:“不!我是知道的,连大叔对我的利用我十分清楚。心是我知道他是为了您,所以我才甘心受他利用……”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盛情可感,不过你也太天真了一点,连进利用你的目的,十分之二是为了我,十分之八是为他自己,有些事情你被蒙在鼓里……算了!我也不必告诉你,免得你对这个世界寒心……”   林琪不禁愕然,花燕来笑笑又道:“连进的事你不必负疚,他是自讨苦吃,至于名节二字,你不必对我抱歉,在我们习魔道的人心中,根本就没有那两个字存在,我们行事的唯一准则,就是欲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有利于我的事,我们行之毫无考虑,我如此,费长房如此,许许多多的同道莫不如此……”   林琪连连叹息道:“前辈!我实在不明白,像您这样的人……”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别说你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因为我对你种种的行为,简直大违我们的心性常例……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会吓坏你……”   林琪默然片刻,忽然也以感激的声音道:“前辈对我的栽培之德,晚辈将永铭心版,不管前辈怎么说,我心中对前辈的愧疚水远无法消除,至少因为我的缘故,您失去了一个女儿……”   花燕来平静的脸上,突然涌起一片杀机,吓得林琪把底下的话都不敢再说出来了!   当林琪满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花燕来的小楼后,骤然被一种落寞的感觉浸染了他的全身。   这是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一种被人从世界中排挤出来的寂寞之感!   这些日子,他遇到许多事,接触到许多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怀有着他们的秘密,他们的欲与仇恨。   只有他,是一无所有的!   他不恨什么人,也好像没有爱过什么人!   他因为种种的机遇,使得武功的进展超过了他自己的想像,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他觉得武功并没有使他的生命充实!   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目的,他没有!   每一个人,无论是好的抑或是坏的,都有着他们所希冀追求的目标,他却没有!   于是这一刹那间,他的心情变为十分萧索,因此他的步伐也变为十分沉重!   本来,他为自己的行程的安排是去探望箫圣柳无非与铁剑无敌谢长风,想帮他们共同对付十三友的,现在,他感到这件事也很无聊了。   十三友已入费长房的控制,费长房虽是个狂人,却不是个恶徒,他的欲望是修成天下无敌技艺,进一步去达到水恒不死的仙业。   关于这一点,林琪的看法很透彻,生死有自然的定律,有生必有死,要想改变这定律是不可能,因此他不去作那样的梦。   侯行夫那种恶毒的人是应该被除的,可是他一直没有作恶的机会,二十年前,他的父亲阻止了他们的暴行,现在他们又在费长房的控制下,虽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至少也不会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事了,因为他们会被费长房利用着帮助他达成他那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不再有时间去作恶了。   柳无非他们虽以正义自命,然而他也清楚地看出这批素负侠誉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背着一个正义的幌子。   虽然他们与邪恶作对,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与安全而已,十三友若是得了势,他们将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因此他们所谓义的结合,倒不如说是自卫来得恰当些。   “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而杀人,有些人为了不被杀而杀人,我什么都不为,何若又去介入那种纠纷呢?”   这一个思想掠过了他的心头,使得他更有茫然无所适从之感!   在迷离的夜色中,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既不留心身边的环境,也不在乎自己所走的方向!脑中只有混混浊沌的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身子快要撞上一样东西时,他才从混惑中惊醒。   他是顺着一条路而前进的,那条路很宽,路中心怎会有东西呢?除非有人!   他判断不错,那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他熟悉的女人。   月光下,那人的脸色异常苍白,两只眼睛中闪着灼人的光芒。   看清那人的面庞后,林琪不禁惊呼道:“费姑娘!原来是你!”   费冰的脸上有着一丝轻微的激动,哼了一声道:“是的!我在这儿等了很久了,你在那小楼上呆了很久!”   林琪点点头道:“不错!我同你母亲谈了不少话!”   费冰立刻高声叫道:“别再说我母亲,告诉你我没有母亲,那下贱的淫妇绝不是我母亲……”   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哭了出来林琪不禁微怒道:“她的的确确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用这样口气说她呢?”   费冰呛然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叫道:“你再说一声她是我的母亲,我马上就跟你拚命!”   林琪为之一愕,最后也生气了,道:“好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为这个原因跟你打架!”   说完他闪身欲待离开,费冰却不肯放松,横剑拦在他前面道:“你跟那贱妇在楼中这么久,做了些什么?”   林琪被她这句话激怒了厉声叫道:“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费冰寒着睑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清楚。”   林琪哼了一声道:“假若你不知道该如何尊敬自己的母亲,也别再希望我回答你一个字!”   说时他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鄙弃,使得费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以带哭的声音叫道:“假若你也有这样的一个母亲,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林琪怒喝一声,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叫道:“住口!拿你与花前辈相较,我认为只有一个卑劣之人,那个人就是你!”   费冰怔了一怔,片刻之后,她才以狠毒的口吻道:“你一定也被她的淫荡迷住了……”   这句话还没有骂完,她的脸颊上已着了两声很清脆的掌声,然后是林琪充满愤怒的声调指着她叫道:“你再说一句那样的话,我的剑就不会饶你!”   费冰挨了打之后,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抚着发痛的脸颊,冷冷地道:“她究竟给你多少好处?才使得你这样维护她!”   林琪朗声道:“是的!她对我成全之德天高地厚,使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她,因此你纵然是她的女儿,我也不容你侮辱她……”   这几句话使得费冰呆住了,林琪顿了一顿又道:“你之所以睨视她,一定是为着她的那些行径。”   费冰痛苦地道:“难道还不够吗?当我第一次看到她与别人那个样子时,我真恨不得马上死去……”   林琪的态度略为温和了一点道:“所以你才跟梅华混在一起……”   费冰点点头,咬着牙齿道:“是的!我……”   林琪轻叹一声道:“你太冲动了,假如你为着这些才恨你的母亲,那你应该恨我才对,因为是我害得她那样做的……”   费冰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流露出无限的惊奇与不信。   林琪只得叹了一口气,把她与花燕来见面之后的情形与经过以最简单的词句说了一遍,最后才叹息道:“所以你该恨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我若不夺去她的功力,她便不需如此自苦,另一个是你父亲,假若你父亲不去逼她,她不用急着去恢复功力……”   费冰如痴如呆地听完了,才如梦幻般地喃喃道:“这太……令人无法相信了……”   林琪轻吁一声道:“岂仅是你,连我这个身经目受的人也无法相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令我无法不信,现在你还恨你的母亲吗?”   费冰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林琪一怔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费冰痛苦地道:“我只知道她那些可耻行为的解释,却无法决定她这种做法是否值得原谅!”   林琪也怔住了,费冰却仰着脸再问道:“你比我清楚,你能告诉我吗?”   林琪摇摇头道:“抱歉得很,我也无法告诉你,你母亲为了恢复功力,她的手段无可厚非,可是她杀人而夺取其功力之举,我不能说是对的!”   费冰却展颜为笑道:“经你如此一说,我倒有了答案了,我母亲是对的!”   林琪愕然地道:“为什么?”   费冰兴奋地道:“只要我母亲所做那些事不是以淫荡为目的,她的任何行为都是对的!”   林琪更为愕然地道:“杀人也是对的吗?”   费冰点头道:“不错!这是求生存的手段,人为了裹腹,同样也杀死鸡鸭鱼以为食,你能说天下听在吃荤腥的人都不对吗?”   林琪一时为之语塞,费冰却以充满悔疚的声音道:“过去我不明内情,的确是太任性了,我一定要找到母亲,去祈求她的宽恕……我母亲还在那小楼中吗?”   林琪呆了一呆才摇摇头道:“关于是非的问题,我一时也无法想清楚,但是你要去祈求花前辈的宽恕,我倒绝对赞同,她此刻大概正在为天外醉客筑墓,你快去吧!”   费冰正待回身去,却突然闪来一条人影,以激动的声音叫道:“孩子!冰儿!我终于得到你的谅解!”   听声音就知是花燕来,费冰毫无犹豫地扑向那黑影的怀中哭叫道:“娘……”   两个人影紧紧拥抱在一起,半晌之后,当这一对母女在无限依依中分开的时候,林琪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了!   ***   夕阳照着古寺,微风中荡漾着晚钟的余韵,这是一个令人忘俗的境界。   林琪身背着长剑,情意落寞,漫步在山道上,被目前的情影勾引得出了神!   满山的红叶,晚寺疏钟,这才是真正的人间静土呀,此地没有杀伐,没有名利的纷逐,这才是我追求的乐土啊!   于是他慢慢地走到寺门前面,敝旧的木扉紧闭着,里面传出流落的钟声,木立片刻之后,他拔出腰间的长剑,伸指轻敲剑叶,叮然微响中,那柄剑断成两截了。   他又解下剑鞘,连同那两截断剑,一起掷得远远的,然后以坚定的口吻,自言自语地道:“不管这里面住的是谁,我都要请他分我一席之地,然后我就终老此处,再不参与人世的纠纷了!”   说完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整整衣襟,伸手朝门上轻叩了几下。   剥剥的叩门声很清楚的传了进去,可是门口钟声依旧。   很久很久了,仍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林琪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自言自语地又道:“从这寺院荒废的程度看来,此地一定是很少有人居住,也许只有一两个离世独隐的老僧,所以他们才不欢迎来的访客,为了怕人打扰清修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是来出世的!打扰他也没有关系。”   说着手上用了一点力,木扉呀然地开了,原来那木门并未上闩,只是虚掩着的,林琪跨了进去,又把门带上了!   开门,关门,都发出了不算小的声音,可是并未惊动里面的人,钟鸣如旧,一声接一声,听来十分清楚,却不像是就近发出。   因为那钟声空明幽远,好像从颇远的地方传来,林琪倒不禁奇怪了道:“这所寺院倚山而筑,院落不深,那鸣钟之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随着钟声的引导,他慢慢地向前走去,穿过荒草蔓生的空虚,来到寺院的正殿,殿中空空的,不见一尊佛像,林琪更奇怪了。   在靠墙的地方,还留下了块大石,雕成莲座之状,莲座旁边的右楹上,还留着斑驳的字迹!   “紫竹林中现自在,白莲台上现如来”   这分明是一尊观世音的雕像,由石座的大小看来,那佛像的体积一定十分巨大,可是佛像不见了。   殿屋犹存,石雕的佛像一定个会塌圯,就算是倒塌了,地上也一定会有碎石,可是此间四壁皆空,唯一的可能是石像被搬走了。   把石像搬走干什么呢?那么大的一座佛愕,搬动可不是易事。   地下打扫得很干净,可见寺中一定有人居住,那居住的人还在敲钟,非憎即尼,既是佛门弟子,又为什么要移走石像呢?   这一切都像那钟声一般地神秘不可解,可是林琪懒得去花脑筋推索,只要找到那鸣钟之人,一问就知道了。   钟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由殿旁的云门中传出来,林琪立刻又折向云门,往殿后走去,来到一间偏殿。   那里也是一样,空无一物,地上留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座,座上的神像都被搬走了由石座的安排看来,两旁应该是十八罗汉,正中的大石应该是佛祖如来!   林琪在偏殿中没有多留,循着钟声,又穿过一扇洞门,一殿连一殿,约摸经过五六座宝殿,所见的情形完全一样,除了被移去的石座外,空无一物。   一直来到最后一进,佛殿到了尽头,触目是一片岩壁,岩上原来也刻着佛像的,可是都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一个个的空穴。   而那钟声却像是从身后传来了。   林琪怀着满腔的疑惑道:“怪了!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别的通路,也没有看到人迹,怎么会走过头,把钟声滑到后面去了呢?”   再说这钟声听来仍像是从远处发出,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前后都没有其他寺院,那击钟的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他不前死心,回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寺门,听了钟声却又在身后了。   奇事!怪事!邪事!   闻声而不见其影。   林琪在心中奇怪着,却不信邪,前前后后地搜索着,结果却一无所获。   当他走到寺门时,钟声如在前,走到岩壁处,钟声又在后,于是他有一个决定,那钟声不前不后的,在中间发出的!   细心地找了半天,他判断钟声的来源是在入门的正殿,这个判断是他经过多少的尝试搜索后,才得到的结论。   也只有他那种武功修为,才能作此结论,换了一个普通人,恐怕永远也找不到钟声的来源了,因为那钟声听起来,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呢!   夕阳早已落山,殿中一片黑暗,林琪用了敏锐的目力,仍在搜寻这种神秘的钟声,宝殿四壁,在他眼中仍是十分清晰!   找了半天,他终于摸到一点门径了,那钟声每隔半杯茶的时间才响一次,每次鸣四响,极有规律而且每次他走到石座附近时,钟声比较响亮一点。   这比较两个字,也只能对林琪这种内功精湛的高手而言,因为其间的差别太小了,换了个内功较浅的人,也断乎无法分辨!   林琪虽然听出一点端儿,心中却更为惊诧了,因为他发觉这鸣钟之人,也一定是个武功高手,否则那钟声每次强弱的程度,绝不会能接近到几乎完全相同。   再者他也是个音律中的高手知音,所以在钟声里,也听出一点异征,那钟声听来似乎充满了和平与宁静,隐约间却含蓄着杀伐之音!   林琪不禁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道:“我原是为那钟声的安祥所吸引,所以才毁剑弃世,到此地来求取安宁的,谁知那鸣钟之人,仍然抑制不了心中的尘念,听来好像他是在等侯着一场挑战似的,由此看来,世上竟无一片真正的静土……”   慨叹尽管慨叹,找寻那人的工作却未停止,他端坐在石上谛听良久,终于发现那钟声是由他身下的石座中传出,而且他那静止的身体也隐约可以感触到石座被钟声所激起的轻微的震动!   这一发现使他更惊奇了!   “难道这石座下还另有栖身的所在吗?”   他突然站了起来,将耳朵贴在石座上静静地听着。   不错,钟声更响亮了,响亮得使他的耳鼓也起了震动。   林琪毫不考虑,双手扳着石座,奋起神力向上一抬,那深埋在地下,重逾千斤的石座,竟被他拔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而那钟声才响了两下,竟也破例停上了。   洞中漆黑不见只物,只有森森的冷气逼人。   林琪不敢造次,只是对着洞口喊道:“下面的朋友!你可以出来了……”   洞很深,使他的叫声荡起了阵阵的回音,良久之后才传出一声叹息!   这是一个女子的叹息声。   林琪的惊奇还没有来得及作更多的反应,洞中已冒上一条人影,在殿中四下如闪电般地飞绕一匝,接着是笃笃的火石磨擦声,那人已将殿角四周的蜡烛都点燃了,殿中立刻变得异常光明!   林琪没有看到那人的面貌,只是看出她的背影,那是一个道姑,长发梳成一个高髻后,还拖着马尾般的辫,一直垂到腰下。   那道姑慢慢地回转身来,轻轻一叹道:“老魔头!算你赢了!”   林琪却不禁一愕,因为这道姑还十分年青,容颜尤为秀丽,眉目之前,孕含飘洒出俗的翩翩仙风!   那道姑见到林琪之后,也是一惊道:“咦!你不是老魔头……”   林琪被她说得莫名其妙,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那道姑却颇为高兴地道:“幸亏你不是老魔头,那我还不算输……你是谁?”   林琪一拱手道:“在下姓林名琪,偶尔得径此处,听到仙姑的钟声……”   道姑神色一动,嗯了一声“你叫林琪,是柳无非的弟子?”   林琪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箫圣传人,不知仙姑因何知晓……”   道站轻轻一叹道:“箫圣之名,果然无虚,看来我们音中三绝,要数他独尊了!”   林琪闻言一怔,再看那道姑腰下,悬着一只白色的玉笛,不禁道:“仙姑莫非是笛仙云逸?”   道姑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云逸,那笛仙两个字,今后却不敢再用了。音中三绝,只有令师那一枝金箫可以当个圣字而无愧!”   林琪听他自承就是笛仙云逸,倒是无法相信,因为箫圣鼓王笛仙,世称音中三绝,享誉武林数十载,柳无非与雷天尊都是鬓须斑白的老者,她何以会如此年轻呢?   云逸从他的神情中看透他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贫道?”   林琪脸红了一笑道:“从仙姑的年貌上看来,在下的确无法相信……”   云逸轻轻一笑道:“这一点难怪你要怀疑的,可是目前我也不愿多作解释,反正贫道绝非冒名,你相不相信都没关系!”   林琪顿一顿才道:“仙姑如此说,在下绝对相信,……方才听仙姑的口气,好像与人拚斗……”   云逸点点头道:“不错!我是与人相约比斗,那老魔头的琴上功夫的确超人一等,我与他较量了一天一夜,仍是不分上下,这才另外想出一个决高下的方法……”   林琪忍不住插口道:“仙姑刚才是在比斗?”   云逸道:“是的!我跟他约好,若是他在今夜鸡鸣以前,能找出我的下落,就算他胜了,谁知老魔头没有来,却被你找到了……我虽然不断以音律示踪,可是那一套迷踪神曲设非音律中之高手,断乎无法找到我的下落……由此可见你在这一方面,的确比贫道高明多了……”   林琪这才明白了一个大概,也才明白那钟声为何如此难以搜索,想了一下道:“仙姑以苗成名,为何却改为用钟声与人较量呢?”   云逸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你说我是以钟声与人对敌?那我还不算太输……”   林琪不禁诧然道:“难道仙姑不是用钟……”   云逸又笑了半天,才边笑边道:“你听到钟声是不错的,只是那钟声却是由我的笛中奏出,这迷踪神曲又名空谷铃音,你虽然找到我的藏身处,却没有辨别我用的是什么乐器,这倒是件奇怪的事。”   林琪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半信半疑地道:“仙姑笛发钟声,当真是神乎其技矣!”   云逸却一整神色道:“你连我用的乐器都不知道,却能找到我的踪迹,说道理我实在想不透,你能见示一下吗?”   林琪想了一下道:“这个在下也无法说出来,在下先听到那钟声之中,充满了离世出尘的安祥,因此心神溶化其中,循声追索良久,未得其门,后来……”   云逸紧张地道:“后来你是怎么听出的?”   林琪道:“后来在下于钟声里又听出一丝争杀之意,才发现声音自石座之下……”   云逸沉思片刻才点点头道:“是的!那时我见你在上面东奔西跑,以为你就是那个老魔头,一时心中流露出争胜之念,不知不觉中化入笛中,破绽就在此地了!”   林琪原是个音律中的能手,自然对这情形十分明白,立刻表示赞同道:“仙姑说得对极了,大凡以音却敌,必须进入忘我之境界,才能竟其全威,仙姑若不是那一念之疏,在下恐怕奔波到天光,还是一无所得呢?”   云逸点点头,但又摇摇头道:“不对!我这迷踪神曲中另有迷境,对方若是受了笛音之吸引后,立刻沉迷其中,随着我笛音的摆布,纵然我心意浮动,对方也应该由着我的心意而进入幻境,你怎么反而能找到我的缺点呢?”   林琪为之一愕道:“这个在下可不清楚,在下听到那钟声之后,心中并未产生幻境,也没有人迷之状,是以才能意识到仙姑的音外之音……”   云逸神色一动道:“哦!会这样吗?那只有一个可能……”   林琪正想听她说下去,然而云逸却止口不言,而且脸上流露出一种奇特的神色,不禁诧然地问“什么可能?”   云逸仍未回答,而殿外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道:“这个老夫却知道,云仙姑尘心动矣……”   ***   云逸听到那语声之后,脸色一变,清叱一声,飞身飘出殿外,林琪连忙也跟了出去,但见荒草的乱石堆上,站着一个白衣人,黑髯如漆,却是费长房!   云逸一脸愤色怒骂道:“老魔头,你来迟了,还要胡说八道……”   费长房哈哈大笑道:“云仙子此言差矣!老夫跟你约好是天明鸡鸣之后,再找不到你就算输,只要在鸡鸣之前,不管老夫什么时间到达都不算迟……”   云逸不禁为之语塞,费长房又大笑道:“老夫现在已经找到你了,不知能否算胜?”   云逸脸上忽红忽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琪忍不住问道:“仙姑!你就是跟他订的约?”   云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费长房又得意地道:“你现在该把赌注交出来了吧!”   云逸铁青着脸,既无动作也无表示,林琪忍不住又问道:“赌注是什么?”   云逸不作声,费长房却高声地笑道:“一点小玩意,而且那东西现在对云仙子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云逸怒叫道:“胡说……”   费长房奸笑道:“仙子何必还要狡赖呢!老夫刚才已经说过了,仙子既然已经……”   云逸神色突地一变,厉声叫道:“老魔头!你敢再胡说一句……”   费长房耸肩干笑道:“不说就不说,可是那赌注老夫已经赢定了,仙子此刻所得,比那东西珍贵多了,何必还要……”   云逸铁青着脸,在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厉声叫道:“给你好了,别再废话了!”   费长房笑嘻嘻地伸手来等着,云逸朝林琪望了一眼,终于一咬牙,将那布包朝费长房掷了过去!   费长房满脸欢欣地接住布包,蓦觉眼前人影一晃,一股劲风袭向面门,连忙伸手一格,劈向那人的手腕。   谁知那人的招式十分怪异,反劈一抢,居然对他手劈攻势全部封死,接着胸前袭进一股潜力!   费长房大惊失色,连忙鼓足勇气,准备硬抗一下,可是那人十分乖巧,劲道仅在他胸微微一触,立刻飞退后,同时他觉得手上一松,那布包也被对方抢去了。   等他看清那抢布包的人时,神色不禁一变,原来那人正是林琪,他一手绰住布包一手布势微屈,脸上笑嘻嘻地道:“费长房!算你运气好,假若我手上有一支剑的话,现在你已经穿心而死了!”   费长房又急又怒,大叫道:“小畜生,你……你在找死!”   林琪含笑道:“你不要神气,现在我可一点都不怕你,刚才攻你的那一招只是开始,你若不服气,我还有几式更厉害的!”   费长房气极反而说不出话,原来他们二个在攻守之间,虽然都是徒手,用的全是剑招,费长房使的天魔十二式中的一招,林琪使的却是花燕来所传的伏魔四式中的一招“风生树下”,刚好可以克制住地,所以才能点中他的胸前,趁机掠走他的手中之物!   由于是以指代剑,双方自然都无法使出这些招式的真正威力,也是林琪略沾即退的最大原因。   因为这些招式只有用在剑上,化为指功纵然可以得手,也只在于功力之深浅,林琪用式虽精,火候却不如费长房,硬抗下来,也许吃亏还是他。   费长房一招受挫,到手的东西又被抢走了,羞怒之下大喝道:“小畜生,那贱妇不过只传了几手剑法,老夫岂足惧哉?……”   林琪哈哈一笑道:“费长房!你别嘴上硬,就凭我那手剑法,已足够对付你的了!”   费长房用眼上下望了他几下,林琪连忙又笑道:“你可是以为我此刻没带剑,便奈何不了你?”   费长房口虽不言,目中的表情很明显的就是那个意思,林琪心中暗惊,深海不该将宝剑毁断去掉,表面上仍然十分平静地道:“我此刻虽无长剑,可是怀中却藏着一柄斩金截铁的短剑,真要施展开来,那威力并不比长剑差!”   费长房见他怀中凸出一根长形的东西,与匕首的样子差不多,心中拿不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因此目光游移不定!   林琪口中虽然说得雄壮,心下却在暗跳不止,因为他身上根本没有武器,那微凸的东西正是柳无非传给他的金萧,可是他知道此刻万万慌张不得,费长房唯一忌惮的便是伏魔四式。这四式剑招非剑器无法竟其全威,因此他只有唬他一下了!   林琪双手背在身后,抬眼向天,装出一番悠然的情状。   费长房却渐渐地被他的从容慑住了。   两个人相持良久,费长房不禁略感泄气地道:“小子,当初在王屋山中,老夫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是老夫总是爱惜你这份人才不忍心下手,想不到今天你竟如此对我……”   林琪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间,最好莫谈恩怨,你对我什么用心,你自己明白,而且我之所以上王屋山,是因为你掳劫了娃狄娜而引起的,我离开王屋山,是从你的地牢中自已脱身的,也许你对我有过一些小惠,却远不如你加诸我身上的迫害!”   费长房十分震怒,厉声大叫道:“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你以为老夫真怕你不成!”   两臂一抖,并指如风,又抢攻过来,林琪知道自己在功力上,要比他差多了,因此不愿跟他硬拚,脚下轻错,避开指上的主力,然后手抚腰间,装模做样地道:“你若再不知进退,我就用剑对付你了,虽然花燕来前辈的功力已经恢复,她发誓要自己找你算帐,可是你把我逼急了,我也管不得那么多!”   这句话原是林琪随意说出来吓吓他的,然而费长房的反应却大出他的意外,神色立刻大变,急声说道:“你……这话是真的?”   林琪干脆再唬他厉害一点,因此笑笑道:“我何必骗你,连进已经落在你的手中,花前辈的情形你应该很清楚,我再告诉你一个很不利的消息,你的女儿费冰已经跟梅华联成一气,目前她已与花前辈释尽误会,母女相逢,要是他们知道你从前种种不义之行。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费长房脸色变得更为难看,口中发出一声低啸,可是他的眼睛仍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林琪手中布包,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恳道:“小子!你那东西拿了毫无用处。对我却关系极大,你还给我吧!”   林琪也不知道这布包中究竟是什么可是他在费长房的神情上看出它的重要性,因此轻轻一笑道:“不行!假若这东西对你有利,便是对花前辈有害,我身受花前辈成全之德,不能帮着你去害她……”   费长房的青筋都急得暴了起来,大叫道:“小子!你怎么不要脸,那是赌赛赢来的东西……”   林琪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讲得才不要脸呢!这东西虽是赌注,然而是我先找到云仙姑的踪迹,赌赛是我赢,赌注自然也该归我才对!”   费长房怒叫道:“放屁!你又没有跟她约定赌赛,凭什么要赢得赌注?”   林琪微笑道:“你们在约定之时,可曾规定第三者不得参加?”   费长房不禁怔住了,良久才道:“这……用不着规定,像这种音律之争,外人参加也没有用……”   林琪笑道:“凑巧我对音律也勉强解得一二,遇上你们这种盛会,不参加岂非太可惜了……”   费长房实在没话说了,狠狠地盯他一股,阴毒地道:“小子!你记住好了,从今以后,你我水远没有完的……”   林琪朗声大笑道:“我绝不担心这一点,论岁数我比你年轻得多,因此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磨下去,将来只有我看你倒下去……”   费长房神色一寒,转过身来,疾奔而去……   云逸见费长房居然就此走了,倒是一怔道:“这老魔头武力已臻化境,怎么会甘心受你的气。”   林琪微微一笑道:“论武功我的确比不上他,可是我刚好会几手专门克制他的剑法,使得他不敢跟我硬拚……”   云逸这才点点头,脸上微露忧色道:“可是你跟他作对仍为不智之举,他的心智狠毒……”   林琪漫不在乎地摇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活得很不耐烦,有个人作作对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不会闲得无聊……”   云逸白了他一眼,轻轻地道:“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闲得无聊的时候?”   林琪略顿道:“仙姑这话怎么说呢?”   云逸微微一笑道:“贫道以为如你目前的年岁与造诣机遇,应该是生命最充实的时候……”   林琪轻轻一叹道:“生命的空虚与充实,并不在乎年岁,忧虑与烦恼也并不随着岁月而增加。”   云逸一笑道:“你烦些什么呢!情乎?爱乎?功名乎?”   林琪摇头叹道:“都不是!我一生中跟这些都没有缘份!”   云逸也摇头道:“我不信!以你的条件,应该不乏倾心的佳人……”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断桥残雪www.dqcx.net(wuxia999.yeah.net)独家连载☆   :   84\ 019   十九 一山红叶半声钟     林琪苦笑了一下道:“仙姑是个出家人,这些事告诉你也不懂的!”   云逸美目一抬道:“你这话似乎太武断了,出家人对俗情的了解也许比世上人还深刻。”   林琪动容道:“仙姑的话不错,唯其知之深,才能拒之坚!”   云逸微笑道:“那你可以回答我的话了!”   林琪想了一下,才微带惆怅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几个女子的确对我很好,她们也很美丽,可是……我却无法接受她们的感情!”   云逸颇感兴趣地道:“为什么?是她们不够爱你的条件吗?”   林琪笑了一下道:“仙姑这活问得真好!使我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的话了,爱情该是没有条件的,她们为了合乎条件而爱我,她们本身也有了可爱的条件,可是!这些条件并不能产生爱情,互相因为有所条件而生出的爱情,只能算是一种买卖……”   云逸的眼中闪出明亮的光芒,出神地道:“高明!高明!这是贫道所听过最高明的理论。那么照你说来,如何才是真正的爱情呢?”   林琪想了一下道:“这很难说,当我们遇到一个异性,不为了任何原因,爱情自然生自心中,对方若也有同样的反应,这两个人之间,才能生出至美的爱情!”   云逸忽以异声道:“你心中有这样的对象吗?”   林琪摇摇头道:“没有!我相信到现在还没有!”   云逸忽而一笑道:“你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人!”   林琪连忙道:“为什么?”   云逸正容道:“因为你对爱情的感受方法是错误的,真正的爱情也许并不需要条件,可是爱情的发生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由无中生出有来,爱之来临,像蚊子在你身上叮了一口,当你感到痒时,它已经叮过了!”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仙姑这解释太玄妙了!”   云逸笑笑道:“你仔细想一下,就会明白这毫无玄妙之处,我不妨说得明白一点,爱情之感觉,乃在你已经获得它而又失去它之后,当你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或是那个爱你的人死去之后,你才会知道过去所得的感情是多么丰富与美好……”   林琪仔细地想了一下,才动容地道:“我明白了,最美的感情是保留在回忆里,它存在于过去而非未来!”   云逸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琪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那么在现实的生活中,是永远无法摸索到它了!”   云逸又点点头道:“是的!不过人假如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就该把握住现在,珍重所能得到的,追求所得不到的!”   林琪若有深思地道:“仙姑的话我还有一点补充,得到的愈多,回忆愈丰富,得不到的愈多,回忆却更美丽……”   云逸的脸上浮起奇特的神情道:“你的想法比我更深刻,更透彻……”   林琪被她说得倒有点不好意思,沉默片刻,才想起手中的小布包,又把它递回给云逸道:“仙姑请把这个收回吧!”   云逸并不接回,摇头拒绝道:“这是你赢得的赌注,我不能收回!”   林琪也摇头道:“我之所以把它抢回来,并没有得到它的意思,只是怕那老魔头得去了,更助长他的凶焰,其实我连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云逸笑了一下道:“里面是一块顽石!”   林琪怔然道:“一块顽石?那老魔头为何要如此重视?”   云逸道:“这可不象普通的石子,它来自大须弥山之阴,聚地府五气之精,凝结成这么大一点,至少也有几千年的岁月,寻常人佩之,可以祛病延年,修道人得到它,尤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因为它可以帮助抵制心魔的侵袭,进而达到元神与躯体分离的身外化身之境界……”   林琪讶然道:“难怪费长房要急于得到它呢,只是我不是修道人,它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倒是仙姑还用得着它……”   云逸忽而脸上一红,轻声道:“我也用不着了,因为我现在才发现与道无缘!”   林琪又不懂了,道:“仙姑是个出家人,怎么会与道无缘呢?”   云逸叹道:“修道像是爬一座崎岖的高峰,一个人的道心与根基就是体力,有的人在开始的时候就知难而退,有的人可以支持到一半,也有人在将要到达时而失足,所以从古至今,尝试者千万,成功者几稀……”   林琪不肯放松地问道:“那仙姑是……”   云逸立刻接口道:“我可以算是半途而退,也可以算是个失足者……”   林琪又不懂了,可是云逸继续解释道:“说我是半途而退,是因为我的确已无上进的能力,说我是失足,是因为我开始选择这条路就错误了。你若是有过登山的经验,就会明白我的话了!”   林琪点头道:“我明白了,登高峰而俯看脚下,固然觉得世界很小,可是举头一望,远处仍是高的山峰,那似乎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路!”   云逸讶然道:“想不到你的悟性如此之高……”   林琪想想又接口道:“话虽如此说,然而人只要有坚持不舍的精神与毅力,总有一天会登上那最高的山峰的!”   云逸一叹道:“也许有此可能,可是登上之后又如何呢?”   林琪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个修道人!”   云逸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上面是个无比寂寞与冷酷的世界,除了满眼的冰雪外,你只能看见仰不可接的天空,那时你对已经花费的努力会很后悔,原期有所得,结果却一无所得,等到你后悔想下山时,生命已经虚度了!”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道:“仙姑为什么要跟我谈起这个问题呢?”   云逸道:“这话题是自然而然地谈起的,然而对你的影响却十分重要,因为你能在我的笛曲中领悟到其中空虚意境,足证你心中已萌了出世之念,你还记得我那笛曲的名称吗?它叫迷踪神曲,知其为迷径,你就不该再往里面闯了。”   林琪将手拱拱,感激地道:“谢谢仙姑,你给了我很宝贵的指示……”   云逸将脸一红苦笑道:“应该由我谢你才对,是你将我从迷境中引导出来的,尘世的生命远比一切都美好而充实,希望我还没有失去得太多!”   林琪又顿了一下道:“本来家师曾命我以箫曲向仙姑与鼓王雷天尊请教一番的,雷天尊已经碰过面了,只可惜拘于许多原因,大家未能尽情一较……”   云逸动情地道:“我一直也想有这个机会……”   林琪道:“雷天尊现在大概在临潼,仙姑若有兴趣的话,我们不妨一起去找他,笛箫鼓三音齐奏一定是场很有趣的盛会!”   云逸欣然色动,几乎要同意了,可是她想了一下,却摇摇头道:“你先去吧!我还要等几天,最迟不出半个月,我一定到临潼来与你们会合!你们愿意等,不妨等我来了,大家再开始,否则你们先比高低也行!”   林琪微感失望地道:“仙姑目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云逸的脸又红了道:“是的!由出世到入世,我必须先在心理上作一番准备与学习,才可以慢慢习惯这个世界……”   ***   当林琪重入临潼时,他觉得十分失望,因为他想找的人,一个都没有找到,谢长风,柳无非与雷天尊等人不知上哪儿去了。   本来他们都落脚在谢长风家中的,可是林琪到那儿去探访,只有谢长风的儿子谢幼风出来接待,他对林琪的态度很不客气,语气中微露出很不齿的意思,林琪知道这是为了上次自己父子拒绝他们共同对付十三友之敌,虽然父亲是一片好意,但也不必对他解释得十分清楚,仍然很客气地询问柳无非的下落。   究竟因为林琪的名头太大了,谢幼风纵然对他不满意,还是告诉他说是前五天,由丐帮掌门童天月传来一个秘密讯息,将大家都叫走了,行踪很隐密,一群人还是分做几批易容化装而走的,大概总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琪听得心中十分动疑,但是他知道谢幼风并没有说谎,因为谢幼风本人也十分着急,对他父亲与群侠的去向很不放心!   这些人究竟为了什么呢?是不是为了去对付十三友呢?十三发现在是由费长房自己统率,以这几个人的武功要想去对付他们,无异是以卵击石。   当他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谢幼风倒是立刻叫他不必担心,谢家虽已脱离江湖,对武林的动态倒十分清楚,十三友都留在太原城内,目前很安份……这些人绝对不是去找他们拚斗的!   只要柳无非等人不去惹十三友,危险的可能就不太大,林琪也就安心了,同时打消了去找他们的意图,决定留在此地等几天,在他的判断中,柳无非等人一定会有消息传来的!   把自己的落脚的旅舍告诉了谢幼风,希望他一有消息立刻通知自己,以备必要时去声援!   由于他这番表示,谢幼风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十分恳挚地邀请林琪住下,他所持的理由很正当,林琪绝不可能整天都呆在客店里,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临时找不到人,反而会误会,再说谢家也是此间第一首富,生活起居上也可以款待周到一点!   林琪想想也就答应了,谢幼风十分高兴,立刻收拾了一间上房,招待林琪住下,每日三餐,都由他亲自作陪,倒使得林琪很不过意。   住了两天,林琪渐渐有点不耐烦了,谢长风等人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谢幼风对他的客气与恭敬尤其使他不习惯,所以在一天午后,趁着谢幼风不在旁边的时候,他离开谢家的庄院,信步在街上闲游着。   临潼的市面很繁荣,因为此地是西行路上的一处重镇,西北望长安,两地相去不远,唇齿相依,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经过无数次兵燹洗劫后,反而更兴盛了,破坏最多的地方,建设得也最快,这是人类战争史上一项矛盾的事实!   所以在那不太大的市镇上,居然聚居着许多人,从事着各种不同的行业。   望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琪再度掀起了心中的豪情,他深深地体会到自己的责任,一种使这群人能继续安定生活下去的责任,善良的人总不免要受到豪强的欺凌,为了不辜负自已所学的这身武功,他必须要永无休止地与邪恶豪强作对下去!   不辜负这种心情的转变,他觉得自己目前最需要的该是一柄好剑,一柄为伸张正义,锄奸做邪的利剑。   市上有好几家剑铺子,他都没有去光顾,因为他知道那里出售的都是些凡铁,虽然那些平凡的刀剑在他手中照样可以发挥功用,他却希望能找到更好一点的!   转过两条间街,终于被他发现了一家他想光顾的地方!   是一家古董店,在乱世,这种陈年的古玩也许毫无价值,然而在太平盛世,人们在衣食之余,自然而然地兴起了思古的悠情,于是这些古物又成了人间奇珍,林琪想到在这里面或许有着他想得到的东西。   走到店里,他浏览了一下,架子上陈设了许多唐瓷汉玉,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因此他有点失望,正退出的时候,那个在柜台后的老掌柜才放下水烟袋,望了他一眼,起身招呼道:“相公想买些什么?”   林琪不想多罗嗦,只是淡淡地应道:“在下不过随便看看!”   老掌柜干咳一声道:“小号这些货品,俱是前朝古物,相公难道一件都看不上眼?”   林琪微笑道:“那倒不是,宝号搜罗的这些古物俱非不品,只是与在下志趣不合!”   老掌柜见他有离开的意思,连忙又喊住他道:“相公请不要走,老汉可以叫人搬一些珍品,相公若有兴趣,老汉可以叫人搬出来供相公鉴赏一下,因为老汉虽然以售卖古物为主,对于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倒是舍不得卖出去,是以也未陈列出来……”   林琪听他的说话口气前后自相矛盾,倒是颇感兴趣地道:“先生既是舍不得出售,为什么又叫住在下看呢?”   老掌柜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老汉对前代古物,兴趣特高,看来相公对此道也像是个行家,知音难遇,是以才冒昧相邀!”   “老汉从事一行业已经几十年了,不仅懂得鉴物,也懂得鉴人,相公进店之后,对那些光辉灿烂的玉品都不屑以顾,倒是几样不起眼的东西,相公看得久一点,由此可知相公与那些只重外表的无知俗客不同一流!”   林琪对他敏锐的观察力十分钦佩,遂谦笑一声道:“老先生太过奖了,在下对于古玩也不过略具一点知识而已,行家二字,是万万不敢当的!”   老掌柜哈哈大笑道:“老汉果然没有看错,相公请随老汉到后面主,也许老汉有几样东西,能令相公发生兴趣的!”   林琪反正也闲得无聊,遂不再坚持,跟着他走到店后,来到一个颇为幽静的书房中坐下,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端茶过来敬客,老掌柜指着那女孩子微笑道:“这是小女心如,老汉方天侠痴长六十二岁,膝下仅此一女,请教相公……”   林琪自己通了姓名,那女子送茶后,却不走开,站在一边,两只灵活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林琪,方天侠笑着道:“小如!林相公对于古玩是个大行家,你把我藏在箱子的几样东西拿出来,请他品评一下!”   方心如颇不情愿地扭着嘴,但还是转身去了,当她那长长的发辫从书房门口消失后,方天侠才半笑半叹地道:“小女对一切都很喜欢,就是对古玩没兴趣,真不像是我的女儿,老汉真担心一旦身故之后,她会把那些宝贝都砸得粉碎……”   话没说完,方心如已捧着一个木匣子进来了,撅着嘴道:“爹!您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不是我对古玩没兴趣,实在是怕跟在您后面收拾,这些玩意儿又琐碎又娇嫩,份量又重,碰一下又要挨骂……”   方天侠瞪起眼睛哼了一声道:“丫头你又来了,当着客人也这么没规矩!”   方心如将木匣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方天侠连忙过去,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盖,林琪也不禁为之动容了!   那木匣里铺着一层丝棉,丝棉上铺着绵缎,绵缎上光辉烂灿,摆列着形形色色十几件不同类别的小玩意儿!   有玉雕的小人小马,也有象牙镂刻的小浮屠,可是最吸引林琪注意的,却是一柄金色的短剑。   那剑连鞘不过才七八寸,宽约指许,剑柄上镶着闪亮的宝石,看外表就非常名贵了,而那剑另有一个奇特的地方,那七八寸长的剑身中,倒有三分之二是剑柄,换句话说,就是那剑叶只有两寸多长。   方天侠小心翼翼地掂起那象牙浮屠得意地道:“林相公请看这浮屠高不过一寸多,却能分成九级,每一级不仅砖石的纹路镂刻分明,塔中还有人物佛像,莫不栩栩如生,这种匠心妙手,恐怕举世之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林琪虽然也觉那象牙浮屠刻工精巧,可是他的注意力仍停留在那柄剑上,方天侠一样样地都拿出来给林琪看了,眉色飞舞地解释这些珍玩的出处与他得到的经过。   林琪为了礼貌,只好淡淡地应着,方天侠不觉得,方心如却看出来了,撅着嘴笑嘻嘻地道:“爹您别献宝了,人家林相公根本就不感兴趣!”   方天侠这才注意到林琪的反应,不禁有点失望地道:“林相公莫非认为这些仍不值一顾?”   林琪脸上一红,连忙道:“哪里!哪里,老先生这些珍藏,无一非价值连城之奇珍……”   方天侠哼了一声,怫然地道:“虽值连城,到底还是有价,在老汉心中,它个是无价之珍,就是拿整个天下,来跟我交换其中之一,老汉也不答应!”   林琪见他认真起来了,倒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又道:“是的!在下失言了,请老先生不要见怪,凡物之所以珍贵,只在识与不识之别,老先生能识得其珍贵之处,自然天下不易了!”   方天侠这才眉开眼笑地道:“对啊,林相公这番话才是知之者言,小如!你听听,林相公跟我才初次见面,却能说出这一生的感觉,你跟我十九年了……”   方心如扁着嘴笑笑道:“爹!您别瞎起劲了,林根公不过是捧捧您的场,其实人家对您这些玩意儿根本没兴趣,他的兴趣全在那柄断魂剑上!”   方天侠神色一动,厉声喝道:“胡说!你再叫它断魂剑,我就给你一个嘴巴!”   方心如一撅嘴道:“是你自己那么叫的,怎么不许我叫?”   方天侠瞪着眼直生气,林琪却好奇地道:“老先生,这柄剑真奇怪,它真的叫断……”   由于方心如挨了骂,因此他也不敢再叫出来。   方天侠却黯然一叹道:“这是个不祥之物,老汉也不知道它真的叫什么,只是因为拙荆就死在它上面,所以才那样称呼它……”   方心如的脸色也呈着一片凄楚,林琪却忍不住好奇地道:“在下可以拜识一番吗?”   方天侠连忙摇头道:“不行!”   林琪本来已经伸手去摸剑,闻言连忙缩了回来,神色间略感失望,方大侠乃以歉然的声音道:“并非老汉小气,实在是此剑性子十分顽劣,出鞘之后,非常危险。当年拙荆就是为着好奇,背着老汉将它拔出来玩,结果控制不了它,以至为它所伤……”   林琪十分奇怪地道:“这剑会自动伤人吗?”   方天侠摇头道:“那当然不会,可是持剑的人,若非武功基础,便无法控制它的行动,反而会被它所伤……”   林琪闻言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老先生自己一定是看过它了?”   方天侠点点头叹道:“是的!老汉略知技击,但也仅能保护自己不受所伤而已,自从拙荆的惨剧发生之后,怕小女也不明就里,又受了它的害,所以对小女也略加传授,相公是个读书人……”   林琪兴趣大增道:“在下也曾略习武事,对于这样一柄奇剑,实在心仪之至,请老先生允许在下一增见闻如何?”   方天侠仍是摇头道:“相公腰身健梧,老汉也看出习过几年武功,不过对于这种凶器,仍是不值得去冒险,相公如一定要看,就由小女将它拔出鞘来,供相公远远观赏便了!”   林琪好奇心更炽,可是又有点不服气,他想来想去都不相信小小的一柄剑会有那么厉害,可是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对方心如一拱手道:“那就麻烦方姑娘了!”   方心如笑了一下,过来抬起小剑,铮然一声,拔出剑叶,林琪只觉眼前一亮,豪光照目,方天侠急叫道:“死丫头!走远一点……”   方心如含笑走出三四步,林琪却惊愕的连口都合不拢了!   因为那两寸多的剑叶,此刻已涨到两尺多,剑身透明湛蓝,有如一泓秋水,而且那剑身还软软的像小蛇一般乱晃着。   林琪呆了良久,才叹息着道:“真想不到,那剑叶怎么会自动地变长呢?”   方天侠得意中又有点哀伤,叹了一声道:“剑叶原来就是这么长,只是它十分柔软藏进剑鞘时自行摺叠起来,才变成这么一点,这剑锋十分锐利,削铁如泥,吹毛立断,也不知前人是如何铸造的。”   林琪故意装着外行道:“这软软的如何使用呢?”   方天侠指着剑身道:“武功高的人,自然可以藉内力使之坚硬如钢,当年拙荆因为功力不足在挥动时被剑锋倒卷回来,削去了半个头颅……”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透着十分凄惨,林琪听着也颇难过,连忙转变话题道:“方姑娘得老先生悉心指点,剑上功夫一定相当高明,倘能蒙不弃,还请施展几手,进一步让在下开开眼界行吗?”   方天侠没有作表示,方心如轻轻一笑,手挽剑花,洒出一片青光,急得方天侠大叫道:“丫头!你小心一点,别伤着林相公……”   方心如好像没听见似的,剑光越舞越急,耀眼的青芒将人影都盖住了!   方天使气急败坏地道:“这丫头今天疯了,林相公,你躲远一点……”   林琪却笑着连连道:“不要紧!不要紧……”   他看出方心如的手法虽然精奇,火候上犹未凝练,最多也只能算是二流手之列,因此并未太在意,一心只去欣赏那柄剑了!   方心如大概使了十几招,忽地身形一转,剑尖直向林琪刺了过来,方天侠急声大叫道:“丫头你疯了……”   林琪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是大为吃惊,连忙将身躯微偏,躲过这一刺,然而方心如并不因此罢休,剑锋一扭,跟着又扫进来!   方天侠原来几乎急得眼中要冒出火来,及至见到林琪闪开第一招身法后,口中轻噫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林琪却被逼得险状百出,好容易矮身缩头,避过第二到,方心如的第三招又跟着攻了进来,林琪这次比较从容一点,看准她手中的空门,蓦地伸出一手,想去夺她的剑,口中还叫道:“方姑娘!请不要开玩笑!”   当他的手指快要触及方心如的腕间时,方心如轻笑一声,居然以毫发之差,由他的指下滑开,长剑再度冒了上来。   林琪懔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以方心如之身手,实在可以列之方今一流高手而有余,她一开始所表现的那种生疏,完全是装出来的。   另一个震惊的人是方天侠,他在一旁惊呼道:“相公!我这次可看走眼了,原来你还是个大会家呢。”   林琪此刻可无暇回话,单臂一挥,用的是伏魔四大式中的最后一招“云弥六合”。   那是守里带攻的一着奇招,臂上的劲风首先荡开了方心如的剑气,然后一指点去,扫中了方心如的脉门,方心如发出一声轻喊,长剑立刻转到林琪手中,同时剑上的内力骤失,剑叶倒卷回来,弯向林琪的腕部!   方心如这次是真正的惊呼了:“林相公小心!快撤手丢剑!”   林琪信手一抖,用了六成功力贯住剑身,谁知那剑反卷之势却更加迅速了,不由使他大吃一惊,总算他慌而不乱,在最危急的关头将剑脱手朝地上掷去。   叮然一声轻响,剑尖在地上一触,剑身弯了下去,立刻又弹了起来,依然朝林琪射来,这次林琪可小心了,以极快的手法向剑柄上抓去,握定之后,更以十成功力向前一挺,剑身起了一阵如龙吟的啸声,剑尖射出尺许光芒,可是那辆剑却乖乖地不动了!方心如这才松了一口气,手按着胸口道:“林相公?你真不愧为天下第一剑手,刚才太得罪了。”   说着把剑鞘递过去套在剑叶上,那柄清澈如水的剑又恢复到七八寸长。   林琪捧着短鞘吁了一口气道:“厉害!厉害!若非亲见,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一柄短剑,会如此厉害……”   方天侠这时也带着一脸惊色过来“林相公,你不但高明,而且高明之至,老汉方才那一番吹虚做作,实在是贻笑大方了。”   方心如对他微微一笑道:“本来就是您多作小心嘛,林相公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剑手,否则怎么敢那么大的胆子向他试招,只怪您对江湖上的事太不注意了!”   林琪难为情一笑道:“方姑娘!你太过奖了,刚才你那一番相试,差点就要了我的命,以你在剑上的造诣,并不比我差到哪里……”   方心如轻轻一笑道:“算了吧!我仗着利剑对你空手,结果还是被你把剑夺去了,要不是你手下留情,那一指才真的可以要我的命呢……”   林琪很不好意思,只得改向方天侠道:“老先生,看了令媛的身手,相信您一定更为高明,以贤父女的武功造诣,放之天下也难找到几个人,为何自甘淡泊?”   方天侠默不作答,方心如已扁着嘴道:“爹就是不许我闯荡江湖,甚至于连江湖上的事也不许我打听,否则也不会让那些脓包饭料称雄逞霸了……”   方天侠怒目瞪了她一眼道:“胡说!江湖上能人辈出,你这点技业算什么,在林相公面前,你已出大丑!还敢说到江湖上逞能……”   方心如不服气地道:“林相公是天下第一剑客,我当然比不上,可是我就不信会比那些浪得虚名的宝贝武师们差!”   方夭侠大喝道:“住口!你怎么知道林相公是天下第一剑客的?是准告诉你的?”   方心如怔了一下道:“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何必还要人告诉我!”   方天侠却十分震怒,厉声又叫道:“胡说!我根本就不许你打听江湖上的事,你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一定是那个混蛋又来过了!”   方心如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流着眼泪说道:“没有!我根本不理他!这些都是幼兰来找我谈天时,听她告诉我的!”   方天侠的怒色稍减,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行!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跟那一家子来往,你总是不听话,我真后悔传了你武功……再这样下去我迟早都会砍断你的腿……”   方心如哭着说“人家找到我这儿来,大家都是女孩子,我总不能推她出去,这又不是我招上门来的,谁叫您要攀上这门亲戚……”   林琪听他们父女一骂一吵,约略有点明白,大体上还是莫名其妙,因此也不好插口劝解,窘在一旁很难受!   方心如又哭着道:“江湖上又有什么不好?像林相公这样……”   方天侠怒声道:“林相公谦冲自守,藏而不炫,有几个江湖人能像他这样?再说林相公也不是江湖人出身的,以他那种修养厕身江湖,不过是为了游戏,你凭什么跟他相比?”   这次方心如倒是乖乖的不再作声了,林琪却又被他赞得满脸通红,连忙摇手道:“老先生如此一说,在下就更不敢当了,在下不过……”   方天侠用手一摆,阻止他谦虚下去道:“林相公别冉客气了,你深藏若谷,以至于使老汉未能看出身蕴绝艺,可是在为人的品行上,老汉却深信绝不会再看错!”   林琪弄得倒不知如何回答,默然片刻后,他才双手捧着那柄短剑,交给方天侠,一面以钦羡的口吻道:“此剑的确神奇,在下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万大侠不会接剑,却以正经的神色道:“林相公方才用以夺剑的手法,看来好似一招剑式……”   林琪点点头,对他的眼力更为钦佩,诚实地道:“是的!那是在下蒙一武林前辈所授,共有四式,那是最后一式。”   方天侠动容地道:“老汉从事剑道也有数十载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奥妙的剑招,林相公若是不以为太冒昧的话,老汉颇想请教一下!”   林琪不禁一怔,踌躇地道:“这……”   方天侠却笑着道:“老汉自知此请太自不量力了,然而高明难再遇,老汉实在无法遏制心中的激动,再者这柄剑从落入老汉手中之后,一直很委屈它,相信它在林相公手中一定可发挥更大的威力!”   林琪更为吃惊地道:“老先生是说要在下使用此剑与老先生对招?”   :   84\ 020   二十 五台山上有奇人     方天侠不笑不语,方心如却十分高兴,把刚才所受的责骂都忘了,跳着脚叫道:“林相公放心好了,爹还有一柄剑,锋利的程度并不下于这柄,使起来却比它方便多了,你们到院子里去吧,我去拿剑!”   说完又跳着走了,方天侠却摇头一叹道:“这丫头一听比武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不像个女孩子!”   林琪笑笑道:“这也难怪,方姑娘随老先生练成一身好功夫,却没机会施展,自然会跃跃欲试……”   方天侠却叹息地摇摇头,一面伸手邀林琪出外到院子里去。   那是两屋之间的一片夹院,青石铺地,打扫得很清洁,宽敞空旷,好像是用作练功的场所,而方心如却笑吟吟捧着长剑,站在院角上,见他们来了,迫不及待地把剑交给方天侠道:“爹!给您剑!”   方天侠接剑在手,用手指轻弹了几下,发出枯哑的叩木声,笑道:“林相公认识此剑的来历吗?”   林琪见那剑身都呈着一种暗红色,剑尖微圆,不禁失声惊呼道:“这……颇像传说中的紫郢剑!”   方天侠略带惊容道:“林相公果然见闻渊博。这正是峨嵋失传的至宝紫郢剑,百余年前,曾为峨嵋女侠李英琼所得,老汉却是在一个古玩商人手中购来!”   林琪叹了一声道:“岁月淘尽英雄,侠骨已朽,灵器却不曾随之淹没,能落入老先生这等识者手中,也算是它的幸运!”   说着再度抽出短剑,全力贯注,使它直得像一枝钢柱,方天侠也神色庄重地探出手中长剑,二人正欲交峰,忽然门外闯进一道人影!   林镇认得来人正是谢幼风,不禁吃了一惊,而方天侠却想哼一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谢幼风却迟迟疑疑地道:“姨丈!小侄来找林世兄的,我父亲有消息传来,他们失陷在五台山……”   由于谢幼风带来的消息太突然了,使得林琪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谢大侠怎么会失陷在五台山呢?失陷在谁的手中?哪些人受了伤?经过的情形是怎样的?”   谢幼风摇头苦笑道:“这些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传消息的人不肯告诉我!只是叫我赶快找到你。”   林琪急忙问道:“是谁告诉你的消息?”   谢幼风一指门外道:“丐帮掌门重天月的弟子祁湘,他是带着伤来的,起先什么都不肯说,及至听见林兄也在此地,就赶不及地要我带他来见你,现在他还等在门口……”   林琪咳了一声急道:“你怎么不叫他进来?”   谢幼风把眼睛望着方天侠,一付欲语又止的神情,方天侠视若未见,方心如嘴快抢着道:“爹不对江湖人进门……”   方天侠瞪了她一眼,林琪连忙道:“那我就出去看他吧!”   他与祁湘只有一面之缘,可是这对小叫化子的滑稽突梯的玩世作风却颇为欣赏,听说他受了伤,而且又带着那么重要的消息,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想见他,口中说着话,脚步已向外面移去。   方氏父女与谢幼风都跟在后面,走到外面的铺子门口,只见祁湘软软的坐在地下,脏睑上透着一片痛苦的神倩,双眼失神,萎靡不堪!   看到林琪之后,他才流露中兴奋的样子,哑声叫道:“林公子!只有您才能救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已向地上倒去,林琪顾不得他身上龌龊,赶紧蹲下去扶他起来,小叫化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省!   林琪伸手一探他的脉象,不禁皱起剑眉,方天侠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林琪黯然地道:“脉息甚微,恐怕不行了……”   方天侠神色庄严地也试了一下,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一下眼球,才低声道:“把他抬进去!”   林琪连忙问道:“老丈!他还有救吗?”   方天侠淡淡地道:“这很难说,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林琪抱起祁湘,谢幼风的脸上却现出诧异的神色,方天侠对他瞪了一眼喝道:“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谢幼风慑慌地道:“姨丈!小侄急于知道父亲的消息!”   方天侠怒声道:“等他好了你再问也不迟,我不许你在这里!”   谢幼风不敢违逆,低着头走了,林琪觉得他们虽是亲戚,却完全没有一丝感情,他心中奇怪,却也不便多间,而且他耽心小叫化的生命,遂抱着祁湘一径向屋后走去,来到客舍中,方天侠指着一张红木矮榻道:“把他放在上面!”   林琪依言放下,忍不住问道:“老丈!他受的什么伤?”   方天使仍是淡淡地道:“他没有受伤!”   林琪倒是一怔道:“没有受伤?那是什么缘故他会……”   方天使神色中微现一丝得意道:“他中了毒!”   林琪几乎失声叫起来道:“中毒!什么毒?”   方天侠轻轻一笑道:“除了老朽之外,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中了毒!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解得了他的毒!”   林琪连忙道:“那就请老丈教他一命……”   方天侠笑笑道:“当然了!不为他中的这种怪毒,老朽怎么也不肯让一个江湖人进我的家,至于能否救他的命,老夫却不敢担保,因为他中的毒太深了!”   林琪只想他快点动手,所以不再向下追问详情,方天侠好像有点失望,略停片刻才在那藏古玩的木箱中取出一颗墨绿色的小珠,挟在两指间一用力,将那颗珠捏得粉碎,方心加惊叫道:“爹!您怎么把碧蜈珠毁掉了?”   方天侠瞪她一眼斥道:“死丫头!少多嘴,去倒一碗酒来,要最烈的烧酒!”   方心如神了一下舌头,作了个鬼脸跳出门去,很快就端了一碗香啧啧的烈酒进来!方天侠将手中的珠粉参入酒中,那酒色很快地化为碧青。   方天侠端起酒碗,猛喝了一大口,旁观的林琪却不懂了,他知道那珠子一定是解毒之用,怎么方天侠把它喝下去呢?可是他不敢多问,眼看方天侠把一碗酒分做五六口全都喝了下去,然后将空碗放在祁湘的鼻子底下。   碗中还留着一些残余的酒沥,酒气薰上去,但见祁湘的身子微微起了扭动,然后从他的鼻孔中钻山两缕轻细的黑气!   那黑气接触到碗底的残酒,立刻化为一蓬黑烟,向上空蒸散,方天侠将嘴一张,也喷出一股绿色的气雾,裹着那蓬黑烟,在空中互相冲突着。   黑烟越涨愈大,像是要突破绿雾的包围,而绿雾却跟着扩大,依然紧紧地包围着黑烟,最后双方都涨到有面盆大小时,绿雾薄得有如一层软罗,而黑烟却浓得如墨,涨势不已,好像要冲破绿雾的包围了。   方天侠突地伸出一指,刺向绿雾的外层,微闻波的一声轻响,那团黑烟在被截破的小孔中挤了出来,有如一天黑色的急箭,朝方天侠射去!   林琪本来看得已呆了,见状更为吃惊,以为方天侠控制不了那黑色的毒烟,正想出手帮忙时,方天侠的动作比他更快,张嘴一吸,如长黥饮川,将那股黑气吸入腹中。   刹那之间,黑气都吸尽了,绿雾也消散了。方天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这黑玄蜒液的气候还不够深,否则我救人不成,自己还得赔上一条老命!现在灌他几杯老酒,让他余毒清一清,我也要歇口气!”   说完坐到一边,频频用手在胸口揉着,一面挥手叫方心如再去取酒!   方心如对老父看了几眼,似乎不太放心,当不住方天侠轻轻用眼瞪她,才撅着嘴出去了!   当她回来时,提着一壶烧酒,另带了一只碗,看看祁湘一身黑污泥,不由皱起眉头,林琪知道她嫌脏,连忙接过碗来。   方心如对他笑笑,提起酒壶倒了一满碗,由林琪喂向祁湘口中!   祁湘开始有知觉了,虽然仍闭着眼睛,却一口口的喝得很香,约莫灌下了五六碗,方天侠示停,林琪才罢手不灌。   小叫化突地睁开眼睛,伸出舌头滚着嘴唇笑道:“林公子!这么好的酒您再多灌几碗,也让小叫化杀杀肚里的酒虫!”   这家伙刚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立刻又是一付嬉皮笑脸的模样,林琪生伯方天侠看不顺眼,连忙道:“祁兄!别开玩笑,快谢谢方老前辈救命之恩!”   祁湘怪模怪样地站了起来,朝方天侠打了一躬道:“谢谢老爷子大恩大德!”   方天侠将眼睛一瞪,大声叫道:“跪下去!”   祁湘莫名其妙,却仍然依言跪下道:“老爷子!您要我跪下叩头谢恩也不算什么,恭祝您老福寿无疆……”   方天侠一言不发,忽地抬腿将祁湘踢了四脚朝天。   祁湘痛得在地下直叫道:“老爷子!您怎么踢人呢?”   方天侠却像是生了气,站起来一连几脚,将祁湘踢得团团乱转,小叫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哇哇乱叫!   林琪愕然的拉住方天侠道:“老丈!祁兄游戏风尘已成习惯,您可别生他的气。”   方天侠最后一脚被林琪拉开了,踢了一个空,怫然轻叹道:“林相公,你这不是帮他,反倒害了他,也害得老夫要多费一道手续!”   林琪愕然放开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天侠手指祁湘道:“他身中黑玄蜓液剧毒,虽然被我用碧蜈珠引了出来,可是余毒未清,被烈酒一冲之后,毒素溶入酒中,必须经过踢打,才能发散出来……”   林琪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情,才有此莽撞行径,现在……”   方天侠摇头道:“现在来不及了,这踢打动作不能停的,一则毒气蕴积,幸好已经出来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点散停在表面四周,至少要用盐水冲洗三天,才能将流毒洗净,这三天之内,他一步都不能动,否则毒气潜回体内,可没有第二颗碧蜈珠来救他了!”   方心如一鼓嘴道:“爹!您怎么不早说?把这脏叫化子放在这儿三天,恶心死人了……”   方天侠哼了一声道:“那毒素见酒即溶,我哪儿有说话的功夫,而且我吸进了十分之九的蜒毒,也要用气推动碧蜈珠力将它炼化,根本不能开口……”   祁湘在地上缩成一团,哼哼地道:“林公子!您可是把我害苦了,整整的三天要我躺在此地,不憋死也饿死了……”   林琪对他可真没办法,苦笑一下道:“祁兄放心吧!方先生古道热肠,既然救了你的性命,哪里还会饿着了你!”   祁湘又哼着道:“给不给饭吃都没关系,你刚才那种好酒,每天有那么一两壶,小叫化还可以挨!”   这一说把三个人都引笑了,方心如鼓着眼睛骂道:“臭要饭的,你真不是东西,救了你的命,还敢厚着脸皮要喝酒!你没听爹说吗?每天要用盐水冲你几次呢?三天之后,你就成了盐水鸭子了……”   祁湘苦着脸道:“好心的姑娘,你做做好事吧,盐水鸭子没有醉鸡好吃,你每天化费一壶好酒把我泡成醉鸡不是更好吗?”   方心如被他逗得又笑起来,林琪却连忙道:“祁兄!兄弟一时之失,害你多受几天累,实在很抱歉……”   祁湘听他如此一说,倒是不能再胡闹下去,叹了一声道:“林公子!您别再客气了,小叫化子若不是为了找您而来到此地,恐怕这条命早就上丰都城报到了……”   方天侠得意一笑道:“这倒是实话,这黑玄蜒液之毒,除了老夫之外,再也无人识得,更别说是解救了……你大概是命不该绝……”   方心如一笑道:“爹!您错了,我虽然不知道黑蜒毒液是什么!却担保天下除了您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它!”   方大侠一愕道:“哪一个?”   方心如笑道:“自然是那个施毒的人!”   方天侠怔了一怔,才点头道:“对!小叫化子!是谁给你施的毒?”   林琪也忙问道:“对了!祁兄,五台山上是怎么一会事?”   祁湘顿了一顿才道:“大家都失陷在五台山上,箫至柳老爷子,鼓王雷天尊,跟铁剑无敌谢大侠全都受了伤,那妖人自夸天下无敌,小叫化没办法,忽然想到了您,把您给提了出来,那妖人才放我上来,让我传出消息叫您前去……”   林琪急切地道:“祁兄!你说的妖人究竟是谁?”   祁湘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惶惶地道:“我也说不上来,他无名无姓,连个名号都没有,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说不定是三四个人!”   林琪又惊又糊涂地道:“这是什么话?不知姓名犹可说怎么连几个人都分不清?”   祁湘急道:“事实是如此,我们分成好几批上山的,每一批都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的武功的确十分怪异,我们动手都不过一招,就被他制住了……”   方天侠插口问道:“你们可是同时遇敌的?”   祁湘道:“不错,我们分四批同时上山,同时遭擒……”   林琪连忙道:“那一定有好几个人!”   祁湘连连摇头道:“不,我们被擒以后,囚禁在一起,交谈之下,才发现制伏我们的都是同一个人,因此我才那样说……”   林琪想了一下才道:“一个人分身几处是绝无可能的事,也许他们是孪生的兄弟……”   祁湘依然摇头道:“不可能,我们被禁在一个山洞里面,那家伙也跟我们住在一起,洞里地方不大,我们从来就没看见有第二个人……”   方天侠连连摇头道:“世上哪有这种怪事?”   祁湘急了道:“小叫化子绝不说谎,老爷子,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心如高兴地叫道:“对!爹!我们去看看,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分成三四下出现!”   方天侠瞪她一眼喝道:“别胡说!我连江湖人都不准上门,难道还会去闯荡江湖!”   方天如撅着嘴道:“去看看热闹也不能算是闯江湖!”   方天侠变脸又待发作,林琪忙道:“老丈无心出岫,自然不须要去惹那些麻烦,尤其是这种热闹实在也不值得一看,武林是非,沾上就水远没有完的时候……”   方心如白他一眼道:“那么你是要去的了?”   林琪苦笑道:“我是已经掉进江湖的大染缸了,想跳都跳不出来,你没听见人家是指名找我吗?我若不去,他说不定还会找了来……”   方天侠又问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祁湘摇摇头道:“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个人。”   方天侠哼声道:“难道他一点特征都没有吗?”   祁湘轻笑道:“他一身都是特征,每一次见到他时,他都有一点改变,变来变去却始终让人看来是同一个人,不瞒老爷子说,我到现在连他究竟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   方天侠大声呵责道:“这是什么话?”   祁湘叹道:“就是这么句话,反正我说了也没人相信,除非是您亲眼看见这个人,才知道我的话不会错。”   方天侠沉声不语,林琪又问道:“你们上五台去做什么?好好地怎会碰上他的?”   祁湘道:“这又是我师父多的事,他接到丐帮弟子的传报,说五台上每天晚上有怪事出现,山下的庙里,每天要丢掉一个和尚,同时有人看见最高的山峰上,每夜子亥之交,有一个黑影,顶着骷髅在参拜星斗,害的五台山上的寺僧都吓得逃光了,变成一座空山,山上经常有鬼啸,大家传说是僵尸在作怪……”   林琪正容道:“没有这回事?”   祁湘道:“对啊!我们都不相信,都认为这是人在那儿作怪,大家想去看个究竟……”   林琪道:“那你们的行踪为什么如此诡密?甚至于连去向都不交待一声!”   祁湘道:“这可不知道,我师父把这些情形告诉大家时,我们小一辈的都不相信,连动身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方向,一直到了五台山,我才明白……”   方天侠神色一动道:“以后呢?”   祁湘道:“以后我们就分批上山,结果大家都被那人关了起来……”   方天侠追问道:“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祁湘噘着嘴道:“老爷子!我口渴得厉害,你再赏我一碗酒行吗?”   方心如听得十分有劲,连忙自动地给他倒了一碗酒给他,祁湘直着脖子喝了下去,仍自恋恋不足之状。   方心如瞪着眼睛叱道:“你再要拿翘卖关子,我就饿你三天!”   祁湘叹了一口气,才说下去道:“那是我们被囚禁的第五天,那家伙向我打听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我一时失口就把林公子给说了出来,他立刻解了我的穴道,给我喝了一碗黑色的酒……”   方天侠嗯了一声道:“那就是你几乎送命的根由,这黑玄蜒液只容于酒中,穿肠毒药,你竟当作琼瑶玉浆,饮鸩止渴,真不知死活!”   祁湘瞪着眼睛道:“老爷子,我熬了五六天,实在是忍不住,那黑酒虽然有点怪味道,我还是捏起鼻子灌了下去,起初一两天还不怎么样,快到临潼时可实在吃不消了,全身都像是有根针在刺着似的……”   方天侠哼了一声道:“再过一天,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林琪骇然道:“这黑玄蜒液为什么如此厉害?”   方天侠道:“黑玄蜒液取自一种黑蜒身上的粘液,为天下至毒之一,只有千载蜈蚣的顶珠可解,就是我的碧蜈珠,而且也要中毒不深,否则依然无效……”   祁湘不解道:“他要杀我易如反掌,为什么要下毒害我呢?”   方天侠想了一下道:“他下的毒量是根据你的体力而定的,这点毒量刚好可以支持你走到此地,再加上说十句话的气力,幸好你还没有说到第十句话前就遇到了我!否则纵有碧蜈珠也救不了你了……他这种作法就是防止多说话!”   祁湘想了一下,才骇然道:“对了!对了。他已经跟我说过,叫我少讲废话,别跟不相干的人多说话,所以谢幼风问我时,我没有多说,否则就恐怕见不到林公子了。”   大家陷入一阵默然,半晌之后,林琪才抬头道:“这家伙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怪人,看来我是非去会他一会不可了。”   方天侠想了一下道:“相公其实不去的话,那些人也不会遭害!”   林琪不禁一怔,方天侠好似察觉了自己失言,连忙掩饰道:“老朽不过是猜测之言,那人若是要杀他们,早就该下手了,不必等到相公前去,既留之于前,定不会杀之于后……”   林琪对这一点似乎并不同意,方天侠仍又回头问祁湘道:“你认为我的观点如何?”   祁湘点点头道:“老爷子猜得不错,教师父他们在那儿倒没有性命之忧,那怪人除了不给自由与行动之外,其他方面都很优待,伤者治伤饥者馁食,甚至于还询求我们的口味,想吃什么给什么,应有尽有,为了十几个人的饮食,很够他忙的!”   方心如奇道:“这个人也怪,他这样做究竟什么用意呢?”   祁湘笑道:“这还不简单,人们在饲养牲畜的目的不外乎三种,鸡鸭取其肉,牛马用其力,鸟雀娱己情,他要吃人肉,犯不着费这么大的事,养来玩也不合理,大概是为着利用那些人力吧……”   林琪叹了一声道:“这又是一个自大狂者。”   方天侠笑笑道:“这也是人情之常,一个人的领袖欲望与生俱来的,谁都想君临天下,高居于万人之上,孔夫了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这句话还不够透彻,应该改为‘人之患在好为人君’,尤其是练武功的人……”   方心如摇头道:“爹!您也会武功,怎么不想出人头地呢?”   方天侠不禁一怔,良久才叹道:“我也是个人,要说我绝对不生此念那是骗人骗己的话,只是我自知能力有限,够不上那种资格,只得退而求其次,守住自己的本分,不去为人所役,所以我才严格地限制自己,不与江湖人打交道,以免牵入武林纠纷……”   林琪叹了一声道:“老先生洁身自爱之道,实在大有见地。”   方心如却又问道:“林相公!你是否也为着想成为天下第一人,才介入江湖纠纷呢?”   林琪被她问得一怔,半晌才道:“姑娘!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打从我开始学武功之日,就不是出乎我自己的本意,以后的一切遭遇,也是环境造成的,因此我从来就没有机会去想这个问题。”   方天侠望他一眼道:“林相公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例外,世界上的人尽管纷逐于名利之场,但也有真正不慕荣利的高人雅士……”   林琪连忙一拱手道:“老先生太过奖了,晚辈想就此告辞,到五台山去看看!”   方天侠点点头道:“老朽想,林相公绝对不会打消去念的,相公是立刻就启程吗?”   林琪点点头,还没有开口说话,方天侠已拿起那柄短剑道:“老朽无以为敬,请相公带着它聊壮行色吧!”   林琪一怔道:“这……是老先生心爱之物,在下怎敢……”   方天侠摇头叹道:“宝剑赠侠士,老朽无意江湖,留着它也没有用,再说拙荆死于此,老朽睹物伤情,早就想丢掉它,又舍不得暴殓珍物,送给林相公倒是很恰当的事,但愿林相公能早日归来,重叙今日双剑未了之盟!”   对于最后一句话,林琪起先还听不懂,未了才想起是指着那一场被打断的印证剑术而言……方天侠拿着短剑递了过来,林琪见他的意思很诚,而自己也的确要一柄好剑,遂接了过来,感激地道:“谢谢老先生厚赐……”   接着又客套几句,告辞出门走了!   ***   是林琪走后的第三天,在方家古玩店的后面客舍中,小叫化祁湘喝够了老酒,正在畅然高卧之际,忽然被一阵透骨的寒意惊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但见方心如提着木桶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而嘴角又沁入一股咸味,知道她又是用盐水来替自己冲洗了,心中很感激,口里却道:“姑娘!你做做好事,下次要淹鸭子的时候,拜托用点温水行吗?你这冷水一浇,小叫化的那点酒意又被赶跑了。”   方心如笑道:“臭要饭的!你别又找理由讨酒吃了,这是最后一次冲洗,每天两吊子烧酒,我们家实在养不起这种恶客!”   祁湘闻言心中一喜,连忙屈身想爬起来,方心如却又叫道:“不许动,你那身衣服上沾满了毒,千万不能用手去摸。”   祁湘果然不敢动,苦着脸道:“那怎么办?总不成要我躺一辈子。”   方心如想了一下,才红着脸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套干净衣服与一柄剪刀,她先将衣服放在一边,然后将剪刀递给他道:“你用剪刀把湿衣服一块块地剪下来,破布别乱扔,要放到木桶里,桌子上还有半吊子酒,你可别贫嘴偷着喝了,那是给你擦身子用的……”   说完她飞快地出去了,随手还把门给带上,过了一会儿,祁湘带着一身酒气开门走了出来,她打量了几眼,不禁笑道:“臭要饭的!你这一身打扮还倒是一表人才呢!”   祁湘穿着一身八成新的儒服,苦着脸道:“姑奶奶!你可别把我害苦了,这一身打扮叫我怎么要饭,要是我在十字街头,伸着手一喊老爷太太,岂不丢尽了读书人的脸,林相公第一个就会要我的命!”   方心如哈哈大笑道:“你为什么非要讨饭不可?”   祁湘苦笑道:“讨饭三年懒做官,我师父把我惯坏了,教了我这一门行业,使我一辈子再也没法干别的了!”   方心如掩着嘴笑道:“你快滚吧!别再这儿丢人了!”   祁湘顿了一顿道:“不错!小叫化是该走了,这三天多承你好心招待,小叫化感激终身,深憾无以为报,只有祝你将来嫁一个林公子那样的如意郎君……”   方心如满脸飞红,抄起一根扁担,作势欲打,口中骂道:“臭要饭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断了你的狗腿!”   祁湘笑着拱手道:“姑奶奶!你要手下留情吧!生而不幸要饭,已经是最大的悲哀事,要是再断了腿,简直是要了小叫化的命了……”   方心如瞪着眼道:“那你快滚蛋!”   祁湘一正神色道:“叫化子最重口上人情,一饭一赐,还得谢上好几声,老爷子救了我的命,我总得向他老人家表示一下谢意!”   方心如放下扁担道:“用不着!我爹不在家,出门访友了!”   祁湘一怔道:“出门了?”   方心如点点头,撅着嘴道:“是的,昨天就出门了,走的时候没通知我,只留下一个字条,叫我打点管你解毒的事……”   祁湘想了一下说“老爷子以前常出门吗?”   方心如摇头道:“没有!这是第一次出门,而且我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爹也是的,出门不打个招呼,连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清楚……”   祁湘神色一动,然后才轻叹道:“方姑娘!你也许不相信,老爷子一定也上五台山去了!”   方心如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爹发誓不闯江湖的,谢家跟我们是亲戚,就因为他们是江湖人,爹跟他们绝了交,不许他们父子上门……   祁湘叹了一口气道:“一个身负武功的人,要想绝足江湖,是不可能的事,方老爷子忍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方心如脸色动了动,忽然反身回屋奔去,片刻之后,她泪容满面地跑了出来,哭声叫道:“臭要饭的!你说得不错,爹把紫郢剑也带走了……这,怎么可能呢?”   祁湘摇摇头叹道:“世上无不可能之事,方老爷子身怀绝技,绝对不甘雌伏一生,以前蹈然高隐只不过是没找到对象而已!”   方心如想了一下,流泪点头道:“这话也许有理,谢长风虽然号称铁剑无敌,爹却十分看不起他,爹一定是受了林相公的影响才……”   祁湘喔了一声道:“何以见得呢?”   方心如擦擦眼泪道:“谢长风在十年前,跟爹比过一次剑,只动手三个照面,就被爹打败了,谢长风以后就经常上门,要想请爹指教剑术,爹把他给赶了出去,从此我们两家就不来往,只有谢长风的女儿还有时来看看我……”   祁湘忽地一笑道:“谢幼风也常来吗?”   方心如哼了一声道:“他最不要脸了,不但爹骂他,我也常骂他,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往这儿跑,赶都赶不走,前些日子爹翻脸要打他出门,他才不敢再来了……”   祁湘一笑道:“可是方老爷子不在家的时候,你不是还让他进门的吗?”   方心如脸上微红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湘笑笑道:“我在谢家住过几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是晚辈,自然比较接近一点,他有时也把心事对我吐露过一点……以人才而论,他还算得上是一个佳子弟!”   方心如红着脸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比爹还讨厌他,要不是想听他说一些江湖上的事,我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   祁湘一叹道:“周公谨虽得其主,惜不得其时!”   方心如瞪起眼道:“你怎么又扯到古人身上去了?”   祁湘转笑道:“我是将古喻今,假如不是恰好遇上孔明那种对手,周瑜应该可以算是一等将才,假如没有林公子一比,谢幼风也可以差强人意了……”   方心如怒声骂道:“臭要饭的!你又在找挨揍……”   祁湘笑着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不错!小叫化但求酒肉无缺,实在不该去管那些不相干的闲事!该打!该打!姑奶奶!小叫化自己打过了,可以不劳尊手,刚才的话,就当小叫化放屁。”   方心如睑上一红,沉声不语,祁湘又打了自己一下道:“该死!该死!讨饭嘴里长不出象牙,对着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讲那种粗话!”   方心如并没有被他的怪相逗笑,也没有为他的粗话而生气,红着脸道:“祁……祁大哥!”   祁湘不禁一怔,连忙道:“方姑娘!你别客气,小叫化生来就没有做大哥的命,还是臭要饭的四个字听起来顺耳得多!”   方心如一瞪眼道:“好!臭要饭的!我求你一件事!”   祁湘一笑道:“你刚才一改称呼,小叫化就知道有事要差遣,只要是力所能及,小叫化无不悉心尽力以报隆恩!”   方心如轻轻一笑道:“我想请你带我到五台山去!”   祁湘神色大惊道:“我的姑奶奶!你这不是要小叫化的命吗?”   方心如鼓起眼睛道:“你难道怕那个人再毒死你!”   祁湘摇头道:“那倒不是,小叫化本来也要去,这条命反正是捡来的,丢了不足惜,只是小叫化可不敢陪你去!”   方心如哼声道:“为什么?既然你自已也要去,顺水人情带我走一趟有何不可?”   祁湘正色道:“方姑娘!小叫化一向很少说正经话,这次却不能跟你开玩笑,我若是陪你到五台山去,方老爷子知道了就不会饶我,其次五台山那个人怪异莫测,万一你有个失闪,小叫化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   方心如怒道:“你不肯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带路不行!”   说着她气冲冲地夺门前行,走了一阵,却听见后面踢达直响,回头一看,但见祁湘把一双新靴,撕得变成拖鞋,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不由得笑了,可是她立刻收起笑容,沉着嗓子道:“你跟在后面干什么?”   祁湘一叹道:“小叫化受了你一点好处,这笔人情债不还,心里永无宁日……”   方心如怒骂道:“滚你的蛋,你别跟着我就算是还我的债了!”   祁湘摇头道:“不行!我总不能看着你往歧路上走!”   方心如神色一喜,怒意全消,笑着道:“你答应带我去了?”   祁湘苦笑道:“小叫化拦不住你,只好陪你走一趟,到了五合山,也许能遇上方老爷子与林公子,小叫化也好交差,若是让你走丢了,小叫化更是罪孽深重了……”   方心如脸色一红道:“我去找爹爹,跟林相公有什么关系?”   祁湘一笑道:“反正你只认识这两个人,能找到方老爷子固然更好,否则找到林公子也可以让小叫化松一口气,因为他的能力足够保护你!”   方心如这下子不响了,祁湘回头拖着靴子,拍达达地走着,方心如跟着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去,大约经过了半里许,方心如忽然发现叫道:“臭要饭的,你怎么又把我骗回家来了?”   祁湘回头正容道:“小叫化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再反悔,此去五台山路途遥远,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自然不知道该作些什么准备……”   方心如笑笑道:“该作些什么准备呢?”   祁湘略作思索道:“小叫化可以终年不换衣服,你却不行,小叫化可以乞讨以渡日,你也不能跟着我去要饭,因此随身的衣服,银两,都是必需之物……”   方心如哈哈大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多走段回头路!我早就准备了!”   祁湘一怔道:“你已经准备好了?”   方心如笑道:“几颗极品珍珠,每颗约值五十两金子,有钱就是足,一年半载之内,生活总不会成问题!”   祁湘叹了一声道:“看来你倒够资格作个老江湖了……”   方心如得意地笑道:“我虽没有出过门,江湖门槛却不比你差,出门人最忌累赘,所以我只带了些值钱的珠宝,既轻松又不碍事……”   祁湘扁了扁嘴道:“照这样说,你一个人大可以行遍天下,何必还要我作陪呢?”   方心如笑笑道:“我要你带路,而且我知道你们丐帮子弟遍天下,有你在一起,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查问消息也方便一点!”   祁湘摇摇头叹道:“行了!姑奶奶!小叫化本次算是被你抓差抓定了,我们开始上路吧!”   方心如笑着道:“别忙!你先陪我去买两匹好马,走江湖总得像个样子,而且骑着马赶路也快得多,你懂得相马吗?”   祁湘一抬脚笑道:“买一匹就够了,叫化子生来穷命,连靴子都穿不惯,别说是骑马了。”   方心如见他的脚上已经染满了灰尘,不禁一皱眉道:“好好的一个人,干吗一定要弄成这付脏相呢?”   祁湘笑笑道:“要饭的哪有干净相,小叫化若是打扮得齐齐整整,恐怕早就饿死了。”   方心如又待说话,祁湘连忙继续说下去道:“你别劝我了,小叫化既然身入穷家帮,自然要守本分,否则就是欺师背祖,人各有志,你总不能要我变成另外的一个人!”   方心如无可奈何,只好随着他了,二人走到市镇的骡马行中,购了一匹骏马,随即启程西行,祁湘虽是徒步,脚程却不在骏马之下,跑在方心如的马前,像极了她的跟班马夫。   第一夜歇在临汾,第二夜寄宿介,第三天,就到了忻城。   三天下来,赶出了一千多里路,除了吃饭打尖的时间外,几乎是日夜兼程了,方心如的马换了两匹,祁湘的那袭儒衫,早已尘封垢污,依然一付乞儿相!   五台山脉绵延甚广,五台山只是其中的主峰,山下为五台县治,二人赶到此地后,祁湘找来当地的丐帮弟子一问,才知道林琪已经于两天前登山,却未曾留意方天侠的行踪,因为此老足迹从不涉江湖,也没有人认识他。   方心如打扮得一身劲装,足登小蛮靴,装出仗义江湖的女侠气派,只是她的年纪太轻,看起来总有点不伦不类的样子。   祁湘在一路上尽跟她斗嘴闹蹩扭,到了此地可不开玩笑了,略作准备,随即打点上山,同时还给方心如找来了一枝长剑!   方心如笑着拒绝道:“我不要!我又不是去找人打架拼命……”   祁湘急了道:“姑奶奶!这个时候你别再像个小孩子了,假如上去能找到林公子与令尊大人,自然用不着你动手,不然的话,你多少总得作个自卫的准备,小叫化的几手功夫可实在保护不了你!”   方心如微微一笑,蓦地将手一扬,红光微卷,祁湘手中的长剑叮然断为两截。祁湘大惊失色,这才看清她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根似鞭似索的玩意儿,原来是束在腰间当作腰带的,却不想是一件兵器!   方心如看他惊愕的神情,微微得意地笑道:“我爹是开古玩店的,店里什么样的好刀剑都有,哪里用得着你来替我费心!”   说着又慢慢地将腰带束好。祁湘一伸舌头道:“姑奶奶!你那是什么玩意儿?”   方心如笑道:“我也不知道,爹说那是一件安南人进贡的软剑,其实也不过是一根丝带,两边镶着许多锋利的钢片,用起来很顺手……”   祁湘吐了一口气,再也不说话了,埋头向山上走去。   五台山原为佛门胜地,山上有很多寺庙,可是阑若寂寂,空无一增,那些和尚们都逃命去了,二人走了半天,不见半个人影,方心如个禁焦急地道:“你说的那个怪入在哪儿?”   祁湘指着山峰道:“还远呢!那峰头后面有一片平坡,坡上长满野草,坡的左方临着峭壁,壁上开了个大洞……”   方心如听不得罗嗦,拔步飞身,就朝山峰奔去,祁湘急得在后面直追,口中还大声叫道:“小姑奶奶!你不要乱闯,那边危险……”   方心如不理他,依然飞步急行,祁湘奋力猛追,却是越拉越远,敢情这刁蛮的小姑娘,轻身工夫比地高明多了。   等他气喘喘地赶到那片平坡时,只见长长的蔓草被人践踏得凌乱不堪,断梗残叶,洒得满地,还隐隐有些血迹,好像有人在此地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然而他不仅没看见林琪,没看见方天侠,甚至于连方心如也不见了……   峭壁上的那个大洞,像巨兽张开了大口,等着将人吞下去!   祁湘等了一下,才慢慢地向洞口走去,心中忐忑不安。当他距洞口还有丈许之际,洞中忽然冲出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手挺半截断剑向他扑了过来。   祁湘吃了一惊,本能地闪过一边,同时伸出一掌,前那人的背后拍去。   这一掌并没有用多少力,他不想伤人,完全是格斗时出手习惯的本能动作,谁知那个人竟虚弱不堪。   掌心才印上背后,便已向前猛跌出去,手中的断剑也扭过一旁。   祁湘不禁为之一愕,连忙走过去将那人翻了过来,心中更为吃惊,原来那人竟是谢长风的儿子谢幼风。   他的胸前被人砍了一剑,皮肉翻翻,连心脏都可以看得见,两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口中呼呼地直吐气。   祁湘急忙叫道:“谢兄!你怎么来了!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谢幼风断断续续地道:“是……心……如……表……妹……她……”   祁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再叫道:“什么?你说是方姑娘……”   谢幼风无力地点点头,声音更微弱了。   “我……是为她好……她误会了……请你告诉她一声……我不恨她,我一直很……喜欢她……”   祁湘又惊又急,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谢幼风已经不能再问答他了,无力地闭上眼睛,头软软地垂过一边,那颗心还在慢慢地跳动着……   祁湘知道这个人已经无法再活了,轻轻地放了下来,长叹一声,站起身子,大踏步向洞中走去。   他急于想打开这个谜底,以及许多悬而未决的思想……   方心如为什么要把谢幼风杀伤呢?这女孩子虽然刁蛮而任性,心地却十分善良,绝不至于随便动手就杀人的,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   林琪已经上山了,他与那个怪人会过面没有呢,会面的结果又是如何呢?   还有洞中软禁的许多人,现况又是怎么样了呢?   这足一个很单纯的山洞,只有一条通道,然后到达一片绝谷之中,那绝谷四周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顶上可以看到方形的天,就像是一个深井。   那怪人在峭壁上凿了一个浅浅的凹洞作为居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建筑了。   对祁湘来说,这条通道是轻车熟路了,所以他毫不考虑地向前冲,通过了长约里许的深洞后,绝谷在望,奇怪的是不见人迹。   不仅看不见那个怪人,连被他们拘禁的那些人都不见了,甚至于不久之前才进洞的方心如,而且连从前留在这儿的一些家具也搬走了。   祁湘诧然地站在当地,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之感,一切的变化都太出他的意料之外了,变得使他不知如何应付!   正在他怔然失神之际,忽然耳后传来一轻微的声息,他连忙回头一看,一点白光迎面飞来,出乎本能地一捞,却是一个小纸团。   打开纸团,上面只有寥寥的几个字“西南壁上另有天地,弟往探,兄不宜深入,请候弟半日,若仍未返,请急退,至华阴县北寻梅华等女,告知之!”   底下署名是一个琪字,不用问也知道是林琪了。   祁湘身不由主地向西南角上望去,只见那里的绝壁上被密密的蔓藤封住的,无风自动,可见林琪已经进去了。   当时他心中一阵冲动,几乎也想跟着进去的,可是刚一举步,马上又克制住自己,林琪的武功比自己高多了,进去了也帮不了他的忙,也许会误了他交代的事!   于是他只好静静地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计算中,大约是有半天了,因为他进洞之际太阳才上升不久,此刻日影已斜过中天,移到绝谷的另一边去了!   那片蔓草仍然静静地一无动静,也没有见到林琪出来。   祁湘心中一阵黯然,万分无奈地回转身去,想完成林琪交代的任务,因为他自知甚明,林琪若是失陷在里面,他去了也是白送命!   刚一回头,却见身后不远之处,并排站定三个年轻女子。中间的是梅华,左边的是费冰,他都见过一次,那是在临潼的酒楼上,当时这两个女子还是站在敌对的立场,现在不知怎么地又化敌为友了!   另一个女子虽不认识,可是从装束上,他看出正是那苗女娃狄娜!   对这三个女子的突然出现,祁湘倒是一惊,她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呢?   怔了片刻之后,他有点高兴,林琪留字要他去找她们现在,可不必麻烦了……   所以他张开嘴巴,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因为这三个女子中,有两个也是与他站在敌对的立场。   梅华是杀孽深重的魔女,曾经是大家必于除而后快的对象,费冰曾隶属十三友,也是无法并容的大仇……   因此他嘴唇动了几下,却未发出声音,只把手中的字条送了出去。   梅华既不伸手接,甚至望都不望一眼,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现在还不到半天!”   祁湘又是一惊,梅华却轻轻一笑道:“当你接到那字条时,我们已经在你身边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梅华与费冰武功之诡异,他是知道的,所以对后面那句话并未受到轻视的感觉,只是怔怔道:“那你们为什么让林公子一个人孤身去冒险?”   梅华涩涩道:“林琪那个人何等高傲,目前对我们三人的印象都很坏,可是他居然肯留字示信来向我们求助,足见事态很严重……”   祁湘急道:“是啊!所以你们应该前去。”   梅华摇摇头道:“不!他既然定下了半天的时限,不满三个时辰,我们绝对不去,现在还差一刻工夫,我们必须等下去!”   祁湘表示不解,梅华轻轻一叹道:“他虽然看不起我们,我们却相当尊敬他,总希望他能在一刻工夫内成功胜利而回,那时他可以不必领我们的情,我们也不至于白献殷勤!”   祁湘对这个女子可实在不懂,可是他也不想多想,只是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梅华笑道:“当然是跟着林琪来的,影子永远尾随着光而存在的,他是我们的光,我们就是他的影子……”   祁湘不想进一步去了解这些对女间的玄妙关系与感情,只是问道:“林公子他在两天前就上山,怎么……”   梅华一笑道:“不错,可是他被人家引入了岐路,白费了两天时间,也只是比你早一步才进入到此地。”   祁湘表示不信道:“那洞外的打斗痕迹……”   梅华仍是笑笑道:“那是方老头留下的!”   祁湘一惊叫道:“方老爷子……”   梅华点头道:“不错!那是一场很精采的打斗,只可惜你没有看见,够得上惊天动地……”   祁湘紧张地问道:“那么方老爷子胜负如何?”   梅华的嗤一声道:“你这一问多笨啊,方老头子要是胜了,局势便不会如此了,林琪也用不着进去涉险了。”   祁湘一怔道:“这么说来林公子是目睹老爷子打斗的?”   梅华摇头道:“不!他只赶上看个结束,方老头子失手被毙之后,他才赶到。”   祁湘嗯了一声道:“所以林公子才赶着进去救人……”   梅华笑笑道:“你又错了!但也猜对了一半,赶着进去救人的是方老头的女儿,林琪现在谨慎多了,先把周围的环境摸清楚了才开始行事,所以我们都不大替他耽心,以他现在的临敌经验,纵不能胜敌,也足可自保……”   祁湘摸着头道:“方姑娘只比我早一步,怎么会抢在林公子前面去了?”   梅华笑笑道:“那小丫头的脚程至少比你快一倍,你所谓的一步之差,最少也有两三里的距离,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的话还没有完,费冰突然焦灼地道:“梅姊姊!时间到了!”   梅华惊然住口,双眉一蹙道:“他还没有出来,看样子是真正需要我们帮助了!”   三个女子只互望一眼,随即飞身而起,像三点流星似的,冲到峭壁之前,那片长蔓被荡开一个缺口,人影就消大了!祁湘愕然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假如不是亲眼看见,他做梦也想不到人的速度可以快到如此程度!   呆立片刻,他才赶了过去,拂开蔓藤,发现这面峭壁不过才一丈多厚,用人工开了条通路,穿过山壁,则又是一番境界矣!   上面是一片云封雾锁的大穹,底下却是一脉田舍,疏疏的十几处茅屋,分别散落在田圃间,圃中种植着许多奇形怪状,说不出名称的花草!   :   84\ 021   二十一 山间花落三春雨     梅华,费冰,娃狄娜三人并肩而立,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枝黄色的短木杖,神态十分凝重。   在他们的对面,则散立着五个白衣人,身材高矮服饰俱都一样,甚至于面貌也都异常酷肖……   同时还有两个白衣人守在通路入口的两侧,长相也是一样!   祁湘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地吃惊了,这七个白衣人他都见过,那就是将谢长风等人掳禁在此的怪人。   以前他每次只见到一人,虽然觉得奇怪,总还想到可能是孪生,或者是……但一下子同时出现七人,这的确是难以令人相信的!   梅华等三女与五人对峙着一言不发,看情形他们还没有交谈过。   只有在左侧的那个白衣人,见到祁湘之后,立刻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道:“哈……小叫化子!真想不到你还能活着回来!而且还带着这么多的人来……”   祁湘不去理他,眼睛紧盯着远处的地下,那儿躺着三个人,林琪,方天侠与方心如,这三个人都没有死,然而却无法行动,大概是被制住了穴道。   梅华等三人的眼睛也不住地望着那儿,不过她们所关心的只有林琪一人!   僵持片刻后,梅华首先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正中一个白衣人笑笑道:“你放心好了,死不了……”   梅华神色一寒,冷竣地道:“别说死了,他就是伤了一根汗毛,你们这七个怪物就将有一辈子都受不了的活罪,现在我命令你一件事!”   那白衣人微微一愕道:“什么事?”   梅华用手一指林琪道:“乖乖地替我把这个人送过来,然后你们每个人都自动地将两手的无名指砍下来,作为得罪他的惩处!”   那白衣人又怔了一下才道:“这倒是很新鲜的惩处办法,为什么你会对我们的无名指感到有兴趣呢?”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少装糊涂了,几手天机指井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技,砍掉你们的无名指,就是叫你们以后别再仗着这种指功为恶欺人!”   那白衣人神色微动,然后才笑笑道。“高明!高明!天机指虽不是绝顶隐秘的功夫,但是能叫出这个名称的人还真不多见!你叫什么名字?”   梅华冷笑一声道:“飞天魔女启动天下,你难道会没听过?”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名头越响亮的人物手底下越稀松,我们七个人有意网罗天下高手,却不想在成名的人物中去找,不过今天却一连遇上两个意外……”   说着用手一指林琪笑笑道:“第一个是他,第二个就是你,芸芸众生,中就是你们两人还当得起名下无虚四个字……”   梅华立刻打断他的话道:“你少送高帽了,就算你说尽了好话,我也不会饶过你们!”   白衣人轻笑一声道:“练过武功的人都有个通病,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现在叫你你放下武器投降,你一定不肯服输的,因此你叫我们服从命令似乎也不会这么简单!”   梅华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的是好话,等到我出手时,事情就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了!”   白衣人仍是笑着道:“这话不妨等动过手再作商量!”   梅华俏眼一瞪,脸上杀意顿现,轻轻地朝旁边的费冰与娃狄娜举手打了个招呼,那二人立刻欺身进招,手中青木杖一拢,由两边向中间夹攻而至!   那五个白衣人毫无动作,直等杖影快要逼近之际,才由最边的二人各抬一手,抛开农袖向杖上卷去。   扑的一声轻响后,两枝青木杖倒是被卷开了,不过那两人的袖袍也被杖的劲气割下了一大片!   一招交换,使得双方都为之一怔!   先前说话的那个白衣人又叫起来道:“好家伙!你们使的是什么武器,云中七子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梅华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叫云中七子?”   那白衣人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首次对人宣布名号,我们兄弟七人……”   梅华不等他说完,立刻又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说是姊妹七人呢?”   那白衣人脸色一变,其余六人也都怒形于色,梅华视若无睹,依然不经意地笑道:“像你们这种半男半女的妖人,何不干脆称为云中七妖呢?”   那白衣人的脸色居然又恢复了平静,轻哼一声道:“你的眼光倒是厉害,你怎么看出来的?”   梅华冷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阴阳怪气的,说话的声音粗里带尖,看你们的年纪至少都是四十上下了,却没有一点男人样子,明眼人一望便知。”   那白衣人轻叹一声道:“你懂得真多……”   梅华笑笑道:“天下事我鲜有不知者,不过我对你们倒有一点不了解的地方,你们七个人可是同时出生的!”   白衣人神情诡异地道:“你既然什么都懂,何不自已去解答这个问题!”   梅华哼了一声道:“人间虽有孪生之异,最多不会超过五胎之数,要说一生七胎,那除非是老母猪下小猪……”   那白衣人悖然想道:“你口中干净一点!”   梅华微异地道:“如此说来你们真是一胎所生的了?”   白衣人未作答复,但是神情上已经有承认的表示,梅华轻叹道:“这倒是颇难令人置信,由此可知天下事无奇不有,一生七胎已足惊人,七个半男半女的阴阳人则简直是罕闻了……”   那白衣人对于阴阳人三字仿佛感到特别刺耳,神情一变,形将发作,梅华却挡在头里又问道:“你们七个人如此相像,混在一起的时候,恐怕你们自己也不易辨认吧!”   白衣人大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我们七人虽是常年相聚在一起,都经常会自己弄混了,因此我们每个人都作了一个辨认的记号……”   梅华笑笑道:“你是老大,你旁边的是老四老六,最边上的是老五老七,站我们后面守门的是老二老三……”   她边说边指,那七个白衣人却流露出一片诧色,显然她提得一点都不错,梅华不待他们发问,随即微笑着道:“你们把记号做在襟上,只要不是瞎子,谁都可以看得出!”   她身后的祁湘这才发现那七个白衣人的衣襟上都钉了一列圆形的小石狮,数目同为七片,只是其中有一片色泽迥异,六只白玉中夹着一片青玉,而且每人的青玉次序排列也自不同,与梅华说话的那人,青玉排在正中,其余则分别于上下,上者为长,下事为幼,顺序而推之……因此心中对梅华的观察能力,产生出由衷的钦佩。   云中七子的老大轻叹了一声道:“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梅华笑笑道:“是吗?所以我觉得你们七个无须硬着头皮充男人,女子中也有了个起的人物……你们七人是如何称呼法?”   老大顿了一顿才道:“我们以秩称名,我叫云初生,老二叫云次生,三生四生,以此类推!”   梅华笑笑道:“很好,简单明了,现在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云初生连忙道:“你若是要问我们的身世,不妨省点精神。”   梅华摇头道:“我才没那么好的兴趣呢?我只想问问,你们潜隐了这么多,突然出头与武林中作对,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初生笑笑道:“这个你不必先知道,等我们收服你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梅华冷哼一声道:“假如你们败在我手中呢?”   云初生怔了怔道:“那可能性很少……”   梅华秀眉一挑道:“交手之下,非胜即负,你必须作个打算!”   云初生淡淡一笑道:“我们若是败了,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们,那就不必问了!”   梅华轻笑道:“这倒有理!你们准备着吧!”   说完一举手中木杖,费冰与娃狄娜也横杖作势,准备配合她的行动,对方的五个人立刻分散开,每人都在袖间取出一柄折扇,展了开来,丝面玉滑,毫光隐隐!   梅华神色微动道:“你们这几柄扇子很值钱呀,用来作武器不是太可惜了吗?”   云初生举扇轻摇笑道:“你看得出值钱在哪里吗?”   梅华一扁喝道:“天丝织绵为面,和玉削髓为骨,东西本身的价值不去说,就是那点手艺,恐怕也得化上十年时间吧!”   云初生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惊色道:“你知道的事情的确不少!你能再说出这两样东西的效用吗?”   梅华一笑道:“自然能了,所以我才觉得可惜,这么名贵的东西,简直使我不忍心去毁坏它们,可是我又不得不如此……”   云初生忽然暴躁地叫道:“别废话了,我不相信你真能杀得了它!”   梅华一举手中木杖道:“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云初生脸上微红道:“不认识!就是因为你们的武器特别,我们才出扇相对,换了别的对手,我们还不屑为之呢!”   梅华笑笑道:“那你就准备吧,万一我毁了你的宝贝,你可别心痛,怪我事先没通知你!”   一杖平点出去,用的竟是剑式,云初生因为她的话说得那么肯定,心中的确有点顾忌,不敢用扇硬架,飘身科掠,避过技尖的劲锋!   费冰与娃狄娜也同时发动,两杖横砍,袭向邻近的云四生与云六生,这二人却不像云初生那样谨慎,吐气开声,举扇硬封上去!   铮铮两声脆响,扇面上冒出一溜火光,双方各退了一步,同时都朝自己的武器上看去!   两柄扇子丝毫无损,而目扇面划上一道淡青的痕迹,显然是从杖端上磨下来的碎屑,云初生起先也十分紧张,这时才得意地大笑道:“哈……你可真会骗人,说得那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尔尔!”   梅华漠然地道:“你别太高兴,也许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云初生再也不受她的威吓,折扇一杖,径切下来,力沉,势速,梅华不得已,举杖硬撩上去,只是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青木杖竟被锋利的扇骨削下寸许长的一截!   云初生更得意了,哈哈大笑中,以宏亮的声问道:“这下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梅华在一触下,不仅木杖被削,人也后退了两三步,看得她身后的祁湘心中又是一惊,虽然他对这魔女也没有好感,此时此地,却衷心地希望她能得胜的……   梅华的态度还是很从容,挥杖再度刺到,这次她所采用的招式比较凌厉,不容对方有砍削的机会。   云初生轻轻一笑,收回折扇,依然用极快的身法闪过正锋,然后伸出一只空手,屈指朝仗端弹去。   指尖离杖半尺处,劲风已经将杖身撞歪了,梅华急速抽杖,时间上已慢了一步,云初生的折扇与指式是连环的动作,紧接着削了下来。   又是一声脆响,这次削得更多,梅华的木杖整整断下了四五寸!   那一株木杖全长也不到三尺,经两度砍削后,只剩下两尺多一点,虽然还是比云初生的折扇长,梅华使起来却不如先前那般俐落了。   因为她这株木杖是当作剑来使用的,短了一截之后,许多剑招都无法发挥全威,而且还得提防再被削短,所以一连五六招急攻,都被云初生躲了开去!   云初生好似存心在显示他折扇的妙用,在几次闪躲中,他放过了三次可以偷空进招的机会,专心去削短她手中的木杖,不过梅华也谨慎多了,发出一杖之后,看着无法中敌,马上又收了回来!   云初生边打边笑道:“看了你这分身手,我倒是觉得做男人太无聊了,我真没想到女子中会有你这种高手……从今天起,我们七个人都得试试做女人是什么滋味了……”   梅华好似被他的话激怒了,一声轻叱,木杖猛挥过去,云初生哈哈一笑道:“你上当了!”   折扇突张,巧妙地一翻,迎着杖身削了过去,取在正中的部位!   “铮!”这一声响较前更强,出乎地意外的是木杖未被削断,他的折扇却在一股巨大震荡之下,玉骨全折,仅靠着软软的扇面连在手上。这次轮到梅华大笑了……   紧随着梅华的笑声之后,娃狄娜与费冰也同时发动了,手中的木杖朝外一震,长约三尺的木杖全都自动碎裂,横飞的木屑中,但见青光微闪处,微闻叮叮之声。   拦在他们面前的云中七子中四五六七四人的玉骨锦面折扇,都被扫做两截!   云初生等五人大惊失色,连忙聚拢在一起,一面望着手中的断扇,一面望着三个女子手中的武器发怔。   这下子他们都看清楚了。   那木杖原来却是一柄半长不短的剑形武器,而且质地异常奇特,极目望去,才可以看见淡淡的一抹青影,假如日光再强一点,可能连这点影子都看不见!   这剑形武器外面,原来是套着木制的圆鞘,所以看起来才像是一枝木杖……   云初生脸色大变,喃喃地道:“你们使得究竟是什么家伙?”   梅华一挥手中的短剑笑道:“你们这七个妖人,自矜通天彻地,无所不能,怎么连这点小玩意儿都不认识?”   云初生脸上一红,也只得由她奚落。梅华笑笑道:“你们若是真的不认识,我倒可以说出来,让你们长长见识,西岳华山上有乙木成精,聚而成魈……”   云初生立刻惊叫道:“原来是木魈精气所化的青灵剑被你们得去了……可惜!可惜!”   梅华听得倒是一怔道:“可惜什么?”   云初生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东西我们早就注意到了,皆因气候未成,才把它留在原地,不想被你们先得了手……要是再等上十年,它的内丹凝固以后,再取了来,可以练成剑丸,收发由心,伤人于千里之外……”   梅华表示不信道:“你是说飞剑!世上哪有这种事?”   云初生冷笑一声道:“要是没有这回事,世上就不会有剑仙这个名称!也不会有飞剑这个名称。”   梅华道:“那是人们故意造出来的骗人玩意儿!”   云初生依然撇嘴冷笑道:“你真是浅薄无知,史书所载空空儿,精精儿,红线,聂隐娘,都是确有其人其事,绝非空穴来风……”   梅华摇头道:“照你这么一说,剑仙是确有此事了,怎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云初生一叹道:“你们以为剑仙是容易练成的?那是一种千古难得的机遇,得其人,得其器,两者合一,才能望其大成,人才年年有,唯独器难求……”   梅华渐渐感到有兴趣了,忍不住问道:“何谓其人?何为其器?”   云初生道:“人者,练剑之人也,器者,练剑之器也,剑仙之叶,并非人人可得,以你们三人而言,只有你的禀赋根骨可以到达那个程度,可是还必须要机缘,找到适当的剑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各具其精,你们所有之木魈,就是乙木真气之精,这么好的机缘,竟被你自己糟塌了!”   梅华怔然不语,云初生又道:“五行之精,为天地灵气所钟,天下仅生其一,其他四种都已经被前人得去了,如聂隐娘所得癸水之精,剑气略带黑色,庚金之精为精精儿所得,空空儿与红线女所得皆为戊土之精,丙火之精为百年前异人赤龙子所得,只有乙木真精出世较晚,却偏偏遇到你这个不懂事的……”   梅华哼了一声道:“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古董的?”   云初生道:“我们七个人都是赤龙子的门人,从先师的遗笈中得知此事……”   梅华又问道:“那些剑仙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云初生道:“自然是死了!血肉之躯,从无不死之理。”   梅华道:“他们所练的飞剑呢?”   云初生道:“自然也跟着他们精气消散了,天生灵物,必不会常留人间!”   梅华轻轻一笑道:“这么说来,还是不要练成剑仙的好,至少这乙木精气不会随着人的精气而散,得以永久存留下去!”   云初生连连摇头道:“可惜!可惜!你若能多等十年,则天下第一人可期,现在你纵然握有一柄利器,却未必能达到那个境界!”   梅华冷笑道:“我倒不觉得可惜,再等十年,这东西未必就为我所得,别人且不说,你们就第一个就不耐地将到那个时候来争,倒不如我先得手的好,至少这柄青云剑,目前大概还无物能克!”   云初生冷笑一声道:“这倒未必,起先我们是不知道,上了你们的当!”   梅华挺剑上前一步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又有什么方法呢?”   云初生举手一挥,云次生与云三生立刻也放弃原来的位置,站到他们一起,七个人排成一横列,然后云初生才道:“我们就凭赤手空拳,也可以挡住你的利剑!”   梅华打量一下他们站立的形势,对他的话似乎不太相信!   云初生似乎在故意撩拨她,冷笑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梅华考虑片刻,终于一咬牙道:“好!我就碰你们一下,反正我们有三柄剑,即使毁了一柄也不在乎!”   说完她突地飞身而起,挺剑直向云初生刺去。   云初生纹风不动,其余六人各伸出手臂,搭在旁边人的肩膀上,结成一道人墙!好像把七个人的功力都集结成为一体。   梅华的剑尖伸到云初生胸前半尺之处,终于被他们泰然的态度慑住了,秀眉一蹙,怀疑地道:“你们七个人连结起来就可以挡住我了吗?”   云初生淡淡一笑道:“空言无尽,试过便知!”   梅华怔了片刻,终于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云初生泰然受剑,眼看着淡淡的青影整个没入他的身体,仍然一动都不动,倒是梅华迅速地退后了!   费冰见状大惊,连忙迎往她问道:“梅妹妹!怎么样了?”   梅华苦笑一声,摊开握剑的手掌,白嫩的掌心上有一块焦黄的灼痕,而她手中的淡青色剑影却已消失不见了!   云初中哈哈大笑道:“我早警告过你了,你偏偏不肯相信,白白糟塌了一枝神物!”   费冰仍是不解,梅华却轻叹一声道:“我上当了!第一不该告诉他们真话……”   云初生仍是大笑道:“第二你不该大意试剑,我不是对你已经说过了吗,我们七人的师父赤龙子得到的是丙火之精,他老人家仙游之时,将离火真功分注于我们七人之身,木遇火则燃,你那乙未真气所化的青灵剑遇到我们,只有认倒霉了!”   梅华脸上忽地泛起一片戾色,咬着嘴唇道:“你不要得意!我只毁了一柄剑,还有两柄剑在掌握中呢!”   云初生大笑道:“再有十柄也没有用!我们照样使它烟消云散!”   梅华哼了一声道:“那除非你们七人永远这样搭住肩膀不分开!”   云初生立到停住笑声,诧然道:“你这话怎么说?”   梅华冷笑道:“我虽然损失了一柄剑,却得到一个教训,下次再也不会上当了!”   云初生这才宽慰地一笑道:“木不敌火,其奈我何!”   梅华沉声道:“木也能克火,你想过没有?”   云初生脸色微动道:“怎么个克法?”   梅华冷冷一笑道:“投孤薪于烘炉,自然是一触即燃,刚才我就是上了这个当,假若我下次改变方法,置束薪于微烬之上,那结果便不同了!”   云中七子睑色都是一变,云初生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的话不够明白!”   梅华哼声道:“你别假装糊涂了,我替你说了吧,把一捆木柴放在一点烬火之上,由于火力不足以引燃木柴,就只有被压熄,这就是木能克火的道理,你们七个人合起来可以成为烘炉,分散开就是一点点不足道的微烬,一柄剑是单柴,两枝剑就是束薪,下次我就用这个方法对付你们!”   这下子云初生也笑不出来了,良久之后,他才一叹道:“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奇才,马上就看出我们的缺点了……”   梅华冷冷地道:“其实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我们该在你们联成一气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云初生想了一下才道:“你现在想到也没有用,我们这七个人从出娘胎开始,就没有分开过……”   梅华飞快地接口道:“那你们是否永远这样抱成一团呢?”   云初生摇头道:“这倒不至于,可是我们离开不会太远,瞬息之间,马上就可以集结在一起,你想个别击破,大概很不容易!”   梅华冷笑一声道:“这倒不尽然!只要我有那个存心,始终会有机会的,因为我是单独行动的,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手伏击,防不胜防……”   云中七子的神色一起大变,聚在一堆,喁喁私议!   梅华大叫一声道:“两位姊姊,快退!”   叫声中,首先朝出口处飞去,娃狄娜与费冰跟着想走,却已慢了一步。   云中七子一声呼啸,簇拥而上,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圈,将她们困在中间,梅华不得已又转回头厉声叫道:“你们想怎么样?”   云初生冷笑道:“你的方法太可怕了,为防患未然起见,我们只好毁了这两柄剑!”   一面说着,一面慢慢地把圈子缩拢,费冰急得大叫道:“他们还要不要脸,七个人欺负一个女孩子!”   云初生嘿嘿一笑道:“要命比要脸重要多了!”   圈子越围越小,梅华沉下脸道:“停下来!”   云中七子果然止步不前,梅华又对云初生厉声道:“除了青灵剑之外,对付你们的方法还多。”   云初生傲然一笑道:“任何方法我都不在乎,只有此剑不可留!”   梅华想了一下,才对费冰与娃狄娜道:“把剑留给他们吧!”   费冰与娃狄娜仍在犹疑,梅华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放心好了,迟早我都会给这几个家伙一点苦头吃吃……”   费冰对梅华最信赖,立刻把手中的青影递出,娃狄娜想了一下,也递了出去。   然而云中七子却没有接受之意,一个个端立不动!   梅华一翻眼道:“我们把剑交出来了,你们还怎么样?”   云初生庄容道:“这两柄剑留着对我们并无用处,因为我们七个人都不喜欢使剑,若是落在别人的手中,反而造成对我们的威胁!”   梅华淡淡地道:“那你们是想毁掉它们了?”   云初生点头道:“不错!那方法很简单,你们随便掷向我们任何一人的身上,我们离火神功力是相互贯通的,马上就可以销毁它们,而你们也不至被剑气燃烧时的势力灼伤掌心!”   梅华想了一下又道:“照他的话做!”   两个女孩子把手中的青影朝外一掷,只见两股淡淡的青烟一闪即逝!   云中七子立刻也分散开来,最小的云幼生出了一口气道:“这下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梅华冷笑一声道:“未必见得!”   手随声落,微微一挥,袖中又突出一道淡淡的青影,划过云幼生的前胸,但闻一声惨呼!血光四溅!   接着他的上半身齐胸分为两截,砰然倒下。   这个突变的事故使得其余六人都惊呆了,片刻之后,云初生第一个觉醒,目中泪光闪闪,厉声大大叫道:“妖女!你好狠毒的心……”   闪身要扑上来,梅华将手一扬,却又吓得他连连后退!   梅华扬着手中的青影,得意地笑道:“你没有想到我手中还有一柄青灵剑吧!其实还不能算是剑,它只是匕首而已,你说得很对,那木魈的确是气候未成,本来它应该可以制成四柄剑的,可是经过量裁的结果,只够三柄剑的材料,余下一点点只能凑合着制成一柄匕首了……   说着将匕首顿了一顿,那掠淡淡的青影最多只有六寸长。   云初生愤极厉呼道:“不守信义的妖女,我一念之慈……”   梅华将脸一沉道:“喂!你讲话要客气点,什么叫不守信义,我们并没有约定什么,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可曾说过不准伤人……”   云初生不禁怔住了,梅华笑笑又道:“现在你们七人联防已经被破坏了,而我却掌握一柄可以致你们于死命的利器,这只能怪你们太大意了!你们既然见过木魈,便应该知道它的份重,究竟可以制成几柄利器……”   云中七子已剩其六,一个个俱是脸色如土。   梅华却又得意地笑笑道:“这也难怪你们,因为在你们的估计中,那木魈的身量能制成三柄长剑已经是很不简单了,天知道我为了节省下这一柄匕首的材料,费煞多少苦心!”   云初生默然不语,眼睛盯住老二云次生,在悲愤中还含着谴责的意味!   云次生黯然地低下头,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道:“大哥,我观察得很清楚,那木魈虽具人形,可是四肢尚未分化,除去性器外,只有一段躯体能用的,分制成三柄剑,的确已经过多了……”   云初生怒哼道:“那她这柄匕首是哪儿来的?”   说时一指梅华的手中,云次生愕然呆观,神情上仍是不相信的样子,云初生又斥骂他道:“当初我就一力主张毁了它,都是你妄想制练剑丸,留着它丹成,刚才也是你说的,除了三柄剑外,绝不可能再有第四柄了,结案白送老七一条性命,还叫我们遭受着莫大的威胁……”   云次生呆了一呆,忽地向梅华一拱手道:“姑娘!你掌握这一柄利器,我们六人的性命已任你处置了,因为我们唯一能克制乙木真气的离火七阳神功,死了一个老七算是全部解体了……”   梅华的脸上掀起了得意的微笑,云次生拱拱手又道:“唯一使我不明白的是这柄匕首,你到底是从哪儿省下来的!”   梅华笑了一下道:“你对木魈那么清楚,何必还来问我呢?”   云次生一脸凝色道:“正因为我太清楚了,所以才不懂,本魈身上仅有三条经脉可用,那第四条通灵脉非至丹成之后,无法使用……”   梅华一笑道:“你看到木魈是多久以前的事?”   云次生想了一下道:“那是十二年前,它的形状还如一个七八岁的婴儿,它成长的速度虽与人一样,可是它的金丹非要到三十岁才能小成,算来至少还有十年光阴!”   梅华笑道:“七岁的儿童,十二年后,已经算是成人了!儿童与成人有什么不同,你想想就明白了!”   云次生惑然道:“我还不明白!”   梅华忽地脸上一红,轻轻地道:“它是性器筋……”   云次生恍然大悟叫道:“该死!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那性筋在十二年后,应该会萌发了……”   梅华红着脸瞪他一眼道:“你明白得太迟了!”   云次生突地一整脸道:“不迟!”   说着身形猛扑过来双腿分叉,踢向梅华两侧,梅华怒叱一声,匕首朝前一刺,洞穿他的小腹,跟着向四周一绞!   云次生的身子平空跌下来,可是梅华也吃了一惊,因为她手中的匕首也消失得无形无踪……   好好的一柄利器,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若是被云次生身上离火神功所化,则云次生就不该受伤。   梅华虽然足智多谋,这时也无法解释目前的现象了!   云中七子又去了一个,接着两人的死亡使得其他五个人如疯狂般地激动!   云初生大喝一声,身形猛扑上来,手扬处发出两股如山般的暗劲,梅华伸手发掌相抵,乍一接触即被震退五六步,脸色急变,大声叫道:“两位妹妹速退!”   费冰与娃狄娜闻言立刻向出口处抢去,云三生与云四生肩头一晃,早已抢在头里,两个人四双手一封,强劲的掌风将她们又通了回来!   逃走的希望已绝,她们只得回身与梅华会合在一起。   梅华于云初生对过一掌,好像已受了暗伤,脸色十分苍白,可是她还强力忍住,面向着云初生道:“我连杀了你两人,就是死了也够本了,不过像这样死去,实在心有不甘,你能让我在临死之前,问一个问题吗?”   云初生举起手,正准备作第二次追击,闻言脸色一沉道:“妖女!你鬼计多端,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梅华怔了一下,随即将胸膛一挺,大声笑道:“好!那你就动手吧!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脓包!”   云初生的掌大已经要发出来了,可是被她一声脓包止住了,厉声大叫道:“我什么地方脓包?”   梅华冷笑一声道:“脓包就是脓包,我也无须多说了,不过我告诉你一声,在你的领导下,你们的心愿永远也无法达成……”   云初生再度止住欲发的掌力,一皱眉头道:“我们有什么心愿?”   梅华牵牵嘴角,冷笑一声道:“你们掳集了一批成名的武师,留而不杀,心意十分明显,何必还要我说呢?”   云初生笑笑道:“不!你不妨说说看!”   梅华轻叹一声,两目一垂道:“我宁可省些力气……”   云初生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厉声一吼,掌力潮涌而出,这次却不像刚才那般沉寂,掌风中带着呼呼的呼啸,威势十分汹涌!   梅华好像放弃了抵抗的意图,身子连动都不动一下,随着掌劲被击起半空,她身上衣服也被击碎了,像蝴蝶般纷纷飘散!   费冰与娃狄娜掩面惊呼,连躲在远处的祁湘也发出一声悲丧!   梅华是该杀的,因为她杀死的人太多了,满手血腥,万死不足以抵,可是,死于此地,又未免令人感到惋惜……   他的眼光随着梅华的身子移动,看她被击到半空八九丈高处,再向下坠落,他也不忍心看了。   一个那么美的女子成一团血肉模糊,毕竟是残酷的事……   可是梅华的身子才落丈许,忽然又像奇迹般一翻身,双臂一抖,反而向空中拔高上去,势子快到绝顶!   云初生冷笑一声,振臂往空中射出一丝银线,速度尤疾,刹那间就追至了梅华,住她的脚上绕了一绕!   梅华上升的势子为之一挫,跟着云初生将手一抖,居然又将她拉了回来!   费冰站得较近,这才发现云初生发出的银丝,竟是一根极细的银线,线头附着一个小银钩,钩尖划破了梅华的裤管,紧附在她洁白润圆的小腿上,隐隐有血迹渗出!云初生一面收回银线,一面冷笑道:“妖女!你飞天魔女之名我早已有所耳闻了,这一根天河钩丝也为你准备下很久了,要是让你逃出手去,那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梅华一言不发,弯腰从腿上解下银钩,略看一眼,然后掷还云初生。   云初生收回银钩,连同银丝一起纳入抽中冷笑道:“现在你不再说我是脓包了吧?”   梅华不理他的讥讽,就地坐了下来。用手捺住腿上被钩破的地方,又撕了一块破衣小心翼翼地擦拭旁边的血迹……   云初生又冷笑道:“你不必费事了,等一下还要流更多的血呢!”   梅华淡淡地道:“以后的事我管不了,至少在未死之前我不愿意弄得这么狼狈!”   云初生望了她一眼,见她又接着掠理额上的乱发,乃肃容道:“现在你大概放弃生望了!”   梅华点点头没有回答,云初生却换上一付庄肃的神态道:“那么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梅华忽地微微一笑道:“为什么现在你肯回答呢?”   云初生肃然道:“因为你的态度表明了就死的决心!我相信你不会再作逃生之念……”   梅华轻轻一叹道:“你说得不错!只是你怎么知道的?”   云初生微微一笑道:“你别忘了我一身兼备阴阳两性,每个月中,有一半的时间也是属于女性,因此对女人的心理也非常清楚,一个女人在危急关头还想到容貌的整洁,那就是表示她对生存已放弃奋斗的意念了!”   梅华垂目无语,云初生却得意地道:“第一次你全力接下我六成功力的一掌,我的确很佩服你。”   梅华苦笑一声道:“我功力比你差多了,你有什么好佩服的!”   云初生笑道:“我不是佩服你的功力,而是佩服你的眼光,你居然能看出我那掌力的根源,同时更佩服你应变手段的高明……”   梅华不作声,费冰却忍不住问道:“梅姊姊!你们在说些什么?”   梅华凄然一叹道:“我千算万算,仍逃不过人家一算,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初生却摇摇头道:“不!我阅人多矣,从未有人能比得上你,因此我倒很愿意替你标榜一下……”   说完又转头对费冰道:“我第一次击她的掌力属纯阴之功,因为只用到六成,她才能接下来,假若我下一掌将力量加到八成,她是万万抵不了的,要想逃过我八成功力的第二击,你将采用什么方法?”   费冰一怔道:“发出多少功力是你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云初生轻笑一声道:“你没有她有!她居然知道我那纯阴功力只有在极端冷态中才能施发,所以故意用话激怒我!而我……居然也上了她的当……”   说着顿了一顿,见梅华仍是冷冷的不起反应,仍只微带失望地道:“我在极端愤怒的心情下发出第二掌,看起来好像声势很大,其实威力还不及前一掌的一半,这当然伤不了她,而她却利用我的掌力,想施展她那独特的轻身功夫,由空中逃走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好,岂不是……”   梅华突然一睁眼道:“算了!你倒底是标榜我,还是在夸耀你自已?”   云初生一怔道:“我自然是标榜你!”   梅华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在什么书上看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猎人非常谦虚,每猎得一虎,不矜自己所能而说那虎是如何的猛……这种烘云托月的自我吹擂,听来只是令人恶心,我再告诉你一句,你们想雄图天下,称尊武林的心愿,永远也不会达成的,因为一个心胸狭窄的自大狂徒,怎么样也成不了大事业!我倒有点替死去的老二可惜,他似乎比你强多了……”   云初生先是被她说得满脸愧色,可是梅华的最后一句话又使他变得异常愤怒,厉声大叫这“你胡说八道!老二是我们七个人中最窝囊的一个!”   梅华冷笑道:“我倒不这样想,我以为他是最傻的一个,你们其余六个人都太聪明,聪明得只知自私自利,当我杀了老七,破坏了你们离火连环,而还保存着一柄青灵匕首的时候,你们的性命全在我的掌握中,那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只想逃脱性命,尤其是你,居然把过失都推在老二身上!”   云初生怫然道:“那原来是他的过失,因为我们师父把研练飞剑的方法只传给他一人,对于青灵木魈的知识也只有他了解最深……”   梅华想了一下道:“毁坏青灵剑的主意也是他出的吗?”   云初生点头道:“不错!他告诉我们说只要把三柄青灵剑毁去,我们就可以天下无敌了,谁能想到你还藏一柄匕首呢?”   梅华怔了一怔又道:“我想问的就是这件事!他是用什么方法毁坏我的匕首的了?”   云初生沉吟不语,梅华又道:“就是这个道理了,我忘记什么东西能伤害你们了,你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呢?”   云初生思索片刻才道:“好吧!反正你不会再有青灵匕首,我就让你死得瞑目,刚才你自己说过青灵匕首是采用木魈的性筋所制,木魈既为雄性的,筋便只有玄牝可克……”   梅华大叫道:“就是这个道理了,我忘记你们是雌雄同体了,难……难怪他会用那种招式来扑去我了,原来他是存心让我刺中小腹的。那地方正是性器处,柔阴克阳刚,所以才使我匕首中的灵气宜泄,化于无形……”   云初生笑笑道:“你悟解的能力很高!”   梅华忽地一瞪眼问道:“是不是你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呢?”   云初生怔然不作声,梅华咧开嘴冷笑道:“我相信你们都知道的,用这个方法不光是对付那柄匕首,就是对付青灵剑也同样有效,只是你们都舍不得牺牲自己的性命,所以才故意用语去挤兑老二,逼得他送命来保全你们,对自己的同胞手足都如此残忍,你们这几个人也就不必说了……”   云初生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道:“你的眼光的确厉害,才见过一次面,居然就把我们之间的矛盾都看出来了,你说得不错,我们七人中就只有老二跟大家不同心,可是我们师父偏偏特别器重他,什么事情都偏着他一点!老头子要不是羽化得早……”   梅华大笑道:“那你这个领导地位很可能就由他取而代之了!”   云初生阴笑一声道:“长幼有序,他胸怀二心,死得并不冤枉!”   云三生忽地不满地道:“大哥!别这么说,二哥并没有跟你争长的意思,师父仙逝之后,他把一切都毫不保留地讲给我们……”   云初生冷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那正是他聪明的地方,否则……”   梅华接口道:“否则你也不会容他活到今天了!”   云初生眼中射出峻厉的寒光,冷冷一笑道:“妖女!你不必再挑拨离间了,我们七人中,就只有老七与老二比较好一点,你偏偏一开始就杀了老七,他找你拼命的目的,多半还是为了老七报仇,剩下五个人都是一条心,不会受你言词煽动的!”   梅华抬眼一笑道:“这么说我倒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了!”   云初生不理她,一手抬起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有你这么一个人活着,也许比青灵剑对我们的威胁还大!”   梅华毫无惧色地望着他的手臂,淡淡地道:“我也没打算你会放过我,不过在死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云初生想了一下道:“可以!为了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梅华深恐他会反悔,赶紧道:“那么请你放了那青年人!”   说时用手一指躺在地下的林琪!云初生不禁一怔,但仍是点点头道:“行!只是我附带有一个条件,我放了他之后,不许他再找我们的麻烦,这家伙的身手不凡,制住他时颇费了我们一番气力!”   梅华一转眼珠道:“我相信他不会的!”   云初生笑了一下道:“口说无凭,我得要一个确实的保证!”   说时移步向林琪走去,梅华急得大叫道:“你想干吗?”   云初生一笑道:“我去解开他的穴道,要他当着你的面发下誓言!”   梅华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他不会答应的!”   云初生笑着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他……”   梅华黯然道:“那是我骗你的,我只想你先动手杀了我再去放他,那时你为了誓言所约,便不会再难为他了!”   云初生哈哈大笑道:“对于你们之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才那样痛快的答应你,你爱他,他恨你,我早就有把握知道他不肯受你的恩惠!”   梅华凄然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根本就不想放过他了!”   云初生点点头道:“是的!除非他肯答应为我所用,你想他会肯吗?”   梅华凛然道:“他不会的!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不会在威胁下屈服的!”   云初生冷笑道。“不屈服者死,杀光了这些人,天下就不在有反对我的人了!”   梅华想了一下道:“那么我把请求改一改,请你放过我的两个妹妹!”   费冰立刻道:“不!梅姊姊!我们跟你共生死!”   娃狄娜也作了同样的表示,梅华摇头轻叹道:“你们不要傻,陪我死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费冰流着眼泪道:“你死了,林琪也活不了,我们还活着干吗……”   梅华目光忽转柔和,轻轻地道:“我一生中做了许多坏事,死了并不冤枉,林琪一生正直,他可不应该死得这么没代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费冰怔然不解,娃狄娜却以坚定的声音道:“梅姊姊!我明白了!你是要我们替他取回代价!”   梅华点点头,云初生却诧然道:“什么代价!难道还想找我们报仇?”   娃狄娜沉声道:“不错!梅姊姊与林琪不能白死!”   云初生哈哈大笑道:“凭你们这两个人要想找我们报仇,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娃狄娜哼了一声道:“我们也许不行,还有别人行,天下的能人多得很!”   云初生傲然笑道:“我本来倒是不想放过她们的,我若不答应便是怕了你们,你们走吧!我倒想看看你们有什么方法,能勾些什么人来跟我作对!”   费冰还想说话,梅华朝她摇摇手道:“快走吧!你去找你母亲,娃狄娜则去找到白玫瑰与紫鹃,别忘记她身上的东西,找个适当的人选,好好地安排一下,不出三年,就可以见到结果了,虽然这于我们原来的计划不符,但是我们别无选择余地了,这也算是为他尽一点心了……”   说时又望了林琪一眼,目中不自而然地流下眼泪!   费冰望望梅华,又望望林琪,忍不住失声大哭,娃狄娜却冷漠地拉拉她的衣服,神情十分坚决,轻轻道:“走!别等人家改变了主意就走不掉了!”   费冰身不由主地被她拖走了,走到门口,梅华又道:“把那小叫化子也带走!必要时不必另外找人了!”   娃狄娜点点头,走到祁湘身边,朝他一瞪眼道:“你听见了没有,还不跟我们走?”   祁湘连忙摇手道:“我不跟你们走!我师父,林公子,他们都陷在此地,我也不想走了……”   娃狄娜伸手就掴了他一下脸颊,怒声道:“混帐!人家想找个机会还找不到呢!你居然敢拿翘!”   祁湘被打得一个踉跄,愤中火烧,撩起手中的青竹杖横扫过来,口中怒骂道:“贼妖婆!你怎么出手就打人!”   娃狄娜冷笑一声,挥臂一格竹枝,弹出老远,接着又是一脚,将祁湘连踢了几个翻身,费冰轻叹一声,上前点了他的穴道,看他身上的脏相,不禁一皱眉头。   娃狄娜却道:“费姊姊你怕脏,由我来带他吧!”   说着伸手抓起祁湘的衣领,就这样,拖着转向出口径去,费冰回头依恋地望着,梅华朝她摆摆手轻轻一叹道:“你也去吧!叫娃狄娜对那小叫化好一点,同时你也要小心一点,最近我发现她戾气太重,可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必要时白玫瑰会处理的……”   费冰泪流满面,点点头哽咽地道:“梅姊姊!但愿你吉人天相……”   梅华轻轻一叹,垂首道:“别忘了,除非奇迹出现!算了!天不会保佑我这种人的!”   费冰遥遥对她一拜,掩面痛哭而去!   现在空地上只剩下梅华与生存的云中五子,还有就是僵卧不动的林琪、方天侠与方心如。   云初生嘿嘿一笑道:“你那个什么妹妹到了最后一刻,还希望有人能救你呢!”   梅华轻轻抬起眼皮,滚落两滴泪珠叹道:“她对我很痴心,因为我是唯一给予她温暖的人!”   云初生嘿嘿一笑道:“那小伙子从未给过你一点温情,你怎么对他那么痴心呢!甚至于千里迢迢,赶来陪他一死!”   说着又用手指指林琪,梅华瞪他一眼道:“你对我们之间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云初生笑笑道:“从头到尾,完全都知道,就是不明白你为何对他情深如此,他根本就讨厌你!”   梅华哼了一声道:“一个女人肯为一个讨厌她的男人而死,那一定有着肯死的原因,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云初生怔了一怔叹道:“算了!我不想对你们之间的事多作了解,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奇迹。”   梅华仰头问道:“什么奇迹?”   云初生道:“你不是说过只有奇迹才能挽救你的生命吗?”   梅华忽地一笑道:“你是说又不想杀我了?”   云初生点点头道:“是的!看了你的身手与智慧,我实在不忍心杀死你,只要你肯……”   梅华撇嘴一哼道:“只要我肯为你们所用是吗?”   云初生道:“不!像你这样的人材,我不敢委屈你听命,只要你肯答应你与我们合作,你的地位可以与我们平等……”   梅华格格轻笑道:“这条件太优厚了!”   云初生立刻摇头道:“不!不算优厚,虽然我们已经收服了好几个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但他们跟你相比太差了!”   梅华飞快地接口道:“我不但可以答应合作,更可以俯首听命。”   云初生大感突然,连忙道:“真的吗?”   梅华轻轻一笑,用手一指林琪道:“但是你们必须先说服他!这世界上我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云初生不禁泛起一种被愚弄的怒色哼道:“这小子是个死硬派,我们从来对他存过希望……”   梅华笑笑道:“那你又何必对我存希望呢?”   云初生愤然作色,略停片刻,才在袖中掏出一颗白色小药丸,送给梅华道:“为了保全体美丽的尸体,我赏你一颗毒药吧!但愿你的灵魂能得到安息!”   梅华接过药丸,只看了一眼,轻蔑地掷过一边冷笑道:“你这种手腕还在我面前玩弄,还是留着去骗骗别人吧!”   云初生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   梅华冷笑道:“我正在奇怪那些江湖武师虽然武功不高,却都是铁铮铮的热血汉子,怎么会为你所用,原来全是这迷心药散捣的鬼……”   云初生怒喝一声道:“妖女!我给了你最后的一条生路,你自己把它断绝了,可不能再怨我!”   梅华冷冷地望他一眼,站起身来,云中四子立刻围了上来。   梅华摆摆手道:“你们放心,我不想逃,也逃不了!”   云初生本来又伸手想将袖中的天河钩丝掏出来,提防她飞空逃脱的,见她那样表示后,又停了下来。   梅华走到林琪身边跪下,先贴着他的脸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凛然道:“你动手吧!我只想死在他身边!”   云初生慢慢地抬起手掌,略感惜惋地道:“这一掌下来,你将粉身碎骨!”   梅华咬着牙道:“没关系,掌力越重越好,最好是将我们两个人打成一片!”   云初生也咬着牙道:“我偏不叫你如意,这一掌将你震得七孔流血,面目变形,然后我再把那小子点醒过来,叫他看看你那付难看的模样!”   梅华神色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那也没什么,他不会为我难过的,也许还感到高兴呢!因为杀死我正是他未了的心愿之一,说不定他会倒过来谢谢你!”   云初生哈哈大笑道:“那就更妙了,在你将死之前,听他说几句对你的死而感到欣慰的话,一定可以帮助你早点瞑目……”   梅华厉声大叫道:“你为什么这样狠?”   云初生厉笑道:“因为我希望你临死前改变主意……”   梅华昂头道:“办不到!我宁可接受最痛苦的死亡,也不愿意跟你们同流合污……”   云初生真正放弃希望了,轻轻一叹,收敛了脸上的戾色,然后又慢慢地推出手掌,一股阴劲如气墙般地涌了出来,向梅华逼去!   梅华懔然直视,目中一片清明,准备泰然地接受死亡!   忽然!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躺在地上的林琪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长剑挥开一片金色的光芒,劈开了那堵气墙,还将云初生逼退了一步!   梅华大惊若狂,高声叫道:“林郎!你……”   林琪沉声道:“利用你的飞天轻功,快带着我离开此地!”   梅华毕竟是够冷静的,闻言立刻托着他的助下,双足一蹬,两人拔空而起,刚好躲过云中四子联手的一击!   云初生咬着牙摇出天河钩丝,再度向空中射去,可是林淇挥去长剑,金芒再动,银丝像流星般地坠落。   两个身影像鸟般地掠出长空,冲进云雾的幕层,从云中五子的眼下消失了!   ***   冲破了深锁的云层,迎着深秋金黄的阳光……   梅华两双手紧抱着林琪,忘情地向上飞着,飞着,然而她的气力毕竟是有限的,由均匀的呼吸变为沉重的喘息,可是她还舍不得放手!   林琪不禁着急起来了,大声叫道:“梅华!我们可以下去了,你要飞到哪儿去?”   梅华一面喘气,一面断断续续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这样抱着你,一直向上飞去,直到我的力气用尽了,我们再一起掉下来,掉在大石头上,摔成粉身碎骨,我的血肉和着你的血肉,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林琪又急又怒,大叫道:“你疯了!”   梅华吃吃地笑着!   “不错!我是疯了,我一直在想着这一天,等着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怎么能不疯,我高兴得疯了,快乐得疯了……”   林琪见她语无伦次,像是真的疯狂了,只得用手去扳她的手指!   梅华即急叫道:“别动!你要摔下去了……”   林琪怒声道。“我宁可摔下去,也不愿和你这个狂人跌成一团……”   梅华轻轻一叹,减低了上升的速度,慢慢地向下降去,终于落在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面,又慢慢地放开了手。   疲累使她的前胸不住地起伏,口中不住吐气,额上汗水直流,却比不上她目中的泪水,像成串的珍珠,断了线扑扑地直掉……   林琪这才长出一口气,见了她的样子又有点不忍道:“你哭什么?”   梅华用手擦擦泪珠,凄然地道:“我伤心……”   林琪一怔道:“你伤心什么?”   梅华依然哽咽地道:“我伤心你太残忍了!”   林琪更加莫名其妙了,怔怔地道:“我!残忍……这该是怎么说的!”   梅华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可是她的脸部依然十分惨淡,哼了一声道:“你还不残忍!我等了一辈子,为的都是一个梦,一个随着你比翼青天,飞翔人间的梦,可是才那么一刹那工夫!你又把我的梦惊醒了……”   望着她美丽的脸上泪痕流下,林琪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梅华伸手又抹了一下泪痕,对着林琪漠然无动于哀的表情,不禁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跟你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反正我有过那一个梦,已足够此生回忆了,你大概又准备要走了!”   林琪顿了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梅华苦笑一下道:“每一次我们见面,你都是拂袖而退,而且还留下一令我碎心的话:”下次见面,我定必杀你“,这一回我免得你开口,先替你说了……”   林琪忽地轻轻一叹道:“梅华!假如你不再跟我疯言疯语地胡闹,我倒想跟你好好地谈一谈!”   梅华的眼中忽地射出希望的光辉,这光辉使她的脸变得更美丽了,声音中也充满了喜悦,一把拖住林琪的袖子叫道:“真的!你……你不讨厌我了……”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乐极忘形的小女孩儿。   林琪感动地点点头道:“是的!否则我就不会救你了,老实说,我原来真想借那云初生的手将你除去的!可是……”   梅华睑上略闪过一片阴霾,但依然温驯地道:“你为什么又改变了念头呢?”   林琪笑了一下道:“因为你变了!”   梅华不自禁地用手抚着脸颊道:“我变了?哪里变了?”   林琪笑笑道:“不是外形上的改变,是内心里的改变,我发现你不像以前那么爱杀人了,虽然你今天又杀了两个人!”   梅华连忙道:“那是不得已,我杀死云七生,是为了要破坏他们的离火神功连环,至于那云次生我本不想杀他……”   林琪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梅华一抬眼道:“你知道?你不是被他们制住了穴道吗?”   林琪笑道:“那是我故意的,若是我真被制住了穴道,怎么又能猝起发难,把你从云初生的掌下救出来呢?”   梅华仍是不解,两个大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将目光停在林琪睑上。林琪笑笑道:“我被云初生点了穴道后,便知道他们身于为阴阳两性,因其点穴与一般人不一样。其实我的头脑一直很清醒,只是装死而已!”   梅华不好意思地道:“是否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了?”   林琪摇摇头道:“不!从你与他们的一段谈话中,我对他们的了解已经够多,审处一下情况,发现以你我的能力,绝不能力敌,所以我在挡开云初生一掌后,赶快叫你带着我离开了,也幸亏是你的飞天神功了得,换了第二个人,恐怕要逃过那五个人的围攻,是万万做不到的事……”   梅华嫣然一笑道:“原来你一直在装死,急得我差一点为你殉身,你在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套诡诈的手法!”   林琪感慨地一叹道:“是这几年的江湖生涯中将我训练出来的,我发现要适应这个千变万化、阴谋层出的世界,不能光凭一股傻劲去硬干的……”   梅华轻轻一笑道:“你进步得太多了,早知如此,我们三个人也不用跟着你,白替你操心,还把苦心制就的青灵剑也毁了!”   林琪笑笑道:“毁了的好!天生神物,原不该当作杀人的利器!”   梅华指着他手中的金剑道:“那你为什么要带着这柄利器?”   林琪将剑推回到剑鞘道:“这是那个姓方的老前辈送给我的,从那时起,我就在心里立下一个暗誓,除了十恶不赦之徒外,绝不轻易动剑。”   梅华出神地听着林琪的一番话,不禁肃然起敬。   梅华想了想,对林琪也象对自己道:“这种江湖生涯中的阴谋狡诈,我早就想摆脱,图个清静去……”   林琪笑了一下道:“摆脱得了吗?”   梅华一怔道:“只要我们存心不惹事,我想还不会有人敢找上我们来……”   林琪摇摇头道:“你错了!江湖人没有个不敢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云初生第一个就不肯放过我们……”   梅华想想道:“他只是怕我们去妨碍他罢了,假如确知我们存心脱离江湖,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倒过来找我们麻烦呢?”   林琪一笑道:“梅华!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一下变笨了,云中七子有两个死在你的手中,即使他并不想真的记仇,云初生为了想雄霸天下,一定要对天下人有个交代……”   梅华不说话了,林琪又道:“何况失陷在五台山的人中,还有我的受业师箫圣柳无非,我不能将他置之不理,还有那方天侠父女,他们完全是为着我的关系……”   梅华一叹道:“琪!别说了,我明白你了,即使五台山的人跟你全无关系,你也无法不管的!”   林琪随之一叹道:“是的!谁叫我学这身武功呢!云初生他们若是好人,我也许可以置之不理,照他们行事的手段看来,也许比什么十三友,费长房等更为荒谬,我要是袖手不理,便违背了我的良心……”   梅华忽而眉头一挑道:“对了,提起费长房,我倒有个主意了,对于五台山的那批人,我们不妨暂时采取隔岸观火的方法,先由他们两边火拼去!”   林琪摇摇头道:“费长房与十三友绝对不是云初生等人的对手!”   梅华笑道:“对啊,但至少也可以使得云初生他们焦头烂额,我们再来个趁虚而入,自不难一举而平之……”   林琪叹了一声道:“梅华,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到五台山是为了救人并不是为了杀人!”   梅华笑道:“那也无碍你救人,削弱了他们的势力,你救人也方便些!”   林琪正容道:“云初生现在已经控制一批人,那批人包括我师父箫圣在内,所以会受他的利用完全是惑于他迷心药散之故,后去的方氏父女,恐怕也将不免。万一费长房率领十三友跟五台山动起手来,牺牲的一定是这批受迷惑的人,到那个时候,恐怕我要救的人,一个也不会活着了!”   梅华叹了一声道:“我今天是糊涂了,怎么尽出这些笨主意!”   林琪苦笑而不作声,梅华又想了一下问道:“琪!假若要再上五台山,你能对付几个人?”   林琪忧形于色道:“别说几个人了,一个云初生我就对付不了!”   梅华也苦着脸道:“是啊!青云剑已毁,光靠着武功,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抵达一个云初生,技不如人,我们凭什么去救人呢!”   林琪忽然焦躁起来叫道:“不管了,我总不能因为畏难就作罢了,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每一次都是在对手比我强的情形下闯了过来……”   梅华忧虑地道:“那是因为你的运气好,而且每一次你所遇到的敌人,他们都爱惜你的人才,舍不得伤害你,一个人的运气不会永远是好的,尤其是这一次,云初生杀你之心,比什么都坚决,这一点我不用多说,你自己在场,知道得很清楚!”   林琪沉默有顷,最后还是朗然地道:“这不是怕死的问题,以前我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这一次岂能例外,走吧……”   梅华叹了一声道:“现在就去?”   林琪点头道:“是的!要去就趁早,免得费长房等人抢在前面……”   梅华凄然一笑道:“事情多矛盾啊!我们刚从那儿逃出来,现在又赶着回去,早知如此,倒还不如留在那儿了!”   林琪自己也笑了起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原故,当时我只想跟你赶快逃出来……梅华!我看第二次你就不必去了,万一我……”   梅华连忙道:“琪!我好容易才得到你,别叫我这么快又失去你,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林琪停了片刻,才低声道:“也好!生不共衾死共穴……这想法太乐观了,我们真要战死在五台山上,也许连个全尸都办不到,哪里还谈得上共埋一穴呢?”   欢情被肃杀的秋天浸染了,沉重的心情,代替了他们因生命结合而得来的喜悦。良久之后,梅华才道:“是否还要我带着你飞下去!”   林琪摇摇头苦笑道:“不用了,一个大男人被人抱着走真不是滋味,再说现在你不一定还有力气带得动我……”   梅华的脸上又浮上一层娇羞,良久才怅然一叹道:“今天一天多奇特啊,乍谱于飞曲,又作易水吟,好梦来得迟,偏又醒得太早……不过,……我已经够满足了……”   林琪无言地挽着她的一只手,慢慢地寻找下山的路。   梅华默默地跟着他,两个人都走得很慢,似平是尽量地想把这一段生的旅程拖得长一点……   :   84\ 022   二十二 万斛柔情留春色     走的约摸有里许光景,梅华忽然啊呀地叫了起来,林琪不知道为了什么,连忙停步问道:“梅华!什么事?”   梅华急急地拖着他向下直奔,口中还道:“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赶快!赶快!迟了可就赶不及了!”   林琪被她拖着急奔,心中却莫名其妙,连忙问道:“梅华!到底是什么事?”   梅华道:“我替你作了一个安排,那安排使你足够力敌云中五子而有余,真该死,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林琪更奇怪了,还来不及动问,梅华又道:“我只得再带你一程了,希望还能赶得上……”   说着伸手挟着林琪的腰,双足一纵,又带着他飞空而去……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月明如昼。   林琪被挟得很不舒服,忍不住道:“梅华!你究竟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呢?”   梅华喘吁吁地道:“别急!别急!快到了……”   林琪立刻道:“既是快到了,你让我自己走吧,这样子实在不像话,要是让一个熟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同时累着你也叫我不过意!”   梅华仍是喘着气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现在要争取时间,也许就因为一步之差而误了大事,那才是终身的遗憾呢!”   林琪见她居然已呈不支之态,只是在咬着牙勉强支持着,心中更是不安,立刻一沉身子,使了个千斤坠法。   梅华也赶紧向上一挣,可依然抓不住他,两个人一起向地下落去。   林琪脚才落地,却见梅华已软软地向下垂去,连忙抓住她叫道:“梅华!你怎么了?”   梅华软软地抬手一抹汗水仰叹道:“我是真不行了,平常带个人飞上几百里是绝对不会有问题。”   梅华又平喘了一口气,眼中脉脉含情道:“琪!为了你对我的体贴,我把命送掉了都是心甘情愿的……算了!还得赶五十里路才能到达日的地,你先抱着我赶一阵,等我休息好再带着你飞过去,唉!我真恨不得一步赶到那儿才好……”   林琪抱着她依言前行,却又忍不住问道:“梅华!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使你那样赶法?”   梅华笑笑道:“为了要送你一件人间至宝!”   林琪微异地问道:“什么东西?”   梅华笑了道:“你不要问,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林琪边走边行道:“我不要什么珍宝,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而且为了送我一样东西,也犯不着如此赶命呀!”   梅华轻叹道:“这件东西有时效,过了时候就一钱不值了,琪,快点走吧!”   林琪反而放慢了脚步,半带玩笑地道:“你不说明白我就不走了!”   梅华急了道:“琪!假如你想救出五台山的那些被困之人,假如你想到云中七子的暴行,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林琪微微一怔,脚下是加快了,可是口中仍问道:“那是武功方面的事了?”   梅华点头道:“是的……”   林琪不信道:“武功之进境非朝夕之事,你赶那么急干吗?”   梅华急道:“你就别问那么清楚了,反正我总不会骗你,而且这件宝物还可以使你享受到人生最大的乐趣,琪!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呢?”   林琪见她说得很严重,倒是不敢怠慢,加紧了脚步,向前飞驰而行!   走出的莫三十里光景,梅华从他的怀中一挣而起道:“好了!前面的路不好走,还是由我来带你吧!”   说着拉着林琪,再度飞起空中,而且飞得很高,风声飒飒,在他们的耳边响着,可见他们的速度也相当的快。   林琪向脚下望去,但见崇山峻岭间,婉蜒着曲折的长城,这才明白梅华要带他飞行的原故,若是由地面行走,这段路的确崎岖费力!   又飞了一阵,隐约可见一片密林,林中灯光闪烁,散落着几处树屋!   梅华慢慢地向下降落,轻叹一声道:“终于到了,但愿我们没有耽误事!”   在林前脚踏实地。梅华又拉着他急急向林中走去,穿过一段密集的树丛,来到一所茅屋前,梅花也不敲门,竟直推门而入。   那茅屋分成好几间,里面的陈设还算雅致,可就是不见人影。   梅华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不禁顿足叹道:“糟了!太迟了!”   林琪见她头上又急出汗水,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梅华不答理他的问题,连忙穿出后门,朝一片平坡奔去道:“快到藏宝真洞去看看,也许还来得及挽救!”   林琪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后面,赶到平坡上,唯见坡下是一条宽有数丈的山沟,沟中积潦盈尺,长着一丛丛的芦草,迎风摇着白头!   梅华跳下山沟,涉水从芦草丛中钻进去,七折八弯,来到一个地方。   那地方原被长可及人的芦草把着,走到临近,才可见是沟壁上的一个山洞,洞口的芦草已被人拨开了。   梅华一头窜进洞内,走了数十丈深,视界又告开朗。   原来那儿是一个宽!“的水地,由于地势较高,池中的水早已干涸,形成一片不通风的谷地!   谷地的一角有一个高才及长的小茅蓬。   茅蓬前有几个人在默默地对立着!   借着天中月色,把那几个人照得清清楚楚。   茅蓬那边后白发萧萧的白玫瑰,她挺着一柄龙头长拐,两旁站着费冰与娃狄娜,她们持着一柄长剑。   另一边却是三个中年男子。林琪只认得其中一人,那正是在华阴城中被梅华点断精促穴脉的浪萍生,另两个中年男子虽不相识,可是他们手中各持着一件奇怪的兵器,那是两面比铜锣还要大的铜钹!   双方都在虎视眈眈地相对着!   费冰看见了他们两人后,立刻发出一声欢呼道:“梅姊姊!你怎么回来了,他……”   手指着林琪,现出无比的惊愕。   梅华虚空飘过浪萍生等三人的头顶,也不回答她的话,急向白玫瑰问道:“大娘,紫鹃呢?”   白玫瑰用手一指等蓬道:“跟小叫化子在里面!”   梅华脸色一变道:“什么?已经开始了?”   白玫瑰摇了一下头道:“还没有,那小叫化子很顽固,劝说了半天还是不肯答应,我只有叫紫鹃把他硬绑了进去,接着这三个家伙就来捣蛋了……”   梅华神色一定,连忙钻进茅屋,片刻功夫,她手提着四肢疲软的祁湘出来,让他坐在地上,抬手招呼林琪道:“林既,快过来,我们先把这三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   林琪莫名其妙,正想移步过去,浪萍生却拦住他道:“林兄不会受这群妖妇的蛊惑,她们想利用你呢!”   林琪一愕道:“利用我?”   浪萍生点点头道:“是的!月圆之夜,正是清虚石涌潮之时,她们想利用你的童身元精……”   林琪被弄得一头露水,睁大了眼睛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一点细听不懂?”   浪萍生急急地道:“此时兄弟无暇细说,但是请林兄千万别上这群妖妇的当……”   林琪愕然摇头道:“上当!我想不至于吧!”   浪萍生急得又想解释,梅华已厉声道:“杀才!上次我饶你不死!你居然还敢叫人前来妄图染指清虚石,这次我可不会再放过你了!”   浪萍生也怒叫道:“妖女!天生奇珍,我绝不容你拿去害人!”   梅华冷笑道:“我拿来害人!你拿去又干什么?清虚石对你完全没有用了!”   浪萍生脸现厉色,大声叫道:“妖女!我受了你的毒手暗算,虽然无法再使用那等珍物,可是我的朋友……”   梅华不容他说下去,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的朋友还能用是不是,可是他们得到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呀!”   浪萍生怒吼道:“我只要看到你伏诛就心满意足了!”   梅华微微一笑道:“损人不利己,这有什么意思呢?”   浪萍生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林琪却插身到他们中间摆手道:“慢来!你们究竟在作些什么?”   浪萍先暂时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气冲冲地道:“林兄!你先别问,反正你也想杀死这个妖女,我们联手将她除去后,兄弟再慢慢告诉你!”   梅华一笑道:“你怎么知道他还想杀死我呢?”   浪萍生对林琪一望,见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不禁怔然道:“林兄!难道你已经受了这妖女的骗,与她同流合污了?”   林琪一皱眉头道:“阁下说话太难听了!”   浪萍生见林琪居然站到梅华那一边去了,不禁大是着急道:“林兄!你别误会,兄弟一时口不择言,并非存心冒犯林兄……”   林琪沉着睑道:“阁下骂我两句没关系,可是别再以妖女两字称呼梅姑娘。她过去的作为也许不值原谅,但那时她神智不清,无法控制自己……”   浪萍生翻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林琪转头向梅华道:“梅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华笑了一声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林琪再把头转向浪萍生,他支吾片刻才道:“上次我们见面时,不是说到清虚石吗?”   林琪点点头道:“那个我知道,不过我认为那是子虚乌有之事,不足为信!”   浪萍生连忙道:“不!这件事干真万确,清虚石女乃人间无上奇珍,谁要是得到她,可以练就不世神功!”   林琪憬然回头对梅华道:“你说给我的宝贝就是这玩意?”   梅华点点头道:“是的!当我发现紫鹃是清虚石女时,就替你留着,可是你一直对我仇视……”   浪萍生连忙道:“林兄别信她的话,她是在给你当上,你与清虚石女全体之后,你的性命就断送在她手中了……”   林琪一皱眉道:“我还是不懂?”   浪萍生只得详细地说明道:“每当月圆之时,清虚石女正是月信潮涌之时,取童男纯阳元精与清虚名女纯阴月红配合,制练成药,服之可超凡人圣,尤其像林兄这等武功根底绝佳之处男元精,其效用更著,不过林兄在交合之后,必定会被清虚石女纯阴吸尽元精而死……”   林琪沉吟片刻,毫无表情地道:“清虚石女既然是石女之一,怎可与男子交合呢?”   浪萍生道:“清虚石女与一般石女不同,她在月信来潮时才能交合。”   林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梅华怕他误会,连忙道:“你一点都不明白,他的话还没说完全,假如那交合之人不是处男时,又是怎样结果呢?”   浪萍生也抢着道:“那自然不同,设若那男子与女子交合过,其元精已受阴性感应,不会受纯阴之吸引,当无性命之忧,而且那男子若懂得内家摄受之道,还可以得到许多好处,不过神效已不如童男之著,最多只能增长功力……”   梅华笑着对林琪道:“怎么样?至少我没有害你之心吧!”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你的盛情我很感激,可是这增长功力的方法却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梅华一叹道:“林郎!我希望你不要固执!你目前很需要……”   林琪正色道:“我固然需要增长功力以荡奸,可是也不能为此去破坏一个少女的清白!”   梅华急叫道:“你不是破坏她的清白,你是救她的性命,清虚石女为纯阴之极,若不得阳气调和,她活不过二十岁。紫鹃还有三个月就满二十岁……”   林琪讶然道:“有这回事?”   梅华用手一指浪萍生道:“你问他好了?”   浪萍生不作声,显然梅华之言并无虚假,林琪怔了一怔道:“你不妨再找别人好了,至少我不愿意……”   梅华轻叹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那些功力加在别人身上一点都没有用,而且紫鹃也不肯随便与别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浪萍生忽地暴起侵袭,伸指径点林淇的后腰,白玫瑰见状连忙脱手掷出龙头木拐,同时大喝道:“林公子!小心后面!”   林琪闻声前跃,避开了那一指,而龙头拐也适时飞到,阻止了浪萍生继续进扑的身势!   林琪回头对浪萍生怒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浪萍生咬牙切齿地道:“姓林的!为了清虚石,我们千里迢迢地赶了来,不能叫你占便宜!”   林琪沉声道:“你简直混帐,我并没有答应接受……”   这时那两个持钹的中年人也走前几步,左边较高的一人首先喝道:“那你就走开一点,别妨碍我们!”   林琪凛然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高身材的那人道:“黄钹董如霖,那是我弟董如雷!”   林琪想想江湖上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乃拱拱手道:“二位一向少会!”   董如霖激怒道:“对于你们这些江湖末流,我懒得见面!”   林琪毫不动怒,仍是平静地道:“二位既然洁身自爱,不屑介入江湖无谓之争,何必又……”   董如霖一沉脸色道:“少废话,我不想跟你比嘴劲,你识相点就走到一边去,否则就先拿你祭钹!”   林琪见他居然无可理谕,不禁也生起气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种混帐的人,江湖上虽然良莠不齐,但多少还讲个道理,你们简直连下三流的盗贼都不如!”   董如霖嘿嘿一产冷笑,脱手将那面钢钹掷出。   钹上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朝林琪飞来。   费冰与娃狄娜恐怕林琪有失,双双抢进来,一左一步,两枝长剑对准钢钹砍去!   当当两声激响中,钢钹原势不变,只是前进略缓,而那两枝长剑却为钢钹坚利的边缘削为两截!   林琪见状大惊,连忙抽出软金短剑,信手化为三尺长芒,叮当一声,砍在钢钹上,幸而这柄软剑柔中带韧,未被钢钹割断,同时也把钢钹击歪过一边!   董如霖神色微动,举手一招,钢钹又自动飞回他的手上,然后才指着林琪的软剑,轻哼一声道:“看不出你还有一柄好剑?”   林琪见那钢钹受了一剑,居然毫无所损,心中也暗暗吃惊,因为他这柄短剑得自方天侠,端的是一枝无坚不摧的利器,却也无法伤得了那片钢钹。   这时那矮一点的董如雷也一扬手中飞钹,对着费冰等人作了个待发的姿势,林琪知道这飞钹厉害,忙退到她们身前,意欲代为掩护。   董如霖哈哈一笑道:“姓林的!你纵有一柄利剑,只怕也挡不住我们弟兄双钹齐飞!”   林琪心中的确有点着忙,表面上,仍装做不经意的样子道:“我倒不信你们这片破钹能有多厉害!”   董如霖对董如雷作了个手势,二人都举起飞钹。   梅华却急声道“林郎!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你为什么不先攻击他们呢?”   林琪摇头道:“不行!以他们所站的位置,我只能顾到一面,你们都手无寸铁,绝不能挡住另一面的突袭!”   梅华道:“不要紧,你对付那个矮子好了!而且要记住跟他尽量缩短距离,这个高个子我有办法对付!”   林琪半信半疑,梅华又催促道:“快!别让他先出手……”   林琪知道梅华要他这样做一定别有用意,遂不再犹豫,身形一掠,软剑径直对准董如雷,而且因为求胜心切,出手就是伏魔四式的第一招——飞龙在天。   董如雷也想抢先发动,飞钹已经脱手了,却没有想到林琪的剑招会如此凌厉,既不能闪,又无法躲!   万分无奈中他只有抬手向后一抖,居然将那面发出去的钢钹收了回来,电光火石般地往他的身前落下,当然急响中,总算撞开林琪的剑势!   梅华兴奋地大叫道:“林郎!别停手,继续攻击!”   林琪不敢怠慢,第二式“虎啸高岗”继续出手,董如雷手挽钢钹,盖头护心,又挡住了,林琪心中更是吃惊。   他从花燕来处习得这伏魔四式,同时也得到了她转注的功力,使发剑式时真力贯注,其势汹涌若洪河之泻,连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等高深功力犹难当一击,可是这家伙连挡两式,似乎十分轻松,吓得他低下的两招也不敢用了,只是仗着软剑,以飞快的手法,不住地攻击对方身上的要害。   董如雷从容挥钹封架,他也被林琪前两式凌厉的剑式震住了,时刻在提防他剑下会有更精妙的变化,一时也不敢放开手回攻,两个人只是攻守上较着对耗下去!   浪萍生眼珠一转对董如霖道:“董大兄!你何不先将那几个女子收拾了,再合力对付那姓林的。”   林琪听见了心中不免着忙,正想抽出身来制止董如霖发钹,身后却发出两声呼喊:“林郎!管你自己!”   梅华笑道:“你的青灵木弓已被白大娘改成趁手武器了。”   浪萍生不信道:“华山上的木魈已经凝气成精了,哪里还会有木体留下……”   梅年仍是笑着道:“你用来制弓的那段青灵木还没有成精,所以今天我们能逃过钢钹腰斩之厄,多半还是受你所赐!”   浪萍生瞠目大叫道:“什么?你把我那枝长弓给毁了。”   梅华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我留下你那枝长弓,就是想到白大娘没有趁手的武器,可是她又不会使用弓箭,我只好用来改制成一根拐杖!”   浪萍生呛然若伤,垂头无语。   董如霖对他怒瞪一眼道:“你为什么要骗人……你自己已经把弓丢了,还要诳我们来上当……”   浪萍生惶急地道:“董兄!小弟实在是万不得已……”   董加霖怒道:“万不得已?假如我们帮助你得了手,你拿什么来给我们?”   浪萍生连忙道:“只要二位能杀死这群妖妇,小弟自然也可以收回青灵木已……”   董如霖冷笑道:“可是木弓已经落在人家手中,我们怎么能成功呢?”   浪萍生惶然辨道:“小弟以为她们不会知道青灵木的性能……”   梅华立刻道:“可是我偏偏就晓得了!”   浪萍生脸色先是一变,继而眼珠急转笑笑道:“是啊!她既然知道青灵木可以挡住二位的钢钹,偏偏那木弓又落在她手中,对二位的威胁更大……”   董如霖冷笑一声道:“浪萍生!你别再危言耸听了,青灵木已雕刻成杖,再也无法回复到弓状,虽然可以挡住我们的飞钹,却不能再构成对我们的威胁了……”   浪萍生急道:“董兄!你们可是不管小弟的事了?”   董如霖冷笑道:“我们志在得弓,长弓已失,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你的忙?”   浪萍生道:“可是那清虚石女对于二位仍有许多妙用。”   董如霖微微一笑道:“你拿我们当小孩子在骗!那玩意儿对我们当真有用吗?”   浪萍生怔了一怔,董如霖又冷笑道:“我们交往了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你对我们兄弟的底细不清楚,化外三十六散人,比我们武功高明的大有人在,你不去找他们帮忙,独独找到我们兄弟,我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有数……”   浪萍生脸色又是一变,低声道:“董兄如此一说,未免叫兄弟太寒心了,要是董兄对兄弟如此猜忌,兄弟只好去找其他人……”   说着抽身欲退,梅华连忙叫道:“你还想走到哪儿去?”   双足一纵,人又拔起半空,浪萍生知道她飞行速度之疾,绝难逃过她的追踪,乃停了下来,对董氏兄弟哀声道:“董兄,请念在我们多年交往之谊,替小弟挡住这妖女一阵。”   董如霖沉思片刻才道:“好吧!你走吧!”   浪萍生道谢一声,拔足向洞口飞奔,梅华刚要追上去,董如霖已经横身拦住她道:“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林琪也道:“梅华!算了吧!放他一条生路好了……”   梅华果然听他的话,不再继续追击,这时浪萍生已逃进入口的深洞,董如雷突然将手一扬,白光飞出,急追着他的身后进了洞!   接着洞中传出一声惨叫,白光飞了回来,钢钹边缘上独沾着一片血迹。   董如霖一怔道:“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董如雷一面擦试钹上的血迹,一面愤愤地道:“大哥!这种人奸诈阴毒,还留他在世界上干吗?”   董如霖一叹道:“他作恶自有恶报,也用不到你去杀他!”   董如雷不以为然地道:“他专门挑拨是非,三十六散人本来三年一聚,论文谈武,是多么有意义的活动,就是他在里面掀风作浪,弄得大家不相往来,甚至于还翻脸成仇,这一次我们不帮他的忙,他一定怀恨在心,要是再唆使几个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岂不是要扰得我们日夜不安,倒不如干脆杀了他,免得日后麻烦,我相信有一大半人都会赞成我的作为……”   董如霖一叹这“杀都杀了,还有什么好说呢,我只是怕以后对别人不好交代,因为他至少还算是我们的朋友!”   董如雷却毫不在乎地道:“再有两个月就到了聚会之期,那时候由我当众宣布,看大家怎么说好了,反正是他欺骗我们在先,按照我们结盟的第一条:”朋友相交以诚“,他已有取死之道,只是我提早实施而已……”   董如霖默然片刻,才轻轻一叹,随后对林琪一拱道:“敝兄弟交友不慎,致误信谗言,多有打扰,乞恕冒昧。”   林琪想不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在这种情形之下结束的,虽然回了他一揖,却不知如何回话!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们二位倒说得很轻松,在这儿闹了半天一句话就交代过去了!”   董如霖一怔道:“你还想怎么样?”   梅华笑道:“不怎么样,我只想揭穿你们假冒伪善的假面具,同时也要替那个死去的浪萍生一申冤屈!”   董如霖怒道:“他欺骗我们死有应得!”   梅华冷笑道:“他怎么欺骗你们了?”   董如霖道:“我们手中这一对钢钹,乃庚辛之精钢母所制,无坚不推,无刺不毁,但就是受制于一样东西!”   梅华飞快地道:“青灵木弓穿云弩!”   董如霖点点头道:“不错!你知道得很多,那青灵木弓系浪萍生所有,前一个月他忽然跑到我们家里来要求我们帮他对付你,夺取清虚石女,事成之后,就以青灵木弓为酬。”   梅华柳盾一挑道:“你们就答应了!”   董如霖坦然地道:“假如能得到青灵本弓后加以毁去,我们这一对钢钹就会是天下第一利器,我们自然答应了!”   梅华微笑道:“你不觉得这种手段大卑鄙了一点吗?”   董如霖大笑道:“我们虽然不问江湖上的闲事,对江湖动态却并不昧然无知。你飞天魔女的恶名远近皆知,从你手中夺取东西大概还不算卑鄙!”   梅华这下子倒没有话说了,还是林琪道:“梅姑娘从前的作为固然不端,但那是她的一种病态,在杀人时她并无知觉,现在她已经好了!”   董如霖一笑道:“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否则今天我们也不肯善了,她虽然持有青灵木弓所制的拐杖,却不见得一定能挡得往我们兄弟的双钹齐飞!”   娃狄娜忍不住道:“那也不见得,林公子手中的软剑不也是可以挡住你的钢钹吗?”   董如霖微笑道:“林公子在江湖上尚有侠誉,我们不好意思施出杀手,你们如不信的话,现在不妨再试一下,看看那柄软剑是否真能挡住庚辛之精……”   林琪也有点不信,梅华却道:“不必试了!钢母为万金之首,林郎的软剑绝对挡不了的……”   娃狄娜道:“那刚才……”   梅华一笑道:“刚才是几个原因凑不,一是软剑本身亦非凡铁,剑身柔韧不易着力,其次是林郎的剑招精妙,始终没让它与钹上的锋芒正面相触,三者是人家手下留情,不想真正地伤害他……”   林琪与娃狄娜都不作声,董如霖一笑道:“你总算是个聪明的!”   梅华想想又道:“浪萍生就为了这点理由而该死吗?”   一旁的董如雷忍不住插口道:“他该死的理由太多了,三十六散人中,有一大半人都上过他的当,人人都想除去他,就是抓不到他的错处,这一次证据确实,他再也逃不过了!”   梅华哼了一声道:“就为了一张弓!弓已经被我得来了,又不是存心不交出来……”   董如雷道:“我们目的在得弓,他以弓为酬,弓却不在手中,言而无信,是我们三十六散人盟约中最不可饶恕的过失……”   梅华又冷笑道“清虚石女乃人间至宝,我不信你们只得一张弓就满足了!”   董如雷笑笑道:“这句话对任何人说都难以取信,但是三十六散人中的朋友都对我们兄弟的用心不生一点怀疑,清虚石女对人人都有用,就是我们兄弟俩人用不着……”   梅华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天阉,你们练功又走的是纯阳路数,阳极刚生,遇阴则馁,不过无权归虚丸对你们也没有用吗?”   董氏兄弟的脸色俱都一变,最后都低下头来。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梅华!你说些什么?无极归虚丸又是什么东西?”   梅华笑笑道:“易经之首编云,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   林琪道:“这个我懂,我不懂这跟你的话有什么关系……”   梅华道:“无极归虚丸是一种药,就是利用清虚石女的月信与处男之元精合成的,那是至阴与至阳会合而归虚,眼下后可以使人功参造化,气合太虚,到达无所不能的境界!不过这种药极为难配,举世之间,只有两个人能制成!”   董如霖悚然道:“你真了不起!请问是哪两个人?”   梅华指指鼻尖道:“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万象新!我相信你们都认识他吧!”   董如霖一惊道:“自然认识了。他是三十六散人中之一!”   林琪也是一怔,忙问道:“什么是三十六散人?”   董氏兄弟对望一眼,才由董如霖回答道:“三十六散人是三十六个朋友,每人都擅长一门武功或一门特殊的艺术,由于意气相投,辗转介引,最后凑拢在一起,大家快聚之余成立了一个盟会,也订下了许多约束,其中最严重的两条便是严禁介入江湖纠纷与严戒欺骗,以诚为首,而且各处一方,谈泊自守,乃以散人为名,不管是谁,只要犯了上述两条,被别人知道了,都有权处置……”   梅华嗯了一声:“所以你们才出手杀死浪萍生!”   董如雷点头道:“是的!这家伙死有余辜,本来我们约好每三年聚首一次,互述三年中的快事与心得,大家互相切磋琢磨,可是浪萍生在里面挑拨是非,弄得大家很不愉快,已经有两次聚会没有举行了,最近又快到会期了,这次会聚是为了盟主期满改选,所以大家一定会去的!只是三十六散人恐怕要缺一个了……”   梅华知道是指浪萍生之死而言,倒是不好再问下去!   林琪却问道:“二十六散人中还有哪些人?”   董如霖道:“我们都不求出名,虽然各擅一技,却绝不在江湖上炫耀。因此我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的!”   林琪想想这倒是实情,遂不再问下去,董如霖却反问梅华道:“你怎么知道万象新的?”   林琪连忙道:“他是……”   梅华白了他一眼飞快地接口道:“万象新所长为医理,刚好我对这一门学问也颇感兴趣,曾经与他探讨过一些问题,故而互相认识!”   董如霖点点头,又朝林琪看看道:“三十六散人已缺其一,林公子如有兴趣,不妨在聚会之期,到黄山始信峰顶一游,敞兄弟可负责介绍入盟,以抵浪萍生之缺!”   林演想了一下道:“会期是什么时候?”   董如霖道:“九月重阳,距今尚有五十八天!”   林琪轻叹一声道:“重九雅聚,高士乐会,我倒是很想去观光一番,只可惜时间太匆遽,我到时恐怕分不开身!”   董如霖也略感失望地道:“那就算了,在下只不过是顺便提一声,林公子到时如能抽暇,还请去一趟……”   梅华轻轻一笑道:“你们恐怕是要他前去替你们做一个见证吧!”   董如霖愕道:“做什么见证?”   梅华微笑道:“二位杀浪萍生之举,纵然理由充足,只怕口说无凭,难以取得每一个人的相信!有个人能代为证明一下,总比二位自己的话有力得多!”   董如霖轻轻一叹道:“敝兄弟私下虽有这个希望,倒也不是非此不可,浪萍生之为人众所周知,大致不会引起什么误会,而且敝兄行事无亏,也不怕别人误会!”   梅华轻轻一笑道:“你们放心好了,那时候林公子纵然无法分身,我也一定会派一个人前去说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董如霖一拱手道:“那就多谢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梅华眼光一转,最后却点点头道:“二位请吧!”   “我这儿还有事,恕不远送了,最后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二位顺便办一下,不知二位可能赐允?”   董如霖问道:“什么事?”   梅华指软瘫在地下的祁湘道:“这人是丐帮掌门的弟子,本来我们对他有所借重,所以将他带到此地,现在林公子安然无恙,我们也用不到他了,请二位顺便将他带走如何?”   董如霖目中流露出犹疑的神色,梅华轻笑道:“二位别再对无极灵虚丸存有指望了,这种药的灵效无人见过,制练时却大伤天和,非仁者所应为,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冒险一试,再者我对二位提出一个忠告,万象新对各位列举的三大灵药,没有一种是好的,各位不要再上他的当了!”   董如霖脸色一变道:“你是说他在欺骗我们?”   梅华一笑道:“那到不至于,他所列举的药名虽然珍奇,可都是有典可考查,只是你们找到了他所说的灵药,也非交给他代制不可,到时候他是否肯分给你们,我就不敢预料了,反正人心难测,各位不可不慎重!”   董氏兄弟对望一眼,面带感激之情而去。此时,只剩林琪与梅华二人,林琪眼光转向梅华道:“你如何想到要将祁湘带到此地来?”   梅华见林淇满脸的疑问,急忙解释道:“刚才在与云初生交过手之后,见你躺在地上,却不知道你是假的,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想到利用他,所以我才交代费冰她们将他带到此地来……”   林琪又不作声了,梅华急得指着炉中一点残香道:“别拖延时间了,你看那香快完了,这销魂香只有一撮,非此无以激动清虚石女的春心,等到香一完,我的一片心血都白废了,你知道我为了替你保留这一块完壁,费热多少苦心……”   林琪忍不住对紫鹃望了一眼,只见她的全身都泛起桃花般的红色,情态煞是撩人,可是他心中无激动之状,轻轻地道:“我仍是不信有人,他们若是在旁窥伺的话,便不会等下去!”   梅华急忙问道:“为什么?”   林琪微笑道:“清虚石女必须与童男交合才有效,这是你亲口说的,可是我已非……”   梅华脸上一红,轻轻地道:“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已在昨天互相以身相许,在短短的一天内,看不出来的……等你与紫鹃交合后,你功力骤增,也不怕他们再出手了,再者他们见到清虚石的灵效已失,更犯不着逞强出手了……”   林琪仍是没有动作,梅华却更急了道:“快点呀!那香只剩下一分了,最多只能保持片刻功夫……”   林琪轻轻一叹道:“只怪你把话说得太迟了,我已用绝缘心法闭住了欲潮,至少在两个时辰内,不会再有任何欲念,现在我就是想听你的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梅华大吃一惊,连忙伸手一摸他的心口,失声叫道:“你怎么会这种心法的?”   林琪轻轻地道:“我家传的螭龙铜鼎上,就记载着这种心法,自从在生命之泉畔与夏妮做下那糊涂事后,我就专研究这种心法,以免再出错事,现在除了我心中愿意,任何女色也不会使我动心了!”   梅华神色一动道:“什么?你在我之先已经接触过别的女人了!”   林琪歉然道:“是的!那是一桩错误,请你原谅!”   梅华浮起一个奇特的微笑道:“我不是吃醋,我只是奇怪你在神态上完全看不出是破过身的……”   :   84\ 023   二十三 一谷溶无限春色     林琪运功正在紧要关头,心中来不及多想,遂依照她的话,放松了姆指上的筋络,让那股汁液透进他的皮孔。   那一阵寒意立刻也传进他的血管,跟着走遍全身,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为了抵制那股寒意,他只好又运起身内的阳和之气,去迎合那沁骨的寒凉!   就在那寒温互消,精与神会之际,茅蓬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喝!   那是费冰的叫声,梅华一惊道:“隐伏的人现身了,你可千万不能动……”   说着抢身出了茅蓬,林琪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动,因为紫鹃身上的寒意愈来愈重,他只要运功中断,立刻就送了她的命!   遂听得蓬外不断地传来呼喝声,金木交击声。   那一定是梅华用青灵木杖与来人交上手了!   过了片刻,只听见一声断喝:“滚开!”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是白玫瑰的一声闷哼,似乎是她受了伤!   林琪忍不住要想站起来,却听见梅华叫道:“林郎!千万别出来,我们还挡得住……”   接着是一个粗大的男人口音冷笑道:“妖女!你好大的口气!”   然后是蓬的一声巨震,但觉得天摇地动,林琪只感到身畔刮起一阵巨风,吹得他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   风停尘歇,林琪的眼前一亮,他处身的那所茅蓬已被那阵巨风刮得片草不存!外面星月俱收,已是朝霞满天!   白玫瑰躺在一边的地上,也不知是死是伤!   梅华衣衫零乱,青灵木杖只剩下了半截。   费冰与娃狄娜都坐在地上,看来是被点了穴道!   面前站着一僧一道,都是五十左右年纪,僧人满脸泥垢,秃顶乱虬绕颊,一付狰狞相貌。手中横着一枝粗大的钢禅杖!   道人瞄了一目,服采鲜明,金顶束发,面如古月,颇有仙风道骨之态!   梅华见到林琪怀抱着紫鹃,端坐无恙,连忙叫问道:“林郎!你怎么样?”   林琪作势欲起道:“没什么!你们……”   梅华忙按住他道:“别起来,你再支持一下就行了,我还能挡一下,费冰与娃狄娜穴道受制,白大娘也不过受了震伤,你可千万动不得!”   她知道林琪的脾气,要是听说有人丧命,他一定会愤不顾身地拔剑而起,所以来不及地先把各人的状况报告出来,然后又丢弃手中半截木杖,在林琪的腰间顺手拔出了他的短金软剑,横身挡在他的前面!厉声大叫道:“你们再敢前进一步,我就舍出性命跟你们拚了!”   那僧人哈哈一笑道:“妖女!你那青灵木杖也挡不住老衲钢杖一击,这枝剑就行了吗?”   梅华将手一抖,剑身震得嗡嗡作鸣,咬着牙齿道:“你不妨试试看,我管保一剑削下你的秃头。”   僧人冷笑一声,横过掸杖又扫了过来,梅华见势甚凶,本待飞身躲开,又怕他会趁势进袭林琪,咬着牙一剑挥上去。   软剑缠上杖端,呛然雷鸣,身子然被带动两步,却也削下了寸把长一截钢杖!   僧人收回钢杖,望着断处,满脸都是痛惜之色,接着虎吼道:“好妖女!你敢毁我宝杖,老纳少不得要开杀戒了……”   抡起钢杖,转得呼呼直响,就要扑过来,那道人却在肩头拔下拂尘道:“法师暂息雷霆,由贫道来对付她!”   他说着一探拂尘,洒开帚上银丝,卷住杖端,居然将他的势子止住!   僧人怔然道:“真人因何阻止老衲出手?”   道人微微一笑道:“以钢制钢,自然是法师宝杖有效,但是她那柄软剑相当锋利,钢不克柔,要是再被她砍掉一截,岂非太可惜!”   僧人大叫道:“老衲拼舍这条禅杖,也要她粉身碎骨才消得心头之恨!”   道人叫道:“法师修真多年,怎么还是这等妄动无明,杀戒是开不得的!”   僧人叫道:“那老衲的禅杖就白毁了不成!”   道人笑笑道:“法师的宝杖只断了一小截,无碍于使用,而且少时所得,大可弥补损失……”   僧人这才不作声了,眼光掠过林琪与紫鹃。   梅华也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笑问道人道:“还是仙长讲些道理,我们不妨谈谈……”   道人微笑道:“你别想拖延时间,我们不会上你当的,清虚石已快到功德圆满之境,我没有功夫跟你多罗嗦,还是快走开一点,别妨碍我们……”   梅华也微微一笑道:“仙人讲得太迟了,清虚石已化为清虚石浆了!”   道人不信地道:“胡说!清虚石只有九转玄功才能化开,这小子年纪轻轻,岂能到那种境界?”   梅华冷笑一声道:“仙长懂得不少,只可惜有眼无珠,你再看看那清虚石女身上有什么变化?”   道人不禁朝林琪望去,梅华趁他疏神之际,挺手就是一剑,使出天魔二式之一的“指天入地”,剑光映着朝霞,绚丽耀目。   道人哈哈一笑道:“妖女!我就知道你鬼计多端,岂会受你所愚……”   笑声中拂尘一抖,根根银丝洒开,柔软的银丝与剑身交缠在一起,轻轻一夺,已将软剑劫了过去。   梅华厉叱一声,伸手就朝他的左右将台上点到,道人冷冷一笑,回过帚柄,一下击在她的肩膀上。   梅华痛得往下一蹲,却又连忙退了回来,护在林琪前面!   林琪见那道人在举手投足之式,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梅华,心中大为吃惊,同时对梅华在这等危急之际,还在舍身翼护自己,又是十分感动,忍不住道:“梅华!我……”   梅华立刻叫道:“不!你不能动!”   道人嘿嘿冷笑道:“是不能动,乖乖地替我们把清虚石练好!到时候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梅华对道人瞪视着,目中开始闪出一丝碧光,那是疯狂将要发作的先兆,林琪看见了连忙叫道:“梅华!你不能再发性了!”   梅华目中的碧光慢慢隐去,黯然一笑道。“林郎!我的心力已经用尽了,只有用我的生命来为你争取最后的一点时间了!”   说完猛然一纵起身来,像疯虎一般地向道人扑去!   而且她的双手箕张,抉向道人仅存的眼珠,看来是真的存心拚命!   道人嘿嘿又发出一声冷笑,一面用拂尘报开她的双手,一面腾出那只空手,轻轻地点向她的眉心,意在制止她的拚命!   谁知梅华的动作竟大出他的意外,对那点来的一指不闪不挡,如同未觉,直等手指快要点到之际,她才猛地跳了起来,张口对手指上咬去!   这简直是旷古未闻之怪招,道人根本未防及此,双方距离既近,势于又速,一下子咬个正着!   道人在负痛之际,一声断喝,挥动拂尘的尾杆,击在她的胸前,将她打得猛向后飞,叭达一声,正好落在林琪前面!   可是她的嘴里却吐出一根手指,那是由道人手上咬下来的!   接着手指之后,她口中又喷出大量鲜血,可见道人那一下也打得很重!   林琪不顾一切,突地将怀中的紫鹃推开,一把将她扶住急问道:“梅华!你怎么了?”   梅华的眼睛却移向一旁的紫鹃,口角浮起一个欣慰的微笑,沉声道:“林郎!我终于成功了,你终于成为天下无敌手了……”   林琪见她答非所问,不禁大是着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问道:“梅华!你到底怎么样了?”   梅华眉头一皱软弱地道:“你轻一点,我的肋骨全断了……”   林琪连忙放下了她,焦急地道:“梅华!你这是何苦,为了我,你犯不着这么苦自已……”   梅华柔和地闭上眼睛轻轻地道:“林郎!你放心好了,我死不了的,别说是几根肋骨,再重一点的伤势也无法致我于死命,倒是你该当心点……”   林琪抬起头来,脸涌愤色目光湛然地瞪着僧道二人道:“你们两个方外人,怎么也妄动贪念,抢夺神物,欺凌弱女……”   道人忙着替手上断指止血,僧人却哈哈一笑道:“这几个妖女也可以称为弱女,那我们做男人的也强者无几……”   林琪悻然道:“我不跟你们辨嘴劲,我只问你们凭什么如此上门欺人!”   僧人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别替她们卖力了,若不是我们适时赶来,你恐怕早死在她们手中了!”   林琪怒叫道:“胡说!我相信她们绝无害我之心!”   僧人仍是冷笑道:“等一下我们拿出事实证明后,你就不强嘴了。”   说完又偏头问道:“道兄,你的手怎么样了?”   道人怒声道:“那妖女真毒,竟残去我的中指,使我的天机指功再也无法施展了……”   僧人连忙道:“道兄不必烦恼,只要得到了清虚石,天机指又算得了什么?”   道人点点头道:“法师说得是,贫道手指受伤,要多多偏劳法师了!”   僧人遂跨步向紫鹃走去,林琪连忙大声喝止道:“滚开!你想干什么?”   僧人对神杖一横道:“小子你少罗嗦,大师念你在练石有功,所以才放过你,你可别自讨没趣!”   林琪忍无可忍,可是他的短金软剑已被道人由梅华手中夺去,只好仗着空手,一掌对准他的神杖上推去!   僧人毫不经意地用杖一拨,在他想像中一定可以把林淇推开一边的,谁知林琪掌上的力道,竟是大得惊人。   一触之下,立时将弹杖反弹开去,若非僧人抓得紧,几乎即将脱手,心中一惊,神情立见凝重,大声叫道:“小子!你好霸道的掌劲……”   林琪也不明白自己的内功何以会突然增加到如此地步,可是那僧人不容他多想,禅杖以泰山压顶之势,从他的头上劈落下来!   这一下僧人是全力发杖,照理说林琪是万难挡得过,可是双方一接实,林琪身子不过才退一步,那僧人的钢杖却脱手飞出老远,双手的虎口都震裂了!   他翻着两只大眼,喘吁时地道:“好小子,你是跟谁学的功夫……”   林琪一掌奏效,连自已都无法相信,只有梅华发出一个欣慰无比的微笑!   道人的独眼中闪出怒光,伸手一抖云帚,万道银丝如风卷至,林琪依样葫芦挡出一掌,虽然将云帚推开了,可是那柔韧的银丝却将他的手掌拂用疼痛无比!   那僧人也趁着这个机会,偷空抱起紫鹃就跑……   林琪见那僧人居然偷突乘机,抱起昏迷不醒的紫鹃就想偷溜,心中大为吃惊,怒吼一声,正待追上去,眼前那个道人的帚上银丝,却又卷了过来!   他急切伺为了脱身,突地又发出一举,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糊里糊涂的对准银丝上拍了过去!   但闻沙沙一阵轻响,他的掌心像被无数枝细针贯穿,痛可撤心!而那道人惊诧的程度,比他尤为过之!   因为林琪那一掌居然将他拂帚的无数银丝全部都震碎了,变成许多细小的银屑,飞洒得一地都是。   那僧人肩上扛着紫鹃,拔步就走,因此并没有看见他们决斗的情形。   林琪本想出声喝止他的,可是刚吸进一口气,猛觉全身的真气好像要焕然四散似的,不敢即时用力。连忙屏气凝神!   那道人呆了一呆,才追在僧人之后而去,当他们在入口处消失之后,林琪才觉得真气慢慢凝住,拔步想追上去,那边的梅华已出声道:“淇!林郎!别去追了!先救眼前的人要紧!”   林琪急道:“可是紫鹃落在他们手中……”   梅华软弱的道:“不要紧,她不会有危险的,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她身上的宝贝已经失去了,他们掳去也没有用的!”   林琪只得停了下来,眼看着白玫瑰与费冰等人,不禁束手无策!   梅华又道:“冰妹与娃狄娜暂时还不要紧,就是白大娘有点危险,你把我身上一个白瓷瓶子里的药取出来,先喂她吃一颗!”   林琪连忙过来,在她的怀中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两粒红色小丸。   梅华连忙道:“放在你嘴里嚼烂了,用舌尖渡过去!剩下的一颗给我!”   林琪怔了一怔,迟凝着没有动作,梅华急道:“白大娘受伤很重,可不能再耽误!”   林琪讷讷地道:“一定要那样子喂吗?”   梅华挣扎着起来,抢了一颗丸子放在自己口中,然后含混地说“是的,非要那样才行!”   说着闭上了眼睛,林琪见梅华都能自行吞服,以为她是在寻自己针心,乃走到白玫瑰的身边,想撬开她嘴。   那边梅华突然睁目道:“琪!你怎么不听话!这药只剩一颗,可不能再糟塌了!”   林琪急急道:“那你怎能自己服下去的?”   梅华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是死心眼儿,任何事都得说明白了才行,我要你喂药,是要藉你那点阳刚之气,催使药性迅速发散!”   林琪仍是不信道:“那你为何不需要呢?”   梅华微微一笑道:“白大娘虽然是这么一大把岁数,却还是个小姑之身,不像我已经是个妇人,你快点吧,就当白大娘是你的亲娘好了……”   林琪没有办法,只好将药丸嚼碎了,扶起白玫瑰的身子,见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想到她为了维护自己而付出的死力,心中一阵感激,果然在无比的虔诚中,将她当作了自己亲人一般。   药丸在口中化开了,清香扑鼻。   他连忙对着她的嘴,用舌尖抵开了她紧闭的牙关,鼓起一口气将和着唾沫的药散用力地渡了过去。   那药性果然相当灵验,白玫瑰的身子立刻起了一阵颤动,喉中微闻呻吟之声!   林琪连忙将她放了下来,走过在一边,这时梅华已经好了一点,站起身来开始去省视费冰与娃狄娜的倩形。   她先珍探了一下她们的脉息,然后退后两步笑道:“琪!你还有事儿呢!这两个人被点的穴道手法相当怪异,我解不了,恐怕非得要你来才行!”   林琪一怔道:“我所知不会比你更多!”   梅华笑道:“这个我相信,穴道解不了,便只有推宫活血的方法,她们都是将台穴上被点,你在推拿时可得小心一点!”   林琪一皱眉头,因为将台穴分左右,都在乳上之处,乃为难地道:“梅华!你推拿一下不行?”   梅华摇头笑道:“行是行!不过我重创未愈,气力不够,再说由我来解穴,她们会失望的,娃狄娜曾经是你的妻室,费冰对你更是深情如海!”   林琪恨恨地白了她一眼,走到娃狄娜身边解开她的衣襟,唯见左右将台处都是一点乌青,足见那人下手很重!   他不敢怠慢,马上开始默运真力,双手抚着她的乳房以指推功,片刻之后,娃狄娜便清醒了,梅华又指着费冰对林琪道:“快替冰妹推拿!”林琪头上已渗出了汗珠,但还是急忙走到费冰身旁,将她抱在怀中,解决费冰的衣襟,看到了与娃狄娜同样的情景,他心中一沉,略一思忖,用同样的办法,将费冰救了过来……   娃狄娜和费冰此时心中一阵感激,同时想起林琪刚才的动作,脸上又泛起两朵红云,梅华见此情景,忙把话扯开去。   费冰问林琪道:“夏帅姊没有与你们同行吗?”   林琪了一口气道:“她早在我们来此之前,便与侯行夫结什而行了!”   娃狄娜却一转眼珠道:“夏师姊跟侯行夫混在一起做什么?”   林琪道:“起初是为了照应你跟段金花前辈……”   娃狄娜道:“我跟师父都脱险了,她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呀!”   林琪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白玫瑰这时也凑过来道:“别谈人家了,你们三个人总算跟林公子释尽误会,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多少次出生入死,总算了却心愿……”   梅华一笑道:“大娘!别说我们,你的心愿也了了!”   白玫瑰一怔道:“我?”   梅华笑着道:“不错!你不是经常对我们抱怨说浮生虚度吗?”   白玫瑰黯然一叹道“是的!此身老矣!只遗憾我年轻的时候,没有遇上一个像林公子这样的少年英雄,因此我真羡慕你们……咳,只有寄望于来生了!”   梅华顽皮地一笑道:“何必来生,且喜今朝!今天俏郎君……”   林琪大急道:“梅华!你敢说!”   梅华一笑道:“我非说不可!刚才他曾经在你嘴上留下深倩一吻!”   林琪窘得满脸通红,连忙道:“前辈!你别听他胡说,那是为了替你疗伤,梅华说非要那样不可!梅华!你再这个样子,我从此不理你了!”   梅华见他真的生气了,果然不再开玩笑,正色道:“我没有哄你,那‘奇应灵芝丸’非得阳刚之气为辅才有效!”   白玫瑰顿了一顿才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林公子!谢谢你了!”   林琪不好意思地道:“晚生事急从权,尚祈前辈见谅冒渎之处!”   白玫瑰微微一笑道:“林公子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感谢你救命之恩,同时说到冒渎,也应该是我老妇鸡皮鹤发,难得公子不嫌肮脏之心……”   林琪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却也正色地道:“前辈别如此说,想到前辈为我舍命关顾之,晚辈恨不能以身代之,衷心之内,把前辈当作尊亲一般的尊敬!”   白玫瑰听他如此一说,很感动也很惭愧,讷讷地道:“公子这样说法,叫老妇如何当得起!”   梅华微笑道:“也没什么当不起,事实上我们三个人都没有母亲,跟大娘在一起,您就像是我们的母亲一样,他尽点心也是应该的!”   白玫瑰眼睛有点润湿,哑着声音道:“梅姑娘!你对我大好了,我当年快意红颜,独断独行,一生行事不失为正,到底太过份一点,所以才惹得敌踪遍地,几无容身之处,若不是遇见你,这条老命早已保不住了……”   林琪听她这一扯下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完,连忙岔开话题道:“别再说那些话了,我们还是想法子把紫鹃救回来要紧!”   白玫瑰一惊道:“紫鹃丫头怎么了?”   梅华道:“被那个贼秃抢走了!”   白玫瑰与费冰、娃狄娜三人都大惊失色,梅华又笑着摇手道:“别急!别急!宝贝可没丢!”   白玫瑰朝林琪着了一眼,欣然道:“公子的神功练成了?”   梅华抢着道:“幸亏他成得快,可是也危险到极点,只要再慢一步,我们的一番心血白费了不说,几条命也得送在此地!”   白玫瑰还想问经过的情形,林琪又急道:“我们得赶快把紫鹃找回来!”   梅华猛一抬头,目光遥注出口道:“不必找!那不是来了吗?”   几个人连忙回头,但见一僧一道又回转来了,僧人的肩上仍扛着紫鹃,背后还跟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都在中年以上。   林琪飞身抢过去叫道:“贼秃!把人放下!”   那僧人举起紫鹃一下子丢了过来道:“还你!”   林琪刚伸手接住,那道人已欺身过来,伸手突然袭向林淇的肋下!   由于动作太快,林琪手中又捧着紫鹃,无法抵挡,只能咬着牙,鼓气运功便受他一下!   道者得手却反身不知怎么,突然又撤回招式,而且还退了两三步!   他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了道:“真人何以临时撤招了?”   道者将手一伸苦笑道:“贫道忘了中指已被那妖女咬断,无法再使用天机指了……”   那男人啊了一声道:“真人早说明了,就由兄弟出手,现在坐失良机……”   僧人却怒声道:“陶兄不必失悔,合我们七人之力,不信收拾不了这小子!”   这时白玫瑰已赶着过来,从林琪手中将紫鹃接了过去,梅华也将林琪的软金短剑交给他道:“林郎!这几个人恐怕都不好对付,你可不能再手下留情,除掉一个是一个……”   林琪接剑在手,呛然出鞘,顺手将剑鞘丢开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到此意欲何为?”   那中年人排身而出道:“在下黄山谷,这是渺渺真人、茫茫大土,那边是龙游兄、薛治儿、袁天化兄、马上飞兄与南圃兄……”   除了薛治儿是个女的外,南圃作乡农打扮,袁天化是相士,马上飞着骑马装,龙游是渔夫,只有黄山谷是书生儒服,渺渺真人一定是那个道人,僧人自然是茫茫大师无疑了!   他虽介绍了一遍,林琪却全都不认识,因此只好以略带激愤的声音道:“列位来此有何贵干?”   黄山谷笑笑道:“特将那位姑娘送回!”   林琪不禁怒道:“假如只是为了送人,仅须一人足矣,根本无须列位一起光临,而已刚才那个臭道土暗施突击,又是什么意思?”   黄山谷又冷笑道:“那是替一位故友报仇!”   林琪一怔道:“报仇!我与各位素未谋面,更不知你们是替那一个……”   黄山谷脸色一沉道:“故友伏尸洞口,血迹未干,你这么快就忘了!”   林琪呆了一呆才道:“你是说浪萍生……”   黄山谷厉声道:“正是!”   林琪变颜道:“是谁说我杀死了他?”   黄山谷冷笑道:“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俱曾目睹……”   林琪愤然转身对那僧道二人戟指着道:“你们两个都是出家人,须知出家人首戒诳言,你们真的是目睹我杀死浪萍生的吗?……”   僧道二人一时语结,开口不得!   黄山谷哼了一声道:“浪萍生死在这儿是事实,看不看见都没关系!”   林琪怒不可遏地道:“关系可大了,只要他们敢说一句是亲眼看见,我便什么都不说了,束手听由你们发落!”   渺渺真人的独眼中厉光一闪道:“你这话当真?”   林琪冷笑一声道:“自然当真!”   渺渺沉吟片刻才道:“贫道亲眼看见你杀死浪萍生的!”   林琪怒笑一声,将手中短剑一挥道:“好!我跟你们走,到黄山始信峰上去!”   黄山谷一怔道:“到那里去干什么?”   林琪怒笑道:“我听你们的口气,知道你们都是所谓三十六散人中人,重九之夕,你们不是在始信峰上聚会吗?我到那儿去听候发落!”   黄山谷冷笑着摇头道:“用不着!现债现偿,始信峰上的约会乃散人快聚,那有精神来发落你。”   林琪怒声极叫道:“放屁!我谅你们不敢去!我先见过董如霖董如雷兄弟,觉得三十六散人中还有几个好人,现在见了你们……”   黄山谷又想说话,那渔人打扮的龙游突然出来道:“慢着!你说董家兄弟也到过此地?”   林琪冷笑一道:“你为什么不问问这两个世外高人,他们既然看见我杀死浪萍生,自然也知道董家兄弟的事!”   黄山谷连忙道:“龙兄何必问呢!渺渺真人难道还会骗人不成!”   龙游摇头道:“不!这一定要问问清楚,兄弟看见浪萍生尸上痕伤,就怀疑是董家兄弟的飞钹所为……”   渺渺真人干笑一声道:“董家兄弟若是来了,贫道怎会不打个招呼,邀请他们留下帮忙,再说同为三十六散人中挚交,大家怎会自相残杀……”   龙游却神色一正道:“不!董家兄弟与浪萍生素来不睦,而且这年轻人怎会知道三十六散人之事,据兄弟的看法,还是要问问清楚的好!”   林琪飞快地道:“浪萍生死于董如雷飞钹之下,三十六散人之事也是他们告诉我的,本来他们还邀我上始信峰去顶浪萍生的缺……”   渺渺真人忙叫道:“胡说!浪萍生明明是你杀死的,你怎可以嫁祸他人,你不知在哪儿听到三十六散人之说,居然敢信口雌黄,挑拨是非,三十六散人俱是年高望重之辈,哪里会容你这种毛头小子参加!”   林琪冷笑道:“三十六散人中有你们这种败类,就是请我参加我也不干!”   黄山谷奸笑一声道:“龙儿听见了,三十六散人清誉,岂可容人如此侮蔑,大家还是合力将他除去了,一则为死友报仇,再者也……”   龙游仍是摇头道:“我觉得不宜鲁莽行事,至少也得让他跟董家兄弟碰碰头,看看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事实!”   黄山谷怫然道:“龙兄既是不信渺渺真人的话,不妨站在旁边看我们动手好了!”   林琪也怒声道:“阁下说话立心尚称正直,我也不愿与你为敌,你还是别参加他们的好……”   黄山谷伸手在袖中抖出一管铜笔,长不过半尺,轻轻地晃一下,即已变成两尺来长,原来那笔杆中间是空的,一节套一节不用时缩起来,携带十分方便,用时只需抖手,就成为武器了!   林琪对那管怪笔看了一眼道:“你就凭这个玩意儿也敢找我挑战?”   黄山谷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手中是一柄利剑,可是我不相信你能削得断我这杆风磨钢笔!”   林琪振腕一剑削出,黄山谷挥笔一架,但闻声如龙吟,火星四冒,双方各自感到一震,两件兵器却都完好无损!   林琪试出对方的腕力很强,不敢怠慢,同时也知道这几个人无一好惹,深恐梅华等人都在新创之余,无法应战,乃退后几步,扬声高叫道:“你们还有几个人也别闲着,一起上来吧!”   黄山谷接下一招后,也尝到林琪的厉害,回头道:“这小子看样子是真的得到了清虚石,趁他功力尚未成熟之前,还来得及,各位也不必再等了!”   除了龙游之外,那几个人果然都纷纷拔出兵器,马上飞是一枝软鞭,薛治儿是腰间一条缀着宝石的彩带,南圃则拔出背后四尺多长的旱烟杆儿,袁天化是两片镔铁打就的报君知,加上武器已毁、赤手空拳的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   一共七个人齐围上来了,费冰与娃狄娜二人见状忙也拔出腰间长剑,想上来帮忙,林琪连忙叫道:“你们不要来,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黄山谷阴沉着脸,喝一声:“上!”   五般兵器,四集空手,夹着无比的劲气压了过来,林琪怒吼一声,软剑一挥,圈起一片金光,反罩了上去,森森的剑气,砭人的肌肤!   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的空手,首先感到吃不消而退下了,其余六般兵器,但闻一连串的叮当之声之后,居然也被林琪逼退了回来!   原来他在情急之下,出手就是重招,那是学自花燕来的伏魔四式之——“飞龙在天”,尤其是他此刻功力大增,这一剑使出后,威势之强,旷古绝今……   ***   林琪一招将七人都逼退之后,不禁豪气大发,朗声道:“这第一招只是警告,下面的招式威力更强,我不忍不告而诛,你们若是知道分寸,现在最好离开此地谷!”   黄山谷见其他几个人脸上都有惧色,乃厉声道:“我们合七人之力,犹不能奈何一个毛头小子,传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各位请稍退一步,兄弟要施展杀手了!”   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早已躲得远远的,其余四人也退了几步。   林琪见状微微笑道:“你们七个人都不行,你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手可施?”   黄山谷沉着脸不作声,手指一按笔尾,铮的一声,前面的黄铜笔套自动地跳开落在地上,露出一截长约寸许的笔头!   费冰连忙叫道:“林郎!注意,他的笔头上一定有阴谋!”   梅华沉着地道:“用不着你提醒,他早知道了!”   林琪的确是知道了,可是他心中颇有惶惑,看那笔头也只是用普通羊毫扎成,一无特异之处。   但是其余的人都躲开了,而且黄山谷居然敢单独地邀斗,必然有所恃……   对敌交手,必须知已知彼,方可稳操胜算,现在对敌人一无所知,心理上自不免稍受威胁,因此他的态度变为十分凝重了。   黄山谷持笔冷笑道:“小子!你不是说还有精招吗?为什么不使用来呢?”   林琪手握软剑,双目凝重笔尖道:“我攻过一招了,现在要看你的!”   黄山谷冷冷地道:“我放弃,让你继续进招好!”   林琪知道他是在故作大方,乃笑笑道:“我不要你让,这一招该你攻,你不攻我绝不出手!”   黄山谷脸色激动,看出林琪绝不会冒险先出手进招,乃笑了一声道:“我这一着杀手必须在守势中发挥,你不肯出手进攻,我只好陪你耗下去,我相信你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林琪淡淡地道:“那你不妨等等看!”   两个人都不作声,互相对望着,大约过了有一盅茶的光景,梅华突然道:“林郎!把剑给我!我来攻他一招!”   林琪连忙道:“你怎么行呢?”   梅华微微一笑道:“我的伤势经过这一阵调息后已经好了!”   林琪急道:“伤好了也不行,他正在等我们进攻上当呢……”   梅华笑笑道:“你才上当了,他正是以守为攻,我相信他的所谓杀手,不是用毒就是用暗器,而且一定要在攻招时施展,他那番做作,正是要松懈你的斗志,想利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手!”   黄山谷神色又是一动道:“你说得对极了,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梅华神色一凛道:“我当然会试一下的,不管你是用毒也好,用暗器也好,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你到这儿来,大概也是受了浪萍生的蛊惑,因此你也一定听过飞天魔女的厉害……”   黄山谷大笑道:“早就听过了,我这一手杀着原是用来对付你的!”   梅华淡淡地道:“那我更该试一试了!林郎!把剑给我!”   说着伸手去抢他的剑,林琪连忙将手一缩道:“不行!要试也该由我来……”   黄山谷却趁他们说话疏神之际,猛地一笔划了过来,林淇见状大惊,正想反剑去招架,梅华却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双腿一跃,带着他拔高数丈!   而黄山谷笔上的尖端突地响起一声轻爆,那枚羊毫的笔头自动的炸散了,每一羊毫都像钢针一般,洒成一片网状似的,向前罩了过去。   林琪被梅华拉着拔空躲过了,他身后的费冰、娃狄娜、白玫瑰与紫鹃好却正好首当其冲,由于变起非常,想躲也来不及!   就在万分危急之际,袖手旁观的龙游却突地一扬手。   一片青色的纱幕适时地挡在她们身前,将那些羊毫都隔住了!   龙游又挥手一收,将青色的纱幕,连同无数羊毫都收了回去。   梅华与林琪落地之后,才看清那纱幕原是一面蛟绡织的鱼网,他一面收网,一面将网中的羊毫收起来,交还给黄山谷!   黄山谷怒道:“龙兄怎么反而帮起敌人来了?”   龙游轻轻一笑道:“黄兄不要如此说,你这毫芝神针原是用来对付飞夭魔女的,所以黄兄出手时兄弟并未反对,现在飞天魔女已经躲开了,黄兄何必要伤及无辜呢?”   黄山谷恨恨地哼了一声,夺过羊毫,旋开笔筒的后端,慢慢地灌进去,用嘴一吹,立刻又成为一枚笔尖,比着梅华与林琪道:“这次龙兄不会再阻挡了吧!”   龙游道:“只要黄兄不波及别人,兄弟绝不多事!”   梅华挺挺身过来道:“我只道你有多厉害的杀手呢,原来只是这么一套玩儿,你不妨再施一次,我连躲都不躲了!”   黄山谷厉笑道:“很好!我希望你的身子能像你的嘴一样硬!”   林琪虽不知道那羊毫究竟有多厉害,但他认为梅华太轻敌,连忙赶过来道:“梅华!你不能这样冒险!”   梅华却急声对他直摆手道:“你别过来!”   林琪怔然止步道:“为什么?”   梅华又移开几步,转到一个空角道:“他这笔尖上所用的羊毫都是经过特别淬炼的,不但尖厉异常,而且附有剧毒,专破一切护身气功……”   林琪急急道:“那你怎么挡得住呢?”   梅华微微一笑道:“我是挡不住,不过我挨上几针也没关系,对于用毒,我也是个大行家,针上的毒药绝对杀不死我!”   林琪急道:“那也不行……”   梅华笑笑道:“你放心好了,他不会对我施用的,虽然他是专门来对付我的,可是目前你才是他的对象!”   林琪一怔道:“我……”   梅华点点头道:“不错!是你!现在你神功已成,他如对我下了毒手,便逃不过你的剑,这毫芒针制炼很难,放出去中在人身上,随即化在血液中,再也无法收回来,他必须要留着用来对付一个最难惹的人……”   这一番话说得黄山谷脸色大变,恼羞成怒,大声叫道:“妖女!我拼着失去先机,也不能放过你……”   渺渺真人连忙道:“黄兄!你先别生气,我们不是为着赌气来的!”   这一句话果然又将黄山谷的怒气止住,梅华却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想的是什么,只可惜迟了一步……”   一句话将几个人说得脸色大变,黄山谷连忙道:“你说什么?”   梅华笑着道:“你们都是为着清虚石而来,清虚石已经被他得去了……”   黄山谷脸色一松道:“那还不太迟!”   梅华笑道:“我说迟了就是迟了,你们一定以为他还是个童男,纵然得到了清虚石,仍可以夺取他的元阳,殊不知他早已与女子交合过,现在阴阳交泰,清虚石早已与他合成一体,你们再也别想夺走了!”   黄山谷这时脸色才是真的变了,厉声大叫道:“贼秃!你对我们说的是什么鬼话!”   茫茫大士连忙道:“黄兄别上这妖女的骗,这小子目光凝而不散,精气内莹,明明是个未曾破身的童男,否则我们怎会让他轻易得手……”   黄山谷的目光又转向林琪的脸上扫视了一遍,露出惶惑之色。   梅华却轻轻一笑道:“我反正说过了,由你们爱信不信!”   黄山谷一咬牙道:“我不信,非得宰了这小子看看!”   梅华双手一摊道:“那你就试试看吧!他若是不得清虚石之功,怎么能挡住你们几个人的连手一击,而且还把你们逼退了!”   黄山谷神色大变,目光移向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沉声道:“你们两个人怎么说?”   其余四人也都厉目相同,一僧一道脸色如土,双手连摇,尤其是茫茫大士,更是急得赌咒道:   “各位千万别中了妖女的鬼计,和尚敢发誓没有骗你们……”   黄山谷一哼道:“很好!你发个警来!”   茫茫大士双手合什道:“和尚若骗了你们,就死在那小子的剑下!”   渺渺真人也赶紧道:“道士也跟茫茫大士一样立誓!”   黄山谷冷笑一声道:“好吧!现在你们俩人去向那小子挑战,假若你们没骗人,自然不会被他杀死,否则你们应誓而死,也不算冤枉!”   茫茫大土,急道:“这……我们俩人的力量太单薄了……”   黄山谷笑道:“以二敌一,还嫌力量单薄,你们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快去吧!别替我们兰十六散人丢人了……”   渺渺真人也道:“我们若是有此能力,也不会向各位求援了……”   黄山谷将铜笔一举道:“你们再不下手,别怪我不讲交情,就是真挨上一剑,也比我毫芒神针的滋味好受一点!”   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对他这杆铜笔好像极为畏惧,竟然不敢违抗,一步一步地向林琪靠过去。   龙游忍不住道:“黄兄如此对待盟友,岂非过份一点!”   黄山谷一怔道:“龙兄难道又想替他们二人出头不成?”   龙游正色道:“那倒不是,兄弟以为三十六散人本是道义之交,现在黄兄竟以利害为先,逼使盟友涉险,同根相煎,兄弟实在看不过!”   黄山谷哈哈一笑道:“龙兄正词见责,兄弟十分敬服,龙兄若不是为利,来此何为?”   龙游道:“兄弟是为了浪萍生的凶手来此的!”   黄山谷用手一指林琪道:“杀死浪萍生的凶手在此,龙兄怎么不替死友报仇呢?”   龙游正颜道:“浪萍生死无对证,这少年与他们二位又各执一同,兄弟一时未能决定……”   黄山谷又冷笑一声道:“龙兄以为谁的话可信一点?”   龙游呆了一呆才道:“照理说,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同为盟友,兄弟不应该怀疑他们的话,可是由浪萍生的死象推测,似乎那少年的话比较可信!”   黄山谷笑道:“岂仅可信,而且绝无可疑,兄弟一看尸体的伤痕,就知道绝对是董家兄弟俩的杰作……”   龙游一怔道:“那黄兄为什么要帮他们扯谎呢?”   黄山谷冷冷一笑道:“这一个秃贼,一个臭道士,他们明明知道是谁杀死浪萍生,却偏偏要骗我们到这儿来跟人家拼命,他们的居心何在,龙兄可知道吗?”   龙游摇摇头道:“兄弟只知道待人以诚,从不去作勾心斗角的猜测!”   黄山谷哼声道:“龙兄是个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于这种下流行径!”   龙游脸上一红,连忙道:“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兄弟只是表示自己对人全无机心……”   黄山谷冷笑道:“兄弟却不敢这么做,我不害人,人家却不肯放松我,就以这两个家伙为例,他们明知道那个小伙子不好惹,却偏偏煽动我们前来,假若清虚石未失,而我们得手了,他们仍然可以分得一点好处,若是我们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可以坐收渔利,就是清虚石已失,他们还是想利用我们替他们报断指受辱之根,话说到最后,就是我们打不过人家,这两个家伙一定见机先溜,因为他们可以推说武器已失,袖手旁观我们拼命……”   龙游连忙道:“这还不至于吧!”   黄山谷冷笑道:“刚才动手的情形,龙兄必不是没看见!”   龙游轻轻一叹,不再作声!   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本来还指望龙游会替他们出头的,及至黄山谷将他们的心计一一剖白之后,立刻变为失望了,因为他们知道龙游为人正直,嫉恶如仇,自己二人的行为对他来说,是最不能原谅的!   黄山谷见他们二人犹在拖延,乃又厉声喝道:“你们别在挨时间了,今天你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杀死那小子,证明你们没骗人,否则就是人家不杀你们,我也不饶过你们!”   渺渺真人逼得无奈地道:“浪萍生之死,我们虽说了假话,可是清虚石的事,我们绝对没有骗人!”   黄山谷冷笑道:“那就证明给我们看呀!”   茫茫大士鼓起勇气对林琪道:“小子!你还不乖乖地放下剑来,束手就死!”   林琪见他色厉内荏之状,心中对他十分可怜,乃轻轻叹道:“你何必一定要找我呢?”   茫茫大士怒声道:“小子!你少罗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琪摆摆手道:“你就是杀了我,也不见得能保住性命,梅姑娘告诉你们的是实话,清虚石已与我合为一体,你们再难夺去了!”   茫茫大士犹自不信地道:“胡说!本师阅人无数,难道连这一点还看不出来,你明明是个……”   林琪摇头道:“你看错了,我早在两年前就破过身子,因为我习过内家吐纳之法,在外表上看不出来……”   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都为这一怔,连黄山谷等人的神色也变了!   林琪轻叹道:“我看你们两个人还是省点精神吧,也不必找我拼命了,我负责你们的安全!”   茫茫大土连忙道:“是真的吗?”   林琪还来不及回答,黄山谷已呼了一声道:“哪有这种便宜事!”   伸手一扬铜笔,笔尖立刻一声轻爆,毫芒再度涌出,这次的范围布得更广,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发功的。   梅华想扑过来,龙游再度撒网。   可是他们都慢了一步,毫芒带着轻轻的劲风,飞罩了上来,黄山谷是存心将他们三人都伤在针下的,所以力量用得更强。   渺渺真人距离最近,首先痛吼一声,双脚跳起……   茫茫大士在最危急的关头,突地扑向林琪,由于他的身体特别庞大,动作又猛,林坦只注意黄山谷了,却没有想到他这一举动,一下子被他抱个正着摔倒在地!   无数的厉茫呼啸而过,林琪的身上却一个都没有中到。   原来茫茫大士利用一扑之势,整个地把他给挡住了。   那毫针却实歹毒异常,渺渺真人是正面受击,跳起落地后,翻了几翻,随即寂然不动,一命呜呼!   茫茫大士背后受针,抱着林琪滚了几滚,颤着声音道:“小伙子,洒家死于朋友之手,心中实有不甘,今日救你一命,只希望你能替我报仇,别放过那心狠手辣的家伙……”   话一说完,也咽了气。   黄山谷先是一怔,接着回身就朝出口处退去,身形才动得四五步,斜里一点银光飞来,使他的步伐打一个踉跄,向地上跌去!   林琪自摆脱茫茫大士而站了起来,一见黄山谷想溜,心中大感愤怒,连忙追了上去……   可是黄山谷逃了几步,忽然又被一点银光击中背后肩头处,身子歪了一歪,向地下摔去。   林琪自然又是一怔,却见黄山谷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怒吼一声,伸手朝肩上抓去,远处的龙游却一抖手,那点银光又从黄山谷的肩头飞出,带着一缕银线,飞回到龙游手中……   林琪这才看清那点银光,正是一枚鱼钩,连在一根银色的细线上,龙游为了怕黄山谷逃走,才适时地使了出来。   这时林琪已将出口之处挡死,厉声对黄山谷道:“无耻的匹夫,你留下脑袋再走!”   黄山谷退后几步,鼓起怒目朝龙游望着道:“龙兄与兄弟有何过不去……”   龙游淡淡的道:“没什么过不去的……”   黄山谷怒吼道:“那龙兄为什么对兄弟如此?”   龙游手指地下一僧一道的尸身,正颜道:“比你黄兄加诸于这二位盟友身上的又如何呢?”   黄山谷不觉为之语结,倒是林琪又怒声斥责地道:“匹夫!你注意着,我不会像你那样无耻偷袭,可是我一样要取你的性命,在三招之内,我必使你身首异处,只要你能逃过我三招,我就随你到哪儿去……”   黄山谷转脸厉声道:“小子!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成!”   口中虽如此叫着,心中却不无畏意,不住地用目光瞟向其余四人,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反应。   林琪振腕发剑,第一招“暴虎凭河”挟着千钧之势飞涌而前,黄山谷撤于手中风磨铜笔,虽然挡住了,却已被震退了好几步!   他急得大叫道:“马兄!袁兄!你们怎么也袖手旁观了……”   星士打扮的袁天化淡淡地道:“清虚石已经没有希望到手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你的忙?”   黄山谷急叫道:“为了交情!为了我们三十六散人的结盟之义……”   马上飞哈哈一笑道:“黄兄现在才想起三十六散人结盟之义不是太迟了吗?假如我们为了交情而帮你,对地下那两位死友又当如何交代?”   黄山谷脸色一变,突然手抡笔杆,反前林琪冲去,状如疯虎。   林琪早就在戒备中,见他扑上来,正中下怀,软剑一抖,招演“风生树下”,一下子将他的铜管卷飞出去!   黄山谷虽然武器脱了手,可是他的身形仍未停歇,硬抢进来,伸拳径击林琪的下腰穴眼!势子相当猛疾!   他知道林琪的剑招相当厉害,只有近身贴斗,才可以使他的剑路使不开,庶几可免杀身之危!   怎晓得林琪手中的软剑,一方面运出空拿下劈,另一方却一转剑势,剑叶倒卷回来,对准黄山谷的颈上削去!   黄山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危境,举起一掌又想斜砍林淇的右颊。   这时龙游忽然又将手中的鱼钩掷出,刚好绕住林琪的剑尖,往旁边一扯,总算保全了黄山谷的脑袋!   不过他举起手掌却刚好迎着剑刃,擦的一声,一只手掌齐腕而断,痛得他抱住秃臂,双脚乱跳乱蹦,口中哇哇乱吼!   林琪见龙游会突然帮助黄山谷,不禁怔了一怔。   龙游已将银钩抖了回来,双手一揖道:“彼虽不义,到底也与我几十年的交情,不忍见其伏尸剑下,公子能瞧在下薄面放过他吗?”   林琪对他相当尊敬,同时又因为他解救过费冰等人,于是也拱手道:“既然先生求情,在下敢不依从!”   梅华却心有余恨地道:“这种人饶他做什么?”   龙游轻轻一叹道:“我也知道以他的为人行径,实是诛不容赦,只是不忍见他在我面前伏诛而已,假如你们一定要杀他,也请等我离开之后……”   林琪连忙道:“龙先生说哪里话来,我已经答应龙先生饶他不死,自然不会再杀他!”   龙游连忙道:“那就谢谢公子了!”   这时黄山谷已痛昏在地下,袁天化等四个对望一眼,一言不发,回头朝外走去。   林琪连忙叫住道:“各位请等一下!”   南圃止身道:“难道阁下还想跟我们较量一场不成!”林淇摇摇头道:“不!我与各位无怨无仇,已无拼命的必要!”   南圃道:“那阁下叫我们干什么?”   林琪指着地下两具尸体与昏厥的黄山谷道:“这几个人多少还算是你们的朋友,麻烦各位将他们带走如何?”   南圃点点头,过来想去抱走黄山谷,龙游连忙抢在他前面抓起黄山谷道:“黄兄流血过多,由兄弟负责带走医治,南兄请将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的遗体带出去择地安葬就够了!”   南圃迟凝片刻才一手抓起一个,与另外三人会合道:“重九之会,龙兄还来不来?”   游龙一叹道:“自然会去的,这是兄弟最后一次参加聚会了,许多老朋友那儿也得去告别一声,我们到时候再见吧!”   南圃一呆道:“龙兄想退出聚会了?”   龙游恻然叹道:“是的!三十六散人本为义聚,兄弟目睹今日之事,深感这些朋友之间,已经无义可言,再聚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那四人脸上都微微变色,可是谁都没开口,直到他们走近洞口时,林琪才道:“那儿还有浪萍生的死体,麻烦各位一并带走吧!”   四人鱼贯出洞,无声无息地走了。   龙游这才对梅华一揖道:“梅姑娘,听说你医道通神,麻烦你给黄兄治一治吧!”   梅华厌恶地瞥了黄山谷一眼色:“他不过流血太多,不治也死不了,你还留下他干吗?”   龙游轻叹道:“我也知道他死不了,可是若把他交给刚才那四个人,他却非死不可,黄山谷持着他那毫芒神针,除了我之外,他对谁都是骄狂不可一世,人缘坏到极点,刚才那四个人又没有帮他的忙……”   梅华一笑道:“为了怕他伤愈后记恨报复,所以一定会杀死他,对吗?”   龙游一怔道:“是的!在下就是怕这一点,为了救人救彻底,只有把他留下来麻烦姑娘了!”   梅华又笑道:“难道先生就不伯他伤愈后报复了吗?”   龙游慨然道:“在下的鲛绡网是他毫芒神针的唯一克星,倒不怕他报复,而且在下对他仁至义尽,他再要怀恨于我,那可是太没良心了!”   这时黄山谷又醒了过来,断腕处鲜血泉涌,痛吟不止!   林琪看得不忍,也帮着龙游央求道:“梅华!你就替他治一下吧。”   梅华微微一笑,在身上的布囊中掏出几瓶药散之类的东西,先在他的断腕处洒上一些黄色药粉,立刻就把血止住了。   黄山谷停止了呻吟,梅华又取出一种青色药丸,倒了四五粒出来道:“嘴巴张开!”   黄山谷有点犹豫,梅华怫然道:“你自己不想活可别怨我!”   龙游道:“黄兄,梅姑娘肯管你治伤,还想害你不成?”   梅华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黄山谷不自而然地张开了嘴,梅华趁势把几颗药丸都丢了进去,然后拍拍手笑道:“救人救彻底!这下子我真的把你彻底地救活了……”   黄山谷却厉吼一声,发疯一般向梅华冲去,口中怒叫道:“妖女!你好毒的手段……”   梅华反手一掌,掴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一个滚翻跌倒在地上,接着就嚎淘掩睑大哭起来了!   林琪与龙游又吃了一惊,林琪连忙问道:“梅华!你给他吃了什么?”   梅华微微一笑道:“放心好了,绝不是毒药!”   黄山谷边哭边叫道“妖女!你比毒药还毒,干脆将我毒死了还好一点!”   龙游也微微色变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梅华一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散去了他的武功,叫他再也不能跟人动手了!”   龙游呆了一呆道:“梅姑娘,这似乎太……”   梅华嘿嘿冷笑道:“龙先生,你有鲛绡网可以防他的毫芒针,我们却没有,假如他好了之后,又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该怎么办?”   龙游呐然无语,半晌才道:“这个还不至于吧!”   梅华冷笑一声道:“龙先生岂非是违心之论,以这个人的心性而言,他能忘了断腕之恨吗?”   龙游无言可答,梅华又道:“毒蛇以牙伤人,也以牙丧生。假如毒蛇没有了牙,自然不会去害人也不会去伤害他了,这废去他的武功,说不定还可以叫他多活些日子!”   龙游一叹道:“梅姑娘之言固然有理。可是他失去了武功,又怎么保护自己呢?”   梅华轻轻一笑道:“世上不会武功的人可多得很,人家并不需要保护也活得很好!”   龙游无可奈何地克“他的情形不同,有许多人对他含恨颇深,知道他失去武功……”   梅华一笑道:“这一点大可放心,目前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只要你们不说,人家无从知道的,而且他失去了武功,他可以一改其骄狂之性,说不定那些含恨他的人,会改变对他的观感。这样他说不定是因祸得福呢。”   这时黄山谷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地盯了梅华一眼,掉头朝出口处而去,龙游连忙追上道:   “黄兄要到哪里去?”   黄山谷厉声道:“兄弟自有去处,不劳龙兄费心!”   龙游一怔道:“兄弟完全是一片好心!”   黄山谷厉声道:“谢谢你的好心,兄弟只要不死,总会报答龙兄的好心……”   词色冷峻,龙游仍是耐着性子道:“黄兄最好还是与兄弟在一起……”   黄山谷满脸怒容,断然拒绝道:“用不着,兄弟宁可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也不劳龙兄费心保护!”   说完他昂然抬头,钻进入口的山洞去了!   龙游呆立当场,良久作声不得,梅华冷笑道:“先生看见了,假如不废去他的武功而任他离去,真比纵虎归山还要危险……”   龙游黯然长叹,却是一言不发。   林琪也是一叹道:“怎么三十六散人中,尽是这种人呢?”   龙游神色微变,林琪也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道:“先生不必多心,在下不过是……”   龙游凄然摇头道:“这也难怪林公子看不起,三十六散人中,一些败类全给公子遇上……”   林琪不好意思地道:“这倒不能这么说,在下所见三十六散人不过才几个人……”   梅华也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步之内,必有芳草,龙先生大义分明,董氏兄弟也是一对血性汉子,你们都很值得尊敬!”   龙游的神色略好过一点,乃轻轻问道:“听说浪萍生是死在老董兄弟手中,那是怎么一回事?”   林琪遂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龙游听了自是感慨无穷,可是他神色一动,又对林琪道:“黄山始信峰之会,林公子还是去参加一下好了……”   林琪摇头道:“不!我没空,三十六散人又是闲人雅聚,在下身负急务……”   龙游忙问道:“公子不似江湖中人,还有什么急务呢?”   林琪只得把云中七子掳劫江湖高手,欲待图霸天下的事说了一遍!   龙游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公子便该去一趟,三十六散人中,颇不乏奇技异能之士,公子若能晓以大义,可以得到不少助力,总比公子独任时艰好一点!”   林琪诧然道:“三十六散人不是严诫进入江湖是非的吗?”   龙游一叹道:“其实这是那黄山谷一个人的主意,他这人的野心甚大,一方面压制我们不准涉入江湖一方面在暗中培植势力,据说他与江湖上几个巨邪恶魔都有联络……”   林琪一惊道:“江湖上还有哪些巨邪……”   龙游轻轻一叹道:“当年盛传武林的一佛三魔,公子想必有所听闻?”   林琪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过!”   白玫瑰却突然道:“老身听过,一佛是大悲法师,三魔是‘听水天魔’于飞、‘灵魔’韩祺、‘通天魔神’哈元生,这四个都绝迹江湖已经六十年了,现在应该已经物化……”   龙游摇头道:“不!一佛三魔中,唯一佛不知去向,其余三魔听说尚健在人间!”   白玫瑰不信地道:“他们若是在人间的话,应该都是百岁以上的老人了!”   龙游道:“不错,他们都是百岁开外了,一个练武的人,活到一百岁绝非难事!”   白玫瑰讶然道:“这三个人当年只手遮天,怎么消声匿迹六十年无动静?”   龙游摇摇头道:“这可不清楚,不过据黄山谷说,这三个老魔头的确还健在,而且他们各自暗植了一股势力,想要待机而发,在武林中东山再起,据我的揣测,那云中七子可能就是他们暗植的势力之一……”   林琪连忙问道:“那黄山谷……”   龙游道:“黄山谷曾经在一次大聚会上公开宣布此事,所以要求大家不要轻易涉身江湖,就是为了避免跟那些人发生磨擦,不过黄山谷本人却私下与几个人谈过,要求我们也形成一股势力!我不知别的人及应如何,至少我是拒绝了,不过我原来主张与世无争,对于不涉身江湖之议,倒也十分赞成。三十六散人中,与我抱同样想法的人也不少……”   林琪默然片刻才道:“先生现在何以改变初衷了?”   龙游一叹道:“不是我改变初衷,是三十六散人之聚渐渐变质了,在黄山谷之引见下,另有几个人似乎也与那几个魔头有了接触,当然这是秘密的事,我只是在观察中看出有这种迹象,像袁天化等人,他们整天聚在一起,隐隐成了一个集团,假如有一天,他们的真相揭露了,一定会要挟我们同流合污,那时我们不是答应参加,便只有被残灭一途,这个隐患在我心中蕴酿已久,今天遇见公子,才剖白出来……”   林琪道:“先生要我去做什么呢?”   龙游道:“在下寄望于公子者,是想借公子这一身超凡的武功,将三十人散人中一批忠义之士联络起来,把三十六散人的正邪作个分野……”   林琪沉吟片刻道:“各位即有此心,应该早有所动作了……”   龙游叹道:“这件事我们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没有商量过,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目前大家还维持着一点表面上的道义,勉强可以相安无事,一旦翻了脸,只怕马上就会兵戎相向,若交起手来,我们的力量似是薄弱一点。”   林琪默然片刻,未置可否,梅华却突然问道:“那万象新算是哪一方面的?”   龙游一怔道:“梅姑娘认识此人吗?”   梅华微微一笑道:“岂仅认识已,而且关系极深!”   龙游脸色一变,林琪却笑着道:“龙先生请放心好了,梅姑娘与万象新的关系很特别,深是深,却绝对算不到一边去……”   龙游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可以直言无隐了!”   梅华连忙道:“他究竟怎么样?”   龙游一叹道:“这人是一个最危险的人物,看起来他似乎为人很正直,行医以济世,暗地里他心里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他与每一个人都很好,不过在笑容之后,总像藏着什么阴谋似的,黄山谷等人虽凶横,对他却是言听计从……”   梅华冷笑一声道:“总算你们还能认出他的真面目!”   龙游摇摇头道:“我们也是这一两年才发觉他的双重身份,以前还一直把他当作个性情中人,直到他与黄山谷等人接触频繁,我们才慢慢知道三十六散人中种种不合之事,大部份都是他暗中策划,目的就是在分化我们的团结,那个浪萍生就是他的工具,一切挑拨离间都是他假手浪萍生居间发动的!”   林琪失声道:“难怪董氏兄弟要杀死浪萍生!”   龙游轻叹道:“不错!老董哥儿俩是受害最深的人,他们在三十六散人中是最孤独无依的了,大家对他俩的误会都很深,所以他们邀请公子入会,恐怕也是与我一般的心思。”   大家沉默了片刻,龙游又问道:“公子现在可愿意到黄山一行?”   梅华抢着道:“去!我也要去!”   林琪诧然道:“你也去?”   梅华点头道:“是的!为了万象新在那儿,我非去不可,我要跟他把许多事情作个了结,也许有许多出人意外的秘密都可以揭露开来!”   林琪又是一阵诧然,可是他知道梅华的个性,当她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必然有她的深意,而且也不可能使她改变。   因此默然片刻才道:“那五台山那里怎么办呢?”   梅华爽然一笑道:“那边可以搁一下,好在重阳在即,耽误不了多久时间,而且穷本究源,假如黄山谷能把云中七子的幕后操纵人物揭开,对于将来也可以省下许多麻烦!”   说罢,龙游,林琪、梅华等人,身子一纵,向迢迢千里的黄山奔去。   :   84\ 024   二十四 岭树重遮千里目     黄山始信峰,虽不是天下最高的山峰,然而它却相当有名。   刘禹锡的陋室铭曾作过一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黄山是否真有神仙不得而知,不过山多奇峰,容易使人涉想到神仙的事迹,再加上愚夫俗子的迷信附会,遂言之凿凿,好像这儿真的是神仙的家乡了。   始信峰为黄山诸峰中之最奇者,一定要登峰之后,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么一处奇妙的地方……   人言黄山奇,为鬼斧神工天成之笔,到达此峰后,始信言之非虚,始信二字,大概也是因此而得名的吧!   可是林琪与龙游登上始信峰后,所发出的第一声感叹,时间却好是重九的清晨,整个山峰都在云雾之上,晨光朝霞,映得五光十色。   这些壁石在晨光的掩隐下,都像是成了有生命的东西了,或作龙飞,或作虎跃,鹰扬狮舞,气象万千美观之极!   当人们站在大石前,数了一下石上的小石块道:“已经有十九人报到了!”   始信峰顶旁堆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小石块,恰符十九数,而龙游也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放在壁石之中,排列在第十九块石子后,算是第二十个报到的!不禁好奇地问道:“这算什么报到方法呢?”   龙游冷冷笑道:“这是我们三十六散人的特殊报到方法,每一个人来到此地后,不必留此枯等,只要放石之后,就表示已经到了,最后由上一届主会的人来检视这些石块,以决定本届会议人数,如果有一个人在报到的石块上,除了留下自己的特殊记号外,还需挖空心思,表示自己缺席的原因。”   林琪看到这许多小石子还有这么多花样?他倒想欣赏一下……   说着伸手朝一块石子上抓去,龙游却连忙阻止道:“林公子!此万万不可,只有上届会主才够资格检视这些石块,其他人为了避免嫌疑,绝对禁止别人翻动!”   林琪有点自悔孟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不过是选会主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呢?”   龙游微笑道:“会主的好处可大了,他可以在今天的聚会中作任何处置与决定,就以浪萍生来说吧,大家都知道此人卑劣贪鄙,每一次聚会都有人提出声讨他,轻一点是驱逐他出会,严重一点的简直要杀了他称心,可是历届会主都是他们那一边的人当选,始终就把这一个提议压了下来……”   林琪哦了一声,沉思片刻道:“这种选举的方法公平吗?”   龙游点点头道:“绝对公平!每一届会主当选后,他那一块小石子可以公开传阅,谁要是觉得不服气,可与自己的来比较,不过这种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林琪又问道:“那石子上大概需要些什么内容?”   龙游道:“除了一点图画表示自己的身份姓名外,还需要用各种方法表示自己的专长与三年来的进境修为!”   林琪再问道:“上一届的会主是谁?”   龙游道:“是个女的!本名已逸,只知她的外号称为‘散花仙子’……”   林琪紧接着道:“她用什么方法在石头上压倒大家而取得会主之尊的呢?”   龙游神秘地一笑道:“一幅天女散花图。”   林琪有点微微惊奇地道:“一幅图能怎么样?”   龙游笑道:“林公子别瞧不起那一幅图,她在那方圆径寸,大不过巴掌的一块石子上,不仅表露了绝顶功夫,也显示了绝妙心思……”   林琪渐渐感兴趣了,追着问道:“那图上究竟有些什么?”   龙游正色道:“那幅图是画一个仙女在云中将鲜花散播人间的情形,图中人完全是她自己写真,衣带缦缈,云雾隐绝,无不刻划入微……”   林琪点头叹道:“在一块小石面上能表现这么多的东西,也真不在易了,尤其是仓猝之间,又不用工具,完全利用手指与内功雕琢,是值得钦佩……”   林琪诧然失色道:“还有什么妙的?”   龙游大笑道:“她最拿手的是散花三十七掌式,所以她在散花图中,还雕了三十七朵名花,桃李梅菊兰……没有一朵是相同的,奇在每一朵花都十分酷肖,这还不够,那三十七朵花卉的位置,刚好是她三十七手掌形的图示……”   林琪听得目瞪口呆,怔了片刻才道:“世上真有这等高手,我倒是要见试一番了!她有多大的岁数?”   龙游一笑道:“也许二十余花信,也许三十徐娘,也许半百老妪……”   林琪又不懂了,嗯了一声道:“一个人哪有这么多的年龄?”   龙游神秘地一笑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大,她的外貌看上去,还不过二十几许好女,可是九年前她初次入会就是那个样子,现在可至少也该是三十出头了,然而从她表现的功力看来,最少也该是五六十年的火候……”   林琪沉吟片刻才道:“她也跟黄山谷那帮人一伙儿吗?”   龙游摇摇头道:“她那人脾气十分孤介,也相当骄傲,论姿容未必就是艳若桃李,说性情可真是冷如冰霜,因此很不得人缘,我们这边的人都不大理她,黄山谷他们却很巴结她,因此她跟那边可能比较接近!”   林琪仍在沉吟,龙游却又道:“以前我们都以野鹤闲云自许,用不着成群结党,遂使奸邪坐大,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林公子若是有意号召正义,对这种人倒是可以笼络一番……”   林琪想了一下道:“此事言之过早,假如她确与三魔魔党勾结一气,将她引进来反而误事,引狼入室,智者不为,我觉得应该慎重一点的好!现在我还有个问题,先生对这次会主遴选有多少把握?”   龙游一笑道:“在下不过是滥竽充数而已,三十六散人中比我高明的人多得很,我不但不存此想,也不敢存此希望?”   林琪摇头道:“不!假如我们在这一次聚会中要想争取主动,对此非力争不可!”   龙游苦笑道:“人贵自知,我是绝对没有希望的,林公子若是有兴趣,则不妨一试!”   林琪又沉吟片刻道:“我有资格参加吗?”   龙游道:“照理说公子是个新人,现在连会友资格都没有,自然不能参加遴选会主,不过目前三十六散人中已有死亡,经过三个人的介绍就可以递补,公子不妨先行参加,等我与董氏兄弟连络一下有我们三人力保,公子会友的资格必不成问题,自然也可以参加会主遴选了!”   林琪弯腰拾起一块石子,放在手中捏弄片刻,然后排在第二十一个位置上,笑了一下道:“那我就试试看吧!”   龙游不知道他在石块上留下些什么,可也不便动问,乃慎重地道:“公子既然参加,便势在必得那石上,得有些足以惊世骇俗的玩意儿才行!”   林琪淡淡一笑道:“我也只是试一试,主要是为了参加,得不得都没有关系!”   龙游仍是不放心地道:“公子是否要换块石子再加强一下,趁现在下一名尚未报到,还来得及,否则我们就得马上离开此地,再也不准回来了!”   林琪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走吧!只是上哪儿去呢?”   龙游道:“这上面空地很大,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等云雾一收,上届会主自然会发出通知,我们再赶来开会……”   林琪点点头道,这时云雾中又可以听见隐约的说话声,而有人招呼道:“聚友坪上的朋友,报完到后请尽快离开,别妨碍人家报到!”   龙游低声道:“假如公子不再更改,我们就得要离开报到的聚友坪,为了遴选会主之故,不可以有三个人同时在此的。”   林琪笑了一下,随着他离开了石坪,两人找了块空旷的大石,随便聊些不相干的闲话,同时林琪也与其他人一会,对三十六散人作了更详细的了解!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峰顶的云雾渐渐淡了下来,四周的景色更为清楚,他们看见四下的石峰上,三四人一堆踞坐着各式各样的人物!   最令林琪震惊的是,他看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费冰的母亲花燕来,另一个却是那忠心耿耿的连进!   其余如薛治儿、袁天比、马上飞、南圃等都是已经见过的,董如霖与董如雷兄弟他是认识的。   被废去武功的黄山谷则与一个青衫老人在一起!   万象新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花艳女则留在报到的聚友坪旁!   这些人乍一碰面,的确造成一场颇为骚动的混乱。   董氏兄弟是最兴奋的,连忙飞身过来道:“林公子!你还是来了!”   林琪含笑点头招呼,龙游却拉着他们到一旁私语,大概是告诉他们以后所发生的变故,以及邀请他们具同推荐林琪入会之事,但见董氏兄弟连连点头不止!   林琪却迎向花燕来与连进二人身边问道:“花前辈!你们也来了?”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真没想到会在此地碰上你,我是与连进一起来的!   林琪对连进并没有多大好感,那是因为梅华说过此人过去一些事,但是碍于花燕来的面子,只好淡淡地一拱手道:“我没想到你在华阴城中不告而行,却想不到会在此地又重逢,你是否早就参加三十六散人了?”   连进回礼笑道:“老奴哪有资格,这次是经旁人介绍小人来入会,老奴依然是小姐的听差而已,公子也来入会吗?”   林琪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经人介绍,初次前来入会的。”   花燕来笑着一摆手道:“这倒很好!今后我们同是会中盟友,你也不必再以前辈称我了!”   林琪连忙道:“那怎么行,您是冰姑娘的母亲……”   花燕来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至少在这个会场上,我们应该暂时丢开那些世俗的称谓!”   这时那万象新也凑了过来,微带诧容道:“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连进笑笑道:“岂只认识而已,而且关系很密切,老万!你也别装傻,当年你与林公子同时被困在王屋山中时,还不是小姐将你们救出去的!”   万象新脸上一红,讪然道:“原来那日援手之人就是花夫人,请想老朽眼拙,花夫人盛德,老朽一直心感,却因临时有点急事,无暇亲诣致谢……”   林琪到现在才真正感到万象新的确是奸诈异常,那天明明是他在半途上自行溜走的,现在居然装成完全不知道的样子,可是顾念到他究竟是父亲的朋友,不好意思给他过份难堪,乃淡笑一声道:“万老伯!您好!小侄不知道您还是三十六散人中的一份子呢?”   万象新嘿嘿冷笑道:“老贤侄太客气了,本来老朽还想介绍令尊大人参加的,可是他云踪无定,一直不肯答应,现在得到老贤侄前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现在聚会未曾开始,老朽还可以托大叫你一声贤侄,等聚义之后,我们就是同辈的朋友了!哈……”   他在一阵哈哈之后,又压低声音道:“听说贤侄与那个飞天魔女现在混得很好!老贤侄可得当心点……”   林琪不待他说完,立即冷笑一声道:“梅华现在已不是魔女了!”   万象新一摆头,郑重其事地道:“那是不可能的!贤侄可要受了她的蛊惑,看在老朽与令尊的一段交情上,老朽不得不对贤侄下一番忠告!此女必不可留!”   林琪立刻道:“她等一下也会来的,老伯何不等与她见面之后,大家说说清楚再下定论!”   万象新脸色一变,轻咳一声道:“老朽现在的话,贤侄也听不清楚,等她来了之后,贤侄就明白了!”   说完又匆匆地走到那女子身边去子,林琪话说出口之后,心中倒是有点后悔,这老滑头知道梅华要来的消息后,一定会动鬼念头算计她的,可是万象新走到那女子身边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与其他人接触,因此他倒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时龙游与董氏兄弟又回到林琪身边,龙游一指那女子道:“她就是上届会主散花仙子!”   林琪猜测也差不多。遂对那女子注意起来!   散花仙子将坪上的石子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然后在地上拾起一把黑色的石子道:“三十六散人,已报到的仅有三十二人,而其余的老友可能永远不会来了,有谁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黄山谷站起来道:“渺渺真人,茫茫人土与浪萍生已作古了!”   散花仙子放下三枚黑色石子!戚然道:“故友已作仙逝,请大家默哀致祷!”   另一边又站起一人大声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龙游也发言道:“浪萍生死于董家兄弟飞钹之下,其余两位则死于黄兄的飞芒神针!”   那人连忙叫道:“什么?盟友相残,你们交代出一个道理来!”   散花仙子却一整神色道:“卫兄请少安勿躁,现在还没有到讲道理的时候,目前我们暂时先替死友默哀,以表追思……”   那人不作声了!万象新却又道:“兄弟再报告两个故友消息,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也作古了,他们的死因等一下由兄弟介绍的花夫人宣布!”   四周又是一叹,似乎在慨叹这一次死去的人真多!林琪心中却都是一震,可是花燕来也有责任,那内情更是宣布不得。   然而花燕来却神色平静,好像全不放在心上!   散花仙子黯然一叹,又放下两枚黑石子,低低地道:“这一次失去的盟友真多!”   万象新微微一笑:“死者已矣!生者不绝!今天已有不少新友在场,三十六散人之盟是不会中断的,为死友哀,亦可以为生者幸!”   散花仙子一言不发,开始将那些石子排成一个圆圈,忽地眉头一皱道:“怎么会多出一颗呢?”   龙游连忙道:“那是林公子的,由兄弟与董如霖、董如雷三人力保入盟!”   散花仙子脸色微沉道:“龙兄不觉得太仓促一点吗?今天要求新人入盟的会友有十几个,龙兄怎知会友一定能获准入会的?”   龙游微微一笑道:“兄弟只知道一条约定,若是盟友出缺,再由三位旧友力保,则无须通过审查即可入会!林公子刚好符合这个条件!”   散花仙于顿了一顿才道:“目前的条件是够了,可是等一下他就麻烦了!”   龙游一笑道:“仙子何须担心,林公子尽有能力应讨,否则我们三人陪他一起除名!”   散花仙子点头,林琪低声问道:“等一下还有什么麻烦?”   龙游笑笑道:“很简单!由新旧会主各出一场测试,相信公子一定应付得过的!”   连进却低声道:“不见得,真要那么容易,小姐也早就参加了,若是只由一个引荐,新盟友只须击败所有的竟争者就行了,老奴问得很清楚,所以才未曾冒昧行事,与会盟友谁不得知,单是这散花仙子一关就很难通过!”   林琪不作声,龙游以为他是胆怯,乃歉然一笑道:“林公子!在下先前虽然没有把话说清楚,可是相信公子必然有此能力,再者,公子有意参加会主遴选,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即使能入盟,也要等下次会期才有资格参加会主角色!”   林琪淡淡地一笑道:“想不到三十六散人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董如霖却大方地笑道:“林公子不必担心,最了不起我们陪着你一起除名,老实说对于这个鬼盟会我们也厌了,参加进来也是受气!”   林琪忽然问道:“既是如此!三位怎么还要来呢?”   龙游一笑道:“公子不要听董老大发牢骚,三十六散人之聚还希望得点好处的,否则就不会有人急急参加,等着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时散花仙子已将石子排好,朗声道:“为死友致哀,愿他们在天之灵能获得安息!”   全体站了起来,低头默思,林琪也不由而然地注心中默默地祈祷差,他在五个死去的人中,最难忘的是茫茫大士,这个僧人的行为也许卑鄙,可是最后却用身子替他挡住了黄山谷的飞芒神针,救了他一次……   片刻之后,散花仙子又抬起头来朗声道:“现在我开始遴选本届会主了,这次报到的计三十二人除三位已经任过会主的,尚有二十九人,为求公平起见,我请历届会主一起参加遴选,得到结果后,再由大家公评!”   于是一个中年人走到后坪前,龙游又介绍道:“这是第一任会主谷中明,他在十五年前,膺选会主,此人对于各种暗器,允称天下第一,一手大狼钉,能同时发出七十二支,分袭人身七十二处大穴,无坚不入,任何护身气功都挡不住,第二任是万象新,第三任就是散花仙子,其中有六年两次会期,就是被浪萍生从中挑拨是非,大家闹得很不愉快,在聚坪前还不等开会就冲突起来,弄得不欢而散,大家都不见面了……”   林琪怔然道:“万象新也能应任会主?”   龙游道:“以万象新的武功实在是不够资格,可是他的医道特精,在那次聚会时,他在石上刻下世间三大奇珍……”   林琪喔了一声道:“那清虚石也是其中之一了!”   龙游点头道:“不错!所以大家为了答谢他的报导,公推他当了一任会主,这也是参加三十六散人的好处之一,每一任会主多少总会给大家一点进益,例如散花仙子,她的散花三十七掌式可说是不传之秘,然后却在石上揭示给大家知道……”   林琪又问道:“各位学会了没有呢?”   龙游摇头道:“传阅的时间很短,那掌式又十分繁复,悟性高的人,也许可以领略到一半,像我们这些笨人,最多只会了三四式,可是这对我们的武功,总是一种进益!”   林琪听了点点头,却不再作声了!   那三个人将石子一一审视,又交头接耳商谈片刻,然后选出其中一块,大家立刻紧张起来,因为新的会主又要开经宣布产生了!   散花仙子朗声发话道:“请各位盟友过来!依照自己的报道次序站好!”   龙游与林琪一起过去,站在第二十与二十一的位置上,黄山谷与那青衫老人却是最后的两个位置。   林棋心中忽地一动问道:“那最后的一个老头儿是谁。”   龙游淡淡地道:“那是申老实,也是我们三十六散人中最差劲的一个,每次都是他到得最迟,论武功最低,散花仙子的三十七式散花手,他看得最久,却连一招都没学会,虽然他与黄山谷等人很接近,却是最不足以道的人物!”   林琪听了微微一笑道:“也许他是最值得注意的人物。”   龙游正表示不解,林琪却笑着道:“我们且听会主的宣布吧!假如我猜想得不错,本届会主的人选,一定会出你的意料之外!”   散花仙子朝四周看了一下,轻轻一叹道:“三十六散人从上次正式聚盟后,中间因故耽误两期,至今已有九年了,可是诸位的武功可能荒废了。我与谷万两位会主斟酌良久,才勉强选出本届会主……”   林琪神色又是一动,低声道:“我的猜测越来越接近了,假如她宣布的是黄山谷,就完全没有错了……”   果然散花仙子又朗声道:“本届会主,黄山谷兄技胜一筹……”   龙游连忙叫起来道:“这怎么可能……”   然而林琪却用肘部轻轻地触了他一下,示意他不必声张,龙游虽然会意,却止不住脸上的不平之色!   黄山谷却微微一笑道:“散花仙子虽作宣布,兄弟的会主仍须诸位公评之后,才能作为定论,龙兄等见过兄弟的石子之后,再提出反对也来得及!”   林琪连忙又扯了一下龙游的衣服大声道:“很好!很好!我们正等不及欣赏黄先生的杰作,仙子可允许先睹为快吗?”   散花仙子对这个年轻人好似反感颇深,冷冷地道:“你急什么?轮到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看!”   林琪笑了一下,不作表示,散花仙子先将石子送给第一个人,万象新在中间接了过来交给林琪说道:“仙子还是让他先看吧!因为林世知对于本届会主的问鼎之心颇切!”   散花仙子又是一把抢了过去道:“为什么?他在石子上只刻了林琪两个字,光是这点本事,也配问鼎会主之誉!”   万象新微笑道:“仙子弄错他的意思了,据老朽所知,林世行年纪虽轻,拳剑内功的造诣俱已到了无所不能的出境,他在报到石上只留下一个名字,就表示他对我们所选出的会主,不论是谁,他都有反对之意!”   林琪对万象新看了一眼,突然爆出一阵大笑道:“小侄本无此意,但是老伯坚持如此说,小侄也可以如此承认!”   此言一出,倒是相当惊人,散花仙子脸色一沉,厉声道:“小子!你居然敢到始信峰上来撒野!”   林琪微微一笑道:“仙子请别忘了,在下此刻也具有盟友的身份,对于会主之争,自然有我应得之权利……”   散花仙子怒声道:“有权利就有义务,我现在会主的身份未交出,你再放肆,我马上就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了!”   龙游深恐林琪与她即时冲突起来,连忙道:“仙子!林公子之提出并无不当,任何会友对于会主人选不服时,都可以表示反对之意,仙子请还是依照往例进行吧!”   散花仙子怒哼一声,悻然道:“好吧!我暂时容忍你一下,等我将例行手续办完之后,再好好地跟你算帐!”   林琪微微道:“这是自然,依照惯例,在下还需通过仙子一道考验,到那个时候,仅有回仙子讨教的机会!”   散花仙子又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石子递给第一个人,冷笑着对林琪道:“我偏要你多等一下!”   林琪这次倒是不回嘴了,笑笑朝她翻个白眼,龙游连忙扯了他一下轻轻地道:“公子!你是怎么了,假如我们要加强实力,就不应该得罪她!”   林琪微微一笑道:“龙先生放心好了,我跟她打不起来!”   这时石子一个个地传了下来,每个人在手里看的时间都不长,足证上面没有什么可资探讨之处,可是每个人也没有反对的提议,足见那上面又有服人之处!   石子终于送到龙游手中了,他倒是了解林琪的心情,拿在手中与林琪一同观看,石上雕的是一幅写意山水,从地形来判断,在是他们此刻所处身的始信峰。   始信峰座落在黄山之上,因图识人,自然应该是黄山谷无疑了,峰上还站着一个形貌冷峻的儒衣隐士,也与黄山谷的长相差不多,这隐士一手指天,一手扪心,脸上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林琪不太明白地道:“这幅画论笔意功力,勉强也可以算得上乘之作,但是并没有表示出黄山谷的特长呀!”   龙游连忙道:“公子有所不知,黄山谷除了铁笔上的暗器飞芒神针之外,另外还有一手拿手功夫叫做问天一指,图上就是他的指式!”   林琪微微一笑问道:“这一指能有多大威力?”   散花仙子怒声道:“黄兄的问天一指,威力至巨,石破天惊——”   林琪又笑着问道:“有人看见他表演过吗?”   散花仙子又怒道:“你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别问!”   林琪笑着道:“此事有关于会主之选定,我当然要问问清楚,若是光凭这空虚的一招图式,便草草地应任会主,未免令人不服!”   散花仙子忍不住叫道:“黄兄!下面还有十一个人,其中剔除了我与黄山谷两位会主,实际只剩下八个人,那八位都很谦虚,因此我认为不必再传阅了,就请黄兄以问天一指教训这狂徒一番!”   林琪哈哈一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说着双掌一合,将那枚石子拍得粉碎!   这一举动使得他身旁的龙游也为之一怔,连忙道:“林公子这可太冒失了,历任会主在石上展示绝技,原是为供大家切磋观摩之用,公子一下子毁去,后面的人岂不是失去了一次机会!”   林琪微笑道:“散花仙子不是请他用问天一指来对我示威吗?实际的动作总比身虚的图形来得确切些,后由的人大可从他的动作上领略一下他的绝技!”   话讲得很有道理,后面的人本来都纷纷表示不满,听完他的话后,居然一个个都不作声了!   龙游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林琪的用意,不禁对这个年轻人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照石上的展示功夫来看,黄山谷当选会主的事已成定局,可是他膺任会主之后,林琪必须接受他与散花仙子各一次的考验过关!   黄山谷的武功已被梅华废掉了,这事只有他与林琪知道,因此黄山谷绝对无法再使用问天一指以为考验的方法,假如由他自行出题,他也一定不会采用这个方法!   现在林琪中途毁石,他想用别的方法也不行了,所以龙游在思索一下后,立即加以鼓动道:“黄兄的问天一指威力至巨,会中诸位闻之已久,难得今天有机会一施,倒是我们的眼福不浅了!”   黄山谷脸色一变,硬着头皮出场道:“承蒙诸位抬爱,以本届会主见颁——”   林琪知道他又在耍滑头,连忙催促道:“黄先生不必高兴,你的问天一指能将我制服,这个会主的位置才算坐稳了!”   黄山谷冷哼了一声道:“阁下把话说清楚一点,兄弟会主的身份,现在已经公定了!”   龙游也知道他是在耍赖,乃笑了一下道:“黄兄此言未免不当,黄兄之所以能应任会主,全在问天一指之无双绝技,假如黄兄在指下无法胜过林公子,这个会主还是让贤了吧!”   那几个没有着过石上图形的人也附合叫道:“对!我们并没有看过石子,黄知若是秘技不宣,我们岂不是太吃亏了!”   散花仙子一皱眉头道:“今日之事,全被这个小子弄混了,看过黄兄石子的人,自然没有话说,另外九个没有看过的朋友,对黄兄应任会主之事,难免有点不相信,黄兄还是施展一下吧!以黄兄在指上的造诣,相信一定会制服这小子的!”   黄山谷被逼得没有办法,只有用眼睛不住地向申老实望着,申老实却回他一个微笑点头。   黄山谷得到他的回应以后,神色立时一松,笑了一下道:“各位一定要兄弟来献丑,兄弟敢不从命!”   林琪一直在注意他的动作,见状也自会意,面上不动声色,拱手一笑道:“在下敬候赐教!”   大家都散开了,只有龙游却有点不放心,挨进林琪身边低声道:“公子,那天散去他的功力是否做彻底了?”   林琪笑了一下,却凑近龙游的耳畔,说了几句话,龙游一脸疑色,但还是点点头走开了……   大家都围成一圈,那几个准备入会加盟的人,也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林琪与黄山谷相距丈许对立,其余的人则又在他们半丈之外围而立,黄山谷开始慢慢地绕过圈子,林琪站在原地转身,始终维持面对着他!   黄山谷转到一个位置上停身不动,一手微微抬起道:“你注意了!”   然后左手扪心,右手指天,作势片刻,突然将手一翻,掏心口的那只手向旁边虚空一抓,指向天空的那双手却径自移向林琪!   大家都听见他的手指上发出一阵尖厉的破空声,然后只见一线青蒙蒙的指风,淡淡的,细细的,都像一支利针似的直刺向前!   林琪自得到清虚石,与本身的真气练成一体之后,可以说一个人的功力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持着功力,明知这股指劲至坚至刚,却依然想硬试一下。   指风触体,立刻洞穿了他的衣服,使他像被利针刺了一下似的,差一点就要跳了起来,可是他依然咬牙忍住了,而且把全身的劲力聚于一点,以最大的忍耐去抵抗那股指劲,神色显得很凝重!   散花仙子见林琪居然在指风的猛袭下,仍能支持着不倒下去,不禁对这青年人另换了一种看法!   其余的人则诧然莫名所以,既惊那问天一指之强,也惊于林琪功力之深。   不过这是一场持久的争斗,林琪虽然暂时挡住了,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挡多久,因为那股青色的指风愈来愈细,颜色也愈来愈淡。   从有形转无形,证明指上的力道正在逐渐加强。   由从容到紧张,证明那年轻人的抗力在减弱。   一强一弱,使得每一个人都开始替林琪耽心了。   龙游受到林琪的嘱咐后,心中犹在怀疑,渐渐的终于相信了!   因为他看见申老实正站在黄山谷的身后,两双手不断地搓着,换在平时,谁也不会在意他的动作,以为他只是在替黄山谷担心而已!   可是他的神态却有点不像,临敌的黄山谷口含微笑,姿态十分自然,倒是他一头汗水,两手搓得更急,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了!   急人之急,实在用不着这个样子,除非……   想到这里,龙游不禁钦服林琪的眼光果然有特别之处。   于是他含笑走到申老实后面,突然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道:“申老实!你们这一出戏唱得实在不错呀……”   一句话没说完,他骤觉手上涌来一股无比的强力,把他震得退了好几步,那条胳膊痛麻得连知觉都没有了!   而更惊人的事也发生了!   神态从容的黄山谷突地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整个身子像被人用利刀从头砍了下来,豁然分为两片!   四周一阵大哗,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住了!   散花仙子立刻厉声叫道:“小子!你怎么下这种毒手……”   林琪这时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望着黄山谷的尸体轻轻一叹道:“你真是至死不悟!”   散花仙子更怒叫道:“小子!你杀了人还要说风凉话?……”   说着就要出手,林琪连忙道:“仙子不要误会,在下几时杀人的?”   散花仙子手指着黄山谷的两片残尸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林琪手指着申老实道:“仙子为什么不去问他?”   散花仙子不禁一怔,因为他也看见龙游方才拍了他一掌,结果自己反被震出老远,黄山谷死得奇怪,龙游被申老实震退尤其奇怪!   谁都知道申老实是最没有用的一个人,他的功力怎么会突然强起来了?   林琪又指着申老实朗声道:“各位都是自负聪明一世,却被一个老实人骗了,他虽然名字叫做老实,却是最不老实的一个人……”   散花仙子半信半疑地道:“申老实!你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申老实睑色微微一变,立刻装出一付愕然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老朽也不知道,仙子!黄山谷死得这样惨,仙子一定要主持公道!”   林琪冷笑一声道:“在下到现在还要装糊涂,未免又老实过了份……”   龙游也忍着手臂上的痛楚,大声叫道:“仙子!我们都受他骗了,黄山谷早就被林公子废去武功,根本无法行使问天一指,刚才都是他在后面隔空运劲,传到黄山谷的身上……”   申老实也叫道:“龙兄!你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老朽若有这份功力,早就自己来争会主,何必还要——”   林琪冷笑一声道:“你自己当了会主还有这么方便?”   申老实瞪着眼睛叫道:“小子!你说些什么?”   林琪冷冷地道:“我是说你自己当了会主,就无法再骗取别人的武功了!”   说完又转脸对大家道:“这石上炫技以定会主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谷中明想了一下道:“方法是我提出来的,不过却是黄山谷向我建议……”   林琪微微一笑道:“黄山谷根本就是申老实的傀儡,我敢保证这个鬼主意一定是他的杰作……”   谷中明怔了一怔道:“这个办法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林琪一笑道:“怎么会没有好处,台端的天狼钉绝技,散花仙子的三十七式散花手,恐怕都被他学得差不多了!不仅如此,三十六散人中,每一位的独门功夫,大概都被他偷去了,否则黄山谷这一次绝不会出头膺选会主!”   散花仙子怔了一怔才道:“你再说明一点……”   林琪笑笑道:“这还不够明白吗?他利用石上炫技的办法,故意刺激各位尽出所能以争取会主,谷先生与散花仙子的绝技却有惊世骇俗之处,所以他不动声色,利用那几年的时间,慢慢地揣摸二位的功夫,而现在他认其余诸人的功夫都不足取了,因此才代替黄山谷在石上炫示问天一指,争取到会主之后,进一步可以控制各位……”   申老实大声吼道:“小子!你简直相说八道——”   林琪冷冷一笑道:“黄山谷的武功已被我废掉了,他怎么还有能力在石上刻下那幅图,不问可知是出之你代劳!”   申老实为之语塞,林琪笑笑又道:“你行事的手段不能算是不高明,可是你犯了最大的一个错误,便是选错了一个傀儡,今天若是别的人膺选会主,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在背后捣鬼,然而你偏偏选上了黄山谷,使我怀疑到你的身份,因此我故意毁去石子,逼得黄山谷出头施展问天一指,也逼得你暴露身份——”   龙游连忙跟着解释道:“林公子的确有着过人之智,他先告诉我这件事时,我还是不相信,直到我拍他的肩膀后,才知道他是深藏不露,方才的情形,各位都看得很清楚,他被我中间一打岔,劲力分散,黄山谷功力已失,自然受不了那种强劲透体而过,结果落得分体裂尸,死于非命……”   散花仙子和谷中明脸色都变了,其他人也跟着叫闹起来。   万象新走到申老实的身边,挥手止住大家的宣哗道:“各位请不要乱,听兄弟说一句话如何?”   大家慢慢地静了下来,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万象新先咳了一声,清清喉咙才道:“林世无不愧为足智多才,他说得完全都对,就是有一件事他还没有猜出来,各位可知道申老的真正身份……”   林琪冷笑道:“我不用猜也知道了,他是三魔之一的‘通天魔神’哈元生!”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阵愕然,万象新也怔怔地道:“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哈元生见自己的身份已被揭穿了,倒是不感到过分惊奇,而且也一改先前的瑟缩之态,神情倨傲地道:“我相信各位对老夫的名字不会太陌生,而且老夫也早已命黄山谷向各位隐约地透露过……”   散花仙子倏然变色道:“黄山谷说他与世外三魔有联络,我还以为他是在痴人说梦,因为我想你们这些老魔早该入土了……”   哈元生大笑道:“做梦的该是仙子自己,老夫非但没有死,而且还越活越有意思!……”   散花仙子连忙道:“你混迹在三十六散人之中,究竟是何居心?”   哈元生笑道:“难道黄山谷没有对仙子说过?”   散花仙子怫然道:“没有!说过了我还会问你?”   哈元生神色一懔道:“这家伙真该死,难怪人家那边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就是我们这边,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散花仙子忍不住叫道:“你别讲废话!……”   哈元生笑笑道:“这话说起来很长,老夫看各位都很着急,只得长话短说了,我们世外三魔早年在武林的名头,各位一定听说了,不是老夫夸口,我们三人若是联起手来,行遍天下也找不到对手……”   林琪忍不住叫道:“你吹牛!三魔之上,尚有一佛,那大悲法师比你们还强……”   哈元生微笑道:“你小子年纪虽轻,对于武林中的事倒是知道很多,不错,大悲老秃驴的武功的确是令人佩服,可是他也只比我们每人高一点,我们当年若是联合起来对付他,也不会受他的约束了!”   散花仙子不耐烦地道:“陈年旧帐,翻出来有什么好听的?”   哈元生笑道:“长话短说也得有个头绪,老夫总要把前因后果都讲个清楚……八十年前,武林之中,提起三魔,谁不为之色变,我们在魔道上虽是有志一同,私底下却是互不服气,而且经常较量,不过我们比赛的方式很特别,不是互相对比,而是各人找一个厉害的武林人物来作较量的对象,每年我们在泰山人丈峰上聚会一次,每次聚会,大家都邀请一武林人物到山上加以搏杀,再以各人对象武功的高低分上下,如此连续十年之后,当时一般好手都差不多被我们杀死了,大家为了争先,拼命在寻求武林高手,结果有一年,我们不约而同都选上了大悲和尚……”   “那一次比赛倒是相当精采,可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和尚手里吃了败仗……”   林琪又问道:“大悲法师为什么不藉此机会将你们都杀死呢?”   哈元生大笑道:“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因为我们三人都有一个默契,只要一人受了伤害,其余二人一定要替他报仇,老秃子也许可以杀死我们其中之一,却绝对无法抵挡其余二人联手合击,……我等三人分别被老和尚打败之后,与他订了一个约定,六十年内,绝对不履人世,那时我们都有五十多岁了,在老和尚的想法中,以为人寿不过百岁,不等约束期满,我们都一定死了,谁知我们这三个老家伙的命都相当长,居然能熬过六十年又出来了……”   林琪道:“出来了又怎么样?”   哈元生笑道:“经过六十年的煎熬,我们对于亲手杀人的兴趣都不太浓厚了,所以我们又想出一个新花样,每个人都自己召集一批会武功的人,再由这些人向整个武林挑战,服则用之,不服则锄,相约以十五年为期,十五年之后,看谁的成就大……”   林琪哼了一声道:“你们所指的成就是什么?”   哈元生道:“这可以分两方面来计算,一方面是召集的人数,另一方面是不服召集所杀的人头,两者相加,以多为胜,不过这个规定也很严,不管收服的人也好,杀死的人也好,都必须在当今武林中有点名望的……”   林琪冷笑道:“所以你就选中了三十六散人?”   哈元生道:“不错,我早就看上了各位,所以埋身隐名,参加诸位的活动,现在十五年的限期将满,老夫希望各位与老夫合作,目前‘听水天魔’于飞看中了十三友,‘灵魔’韩祺则看中了什么云中七子……”   林琪不禁失声大叫道:“什么!那两个邪恶的集团原来都是你们这些老魔头暗中操纵着……”   这不仅是林琪一个人感到震惊,花燕来与龙游也为之一怔,龙游原来邀林琪参加三十六散人的目的,想在这儿纠合一部人去对付云中七子的,却想不到那边同样也有着一个魔头在后面撑腰。   花燕来却是为了费长房而震动,假如他与那个什么“听水天魔”于飞勾结成为一气,事情就麻烦了……   哈元生点头大笑道:“不错!他们都看中了三十六散人,却已为老夫捷足先登,他们只得退而求次了,云中七子与十三友论实力都不如我们,可是他们奋起直追,颇想在杀死人头的数量上来与我们抗衡,因此我们必须及早发动……”   散花仙子又冷冷地问道:“纵使我们帮你争取胜利,又有什么好处呢?”   哈元生道:“像我们这三股势力,目前在天下已成为无人能抗,各位参加之后,第一可免为其他两帮列为猎取的对象,第二是权限问题,假如我们的表现优于其他两帮,不但老大可成为三魔之首,各位自然也在众人之上了……”   散花仙子摇头冷笑道:“你弄错了!你们相约猎取的对象是在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而我们三十六散人的最大戒条便是不涉江湖是非,以保持闲散的身份……”   哈元生大笑道:“一点都没有错,我们之所谓成名的涵义,完全是以武功高下来分的,于飞韩祺第一眼都看中了三十六散人,足见各位都已列入最优先的对象,假如不是老夫暗中代为镇住,那两帮的人物早就对各位发动攻势了,现在老夫的身份已经公开,各位也应该马上表明态度……”   散花仙子冷然地问道:“什么态度?”   哈元生傲然道:“是与老夫合作猎取别人?抑或是被别人猎取?”   大家都陷入沉默,只有万象新干笑一声道:“申老……不!现在应该改称为哈老了!事实上三十六散人中,大部分人都已有意与哈老合作了,只是大家还不知道哈老与申老即是一人而已!今日事情摆明,老朽相信大家都不会有问题……”   哈元生坦然地道:“老万!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笼统,到底有多少人已经表示过态度……”   万象新诚恳的道:“这个老朽不大清楚,一切都是黄山谷负责连络的,老朽只是从旁协助调查研究的,情况是老朽说过……”   哈元生哈哈一声冷笑道:“黄山谷从来就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真话,他那个人好弄权使诈,故弄玄虚,心事重重,我为什么不早点表明身份呢……”   万象新忧心重重地道:“黄山谷连老夫也蒙藏了,他说最少有十几个人已经答应与老夫合作,怎地他到现在还不来呢?”   哈元生冷笑道:“他已经死了,过去的事不谈也罢!现在大家表示态度还来得及!凡是愿意与我合作的忠实朋友前来!”   说罢众人对望一眼,只见南圃,薛治儿,马上飞等人略作沉吟也站了过去,接着又有三个人过去,万象新在内,也不过才八个人!   哈元生微感失望地道:“就是这么一点?”   袁天化连忙道:“哈老不该对黄山谷过份信任的,他那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元生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面向其余诸人道:“各位是怎么说?”   万象新笑笑道:“大家可能对哈老的神功还没有领略过,是以缺乏信心……”   哈元生傲然一笑道:“你难道还要老夫再表演一次?”   万象新连忙道:“练武的朋友只对力屈服,哈老何不施展一下神功,让大家心服口服呢?”   散花仙子却冷笑一声道:“对啊!我们听你吹了半天,却不知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哈元生略作沉思,然后笑了一下道:“老夫若是露出自己的功夫,只怕诸位看了也不容易明白,现在就暂借过去两届会主的独门绝技一用吧!”   说着一纵身跳在那块聚友坪的大右上,弯腰伸手将那些小石子一起拾在手中,回头对方象新道:“老万!麻烦你把黄山谷尸体给合拢来,这家伙死有余辜,我要他死后再尝尝碎尸之苦……”   众人都莫名其妙,万象新倒是应命过去,解下身上的腰带,将黄山谷的残尸合了起来,用腰带捆好使他不再分散!   哈元生又道:“还要想法子把它树立起来!”   南圃主动出去帮忙,取下肩上的锄头,在地下挖了一个尺许深的小坑,把合拢的残尸扶起来,直立在坑中,再将四周的浮土填好拍紧!   泥土一直掩到尸体的膝下,尸体果然直立不倒了!   哈元生傲然一笑道:“请大家站开一点!”   大家自然而然地散开了,哈元生突地双手一扬,手中的石子一起飞了出去,好像一蓬石雨,落向尸体的头上,而且每一块石子在快要碰到尸体的时候,忽然格勒一响,自动分裂成两半,跌落在尸体身上。   介入动眼看去,但见尸体的各处穴道上,各嵌着半块石子,有黑有白,不禁为之色变!   哈元生哈哈大笑道:“谷会主看老夫这一手飞石打穴的手法,比阁下的天狼钉如何?”   谷中明脸色变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哈元生所用的这一手,正是他的暗器手法,不过比他高明多了,他能发一手七十二支天狼钉,分中人身七十二处穴道,哈元生用的却是小石子,而且还只有半数,每一块石子在出手之后,才分裂成两半袭穴,在精妙的手法上,还须加以精纯的内功……   林琪见大多数的人都露出惊惧的神色,恐怕他们会受他的威胁而投向他一边去,连忙高声叫道:“我觉得你比谷会主还差了一筹,据说谷会主一手天狼钉,七十二处大穴元一缺漏,你的石子只打中七十处,左右将台穴上并未中石……”   哈元生初是一怔,但是那尸体的左右两处穴道上的确没有石子,想了一下,才记起手中的石子只有三十五块,每块裂为两半,只能分击七十处穴道。   三十六散人,生者用白石,死者用黑石,应该有三十六块才对,可是黄山谷那一块已被林琪拍碎了,只剩下三十五块。   本来林琪这个反驳理由就十分勉强,谁都知道是由于石块不够的原故,并非哈元生的手法有欠缺之处。   可是哈元生却微微一笑道:“小子!你说得很对,不过老夫留下那两处穴道,正是想作第二次献丑之用,废话不必多说,你等着看吧!”   说完双手一挥,开始在石上练了一套掌式,每发一掌,那尸体上的石子就少掉两粒,这些石子并非是被他的掌力击飞,而是被他默运暗劲,硬挤到尸体里面去了。   所以每一掌后,尸体上就出现两个小洞!   运掌击石入尸,倒是算不得神奇,奇在他那些掌式却奥妙无比!   散花仙子失声惊叫道:“这不是我的散花手吗?”   哈元生但笑不语,仍是一掌掌地运下去,直到那些石子都不见了,尸体上却密如蜂巢般地留下许多破洞,他才止手一笑道:“仙子看老夫的效颦,学得还像吗?”   散花仙子脸色沉重,一语不发。   林琪却忍不住道:“散花手有三十七,你只会了三十五手!”   散花仙子神色一动道:“对啊!我那最后两手变化最繁,我不相信你能学全了!”   哈元生点点头道:“这个老夫不讳言,对于仙子最后两手的变化,老夫的确尚未摸到其中门径,不过老夫相信就凭这前面三十五手,已是够与仙子一较上下了!”   散花仙子眉头一舒,冷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后来越见功夫,你最多只能赶我一半而已!”   哈元生笑笑道:“老夫虽不能练好仙子的后两手攻招,却想出两招守式,烦仙子指教一番!”   说着双手轻挥,各拍出一招,掌力依旧对着尸体涌去!   遂听到尸体中格格一阵轻响,那些被挤进去的小石子,像两道串练似的,纷纷由尸体的胸前将石子涌出,黑的在左白的在右,飞回到哈元生的手中!   他把那些小石子放回石上,然后跳了下来道:“仙子认为尚可一观否?”   散花仙子笑了一下道:“稳健尚有可取,但不见得必能挡住我的左右飞花!”   哈元生哈哈大笑道:“老夫早知仙子会有此一说,也知仙子那两式攻招中隐含无穷杀机,但是仙于不妨把这些石道看看清楚再说!”   袍袖一挥,坪上的石子飞洒过来。散花仙子与林琪等人差不多全接住了一块,细看之下,不禁都变了颜色!   原来那些小石已经被他用内力裂成两半,现在又合拢在一起,而且连接合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一点点……   哈元生从他们的表情上,知道这一手已经震住了他们,禁不住得意大笑道:“老夫自知那两式守招不足入仙子高明法眼,可是老夫若辅以溶金治石的内力,大概还能勉强抗受仙子一击!”   散花仙子沉重地把手中石子丢在地上,这一个举动无异承认了他的话不错!   万象新利用这个机会,连忙大声道:“各位都已经见过哈老的神功了,现在还有什么怀疑的……”   这一句话的作用很大,那许多存心观望的人,都纷纷走到对面去了,甚至有几个新来要求入盟的人,也都投向那一边!   林琪一看自己这边,只剩下了董氏兄弟、龙游,以及五个不相识的人,不过散花仙子与谷中明还没有过去!另外就是花燕来与连进!   道消魔长,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哈元生显露的武功太惊人了!   双方的人数几乎是二与一之比,然而哈元生还不满足,沉着声音道:“你们几个人是什么意思?”   散花仙子轻叹一声道:“我还是无法与你合作,因为我的性情不能听命于人……”   哈元生道:“只要我们能胜过另两帮,天下尽在掌握中,仙子只有命令人家的份,怎么听命于人呢?”   散花仙子冷冷地道:“纵使我能在万人之上,总还是在一人之下!”   哈元生一怔道:“难道你还想爬在老夫之上吗?”   散花仙子点头道:“不错!你肯答应吗?”   哈元生想了一下,才微微失望地道:“老夫对仙子十分推重,看来却只有遗憾了,可是仙子想到过这个后果吗?”   散花仙子毫不在乎地道:“头在我的颈上,谁有本事都可以将它砍下来,但是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向人低头示屈!”   哈元生又转向其余人道:“你们呢?”   林琪傲然道:“我对你们这些邪恶的组织根本上就反对,别说是要我低头屈服了,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与你们势不两立,周旋到底!”   龙游也大声道:“林公子的话完全代表我们的心声!”   万象新却叹了一声道:“林贤侄,老朽念在与令尊的交情,想劝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琪大声道:“算了!家父虽然与你是朋友,却早已看透你的为人,现在既然把那幅伪君子的面具揭了开来,就谈不上什么交情了!”   万象新脸上微红,改向花燕来道:“花夫人,你……”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承你的情推荐我参加三十六散人,我才上此地来,现在却成了奴才,我实在没有那份兴趣!”   万象新禁口无语,哈元生仍不死心向谷中明道:“谷会主……”   谷中明哈哈一笑道:“三十六散人是我发起倡集的,却成了替代拉拢羽翼的工具,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多这个事了,我的脾气跟散花仙子一样,我的决心跟林公子一样,你大可不必再费精神来说服我了!”   哈元生变色怒道:“好!既然你们都顽冥不化,老夫也不想多说了,念在我们十几年来的友情,老夫对你们十分客气,放过你们一次,从明天开始,老夫就要以你们为猎取对象,不肯低头就准备断头,不论死活,都替本帮凑个数!”   谷中明与龙游等人对望了一眼,大家都没有作声,却以眼色在互相征询对方的意思,以便决定行止……   董如霖低声道:“敌势太强,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大家商量个对策……”   林琪却淡淡一笑道:“没有用的,天外三魔既然将各位都列为对象,绝对不会错过今天这一场盛会,我相信只要我们踏下始信峰,立刻会成为其他两帮的猎取的对象!”   哈元生也听见了,立刻笑着道:“这倒不错,于飞与韩祺是知道你们的,老夫干脆人情做到底送你们下去吧!”   林琪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的良心?”   哈元生轻笑一声道:“不错!你们的脑袋是三家必争之物,我实在也不愿意被他们占了便宜,所以老夫此举,可以说是公私两便!”   散花仙子神色一变道:“老怪!你不必再麻烦了,你肯念故旧之情放过我们一次,我们也不妨念在交情,成全你一次,这颗脑袋与其送给别人,不如给你凑个数吧!”   哈元生却一摇头道:“不行!老夫向来言出如山,说过今天不找你们麻烦,绝不会自食其言,仙子既是有心成全,也请善自珍重这大好的头颅,等明天再交给老夫!”   林琪挺身而出道:“哈老怪!我们之间可没有交情,因此今天我也没有理由要领你的情,还是早点把事情了结一下吧!”   哈元生悻然想道:“小子!你非要在今天找死吗?”   林琪傲然道:“是的!不过我自信命还长,或许死的是你也不一定!”   哈元生神色一变,厉高叫道:“好!老夫就拿你开刀!”   林琪呛然一声,撤出软金短剑,直逼上前,然而哈元生却退了几步,万象新连忙横身而出道:“林贤侄!哈老已经对你们相当宽容了,你为什么偏要急于找死呢!”   林琪哈哈大笑道:“万象新!你少跟我耍滑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万象新脸色一变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林琪微笑道:“大家心照不宣,我明白,哈老怪更明白,过了今天……”   一言未毕,哈元生急叫一声,双脚一蹬,飞也似的朝峰下冲去,林琪不顾一切地要追上去,万象新突然壁空击出一掌,掌劲也相当地强,林琪被阻碍身形一顿,但见哈元生如飞鸟一般,身形已落回峰下。   林琪眼看已追赶不上,乃顿足一叹道:“可惜!可惜……”   万象新睑色乍变,不待他继续开口说话,就在身边掏出一个白色的皮袋,举在手中厉声叫道:“林贤侄!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客气了,你知道我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吗?”   林琪怔了一怔道:“是什么?”   万象新厉声道:“里面是一种绝毒的药粉,只要我把手一扬,可以叫你立时尸骨无存!”   林琪知道他的医道很精,这句话也许不是恫吓之词,一时倒不知道该如此应付,但是也怕上了他的当……   万象新却知道他的心意,又冷笑一声道:“你如不相信,我可以先示范给你看看……”   说着走到黄山谷的尸体前面,打开口袋,只让里面的药粉透出一点点,那尸体立刻化为血水,向下溶解,片刻之后,连里面的骨骼也开始蚀化,变成一堆粉屑!   众人见他的药粉如此厉害,莫不骇然!   万象新束紧口袋厉声道:“现在我限定你立刻跟这些人离开此地,什么话也不准说!”   林琪顿了一顿才道:“你的药粉虽然厉害,但是我却不怕,你知道梅华的医道并不比你差,她已经给我服过一种解药,百毒不侵……”   这句话也是他临时想出来,目的只是在唬他一下,因为梅华并没有给他服过什么解药。可是万象新却被他唬住了,神色为之一变!   林琪见这一着生了效,乃笑着道:“现在我纵然追不上哈老怪,却也可以把他的底细……”   万象新又厉声叫道:“住口!也许你不怕,可是你身后的那些人却没有服过解药!”   林琪倒过来被他唬住了,想不到这老家伙会使出这一手来了。   这两个人似暗似明的谈话,使得大家都坠入五里雾中,不过龙游约略猜到林琪必定掌握着一项秘密,这秘密与哈元生有着莫大的关系!   万象新用毒药没有吓倒林琪,又转而威胁自己等人,用以阻止林琪宣布那项秘密,所以他立刻叫道:“林公子!别顾虑我们,你想做什么,仅管放胆做好了!”   万象新闻言冷笑道:“很好!你们不怕死,我倒是不必顾忌了……”   说着就要抖开皮袋,林琪只得表示屈服,轻叹一声道:“住手!万象新!算你厉害!”   万象新也并不想一拼,所以立刻住了手,得意地道:“那你们立刻离开此地,过了今天,大家再互决高下……”   林琪想不同意也不行,因为他不能把十几个人的生命当作儿戏,虽然龙游表示过不在乎,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无法逃过这一袋毒药!   当他悻悻转回身子,示意大家赶快离去时,龙游犹自不服气地道:“林公子!你为什么要怕他呢?”   林琪苦笑一下,摆摆手叫他不必再问了,可是龙游却用手指着前方道:“哈!那不是梅华姑娘来了吗?”   林琪连忙回头一看,果然峰下冲起一道白影,正是素衣飘拂的梅华凌空而来,而且她的手中提着一个人。   林琪看清楚了之后,突然大声笑道:“万象新!你这一下子可没有想到吧,不用我开口,哈老怪的底细整个都揭穿了……”   原来梅华手中提着的人,正是纵身峰下,欲待逃避的哈元生,这功力通天的老魔此刻却像在鹰爪中的一只小鸡般地,可怜兮兮地落在梅华的掌握中……   :   84\ 025   二十五 长江后浪催前浪     梅华的出现虽然令人惊奇,可是她手擒哈元生的事尤其使大家惊骇欲绝,三十六散人中只有万象新对她最熟!   可是他见到梅华此刻的武功表现,也不禁乍然失色!   梅华轻得像一片羽毛似的飘落,脱手就把哈元生掷在地上,林琪急着要过去制住他的穴道。   梅华用手一摆笑道:“不用费事了,我做得比你更彻底!”   哈元生喘着爬了几步,万象新连忙把他扶了过去。   梅华哈哈一笑道:“万象新!你恐怕要另外换个靠山,这个老魔再也无法替你撑腰了,他自己的腰都伸不直了!”   万象新脸色铁青,迅速在身畔取出两颗药丸,喂进哈元生的嘴里,又忙着替他扶脉治伤!   梅华继续大笑道:“你纵然医道高明,也无法使他复元了……”   万象新不信地冷笑道:“除非是砍下脑袋我接不上,这世上没有治不好的伤!”   哈元生眼下丸药之后,神色略为好一点,轻轻一叹道:“万老弟!我完了,那妖妇太恶毒了,抽去了我脊骨中的一段精髓,我成了个废人了……”   万象新脸色又是一变,勉强振作道:“哈老不必耽心,我可以替你接起来!”   哈元生颓然叹道:“接上有什么用,我苦练了一百多年的一元真气,整个都泻断了,今后再也无法与人动手了……”   万象新脸色如土,但是依然很镇定,厉目瞪向梅华。   林琪听了心中大定,连忙回头对大家道:“巨魔受创,各位要想除恶,现在正是个机会!”   谷中明,散花仙子与龙游等人立刻四下散开,将万象新那批人包围了起来,就待动手!   万象新却毫无所惧地道:“各位当真不念一点旧情了?”   谷中明怒声道:“三十六散人是我所创,却被作用来作为扩张权势的工具,还有什么交情可言,我真恨不得马上杀了你……”   万象新脸色一沉,又把那个布袋拿了出来道:“谷兄既然如此绝情,兄弟也不再顾忌了,谁愿意来尝尝这化骨药粉的滋味!兄弟绝不叫他失望……”   林琪见他又施出老套,忙把眼光看着梅华,希望她能想出一个解围的方法,可是,梅华却一无表示!   万象新对梅华厉笑道:“妖女!我刚才只对死人试验过,这化骨粉对活人有多大威力,你不妨告诉他们知道一下!”   梅华仍是不作声。   谷中明忍不住道:“梅姑娘!他那药粉当真如此厉害吗?”   梅华这才一点头道:“假如他袋中所制的确是化骨药粉,倒是未容轻视,施展出来,除了他本身之外,只有我与林郎可以活命!”   谷中明怔了一怔才道:“那也没关系,只要你们二位肯替我们报仇,事后杀了他,我们就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龙游与董氏兄弟首先赞成。   散花仙子轻轻一笑道:“我被这个老猾贼如此戏弄,实在很不甘心,只要能宰了他,我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万象新见他们一个个都如此表示,倒是颇感意外。   林琪听梅华也这样说,知道万象新手中那个布袋确实可以威胁到大家的安全,只得一皱眉道:“我看算了罢……”   谷中明立刻叫道:“不!林世兄,这是我们自己愿意的!”   林琪一叹道:“各位义不欲生,在下自然不敢阻止,可是这些人只是邪恶势力的一部份,天外三魔仅去其一,其余两个魔头仍然各霸一方,各位何不留有用之身,为除魔安暴多尽一点力量……”   梅华悻悻地道:“哈元生已无可作为,万象新除了用毒之外,武功不足为害,今天放过他们,异日仍有杀他之时!”   谷中明这才不说话了,林琪又朝旁边的人道:“各位回来吧,就让他们多活些日子!”   因为林琪作了如此表示,那些人都满腔不情愿地回来了,万象新立刻招呼袁天化等人挟起哈元生飞快地离去!   林琪等他们走出十几丈之外,又开言道:“姓万的!你站住!”   万象新果然立定脚步,冷笑道:“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琪肃容道:“现在你的药粉已不足加害到别人了,假如我追上来取你的性命,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万象新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脸色大变,汗出如雨!   梅华却兴奋地叫道:“琪!我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我们两个一起上,不仅可以杀了这老贼,也可以把那些败类一举而歼……”   林琪却摇摇手表示不同意道:“他们虽不仁,我们却不可不义!既然答应放过他们了,绝不能违背信诺再去追杀他们……”   说完又对万象新道:“我所以要对你们如此宽大,就是要你们知道邪正之间的不同处,今天我们若是易地而处,你大概不会这么做吧……”   一句话问得万象新低头无语。   林琪轻叹一声又道:“因为你是我的父执辈,我不得不看在家父的份上,再给你几句忠告,希望你离去之后革面洗心,利用你的医术,好好地为人间造福,假如下次见面时,我发现你还与这些邪魔混在一起,我就不会再客气了!”   万象新轻哼一声,转头疾行而去   梅华轻叹一声道:“琪!你这是在对牛弹琴,他不会听的!”   林琪微笑道:“我也明知道这几句话对他不会起什么作用,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不教而诛,非侠义所应为!”   梅华笑笑不做声了。   谷中明犹自不服气道:“这样放过他们太便宜了,世兄不愿意有玷义行,大可让我们跟他同归于尽,纵虎归山,智者不取……”   林琪微笑道:“谷会主的话不错,可是在下权衡得失,仍以和为上策,目前天下武林高手十之八九俱为魔道所网罗,我们这几个人是正道中唯一所存在的力量了,各位轻生一拼,因为死得其所,叫我与梅姑娘两人怎么办?”   谷中明道:“以二位之力足够与那些邪魔外道周旋的了……”   林琪摇头道:“不!今天我们只是侥幸略占上风,对付其他两个老魔头,绝不会更容易,还需各位群策群力……”   谷中明忽然道:“久传天外三魔如何了得,尤以‘通天魔神’哈元生最为难缠,可是梅姑娘擒之如反掌吹灰……”   梅华笑道:“我捉他的时候还没费到吹灰之力……”   谷中明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们才感到奇怪,若不是传闻失实,就是梅姑娘之能已到通天彻地的境界……”   林琪摇头道:“不!天外三魔凶名早著,此番重图再起,功力更为惊人,只要看哈元生表演那两手就知道了!”   谷中明不解地道:“是啊!他飞石打穴,运力入化,的确是假不来的,如此说来,那就是梅姑娘的功力……”   林琪又摇头道:“也不是!梅姑娘的功力若真能高到那种程度,我也不会对天外三魔耽心慎重了……”   谷中明惑然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今天的一切又作何解释呢?”   林琪笑笑道:“各位是被哈元生的那两手唬住了,却忽略一件小事,也就是这件小事,注定了他们今天的失败……”   散花仙子抢着道:“我懂了,哈元生连续两次表演后……”   林琪连忙修正道:“不止两次,是三次!”   散花仙子不信道:“飞石打穴一次,溶石还原一次……”   林琪道:“这是后两次,第一次是隔空传力,代黄山谷施行问天一指与在下对抗,那时他还是以申老实的身分……”   散花仙子一笑道:“我忘了那一次了,他在三次用力之后,根本已耗尽了内力,变得不堪一击,所以林世兄……”   林琪笑道:“仙子说得完全对,我就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再度向哈元生挑战,果然把他给吓跑了。”   “他不跑,我还不敢太确定,他一跑,我就完全明白了,这一个秘密只有万象新知道,因此他极力禁止我说出来,结果还是被海姑娘拆穿了!”   梅华含笑道:“我也不十分清楚,在山下刚好遇上他,我捉到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抵抗力,可是我发现他体内蕴藏着无比的潜力,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好来个釜底抽薪,把他的潜力彻底给破坏了……”   林琪鼓掌大笑道:“你这一手建了天大的功劳,哈元生一毁,对放天外三魔的实力要打个很大的折扣,而且暴露了他们的弱点!”   谷中明怔怔地道:“我现在知其所以了,只是还不知其所以然,为什么他的功力如此容易衰竭呢?以他们百岁以上修为,功力应该愈用愈强……”   林琪一笑道:“这也许是与他们当年联手对大悲法师一战大有关系,所以他们才苦修六十年,结果虽然将内力修复了,却无法持久,所以他们再度出山,却轻易不肯炫露……”   这一个合情合理的揣测,自然为大家所同意,可是问题并不会获得完美的解答,因此谷中明又道:“他们只凭这三招之力,就敢出来横行了吗?”   林琪微笑道:“他们自己是不会感到满足了,可是人寿有限,他们都是百岁以上的老翁,再不出来就没有机会了!”   谷中明又道:“这三招够吗?”   林琪想想道:“应该是够了,任何人都是很难挡过他们的一招……”   说完之后,他又感到不妥,这不是显得在自我标榜吗,所以他立刻接着道:“我在接黄山谷的问天一指时,就知道是哈元生在背后捣鬼了,因为黄山谷的功力早毁,绝对无法与人比赛!”   谷中明道:“这点我们都知道了,问题是世兄如何看出哈元生秘密的,他表面上并无力竭之象……”   林琪道:“关键正在此处,我在接黄山谷的指势时,感到非常吃力,对方只要再加一成劲,我非败不可,可是对方明明尚有余力,却不肯再加力施为,我正在奇怪,而龙游兄却适时施为……”   龙游一笑道:“我先听林老弟打过招呼,心里还不相信,后来见他们决斗的情形,才看出一点端倪……”   林琪笑道:“龙兄发动的正是时候,再慢一点,我就想拚力一抗,结果哈元生的秘密,会当场拆穿,我却不在人世了!”   谷中明微惊道:“林兄的功力难道比不上老魔吗?”   林琪点头道:“功力在于修为,我比哈元生差多了,所以能支持这么久,完全是靠着新得清虚石之灵效!”   龙游道:“那黄山谷为什么会死的?”   林琪道:“我们在力拚之际,龙兄上来一打岔,哈元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加力施为,那时我们双方会同时遭殃,我被他的强力所伤,他力竭之象也将无法隐瞒,他当然不愿意的,所以他只好将势力撤回……”   龙游一笑道:“因此黄山谷就死于老弟的劲力之下了!”   林琪肃然点头道:“事实虽是如此,不过黄山谷真正的死因是他自己的愚昧,他根本不应该来出头的……”   大家默然片刻,谷中明才道:“林世兄那时就知道了哈元生的秘密吗?”   林琪摇头道:“不!我那时只感到奇怪,哈元生支持黄山谷出来与我对抗,分明有杀我之意,可是他力能及此而不为……”   龙游笑着道:“他要留着力气做后来的事!”   林琪也笑着道:“是的!后来我看他两次表演,心里才明白了,而且在他最后一次的表演上我明白得更多一点!”   谷中明又不懂了,道:“他那一手溶石还原干净俐落,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林琪摇头道:“不!俐落可说,干净则未必,那些石上还带着血!”   谷中明道:“石子由尸体中取出来,应该带血的……”   林琪笑着道:“他力能溶石,却无法将石上的血水蒸干,这不是透着矛盾吗?除非是他的劲力已竭,勉强将石子溶合,连蒸干血水的一点余力都多不出来了……我当时心中虽有这一个想法,却不太有把握,一试之下,果然……”   谷中明一叹道:“林世兄心细如发,我除了衷心钦佩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话说了,今后唯竭愚忱听候驱策……”   散花仙子也一叹道:“妾身从未服人,今天见了林琪这番作为,真是五体投地……先前对公子种种失礼之处,尚祈公子垂谅……”   林琪连忙道:“各位快别如此,说起来各位还是我的前辈!今夜需要指教之处还多得很,各位如此谬赞,叫我怎么敢当……”   谷中明一笑道:“客气话也不必说,英雄无辈,世兄的一切的确值得我们敬佩,若有所命,我们一定毫无考虑的接受……”   林琪还想客气,梅华却道:“琪!空话不必多说了,还是商量一下以后的对策要紧,现在我们该作何打算……”   林琪想了一下道:“以我的揣测,万象新带着哈元生,一定投奔到另外两个老魔头,但不知他们会采取什么反应……”   梅华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担心,我们不妨稍等一下,半个月之内,自然会有消息,我已经叫冰妹与娃狄娜分头出去打听了……”   林琪微惊道:“她们不会有危险吗?”   梅华含笑道:“你尽管放心,我叫她们去,自然有妥当的安排……”   闷了半天的花燕来终于忍不住问道:“梅姑娘!你作了些什么安排?”   梅华知道她是在关心她的女儿费冰,乃笑笑道:“伯母请相信我的安排,对于冰妹与娃狄娜,我把她们当作了自己的妹妹,绝不会叫她们受到损伤的……”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梅姑娘!我当然相信你,冰儿多亏你的照顾,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说完全没有尽到责任,我把她交给你了!”   梅华笑指林琪道:“交给我还不如交给他……”   林琪脸上一红,连忙道:“我们该上哪儿去等呢?”   梅华神秘地一笑道:“我也作了安排,各位不要问,只须跟我走就是了!”   林琪对她这种故作神秘的态度微感不满道:“这也有保密的必要吗?”   梅华却正容含笑道:“是的!这个地方的确不能轻易泄露,因为这不但关系我们的安排,也关系着我们的成败!”   谷中明与散花仙子初次见到梅华,而龙游与董氏兄弟却都领略过梅华的过人机智与无所不能的才干。   因此龙游立刻附会道:“我相信梅姑娘的安排一定有她的深意,我们还是不要问原因,一切都听她的调度吧!”   诸人除林琪之外,大家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人了,居然要听一个年轻女子的调度,龙游在说话时,原是很自然的,可是说完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妥,他尤其担心散花仙子,因为她的脾气最不可捉摸!   谁知散花仙子竟淡淡一笑道:“长江前浪推后浪,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应该多跟他们学学了……”   语气中有着一丝苍凉,却完全不带火气。   梅华轻轻一笑,连说几个不敢当,但还是在前面带路,率着一行人出了云雾深锁的始信峰。   ***   梅华带着大家下山之后,一径走向一所宽大的宅院。   林琪自然地也跟着进门,大家都进来之后,来到一所宽敞的客厅中坐下,有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妪前来给他们一一献茶,另外还有一个行动笨拙的黑大汉也在旁粗手粗脚地帮忙侍候!   林琪见到她这所屋子与这两个人后,不禁皱眉道:“梅华!你是什么时候租下这间屋子的?”   梅华微笑道:“没有几天,你知道我的习惯,无论到那里,都先安排好居身之处,然后再谈到下一步的行动!”   林琪觉得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一点,不过也忍住没有表示,只见那一老一小还站在一旁等着侍候,遂道:“现在我们可以谈点正经话了,这两个人……”   梅华笑笑道:“你想说什么都尽管放心好了,这两个人用不着回避,他们跟我很久了,绝不会泄露什么的……”   林琪一怔道:“他们跟你很久了?”   梅华笑道:“是的!这几年来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你也见过好几次面了,怎么会都忘记了……”   林琪大惑不解地道:“我见过他们?胡说!我几时……”   这时那丑妇开始说话了,露出满口稀稀的牙齿道:“林公子!老身与你相识,远在梅姑娘之前,公子怎么把老身忘记了?可见人真是老不得……”   那黑大汉也道:“姥姥!我见到林公子比你还早一两天呢……”   林琪被弄得英明其妙,摸着头道:“我实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二位的……”   这时梅华已笑得前仰后合,半晌之后,才止住笑道:“大娘!你们快把本来面目露出来吧,再呕他下去,他一定会发急了!而且我们的试验已经成功了,用不着……”   老妪与黑大汉含笑弯腰,用手在脸上一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使得林琪的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老妪已变得眉清目秀,鹤发如故,那是白玫瑰!   那黑大汉却变为千娇百媚,蛾目螓首,那是紫鹃!   不仅是林琪,所有在座中人都为之一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虽然这两人他们都没有见过。   但是这两人在刹那之间,面目全非,尤其是紫鹃,居然由雄而雌,事前毫无迹象可辨……这实在太神奇了!   梅华微笑道:“怎么样?我新研的幻容术还过得去吗?”   林琪失声惊叹道:“太神奇了,我简直一点都认不出来,……”   梅华笑着道:“幻容的目的就是要人认不出来,否则还有什么意思呢!白大娘与紫鹃都是你很熟悉的人,她们经过我的幻容手术后,能瞒过你的眼睛,可见我这套手法相当成功,似乎还可以派点用处……”   林琪见她说得很高兴,连忙道:“梅华!你说清楚一点,这到底有什么用?”   梅生一笑道:“用处大了,第一,这是冰妹与娃狄娜两人安全的保证,她们投身魔窟,可以不为对方识破……”   林琪连忙问道:“她们都是易容而去的吗?”   梅华点头道:“不错!冰妹往五台山探听云中七子与灵魔韩祺的行动消息,娃狄娜则潜入王屋山中十三友的新巢,探听费长房与天魔于飞的活动情形,她们动身好几天了,我想不久就会有回应的……”   林琪又不信道:“慢来!慢来!天外三魔中其余二魔分别为十三友与云中七子撑腰之事,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怎么……”   梅华一笑道:“你以为当今江湖形势当真如此隔膜吗?”   林琪怔怔地道:“我离开你之后,就赶着到此地来了……”   梅华点点头道:“那就难怪了,你们走的第二天,我就得到了消息,那两处地方都已公开对外活动了,我听说那两个老魔头各掳一方后,就猜到通天神魔哈元生一定是选中了三十六散人,我怕你吃亏,一面派冰姑娘等去探查,我自己……”   林琪恍然大悟道:“你自已就赶来了,而且来得恰到好处……”   梅华轻叹着摇头道:“我为了安排一些必要的措施,以至于迟了一步,心中正在着急,却不想恰好会制服了哈元生,那是巧合!”   林琪兴奋地道:“这巧合正是邪道必败的天心预现,这三个老魔头的功力的确已到了惊人的程度,却偏偏在哈元生身上暴露了他们的缺点,只要知道他们的内力无法持久,我们就可以筹思对付他们之策了……”   散花仙子忍不住道:“我们只见到一个哈元生,安知其他两人也是一样的情形了,假如他们没有这个缺点……”   梅华微笑道:“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我相信天外三魔都是一样的!”   散花仙子仍是不死心道:“梅姑娘何以知道?”   梅华道:“天外三魔当年都是独来独往,从不作招收党羽之想,何以这一次会突然改变作风,想到要拉拢别人呢?”   林琪也明白了,抢着道:“那一定是由于他们自知能力有限,不足与天下为敌,却又不甘心就此埋没,所以才假手别人以逞……”   梅华点点头道:“我的根据是这样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应该再试探他们一下,这事就要借重各位了!”   众人都莫名其妙,谷中明道:“梅姑娘要我们怎么样呢?”   梅华一笑道:“我想请各位分做两批,分别投到那两处地方去!”   谷中明一怔道:“我们去?”   梅华点头道:“不错!不过各位当然不是以现在的样子去!”   谷中明叫道:“我明白了!梅姑娘是要我们也幻化容貌……”   梅华一笑道:“不错!各位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幻化成所想的样子,我大概还有点把握不使各位失望!”   谷中明想了一下道:“我们对梅姑娘的能力绝不怀疑,只是我们幻容进入魔穴后,又将如何从事探测的行动呢?”   梅华想了一下道:“这个倒是颇费周折!我得好好地想想……有了!各位都见过哈元生的功力,谁有自信能接下他的一招的?”   散花仙子道:“我想,一招还行?”   谷中明也道:“我大概也可以勉强凑合……”   龙游与花燕来同时道:“我……”   梅华笑着道:“够了!有两位足够了,每一处去两位……”   谷中明道:“就是两个人怎么够呢?”   梅华微笑道:“假如他们只有三招之力,绝不会傻得把最后一招也露出来揭自己的底吧,目前这个秘密连他们的手下人都不知道呢!所以各位尽管放心,就是试一招,他们也不会把全力用出来的,当然这还得用一点技巧!”   谷中明连忙问道:“什么技巧?”   梅华含笑道:“谷先生!您是聪明人,何必要我讲得那么清楚!该表现的地方表现,该收敛的时候收敛……”   谷中明恍然道:“我懂了!试招的时候,我们不能太强,可也不能太弱,只要做到比他们差一点就行了……”   林琪却突然道:“这只是我们所想的打算,万一他们的内力并不像哈元生那样的短促呢,这又该怎么办?”   梅华神色一正道:“那就是魔道当兴,正义到了末日,大家也该认命了,好在各位是幻容前往,或去或留,各位自己决定吧!”   众人俱都默然了,半晌之后,林琪又道:“那我呢?”   梅华一笑道:“我们两人还是以本来面目,在太行山中万象新的旧居山谷中,好好地过几天清静日于!”   林琪立刻摇头道:“这成什么话,人家去冒险,我们……”   白玫瑰微微一笑道:“林公子!你别高兴了,太行王屋近在咫尺之间,你们在那儿会有清静的日子吗?”   谷中明也道:“梅姑娘!你们要清静就不该选太行山……”   梅华轻轻一笑道:“我们必须在那儿,也唯有那儿,才能显出各位的重要世,造成各位顺利地打进那两处地方!”   谷中明一愕道:“这我又不懂了,二位留在太行山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梅华道:“我们先到那儿,人家一定不会放松我们的,只要那两个魔头不亲自出马,你们大概还能应付过去,假如我们接连地给他们一些打击,而那两个老魔自己又不敢轻身一试,他们一定希望多吸收几个高明一点的帮手……”   谷中明拍手叫道:“这就造成我们炫技进身的机会了,梅姑娘!你真行,运筹帷幄,简直是大将之才……”   梅华微笑道:“谷先生太过奖了,身为女子,我只想嫁一个好丈夫,能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可是我……”   林琪不让她说下去,连忙道:“梅华!办完这件事后,我想江湖上再也不须要我们操心了,那时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   梅华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也希望世事就这么简单就好了!”   大家都不作声了,这是每一个人的愿望,尤其是三十六散人中的那几个,他们参加这个集会,追求的就是这一份平静无争的生活,可是事不由人,他们毕竟还是卷入了江湖纷争的旋涡!   ***   半天以后,大家又重新聚在客厅里,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新模样而感到好笑,只有梅华与林琪还是本来面目!   散花仙子与花燕来成了一组,带着董氏兄弟与连进,由于王屋山中有着费长房,他们选了十三友!   谷中明与龙游则带了另外四个人,那都是三十六散人中衷心追随正义的一群,他们选了较远的五台山。   白玫瑰与紫鹃各自分开参加一组,以便与先去的费冰与娃狄娜联络,两组共十六人,加上林琪梅华是十八名!   这十八个人算是抵抗魔道的仅有力量,虽然每一个人都是志可雄天,比起那两股魔道势力可实在太单薄了!   一顿离别宴,大家虽是谈笑风生,仍禁不住心头的沉重,梅华敬完了最后的一杯酒,推杯说道:“我与林郎先走一步,各位分批也好结伴也好,离开的行动都请自己小心了,今宵别后,重逢难期……”   谷中明易容成一个满睑虬髯的关东大汉,他突然地把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拔剑砍下一方桌角,慨然地道:“不管将来遭遇如何,但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定然与这批魔崽子周旋到底,断头流血,在所不辞!”   林琪也慨然掷杯起立道:“谷先生豪人壮语,足见人间毕竟有正气,我相信就是我们全体失败,也一定还会有人再起来的……”   梅华黯然地掷碎酒杯轻轻地道:“琪!不要说这么多,我们不会失败的,天若有道,一定会保佑我们成功……再见!各位,珍重……”   于是他俩的身影在众人的目送下,从门口消失。   化妆成中年文士的散花仙子轻轻一叹道:“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很相称的一对……”   花燕来也变成了一个落拓的书生,对于散花仙子的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她并不嫉妒梅华,却多少替女儿感到不安,所以她连忙干笑一声道:“仙子,不!今后该称你仲明兄或者王先生,我们也散了吧!此去王屋,路上还有不少胜迹可访,为了妆点我们的身份,也为了空出一点时间,让那两个人先去打个头阵,我们正好借个机会盘桓消闲一阵……”   于是在一片告别声中,这一群人也先后分手了。   ***   当林琪与梅华两个人不掩形迹,开始进入山境界时,这一个地区已经成为武林人物的畏途!   那是因为王屋山中十三友正式竖起了旗帜,向天下武林宗派人物发出了示威的信号!   距之不远的五台山上,兴起了另一股势力——五云帮,云中七子死了两个,剩下的五个人刚好符合五云之名。   这两派势力竟是不相上下,而且还自相倾轧。   不过这种倾轧是暗里的,表面上大家还维持着互不侵犯的礼貌,这当然是暗中撑腰的两个老魔头的原故。   五云帮的标志是一面五色云彩的小旗!   十三友却是绕着十三颗白色骷髅的黑缎带!   双方的势力都在迅速地扩展着。   五云旗伸向大江南北,骷髅带则伸向大河东西。   短短的时间内,这两派势力席卷了整个天下,只要是身上佩着武器的人,就必需附带地佩着表明立场的护身符——五云旗或是骷髅带!   否则十里之外,地下就多着一具无头伏尸!   砍掉的头颅可以堆成山,血可以汇成河!   但是!有两个人却例外的!那是林琪与梅华!   他们两人刚跨下黄山的始信峰,就听说那两派人物所作下的杀劫了,为了向两派的恶势力挑战,林琪除了自己的软金短剑之外,还另外买了一柄剑佩在腰间,梅华也是一身劲装,肩插双峰!   当然他们身上不带任何标志,而且有时还故意向一些佩有标记的人找麻烦,或者故意挑斗!   可是说也奇怪,任凭他们如何挑逗,对方总是不理,到了后来,人家干脆避开他们不照面了。   因此他们抱着生事之心,却一点事都没有发生,顺顺当当走进了山西境内,那是这两派的根据地!   然而人家还是远远地躲开他们。   林琪不禁有点失望的道:“梅华!人家好像在故意躲开我们,这样看来,我们就是到了王屋山,也不见得会有人来……”   梅华却笑着摇头道:“不见得!万象新比我们早下山半天,他一定跟其他两派的人都打过招呼,他们自知惹不起我们……”   林琪烦躁地道:“那两派人中惹起我们的并不少,现在都快逼近他们的总坛了,五云帮也许还远,十三友总该有表示了?”   梅华仍是笑着道:“十三友中目前挂头牌的费长房,他把你当作了东床人选,何况还有一个你心上人夏妮……”   林琪不悦地道:“梅华!这个时候你别开玩笑行不行?”   梅华仍是笑嘻嘻地道:“我不是开玩笑,十三友对付我们!一定不是明刀明剑地来,有那两个人制着,他们又不能用别的手段……”   林琪想了一下道:“那我们何必到太行山呢?干脆杀上王屋算了……”   梅华摇头道:“不行!既定的计划不容改变,目前我们对敌人一无所知,我必须要听候娃狄哪与费冰的报告……”   林琪一怔道:“你叫他们上王屋山来见面?”   梅华点头道:“是的!那是很理想的地方,距离近,来回方便!”   林琪失声道:“什么!来了还要回去?”   “当然了,消息不能中断,我们必须对敌人保持经常的了解,她们两人是唯一最可靠的人……”   林琪不放心地道:“那她们不会暴露形迹吗?”   “当然了,所以我们对敌人必须有清醒的头脑,他们的形迹是相当隐秘,绝对没有问题的。”   俩人正在谈话之际,瞬间人影骤闪,在不远处飘然站定两个人!赫然是十三友中的元治中与王玉蓉。   只听元治中对王玉蓉道:“咱们先把那小子身上的珠子取下再说!”   王玉蓉厉声叫道:“小子!你还是交出来的好,那珠子对你已不再有用了,可是你若肯交给我们却对你大有好处!”   林琪微微一笑道:“这倒奇怪了,我们之间是敌对的立场,我的东西给你们,对我大有好处,这个道理讲给谁听都不会明白!”   王玉蓉与元治中对视一眼,神情变得很焦急,略停了片刻,元治中的目光变为凶厉,大声道:“跟他罗嗦什么,照计划行事算了!”   王玉蓉脸色也变了一下,两个人忽然退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红色的小弹丸,向他们洒过来!   林琪知道元治中是个使用火器的能手,以为他们又在重施故技,不过他此刻已经功力大进,对这些玩意儿是不在乎,抽出腰间长剑,反朝那些弹丸劈去。   他使剑的功力也是精进多了,一剑出去,那些小弹丸都被砍成两片,然而出其意外的竟是不见一点火光!   劈开的弹丸中,只涌出一片淡红色的烟雾,刹那之间已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   那一蓬烟雾除了淡淡的红色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异状,没有气味接触到人体上,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林琪第一个心理准备是火,看看不像之后,又把它当作了毒,倒是连忙摒住了呼吸,正想找那两个人,继而一想,自己与梅华都不怕中毒,遂放宽了心情,大踏步地跨了出去,正想找那两个人算帐。   忽然听见梅华的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回头一看,却见她抱着胸口,倒在地上乱滚着。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连忙赶回来,扶起梅华问道:“你是怎么了?”   然而梅华痛得满头汗珠直滚,这话都无法说出口。   林琪知道一定是中了那淡红色之毒,只是他有一点不懂的,梅华身具异禀,对于抗毒之力比他尤强。   怎么他与梅华都受了红雾的侵犯,反而一点感受都没有呢,再者这蓬红色的烟雾究竟是什么呢?   那淡色的红雾却像是一种有生命的物质,愈来愈浓,生生不已,颜色渐渐加深,笼罩的范围也渐渐加广……   直到后来,除了身前的梅华还可以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外,连元治中与王玉感都看不见了。   为了不放心梅华,他又把她抱了起来,自己半坐在地上,让梅华倚在他怀中,梅华的痛苦已进入近乎疯狂的状态。   双手在胸前乱抓,把衣服都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胸膛,林琪急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他想把那两个人抓起来好好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了,以作为他们加害梅华的惩罚,可是他又放不下梅华!   正在万般无奈之际,他忽然觉得有人走近来。   然后又是王玉蓉的声音道:“这下大概差不多了吧……”   接着是元治中的声音道:“等一下看看,刚刚那小子还能跨步出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我们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王玉蓉急道:“不能多等,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功亏一篑,我想那小子得到清虚石之后,功力深进,可能发作得慢一点!”   元治中仍是不放心地道:“等等再看,那小子的功夫太高了,我们惹他不起!”   又等了片刻,王玉蓉忍不住道:“不能再等了,万一引起别人注意,咱们就完了,这一片红色愈来愈大,连几里路外都可以看得见……”   接着又有脚步过来,林琪本想起而发动的,心中忽然一动念,反而躺了下去,装作受伤的样子!   在朦胧中他看见一个人影来到跟前,省视片刻。   那人发话道:“行了,这小子躺着不动,八成是完了蛋……”   听声音可以知道是王玉蓉,却看不见面貌,因为她此刻全身套着一个皮袋,大概也是怕受到红雾侵害。   只有两眼之外,开了两个小洞,却用两片透明的水晶嵌补着缺洞,可见那红雾之毒,连他们都不敢沾!   元治中却十分狡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放心。   远远地听得他对王玉蓉道:“你还是先摸摸他断了气没有?”   王玉蓉弯下腰,在林琪的关尺上按了一下,她的手上也带了皮手套,林琪连忙摒住呼吸,连脉搏都闭住了!   王玉蓉试了一下,又试试梅华,忽然异声道:“奇怪,那小子已经断气了,那妖女还活着……”   元治中却兴奋地道:“这不算奇怪,那妖妇体质与人不同,要制死她颇不容易,只要那小子死了就行了,快动手吧!”   王玉蓉在林琪身上摸索着,大概在找那颗螭龙鼎珠,因为她戴的皮手套很厚,动作极为不方便!   元治中却不住催问道:“到手了没有,好像有人来了。”   王玉蓉急叫道:“还没有,是谁来了……”   元治中终于也挤了进来急道:“好像是绿姬!这个婆娘很讨厌,我来帮你找吧!”   于是两个人同时动手在林琪的身上翻动着,他们先搜去螭龙鼎,林琪把珠子贴肉藏着,并没放在一起!   元治中见鼎盖上没有珠子,顺手把铜鼎丢过一边,继续下手搜寻,林琪却不能再等了。   第一是他闭住脉息的跳动,时间不能挨太久,第二是王玉蓉已经摸到他藏珠的贴内衣袋,刚叫起道:“在这里……”   林琪猛地一伸手,扣住了她臂弯的关节处,用的力量相当大,王玉蓉遍体疫麻,才惊叫一声。   元治中机警地转身就逃,林琪如何能容他走脱,厉叱一声,牵着王玉蓉飞身急纵,反而落在他的前面!   元治中情急之下,伸手拍出一掌,击向林琪前胸,林琪把王玉蓉一拖,用她去挡向掌力上。   她身上有着皮衣保护,一时还不致送命,林琪想想心中终觉宽心,又腾出一只手挟起了她,他急样带着两个受伤的女子,他急促地向前走着,步出四十多丈,眼前才看不见红色!   回头一看,红色的雾烟仍在向外扩展着!已经弥漫了几十丈方圆的一大片,滚滚腾腾的一片红海……   雾漫延之势有增无已,林琪却耽心起来了。   这片红雾沾人即死,要是由它漫延起来,势必会害死很多人,一定要想个法子消灭它!   怎么消灭呢?他怔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别说是扑灭它了!   沉思片刻,他觉得只有把王玉蓉弄醒过来再说,这片毒雾是她与元治中放的,她应该知道消灭的方法!   干是他先把梅华放到一个较高的地方,然后开始替王玉够把外面的皮衣脱下来!他又怔住了!   王玉蓉虽然来受毒雾所侵,元治中那一掌却要了她的命,胸前一个掌印深透入衣,看来内脏必碎无疑!   她整个身子也软绵绵的,早已气绝了!   对于王玉蓉之死,林琪多少感一点内疚,不过最令他伤脑筋的是这一片毒雾将如何处理呢?   王玉蓉死了,不能再问她什么了,只有找梅华想想办法,她对于各种毒物与医理却有相当的认识!   刚才只是一时不慎而中了算计,她既然能留住性命,可见这毒雾对她的侵害力不强,她一定知道怎么办的!   于是他又赶到梅华身边,可是梅华的情形也不乐观,她白洁的肌肤已泛起一片深紫色。   气息未断,脉象却异常微弱,看来离死也不远了!   这一下急得林琪几乎掉下眼泪,抱起梅华的身子,只能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却不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阵,他突然觉得红雾中有了变化!   在红雾的正中心腾起一片红光,那是火!   火光中有一条人影在来回驰骋,火光所及之处,红雾渐渐地消灭下去,林琪不禁又是一怔!   原来这红雾怕火,但不知那人是谁?   他既然知道用火灭雾,也一定知道解救的方法不管是谁,我定要他把梅华救治好!   于是林琪也找了一团枯枝,扎成一个火把,冲进红雾中,想帮那个人快点消灭红雾……   当他接近那人时,才发现那人是夏妮!易名夏绿姬投身十三友的夏妮!刚才元治中已经说过绿姬来了,林琪只是一时没有想起她而已!   所以他立刻发声招呼道:“夏……师姊……”   夏妮抬头看见是他,连忙急声叫道:“林公子!快出去这……”   林琪摇头道:“不!夏师姊!这毒雾伤不了我,我在里面很久了,一点都不受影响,我来帮你消灭它!”   说着拿手里火把凑了上去,夏妮一怔道:“对了!我倒忘了,……快!这绛尸虫可不能容它们滋生开来,你从中间烧出去,我由外围逼回来……”   也不跟他多作解释,立刻转身朝旁边奔去。   林琪只听见绛尸虫三个字,知道这是红色毒雾的名称,可是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不过了解到事态的严重。   所以也不多问,擎着火把朝红雾上凑去,触火即消,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两个人的身形动作都很快,一会工夫,那一大片红雾都消失了,场中只见元治中的白骨骷髅!他的指骨中还握着林淇的软金短剑!   林琪弯腰取回短剑插进鞘中,夏妮也来了。   她踢踢地下的白骨道:“这是谁?”   林琪叹了一声道:“是元治中!他放出这片毒雾原来是害我的,却不想反而害了自己,真是天网恢恢,疏不可漏……”   夏妮却神色大变,失声道:“什么!真的是他——”   林琪点点头,还没有开口说话,夏妮已迹近疯狂地厉声大笑起来,笑着飞起一脚,将残骨踢得粉碎,厉声叫道:“钟子元!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虽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但是能见你这种下场,也算心满意足了……”   林琪一怔道:“夏帅姊!你是怎么了……”   夏妮定了一下神,才黯然轻叹道:“林公子!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有一个男人曾经毁去我的容颜,夺去我的贞操,骗去我的武功,我在生命泉中重夏容颜,发誓要找到这个人,将他碎尸万段,今天总易找到了他……”   林琪一怔道:“就是元治中?”   夏妮点点头叹道:“不错!他当年骗我的时候,用的是钟子元的名字,害得我一直找不到他,元治中,倒过来念不就是钟子元吗?我怎么会想不到呢?”   林琪道:“夏师姊!你不会弄错吗?”   夏妮恨恨地道:“不会错,他的绛尸虫就是从我那儿偷去的,本来我还不肯确定,见到绛尸虫,我再也没有怀疑了……”   林琪仍是不信道:“你跟他相处很久了,怎么会一直没有发现呢?”   夏妮怒声道:“这贼子太狡猾,他不但改变了名字,连声音形貌也改变了,我虽然有点怀疑,却始终无法确定,也为了这个原故,使我一直羁身在十三友中……”   林琪又问道:“这红雾就是绛尸虫所化吗?”   夏妮点点头道:“不错!绛尸虫本身是虫,因为他身子细小得肉眼无法分辨,成千累万聚起来,看起来就像是雾一般……”   林琪失声道:“这东西可真毒……”   夏妮轻轻一叹道:“毒是没有的,但它们的繁殖能力极快,一变二,二变四,片刻之间,滋生亿兆,更因为细小之故,无孔不入,挨上人体,立刻被它们吃尽血肉,剩下一滩白骨,这东西是千载腐尸所化,深埋地底,被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发现到,就因为它们太厉害,师父不准我留下,它们只怕火,我瞒着师父,偷偷用蜡壳制成小丸,保存了一些,谁知道钟子元在弃我而去时,把这些蜡丸也偷走了……”   林琪连忙问道:“我怎么不受它们的害呢?”   夏妮脸上微红想了一下,终于道:“钟子元偷走绛尸虫之后,我为了防备他利用它们来害我,所以练成一种解药服了下去,使绛尸虫不敢侵害!”   林琪道:“我没有服过那种药啊!”   夏妮红着脸道:“我们……我们曾经有过肌肤之亲,你在我身上感染到的药性,所以那些绛尸虫不敢沾你……”   林琪听了也感到很不好意思!想了半天才道:“受了绛尸虫之后,可有解药吗?”   夏妮摇头道:“这不是解不解的问题,受害的立刻被它们吃尽血肉,不受害的可以丝毫无伤,因为它们并不是毒虫……”   林琪也摇头道:“不!我有个朋友,她也受了尸虫所伤,却没有变成白骨,只是元气大损受了重伤而已……”   夏妮不信道:“哪有这种事?”   林琪遥指梅华道:“她人还在那里!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夏妮带着一付不信的神色走了过去,看了一卞才道:“这不是飞天魔女吗?”   林琪点头道:“是的!她以前是得了一种先天的恶疾,才变成那样疯狂嗜杀,现在她已经好了,不再杀人了……”   夏妮一笑道:“她这样美!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林琪红着脸道:“夏姊你!我请你救救她,不要开玩笑行吗?”   夏妮摇头道:“我不开玩笑,我也救不了她!”   林琪大急道:“那么她……”   夏妮却笑了一下道:“你别急!我救不了她,有人可救得了她!”   林琪连忙问道:“谁?”   夏妮用手一指道:“你!”   “我?”   夏妮哈哈大笑道:“事实上你已经救过她了,你们的关系一定不仅是朋友吧?面对玉人,光做朋友不是太遗憾了?”   林琪急得直搓手,不知如何是好,夏妮却继续笑道,“你们一定在一起做过夫妻之事,我那可怜的师妹娃狄娜怎么办呢?她恐怕也像我一样成了弃妇了……”   林琪急得唉声叹气,万分无奈地朝她一揖道:“夏师姊!你别光顾说笑话了,娃狄娜的事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反正我绝不负她,现在请你……”   夏妮仍是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她死了也值得了……不过你放心好了,她死不了……”   林琪心中虽是放了一点心,可是脸上愁色未减!   夏明脸上又红红地道:“你从我这儿感染了药性,她又从你那儿感染了药性,不过成份太淡,绛尸虫仍是侵入她的内腑,使她略受一点损伤,好好地休养一阵,她又懂得医理,用点补药保元滋神,过几天自然会复原的……”   林琪这才放心,也明白梅华何以不死的原因,但脸上却很不好意思,嗫嚅地道:“夏师姊,娃狄娜……”   夏妮一摆手道:“我们见过面了,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她现在已经打进十三友,你想知道的事她会告诉你的。”   林琪怔了一怔,夏妮却转身走到元治中的残骨处,把那踢散的骨骷又一块块地拾起来。   夏妮把骨髅用皮袋装了起来,朝林琪凄然一叹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林琪怔怔地道:“是的!我……”   夏妮黯然地道:“我恨他的时候,的确有将他碎尸千段的意思,人死了,恨也消了,我还是埋了他吧,到底我们还好过一段时间,尽管他对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林琪黯然无语,却见夏妮背着皮袋,慢慢朝前走去,他连忙追上去:“夏师姊,你要回十三友中?”   夏妮点点头道:“不错!我本身的债已经还清了,现在所欠的,只有你的一笔人情债,为了报答你,我还是要回去。”   林琪忙道:“夏师姊!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懂!”   夏妮一叹道:“你见到娃狄娜,她会告诉你的,我知道你近来武功进步很多,但是要跟十三友与五云帮作对,还是太单薄了,不过你这一番壮举,我不劝你退出,人间一点正义全仗你来维持了,我会尽一切的力量来帮助你的……”   林琪听得似懂非懂,夏妮已朝他摆摆手道:“趁着十三友的人都还有事,你赶快带着梅华到该去的地方去吧。我不能跟你多说了,给他们看见了,对你我都不好,万一被你揭穿我的身份,我一死不足惜,你的损失可就大了……”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去了,林琪还想把她追回来,可是他见后面的梅华,已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林琪只得又赶回来,梅华已憔悴地道:“林郎!我是怎么了,我自信对医道之精,连万象新也不足言匹,除了把我的头砍下来,大概不可能叫我受伤了,可是刚才那一阵红雾竟使我感到挖心割肝一般的痛楚,那是什么毒气?”   林琪见她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心中大慰,笑着道:“那不是毒,是一种虫,叫做绛尸虫!”   梅华眉头一皱道:“绛尸虫,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林琪笑道:“世上之事,你岂能尽知,以后再说吧,我们要快离开这儿。你还能走吗?”   梅华努力地试了一下,摇摇头道:“恐怕不行……”   :   84\ 026   二十六 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琪笑着要去抱她,但是一眼望见王玉蓉的尸体,心中微动恻念,看在她是王梅芝的姑母,也不能让她暴尸在此地,于是他抽出长剑,在路边挖了一个坑,在他搬动王玉蓉的尸体之时,从她的身上又滚出了几个小红丸,那正是内藏尸虫的蜡丸,林琪心中一动,草草地埋好尸体,拾起那几颗红色小丸,藏入怀中,然后抱起梅华,飞快地朝另一条岔路,直走太行山而去。   林琪带着梅华重新走到太行山中万象新的旧居时,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景物已旧,人事已经全非了!   走到谷前,那一对父女住在原来的草屋中,万象新并没有食言,把他们又医活了!   林琪曾经眼见他们被万象新挖空了内脏,然而在神奇的手术下,他又使他们回复了生命!   对于万象新的医术,他有着由衷的敬佩,这个人是个了不起的奇才,可是他为什么不肯走入正途呢?   他为什么会与天外三魔之一的通天神魔哈元生混在一起呢?为什么不肯把他的医术用来济世救人呢?   林世辉——他的父亲曾说过,万象新受过费长房的折辱,才不择手段,追求高深的武功以欲雪耻!   他创造了梅华,也是为着这个目的!   可是费长房现在已经参加了十三友,受着听水天魔于飞的控制,从事于另一股魔道势力的扩张!   天外三魔虽然互相竞争,却并不冲突,万象新若是真正找费长房报复,便不应该这么做!   如此想来,他真正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报复了!   那他是为什么呢?   林琪一直为这个问题反复思索着,在他怀抱中的梅华却以智慧的眼望着他,微微一笑道:“琪!要不要我替你把问题解答出来?”   林琪不禁一呆道:“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吗?”   梅华笑了一下道:“当然知道!在我的眼中你就像一个透明的人,你的思想,你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林琪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连忙道:“你说说看!”   梅华轻轻一笑道:“你在想万象新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下子林琪是真正的惊异了,半天才道:“梅华!你真了不起!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工夫的?”   梅华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工夫,你的一切都写在脸上。”   林琪不信道:“我的脸上?难道你在我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我的心事吗?我的思想会化成字写在脸上吗?”   梅华笑笑道:“是的!不过只有你一个人。”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哪有这回事,我相信你一定会一种测心的工夫……”   梅华摇摇头道:“个!你错了!世界上也许有这一门工夫,不过我不会,我能对你如此了解,有一种特殊的原因,你忘了我在万象新的铜棺中卧病时,你把我放了出来,还流了一滴血在我身上,那滴血使我得到了生命,脱离了万象新的禁锢,从那时候起,我们的生命合为一体,以前我疯病发作时,会杀死任何人,就是不会杀你。”   林琪怔怔地道:“不错!万象新也说过这回事……”   梅华轻轻一笑道:“万象新知道得还不够彻底,他没有想到我们在结合之后,我们的人也化为一体了,你的任何思想行动,都会在我心中引起同样的反应,即使我们相距千里,我也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做什么?”   林琪呆了一呆才道:“这……太玄妙了,假如别人告诉我,我一定无法相信,可是这话出自你口,我又不得不信!”   梅华轻轻地道:“其实这没有什么玄妙的,这种现象很普通,只要两个人的心神贯通,根本不需语言就可以互相交换思想,你念过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诗句吗?”   林琪点点头道:“念过的,不过我以为不是这样解释的!”   梅华轻叹一声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   林琪默思片刻才道:“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应该互相有这种感应才对,可是我对你的一切水远是高深莫测!”   梅华默然片刻才轻叹道:“那是你对我用情,不如我对你之深,你心中有着好几个女子,我心中却只有你一个男人……”   林琪没有说话了,只把她抱得紧一点,来表示自己的歉意,梅华感到欣慰,乃嫣然一笑道:“林郎!你不要着急,我并不嫉妒,也不会怪你,否则我就不会对冰妹与娃狄娜那么好了,感倩不是交易,付出多少不能要求收回多少,我认识你已经太晚了,对于我所得到的,我已心满意足……”   林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下去,连忙岔开话题道:“梅华!你现在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万象新是……”   梅华思索片刻才道:“万象新是个最可怕的人。”   林琪一怔道:“他只能因人成事……”   梅华微笑道:“这是你最错误的看法,不过也相当正确,万象新的野心很大,他想把天下都玩于掌股之上……”   林琪摇头道:“万象新并不想在武功立高于别人。”   梅华笑道。“我是他一手培育而成的,他的武功就不如我,你知道为什么?”   林琪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梅华一笑道:“因为你从没有好好地用脑筋去思考这件事,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历史上有许多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他们创下了赫赫的盛名与事业,一动而天下慑,只靠他们本人的能力做得到吗?”   林琪道:“那自然不行,他们只是善于用人……”   梅华笑道:“那就对了,唐宗汉武都是一代雄主,可是一个普通武师都可以杀死他们,为什么他们所以掌握那么大的权势呢?很简单的一句话,他们能掌握人才,流别人的血,成就他们的霸业,万象新也是同样的道理……”   林琪想想道:“我有点懂了,但是还希望你说得详细一点!”   梅华笑笑道:“万象新志在天下,但是也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无法达到这一点,因此他必须罗致一些可用之人,首先他想利用我,所以不计一切地培育我,假如再有个四五年的时间,他就可以把我造成一个武功极高,而全无思想知觉的工具,完全听他的控制……”   林琪忍不住道:“你虽然身具异禀,但是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对抗天下还是不够的,以武功而言,你并不是最高的一个……”   梅华微笑道:“你别看不起我,假如你迟来两三年,等我的体能发挥到极峰,天下将无人是我的敌手!”   林琪摇头道:“这句话未免太狂了!”   梅华笑道:“一点也不狂!那时我成了一团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人家不杀死我,我却可以杀死人家,你也许不相信,可见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为什么会被称为飞天魔女呢?因为我身轻如棉,任何掌力伤不了我,再由他特殊的药物培炼一个时期,连刀剑利器都砍不伤我,那时就没有人能制服我了……”   林琪听得呆了,梅华一笑道:“这种培育的方法必须在密闭的器物中施行,所以他才制了那么一口水晶棺材,结果被你在无意中破坏,更因为你的一滴鲜血,使我恢复了灵性,他再也无法控制我了,他只好另外求别的方法,不知怎么居然被他找到了世外三魔……”   林琪又道:“他还受着哈元生的控制呢!”   梅华笑叹道:“你想那天的情形,到底是谁在控制谁?”   林琪默思片刻,想到三十六散人在始信峰上聚会的情形,实在还是万象新在居中策动。   梅华笑笑道:“当然想控制哈元生那种魔头,不能像我这样容易,也不能采用对我的方法,不过哈元生已经成为他的傀儡了,再过一段时间,世外三魔都将受他听用,那时他的野心就达到了……”   林琪怔怔地道:“他用什么手法制住他们呢?”   梅华道:“当然是利用他的医术,世外三魔功力虽高,年纪也大了,体质日渐就竭,形将就木,要想不死的话,只靠他的移肢术,肢体都可以换,就是脑袋不能,脑为万精之元,只要留下这颗脑袋,一切的武功内力都可以保存下来,他只要手术上略加整理,天外三魔都将成为他随心所欲的工具了……”   林琪听得大惊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梅华笑笑道:“早说有什么用,难道你想先杀死他?”   林琪庄容道:“不错!杀了他就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梅华微笑道:“杀死万象新也许不难,可是天外三魔,可公开露面了,毁了一个哈元生只是仗着侥幸,其余两人又怎么办?”   林琪道:“他们若只有三招之力,我想还能一拚!”   梅华摇头道:“拚得过一个,拚不了第二个,我对你的功力知之甚详,你最多只能力拚三招,假如那两个老魔同时出手,你必无幸免,你一死,其他人更不行了,底下的局面将如何收拾呢?”   林琪呆呆地道:“那该怎么办?”   梅华道:“留下万象新,去稳住他们,那至少还要一段时间,等我慢慢地想法子!现在我也说不出一个正确的方略……”   林琪忧虑地道:“要是他们都受了万象新的控制……”   梅华一笑道:“你放心好了!万象新的智力还斗不过我,不管他动什么脑筋,至少要比我慢一步,总会有办法对付他的!”   林琪虽然相信她的智力,总是觉得这种做法不妥,然而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默然不作声!   这时二人已经到达那片悬崖下面,那条登崖的山藤还挂在那里,林琪自己先攀了上去,再把篮子放下来。   梅华挣着爬进篮子,由林琪把她提上去。   万象新所种植的药园虽然很久无人照顾,生长得还极为茂盛,一片花团锦簇,欣欣向荣之状!   梅华摘了一些草药嚼吃下去,精林立时振作得多,她又选了几样草药藏在身边,轻轻一叹道:“万象新当年对我所下的苦心实在不少,除了他那手剜心换肺的手术技能外,差不多全教给了我……”   林琪道:“他为什么却只留下那一手不教你呢?”   梅华道:“他只想把我造成一样工具,这一手对我没有用,他自然用不着教我,至于其他疗伤补元之法,他教给我,是怕我万一遇到厉害的对手,受了伤之后,可以迅速地复原,继续替他出力,用心虽恶,我倒是该感谢他,否则我现在就无法恢复得这么快!”   林琪关切地问道:“现在好了没有?”   梅华笑笑道:“大概复原了七成,等我再配几种药吃下去后,休息一两天,就可以完全好了,那个绛尸虫可真厉害,我万万想不到世上还有能令我受伤的毒物,可见我知道的事物还是太少……”   说着二人闪身进了石屏,一直走到当初梅华停身的晶棺所在,那具晶盖铜底的棺还放在原位!   梅华抚着棺盖轻叹道:“我在这里整整躺了十五年呢!但愿我将来死了之后,还能躺在里面,生于斯,葬于斯……”   话还没说完,林琪突地一掌,将晶棺击得粉碎。   梅华一怔道:“琪!你这是做什么?”   林琪一言不发,又把那铜底举起来,用手撕成好几片丢在地上,然后才目注着她道:“我心中所想的事你都明白,你何必还问呢?”   梅华摇摇头道:“静能生慧,只有你心平气和的时候,我才能与你的心神打成一片,现在你的情绪大激动了。”   林琪目注着她道:“你刚才的想法太自私了。”   一句话没说完,梅华忽然珠泪盈眶,扑到他的怀中,粉颊贴着他的脸,用无限激动的声音道:“琪!我是太自私了,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我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棺,那具晶棺太小了。”   林琪也忘情地紧拥着她,两个人都不知身在何地矣。   就在他们缱绻忘我之际,屋角忽然传出一声轻微叹息声,虽然低的几乎听不见,二人却同时觉察了。   林琪连忙推开梅华大声问道:“谁?……”   屋角的布幔中又传出一个幽怨的声音道:“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还在一天到晚记着你,你恐怕心中早已没有了我的影子……”   声调凄楚,令人不忍卒听,然而听来却十分陌生。   林琪虽然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实在想不出是谁,而且听她的口气,好像对自己颇为稔熟!   因此又呆了一呆,才走过去扯开布幔。   那里原来是万象新设置的药厨,现在已经搬走了,一个高大的女尼盘腿跌坐,宝相庄肃。   林琪又不禁怔住了,这个女尼他从未见过,她何以会说出那种话,甚至有暗责自己薄幸之意。   那女尼闭目合什,可是她的眼皮还在微微颤动,表示她心中的激动,林琪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请问师父是……”   那女尼霍地起立,居然比林琪还高出一个头,剑眉朗目,在妩媚中带着飒飒的英气,凄凄地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林琪愕然道:“在下的确不识师父……”   那女尼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这也难怪,你现在坐拥佳丽,享尽人间艳福,哪里还会记得旧日的行伴,我真后悔不听那老秃子的话……”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在下实在听不出师父的话……”   那女尼又跨前一步道:“你再想想看,小兄弟,我为了要见你一面,不惜放弃了成道的机缘,你这样对我实在令我太伤心了。”   林琪心中一震,脸上却现出无法相信的神色!   这女尼的身材,在他所认识的女子中只有一个孙冬可以吻合,而且也只有孙冬叫他小兄弟!   从她的脸形轮廓上,也有几分像孙冬,不过这实在太不可能了,孙冬又黑又丑,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心中如此想,口中却喃喃地道:“你……冬姑!”   那女尼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擒住林琪,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在空中舞了几个圈!才兴奋地道:“小兄弟!你终于认出来了,你没有忘记我……”   梅华见状大惊,连忙抢上来,伸指对她的将台穴上戳去,出手虽劲,可是指触之处如中软棉!   那女尼一点也没有感觉,反倒是她体内发出了一股汹涌的潜力!卡嚓一声,把梅华的指骨震断了!   林琪人在空中,听见了女尼的话后,才确定女记果然是孙冬!虽然还有点怀疑,口中却大叫道:“冬姑!快放我下来!”   那女尼将林琪放落下地,才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笑道:“对不起!小兄弟!我是太高兴了!”   爽直的语气,天真的神情,一切都像当年的孙冬!   然而林琪仍是不敢太相信,怔怔地对她望着!   那女尼又拍拍手笑道:“小兄弟!别犹疑了,我就是冬姑,当年的傻大姐,那老秃子教我做人要斯文点,我学了不少,可是一高兴就忘了!小兄弟!一年多不见了,你看我改变了不少吧,我比当年好多了,读了不少书,学了不少武功。”   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惊异的改变说出来。   林琪现在真正相信她了,仍禁不住问道:“冬姑,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女尼摸摸光头道:“跟着老秃子,自然只好做小秃子,不仅是我,连王姑娘也剃光头,不过我会很快把头发留起来的。”   林琪摇头道:“不是这些,我说是你的外貌……”   女尼得意地道:“我的外貌自然也改变了,为着这点改变,我吃了很多苦呢!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林琪点点头道:“你变得美丽了,我自然喜欢。”   女尼不待他说完就抢着问道:“你真的喜欢?”   林琪又点点头,女尼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那些苦吃得也有价值了,我是为了要你喜欢才改变的,那老秃子还说我是白费心思……”   林琪忍不住问道:“谁是老秃子?”   女尼一瞪眼道:“你怎么连老秃子也忘了,他不就是当年把我们带走的那个人吗?还有你的父亲也跟他在一起。”   林琪这才想起她口中的老秃子就是当年那寺中的老僧,他把王梅芝与孙冬带走时,留下了一句话!   “莫追!莫追!有缘自当相会,三年后青城山中见。”   就是这句话使得自己的父亲与段金花也跟着走了。   因此他连忙问道:“我父亲也跟你们在一起?”   女尼摇摇头道:“不!他们跟老秃子在一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跟王姑娘在青城山的一个石洞里,老秃子每隔几天就来看我们一次,给我们送吃的东西,教我们读书,练功夫,那个老秃子的本事大极了……”   林琪着急地问道:“他究竟是谁?”   女尼茫然地道:“不知道!我叫他老秃子,王姑娘叫他师父。”   林琪叹了一口气,知道在她身上不会问出什么了,傻姑娘就是傻姑娘,她改变得这么多已经是不容易了!   孙冬回头看见梅华在一旁搓着手发呆,乃歉笑一声道:“对不起!飞天魔女,现在小兄弟不再想杀你了,看着真叫人羡慕,你的手……”   梅华爽然一笑道:“没关系!是我太心急了,以为你要伤害他,要是早知道你们不是敌人,我就不会出手了!”   孙冬似不安地道:“我听见声音,好像是骨头断了……”   梅华笑道:“骨头是断了,不过我有法子接起来,不会成残废的,倒是你这一身功夫很值得骄傲,你是怎么练的?”   孙冬笑笑道:“我天生就是应坚肉厚,再经过老秃子一年多的调教,变得结实了,不过你那一指也戳得我很痛。”   林洪含笑摆手道:“冬姑!你现在遇到了明师,这一身的造就很了不起了,我该向你恭喜,现在你不怕侯行夫了。”   孙冬笑着道:“老猴子算什么!现在我要帮你斗斗世外三魔,老秃子说他们又出山了,怕你应付不了……”   林琪一愕道:“是那个老和尚叫你来帮我的?”   孙冬一笑道:“是的,他叫我在此地等着,说你一定会来,你果然来了。否则我一定要揪断他的老羊胡子……”   说完伸伸舌头,作个鬼脸,不好意思笑道:“我又犯傻劲了,真是没办法,本来老秃子是叫王姑娘来的,她不肯,我急着想见你,自告奋勇地来了,老秃子还直叹息,说我尘心未尽,自误问道良机,我才不管他呢!小兄弟!你知道我多想你……”   林琪摇摇头,心中在替她惋惜,这块浑璞天成的美玉,假如在那老僧的继续造就下,一定会成为一株绝世奇葩!   可是她放弃了,原因是为了自己。   梅华也有同样的感觉,轻轻一叹道:“可惜!可惜!不过这样也好,十丈红尘滚一阵,炼出火中红莲身,也许将来你的道心会更坚定……”   孙冬大眼一瞪,作了个天真的笑靥道:“怎么你们跟老秃子的说法是一样呢?他也是说什么劫火红莲身,百练金身,我一点都不懂。”   梅华笑笑道:“你能念出什么新人笑旧人哭的句子,足见你的书念的不少,怎么这几句话会不懂呢?”   孙冬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老秃子带我们去的那个山洞里藏了很多书,我学会认字以后,不管什么书都看,看得喜欢的就念个不止,老秃子听一次就叹一会儿气,后来他把书搬走了一部份,偏偏都是我喜欢的……”   林琪连忙问道:“你喜欢哪些书?”   孙冬想了一下道:“大概是诗词之类吧!那些句子真好,有许多简直就是我心里想说的话,我念着就会掉眼泪,小兄弟,我背两句书可好?有许多简直就是我心身想说的话,始知相忆深……”   梅华轻轻一叹道:“又是一个……”   林琪苦笑着不作声,孙冬瞪着眼道:“怎么?这两句不好?”   林琪轻叹道:“好,自然好!不过那里一定还有许多更好的书,你应该在那个上面多下点功夫,何必着意这些蒙敝聪明人的文字呢?尤其是词,那是乱人心志……”   孙冬摇头道:“不!我是个笨人,那个老秃子指定的书我看起来都没意思,我想的就是你,假如把我的心换成你的,你知道它有多深了,老秃子把我们带去时,说他无所不能,问我想学什么,你知道我第一个要求是什么?”   孙冬兴奋地道:“我第一个要求就是叫他把我变得好看些,我知道我从前实在太丑了,让你看了就讨厌……”   林琪连忙道:“我从没有讨厌过你!”   孙冬黯然道:“你也许不讨厌我,可是我自己讨厌自己,你那么英俊神气,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难过!”   林琪怕她再说下去,连忙道:“那老和尚答应你了?”   孙冬笑道:“他不答应我就不跟他讲话,也不接受他教我的东西,憋了三天他只好对我屈服!”   梅华倒是颇感兴趣地问道:“他用什么方法使你改变的?”   孙冬想想道:“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两桶水来,倒在两池子里,一边滚烫一边凉,把我泡在里面,整整经过一个月,才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那一个月的罪真够受的,热火烫得我全身起泡,冰水使我的骨头都冻僵了!……”   梅华想了一下才道:“那一定是佛五泉与万载冬青,功能出丑为妍,只要三天就行了,为什么叫你受一个月的罪呢?”   孙冬诧然道:“原来你也知道,那老秃子真不是东西,他先前二十几天都用的是假货,存心要使我熬不住痛苦而放弃。”   梅华点点道:“假货是不可能的,他可能用量不定,那滋味就更不好受了,你能熬过二十多天可真不容易。”   孙冬咬着嘴唇叫道:“是啊!我泡了二十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急得跟他打架,他见我还是不肯放弃,叹着气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神珠一颗,久被尘雾封锁,千锤百炼劫后,忽见尘尽光生心如青草茎,照破河山万朵……”   梅华微笑道:“那是佛家的语禅,我有神球一颗,久被尘雾封锁,千锤百炼劫后,忽见尘尽光生,心如青草茎,照破河山万朵……”   孙冬叫道:“就是这句话,他说完以后,用手点了我的穴道,使我完全不能动了,又在池里泡了三天。”   梅华笑道:“那倒是动不得,因为你被寒热两泉泡了二十几天,精力消耗殆尽,乍然加重份量,你一定受不了,只要一动,立刻就有性命的危险,老和尚也太恶作剧了,他把修道人的烈火寒冰两种炼狱来试验你的意志……”   林琪也摇摇头道:“那是最苦的一关,有的人修为几十年,仍然抗受不住那种苦楚,你一点道基都没有……”   孙冬笑笑道:“苦是苦,不过我想到你,那些苦就忘了,三天后我忽然能动了,在水池里照见自己的样子,心里一高兴,就光着身跳起来,把山洞的顶撞开了一个大缺口,也把老秃子吓了一大跳呢!”   梅华动容地道:“那山顶有多厚?”   孙冬想了一下道:“我没有仔细量过,不过两三丈总是有的!”   林琪失声惊道:“两三丈厚!你都能撞过去?”   孙冬得意地笑道:“你可是不相信!我现在还要厉害呢!假如用足了劲,五丈厚的大石头照样能一拳打碎它!”   林琪吐吐舌头道:“我相信!可是你的进步也太快了一点!”   梅华摇摇头道:“这不算稀奇,老和尚虽然叫她多受二十几天的折磨,每一天的凝炼,抵得上一个甲子的修为呢,冬姑!现在体内力已经无人能及了。”   孙冬笑笑道:“是吗?那我就错怪了老秃子了,当他向我诉说前二十几天都是考验我的时候,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要不是王姑娘在旁边劝住我,我真能把他揍扁……想起那天就有趣,老秃子被我打得抱头乱逃……”   梅华神色一动,欣然喜道:“你能把尊称一佛的大悲法师打得无法还手,天外三魔不足畏,林郎!恭喜你得了一个好帮手!”   林琪愕然道:“什么?那老和尚是大悲法师?”   梅华点点头道:“虽然我尚未证实。想来定不会错。”   林琪摇摇头道:“不太可能吧?一佛若尚在人世,天外三魔就不敢公然现身了,哪里还允许他们如此嚣张?”   梅华笑道:“一佛三魔是同一时代的人物,三魔能存留人世,一像断无死理,何况他的功力还高于三魔!”   林琪仍不表同意道:“当年一佛降三魔,使他们消声匿迹六十载,大悲法师若是还在人世的活,他为什么不出头制止三魔复起?”   梅华一笑道:“大悲法师以一身战三魔,将他们打得功力消散,苦修六十还不能恢复,他本身所受的损耗可能比他们更厉害,六十年来,三魔已能集力三击,大悲法师的复原度也高不到哪里去,他知道此时他的能力,已不足降三魔,所以才另觅人以代之,冬姑就是他的继承人选,所以他才不计危险去作成她!”   孙冬莫名其妙地道:“我有什么危险?”   梅华道:“他用寒温泉泡了你二十多天,就冒了绝大的危险,也只有你能挨过那个痛苦,换了旁人早就送命了!”   林琪听了不解道:“这是什么道理?”   梅华笑着道:“那两种泉水都是天地间的珍水之一,与你所得的清虚石称为三大奇珍,不过清虚石是旁门异宝,功效虽速,到底不是正道,那修练的方法就不易为正道人物所接受!佛玉泉与万载冬青就不同了……”   林琪想到自己与紫鹃练石的经过情形,脸上不禁一热。   梅华笑笑道:“你别介意,清虚石助长功力虽然不是正途,幸好落在你手中,只要用得正,未始不是件好事,我知道你的为人,没有教你最正确的方法去练化它,否则你的功力还可以高一倍,不过我就会受你一辈子的埋怨,或许还毁了你……”   林琪怔然道:“最正确的方法是怎么样的?”   梅华笑笑道:“那是道家采补之法,利用交合吸取之径,直把对方吸得精血俱尽,只剩下一具骷髅为止!”   林琪骇然道:“幸亏你没有叫我那样做,否则我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然后再活埋我自己!那成什么话?”   梅华笑笑道:“我死了倒不打紧,你可死不得,所以我宁可减却一半功效,使得我们都能活下去……”   林琪怔了一怔才道:“那天假如我们不赶了去,你就会利用祁湘了……”   梅华止住笑容正色道:“是的!我起初不知道那么快会得到你谅解,更不知你在五台山是假装被毙,所以才作了那个措施,那时我力不能敌云中七子,而过了时效后,紫鹃也活不了,你总不能怪我太残忍吧!”   林琪想了一下道:“你不能叫祁湘也用我的方法吗?”   梅华摇头道:“不行!那个方法只有你能用,任何人都没有你的那份基础,你记得冰妹的母亲花燕来吗?她差一点为你送了命,因为只有你才懂得不经交合而吸注之法,这是你家传秘学……”   林琪红着脸不说话了,等了很久,他才搭讪道:“你还是说佛玉泉与万载冬青吧!”   梅华一笑道:“这两种东西都是玄门正宗的至宝,可以使人脱胎换骨,所以冬姑才能因之改变容貌,不过使用的人必须道心坚定。处身泉中时,任何杂念都生不得,否则走火入魔,反会受害,普通使用时,只要三天就行了,那三十六个时辰中,人将受到六情七欲,各种魔像的侵扰,偶一不慎……”   林琪不信道:“冬姑一点道都没有!她怎么不受害?”   梅华笑着道:“这正是她挨得过去的原因,她的人虽然长大了,心智灵性都像个婴儿一般,是所谓赤子之心……”   林琪释然大悟道:“我懂了,那是修道人最高的境界,别人求之而不可得,冬姑却生成就是那个样子!”   梅华笑笑道:“对了!可惜她现在的尘心已动,不然的话仙佛之境亦可以求,难怪老和尚要为之叹息不止了!”   林琪随之一叹,孙冬却毫不在意的道:“你们说些什么?我越听越糊涂,老秃子跟王姑娘谈起话来也是这一套,听得我别扭死了!”   梅华笑笑道:“王梅芝是个聪明人,她遇上老和尚,应该学到很多东西了,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是那么漂亮吗?”   孙冬哈哈一笑道:“漂亮?你们见了她都认不出来了,瘦得像段木头,一年多都没洗过澡,身上的泥灰有两寸厚。”   梅华一怔道:“她能看得这么透彻,总算不容易!”   孙冬摇头道:“老秃子对她可不满意,尽管她整天捧着一本佛经,一坐就是一整天,连饭都不吃,老秃子还是直摇头!”   梅华微哼道:“那似乎太过份了!”   孙冬笑着道:“是啊!我也骂过老秃子,说他该对王姑娘客气点,你知道老秃子怎么说,他说情关未透!情关未透!”   林琪道:“她这样刻苦自励,还不够吗?”   孙冬摇头道:“不够!不够,够了便透!透了便不会瘦!”   林琪一怔道:“这是怎么说?”   孙冬傻怔怔地道:“不知道!我是学着老秃子说的!”   梅华轻叹道:“这是句一针见血的话,她那样自苦,就是出为心中还受着相思煎熬,为了抵制那种煎熬,她才会瘦!”   孙冬笑着道:“对极了!老秃子也是这样说,不过他还骂小兄弟是个害人精,气得我摔了他一个大嘴巴!”   林琪怔然道:“我是害人精?”   梅华微笑道:“你怎么不害人?王梅芝若是遇见你,何来心涛汹涌不能平,冬姑要不是你,怎么以心换心?”   林琪低下了头,梅华却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你别难过,假如我见到老和尚,也要摔他一个嘴巴,骂他一句害人精,情发乎心,他怎么能违反自然,强把人拖上绝路,三人行不妨添作五美吟,多一个王梅芝我们无损。”   林琪急了道:“你别作孽!”   梅华怫然道:“老和尚才作孽,好好的一个女孩了,凭什么要逼她学佛,成了佛又能怎么样?如来观自己,也不过是庙中一炉香,何况她根本成不了佛。佛心如止水,她的心已为你开了一个缺口,迟早会把那一点生命之水流尽的。”   一句话还没完,遥远传来一声叹息道:“姑娘说得太好了,老衲正自悔多事,绝不能以为能,差一点断送了一个好姻缘!”   孙冬突出一拳,击在石墙上,把石墙穿了一个洞,随后闪身穿了出去,向着发声处叫道:“老秃子,你在哪里?”   林琪与梅华也追了出来,却不见人迹,空际飘荡着一阵幽渺的歌声,听起来好像离得更远了!   “天地无根,我从来处来,大造亦无本,还往去处去……敌迹已现,老衲未便现身,全矣。”最后一句话,是他发出的通知,空际已然飘闪着几条人影,最前面的是一个女子,白纱为裳,一望而知是费冰。   她的身后则追着好几个人,却看不清楚是谁!   由于费冰的行动迟缓,看出她好像是受了伤,而后面追的人又急,林琪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   费冰看见了他,飞投过来,刚挤进他的怀里叫道:“林公子……”   后面追的人赶到了,抖手就是一掌,孙冬抢得更快,大袖飘拂,将那人卷住,一下子摔得老远!   由于孙冬这惊人的功力表现,使得追在后面的那几个人都煞住了身形,慢慢地向前……   :   84\ 027   二十七 深山一番寒澈骨     费冰诧然地望着她,与那几个追来的人一样,感到莫大的惊异,弄不清楚这个身材高大而秀媚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她的武功是那么高,吐词却是那么俚俗,神情又是那么浑朴……   林琪微笑着把费冰放开,打量那几个追赶的人。   被孙冬摔倒的人是云中七子中的老三云三生,继之而来的云四生、云五生与云六生,另有一个枯瘦的小老头!   对于云中七子,他知之甚稔,以前也许打不过他们,不过他得到清虚石之后,功力骤增,已经不怕他们了!   所以他最注意的还是那小老头,怕他就是什么天外三魔之一的灵魔韩祺,因为云中七子是他领导的!   他注意人家,人家却注意孙冬!   云三生忍住伤痛,朝孙冬一拱手道:“请教师姑法号!”   孙冬却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一个大男人,讲起话来阴阳怪气的,嗓间嫩得像个女人,你恐怕是个女人假装的吧?”   云三生的脸都气青了,他们本就是半男半女的阴阳人,虽然着了男装,却已被梅华识破行藏!   因此孙冬这一问,他以为是故意讥讽,乃厉声道:“在下以礼相问,师姑乃佛家弟子,不应如此阴刁!”   孙冬更觉得好笑了,咧开大嘴道:“你连生气的时候,讲话都是这么细声细气,我看你一定是个女人,你干吗要穿男人的衣服呢?”   说完眼睛飘到七子其他三人身上,忽作异声道:“咦!你们这四个人长相怎么完全一样的,这更有意思了。你们也是像他一样女扮男装的……”   那四个人个个都气得脸色大变,林琪轻轻一皱眉头道:“冬姑!别疯了!你说这些干吗?”   孙冬却笑嘻嘻地道:“不!我要弄弄清楚,他们假如都是女人,我就得对他们客气点,免得你以后怪我……”   林琪一怔道:“我怎么会怪你呢?”   孙冬笑着道:“他们若是女人,改过装后都很好看,我就不能杀死他们,因为我发现凡是跟你作对的漂亮女人,到最后都会成为你的朋友,我要是糊里糊涂杀死一个,其余的一定会恨我,等他们跟你成为朋友时,我岂不惨了?”   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怪想法,弄得林琪啼笑皆非,云中四子尤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梅华淡淡一笑道:“冬姑!你人虽傻,这几句话倒说得十分聪明,你这个小兄弟有一个好处,凡是女人都会爱上他的,即是仇敌,最后也会跟他化敌为友,因此你这层顾虑倒是大有道理!不过……”   林琪连忙道:“梅华!你怎么跟她说这种话!”   梅华不理他,笑着对孙冬道:“不过这几个家伙你大可出去对付,他们都是半男半女的人妖,不会跟你小兄弟成为朋友的!”   孙冬睁大了眼睛问道:“半男半女?世上哪有这种怪人?”   梅华忍住笑道:“怎么会没有呢?他们一共有七个呢,我曾经杀死两个,还有一个没来,这四个都是不折不扣的人妖!”   云三生愤不可抑,厉声叫道:“妖女!你再胡说八道,我今天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梅华淡淡一笑道:“难道我说的是假话?”   云三生气得要扑过去跟她拚命,却因为孙冬站在中间,使他欲动又止,目中充满了杀气瞪着她!   孙冬却大感兴趣,也不管大敌当前,紧紧追问道:“他们是怎样半男半女法?”   梅华笑着道:“他们一身兼具阴阳两性,半月为男,半月为女,现在看他们的样子,多半是在女性化的半月。”   孙冬大笑道:“这倒好,他们用不着嫁人,也不用讨老婆了……”   梅华咬着嘴唇道:“这不行!他们不能自己跟自己成对,又可以嫁人,又可以娶老婆,比常人多享一种福。”   孙冬睁大了眼睛一拍手叫道:“天下有这种绝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见,光听还不能相信,喂!你们哪一个脱掉衣服给我看看!”   这一句话使得大家都忍俊不止,连那个小老头都笑了起来,只有云中四子笑不出来,林琪忍住笑道:“冬姑!别胡闹了,你是个出家人……”   孙冬哼了一宗道:“出个鬼家,老秃子不给我别的衣服穿,趁我睡熟的时候把我的头发剃光,我还要找他算帐呢!”   费冰这时才知道她是谁,不禁讶然道:“你是那个傻大姊……”   孙冬笑着道:“不错!老秃子把我变得看起来顺眼一点,可是他不能使我变得不傻,你有好办法吗?”   费冰摇摇头道:“我不能!不过梅姊姊!她是无所不能的!”   孙冬跳起来叫道:“真的!梅姊姊!你把我变得聪明一点,让小兄弟多喜欢我一点,就对你磕一个响头!”   梅华微微一笑道:“那很容易,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孙冬叫着道:“我一定听你的话,你叫我吃狗屎都行,不过你得让我晒干了再吃,潮的实在太臭了……”   她的话说得虽然傻,却因为态度太诚恳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忍心笑她,尤其是梅华,感动得几乎掉下眼泪。   她轻轻一叹道:“冬姑!我不会叫你做那种事的,现在你把这几个坏人好好地揍一顿,尤其是那个老头子!”   孙冬立刻道:“好!我也讨厌那老家伙,又干又瘦,跟那个老猴子差不多,梅姊姊你要我怎么揍他?”   由于大家都没有见过世外三魔,梅华与林琪还跟通天魔神哈元生碰过面,其他二魔则毫无所知。   因此梅华也怀疑那小老头是灵魔韩祺,对他特别注意,所以才叫孙冬出手对付他,费冰连忙道:“梅姊姊!别管那小老头子,他不是韩祺!”   梅华一怔道:“谁是韩祺?”   费冰略略一顿道:“说起来谁都不会相信他,是林公子最熟的一个人!”   林琪诧然问道:“谁?”   费冰想了半天才道:“柳……无非!”   大家都为之一惊,尤其是林琪,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看费冰不像说谎的样子,乃怔怔地道:“这……怎么可能呢?”   费冰正式地道:“我不骗你,五台山中,现在就是他在发号施令,云中五子对他十分恭顺,我就是赶来向你们报告这件事!”   林琪仍是在发呆,梅华想了一下才道:“这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你们能为我证实一下吗?”   后一句话是对云中四子而说的,那四人都不开口,把眼睛移在小老头身上,小老头挺身而出道:“不错!我可以证实,箫圣柳无非就是灵魔韩祺,天外三魔与大悲和尚两败俱伤,亏损最轻的就是韩祺,五年之后,已恢复了一大半,他故隐形迹,易名柳无非出现江湖……”   梅华想想道:“这很有可能,三魔隐世六十年,箫圣出现江湖才五十多年,在时间上倒是颇为吻合……”   林琪立刻道:“韩祺隐世时,已是五十几岁的老人了,我师父出现江湖时,还是个翩翩少年,两个人怎能扯到一块儿去!”   小老头微微一笑道:“韩祺受伤之后,立刻就到我这儿来,在我的回天妙手下,替他减去几十的年龄并非难事!”   林琪睁大了眼睛,梅华立刻道:“你是谁?”   费冰连忙道:“他叫白云深!在五台山的地位仅次于韩祺……”   小老头微笑道:“白云深三个字无人得知,不过提起长春子……”   梅华失声道:“长春子!你就是那个颠倒阴阳的怪物?”   小老头白云深笑着道:“不错!除了韩祺之外,大概只有万象新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号,举世之间论医道手术,没有人再能比过我们俩的研究更深了,只是我们所用的方法不同,你既然不认识我,我倒是知道你,当初还是我先发现你的……”   梅华默然不语,白云深又道:“我们学医的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一个难得的奇才而培育之,我的运气很坏,发现得早,往往被人半途截了去,首先我找到了云家这七个怪物,却被玄春子捷足先登,玄春子是我的师兄,也是他们七人的师父……”   林琪连忙道:“你的师兄死在他们手中……”   自云深笑笑道:“我知道,而且我很高兴,谁叫他当年仗着武功把他们硬抢去的!我那时虽然有着回春妙技,就是武功太差,云中七子被师兄抢去了我只好另谋发展,好容易找到一个女婴,又被万象新恃勇霸占了去……”   梅华哼了一声道:“我若是落在你手中,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白云深哈哈大笑道:“不错!你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不会让你逃出去——虽然我两次失败,心中并不难过,我师兄抢去了云中七子,结果把一条命送在他们手中,万象新把你占了去,到头还是落得一场空……”   林琪忍不住问道:“我师父真是灵魔韩祺吗?”   白云深点点道:“自然不会错!是我替他改的容,也是我叫他到你们家去做教书先生的,因为你们家藏着螭龙宝鼎……”   林琪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白云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晓得螭龙宝鼎留在江南一家官宦世家之中,要想恢复他失去的功力,势非找到鼎腹中所镌的铭文秘诀。韩祺化名柳无非,他花了几十年时间,总算找到了你家……”   林琪怔了半天才道:“那有什么用?他在我家十年,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鼎中的铭文没有那颗明珠就不会现出来!”   白云深笑道:“不错!可是韩祺很有些耐性,一呆十几年,鼎文不可得,你父亲在暗中练功时,他多少也可以偷学到一点心法,只是你父亲自己也练不全,他没有办法,只得把你父亲的旧仇引出来!”   林琪大声道:“跟白玫瑰比箫也是他的计划之一了?”   白云深点头道:“不错!甚至于白玫瑰的仇人追上瘦西湖,也是他的杰作,目的就是要把你引入江湖,使你觉得武功不够应付,一定要去找那颗珠子,他果然成功了,你从苗疆回来,不但找到了珠子,把鼎中的心法告诉了他,还把孙东海遗留的一些绝技秘笈也交给他,目前他是三魔中最强的一个!”   林琪摇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我师父若是灵魔韩祺的化身,他怎么让人砍掉一只手而自落残废!”   白云深大笑道:“这是苦肉计,不这样就无法骗得过你这小伙子的信任,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你的全部转授了!”   林琪大声道:“他只剩一下只手,能有多大作为?”   白云深笑道:“有我长春子在,他就是四肢全断也不会残废!”   费冰怔然道:“林公子!柳无非现在的确是两手俱全。”   白云深大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韩祺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只用一套箫音小技,却换来两套绝世神功……”   林琪知道了他敬爱的师父竟是一个狡猾巨魔的化身,心中不知什么滋味,禁不住热泪盈眶!   白云深一笑道:“别哭!韩祺对你倒是颇为赏识,假如你还承认他是你师父的话,将来这一番伟大的基业仍然会交给你的!”   林琪愤然叫道:“胡说!我与他势不两立……”   白云深微微一叹道:“那就遗憾了,你放弃了一个绝世机缘!”   林琪断然地道:“我不希罕这个机缘,念在过去师徒之情,虽然他一直在骗我,我还是给他一个机会,你告诉他,叫他赶快悔过自新,解散那罪恶的组织,否则我的宝剑,将第一个割下他的脑袋瓜子!”   白云深微笑道:“你怎么说那是个罪恶的组织呢?方今武林中所谓正义之士,莫不在他的麾下效命……”   林琪连忙问道:“是哪些人?”   白云深笑笑道:“当年跟他一起到五台山去的人!如铁剑无敌谢长风号称侠中之王,丐帮掌门浊世神龙童天目为白道领袖,空门中的虚灵上人,鼓王雷天尊这些人,都是正义的代表,五台山聚天下之侠义于一堂……”   林琪不信道:“他们都归顺韩祺了?”   白云深笑道:“他们跟柳无非是老朋友,不能说是归顺,只能说是聚在一起,共图义举,只有王屋山的十三友才是罪恶的组织,目前两方面都在准备火拚一场,听水天魔于飞必不是韩祺的对手,邪不胜正,乃千古至理……”   林琪冷笑一声道:“在一个邪魔领导下的组织,也可以安上一个正字,只有你这个老脸皮厚才说得出口……”   白云深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把话交代清楚,你爱怎么都行,我们追踪这个姓费的女子,就是为了找到你,把令师的意思转告!”   林琪怒道:“住口!不要再说他是我师父!”   白云深一笑道:“他多少总有教过你,人不可忘本!”   林琪想道:“我的师父是箫圣柳无菲,可不是什么灵魔韩祺,你叫他恢复原来的身份,退出五台山我才承认他!”   白云深点点头道:“好!我就这样转告给他知道!”   说完回头对云中四子道:“走吧!”   云中四子朝孙冬看了一眼,才极不情愿地转身待行。   梅华却发声阻止道:“站住!”   白云深立定身子道:“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梅华手指孙冬道:“冬姑!我叫你揍这老头子一顿的,你还没有完成使命呢!下手要重,最好把他的胡子拔得一根不剩……”   白云深一怔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只是传达通知……”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一心一意帮韩祺的忙,不外是想他教你一点武功!”   白云深点头道:“不错!我当年吃亏的就是武功太差,韩祺对我很够意思,目前我大概只比他差一点……”   梅华冷笑道:“那你的功夫不错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这位傻大姐印证几手呢?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呀!”   白云深摇头道:“我这一把年纪了,不能欺负一个小女孩子!”   孙冬怒道:“放屁!我有你两个高呢!你才是小孩子!”   白云深居然毫不生气,笑笑道:“韩祺也教过你,我就是你的师叔,不能跟你一般见识,你再要不懂规矩,我可要告诉你的师父了!”   梅华大笑道:“长春子!你别不要脸了,你要是敢见她的师父,我也跪下来对你磕一百个响头!一个不响就重磕……”   白云深干笑道:“我跟韩祺称兄道弟,怎么不敢见他呢?”   梅华哼了一声道:“韩祺是个无耻的老骗子,也配做她的师父?”   白云深似笑非笑地道:“这倒奇怪了,我不知道她另有师承!她的师父是谁?”   梅华冷笑道:“你忍气吞声,不就是赶着回去报告韩祺这件事吗?何必还装不知道呢?韩棋心中最怕的是谁?”   白云深牵牵嘴角道:“灵魔现在功力通天,还会怕谁?”   梅华脸色一沉道:“号称一佛!当年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大悲法师!”   白云深脸色微动,但依然保持干笑道:“那个老和尚早就归西!”   梅华冷笑道:“你真沉得往气,现在还嘴硬,可是我知道你色厉内荏,大悲法师不但没有死,刚才还在此地,我相信他的歌声与所讲的话,你也听见了,否则作会这么乖,急着想走吗?”   白云深勉强地挤出一丝笑道:“原来那老和尚还没有死,不过我相信韩祺不会再怕他了,他真在的话,连我都打得过他!”   梅华手指孙冬道:“那很好!这位傻大姐就是大悲法师的传人,你不妨跟她先试试招,回去也好交代……怎么样?你不敢吧!其实我相信你早看出来了,傻大姐轻轻一伸手,就把云三生摔了一跤,除了大悲法师的传人外,谁能办得到,冬姑!这老家伙不敢跟你动手,你先把他的胡子揪下来!”   孙冬很听活,一闪身飘了过去,白云深脸色大变,连忙退了几步,云中四子却排成一列,准备拦截!   梅华又道:“冬姑!这四个人妖都不是东西,你先给他们几下重的,然后再上找那个家伙,一个都不许放掉!”   孙冬傻傻地一笑道:“我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呢!”   说着话,伸手就朝云中四子抓去,那四人厉喝一声,八只手分开八个部位向她的身上击到!   孙冬根本不加理会,一任那掌力击到身上,砰砰响中,她的身子连动都没有动,却把云三生与云四生当胸抓住了,云五生与云六生则被她体内的潜力弹出老远。   孙冬举起云三生一丢道:“你吃过苦头了,饶你一次!”   云三生被摔在地下,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孙冬握起云四生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人妖是什么样子的!”   林琪喝阻都来不从,她的大手已把云四生的下衣都扯得稀烂,露出下体。她看了一下,一把丢得远远地,拍手大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难看死了!”   白云深身影一拔,向谷外冲去,孙冬有见了叫道:“老家伙!你敢逃,留下胡子来!”   叫着也追了下去,过了不久,她才哭丧着脸回来,手中擎着稀稀的几茎断须道:“梅姊姊!那老家伙的手真重,一巴掌打得我好痛,不过,我终于把他的胡子拔了下来!”   当孙冬擎着须根还带着血肉的残髭要缴呈梅华过目,梅华笑着摇摇头,一面却弯腰拾起一片破布丢给她道:“放心好了,快把它包起来!”   费冰在旁边又惊于孙冬的武功,又惑于梅华的行为。   因此她也皱着眉道:“梅妹妹,既是感到放心,还不赶快把它丢了,包起来干吗?难道你要留着当纪念品?”   梅华大笑道:“不是当着记念品,而是送给别人作纪念!”   费冰一怔道:“送人?给谁?”   梅华大笑道:“自然是给韩祺,杀杀他的威风!提高他的警惕,叫他在短期内不敢蠢动,以免碍了我们的事!”   费冰听得莫名其妙,孙冬对梅华倒是真的言听计从,果真将那包残须包了起来,这时云中诸子都已经能行动了。   只有被孙冬撕去下衣的云四生气昏在地上。   梅华见他们都有逃的意思,扬眉厉喝道:“站住!哪有这么容易就走了?”   云中三子站住了,云三生变色道:“你还想怎么样?”   梅华微笑道:“不怎么样,我要送你们到一个地方去。”   云兰生愕然道:“什么地方?”   “韩祺与听水天魔于飞是多年的老朋友,我把你们送到他那儿,他一定会非常欢迎的……”   云三生脸色大变叫道:“妖女,你干脆杀了我们还好一点!”   梅华大笑道:“不!我现在不再是飞天魔女了,自然不会随便杀人,要杀也得让别人来动手,你们自己去碰碰运气吧!”   云中三子脸色都为之大变,刚想咬断舌根自绝,梅华已经注意到了,连忙大声喝止道:“你们要是敢自杀,我就要采取更严厉的手段了!”   云三生怒声道:“我们若是死了,还怕你什么手段?”   梅华冷笑道:“那我就将你们四个人的尸体剥光了衣服,分成两对捆起来,放在大路上,再在你们的口中灌下几口烈酒!”   云三生不解道:“那也不能怎么样!”   梅华笑笑道:“那几口烈酒中自然会有极厉害的春药,我再在你们身上弄些云雨风流痕迹,叫大家去猜测你们的死因,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云中三子都为之一震,假如梅华真的来上这一手,那可实在太恶毒了,因此他们又不敢死了!   云三生厉吼一声道:“妖女你的心太毒了……”   梅华笑道:“以毒攻毒,对付你们这种恶人,自然不能用善策!”   云中三子低头不语,梅华一笑道:“世人知道你们是半男半女的阴阳人的不多,要是发现你们相拥而死,又死得那么风流,对你们一定很钦佩……”   云三生长叹一声,才低低地道:“妖女!算你厉害,不过你不要得意,有朝一日,你落在我们的手里,我们一定利用更恶毒的方法对付你!”   梅华毫不在乎地笑笑道:“那要看你们是否能在于飞手中留下活命!”   云三生垂下头道:“以后的事谁也不敢说,现在是你狠……”   梅华一笑道:“那你们自己相对把穴道点了,免得我动手……”   云三生将头一昂,方待抗辩,梅华又道:“我实在不愿意碰触你们肮脏的身体,一定要我动手的话,你们势将受点痛苦,那又何必呢?”   云三生这才不说话了,伸手将云五生的穴道制住,然后再与云六生同时动手,各将对方的穴道制住!   梅华等他们都倒下了,才走过去,在他们每人的身上补了一脚,封闭住他们的灵智要穴冷笑道:“你们太狡猾,光是不能行动就够了吗?我现在的谈话与行动可不能让你们知道,还是让你们受点委屈吧!”   那三个人都翻了白眼珠,像是死去一般。   梅华又将昏绝的云四生也照样施为,然后才笑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谈话了,这几个家伙来得正好,或许荡邪祛魔的大业,可以一举而成了!”   费冰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她知道梅华的心计卓绝,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因此也不追问。   梅华又抬起一块破布,利用云四生在愤极昏倒时喷出的鲜血,在布上写了许多字,然后抬头向费冰道:“冰妹,你还得回五台山上去一次!”   费冰一惊道:“我的形迹已经败露,怎么还能回去呢?”   梅华微笑道:“没关系,你拿这两样东西去,交给韩祺就走,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说着把布上的字给她看了一遍!   费冰沉吟片刻才道:“要是白云深那老家伙逃了回去,这一切都拆穿了……”   梅华摇摇头道:“你放心好了,据我的评断,他一定不敢回去的!”   费冰仍在沉吟,梅华回头问孙冬道:“冬姑!那老家伙被你拔掉胡子后,往哪边走的?”   孙冬想想,才道:“他疼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一直往正东……”   梅华一笑道:“如何,五台山在北面,我谅他也没有胆子回去,冰妹,这一趟非你去不可,因为你有着适当的身份……”   费冰将布包收了起来道:“好吧!我就去一次,回来哪儿找你们呢?”   梅华笑笑道:“自然在王屋山,我得把这四个宝贝送去,否则岂不是白费心血,不过你可得快一点……”   费冰微惊道:“你们都去?”   梅华摇摇头道:“不!我只与冬姑走一趟,林琪必须留在此地,等待更恰当的时机,你回来后到此地来陪他也行!”   费冰脸上一红道:“不!我还得跟你们在一起!”   梅华大笑道:“迟早都会在一起的,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费冰飞红着脸双腿一纵,掠空而去!   她们在这儿谈话定策说笑,林琪却始终不闻不问,傻怔怔地站在一边发呆,孙冬忍不住过去推他道:“喂!小兄弟!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林琪长叹一声,依然无语,梅华连忙道:“冬姑!你暂时别去打扰他,他心里不舒服!”   孙冬鼓起眼睛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呢?”   梅华笑笑道:“他听见自己最尊敬的师父,一代大侠箫圣柳无非居然是灵魔韩祺的化身,心里怎么舒服得起来!”   孙冬摇摇头道:“那个老头子我叫过他师父,心里却不觉得怎么样,听说他是个大坏人,我真想给他几个大嘴巴!”   梅华不禁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冬姑!我真不知道要跟你怎么说,而且现在也没工夫跟你说闲话,你去找根扁担来!”   孙冬眨眨眼道:“找扁担干吗?我们又不打架!”   梅华急得跺脚道:“你真是的,我们要把这四个宝贝送走,总不能提在手上呀,别说傻话了,快去吧!”   孙冬晃着脑袋走了,梅华叹了一口气,走到林琪身边,见他还是满脸苦容,乃抚着他的肩膀道:“琪!叫冬姑先到王屋山去,你在这儿等三天,三天之后,马上赶到王屋山,天下安危,全系于这一战了!”   林琪这才从迷惘中惊醒,失声道:“什么!你们到那儿干吗?”   梅华扑嗤一笑道:“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   林琪黯然地道:“我心里乱得很,实在没有注意……”   梅华忍不住怜惜地抚着他的手臂道:“这也难怪,这个打击对你来说实在太大了,不过幸好我派了冰妹前去,揭开了柳无非的真面目……”   林琪摇摇头道:“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   梅华轻叹道:“岂仅你不相信,连我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形……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或许事情并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坏!”   林琪一怔道:“难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梅华摇头道:“不!柳无非就是韩祺,这是绝对不会错了,不过韩祺可能魔性大变,不再像从前那么作恶多端了……”   林琪犹自不解,梅华又道:“灵魔韩祺是天外三魔中最坏的一个,可是他化身为箫圣柳无非后,的确行了不少侠义之事,因此我觉得他可能已经痛悔前非,真正想做个好人,这由一件事情可以得到证明……”   林琪连忙问道:“什么事?”   梅华道:“天外三魔重行出世,各张其势,通天魔哈元生与听水天魔于飞所搜罗的仅是些巨邪恶寇,只有韩祺,却将天下一些知名的正派侠士授罗麾下,这些人以武功而论,比十三友与三十六散人差多了,为什么韩棋会能看上他们呢?这只是一个解释……”   林琪听得脸色微动道:“什么解释?”   梅华笑笑道:“照情势看,这些人对他一无所用,与其说是网罗他们,倒不如说是保护他们来得恰当些!”   林琪不以为然道:“保护他们这个解释似乎太牵强吧,你别忘了天外三魔的竞争中,活人可以凑数,死人也可以凑数!人没有用,脑袋可有用!”   林琪惊叫道:“所以他把他们集中起来了,假如分散在四地,他一个照顾不到,那些人就会成为其他派而猎取的对象!”   梅华点点头道:“以这么说,不过这仅是我的推论而已……”   林琪兴奋道:“不会错的!真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梅华白了他一眼道:“林郎,因为你很注意这件事,所以我才作了这个假定的分析,使你心中比较愉快些,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存太多的希望,魔究竟是魔,像他又罗致了云中七子这等好手以为用,可见他对于胜负之念依然耿耿于怀……”   林琪点点头道:“我知道!一个人只要学了武功,就无法脱求胜之心,只要韩棋能有一丝善念,其他都可以愿谅了……”   梅华笑笑:“所以我作了一个试验,等冰妹把那封信送到那儿,就可以明白他的作为是以何者为重了……”   林琪连忙问道:“你那封信上是怎么说的?”   梅华微笑道:“我利用费长房的口气给他去了一封信,这云中七子都被擒困在王屋山,叫他来赎回去!”   林琪问道:“用什么赎取代价呢?”   梅华道:“用他网罗的八名知名人物的脑袋!”   林琪吃了一惊道:“这怎行呢?假如他答应了……”   梅华摇头道:“他不会答应的,因为这是一项最不合算的交易,云中四子既然遭擒,足证他们利用的价值并不太大,用八个人换四个,自然无此必要,这是往坏处想,假如他真的有心回善,当然更是不愿意把那八个人杀死了……”   林琪一怔道:“那你这封信有什么作用呢?”   梅华笑着道:“叫他知道听天水魔已经对他发动了攻击,逼得他无法自安,只有亲自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   林琪睁大了眼睛道:“那是挑起他们两家火拼?”   梅华点头道:“是的!假如他们打起来,天下的邪魔鬼魑都集中于一处,也就是我们荡邪锄魔的最好良机了!”   林琪想了一下才道:“我总是觉得不太放心,要不要我到五台山去看看?”   梅华立刻道:“不!你不能去,你一去就把我的整个计划破坏了,琪,请你相信我,你在这儿等着!”   林琪默然不语,梅华笑笑道:“假如你感到寂莫,我可以叫娃狄娜来陪你,有我在王屋山,便用不到她了,而且你们也应该聚聚……”   林琪连忙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在此地可以安心把功夫练一下,自从我得到清虚石后,从来就没有一天空过……”   梅华笑道:“这到是我最希望的事,而且我还建议你把家传的螭龙鼎再仔细地研究一下,我总觉得上面的奥妙不止于此!”   林琪摇头道:“我认为没什么了……”   梅华笑道:“假如上面只有那点记载,就不会引得那么多人垂涎了。你想韩祺的武功何等高强,他居然会为了它屈身留在你们家那么多年,而且三十六散人中的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也会为它而受到候行夫的诱惑……”   林琪想了一下,心中也为之一动,事实上他早也想到这个疑问,所以在易原手中夺回铜鼎后,不过那时鼎上的宝珠被梅华取去了,使他一无所得,现在珠子由娃狄娜处取回,倒是应该再好好地看一下!   梅华笑着又从身上将那块梅华玉佩取出来交给他道:“我研究过你的珠子,它与我这块玉佩的性质差不多,性能还不如我这块玉佩,因此你不妨将它们放在一起……”   林琪不经意地接了过来,孙冬已扛着一根大树干,气喘吁吁来了,把树干往地上一丢道:“梅姊姊!你真会害人,我几乎把山都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一根扁担,这玩意可以代用吗?”   梅华模模树干道:“你的蛮力真是够瞧的,居然把铜心铁椰木弄断了,这恐怕是世上最贵的扁担了,你知道它有多珍贵吗?”   孙冬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我又做错了?”   梅华大笑道:“没做错!铜心铁椰木质地比铜铁还坚实,用来做扁担是再好也没有,不过这个挑夫只有你来担任了……”   孙冬裂着嘴道:“没关系!我特别选上这根重家伙,就是想多出点力气,否则我全身都感到难受死了……”   梅华笑笑道:“此去王屋虽然不远,可是也有几百里路程,我可一点都不能分劳,光是这个扁担就没有人扛得动!”   林琪不信道:“什么玩意这样重,我倒是不相信!”   说着弯腰去提那根树干,勉强提得离地两尺,却已憋得青筋暴起,气喘如牛,孙冬连忙接过去道:“小兄弟!你别乱来,掉下来砸了脚可不是玩的!”   林琪惭愧得满脸通红,梅华一笑道:“这株铜心铁椰是万象新由海外觅来的异种,当它开花结果时,一粒椰实重近千斤,你能举起来已经是不得了,冬姑是天生的异禀,你怎么能跟她比呢?这椰实中的水汁是最强的刺激剂,死后一个时辰内的人,都可以救活过来,现在树木一毁,万象新那手移肢换体的外科手术也无法实施了,这倒是件好事,否则移甲之肢体,补乙之残缺,真不知说他是救人呢还是害人!”   孙冬将云中四子提了过来,找了两根绳子把他们捆成一堆挑起来试一试,笑道:“这根重家伙真过瘾,以后用来打架倒是不错,我正愁找不到一把趁手的武器,现在可好了……”   梅华一笑道:“你可不能随便用来打人,一棒子下去,恐怕连人影都找不到了,它本身的重量加上你的蛮力,谁能抗得了!”   孙冬厥着嘴道:“好容易找到一根家伙,不打人多难受!”   梅华笑着道:“遇上该打的人,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孙冬这才高兴起来,挑起担子道:“梅姊姊!我们走吧!”   林琪微忧道:“你们到王屋山去没有危险吗?”   梅华大笑道:“有我跟冬姑合在一起,连泰山倒下来都可以顶住,你不必替我们担心了,好好在这儿用功吧,三天后在王屋山见,你可得养足精神,说不定有一场大厮杀呢!”   说着与孙冬带同云中四子走了,林琪把她们送到谷口,看她们下了山,心中不免有点怅然之感!   懒怏怏地回到石屋中,忽然想起梅华临走时的嘱咐,连忙从怀中取出螭龙宝鼎,安上明珠,仔细地研究起来!   珠光照见鼎腹中的缕缕镌文,那些内容都是他已经熟知的,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巧妙。   可是他不死心,因为照鼎中的武功记载,就是练得登峰造极,也不会比他所遇到一些高手更强!   假如不得花燕来的传授剑招输移内力,他根本无法胜过天外醉客与岁月闲人,更别说是韩祺。   他虽然不知道韩祺的武功如何,但是从三魔之列的哈元生看来,他们一定都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为什么他们会对螭龙鼎感兴趣呢?   他捧着铜鼎,细细地研究着,心中忽然又是一动,因为在鼎底上有一个新的发现。   鼎的底部不是像平常的底那样圆猾而平,那里有着一个奇怪的花纹,恍如一朵梅花的形状!   这梅形刻文居然与梅华送给他的玉佩差不多,不!岂仅相似,简直是一个样子,连大小都一样。   根据这个发现,他连忙取出那块玉佩放进去,厚度恰好吻合,仿佛那花纹原就是玉佩的府座。   可是他仍然没有什么发现,等他把盖子合上,盖上的珠光与玉佩的光对映之后,他的心猛烈地跳了!   在透明的晶佩下,现出了一片字迹与图形:“梅龙心功与梅龙九式图解……”   在王屋山费长房的神仙别府前,又换了一个新的气派了,那是因为十三友假此公开张立旗幡!   十三友中经常易人,真正属于原来的十三人中,只有毒手书生侯行夫,恨天双侣“不老神仙”东方一立与“长青仙子”慕容婉,此外就是“铁鹤仙”谢重明,“桂林樵子”鱼跃。其余都是新加入的新人,“冰心仙子”夏绿姬,“琵琶神女”李芳菲等。   黑水仙王玉蓉与元治中已死,补缺的人选犹未得知,而费长房自己却坐了十三友的首位!   费冰的乳母连素姿,她的婆婆风姥姥,以及费长房原有的待女童双成等,也都勉强列入十三友之数!   这倒不是费长房提高他们的身价,实在是高手难觅,投到十三友中的江湖人也不少,比得上她们的则微乎其微了,十三友就是这样七拼八凑成立的,在职务权司上自然不能说是也一律平等,费长房高高在上!风姥姥列其次,第三是侯行夫,恨天双侣,灰鹤仙与桂樵子,再下是夏绿姬,李芳菲,连素姿董双成等!   这也不是说连素姿与董双成等人武功最低,由于费长房与风姥姥的关系,她们只好屈成末座了。   神仙谷的谷口盖起了高大的门楼,门头上树一株粗如水桶的旗杆,飘着黑底绣十三颗白骷髅的大旗。   梅华一身儒服,作男装文士打扮,孙冬则脱去袈裟,换上短装,像是跟在后面的挑夫!   可是她的担子上却挑了四个活人!   门楼下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上面也没有人把守。   梅华对孙冬笑笑道:“把担子放下来,歇口气吧!里面的人大概是睡死了!”   一言未毕,门楼上突然探出一个身子叫道:“喂!穷酸!滚远点,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胡说八道的,再要废话下去,留神你的脑袋……!”   梅华抬头一看,认得她是董双成,乃微笑道:“我恐怕走错地方了,这儿可是十三友的总坛?”   董双成眉头一皱道:“你眼睛又不瞎,难道看不见上面的旗帜?”   梅华笑笑道:“我原是看见旗帜找来的,可是听见大姊说话的口气,又有点不相信,故而才有此问!”   董双成微异道:“我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梅华哈哈一笑道:“十三友名动江湖,寻常人等走近此处十里之内,立有断头丧身之危,我在此大呼小叫,大姊只叫我走开……”   董双成轻轻一叹道:“看阁下表现斯文,年纪轻轻,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说着门楼上又探出连素姿的身躯叫道:“双成,跟他废话些什么,宰了他算了!”   梅华哈哈大笑道:“这位大娘还有点像十三友的作风,使敞人觉得此行不虚,否则我只有回头,在下不远千里,迢迢而来……”   连素姿这时才觉得来客不凡,探身问道:“那阁下是专程前来的了?”   梅华一笑道:“王屋山人称黄泉路,敞人若非专程,伺苦到此!”   连素姿脸色一沉道:“台兄来此为何?”   梅华装作不经心地道:“听说十三友不时易人,能者必衲,敞者幼习拳剑,自负不凡,故前来谋求一席之地!”   连素姿对她打量了一下,摇摇头道:“原来你是来参加十三友的,我看不必了,从你这种模样,纵然会几手花拳绣腿,也不可能高明到哪里去!”   梅华冷笑道:“大娘怎可以貌取人,真功夫不是属在外面上的!”   连素姿哼了一下道:“阁下若是真有功夫,就闯进这道门楼试试看!”   梅华一笑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敞人若是没有把握,怎敢往龙潭虎穴里闯,既是如此,请大娘闪开……”   连素姿冷笑道:“开了门还用得你闯吗?”   梅华微微一笑道:“原来大娘是要我们破门而入,这种手法太简单了,何须要我亲自动手,就凭我这个跟人就胜任有余……”   说着对孙冬作了个手势,孙冬举起铜心铁椰木干,对准大门上撞去,哄咙一声,连门带墙都撞破了一个大洞!   连素姿神色微变,飞身而下,仗剑径取孙冬,梅华含笑撤出腰剑,然而孙冬的动作远比她快得多了,木干一横,反朝连素姿拦腰扫去,连素姿见来势太急,举剑削木,在她的意料中,这一剑必定可以将木干削断!   谁知当的一响,不仅她手中的剑被击出半空,要不是她仰天倒地的快,很可能会被拦腰斩断。   梅华连忙大叫道:“阿冬!不许乱来!瞧我的!”   说时恰好董双成也举剑攻了上来,梅华欺身过去,手下三度冲劈,极狠,极速,极准!   董双成忙乱地招了开去,梅华的第四剑已虚空进袭,点在她的肋下要穴上含笑道:“大姊!我们不是前来叫阵的,门楼既毁,这一关也应该是闯过了,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吧!”   董双成手足无措地望着连素姿,等待她的表示!   连素姿脸色微变,沉吟地道:“相公艺高不凡,我们算是领教了!只是……二位真的是前来入伙的吗?”   梅华微笑道:“大娘这一问岂非多余,假如我们不是来人伙,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王屋山人称鬼门关,我们总不会是来找死……”   连素资又沉吟一声道:“相公高姓大名……”   梅华哈哈大笑道:“大娘不必问我的姓名了,说出来大娘也不会知道的,十三友中藏龙卧虎,有哪一个是在江湖上出过名的?”   连素姿怔怔地道:“以相公的身手,天下何处不可去……”   梅华笑笑道:“在下为了不甘寂莫,刚好听说十三友所作所为,与在下心性不谋而台,乃前来凑份热闹……”   连素姿又望了她们两眼道:“以相公的身手,要是早一天前来,必可得到神君之器重接纳,现在可是晚了一点,十三友已经满额了……”   梅华表示不信道:“大娘就是故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在下听说十三友原无成额,以能者居之,经常在换人……”   连素姿点头道:“这话不错,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昨夭有五个人连袂前来入伙,个个都是身负奇技,神君接纳之后,非常高兴,当时就宣布十三友以此为定,再也不加更动,妾身与双成原也是名额中人,现在都被剔除了……”   言下颇有怨懑之意,梅华听了心中暗喜,知道那五人一定是散花仙子与花燕来等,她们已经顺利地进来了!   可是她的表面上依然装作不平之状,叫道:“这简直岂有此理,无论如何,也得替我留个位置,跟你说没有用,叫你们的神君出来……”   连素姿轻哼一声道:“相公可知道十三友中并不以神君为主!”   梅华叫道:“我当然知道,此地真正当家的是听水天魔于飞,听说他是个老怪物,叫他出来说话也行!”   连素姿脸色略变道:“相公既然知道于老爷子之名,也该知道他的神功今世无敌,相公自问能当他一击否?”   梅华一笑道:“我知道那老怪物不好意,可是我并不是前来找他较量,我是来入伙的,至少我相信还能与十三友中人一较……”   连素姿冷冷地道:“于老爷就是因为本身功力神通,所以他并不希罕再有什么高手前来入伙,除非来人能胜过他……”   梅华微愕道:“这么说来,我要加入十三友,势非胜过于飞不可了?”   连素姿笑道:“不错!”   梅华哼了一声道:“假如我能胜过于飞老怪物,还参加十三友做什么?”   连素姿笑笑道:“所以妾身劝相公不必再在此地耗费时间了。五台山的五云帮求贤者渴,相公何不到那边去求发展呢?”   梅华微微一笑道:“我不能到那边去……”   连素姿微愕道:“为什么?五台山以灵魔韩祺为首,论声望势力并不弱于此间,相公到那边去一定更会受到重视!”   梅华忽地一笑道:“大娘在此地一定很不得志把,否则为什么非把我朝那边赶呢?我相信这一定不是费神君的意思……”   连素姿神色一变道:“小子!我好意劝你,你反而狗咬吕洞宾,别以为你的武功了不起,在此地可容不得你撒野……”   一言未毕,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素姿!你说什么?”   连素姿愕然回头,却见费长房当门而立,顿时脸色大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梅华上前拱手道:“在下梅上春……”   费长房微笑拱手还礼道:“梅相公!兄弟费长房!”   梅华故作惊愕地道:“原来是神君,久闻神君领袖十三友,振威武林,在下正想前来效命麾下,不意这位大娘……”   连素姿忙道:“神君!这小子是存心捣乱的,他拆毁了门楼,还对于老爷子口出不逊,属下正想……”   费长房脸色一沉,怒喝道:“住口!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因为被我从十三友中剔除出来,心怀不忿,所以才故作矫张,闭塞贤路……”   连素姿脸色如土,不敢分辩,费长房又喝道:“照你这种行为,实在是死有余辜,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用心?就算你把所有的人都推到五台山去,我也不见得会把你重新拔回十三友的行列……”   连素姿顿了一顿,才呐响地道:“神君!奴才并不敢妄想与神君并列,此举还是为神君着想。神君当年居此之仙洞府,一面独专,是何等逍遥自在,自从加入十三友后,无端又引起来一个于飞,神君处处还要受他的节制……”   费长房不等她说完,即厉声喝止道:“住口!你不要命了!”   连素姿吓得脸色煞白,可是费长民轻轻一叹道:“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姑念你是我多年的旧人,我饶了你这次,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说完他又回过脸讨好梅华道:“梅相公,属下无知,多有冒犯,尚乞恕罪……”   梅华笑笑道:“神君太客气,在下毛遂自荐,尚乞收容!”   费长房沉吟片刻才对连素姿道:“素姿!你向梅和公讨教的情形如何?”   连素姿眼中一亮道:“梅相公剑术精妙,属下尚未领教,只是双成在梅相公三手连攻之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费长房眉头一皱道:“双成那点功夫算什么?我是在问你!”   连素姿道:“属下只与梅相公的从人交手,一招之下,属下长剑脱手,若不是躲得快,几乎连命都送掉了!”   费长房脸色微动对梅华道:“属下如此,相公一定更高明了!”   梅华笑笑道:“在下这个从人不过是力气大,真功夫还是差得很,在下虽然略诣技击,倒底还是不敢与神君相提并论!”   费长房笑笑道:“相公太客气了,素姿把二位往五台山上赶,足见二位了得,否则她不会冒着生命之险作这种事……”   梅华心中微动道:“这个在下就不明白了,连大娘既然是神君的心腹,为什么她不想替神君拉扰人才呢!”   费长轻叹道:“她倒是真心为我,目前唯五云帮可与王屋山一相抗衡,而我们两边也是貌合而神离,明争暗斗,相公绝技无双,若为五云帮所用,将是十三友的最大劲敌,若十三友为五云帮所败,我也可以摆脱于飞的掌握了……”   梅华又是一动道:“如此看来,神君也不是真心加入十三友了?”   费长房脸色一变,继而轻叹道:“我看相公也是性情中人,所以才坦白地说一句话,十三友迭经变故,后来落入我的手中,我原是想藉此创一番事业,却不料反而成为别人的工具,当然不是我所能接受的。可是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办法……”   梅华轻轻一笑道:“神君可是说于飞!”   费长房点点头,然后又低声道:“相公若是真心想创一番事业,最好还是到五云散去,灵座韩祺为人还比较忠厚些,不比于飞骄横凌人……”   梅华笑笑道:“神君这番话说得太迟了!”   费长房神色一动,梅华手指着云中四子道:“这四个家伙是五云帮中云中四子,与在下偶然相遇,本来他们也想拉我入伙的,可是口气太狂,我一气之下,把他们制住了,送来此地,原是想借十三友之力为托庇的……”   费长房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道:“这四人果真是云中四子?”   梅华点头道:“他们是半男半女的阴阳人,神君一看就知道了!”   费长房皱着眉道:“老弟这下可麻烦了。王屋山与五云帮虽然时有所争,还没有到正面冲突的时候,这下子……”   梅华纵声大道:“难道于飞还怕韩祺吗?”   费长房摇摇头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他们是多年老友,尽管争得厉害,断不会为了这一点而伤了和气!”   梅华微笑道:“那神君以为我该怎么办?”   费长房想想道:“老弟既然能力创云中四子,应该与韩祺……”   梅华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假如我打得过韩祺,就不会到此地请求庇护了,神君,你的意思怎么样?”   费长房沉吟片刻,才为难地道:“老夫!老夫实在爱莫能助,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这四个人走,到了没人的地方给他们一刀……”   梅华笑着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已经点散了他们的气门,消除他们的武功,弄哑了他们的喉咙,迷昏了他们的神智,现在他们跟死差不多,问题是如何善其后,神君认为于飞一定不会帮我忙了。”   费长房摇头道:“我想是不会的,假如被他知道了,说不定会将老弟合手下送到五台山去讨好韩棋呢!”   梅华想了想,对费长房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告辞了!”   说完她拉了孙冬一下,回头向山下走去。   费长房连忙在后面叫道:“梅老弟,请你把这四人带走……”   梅华回身微笑道:“我要他们没用,随便神君处置好了。”   费长房急道:“这不行!万一被韩祺知道了,我们如何交待?”   梅华笑笑道:“神君最好想个法子交代,因为韩祺一定会到此地来寻人,我在制服他们四人后,就给五台山一个通知,那时我以为一定可以得到十三友支持的,所以用了十三友的名义,没想到会有这个情形,只好把这个麻烦留下给各位了!”   费长房大惊失色,跳过去拦住她。   梅华笑笑道:“神君可是又不想放我走了?”   费长房微有惭色道:“是的!请兄台原谅,屈驾在此等侯灵魔韩祺前来作一个明白的解释。证明这不是我们所为……”   梅华一笑道:“留下倒没什么,只怕于事无补。云中四子功力非凡,我是用了些手段才把他们制倒的,韩祺来了之后,他绝不会相信我一个人能有这本事,神君,十三友,连于飞在内,只怕都难脱关系!”   费长房一怔,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说话!   梅华笑道:“我为什么要把他们弄成哑巴与白痴?就是要他们不能言,手不能书,各位非替我分点责任不可了!”   费长房一叹道:“老弟!你真厉害,看来我只好领你进去见一见于飞,由他决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了,不过我……”   梅华对他微微一笑,已经猜透了他的心事(缺文)   费长房道:“兄台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了……”   梅华笑笑道:“我相信这是神君不由衷之言……”   在她尖锐的目光逼视下,费长房简直无所遁其形。   沉吟许久之后他才一叹道:“梅相公!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简直把我一眼看透了,于飞所以不如韩祺,并非功力深浅,实在是心计比不上他,所以我虽然居十三友之首,说出来的话,还不如毒手书生候行夫更有力量……”   梅华立刻道:“侯行夫一个怆夫耳,何足之哉!”   费长房叹道:“可是他能出鬼主意,于飞对他特别信任!”   梅华笑道:“假如于飞需要的只是谋士,那请神君放心好了,只要在下能见到于飞,保证可以把侯行夫一脚踢开!”   费长房沮丧地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以心计而言,我并非不如侯行夫,只是不愿意与他人争而已,假如于飞身边的谋士换了你老弟,我恐怕万不能及,只好一辈子屈居人下,作为人家的利用工具了……”   梅华轻轻一笑,然后正色道:“神君,假如我只是为了取悦于飞,就不会迟到今天才来到此地,我与你一样都是个甘屈居人下的,然而我自知所能,又不足以居人上,所以才不求闻达,只求逍遥以终此生,却不想会碰上云中四子,更不会忍不住一时的气愤,治倒了他们,目前我只要于飞帮我抵抗韩祺……”   费长房想了一下,突然也兴奋起来,低声道:“老弟!我明白了,假如老弟以三寸不烂之舌,挑动那两个魔头来一次自相残杀,使得他们两败俱伤……”   梅华点头低声道:“在下当尽力而为之,倘能如愿,则在下无心腹之患,神君也可以脱离羁困,重作鸿图了……”   接着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昔日用困羁林琪的水榭,今日已做十三友的议事厅,当费长房引梅华与孙冬进入小榭后,上面已坐满了人。   正中排着两把虎皮交椅,左边一个形容枯瘦,面貌冷寂的老者,正是十三友暗中的灵魂——听水天魔于飞。   两边各有六张座椅,分坐着十三友中其余各人!   费长房命人在正对面替梅华安下了一张座椅,然后走过去坐在于飞旁边,对他附耳低语片刻。   于飞一面听着,一面用税利的眼光不注地打量梅华。   良久之后,他才点了一下头,朝两旁的人道:“你们都听过长房的报告了,对这件事有何意见?”   侯行夫站起来道:“我反对,这个姓梅的绝对不怀好意,他是想挑起我们与五云帮两派的火拼,五云帮与十三友乃兄弟之帮……”   费长房微微一笑道:“老侯!你知道我们两家迟早都会拚一下的!”   侯行夫点点头道:“话虽不错,但现在尚非其时!”   于飞点点头,表示赞同道:“不错!现在与老韩正面冲突尚嫌过早……”   费长房立刻道:“怎么还早呢?五云帮搜罗的人数虽多,大部份都是些酒囊饭袋,唯一可用的人不过是云中五子,可是五人中梅老弟已毁其四,剩下一个云初生不足为虑,以实力而论,我们正好大占优势……”   侯行夫冷笑一家道:“神君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云中五子不过是韩祺派出行事的奴才,真到决斗时,不会用到他们的!”   费长房一怔道:“那还有谁可用呢?”   侯行夫道:“谁都不用,韩祺就靠他自己!假如他找上门来,我们谁都不是敌手,只有于老自己出手了……”   费长房目注于飞道:“于老难道还怕韩祺吗?”   于飞脸上有点难堪,但还是点头承认道:“不错!目前我还打不过他!”   梅华目光在费长房身上一掠,嘴角牵起一个微笑,好像在催促他赶快作一步处置……   费长房果然作出一付惊惶的神情道:“于老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于飞张口讪笑一声,侯行夫抢着道:“于老以为这些事说了只会使大家丧气,而且于老参照在下献出的归化科笈,大有心得,只要再过一段时期,他就可以与韩祺并驾齐驱了,所以现在我们只好把这个姓梅的抓起来,送到五台山寺……”   这时化身为中年文士的散花仙子已经从梅华的目光中得到了暗示,也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所以她立刻表示反对道:“这样不是显得太丢人吗?”   侯行夫轻叹一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好在我们不会永远怕韩祺的!”   散花仙子怫然起立道:“这是什么话?我们五人原是心慕于老神功无敌,才专程前来投效,早知如此,不如一径往五台山去!”   于飞觉得很难堪,只得站起来摆摆手道:“老朽无能,致代诸君抱屈,深感歉疚,不过老朽敢担保两个月后,绝不让韩老儿专美于前,现在……”   费长房立刻道:“现在太迟了!”   于飞微怔道:“长房!这话怎么说?”   费长房一笑道:“我见到梅老弟制服云中四子,以为五云帮大势已去,作了一个断然的处置,叫董双成割下云中四子身上的特别标记,连同于老的一封挑战书,送到五台山去了……”   于飞一惊道:“你信上怎么说的?”   费长房笑道:“那倒很简单,他们不都是阴阳人吗?我阉下他们的阳具,附了一个短束,说:‘收到贵帮贺礼人头四枚,特致函道谢,为空口说不足取信,附上标记四枚,以示确为贵帮原件’,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认出谁是……”   侯行夫大急道:“神君这件事做得太过火了,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   费长房脸色一沉道:“十三友中我倒底是坐在第一位,任何事我可以作主,何必一定要跟你们商量……”   侯行夫讷讷地道:“可是于老……”   费长房冷笑一声道:“于老若是早点把我当作自己人,任何事也跟我商量一下,我自然也会斟酌厉害,不致于如此莽撞了……”   侯行夫脸色一变,他自然不敢顶撞费长房,只得低声下气地陪笑,谄媚地对费长房道:“于老对神君异常器重,所以才不把那丧气的消息告知神君,现在事情已经做了,我看还是赶紧商集一下对策!”   于飞也颇感歉意地道:“长房!现在还来得急把人追回来吗?”   费长房摇头道:“董双成是轻身功夫中最好的一个,只怕追不回来,而且追回来也没有用,云中四子留在王屋山是事实……”   侯行夫立刻道:“那倒没关系,我们可以把人杀了偷偷的一埋!”   费长房怒声道:“侯行夫!这儿是谁作主?”   侯行夫立刻笑道:“自然是神君,不过我们也得要为大局着想!”   费长房冷笑道:“为大局着想,你们就不该瞒着我!”   于飞也微怒道:“长房!我承认有些事情没让你知道是不对的,可是这对你并无害处,我器重你的才能,使你放胆做事!”   费长房冷笑道:“我是放开胆做事了,现在又该怎么办了呢?”   于飞陷入深思中,只有梅华哈哈一笑道:“我要知道听水天魔不敢惹灵魔,早就乖乖地受点气,跟着云中四子上五台山去了……”   侯行夫怒声斥责道:“住口!都是你惹来的祸……”   梅华哈哈一笑道:“祸已经惹了,我也没办法,现在为了免得替各位增加麻烦,我还是自己到五台山去领罪吧!”   于飞脸色一松,讪讪地道:“梅相公能如此作,老朽愿意亲笔致函韩祺,叫他对梅相公特别宽容,老韩也是爱人才的……”   梅华笑道:“那倒用不着,在下作了事就敢担得起……”   散花仙子却站起来,走到于飞耳畔细语片刻,梅华正待转身离去,于飞立刻出声招呼道:“梅相公,请等一下!”   梅华止步微笑道:“五云帮与王屋山明争暗斗,并非一日之事,大家所以还能维持个表面上的礼貌,就是因你们双方对互相优劣之势不太明白,只要我见到韩祺,就算把云中四子的问题解决了,十三友也不见得会太平吧?”   于飞脸色一变,梅华又笑道:“假如韩祺知道于老正在偷练玄功,我相信他一定不会等到两个月后,再来找于老一决高低,刚才那位台兄向于老提供的意见,一定是这些话!”   于飞变色道:“你怎么知道的?”   梅华笑笑道:“在下武功虽然有限,对于运用谋略,却自信不逊任何人,否则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制倒了云中四子……”   于飞神色又是一变,费长房这才笑道:“梅老弟的心智超人,于老该明白了吧!”   于飞嘴唇动了动机,梅华又笑道:“于老不必说出来,我完全明白!”   于飞不信地道:“你明白什么?”   梅华笑道:“于老可是想问我有没有对付韩祺的方法?”   于飞流露钦佩的神色道:“梅老弟年虽轻,智力之聪确非常人能及……”   费长房等不及地问道:“梅老弟可有善策?”   梅华点点头道:“自然有了!不过这个方法并不能制倒韩祺,世外三魔武功之高,已至莫测之境,我若能付得了,便无须到此求助了!”   这一来连老谋深算的侯行夫也深信不疑了,因为梅华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假如她说能制服韩祺的话,则她到王屋山的用意就颇堪玩味了,所以当于飞还表示不满意时,他倒是立刻开口接了腔道:“梅兄良策必可使化险为夷,请教……”   于飞皱着眉头道:“制服不了老韩,那还什么良策?”   侯行夫卖弄聪明地道:“武功倒底是武功,假如光是凭心机就可以制服一切,于老就不必再拳拳致力于练功了!”   一半是讨好,一半是炫耀,于飞笑笑问道:“梅老弟高见可以让我们听听吗?”   侯行夫立刻又道:“我想梅相公所想的一定是退兵之计……”   费长房横了他一眼道:“你这样能干,似乎用不到梅老弟出主意了!”   侯行夫这才讪然住口,梅华笑笑道:“侯先生说得不错,在下也只有一条退兵之策,假当韩祺登门兴师问罪,可以叫他知难而退……”   于飞仍是不放心道:“要叫老韩知难而退,似乎不容易吧?”   梅华一笑道:“当然是不简单,灵魔韩祺自负功力盖世,要想吓退他,只有示之以威,不过这只能吓退他而已,于老在后两个月中,仍须致力于玄功之修为,以备日后与他作真正的一决……”   于飞大笑道:“这个自然,两个月后,我定可以胜过他!”   费长房紧催着道:“梅老弟!你到底要用什么方法?”   梅华游目四顾,侯行夫立刻道:“梅相公可是要我们回避一下?”   梅华摇头道:“用不着,我这个方法当着诸位的面实施,诸位也说不定看出端倪,我是在找一个适当表演布置。”   费长房连忙道:“梅老弟想要什么样的布置?”   梅华笑笑道:“我想找一个能够承当五千斤重力的地方!”   费长房想想道:“这里都是些木石建筑,只有正中那根玉柱,重约六千多斤,梅老弟认为可以一用吗?”   梅华盘算一下道:“重一点更好,现在我要对于老说一句私话!”   说着走到于飞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于飞不信道:“他行吗?”   梅华笑笑道:“真打当然不行,吓人绝对不成问题!”   于飞点点头,梅华又把孙冬叫过来,附耳交代数语。   孙冬走到玉柱面前,两手抱住柱脚,想把它拔起来,摇了半天,却一动都不动。费长房笑道:“这根玉柱还顶着楼盖,加上屋瓦木材的重量,至少有万多斤,除非是大力金刚转世才搬得动它……”   梅华微笑道:“我这个管家恐怕就是西方光明大力王转世……”   正说之间,孙冬奋力一拔,整个发出吱吱的叫声,那根玉柱已经离开了地基,整个地板也摇了起来!   梅华飞快的在柱下压进一样东西,又用手势叫孙冬把屋柱放了下去,楼顶上已经簌簌地落下许多瓦片!   众人都为之大惊失色,于飞已叫道:“行了!行了!老韩绝对经不起这一掌……”   梅华笑着摇头道:“柱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于老千万不可轻试,否则被他看出破绽,那可不是前功尽弃!”   于飞叹了一声道:“你这个跟人当真无法借劲传力吗?”   梅华摇头道:“没办法,我教了十几年,才有这一点成绩,那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力与智不可能得兼,否则他就是个天才了!”   于飞废然叹道:“可惜!可惜!”   梅华一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否则于老就不会这么太平了……”   大家都莫名其妙,侯行夫讪讪地道:“梅相公!这样就行了?”   梅华微笑道:“假如韩祺能拿出柱下的东西,自然就不行……”   侯行夫不禁一怔道:“尊驾所显示的神力固是惊人,可惜韩祺并不是前来比力气的,他不见得会照样去搬那根玉柱!”   梅华一笑道:“这就是我要卖个关子的地方,到时候他非去搬一下不可,而且他一定搬不动,这就是我们要表演的时候了!”   侯行夫还要问一句,于飞一沉脸色道:“别废话了,你只会出去丢人的主意!”   侯行夫果然不再开口了,费长房却十分得意道:“我们都得准备一下,韩祺这一次一定是劳师动众,大举而来,我们也要拿出个像相的排场!”   于飞也笑着道:“梅老弟!相逢何恨晚,要是我们早一点见面……”   梅华笑道:“不晚!不晚!五台山的人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到,在这三天中,我们还可以多作些预防的布置……”   于飞笑指费长房道:“那你得跟长房多商量商量,这里原是他的地方!”   梅华与费长房相视一笑,只有侯行夫感到十分失意,爽然有被弃之感,悄悄地退了出去。   是梅华进入王屋山的第二天深夜,王屋山的门楼又重新修了起来,连素姿带着两个女侍候在门楼上。   忽然有一条人影,迅速地向外溜去,避过了连素姿等人的眼睛,却避不过静候在暗中几对眼睛。   因此当那条人影将要飘出谷口时,山谷旁的密林中突然掠出三道人影,并排挡住那条人影的去路。   那人惊叫一声回头又想逃走,连素姿等人早从门楼上下来了,三枝长剑闪着亮光,挡住了那人。   那人见前后都有了阻挡,急忙拿出一样东西,想吞下去,前面阻路的三人中突然窜出一人。   手指轻点,制住了他的穴道,将他口中的东西剜了出去,却是一张纸条,他就着天上的月光摊开纸条。   先看了一遍,然后递到旁边的人道:“于老!我判断如何?”   说话的是梅华,另两人是于飞费长房,于飞在纸条上省视片刻,愤然不太相信的神色道:“这上面并未具名,怎么说一定是候行夫所为呢?”   费长房却将纸条低念了一遍:“公神武胜于而有余,勿之眼前之事所迷,一切皆出于虚局,公但须力拚,三招后……”   于飞忽地神色一变道:“不错!一定是那个狗头!”   梅华微笑道:“于老怎么忽然又决定是他了呢?”   于飞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们昔年与大悲那老秃驴一战后,大家都受创颇深,现在武功虽已恢复,却只有三招之力……”   梅华但笑不语,费长房却大表惊愕道:“于老怎么早不说呢?”   于飞怒道:“我之所以不如韩祺,就是在内力不济上吃亏,这件事只有侯行夫一个人知道!想不到这贼子如此狡猾……”   梅华轻轻一叹道:“侯行夫喉作豺声,脑有反骨,一望而知是个反覆无常的小人,于老怎么可以把他当作亲信呢?”   于飞蹬足怒叫道:“这贼子!我非毙了他不可……”   梅华拉着他假意道:“算了吧!好在消息并没有透露出去……”   于飞一抬手把梅华振开了,怒气冲冲而去!   梅华却笑着上前拍开那个人的穴道!低声道:“你的任务完成了,赶快离开吧!”   那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闻言立刻一晃身,向山下如飞而去,费长房莫明其妙地看着梅华!   梅华微笑道:“神君不必惊奇,这是我故意安排下的巧计,于飞对侯行夫仍是深信不疑,只有如此才可以分化他们!”   费长房怔了一怔道:“可是侯行夫究竟是我们这边的人呀!”   梅华冷笑道:“假如神君永远有意与于飞合作下去,这个说法自然是可以成立的,否则还是趁早拔除他的好……”   费长房呆呆地想了半天才道:“于飞当真只有发三招的能力吗?”   :   84\ 028   二十八 素手安下屠龙计     梅华点头道:“不错!不过这只是目前的情况,两个月后就不同了,侯行夫提供给他的归化秘笈确实有些奥妙……”   费长房露出懊丧的神色,梅华一笑道:“神君不必后悔,以你我之力,挡他一招都不足!”   费长房神色才好过一点,可是他又诧异地问道:“梅老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梅华心中一惊,她以为一切安排都已臻天衣无缝之境了,谁知道留下这一个大漏洞,好在她足智多谋。   眼珠转了几转,立刻想出答话:“这一天以来干飞对我言听计从,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也因为这样,我才想出除去侯行夫的办法与背叛于飞的理由……”   费长房忙问道:“什么理由?”   梅华微笑道:“于飞对侯行夫比较冷淡了,这还不成吗?”   费长房正在思索中,却见于飞又气冲冲地赶了出来,梅华忙迎上去道:“于老!怎么样?”   于飞哼道:“迟了一步,那狗贼已经溜了,不仅如此,连东方一立、慕容婉、鱼跃和谢重明都跟着走了……”   这一下子连梅华也怔住了……   三个人都默然不作声,相对凝视良久。   梅华忽地轻轻一笑道:“侯行夫此去投奔的地方一定是五台山那边,好在我们迟早都要跟他们碰一下的,于老也不必懊丧……”   于飞却气呼呼地道:“我不是为这些懊丧,侯行夫走了不打紧,他把归化秘笈也带走了,使我功亏一篑……”   梅华微笑地道:“于老对归化秘笈的功夫难道还没有研究透澈?”   于飞轻叹一声道:“侯行夫那人十分狡猾,他并没有将秘笈交给我,只是每次抄录一小段,经过几个月的参研,大致都已差不多了,只是最后一部分归化神功上,讲的是运气化力之道,我只要学成了这种功夫,就不怕内力衰竭了……”   梅华颇感兴趣地道:“以于老的见识阅历,闻一足以知百,就是缺了一部分,相信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加以补救……”   于飞摇头道:“这种功夫与普通武功无关,完全是讲究如何将血经逆行,以发挥人体中天然之潜力,我现在只能做到一半……”   海岸双目一亮道:“血经逆行有这么厉害?”   于飞点头道:“不错!人体之潜力关键在于胆,胆肋血长,达于四肢骸,乃生超人之力,其实质是将血液迫入许多无法达到的地方,这些地方之所以无法达到,就是因为他们都是生在血经相逆的方向……”   梅华兴奋地道:“不错!这个理论在医学上曾有所载,却是个无法达到的境界,因为人体的构造上有着许多限制……”   于飞轻叹道:“归化神功就是打破这种限制的方法,我经过多日苦练,已能使上半身发挥到这种程度……”   梅华想了一下道:“以于老之能,发挥到一半也够了!”   于飞摇头道:“不行!假如我把力量集中到下半身,势必与上半身发生冲突,正逆相抵相消,一点用都没有……”   梅华笑笑道:“假如用一个方法将上下的经脉隔断呢?”   于飞微怔道:“那当然可以,可是用什么方法隔断它们的?”   梅华一笑道:“在下对于岐黄之道略有心得,我可以用金针闭穴的方法将人体上下隔离,于老若有兴趣,我们不妨试一下。”   于飞兴奋地道:“梅老弟假如有这种本事,我就不怕任何人了,即使只能发挥到半身的潜力,我相信也可以高出韩祺很多……”   梅华笑着从身边取出一个金属匣子道:“我们现在就试试看!”   于飞略加沉思,毅然坐在地上,摆好姿势道:“梅老弟请施为吧!”   梅华打开匣盖取出一把金针,走到他身边,将金针一根地插入他身子下半截的穴道中。   等她事毕之可,于飞立刻运掌向路边的一块巨石推去,掌力所及,相距二三丈外的巨石立刻化为石粉!   他一共发了十几掌,一边的山石整个地坍了下去,于飞却毫无倦态,兴奋地大叫起来道:“行了行了!这个方法真好……”   梅华笑着道:“于老请把功夫收去,使血脉恢复正常,我才能取出金针,让你恢复行动,否则上下血经冲逆……”   正说到这儿,忽然看见于飞头上青筋暴起,汗出如浆,两只眼睛不停地翻动,形相颇为恐怖,不禁惊问道:“于老,你是怎么了?”   干飞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喘着气道:“不行!我怎么也换不过来……”   梅华一怔道:“换不回来?哪有这种事?”   于飞急了道:“是真的!现在我全身血脉好像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梅华闭目沉思片刻,忽地跌足叫道:“于老!这下子可是我害你了,肝为血之海,肾脉为调经之本,不经过肾脉,你自然无法把血经换回原状……”   于飞用掌一拍地下,击出一个深坑叫道:“这不行!那我不是要成个摊子了?”   梅华道:“这倒不致于,我可以替你把金针起出,使正逆的血经互相对冲,看是哪一边的力量较强,不过……”   于飞着急道:“不过怎么样?”   梅华道:“无论正逆两方如何对消,你都能恢复行动,就是你的功力,将因此消失将与常人无异……”   于飞怔然道:“与常人无异?你是说我再也不能与人动手了?”   梅华道:“三五个庄稼汉还是胜之有余,只是比起一般高手来就差得多了,当然更别说是与韩祺争雄……”   费长房也急了道:“这就糟了,韩祺在一两天就要来了,我们将如何应付呢?梅老弟,你这下子可真是害人不浅……”   梅华苦笑一下道:“韩祺倒不足用,我绝对有办法对付过去,问题是于老,他英雄一世,突然叫他丧失武功……”   于飞立刻叫起来道:“不行!那样我倒不如死了干脆……”   梅华惋惜地道:“是啊!叫于老过那种日子,岂非生不如死……”   于飞闭目长叹一声道:“我是绝对不能失去武功的,可是我成了个半身不遂的摊子,有了这一身武功又能作什么用呢?”   梅华道:“这倒不尽然,你刚才隔空毁石,功力可及数丈,就是坐在地上不动,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于飞叹道:“可是用来对付韩祺就不行了,我掌力可及左右,他若是站在五丈之外,我只有对他干瞪眼……”   梅华想了一下道:“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外人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也无法利用你这个缺点,何况这还有个补救办法!”   于飞连忙道:“什么方法?”   “世上半身不遂的人很多,他们也没有枯守在家中!”   于飞恍然道:“你是说叫我坐在车子上?”   梅华点头道:“不错!你只是双腿无法行动,我们可以装作一辆特殊的座车,使你用双手自行操纵,照样可以行动自如……”   于飞想了一下,黯然长叹道:“恐怕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费老弟,你赶快叫人制造座车,否则我行动都要仗人扶持,岂不逼死人……”   梅华连忙道:“那车子可以用钢铁作架,轮子外圈镶以熟革,行走的时候轻稳无声,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是有一个缺点!”   于飞连忙道:“什么缺点?”   梅华一笑道:“不能爬楼梯……”   于飞这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轻轻一叹道:“梅老弟!这个时候你还有心开玩笑……”   梅华笑笑道:“不是开玩笑,王屋山中神仙居,处处都是高楼,韩祺来的时候,我们总不能在平地上接待他……”   于飞一愕道:“对啊!老韩是个鬼精灵,要是给他看出我双腿不便,他一定会利用我这个缺点,那该怎么办?”   费长房想想看:“这倒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平地上搭个天棚……”   梅华摇头道:“不妥!不妥!于老不能一直坐在棚里等他前来,好在目前最难对付的只有一个韩祺,除去此人,就是明晓得于老行动不便,也无人能占到便宜,我倒是另外有个办法,韩祺来的那一天,于老干脆搭搭架子……”   两个人的眼光都凝注在她身上,等她说出下文。   梅华笑说下去道:“于老的座车可以安上轿干,选四个妙龄少女抬着出场,于老的态度再装得尊严些,韩祺绝对看不出破绽!”   于飞叫起来道:“好极了!那天可以叫李芳菲,夏绿姬,董双成与连素姿四人抬轿,老韩再鬼也猜不透我们的机关……”   梅华神色一庄道:“这些布置只能用一次,于老当好自为之!”   于飞怔怔地道:“这话怎么说?”   梅华沉声道:“我是说韩祺只会受骗一次,假如他……”   于飞摆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老韩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了,我绝不能叫他看出我是个残废……”   梅华笑笑道:“你明白就好,只有除去韩祺,你才能以这残废之身而称尊天下,我是怕你顾念到多年的友情而下不了手……”   于飞的脸色转为阴沉道:“只有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下才能谈到友情,假如不是大悲那老秃驴,我们天外三魔早就火拼起来了!”   梅华点点头,转向费长房道:“神君!你把于老送回房中安息,我去找人赴制座车,不过对于这件事我们千万要暂时保密……”   费长房点点头,架起于飞径直而去。   当他重新来到梅华身边时,梅华正在自己的房中绘制车图的式样,他守在旁边,耐心地等她完成工作。   梅华画定最后一笑,注上大小尺寸,再把图式交到他手中,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轻轻一笑道:“恭喜禅君,今后整个武林将都是你的天下了!”   费长房不禁一怔道:“梅老弟,你是怎么说呢?”   梅华笑嘻嘻地道:“这就是我想出来的锦囊妙计,一石二鸟,借于飞之手除去韩祺,然后再借他自己的手了结自已……”   费长房犹自不解,梅华放低声音道:“运气逆血之法,医书上早有记载,可是却无人敢尝试,因为人体的组织乃顺乎自然而成,一旦反其道而行之,虽可见效于一对,却因耗损体力过巨,不出一个月,必将力竭神枯以死……”   费长房诧然道:“那于飞所习的归化神功……”   梅华微笑道:“归化神功的确可以打破这种限制,可是于飞被我施过手脚,他的寿命不会超过半个月……”   费长房更糊涂了,梅华放低声音道:“我替他施行金针闭穴并不是将他上下隔绝,而是将他下半身的血液完全逼到上半身去,使他的功力突然增加了一倍,所以才有那么大的威力,可是他的寿命也将减去一半……”   费长房怔然道:“那他可以不残废的?”   梅华点头道:“不错!我只要拔去金针,由于他下半身根本没有血了,逆血下行,绝对不会冲突。”   费长房一怔道:“你何必这样做呢?即使让他自己行动,他最多也只能活上一个月,把他弄成残废,岂不是反而增加麻烦?”   梅华道:“一个月的时间他足够找到侯行夫,把剩余的部份学全了,他就不会死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费长房想想道:“半个月的时间,他也可以找到侯行夫。”   梅华一笑道:“所以我必须把他弄成残废,使他的行动不能自主,我们只须守住他半个月,天下大事定矣……”   费长房叹了一声道:“老弟心计之工,天下无人能及,我只要重新得回神居中安静的生活,此别无所求矣,争雄天下,还是该由老弟这种人才去挡当……”   梅华微笑道:“兄弟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因此只能在幕后出出主意,神君若是不弃,俟二魔伏诛后,兄弟当追在左右……”   费长房的心意有点活动了,可是他未作明白表示,仅只淡淡一笑,端详着手中的图纸道:“这等以后再说吧!不过我还是个放心,万一于飞不死心,自己试着把金针拔出来,老弟将如何自圆其说呢?”   梅华笑笑道:“我以为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费长房摇头道:“不!我送他回房时,见他的神情十分痛苦,几次想自己伸手拔针,虽然被我劝住了,难保他不会再试……”   梅华笑道:“现在拔出来也没有用了,我当时故意留住他说了半天的话,就是把时间拖延过去。”   费长房怔然道:“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呢?”   梅华笑道:“人体的筋络全靠血液滋补,失血过久,筋脉枯萎,仙丹也救不了,我把时间准算了才离开他的……”   费长房骇然道:“那他现在就是拔出金针也无法行动了?”   梅华点点头道:“最快也要一个月。”   费长房叹了一声,拿着图样走了,梅华一个人坐着想了半天心事,才和衣躺在床上,隔壁传来孙冬如雷的鼾声。   这个傻大姐才是真正的浑金璞玉,身处龙潭虎穴,居然不怀一点心事,吃饱了就睡……   梅华听着她的鼾声,不禁轻轻一叹道:“冬姑!我真羡慕你,我若能像你一样,该是多么幸福,无忧无虑,也不必操这些闲心了……”   正在叹息间,孙冬翻了一个身,震得床板砰砰直响,接着又迷迷糊糊地咕噜一阵,说起梦话来。   “小兄弟!你可别丢下了我,我知道我丑,我吃了很多苦才变得好看一点,我也知道我傻,我笨,那可没办法……”   梅华听得鼻子一酸,不禁又低叹道:“我看错她了,她还是很烦恼的,跟我一样的烦恼,情关勘不透,烦恼就不能免,她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正在叹息之间,孙冬又叫起来道:“混帐,坏蛋,你脱我的衣服干吗?打死你……”   接着是拍的一声,梅华以为她还是在说梦话,可是听见那一声脆响,又好像是真正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连忙起身,掌着蜡烛走过去,却见房门紧闭,房中一片漆黑,而且还有人动手相搏的声音。   她一脚将房门踢开,烛光照进去,她却呆住了!   而房中还有两个人在动手相搏,一个是连素姿,她上面系了一方肚兜,赤着双膊,下身整个地赤裸着。   孙冬正在和人动手,跟她动手的是一个壮汉,铁青着脸,二人打得十分激烈,梅华认得那壮汉正是跟随花燕来到此化名王刚的连进。梅华一看就明白了,连素姿虽已中年,姿色犹自不恶,如何能长耐寂寞!   她一定是看上了孙冬的精壮魁伟,所以才偷偷地摸进来想找她一慰饥渴的,所以才脱成那个样子。   孙冬若是个男子,就是铁石人也无法抗拒,可惜孙冬是个假货,所以才打了她一下!   至于连进,他虽然因为花燕来与费长房夫妇失和,带着他们夫妇也翻脸成仇,然而他无法忍受妻子偷人!   他一定是跟着进来捉奸的,双方又糊里糊涂打了起来!   梅华的动作何其迅速,不等他们发现孙冬的真相,连忙闪身挡在她前面,一双手暗示孙冬把衣服穿好。   另一双手却高举着烛光喝道:“你们干什么?”   连进怒声道:“梅……相公!这个贱人太不要脸了,他……”   连素姿却冷笑道:“姓王的!你别假装好人了,你到了此地后,就对老娘勾三搭四的,老娘偏偏瞧你不上眼!”   连进气得浑身发抖,因为他脸上搽了易容药,看不出脸色的变化,然而他的眼中却爆出了怒火,厉声大叫道:“放屁!你简直不要脸……”   连素姿哼声冷笑道:“老娘再不要脸也不会看上这种瘟生,我问你,跟在老娘背后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连进跳起来道:“我要宰了你这种淫妇……”   连进又想发作,却被梅华用眼色阻止了。   连素姿一转脸对梅华笑道:“梅相公,很对不起惊动了你,可是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管,我自己这种行为不对,然而……”   梅华一沉脸色道:“你别忘记你是个有夫之妇!”   连素姿冷笑道:“我丈夫早死了!”   连进跳起来叫道:“放屁……”   梅华用力瞪了他一眼,又将他镇压了下去,连素姿以为梅华是在帮她,连忙以谄媚的口气道:“梅相公!你替我想想,我在二十三岁上死了丈夫,至今虚度了二十年寂莫的岁月,我总该为自己找点乐趣吧!”   梅华寒着脸道:“你的行为我管不着,可是我不能让你诱惑我的人……”   连素姿好像豁出去了,一摆头蛮横地道:“我没有诱惑他,是他诱惑我的,他叫我今天晚上来找他,否则我怎么做出这种没有廉耻的事……”   梅华犹未答话,孙冬已从床上跳下来道:“你胡说,我几时说过……”   她这一出来,倒是把连进与连素姿怔住了。   原来孙冬的脑筋很笨,没有看懂梅华的手势,也没有把衣服穿好,仍是裸着胸膛冲了出来!   :   84\ 029   二十九 从容生死谈笑间     连进只不过惊诧而已,连素姿却现出猥琐的神情,冷冷地一笑,用十分邪狎的声音讥嘲地道:“看来我倒是表错情了,真想不到这么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会是个假货,梅相公,你们之间当真是主仆的关系吗?”   梅华眉头一皱,正想不出用什么话解释,孙冬却忍不住冲过去,一把将连素姿拦腰擒住举了起来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摔死你!”   连素姿泼性大发,厉声叫道:“老娘自己瞎了眼,可是绝不会被你们堵上嘴,我非要叫醒大家,使大家知道你们的坏事……”   孙冬性发,双手将她朝墙上掷去,可是连进却飞快地抢过去,双手接住连素姿的身体,救下了她。   梅华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又把人放下,呐呐地道:“梅相公,请你饶了她吧……”   冷不防连素姿摔了他一个大嘴巴,怒声道:“呸!死王八旦,谁要替我求情……”   梅华一看事情弄到这步田地,怕连素姿大叫惊动其他人,一面出手将其制住,一面说道:“王刚,你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口中在说话,目光在示意,叫他当机立断,出手杀死连素姿,连进却急得连汗都流下来了。   他心中恨着连素姿,可是依然余情未断,实在不忍心杀死她,可是梅华不放松他,连素姿也不放松他。   梅华不过暗中示意,连素姿却逼着问道:“你倒底是什么人,我看你大有问题……”   连进在一急之下,反而爆进话来了,急声道:“我是你丈夫的朋友,他叫连进,跟着一个姓花的女子对不对,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连素姿呆了一呆道:“对是对的,不过我不相信他会告诉你这些活……”   连进忙道:“他知道我要到王屋山来入伙,才告诉我这些话,因为他还没有忘记你,只是无法来看你……”   连素姿有点伤感地道:“难怪你一来就对我使眉做眼,原来你是受着我丈夫的托付来看我,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梅华微微露嘉许之色,显然对连进的应付表示满意。   连进的脸上放松了,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单独谈话,因为你丈夫告诉我这件事必须谨慎,不能让别人知道……”   连素姿慰然一笑道:“所以你才偷偷摸摸地跟在我后面,还跟我打了一架,原来是替贼汉子吃醋,贼汉子的醋劲儿真大,居然传染给你了,怎么样?贼汉子还好吧,他既然想我,自己为什么不来看我,王屋山并未禁止他来呀!”   连进神色一暗道:“他自然有不能能说的苦衷……”   连素姿笑起来道:“什么苦衷?分明是他气量太窄,对我从前的事还放在心里,其实我倒希望他来看看我过的什么日子……”   连进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道:“费长房不要你了?”   连素姿幽怨中含着愤怒道:“他早就把我一脚踢开了,当年他是不耐寂寞,才找我杀杀饥荒,把他妻子气跑了之后,他为了表示歉疚,不再找我了,使我不三不四的守了二十年活寡,以致于到了这一把年纪,还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眼泪也滴了下来,她所说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偷人入孙冬的房间而言,梅华倒是十分同情。   可是连进又生起气来,冷冷一笑道:“活该!你是自作自受,你当年献身费长房,固然是出于婆母之命,可是你自己也自甘下贱,你分明是看上费长房,比我……我的朋友长得英俊漂亮,才作出那种寡廉鲜耻的事……”   连素姿轻叹一声道:“我没有话说了,反正我是个牺牲者,婆婆利用我获取神仙宫的权势,她达到目的了,费长房发泄人欲,他也达到目的了,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是一片空虚与难耐的寂寞……”   连进冷笑一声道:“这是你见异思迁,不安于室的报应……”   连素姿脸色又是一变,发狠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说我……”   连进怒道:“我是替我的朋友骂你,当时的事犹可恕,因为你年纪轻,容易受诱惑,今天这种行为却实在不可恕……”   连素姿冷笑道:“不可恕怎么样,难道你还替贼汉子管教我不成,他要有种的话,当年就该找费长房去拚命!”   连进被说得低下头来,半晌才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要求他,费长房究竟是主人……”   连素姿冷笑道:“为什么不能?他是花小姐的从人,费长房不过是他主人的丈夫而已,他犯不着表现愚忠,再说费长房跟我有了苟且之事,他应该杀了费长房才表现自己对花小姐的忠心,可是他什么都不敢做,只会像一头丧家之犬似的夹了尾巴溜走……”   梅华立刻摆手道:“好了!好了!连大娘,你不觉得声音太大了吗?要是吵醒了别人,那可是找你自己的麻烦!”   连素姿反而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吵醒了也好,反正我也豁开了,费长房早已不把我当人看待,我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连进十分痛苦地道:“你难道不为你的女儿着想吗?你这种样子叫她们以后如何做人,还有你的丈夫,他始终还是念着你的……”   连素姿的声音小了下来,神情犹自愤愤不平,低声道:“别提贼汉子,早十年我还盼他回头,现在他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看他一眼……”   连进怒声道:“你这是什么话?”   连素姿冷冷一笑道:“跟费长房睡过觉之后,我才发现当年那段婚姻根本谈不上什么兴趣,早十年贼汉要是回来,他的年纪还轻,我学到那些房中术可以教教他,现在他也老得像是块树根,就是回来了也满足不了我的需要……”   连进气得浑身发抖,连素姿摸摸髻上乱发道:“你既是贼汉子的朋友,我就托你转告他一声,叫他不必再想我了,我要找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好好地享受一于今后的岁月,女人的青春很短,我最多还能拖个七八年,过了五十岁,才是真正地完了……”   连进怒不可遏,厉声大喝道:“淫妇!我真没想到你真不要脸到如此程度……”   梅华却一摆手道:“王刚!事不关己,你多管什么闲事?出去!”   连进讷讷地道:“梅……相公,这……”   梅华一瞪眼道:“你照连大娘的话回复你的朋友,而且你不妨说得严重一点,就说连大娘已经死了,叫他死了这条心吧!”   连素姿冷笑道:“对了!叫他永远别再见我!”   连进想开口,梅华沉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假如你是她的丈夫,还想要这么一个妻子吗?不如当她死了,心中还好过些!”   连进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连素姿也想跟着走,梅华却叫住她,目中流露出一丝火花道:“连大娘!你等一下,我对你的处境十分同情,对你的心情尤其了解,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下……”   连素姿大感意外,诧然道:“梅相公!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吗?”   梅华轻轻一笑道:“不足开玩笑,是真心地想安慰你一下,长夜寂寂,空闺独守,那滋味的确是很难受的……”   ***   第二天早晨,两具尸体横放在屋中,费长房等人得到消息跑去一看,原来是连进和连素姿。费长房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有人在搞鬼吧?”一旁的风姥姥眼睛盯着梅华说。   梅华略作讶异地道:“风姥姥对我作何看法?”   费长房轻声道:“她认为子媳暴毙与老弟大有关系!”   梅华不动声色道:“神君自己呢?”   费长房略现惭色道:“因为事情出在尊仆房中,我起初也有点怀疑,现在见到老弟如此表示,我只有感到惭愧……”   说着与梅华同行向隔屋来,风姥姥站在门口,手持钢杖,脑色铁青,对梅华怒目相向,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费长房连忙道:“风娘!你不可对梅老弟无礼,他对于这件事不但一无所知,而且还要来帮助我们弄个水落石出!”   风姥姥冷笑一声道:“这是出之你的请求还是他自动要求的?”   梅华连忙道:“这是我自动要求的!因为我觉得他们的死法太离奇!”   风姥姥怔了一怔,不过却将拐杖收了起来,放他们进入屋中,床上并陈着一双裸尸,死态却十分安祥!   梅华略作了一下眉头,仍是走过去,伸手在尸体上按了一阵,又检查了他们的眼睛、口舌等处,然后道:“尸体冷而未僵,毙命不会超出两个时辰!”   风姥姥声道:“我又不是叫你填尸格,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梅华皱着眉头道:“姥姥!假如你用这种态度,我就不说出结果了!”   风姥姥怒笑道:“你根本就说不出结果,而且你也不敢说出来!”   梅华一笑道:“不错!假如我说他们是死于谋杀,姥姥一定以为是我施的手脚,因此我想还是说他们是自然死亡算了!”   风姥姥冷笑地对费长房道:“如何!我判断得不错吧!”   费长房却转向梅华道:“梅老弟!你尽管说出实话来好了……”   梅华斩金截铁地道:“谋杀!”   风姥姥一震,似乎不大相信,费长房却笑了道:“梅老弟!真是谋杀?”   梅华沉着地道:“不错!虽然这个判断会引起风姥姥的怀疑,把我自己也陷入不利的境况中,可是我依然要这么说!”   费长房连忙将屋门关好,诚恳地道:“梅老弟!你错了!假如你说他们是自然死亡,风娘才会怀疑到你头上,这一来你倒是没有嫌疑了……”   风姥姥也转向对朝她拜了一下道:“梅相公!老身伤于子媳之惨亡,自不免心中多疑,以至于对相公多所失礼,尚请相公宽恕……”   梅华怔怔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费长房低声道:“我与风娘都颇解医理,看出这两个人的死因的确十分自然,可是他们又绝对不会无端暴毙……”   梅华微愠道:“所以你们才怀疑到我!”   费长房微笑道:“因为老弟的神通太广大了,只有你才能把谋杀做到天衣无缝的程度,不过老弟指明是谋杀,自然……”   梅华笑了一下道:“幸亏我没自作聪明,否则倒是含冤莫白了!”   费长房怔然道:“这是怎么说呢?”   梅华笑道:“我以为说出谋杀后,自己一定脱不了关系,因为这种谋杀的手段,很少有人能看出来,我假如说得更详细一点,你们更会想到我的头上,若非亲自下手,谁也无法将内情剖析得明白!”   费长房与风姥姥的神色都为之一变,结果还是费长成长叹一声,拱手对梅华作了一揖道:“我们的思想比不上梅老弟缜密,想的也不如梅老弟这么多,不过经此一来,梅老弟更没有嫌疑了……”   风姥姥迫不急待地道:“梅相公!我们绝对相信你,现在请你告诉我,她们是怎么死的?被什么方法杀死的?用谁下的手?”   梅华笑笑道:“姥姥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一半……”   费长房笑笑道:“风娘问得太急了,假如梅老弟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一定带我们去抓凶手了,何必还费这么大的周折!”   风姥姥立刻致歉道:“老身的确是太糊涂了,不过梅相公说回答一半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相公看出一点端倪了吗?”   梅华笑笑道:“线索是有的,不过没有用,这两人的死因各不相同,我只知道令郎死在何人之手,岂不是一半吗?”   风姥姥急道:“是谁?我们去找他……”   梅华笑笑道:“不用找!凶手就在眼前,令郎之死是令媳下的手!”   二人俱是一惊,风姥姥表示不信道:“素姿会杀死阿进!这……”   费长房摇摇手道:“风娘!不要打岔,还是让梅老弟说吧!”   梅华笑了一下道:“令郎之死,的确是因为连大娘的原故,不过我敢担保令媳自己并不知情,也不是她存心如此……”   二人都很着急,梅华也不再卖关子了,正容道:“连大娘是服一种叫做春锦棠的毒物,这种毒物,对她本身并无致命之害,却害死了令郎……”   风姥姥瞪着眼睛道:“我不懂!”   梅华笑道:“这是很偏僻的药物,姥姥自然不明白,春锦堂是一种毒花,功可促发女子的春情,然必须与荼靡子配合使用,否则毒生得女子阴液之功变本加厉,与男子交合后,使男子一泄无遗,精枯而死……”   风姥姥怔了半天才道:“我儿子就是这么死的?”   梅华点头道:“不错!从令郎的死征看来,目光散淡,四肢疲软,而脸上呈兴奋之色,一定是这个原因!”   风姥姥想了一下道:“那毒姿是怎么处的呢?”   梅华沉吟片刻才道:“这个我感到有点不便启齿……”   费长房连忙道:“没关系!你尽管说好了?”   梅华想了一下才道:“连大娘正当虎狼之年,却因为久疏房事,受到春锦堂的刺激,后又不得荼靡子为之略抑,而且她滥用九阴促阳的素女放纵心法,逼使毒火肆虐,炼枯元阴而死,这是我根据征候的判断,却不敢说十分正确!”   风姥姥朝费长房望了一眼道:“梅相公对于歧黄本草之术如此精擅,怎么还得不出一个正确的诊断呢?看来相公似乎还有所保留吧?”   梅华点点头道:“不错!因为九阴促阳的素女心法属于邪门外道,那是一种损人利己的采补方法,连大娘怎会懂得……”   费长房立刻摆手道:“梅老弟不必说下去了,你的判断绝对正确……”   风姥姥含愤地瞪了他一眼,费长房脸色一红道:“风娘!这事请你不能全怪我!……”   风姥姥不禁默然,良久才道:“梅相公!你说这是谋杀又依何根据呢?”   梅华道:“根据在于连大娘所服的春锦棠毒花,寻常人不知道它的用法,会用的人一定知道须与荼靡子同服!”   风姥姥神色一动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下毒手了?”   梅华点头道:“不错!这个人手段高明,一举而杀两人,不露行迹,在下若非熟读医书,也无法看出这种谋杀的手段!”   费长房与风姥姥对视一眼,良久无语!   梅华又道:“这人对医道本草之学很精,而且还熟知内情,才能使出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否则他就是利用春锦堂,也只能害死令郎一人而已,假如连大娘不用采补挹注之法,也不会害死自己的!”   风姥姥想了一下忽然道:“莫非是……”   费长房忙摇手道:“不可能!采补之道,只限于童身壮男,连进那么大的岁数了,又是她的丈夫,她怎会用那种劳而无功的手段!”   梅华也点头道:“是啊!假如这种办法是用来对付我那个跟随,或许还有效,用来对付连大叔,简直是损人不利己……”   风姥姥忽地冷冷一笑道:“这件事发生在那个傻大个儿的房间里,岂不是有点奇怪吗?神君!你对这件事作何看法?”   费长房怔了一怔道:“我简直莫明其妙,有什么看法呢?”   风姥姥冷笑道:“我倒有个看法,这件事没有别人,一定是她,她报复的手段也太辣了,居然下这种毒手!”   费长房双手连摇道:“不可能!连进是她最忠心的人,为什么把他也牵进去呀!再说她再报复,根本不必用这种方法呀!”   风姥姥将拐杖朝地下一插,叫道:“你不用为她辩解了,我很明白,她对素姿恨到了极点,所以才用这种方法,原意是把素姿与那个傻小子一起治死了,好叫素姿死后还出一次大丑,想不到鬼使神差进儿恰在这个时候闯了来,做了替死鬼……”   费长房呆住了,急声道:“风娘!你这完全是揣测之词……”   风姥姥厉声叫道:“我知道自己的存心也不良,才落到这种报应,可是素姿与连进儿死得太冤枉了,我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说着拔起拐杖,像旋风一般地卷了出去,费长房想伸手拦住她,风姥姥一杖横扫,将他逼开了叫道:“神君!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这些年来,我弄得夫叛子离,报应也够了,办完这件事,我决心自绝以谢你……”   费长房拦不住她,见她疯狂似的走了,连忙叫道:“梅老弟!你帮帮忙,帮我制住这老婆子……”   梅华故作一怔道:“姥姥要去找谁?”   费长房急得直搓手道:“辛如沐!”   梅华真正地吃惊了,因为辛如沐正是花燕来易容变装的那个书生,看来他们竟已识破了她的本相,不过她仍是装出不解道:“辛如沐!他有什么关系呢?”   费长房一叹道:“辛如沐是个女的,她是我的妻子花燕来,为了一件事跟我生了误会,离家出走,这次她虽然易容前来,我与风娘都看出来了,为了连素姿与连进之死,风娘认为一定是她下的手!”   梅华一惊道:“这太令人难以相信了,风度翩翩的辛如沐是个女人,而且还是神君的夫人,这真是从何说起?”   费长房一叹道:“燕来的化装术的确高明,可是她的行动却引起了我们的疑心,因为她对此地的情况太熟悉了,而且她易容为辛如沐,分明是此心已如木的意思,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手段来报复呢?”   梅华指着尸体道:“神君以为这两人是尊夫人所杀的?”   费长房黯然道:“我想别人不会有这个动机,其实燕来会这么做也不算过份,当初我们的确很对不起她……”   梅华也急了道:“神君别再说废话了,我们还是赶快追上风姥姥去!”   费长房如梦初醒道:“不错!不过梅老弟还得多帮帮忙,风娘的武功近来猛进突飞,我也不一定能是她的对手,燕来的剑术也许比我高明一点,可是她不明白风娘的底细,动起手来,也许会吃她的亏……”   梅华神色一动道:“神君是叫我帮忙对付风姥姥!”   费长房一叹道:“是的!我对燕来负疚自责,只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原谅我……而且风娘也太跋扈了,我受够了她的气……”   梅华不敢怠慢,急急地与费长房冲出屋去,追到花燕来的房中,却不见人影,又赶到花园里。   却见风姥姥披头散发,戟指着化名辛如沐的花燕来厉声叫骂,花燕来与散花仙子二人却踞石对弈,恍如未闻!   风姥姥冲下去,举杖对准花燕来砸去,二人电闪似地躲开,那一块青石棋盘却被击得粉碎!   花燕来神定气闲地道:“姥姥!你这是做什么?”   风姥姥厉声骂道:“花燕来,毒妇!你做的好事……”   梅华赶过去,目色连连示意道:“辛兄!原来你是费神君的夫人,你装得可真像,可是神君与风姥姥早就看出来了,你还是现出庐山真貌吧!”   花燕来与散花仙子都是一怔,梅华却对散花仙子道:   “谢奇兄!这是人家的私事,你最好不要管。”   散花仙子化名谢奇,闻言知意,果然走过一边。   花燕来却抖去头上方巾,抹下脸上易容药沉声道:“风娘!我让你们也让够了,你还不肯放松我……”   梅华不待她多说,即用目一眨道:“花夫人!今天的事不是用言语解得了的,你还是快点拔出武器,作一个准备吧!”   花燕来铮然撤出长剑,起手作势,风姥姥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厉目瞪向费长房,大声喝道:“神君!素姿之死,你也该负一部份责任,现在你自已说好了,你准备作什么表示……”   费长房怔然不知所云,梅华却淡淡一笑道:“姥姥!神君已经略约对我说了一些你们的事,他自己未便出手,但是请我来帮你的忙!”   风姥姥立刻感激地道:“谢谢你!梅相公,只要你帮我杀了这个毒妇,我代表死去的儿子媳妇向你磕头,叫他们来生变成牛马来报答你……”   花燕来微怔道:“什么?连进与素姿都死了?”   风姥姥厉声叫道:“不错!你该得意了吧!你报复素姿还情有可原,进儿一辈子耿耿地对你,连我这个老娘都不要了,你怎么也忍心对他下那样的毒手!”   花燕来怒声道:“我简直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梅华微微一笑道:“花夫人,你也许不会明白,可是连大娘夫妇并死在床上是事实,你不必再说了,在手底下见真章吧!”   花燕来也被梅华弄糊涂了,然而梅华用眼色不住地催促她赶快动手,因此她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过来!   因为梅华站在最前面,这一剑自然是对她刺来的,梅华一闪身躲过了,对风姥姥叫道:“姥姥!我赤手空拳,如何帮得了你的忙!”   风姥姥想一下,突然将龙头拐杖旋开,由中间抽出一枝长剑交在她手中道:“梅相公!你用这枝剑好了!”   梅华接过剑来挥了一下道:“好剑,想不到姥姥的拐杖中还藏着这枝长剑!”   风姥姥神色转厉道:“老身这拐中藏剑,原作为必要时护身救命之用,今天为了儿媳惨死,老身也不想再活了……”   梅华突然一笑道:“你不想活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一振手腕,剑光万道,直向风姥姥罩将过去!   由于梅华的动作太快了,风姥姥做梦也没有想到梅华会对她出手的,心神震惊之下,剑光已照眼而来!   可是这老婆子在武功上仍有独到之处,在千钧一发的危急之际,居然缩颈斜拐,反朝剑光中撞去!   首先是卡嚓一响,她手中的精钢龙拐杖被锋利的剑刃一削而断,流波所及,还削下她一绺箫箫的白发!   可是她的双手却弃杖化拐为抓,左手轻托梅华的肘部,使她的剑无法撤回去,右手一闪,已把剑夺了过来!   接着底下飞起一脚,扫在梅华的胫骨上,使梅华的身子跄向外跌去,梅华一挺身,刚要站起来。   风姥姥的动作疾逾闪电,剑光突出如毒蛇探信,逼在梅华的咽喉上,费长房与花燕来都为之一惊。   两人不约而同的地想扑上抢救,却被梅华用眼色止住了,那二人都是造诣极深的剑手,果然也止步不前!   因为他们知道不管动作多快,都无法将梅华从风姥姥的剑下抢救出来,甚至于还加速促成她杀死梅华!   风姥姥的手略见颤抖,剑势却一点都不偏移,对准梅华的咽喉,仅留寸许的距离,怒声叫道:“梅相公!老身以为你是好人……”   梅华神色仍是十分镇定,微微一笑道:“姥姥!我是可怜你这一把岁数,又爱惜你这一身惊奇的剑术,所以才好心想救你一命!……”   风姥姥一怔道:“你想救我的命?”   梅华笑笑道:“不错!你想想我刚才用来攻你那一招剑法是什么路数?从哪儿流传山去的?它的威力究竟如何?”   风姥姥想了一下,忽然失声叫道:“那是‘指天入地’,是天魔九大式之一!”   梅华点头道:“你既然明白了,便知道我绝无加害你之心!”   风姥姥怒叫道:“放屁!那是灭魔九大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杀手!”   梅华道:“是的!可是你并没有被我杀死!”   费长房却十分惊异地道:“梅兄!这是本门的独家剑法,你从何处学来的?”   花燕来十分着急,以为梅华的身份要被拆穿了,正想用什么方法帮她挡过这一关,谁知道梅华却从容一笑道:“自然是从贵山学得的!”   费长房与风姥姥神色都为之一动,梅华又道:“我之所以与云中四子结怨,起因于一个名叫娃狄娜的苗人少女,这招剑法也是她教给我的!”   风姥姥点点头道:“不错!她是从本山逃出去的叛徒。”   梅华笑道:“她被云中四子所困,刚好为我遇上,一时路见不平,将她解救了出来,同时重创云中四子,那苗女感恩图报,将她所会的几招剑诀都教给我,同时还告诉我说这几招剑法除了几个人之外,敢云天下无敌!”   费长房忍不住问道:“是哪几个人?”   梅华道:“一个是神君,一个是尊夫人,另一个是风姥姥!”   风姥姥不信道:“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梅华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她是这样告诉我的,我对于她的话并不十分相信,所以才到此地试验一下。”   费长房与风姥姥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作声。   梅华又笑道:“我来到此地后,一直没有机会,刚好神君叫我来……”   风姥姥又叫道:“神君叫你来帮助我的!”   梅华一笑道:“姥姥,你想得实在太天真了,神君与花夫人是夫妇,虽因小故分离,怎会叫我去帮忙对付她的?”   风姥姥神色大变叫道:“这么说来,神君就是叫你来帮忙杀我的了?”   梅华含笑道:“疏不间亲,姥姥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风姥姥目中射出狠毒的厉光,大声叫道:“费长房!你好!我为了你弄得家破人亡、夫离子散,结果却换得你如此对待,我真是瞎了眼睛……”   梅华从容起立道:“姥姥!现在你该明白我对你并无不利之心了吧?”   风姥姥叫道:“胡说!你发剑时手下毫不容情,若非我经过许多年的苦心研究,想出这一招的破法……”   梅华笑笑道:“我就是知道这一剑对姥姥并无多大效用,所以才使出来,同时也给姥姥一个退身的机会……”   风姥姥怒叫道:“什么退身的机会?”   梅华笑笑道:“现在就是姥姥退身的机会,神君既然与花夫人同心一志,姥姥一个人绝非所敌,现在不走,还待何时?”   风姥姥果然神色激动,费长房乘此机会对花燕来道:“燕来!我过去很对不起你,完全受了这老妖妇的摆弄,你若是肯原谅我,我们就联起来杀死她……”   梅华一笑道:“姥姥!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风姥姥神容恢厉,怒声大叫道:“来!你们一齐上好了,我不是怕你们……”   但是花燕来淡淡地道:“费长房!你想错心思了,对于当年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你跟风姥姥为了想得到我的剑法,不惜用一切的手段来加害我,可是我依然活得很好,受报应的是你们自己!我对你们一无所恨,更不会跟你一起出手对付风娘!”   费长房大感意外的道:“那你到此地来是为了什么呢?”   花燕来冷冷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报应……”   费长房十分沮丧,风姥姥却厉声叫道:“放屁!毒妇!你用那种手段对付素姿犹自可说,我儿子一直跟着你,你居然也对他下了毒手……”   花燕来神色一整道:“你说些什么我全不知道,连进与素姿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你不必对我吵,更不必对我发横……”   风姥姥还要叫,梅华却道:“姥姥!也许令郎与令媳之死的确与花夫人无关!”   风姥姥慨道:“那么是谁杀死他们的?”   梅华想了一下道:“我对你们过去的事不太清楚,只是从你们的谈话中约略知一点大概,假如你们能说得详细一点……”   费长房却连忙摆手道:“过去的事不值得一提!”   风姥姥却叫起来道:“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出来,费长房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他奸污了我的儿媳妇……”   费长房大是难堪,连忙也叫道:“风娘,这都是你自己一手所促成的,你为了想夺取燕来的剑法,才布下那等毒谋使我坠入陷阱……”   风姥姥大叫道:“放屁!是你自己摸到素姿房中去!”   费长房也叫道:“那是你授意素姿诱惑我的!”   花燕来道:“哼!一群衣冠禽兽!”   费长房急得顿脚道:“燕来!你是永远不肯原谅我的了,我承认对不起你,可是你也有责任,我们是夫妇,你却不许我亲近……”   花燕来冷笑道:“我还把持着剑法,不肯传给你是不是?可惜你太缺乏耐心,我那些剑法,若修之不慎,便会坠入魔道,我是故意利用那段时间来考验你,折磨你,假如你能忍上一段时间,你也用不着顶着一个假神仙的幌子了……天魔正法亦是成仙之道,你不但误了自已也误了我……”   费长房一怔道:“燕来!我怎么会误了你呢?”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那些功夫是夫妇两个人合修的,世上所谓神仙眷属,合藉双修,俱由此道而得,我所事非人,尚复可言……”   费长房垂头不语,脸上一片懊丧之色。   花燕来又对风姥姥道:“风娘!你是我的奶娘,对这些事只是一知半解,可是你却不明就里,以为我对你靳而不与,才用出那种手段来对付我,结果你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害了我,也害了自己,我倒是十分同情你……”   风姥姥也低头不响了,梅华对他们的事早已在费冰口中听闻得十分详细了,此刻却装做不解地道:“姥姥!你说的夫离子散又是怎么回事呢?”   风姥姥不肯回答,花燕来却知道梅华问此必有用意,乃轻叹一声,指着风姥姥与费长房道:“风娘的丈夫与儿子对我都十分忠心,获悉他们两人的作为后,愤而割断亲情,追随我离开了王屋山……”   梅华喔了一声道:“这就是解释了!”   风姥姥连忙问道:“什么解释?”   梅华一笑道:“关于令郎与令媳之死,我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几个人的眼光都盯在她身上,梅华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是自杀的!”   风姥姥叫道:“自杀!你刚才不是说谋杀吗?”   梅华道:“那是我不明就里,才作那等判断,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令媳之死,自然是令郎所为,而令郎却是自杀的!”   风姥姥又叫道:“你说说清楚!”   梅华叹息道:“令媳晚节不坚,可能是对我那个跟人生了异念,恰好为令郎所知,愤于令媳之不贞才出此下策!”   风姥姥叫道:“那我儿子并没有自杀的理由呀!”   梅华笑道:“令郎追随花夫人来此,见到令媳的情形,想到是自己的妻子误却主人的仙业,内疚于心,唯求一死以报!”   风姥姥惨然道:“当年主其事的是我,他应该知道的呀……”   梅华道:“令郎即是知道,也不能对自己的母亲怎么样,而因此益增罪孽深重之感,一死之外而尚有何策?”   风姥姥终于垂下了头,花燕来轻叹一声道:“我看够你们的丑剧了,实在没兴趣留下去……”   费长房急了道:“燕来!你要走?”   花燕来怒道:“不走还干吗?”   梅华却笑着过去道:“花夫人!往事不计,夫妻总是夫妻,王屋山日内将有大敌来犯,无论如何你要留下来帮个忙!”   花燕来从梅华的眼色中得到了暗示,果然立定脚步道:“我不走也行!可是有个条件……”   费长房连忙道:“只要你不走,任何条件我都接受!”   花燕来沉下脸道:“我的条件就是要你们离我远一点,少让我看见……”   费长房一愕,梅华却道:“既是如此!神君与姥姥就暂到别处去一下吧……”   风姥姥怒叫道:“我永远离开此地,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朝外奔去,费长房呆呆地不作表示,梅华却拖着他紧追出去,费长房还恋恋不舍地望着花燕来。   梅华低声道:“神君!尊夫人已经答应留下来,可以慢慢想办法使她回心转意,倒是那风姥姥必须把她追回来!”   费长房恨声道:“这老虔婆害得我好苦,还追她回来干吗?”   梅华低声道:“话不是这样说,风姥姥对神君衔恨至深,必感报之而后快,因此绝不能放她离开本山!”   费长房昂然道:“怕什么?谅她也不敢怎么样?”   梅华轻叹道:“她一个固不足俱,可是她投到五台山那边就糟了,韩祺若是知道于飞双脚不能行动的消息……”   费长房果然一惊道:“她会投到那边去吗?”   梅华道:“她自己力不足与神君相抗,自然会走上这条路!”   费长房神色大变道:“那倒真放她不得,可是……”   梅华连忙道:“神君有何为难之处?”   费长房迟疑片刻才讪然道:“梅老弟!不瞒你说,这老虔婆的剑术武功与我不相上下,一定要弄她回来,倒不是容易的事!……”   梅华笑笑道:“只要追上她,并不一定要她回来,我们主要目的是使她不投向韩祺那边去……”   费长房皱眉道:“要想制服她,我实在没有多大把握,本来可以叫于飞出马,可是老弟又把他弄成了瘫痪!”   梅华笑道:“对付一个风姥姥,似乎还不须要动用到于飞,神君只要能跟她斗上三四十回合,我就有办法……”   费长房笑道:“三十回合当然没问题,别说是我,老弟自己也……”   梅华连连摇头道:“我不行!神君看见了,我连一招都挡不过!”   费长房似乎颇感诧异地道:“老弟的武功似乎并不至此,何以今天……”   梅华一笑道:“在下的武功的确只有这点能耐,可是取胜克敌,并不一定全靠武功,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   费长房笑道:“那倒不必太急,再等上一个时辰,我们也可以赶得上,除非她不走这条路,那我们也不必耽心了。”   梅华不解道:“神君此言何意?”   费长房道:“假如风娘是要赶到五台山去,我另有一条捷径,保证可以走在她前面,否则我们就不会那样紧张!”   梅华笑笑道:“神君安知她不会走那条捷径呢?”   费长房摇头道:“不可能,这条通道仅有我一个人知晓?”   梅华笑笑道:“神君太过自信了!凌月峰下的那个小山洞,我早就走过了一次,算不得神君一人独知的秘密……”   费长房神色大变,梅华又笑笑道:“而且这条路就是风姥姥指示给我的,她在王屋山的岁月比神君还久,这些事怎么瞒得过她?”   费长房大为紧张地道:“那我们真是该快点去了!”   梅华笑了一笑道:“假如她走的那条路,我们赶去也太迟了,假如她不走那条路,我们尽有余裕,因此我要回房去拿点东西……”   费长房急道:“老弟!你真是的,催我快点是你,磨时间也是你!”   梅华道:“这是急不来的,不带着那样东西,我们追上她也是白费,因此在武功上我帮不了忙,一定要借重那样东西才能对付她……”   费长房连忙道:“那老弟快走吧!我先到秘径入口处等着……”   梅华点点头,费长房急急地走了,梅华一直等他走远了,才转头对旁边山岗后面轻声道:“姥姥!这是我第二次放你一条生路!……”   山岗后人影一闪,冒出风姥姥半个身子讶然道:“梅相公!你怎么知道老身躲在此地的?”   梅华笑笑道:“我不但知道你躲在此地,更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   风姥姥现身出来,跳下山岗道:“老身打的什么主意?”   梅华微笑道:“你心中对费长房恨之切骨,想隐身在此,暴起而施暗器刺杀他,对不对?你的主意固然不错,可是性子太急了一点,下次若是有这个打算时,千万别探头探脑出来张望,幸亏是被我发现了……”   风姥姥微微一叹道:“梅相公真是厉害!老身隐身在岗后时,的确是怀着那个存心,那时费长房背着我,要想杀死他太容易了……”   梅华微笑道:“那姥姥为什么不下手呢?”   风姥姥一笑道:“我忽然变了主意,费长房固然该死,却有一个人比他更该死,因此我斟酌轻重,不得不暂时容忍下来……”   梅华笑着道:“姥姥所说的那个人大概是我吧!”   风姥姥神色一变,继而咬牙切齿地道:“飞天魔女,你真聪明……”   她一口叫破梅华的行藏,梅华居然不动生色,脸上始终带着莫测高深的笑意,倒是使得风姥姥不敢轻动……   两个人默然僵持良久,梅华才笑着道:“你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风姥姥厉声道:“那一点都不稀奇,你到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进儿到底是我的儿子,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梅华一笑道:“所以他死得一点都不冤枉……”   风姥姥怔了怔,接着厉声叫了起来道:“是你!……是你这妖妇下的毒手……”   梅华笑笑道:“自然是我了,否则凭你这种恶婆生出来的儿子,还会为了愧负主恩而自杀?你真把自己想得太美了!”   风姥姥叫道:“胡说!我儿子对小姐的确是忠心耿耿的,所以你说他是自杀我才相信了,谁知道是你下的毒手,你……”   梅华眼光轻轻一转道:“我若是不下手除了他,说不定花夫人还会中了你们母子俩的暗算!你们捣的什么鬼自己肚里有数!……”   风姥姥脸色更变叫道:“我们母子分离二十年……”   梅华冷笑道:“所以你才是天下最阴险的女人,一颗阴谋的种子,你居然能在二十年前将它预埋下去……”   风姥姥脸色铁青地道:“你说什么?”   梅华淡淡地笑道:“我是说二十年前,你的宝贝儿子离开你而去追随花夫人时,他并不是为了表示忠心……”   风姥姥大声叫道:“那他是为了什么?”   梅华一笑道:“也许是为了花夫人的剑诀,也许是为了想得到天魔正法的秘录,不过他实在太笨,二十年仍是一无所获!”   风姥姥目中邪异之色更浓,但也流露出一丝佩意,咧开血红的嘴唇,发出一阵嘿嘿的怪笑道:“梅华!你真不错,居然连这种事也知道了,不过你知道的太迟了一点,没有时机去告诉第二人了!”   梅华仍是静静地道:“你又想杀我了是吗?”   风姥姥点头道:“不错!我必须替连儿报仇,否则我倒真希望你活下去。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要破坏王屋山的一切,打击费长房,我自己也有这个意思,能假你的手完成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我以前不揭穿你,可是你不该杀进儿……”   梅华见她已举起那柄利剑,似乎准备发动了,可是梅华的态度依然十分平静,丝毫不见慌急之态。   这种冷漠激怒了风姥姥,她厉声叫道:“你以为我杀不死你吗?”   梅华摇摇头道:“不!以你的剑术造诣,再加上这一柄利剑,我就是勉强抵抗,也挡不过两三招,所以我不想多费事……”   风姥姥得意的笑道:“这算你聪明!本来我想叫你多受点罪,把你割成一块块凌迟而死,现在我决心给你一个痛快!”   梅华忽然一笑道:“姥姥!在你动手杀我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风姥姥不耐烦地道:“你马上就要死了,还问什么问题?”   梅华笑着道:“不!我这个人一生自负聪明,甚至于连此刻要死在你手中也是意料之中,因此我不想带着一个不能解的问题到九泉下去。只要你答复我这个问题后,我立刻引颈就戮,不要你费一点力。”   风姥姥停住手道:“什么问题?”   梅华道:“还是那个老问题,你的儿子既然怀有异心,追随花夫人二十年,为什么一点收获都没有呢?”   风姥姥厉声道:“这畜生自不量力,居然偷偷地爱上了小姐,所以放弃了许多可以得手的机会,白白地虚掷了二十年……”   梅华一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总算明白了。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就此罢手的,你最近是否又教了他什么新的方法?”   风姥姥叫道:“不错!他一念成痴,我教了他一个人武两得的好方法,可是你杀死了他,使我多年的心血落空……”   梅华点点头道:“难怪你要这么恨我了,现在你可以出手杀我了!”   风姥姥再度举剑,梅华含笑负手而立,风姥姥略见犹豫,但最后还是伸手长剑,刺向梅华的前胸处,剑光闪处,血光一冒,梅华只不过退了两步,身上一无所伤,倒是想杀死她的风姥姥身前异处倒在一边!   在尸体的一边,并立着花燕来与易名谢奇的散花仙子,二人都默然而立,不置一词!   梅华对尸体看了一眼,然后笑笑道:“花伯母!我真以为你想叫我死在这老恶婆的剑下呢?怎想到你到最后关头才肯出手……”   花燕来归剑入鞘,轻轻一叹道:“梅姑娘!我错怪你了,看见你对付连素姿的手段,我以为你是个极端狠毒的人……”   梅华一笑道:“我想您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冰妹吧!你怕她将来会吃我的亏,所以才不肯救我,幸亏你没有这样做……”   花燕来脸上一红道:“冰儿是个很痴心的女孩子,她偏偏又跟你同时爱上了林琪,她不会再变心了,你自然也不肯放手……”   梅华道:“不错!冰妹不会再爱别的男子了,我也不会,除此以外,还有好几个女子,她们爱林琪之心都不会改变……”   花燕来仍是红着脸道:“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为了冰儿,即使我有那种存心,也是人情之常……”   梅华笑道:“在伯母心中为儿女打算是天经地义,我绝不会认为你自私,可是我衷心劝告你一句,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花燕来一怔道:“我犯什么错误?”   梅华笑道:“在冰妹心中,林琪只占着次要的地位……”   花燕来不信道:“那么谁占着第一位,总不是我这个老娘吧?”   梅华含笑道:“您或许占第三位,最主要的是我!”   花燕来双眼一翻道:“你?”   梅华正容合头道:“不错!在冰妹与娃狄娜心中,我的地位比林琪还重要,她们可以为了我放弃林琪……她们这样对我,我怎么会负她们呢?所以我劝您不要犯错!假如我不幸身死,她们都会愤不独生,爱之适以害之,您要慎重而行。”   花燕来怔住了,半晌不出声,梅华笑笑道:“这些话您现在也许不信,等您见了冰妹之后,自然会明白的,您怪我对连进手段太毒,可是您刚才都听见了!”   花燕来的脸又红了,怒声道:“我都听见了,没想到那狗奴才如此可恶……”   梅华踢踢尸身道:“最可怕的是这老婆子,她一手造成万般罪孽,你刚才真不应该让她死得那么痛快……”   花燕来黯然一叹道:“费长房终非可共偕老之人,我当年是被他的外貌和才情欺骗了,算起来还应该感谢风娘……”   梅华微微一笑道:“您这样说我倒是多事了!”   花燕来连忙道:“那倒不是!这老妖妇死有余辜,若不因为她对我哺乳之恩,我早就出手杀死她了!”   梅华笑笑道:“假如我不是逗她说出那番毒谋,您还不会动手吧!”   花燕来怔了一怔,散花仙子却诧然道:“你知道我们埋伏在一侧吗?”   梅华点点头道:“不错!我是被万象新所用灵药喂着长大的,耳目的感觉比常人灵敏得多,二十丈周围,一只蚂蚁的走动我都可以听见,二位的轻身功夫固然卓绝,要想瞒过我还是不容易……”   散花仙子微笑道:“假如花夫人不出手,你是否另有自救之道?”   梅华摇头道:“假如二位没有来,我当然另外采取自卫的方法,迫不得已,我最多飞身一走了之,可是二位来了……”   散花仙子连忙道:“你是拿得准我们会出手?”   梅华笑笑道:“花伯母之所以对我不满,主要是为了连进之死,她若是知道了我杀死连进完全是为了她,岂会坐视我陷危……”   花燕来一叹道:“人也真是难讲,连进父子追随我二十年……”   梅华一笑道:“真正对您忠心的只有一个连老头子,听林琪说他为了您而自杀了,我非常替您惋惜……”   花燕来想起林琪转注功力的往事,脸更红了,道:“梅姑娘!你怎么知道连进的事的?”   梅华笑道:“我初次知道连进追随着林琪出现在华山时,就觉得此人心胸奸险,当时我就劝林琪离开他……”   花燕来道:“那时你就知道他们母子暗中勾结吗?”   梅华摇头道:“不!连进离开林琪后,曾为费长房所执,可是他又安然脱身了,费长房自然不会放他的……”   花燕来抢着道:“他告诉我说是他的女儿偷偷将他放走的!”   梅华笑道:“那只有您才相信!我在王屋山呆过一阵,知道那两个女孩子被风姥姥教育得六亲不认……”   花燕来道:“那也不能证明连进与风姥姥有所勾结呀。”   梅华道:“我粗知相人之术,知道像他那样奸险的人,绝不会对您那样忠心的。可是他一切的表现又是那么好,使我怀疑他必然另有图谋。他从费长房那儿安然脱身后,我才确定他与风姥姥之间必有勾结……”   花燕来长叹道:“梅姑娘!我真该感谢你,假如不是您发现了他的阴谋,我真不知会上什么圈套,更不知会遭遇到什么!”   散花仙子想想道:“你的确出手太快了,不然也可以问问那老太婆究竟出什么主意来对付你,梅姑娘是否预料得到呢?”   梅华一笑道:“连进是怎么死的?花伯母想想就明白了!”   花燕来脸如红霞恨声道:“这两个奴才真该死……”   一言未毕,地下忽然由斜里掷过两颗人头,鲜血淋漓,可见是刚才割下来的,口目未闭,宛然是两个少女!   三人俱都一惊,接着一个声音大笑道:“不但那两个奴才该死,凡是姓连的都死,这两个小奴才已经由我出手处置了!夫人满意吗?”   听来赫赫是费长房的声音,而那两颗人头也确然是连进的两个女儿——连琐与连荒,面容惨怖,已无生时动人之态!   梅华看着心中暗惊,花燕来却怒道:“你怎么这样狠毒!”   费长房笑笑道:“夫人!你杀死了风娘,这两个小丫头怎肯干休,明里不敢报仇,暗中伤人却防不胜防……”   梅华立刻陪笑道:“对!斩草除根方是上策!神君免除了无限后患!”   一面说着一面对花燕来使眼色,叫她暂时隐忍!   花燕来这才悻悻地道:“你我夫妇之情早断,你不能再叫我夫人!”   费长房一笑道:“可是我们夫归名份未除,我自然叫得!”   花燕来怒容满面地道:“你再这样不要脸,我马上就走!”   费长房笑笑道:“夫人!你答应留下帮忙的,要走也等五台山韩祺他们来过了之后再走,否则你此行岂非太无价值!”   花燕来听他话中有话,梅华也是一愕,连忙道:“神君不是到秘径那儿等我的吗?”   费长房笑笑道:“我到了那儿,发现秘道已有人走过,起初以为是风娘从那儿走的,心想追也无益,乃回来告诉一声……”   梅华一怔道:“风姥姥被杀死在这儿,并没有进道去。”   费长房一笑道:“那秘道不是有人出去,而是有人进来!”   梅华一惊道:“有人从那儿进来?是谁?”   费长房笑道:“是韩祺领着他的全部人马……”   梅华神色一惊道:“是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又怎么会从秘道进来的?”   费长房摇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他们已经来了,而且我在秘道口碰到他们的,我暂时把他们安顿在那里……”   梅华眼珠一转道:“好在我们已有安排,照原定计划接待他们好了!”   费长房笑笑道:“这件事我全然没有主意,一切全仗老弟安排,以老弟之意,该什么地方接待他们呢?”   梅华道:“现在筹算不及,只好借用那凌波水阁了,神君在湖中原设的机关,刚好可以用作于飞现身之用……”   费长房大笑点头道:“很好!我现在就带他们上水阁去,老弟则赶快通知于飞一声,叫他也作个准备……”   梅华见他要走,连忙道:“本来预定是由董双成与连琐替于飞扶辇的,现在少了一个人,该找那一个来补缺呢?”   费长房笑着道:“这些小事老弟自可作主,随便吩咐一声好了!”   梅华笑笑道:“既是如此,请神君叫双成与翩翩来一趟!我把如何推辇的事交代她们一声,然后还有许多其他的小事也得赶快着手准备……”   费长房含笑道:“是!不过于飞那儿还得老弟亲自去一趟!他归化秘笈中后几段的功夫不知练得怎么样了?”   梅华微微一笑道:“于飞那儿我是不去的!”   费长房微微一怔道:“老弟不去怎么行呢?”   梅华笑着说:“神君为什么非要我去呢?”   费长房停了一停才道:“我不过是为了慎重起见,老弟既然主谋其事,自然一切由老弟安排,可是等一下双方会面时,老弟可……”   梅华笑道:“杀伤云中四子是我,我当然会去作个交代。”   费长房大笑道:“只要老弟肯出面,我相信一切都不会成问题的!”   说着一径走了,梅华却神色庄重的轻叹道:“我费煞苦心的一番安排,被风姥姥这一闹,弄得全盘皆糟。韩祺等人来得蹊跷,费长房的态度尤其可疑……”   花燕来一怔道:“莫非费长房已经识破了你的行藏?”   梅华皱着眉头道:“那还用说!不过我相信识破我行藏的人,不是费长房而是于飞,所以费长房叫我去找他……”   花燕来道:“于飞根本不认识你……”   梅华轻叹道:“于飞自然不认识我,可是一定由别人认出了我的身份告诉了他,他把我诓了去,大概是想先制住我!”   花燕来惊道:“那怎么办?要不你现在就逃走吧?”   梅华笑着摇头道:“不需要,我用计谋骗他们,现在他们又想用计谋骗我,好!将计就计。现在还要有很多话要向他们交代,二位先走一步吧!回头在水阁上见!”   散花仙子拽着花燕来走了,而董双成与翩翩已来到临近,梅华含笑将头上方巾除下,掬起草上的露水抹脸!   那两个女孩子来到她身前一躬齐声道:“梅相公!神君叫婢子前来听后吩咐!”   梅华含笑挺直腰身,脸上易容药已被露水洗去,现出本来面目,那两个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董双成,失声叫了出来道:“梅相公!您……”   梅华笑笑道:“轻风一夜报春讯,催得岭上梅似锦。你不会想到梅上春就是我飞天魔女!”   董双成讷讷地道:“是……是的!真想不到……”   (缺文)   云初生却是万分不耐,蓦而一拍桌子叫道:“费神君!你们那个姓梅的怎么还不来呢?”   费长房微微一笑道:“云兄不必着急,他去请于老了,少时当一并前来!”   云初生怒道:“于老头的架子也太大了,我们固然不敢劳动他的大驾,可是家师与他是多年老友,他也应该早些出来接待!”   韩祺忽然将眼一瞪喝道:“初生!我都没开口,你怎么可以放肆!”   云初生不乐地道:“师父!弟子……”   韩祺淡淡地道:“我没教你几天武功,你的师父是赤龙子……”   云初生一呆道:“师父!您怎么这样说呢?一技之授,终身为师,何况弟子们对您从无失敬之处,您……”   韩祺轻轻一揖手道:“难为你还懂得这个道理!”   云初生更是莫名其妙地道:“师父,弟子一向将您敬如师保……”   韩祺轻轻一叹道:“我知道!刚才我不是说你!”   云初生愕然道:“那您是说谁呢?”   韩祺目光朝外一掠道:“我是说外面一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云初生的眼睛也向他所看的方向望了一望道:“师父可是说林琪?”   韩祺冷笑点头:“不错!我知道他就在临近,可是他躲着不出来,我看他要躲到几时,更要看他等一下如何前来见我……”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为之一惊,纷纷把目光朝外望去,可是水阁外只有一片雾水,云气蒸腾,就是不见人影!   座中人没有一个不认识林琪的,听说他来了,每人立刻浮起不同的心情,有的兴奋,有的期盼,有的憎恨。   可是林琪始终不现影子,使得那些人信而非信!   又过了片刻,韩祺也有点不耐烦了,道:“于老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准不准备来见我?”   费长房也因为于飞久久不至感到焦灼,连忙道:“韩老驾临的消息,在下早已着人通知于老,不知他为了什么现在还没有来!绿姬!你去催催他……”   更名绿姬的夏妮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回廊,可是她没有走多远,随即折了回来,脸上现出一片诧容!   费长房连忙问道:“是不是来了?”   夏绿姬嗯了一声道:“是有人来了,不过不是于老……”   费长房也为之一怔道:“不是于老?那还有谁会来?”   夏绿姬咬咬嘴唇道:“好像是侯行夫他们……”   费长房微怒道:“这狗贼居然还敢回来……”   夏绿姬没有答话,因为那批人已经走到回桥入口处,双方的人都为之一怔,发怔的原因是这批人太出乎意外了!   毒手书生侯行夫当头,后面跟着不老神仙东方一立与长春仙慕容婉,鱼跃,谢重明等十三友中诸人。   这些人随着侯行夫逃出王屋山,去而复返,自然不会引起大家的注目,可是中间的两个人却颇为特殊。   一个是三十六散人中易名为申老实的通天魔神哈元生,他原是世外三魔之一,已为梅华散去功力了,不知他因何又出现于人世,而且还赶来此地,至于另外一人,五云帮中都认识他,王屋山中认识他的只有孙冬一人见过。   另一个是与云中四子同探太行山万象新旧识、为孙冬击败,拔去一把胡子的医中圣手的白云深!   在他们两人身后,则是三十六散人中随万象新与哈元生等同时离去的那一批败类,为数亦在十数人之多!   这批人走上水阁后,哈元生排众而出,首先对韩祺点点头,然后又朝费长房傲然一笑道:“世外三魔的地位是一样,你邀请韩老怪前来赴会,怎么把老夫给忘了,是不是认为老夫不堪插一足?”   费长房愕然无以回答,倒是韩祺一笑道:“哈老怪,听说你被一个女娃子整惨了……”   哈元生傲然一笑道:“那一次的确把我整苦了,但是我们三个人历经大难而不死,岂会那样轻易倒下去……”   说完又对费长房厉声叫道:“三十六散人的位子在哪里?”   费长房这才知道此人就是通天魔哈元生,对他在黄山始信峰上失风的事却一无所知,因此一恭身道:“原来你是哈老前辈,今日之会,并非三老论胜之举,因此并未想到哈老前辈会莅临……”   哈元生冷笑一声道:“用不着他们同意,我说今天就是今天!”   韩祺起身微笑道:“哈老怪!我并不反对提前解决,可是十三友及五云帮人俱在,你那三十六散人却已七零八落……”   哈元生一笑道:“在我们三家的人马中,恐怕还是我这一帮最整齐,等我把三十六散人召齐,你们两边就所剩无几了……”   说完又对散花仙子与谷中明等人叫道:“你们可以除去伪装,到我这边来了!”   韩祺与费长房都是一怔,散花仙子已叫道:“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哈元生微笑手指身后诸人道:“这些都是三十六散人的份子,他们公推我为三十六散人之首,所以我命令你们归还原制……”   散花仙子怒道:“放屁!你不配!”   她以为哈元生一定会恼羞成怒,所以已作了动手的准备,谷中明那边是一样,谁知哈元生只淡淡一笑道:“你们不承认我是会主?”“谷中明也道:“自然不承认!”   哈元生一笑道:“不承认就算了,好在我这会主已得大多数人的同意,你们想推翻也不行,现在我又问你们是要回来还是要退出?”   谷中明叫道:“自然是退出,我们怎会与你这魔头为伍!”   哈元生立刻道:“好!我准你们退出,不过三十六散人之缺不可悬,侯行夫!我现在批准你们五人人会!”   侯行夫恭身道:“谢谢会主!”   哈元生又对费长房道:“我们的位置在哪里?”   费长房迟疑片刻才道:“哈老来得太匆促,在下尚未备席!”   哈元生摇摇头道:“你们做主人的太差劲,既然没有准备,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南圃,薛治儿你们两人去排位子!”   那两人应声而去,走向正东而立,分列左右,这水阁是面向正西,南北两面是五云帮与十三友。   虽然两边的人多,虚设的位置也不少,那二人站定之后,突然四手齐扬向后一抬,但闻风声微起!   南北两面的空桌椅仿佛有人在暗中搬运一般,纷纷自动浮起,排成长长的一列,整齐异常,而且连桌上的瓜果等物也没有晃动,大家自然识得这是虚空摄物的内功手法,可是他们表现的功力太深厚了,因此都噤然一声不出!   散花仙子微微一怔,对身旁的花燕来低声道:“这两家伙的武功怎么突然精深起来了?”   花燕来自然无以回答,因为她对南圃与薛治儿所知本来不深,而且她对哈元生前来更感到不解!   梅华散去他的功力后,说过他绝对无法恢复,可是他今天精神奕奕之状,不但功力已复,而且更见深厚!   南圃恭身道:“请会主入席!”   哈元生瞥了他一眼道:“老大的席位未安,如何入席!”   南圃看了一眼才见韩祺的座椅铺着一块黄缎,另一边为于飞所留的空椅也铺着类似的黄缎!   想来这一定是表示特殊身份之用,乃用手一招,于飞空椅上的黄缎已凌空而起,直向他身前飞去。   散花仙子不信他的功力会精深如此,存心试探一下,也用手向后一招,发出内家劲力道:   “这是给于老准备的!”   黄缎飞了一半,为散花仙子的劲力所牵制,不能再向前行,可是散花仙子也无法把它召回来!   看来南圃与她的功力竟在伯仲之间,双方相持不下,黄缎浮在空中,好像固定了一般!   全阁的人都十分紧张,目注他们暗比内力,一方黄缎事小,却系着二人的胜负高低之机!   相持片刻之后,散花仙子暗自心惊了,因为她发现对方的内力源源不绝,有增无减,自己竟有不敌之状!   三十六散人中,她自信无人能出其右者,现在要是输给南圃,这个人就丢得大了,可是功力不断又非常明显!   花燕来看出她尴尬的情状,也想替她解围,以免她当场出丑,乃暗中运集功力,朝前拍出一掌道:“一块黄缎有什么争头,给他们算了!”   散花仙子被花燕来的功力一催,更加支持不了,黄缎一直向南圃的手中飞去,不禁脸色一变。   方想怪花燕来太使自己难堪!虽然这也是解围之法,可是这边争夺于先,礼让于后,未免太丢人了!   南圃接缎在手,微微一笑道:“总算你们聪明,明知争不过,倒不如落得大方……”   话没有说完,他的脸色也变了,因为那黄缎在手中忽然化为一阵浓烟,冒出了丝丝火花,焦臭触鼻。   同时他放手太慢,掌心灼得火热,连忙丢在地下,却已弄得狼狈异常,同时四周也响起一阵哄笑。   笑声中自然也夹着一些赞叹,花燕来的功力非凡,她居然能将内力运用到隔空灼物的境界。   只有哈元生这边的人笑不出来,而且十分难堪!   哈元生不动声色,走到正中自行坐下道:“于老能坐光椅子,老夫自然也能坐!”   他身后的人鱼贯入座,韩祺在座笑道:“老哈!你对于自行解嘲的工夫,修养又深了一层!”   哈元元生指着他笑道:“韩老怪!五十步笑百步,你的脸皮也够厚了……”   韩祺先是一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继而脸色一变,发觉他的手指伸得很怪异。   因为他手指的方向,不是指自己的人而指向他座椅的地方,想着又感到臀下一热,隐有青烟冒起。   连忙跳了起来,但见座椅上那块黄缎亦已比为灰烬。   这一手更惊人了,韩祺名列三魔之一,被人家用暗劲烧毁了臀下坐垫而不觉,岂非丢人更大!   哈元生微微一笑道:“韩老怪,世外三魔一体同仁,我与于老怪都坐着光板椅子,你一个人何必例外呢!坐下!坐下……”   韩祺悖然大怒,正想发作,他旁边的谢长风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目中连作暗示,轻轻道:“韩老争意气不在此刻,还是坐下来吧!”   韩祺居然听他的话,连忙坐了下来。   哈元生却不肯放松,继续调佩道:“韩老怪!幸亏你坐下得快,不然你屁股上那个大洞可见不得人,我是一时不小心,烫着哪里没有?”   大家这才知道韩祺何以会忍气吞声,原来哈元生暗使捉狭,连他的裤子也烧破了,大庭广众之下要是真让大家看见了,岂不是出一场大丑,可是哈元生嘴上不饶人,竟然还替他叫了出来,这个丑也出得不小。   于是众人的眼光又集中在他身上,看他如何扳回这个面子,谁知韩祺一动也不动,淡淡地道:“哈老怪!我看你还是过去那样,没觉得怎么样!”   众人对他的函养倒是颇为钦服,觉得他在这个场合下还能忍耐得住,实在很不容易!   哈元生却更捉狭地道:“韩老怪!我看你还是去换条裤子好,等一下你总不免要起来走动,后面那付尊容殊为不雅!尤其是庭上还有不少小姐夫人,你怎么好意患见她们呢?”   韩祺轻轻一笑道:“老友对我的关顾之情,我十分感激,尤其是你埋迹多年,居然学得一手好缝补,我不得不让大家看看……”   说着站起来,将背转给大家看了一遍,只见他古铜色的外施与玄青长裤果然有一个大洞。   不过那大洞已用一块青绸补了起来,不见外线穿连的痕迹,仿佛是织就一般,平整异常。   众人不禁又发出一声赞叹,世外三魔之名果非虚传,补衣无缝已足惊人,他却是在不知不觉间默运玄功定成的。   哈元生的脸色却更为奇特,伸手将旁边马上飞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目中充满了愤色!   众人尚不明就里,韩祺却笑着道:“哈老怪不但替我缝补破衣,而且还剪破他自已的裤子,这种友情,真使我感动得涕泪俱下……”   大家听了又朝哈元生看去,只见他身上披着一件青布外袍,底下却穿着青绸的裤子,与那补钉的质料一般无二!   不用说这两块补钉都是从他裤子上取来的,两人相距数丈,也没见韩祺如何,这简直匪夷所思!   韩祺一笑归座,哈元生已愤然起立,他所取的是马上飞的黑缎外衣,已将自已裤子两边破洞补好!   一样的天衣无缝,一样的色泽分明,可是在一场互较玄功与心智上,他已输了一着,因此他怒声叫道:“韩老怪!你少神气!出来我们斗一场!”   韩祺微笑道:“辱人反辱己,我只是以牙还牙,你又何必那么小气呢?我们少不得要比划一下,不过现在尚非其时……”   哈元生怒叫道:“不行!我非要现在干一场……”   他刚推座起立,水阁外忽然响起一阵音响,丝竹并作金玉俱全,十分悦耳,众人都愕然起立。   费长房一笑道:“于老来了。”   顺着乐声的地方,水阁外烟波漂渺的湖面上出现一辆云车,听水天魔于飞羽扇纶巾,端坐车中!   车两旁是两个妙龄绝色女郎,锦衣盛妆,艳丽如仙,各扶着一边的车把,踏波如夷,款款而近!   听水天魔于飞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得道的神仙,气度十分从容,一直到栏杆附近还没有起身!   这些人中,只有费长房知道他的双腿无法行动,为了怕他在人前露出破绽,连忙迎到栏前低声道:“于老!哈元生也来了!”   于飞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来得好,我们三个老不死的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碰碰头,也免得以后麻烦!”   费长房原是通知他一声,可是却看他毫不当一回事,倒是对他有点莫测高深!   可是处在这种场合下,他不能多说什么,只得朝他辇车旁的两个女子一示眼色,用手一指道:“于老的席位设在那边!”   他的意思是要她们想法子把云车抬到那儿去,可是于飞却微微一笑,手指着那把紫檀木座椅道:“长房,你对我老人家太不恭敬,怎么连垫子都不准备,难道你不觉得我最怕坐硬椅子吗?”   费长房还没有答话,灵魔韩祺已笑着道:“于老怪,你少搭架子吧,本来今天没哈老怪的份,他死不要脸地凑了来,偏又穷得穿上一条破裤子,为了给朋友充个面子,我把两付座垫都借给他补裤子了,我看你也将就点吧!”   于飞哈哈一笑道:“我没想到哈老怪会混得这么没出息,早知如此,我就替他带一套行头来,也免得丢世外三魔的人……”   哈元生愤然起立道:“韩老怪,于老怪,你们别口头上得意,等一下我就给你们一个好看的,那时候你们才知道姓哈的厉害!”   于飞仍是微微笑道:“哈老怪!人穷火气大,我倒是不忍心再说你什么,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你穿着破裤子,实在不像话,翩翩!”   翩翩在旁恭声道:“老神仙有何指示?”   于飞笑笑道:“把你的裤子借给哈老怪穿一下!”   翩翩一恭身答道:“是!”   说完飘身飞到水阁中央,当着众人的面,褪下身上的长裤。   这个行动的确大出众人意外,费长房虽然不满意,可是事出于飞的指示,他也不敢说什么!   翩翩裸着下身,持着那条红色绸裤送到哈元生前面道:“哈老先生,事起匆促,未及准备,请您多原谅,好在这条裤子是今日才穿上去的,保证不脏……”   哈元生怒不可抑,厉目一瞪,正待发作,于飞已笑道:   “哈老怪,你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香艳的裤子吧!曾经佳人垂青,君子当以情承,还不赶快接过去!”   这次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辇车,端坐在为他设置的座椅上,众人俱都一怔,不知他何时离车登席的!   好在世外三魔功力超凡,韩祺与哈元生一番隔空斗法已经给大家一个深刻的印象,因此大家并不觉得太奇怪!   只有费长房心中了然,知道于飞是利用翩翩脱衣吸了诸人的注意,悄悄登座,用以掩蔽他双腿的不便!   这个方法当真妙到绝顶,大概只有梅华那种刁钻古的人才想得出来,想到梅华,他又怔住了!   不久之前,于飞才给他一个通知,告诉他梅上春就是梅华的化身,两人预谋先擒服那个妖女的!   现在看来梅华并未受制,不然何以会给他出这么一个妙绝的主意呢?可是费长房无暇多想这个问题。   因为翩翩与哈元生之间的情势已到了一触即发的状态,她还是手持着那条红色绸裤站在哈元生前面。   对哈元生来说,这是个天大的侮辱,虽然她是受着于飞的指令而行,可是哈元生恼羞成怒,势必拿她来泄愤!   谁知哈元生脸色一变,居然不动声色,伸手接过绸裤,而且还迅速地穿了起来,他的动作极快。   但是有几个明眼的人,已经看见哈元生在穿裤子的时候,下身不着一物,连他在马上飞那儿抢来的裤子也短去了一截,只剩下腰上的一半了!   能够在暗无声息之间,毁去哈元生身上的衣服,只两个人具有此神通,一个是韩祺,一个是于飞。   韩祺的脸上也现着一片愕色,则此一定是于飞弄的手脚了,费长房倒是一定,他知道于飞的功力至少不在那二人之下,则今日之会,十三友虽不定能稳居榜首,也不会落在最后了!   翩翩等哈元生穿上裤子后,飞速退到于飞身边,董双成早已另为她准备好一套衣衫交给她穿好。   于飞笑笑又向韩祺道:“韩老!你是否看着眼红了?”   众人俱觉空气微微一震,韩祺身前桌上的果盘凌空跳起尺许,又自动落了下来,然后是韩祺微微一笑道:“老朋友了,留点面子不行吗?”   于飞一笑道:“我对于故人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你不领情,我倒不好意思勉强,可是你千万不能怪我偏心!”   韩祺淡淡地道:“于老怪,几年不见,你居然把隔空粉物的功力练得如此精纯,我若不是因为哈老怪的事先生警觉……”   于飞笑笑道:“你的金钢不动功夫也不错呀!”   二人相视一笑,大家知道他们刚才也换了一手,只因为韩祺有了提防,于飞才没有得手!   否则他恐怕也得像哈元生一样出乖露丑了!   从三魔先后现身,已经互相考较过实力了,算起来是哈元生连落了两次下风,因此他的脸上十分难看。   可是他紧闭着嘴,一声也不发,韩祺不禁轻叹道:“哈老怪,你不必难过,听说你不久前被一个姓梅的女娃娃整得功夫全失,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已经不容易了!”   哈元生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得意,我虽然吃过这一点小亏,但是我相信并不比你他差到哪里去,否则我就不会来赶热闹了!”   韩祺微愕道:“不错!我们都是百岁出头的人了,算起来是隔世的情谊,我们并不希望你一个人向隅……”   哈元生冷冷一笑道:“你们说得好听,心里却巴不得我被人杀了……”   于飞一翻眼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对老朋友都不信任了吗?”   哈元生看他一眼道:“老于!你算是够朋友的,可是韩祺老怪就不敢说了,我你跟他交朋友,只有吃亏的份儿……”   韩祺立刻道:“哈老怪!你讲这种话可实在没有良心,我哪一点地方对不起你们?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照顾你们……”   哈元生怒道:“六十年前我们对大悲老秃驴一战,要不是你暗中使弄狡猾,不肯使出全力,我们怎么败在他手下!”   韩祺微微一笑道:“人家功力比我们高,我就是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胜过人家,可是我若使出全力,势将与你们一样……”   哈元生不等他说完又叫道:“所以你一人受损最轻,让我们去当傻瓜……”   于飞笑笑道:“哈老怪!这倒不能怪他,若不是他还留一部份功力,将我们救走,我们也活不到今天!”   韩祺笑道:“这才是知心话!你以为我是故意留下实力,好高出你们?假如我真有那份存心,应该利用那天的机会除掉你们,岂不是更为有利,何苦还要替你们疗伤,帮助你们复原?”   哈元生冷笑道:“那时你并不知大悲秃驴与我们一样受创深重,你救我们,还不是为要我们帮你同御那秃驴……”   韩祺冷冷笑笑道:“你一定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没办法,好在老于还不像你那样糊涂,只要他明白就够了!”   于飞笑笑道:“老韩,你也不必故意讨好我,我心里比谁都明白,其实你们又何尝不明白?大家还是少说两句算了!”   哈元生叫道:“我就不明白!”   于飞沉声道:“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在场的人都是我们的后生小辈,何苦让他们笑话……”   韩祺笑笑道:“对了!那天又岂只是我一个人留存了功力,否则你们又怎能恢复得过来,只是我比你们多留了一成而已!”   于飞阴沉地道:“不错!我们三人虽然结盟在一起,其实都只为了顾忌大悲而已,假如没有了那层顾忌,我们谁也不会放过谁!”   韩祺鼓掌道:“痛快!痛快!埋在我们心里百余年的话,被你一下子点明了,我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   于飞笑笑道:“忍耐了六十年,大悲那老秃驴始终没有出见过,看来那层顾虑是不存在了,我们三个老家伙也该作个了结了!”   哈元生一言不发,韩祺却笑道:“那不忙吧,至少不必在今天解决!”   于飞一笑道:“我是无所谓,只怕老哈等不及!”   哈元生立刻道:“不错!你们的十三友与五云帮都轰轰烈烈,只有我那三十六散人弄得一败涂地,不接受那场赌约!”   韩祺一笑道:“老哈!你弄错了,若以赌约而言,只怕还是你最成功,严格地说起来,我们都是失败者!”   哈元生一怔道:“那么是谁胜了!”   韩祺道:“就是那个废去你的功力的女孩子!以心计而论,我们实在比她差得太多,你别看我们双方人多!……”   于飞笑道:“算起来,我只网到一个费长房,老韩那儿也只有一个云初生可用,其余都是那姓梅的遣去卧底的……”   哈元生怔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水阁的甬道上飘然走来一个盛装丽人,正是风华绝代的梅华!   她手中提了一个布包,婀娜地走进水阁,散花仙子等人身不由主的拥了过去,韩祺那边的谷中明自然也过来了。   刹那之间,由鼎足三分的局势变成四面壁堡!   韩祺这边只有一个云初生,以及谢长风,雷长尊,童天月等人,以武功而言,这些人等于没有用。   于飞这边除了费长房之处,还有李芳菲,夏妮依然留着没有动,可是她与方天侠父女一样,留下并不表示立场。   倒是哈元生这边相当热闹,除了三十六散人中那一批外,十三友中侯行夫一帮人也可以凑凑数。   也就是他这边的人,没有一个与梅华有连络的!   云初生与费长房顿有孤立之感,倒是韩祺与于飞却毫不在乎,于飞还轻松地向哈元生一笑道:“老哈,现在你总该得意了吧!”   哈元生想了一下,似乎不信地道:“你们早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了!”   于飞略有惭色道:“这一点我不如老韩聪明,我起初还蒙在鼓里,着他样子是早就知道,而且我这边的人还是他点破的!”   哈元生转向韩祺道:“你明知这些人靠不住,还留下他们!”   韩祺笑笑道:“不错!”   哈元生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韩祺微笑道:“我们赌约中所网罗的高手并不一定要活人!”   哈元生一怔道:“你准备用他们的人头来抵数!”   韩祺笑道:“不错!而且我不先杀死他们,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多搜集几个,天下的好手差不多全集中在这儿了。”   于飞也得意地大笑道:“猎物已入围中,就看我们的手段如何!……”   梅华很冷静地道:“对于你们的赌赛我也很感兴趣,我想参加一份!”   哈元生不屑地道:“这是我们世外三魔的赌约,你算什么?”   梅华傲然一笑道:“我被称为飞天魔女,自然也可以为一魔!”   韩祺一笑道:“梅姑娘,老夫对你的才华十分佩服,也欢迎你参加我们的魔道之赌,可是你目前已经掌握着优势。”   梅华笑笑道:“以拥集的高手而论,我是比你们多,因此为了公平起见,我想撇开活人不算,单以猎得的人头而计胜负如何?”   于飞立刻道:“老夫赞成这个方法,而且目前任何一方都还没有成绩,大家正好从头开始,正是十分公平……”   梅华道:“你们以前可曾商定办法与赌赛的细则!”   韩祺笑笑道:“这个没有,梅姑娘才华过人,由你去决定细则好了!”   梅华想想道:“这样吧!我们现在分为四边,每边想办法猎取其他三方的人头,而且还来个苦中苦的规定!”   于飞连忙问道:“什么叫做苦中苦?”   梅华笑道:“先得者为胜,胜利的一方立刻退去,而且他那一边的人也不接受对方挑战,由负方互相杀伐……”   哈元生立刻道:“那样子不行,岂不是人少的方面占便宜,他们可供杀的人太少,剩下的自是高手,杀人家的机会多……”   他看出自己这边的人实力最弱,挨杀的成分较多,因此立刻提出异议,梅华立刻笑笑道:“我这边人最多,我不怕吃亏,你还怕什么?”   哈元生还待反对,梅华又道:“而且这个办法是我最吃亏,以武功而论,自然是你们三个老魔头最高,杀到最后只剩你们三人争雄……”   哈元生一想这倒是不错,遂也不反对了,他身边的人则开始表现得不安,有几个甚至已开始作遁逃的准备!   梅华立刻道:“我还有一点补充,就是每一边的人都可以尽量保护自己的人不受杀戮,这比才能使自己身边的人不起异心!”   世外三魔几乎是同声道:“赞成!”   他们自恃功力,认为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的人不受伤害,连侯行夫等人也都放下了心!   世外三魔各据一方,自然以梅华这边挨杀的成份最大,可是这些人对梅华深具信心,居然没有一个表示反对!   他们知道梅华提出这个对自己最不利的办法,一定有她的用意,至少不会拿这边的人白白送死!   世外三魔自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他们相信自己的武功,也不在乎她会玩出什么花样!   梅华笑笑道:“你们都同意,大家开始了!”   哈元生唯恐被人家抢了充,立刻出来道:“老夫先从你们这边发个利市……”   梅华一笑道:“你还没有资格!”   哈元生瞪着眼道:“为什么?”   梅华笑道:“第一,你们不够资格首先挑战,第二,按照规定,我这一边还没有到应战的时候,因此请你先回去等一下……”   哈元生瞪大了眼睛,梅华含笑解开手中的布包。   包中是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云初生一见之下,怪吼了一声,飞身抢了出来。梅华从容地笑道:“你认清楚了,这是你们五云帮的人,你们已经损失四个人头,因此你有首先挑战的权利,但是不得找我……”   云初生见到他四个兄弟的首级,早已气昏了头,哪里还顾得许多,冲上前来,劈手就是一掌!   梅华闪身一避,她身旁的孙冬却挺身上前代接了一掌,反将云初生震退了两步,梅华立刻叫道:“阿冬!现在我们不能出手,因为我们是胜方,一定要等他们握有数目超过我们时,我们才能挑战……”   散花仙子笑着将孙冬拉了回来,世外三魔则都是为之一怔,没想到梅华会耍出这一手绝招!   于飞长叹了一声道:“梅华,老夫对你真是没话说!你改名易容上王屋山,将此地闹得一团糟,将费长房唯一的助手风姥姥也除去了,还叫我上了一个大当。我以为只是我一人差劲,谁知现在你把我们三个老家伙都耍了……”   梅华笑笑道:“于老说得太客气了,只可惜你发觉我太早,否则我们还能继续合作下去,我保你可以稳胜过另两拨人……”   哈元生连忙叫道:“老于,你别听她的蛊惑……”   于飞微笑一下道:“老实说我真想联合起来整整你们,可是我的胜算太小,不敢这么做,因为她到了最后也不会放过我的!”   哈元生道:“只要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在场,总不怕她到那儿去!”   云初生瞪着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想上去拼命,梅华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在乎地道:“云初生,你不要神气,白云深在那儿,你不妨问问他你那四个宝贝弟弟是怎么死的!”   云初生怒叫道:“还不是死在你的狡谋之下……”   梅华微微一笑道:“闯江湖不能光靠狡谋,不过我也懒得跟你多说,反正你现在不够资格找我麻烦,还是趁早另找对象吧!”   云初生还是不服气,韩祺却叫道:“初生,只怪我们太大意了,才上了她的当,可是我今天保证你能够替你的兄弟报仇,现在先忍一下……”   云初生这才不敢违拗,转头道:“韩老作此保证,我就放心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韩祺一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哪一方有便宜可占就找哪一方!”   云初生朝费长房看了一下,除了李芳菲与夏绿姬之外,便只有翩翩与董双成两个传女!   对费长房他没有把握,对另外四个女子又不够英雄,何况于飞也不会叫他轻易得手,因此他只有把目标转过!   哈元生这边人数较多,得手的希望也较大,因此他立刻拿定了主意,哈元生也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鼓起眼叫道:“小子!你敢在老夫这边打主意!”   云初生略退了一步,韩祺却笑道:“哈老怪!只要你不出头,我也不管事,因此我希望你聪明一点,别一开始就拿我们的老骨头硬拼!”   哈元生刚要讲话,侯行夫却轻拉了他一下,在他的耳旁低语片刻,哈元生连连点头,然后道:“好吧!行夫,由你去调度好了!”   候行夫阴险地一笑,指着不老神仙与长春仙子道:“东方兄,贤夫妇联手接他一阵!”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脸色都为之一变。   侯行夫低声笑道:“飞天魔女能杀他们四人,此一竖子何足为俱,假如韩祺想出手,哈老也不会坐视,你们还怕什么?”   东方一立怔了一怔才道:“侯兄!你以归化秘笈扣住了哈老,他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可是你拿我们去抵帐,似乎太不够朋友了!”   侯行夫只是笑笑,哈元生已一拍桌子道:“叫你们去就去,难道你们对老夫的信任不够,老韩如出手,老夫定不坐视,你们总不见得连这个家伙也怕!”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见哈元生摆出话来了,自然个敢违抗,只好把眼睛望向鱼跃、谢重明!   十三友中,除了侯行夫以外,只有这两人是他们的旧交,侯行夫已不可为凭,他们只好向这两人求援了。   鱼跃沉思片刻道:“谢兄!我们也下去吧!十三友一向是动作一致的,现在雄霸天下的梦是做不成了,当年组织盟时的道义还在……”   说着望了侯行夫一眼,侯行夫装作没看见。   他只得叹息了一声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我们只求生死同命吧!”   谢重明也有同感,点点头道:“对!只有我们四个结成气,或许还能在这个夹缝里闯出一第生路,依靠别人是不行的!”   东方一立见他们两人也参加了,心头比较安定,抽出背后的长剑,朝云初生傲然一笑道:“今日之会不比寻常较技切磋,你不妨也找两个帮手!”   云初生面对着四个闻名的凶人,心中略存怯意,可是他知道自己这边的人大概不会出来帮他的!   铁剑无敌谢长风,丐帮掌门浊世神龙童天月,鼓王雷天尊等这些人武功并不出奇,可是他们是箫圣柳无非的好友。   柳无非表明真正的身份后,他们的架子也大起来了,处处都以前辈自居,而韩祺居然也加以支持。   因此这些人他根本请不动,咬咬牙齿道:“老朽是一个人!”   冷坐一旁的方天侠突然起立道:“云世无!老朽来助你一臂之力!”   云初生不觉一怔,对这个老家伙他始终不明底细,因为他是谢长风的亲戚,大家都颇为礼遇!   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家伙能帮多大的忙,然而人家一片好意,他虽不便拒绝,却也不愿拖他下水!   于是笑笑道:“方先生高义,小子心领,可是这四人都有名的……”   方天侠朗然道:“不为他们是有名的凶人,老朽还懒得插手呢!”   听他说得那么有把握,云初生倒是不能再说什么了。   遂一点头道:“多谢方先生,先生要多小心!”   方天侠抽出他的紫郢剑,剑身暗赤,从外表也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是以大家也没有十分注意。   只有梅华心中微动,也只有她听林琪说过这支剑的出处与奇珍之处,尤在那柄软金短剑之上!   东方一立早就准备好了,见对方也有两人应战,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对鱼跃道:“鱼兄!你负责对付这个老儿,愚夫妇与谢兄对付那姓云的小子,你快点把他解决了,再来帮助我们!”   他重点仍是放在云初生这边,其余三人也是一样想法,所以都没有异议,云初生取出一柄玉骨摺扇,凝神以待!   鱼跃笑笑道:“兄弟不用武器!”空手就朝方天侠抓去,方天侠微微一哼,也不用剑峰,只是倒过剑托,向他的手背上击去!   鱼跃是势在必得,然而轻敌太甚,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只用了五成功力,殊不知方天侠大智若拙。   他的手还没有抓上对方,手背上挨了一下重击,奇痛澈心,连忙退了回来,捧着痛手直跳!   方天侠冷笑道:“老夫若不看你是空手进招,这一下就要你的命!”   谢重明看出事态严重,连忙抖开腰间软鞭上前道:“鱼兄!咱们俩掉掉手!”   鱼跃精擅铁沙掌功,那一双手不避刀剑,所以才那样大意,结果一出手就吃了大亏,被人击伤手背!   这老儿的武功暂且不论,他一剑托能使鱼跃伤手,至少那柄剑不是凡物,所以他想用自己的软鞭来对付!   用软兵器的人必擅于内功,而且所用的兵器也一定十分柔软,专门克制宝刀宝剑,这一调换自是十分妥当!   云初生见方天侠出手得利,对他的信心大增,深恐对方又分出人去夹功方天侠,因为他对方天侠的武功仍不清楚。   所以一展玉骨摺扇,首先抢攻负伤的鱼跃!   东方一立与慕容婉自然不能让鱼跃一人对抗强敌,二人一摆长剑,忙也迎斗上去,剑扇交触,叮然有声!   两个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仍是比对方差了一筹,云初生端立不动,他与慕容婉却震退了一步!   鱼跃只得不顾手背的疼痛,帮着去迎斗云初生,他仍是仗着一双空手,拼命去抢云初生的摺扇!   云初生原有一柄天丝锦面的玉扇,却在五台山为梅华削毁了,现在这一柄仍是以坚玉为骨,效力却差多了!   因此他不仅无法削断东方一立与慕容婉的精钢长剑,对鱼跃的铁沙掌也心存顾忌,不敢被他抓中。   虽然他并不怕被鱼跃夺去摺扇,可是万一被对方抓住了扇身牵制了招式,势难应付另两柄长剑。   所以他只好仗着精妙的招式,不断地抢攻,每一招都占尽先机,一招无法得手立刻自动换招!   好在他的变化多,招招相连,贯通一气,虽然以一敌三,仍是游刃有余,把三人逼得走马灯似的团团直转!   谢重明对方天侠比较轻松,他老是想用软鞭去缠住对方的剑,可是方天侠十分狡猾,老是避重就轻。   六个人分做两下,交手约十数合,仍是未见胜负!   东方一立等三人在云初生精妙的扇招逼迫下显得吃力,因为他们无法测知这人的招式变化。   情形很明显,假如谢重明也能参加就好了,他的软鞭长,进攻的范围广,至少可以牵制住对方的扇招变化!   则其他人就有机会偷隙进招了,因此他们都期望于谢重明能快点把方天侠解决,来助一臂之力!   谢重明也看出这个关键,因此鞭出如风,既对剑,也对人,无论哪一方面得手,他都可以抽身出来了!   然而方天侠死缠不放,鞭指着剑时,他把剑撒开了,对着人时,他能避则避,不能避就用剑身接触鞭尖!   换句话说,他绝不让对方的鞭身接触剑身,到了二十回合过后,东方一立三人局势更危,连自保都难了。   这云初生也了解到自己的弱点,暗幸方天侠的帮助大了,若不是他牵制住了一个人,自己早就被杀死了!   他也看出方天侠的帮助只能到此为止,自己一定要尽快地消灭一两个敌人,否则时间一久,方天侠必然无幸,而自己也将陷入不利之境,为自救救人计,他也必须从速解决一二人……   最急的是谢重明,他知道自己是胜负生死之键,假如那三人有一个被杀了,自己就是杀了方天侠也难免一死!   因此他恨鱼跃刚才太大意,若不是他被方天侠敲坏了一只手,此刻双手并用,等于多了一人,何须自己去帮忙呢?   由恨鱼跃,转而更恨方天侠,若不是这老儿多事,自己等四人早已解决了云初生,何须如此苦斗呢!   因此他一咬牙,卖了个险招,长鞭急进,缠向方天快的剑上,身于跟着抢进去,伸指径点对方胸前重穴!   方天侠好似不备及此,长剑刚脱开软鞭,连忙又撤回来去削他的手腕,谢重明冷冷一笑道:“老家伙!这下你可上当了!”   手腕急缩,使长剑劈了个空,软鞭已像蛇一般地卷了上来,在剑身上绕了两三圈,使劲朝后一抖。   他试出方天侠的臂力不强,这一下定然可以夺过对方的长剑,进一步就可以解决这个老头子了!   云初生看出情势紧迫,厉叱一声,拼着挨鱼跃一抓,飘身斜掠,折扇击向谢重明,即使不能杀死他,也得逼他放弃夺剑之举。   东方一立谢重明好容易才得了手,怎肯放弃这个大好机会,长剑急出,封住他的去路!   慕容婉更是恶毒,她的剑竟然刺向了方天侠,心想云初生即使能保住方天侠的剑,也救不了他的命!   这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发作,中间只有丝毫之差,谢重明夺剑最先,云初生发动稍迟,东方一立是跟着而上的。   叮然一声,是东方一立的长剑刚好够上位置,磕开了云初生的拆扇,使谢重明的动作不受影响!   接着是血光一冒,与一声惨呼。   那是慕容婉冲向方天侠后一剑急搠的结果,只是中剑而死的却是她自己,剑光掠过她的腰部,整个砍成两截!   谢重明手中只剩下尺许长的鞭尾,鞭头的则断成三四截落在地上,而惨剧并不仅至于此!   鱼跃一把抓上云初生的后肩,云初生急痛之下,回手一扇击中他的脑袋,将他的头颅削掉半边!   而他的手中却抓住了云初生的一块血肉!   方天侠庄重地一举手中紫郢剑道:“老夫这柄剑乃前古奇兵,岂惧你的软鞭缠夺,老夫本不愿杀人,只是那婆娘的手段太毒辣了……”   谢重明做梦也想不到那柄剑如此锋利,不但削断了自己的软鞭,更将突袭的慕容婉腰斩而死!   东方一立愤急交加,厉声大喝道:“老匹夫,你敢杀死我的浑家……”   长剑一落,直向方天侠劈下,方天侠轻轻一闪避开,云初生则手起扇落,将东方一立击得平飞出去!   砰地一响,倒在水阁的木板上,口中鲜血直喷!   谢重明目睹顷刻之间,自己这边已经死了三人,心知自己万难幸免,举起手中断鞭,向自己头上挥去!   云初生的动作比他更快,折扇先架住他的软鞭,然后落了下来,硬生生劈下了的头颅!   方天侠将眼一瞪喝道:“小子!你怎么这样狠!他已经自栽了,你居然连个全尸都不容他留下!老夫真不该出来帮你……”   云初生的肩头被鱼跃抓去一块肉,血水向下直流,可是他仿佛忘记了疼痛,狞笑着回答道:“方先生!我们是为了猎头而战,要是让他自杀了,这一颗头颅便不能列到我们的帐上,岂不是太受损失……”   说完先将谢重明的头拾了起来,又到鱼跃的尸体前面,将他的半边头颅砍下来,找到另半边合上!   然后走到东方一立身前,他还在那儿抽搐,云初生毫无表情地切下了他的头颅,最后走向慕容婉。   方天侠连忙喝道:“慢来,这个人是老夫杀死的,不许你割她的头!”   云初生呆了一呆,随即笑笑道:“方先生!我们是一边的,这颗头颅属谁都是一样!”   方天侠摇摇头道:“老夫并不跟你们一边!”   云初生一怔道:“那你是哪一边的?”   方天侠壮容道:“老夫哪一边都不是!”   云初生更为发怔道:“那方先生当初为什么要出来帮我?”   方天侠哼了一声道:“老夫之所以出来,仅只为了这几个凶人皆有可杀之道,并不是给你们这残酷的猎头之会凑热闹!”   云初生怔然不知所以,韩祺却淡笑一声道:“初生!人各有志,方先生不愿参加是他的自由,好在我们并不在乎区区一头之数,你回来吧!”   云初生一声不响,朝方天侠手中的紫郢剑望了一眼,目中射出贪婪的光采,而哈元生与于飞也都十分注意!   韩祺出声怒喝道:“初生!你还不回来!”   云初生无可奈何,捧着三颗首级归座。   方天侠也想回去,于飞用手一推费长房,费长房会意飞身而出,另一边的哈元生也跟着出来!   两人几乎同时叫道:“等一下!”   方天侠朝二人看了一眼道:“你们想干什么?”   哈元生首先道:“老夫想留下你的脑袋!”   费长房却道:“在下只想借尊剑一用!”   哈元生立刻鼓起怒目叫道:“混帐,老夫这边已损失了四人,照规定说是负方,应该有挑战的权力,你凭什么也想来插一脚?”   费长房笑笑道:“哈老!你弄错了,假如按照规定,方先生已是胜方,你不能向他挑战,也无权向他挑战!”   哈元生被驳住了,顿得一顿大叫道:“那你凭什么出来呢?”   费长房笑笑道:“我只向方先生借剑,并不想要他的人头!”   哈元生叫道:“那还不是一样,他肯把剑借给你吗?”   费长房道:“善借不行,自然就得强借……”   梅华立刻起立道:“别忘了规矩,方先生此刻属于胜利一方,不管你利用何种藉口,都不得向他挑战……”   费长房冷笑道:“你别忘了!方先生刚才已经宣布过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因此这些规矩对他并无任何作用……”   哈元生大笑道:“对!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偏了!”   说着伸手就朝方天侠抓去,方天侠连忙挥剑外封,可是这老魔头的功力何等深厚,他竟然无视于剑刃的锋利。   伸手一握,即已抓住剑身,而费长房也不怠慢,一把抢在剑柄上,连方天侠的手都握在一起!   哈元生怒声道:“放开手!你们居然敢违抗老夫……”   费长房冷冷地道:“还是请哈老松手吧!虽然哈老神功无敌,不畏剑刃,可是我用力一抽,恐怕哈老也受不了吧?”   他倒不是虚言恫吓,以他的功力而言,只要用力抽回剑身,再加上神剑的锋芒,哈元生的确不易对付!   因此哈元生倒是不敢硬夺,怒声道:“老夫若是将内力用到剑身上传过来,你们两人都将震断心脉而死,你们不要逼得老夫……”   费长房冷笑道:“哈老不妨试试看,于老正巴不得哈老如此!”   哈元生怔然四顾,只见于飞脸含冷笑,一掌平举,遥遥对准他的后心,作着待发的姿势!   世外三魔实力相等,假如哈元生用力对付前面二人,绝难当得住于飞背后一击,因此他怒声道:“老于!你敢……!”   于飞微微一笑道:“这柄剑落在别家手里倒没有多大作用,落在你的手里,对我可是威胁太大了,所以我打算……”   哈元生一笑道:“所以你想得渔翁之利……”   于飞笑笑道:“所以我志在必得,而且比你聪明,自已不出于,目前你处在劣势中,我劝你还是放手的好!”   哈元生怔了一怔才叫道:“我绝不放手,你要是下得了手,我就认了!”   于飞脸色一沉道:“假如我出手了,你可别怨我!”   哈元生看他睑上的神色,倒是不敢轻动。   侯行夫在位上叫道:“哈老!你还是回来吧!千万别上了人家的当,这柄剑没什么了不起,这柄剑真的那么厉害,韩老早就动脑筋得去了,哪里还会留给你们……”   哈元生一听大为有理,方天侠在五台山很久了,如若这柄紫郢剑真能能构成对他们的威胁,他岂肯放弃不取!   可是在他准备放手时,韩祺却叫道:“老哈!你可千万放不得手,我到今天才知道这柄剑的威力,否则我绝不会让它白白闲置……”   哈元生急了道:“那你就该帮我的忙,替我看住老于……”   韩祺摇摇头道:“我若是替你挡住老于,剑就落到你手里去了!”   哈元生连忙道:“我保证不用来对付你!”   韩祺一笑道:“我怎么信得过你的保证,而且我也希望老于能出手打你,我就可以趁机会上前取剑!……”   说完又用手鼓敲脑袋道:“该死!该死!我怎么把这种办法说出来了?”   于飞道:“老韩,别演戏了,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有所准备的,这么多年,咱们三个人谁还不知道谁?”   韩祺也笑笑道:“佩服!佩服!可是如此一来,这个局面如何了法?”   梅华忽而笑笑道:“要不要我来替你们想个办法?”   韩祺点点头道:“行!由你想个折衷的办法,使大家谁也不吃亏……”   梅华笑道:“可是谁也不占便宜,我的意思是劝你们都放手,剑本来是方先生的,还是让他带走,这样你们就不会争了!”   哈元生道:“我同意这个办法……”   于飞却道:“我不同意,若是我们三人都放开了手,这柄剑很可能就被你得去了,那我们的威胁更大!”   梅华笑道:“就算我得到这柄剑,能奈何你们吗?”   哈元生也想起来了道:“你也许不行,可是落到那个姓林的小子手中就不同了,他在黄山上居然能接下我十成功力的一指……”   梅华双手一摊道:“你们这样疑神疑鬼,我也没有法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世外三魔略自深思,水阁中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韩祺最后才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只有接受海姑娘的办法了,除此之外,别无良策,而我们又不能一直僵持下去……”   韩祺的话不错,事情总须解决,而那似乎是解决最好之途,可是哈元生却不放心地道:“我答应放手,但是你必须保证不把剑送给别人!”   这句话是对方天侠说的,然而方天侠却断然拒绝:“我自己无力杀死你们,只有这柄剑能令你们稍存畏惧,我岂能放弃,只要谁能利用这柄剑,我就给他!”   哈元生那番话原随口说说,并没有想他真能提出任何保证,不想方天侠是个死硬派,居然不认这本帐!   这一来倒使得他下不了台,怒声大叫道:“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方天侠厉目回瞪着他,毫无惧色。   梅华鄙夷地一笑,向着哈元生道:“世外三魔名震天下,看来都是灵魔与听水天魔闯出来的字号,像你种脓包怎配享有那等盛名!”   哈元生被她骂得满脸通红,连于飞也不好意思的道:“老哈!你就少丢人吧,我就不相信这柄破剑,真能把我们怎么样,除非是落在我们手上还有点用……”   哈元生就着机会放开了手,目注费长房道:“你不放手?”   费长房见韩祺与哈元生都盯着他,知道纵有于飞支持,也难挡得两大魔头一击,只得悻悻地松开手!   梅华连忙道:“方先生,既然您这柄剑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您还是赶快离开吧,您留在这儿,纷争永无停歇之时!”   方天侠本来想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去的,可是那儿离韩祺太近,哈元生与于飞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因此他略一沉吟,才举头向他的女儿招呼道:“小如!我们走吧!”   方心如还有点不愿意,梅华知道她留下为着林琪,乃朝她笑了一下,移身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道:“方家妹妹!你快与令尊离开吧,你们的家是回不得了,我希望你们尽量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方心如神色微动,终于点点头,与方天侠一起走了。   韩祺微微一笑道:“梅姑娘!你的心真细!”   梅华淡然笑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他的那柄剑既然触动了你们的贪念,若不找地方躲起来,终难逃过你们的毒手……”   韩祺一笑道:“其实你这个想法是多余的,我们三人今日一定会分出胜负明白,最多只有一人能离开这儿!”   梅华微笑道:“一个人也得加以防备一番!”   于飞笑道:“这柄剑只有在我们三人间才能产生威胁作用,假如只剩下一个人,他也不必怕那柄剑了!”   梅华笑道:“不然!就算你们只剩下一个人,那柄剑仍然有牵制的作用,只要那柄剑不落入你们手中,我仍然有办法利用那柄剑制着这个人不敢胡作非为……”   于飞冷笑道:“老夫不信……”   哈元生却神色一变道:“老于!我们又上她的当了,她的话的确不是虚言恫吓,那柄剑对我们的确是大有威胁……”   于飞冷笑道:“那除非是姓林的小子得到……   哈元生摇头道:“不一定是林琪,另一个人颇堪忧虑,就是站在她身旁的那个傻大个儿,她好像是老秃驴传人……”   说时用手指着孙冬,众人的眼光也都盯在孙冬身上。   哈元生又道:“这傻大个是个女的,据白云深说云中四子都是伤在她一人手中,我本来想告诉你们的,不知怎么忘了。”   于飞神色一变道:“老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会忘了?”   韩祺的神色也变了,连忙问道:“梅姑娘,这话可当真?”   “我也不清楚,因为冬姑并不知道那个教她武功的老和尚是谁,更不知是否大悲法师。”   韩祺一怔道:“她就是冬姑?”   孙冬排众而出道:“不错!老家伙,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韩祺连连摇头道:“真叫人难以相信,你怎么这么漂亮了!”   孙冬咧开大嘴笑道:“你也认为我漂亮,那我的苦没有白吃……”   梅华笑笑道:“那个老和尚把她浸沸玉泉与万载冬青泡了一个月,才使她洗毛伐髓,改丑为美……”   韩祺一笑道:“那些事都可以不管,首先我们必须弄清楚那老僧是否是大悲那老秃驴,假如是他的话,我们……”   梅华一笑道:“你们三人就不必分高低了!”   于飞点头道:“不错,老韩,你出手试她一下!”   韩祺点头走至水阁中央叫道:“冬姑!你出来!”   孙冬跳了出去道:“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打架,我可不跟你打,因为你教过我几天功,我不忍心叫你受伤,还是换个人吧!”   韩祺一言不发,举拿对她的肩头一按,孙冬的身子恍了一恍,咧着嘴大叫起来,同时回了他一拳!   韩祺用手封住了她的拳势,虽然退后了一步,脸上却微有喜色,朝哈元生与于飞笑道:“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见一个老和尚,就吓成这个样子,白闹一场大笑话!”   于飞略略放心道:“你怎么证明那老和尚不是大悲?”   韩祺微笑道:“这个丫头是块浑金璞玉,真要经过大悲的训练,成就一定比他还高,冬姑,你说是吗?”   孙冬怔怔道:“不错!老秃子就打不过我!”   韩祺又笑道:“我打得过你吗?”   孙冬连忙道:“我不行!你一掌按得我全身骨头都象散了一样!”   韩祺大笑道:“我只用了八成功力,假如我用足了劲,可以把你压成一团肉浆,你的这个师父还不够高明!”   孙冬点点头道:“还是你行,以后你教我功夫好吗?”   韩祺笑道:“好!以后你跟着我,我一定把你训练成天下最厉害的高手,那时就没有人能强过你了!”   孙冬高兴地笑道:“真的吗?那你现在就教我好不好?”   韩祺摇头道:“我没有空,为什么你要这么着急呢?”   孙冬手指着侯行夫道:“这个老猴子是个大坏人,他害死我爹,又打得我好苦,我学武功就是为了要找他报仇……”   韩祺道:“这倒简单!我现在就替你报仇如何?”   孙冬笑着道:“行!你打死他,我就叫你做师父!”   于飞连忙道:“要是我代你报了仇呢?”   孙冬道:“那我就拜你为师!你们谁想收我做徒弟,就得替我报仇,我恨透了这个老猴子,非杀死他才甘心!”   韩祺与于飞都举掌对向侯行夫,哈元生怫然变色道:“你们想怎么样?”   韩祺微笑道:“这个女孩子是一块人间瑰宝,谁得到她,谁就可以掌握天下,我们自然要争取一下,佳才难得……”   哈元生见孙冬居然抗受韩祺八成功力的一掌,心知此言非虚,不禁脸色一变,他身后的白云深轻碰了他一下。   侯行夫已经看见了,连忙叫道:“老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哈元生的动作更快,手掌轻翻,按在他的胸前。   侯行夫全身发着冷战,颤声道:“哈老!你若是杀死了我,就得不到归化秘笈了!”   哈元生冷笑一声道:“白云深早已知道你把秘笈吞在肚里……”   侯行夫急叫道:“他骗人……”   白云深笑笑道:“毒手书生,你别忘记了我是学医的,当你向我讨取治腹痛的药时,我替你一把脉就知道你病根何在,你是中了铜毒于胃塞之症,以你这种身体,得了那种病岂非太离奇了,除非你的胃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侯行夫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厉声叫道:“姓白的!我做鬼都不会饶你……”   白云深连忙叫道:“哈老!快出手,谨防他行功自毁……”   哈元生在侯行夫的胸前一捏笑道:“老夫还能让他如此聪明……”   侯行夫全身发抖,身子却软得像一条蛇似的朝地下滑去,哈元生他一把提了起来,笑向孙冬道:“老夫代你制裁他了,你怎么说!”   孙冬连忙道:“你让我亲手杀死他!”   哈元生提起侯行夫,掷在她的脚前道:“好!可是你得投归老夫门下!”   孙冬提起大脚,对准侯行夫的胸前踹了下去,她的力气何等巨大,直将侯行夫的胸前蹬出一个大洞口!   哈元生连忙走出去,提起尸体一阵翻弄,好像是在里面找什么东西,孙冬微笑着对他道:“你可是找一个铜套子……”   哈元生急道:“不错!你把它踩碎了?”   孙冬笑道:“没有!我怕扎坏了脚底,所以留了一点劲,现在正粘在我的鞋底上,你找那东西干什么?”   哈元生大急道:“快交给我,那里面藏着归化秘发……”   孙冬嘻嘻笑地道:“假如是归化秘笈,我可不能交给你,因为它原来是我爹的东西,被老猴子抢去了,我现在正好收回!”   哈元生怒道:“你拿去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也看不懂!”   孙冬似是不信道:“真的没用?”   哈元生道:“自然是没有用,那上面的记载十分深奥……”   孙冬道:“既然没有用,我就不要了!”   说完从脚下面取出一个黄铜套子,约有手指大小,于飞见状连忙虚空用手一招,想要夺过去。   哈元生怎肯让他得手,一面发掌抵住他的吸力,一面伸手夺去了铜套,于飞脸色大变,正待继续出掌。   孙冬却笑着道:“一个空套子有什么好抢的!”   于飞闻言止住掌力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空套子?”   孙冬笑笑道:“我自然晓得,因为我把里面的东西用内力烧掉了,不相信叫他打开看看,里面只有一团黑灰!”   哈元生连忙将钢套折断,果然里面倒出许多纸灰,不禁脸色大变,于飞去却幸灾乐祸地笑道:   “这也好!大家都捞不着……”   哈元生厉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孙冬一笑道:“为什么不行,是你自己说那东西对我没有用……”   哈元生叫道:“对你没有用,对我却大有用处,我学会上面的记载,才可以转教给你,把你造成天下无敌的高手!”   孙冬故作一怔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哈元生叫道:“难道你自己想不到?”   孙冬摇头道:“我这个人脑筋很笨,不会转圈子,你跟我说话一定要交代得明明白白才行,这可怪不得我……”   韩祺笑了一笑才道:“这只是你太大意了,她若是能想得那么多,便不是一块浑金璞玉了,秘笈虽毁,好在人还是你的……”   孙冬却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管他叫师父……”   哈元生鼓起怒目道:“你居然敢耍赖……”   孙冬也瞪着眼道:“我怎么耍赖?我说过谁替我杀死老猴子,我就管谁叫师父,可是老猴子是我自己杀死的……”   哈元生怒道:“是老夫把他交给你的!”   孙冬笑道:“那我该谢谢你,可是你交给我的,他还没有死,是我自己杀死他的,因此我不必叫你师父了,对不对?”   哈元生气得浑身发抖,韩祺却大笑归座道:“对!对极了!老哈,你自负聪明一世,却栽在一个傻丫头的手里,真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儿……”   哈元生慢慢从愤怒中静下来,阴沉沉地道:“好贱婢!你居然耍弄起老夫来了,这可是你自讨苦吃,老夫若是让你得了便宜,就枉活这把年纪了……”   孙冬满不在乎地一笑道:“是啊!听说你已经一百多岁了,实在活得太长了!”   哈元生骤然一指,点向她的胸前,他的动作何等快迅速,孙冬怎么躲得了,可是她受指之后,也不过退了几步!   哈元生却睑色一变,厉声叫道:“老韩!你出来!”   韩祺在座上淡淡地道:“什么事?”   哈元生双目直视叫道:“你刚才当真只用了八成功力吗?”   韩祺笑笑道:“不错!难道你不相信?”   哈元生怒声叫道:“我自然不信,因为她居然能承受我十成功力的一指!”   韩祺仍是笑道:“那恐怕是你太差劲了……”   哈元生阴沉沉地道:“老于!你试她一下!”   于飞在座上斜拍了一掌,劲力传出,孙冬跌跌撞撞地退出十几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下,咧着嘴叫道:“老家伙!你居然敢打我……”   孙冬叫着跳起来要冲过去找他拼命,梅华却沉声叫道:“冬姑!回来!”   孙冬咧着嘴,气冲冲地回去,韩祺的脸上微异。   于飞却淡淡一笑道:“老哈,恐怕是你太差劲了,我只用了七成功力……”   韩祺这才哼了一声,移身坐下,哈元生却大叫道:“我不相信你们会比我高出这么多!”   于飞冷冷地道:“等你相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带着人走吧,今天这场比赛不会有你的便宜了!”   哈元生仍是不服气叫道:“不行!今天我一定会比出个结果!”   于飞一笑道:“那也好!现在你是输家,按照规定该由你挑战,可是你挑战的对象只有我这一方,你看着办吧!”   哈元生顿了一顿,回头朝他那边的人看了一眼,只有白云深与三十六散人中一些残余!   这些人都不足与费长房抗衡,看来只有他自己出手了!   因此他将身子一挺道:“我自己出战,随便你们这边如何应会!”   于飞笑笑道:   “这不是输赢的问题,反正我们要打一场的!”   于飞右手一按座椅飞身而出,直立在中心傲然道:“很好!我们这两支孤军是该拼出个结果,才够资格向另外两边挑战,你先站开些,我叫人清清场子!”   费长房见他能够站起来,不禁大为诧异,连梅华脸上也倏地变色,于飞仍是从容地笑道:“你们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长房,先把尸体搬开,我好与老哈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费长房将信将疑地出来,双目犹自望着他的腿,于飞故意起动了两步,表示他的双腿可以活动自如!   梅华睑色大变,拖住孙冬低声耳语,费长房却十分兴奋,亲自出场,提起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掷向栏外池中!   那些尸体遇水即沉,片刻之后,浮上一些碎骨,皮肉都为水中的毒素蚀溶而去,不知情的人都触目惊心!   只有于飞笑道:“哈老怪!你看好,这些水是沾不得的,等一下你要逃走的时候,可千万别选这一条路!”   哈元生昂然道:“我除非是最后一个胜利者,否则绝不存生离之心!”   于飞一笑道:“妙极了,我们竟是一样的心思,既然我们都不打算逃走,那条通路也不必留着,我们来个破釜沉舟,以定必死之心!”   说完长袖一挥,劲力传出,那道向水阁的曲折回桥突然中断飞散,将满阁的人都孤立在恶水的圈绕中!   于飞一击断桥,仍是不肯休止,长袖再挥时,劲力又出去,但见木屑飞舞,那座桥立刻化为碎片。   于是这座水阁变成孤立了,阁中人莫不大惊失色,只有梅华与费长房等有限几人神色如常。   韩祺那边是最紧张的,尤其是铁剑无敌谢长风与浊世神龙童天月对于此间情形尤为陌生。   他们是老江湖了,阅历颇深,知道于飞此举是要把他们困在水阁上,对望一眼后,心意已经沟通!   谢长风首先叫道:“趁着脚力还可以够得上,大家赶快抢浮木借力,跳到岸上去,免得为人暗计所算……”   说着两人飞身穿出栏杆,直向水上浮去,断桥震碎之后,满池飘着浮木,二人各找了一样较大的浮木点足。   韩祺叫道:“你们快回来!”   谢长风站在一块浮木上道:“韩老!我与童兄先上岸去,再想法子接应你们!”   :   84\ 030   三十 强中更有强中手     说完双脚一纵,又朝另一块浮木上落去,这水阁离岸总在三十丈左右,他一纵六七丈,两纵已有十几丈。   能够再有两次借力,就可以抵达岸上,谁知他第三次踏上浮木时,那根木块竟变得全无浮力!   双足沾到水后,只听得一声大叫,整个人已向水中沉去,顷刻没顶,水面上冒起一阵气泡后,再无声息了!   童天月的行动较迟,只跳到第二块浮木上,见状吃了一惊,不敢向前,也无法后退,怔得呆了!   韩祺又叫道:“快跳起来,那根浮木也支持不了多久的……”   童天月听见呼喝后,完全仗着本能朝前上一纵,拔空丈许,韩祺伸手推出一掌,想利用掌力将他送上岸去的!   谁知他这一掌不推还可,掌力冲到水面上,激起了一大蓬水球,涌在童天月的身上!   童天月倒是被掌力送到了岸上,可是他落地之后,又疯狂似的跳了起来,连跳了几下,随即倒地不动!   身上开始冒着热腾腾的水雾,雾气消失后,他的人不见了,就像一个精通变化的精灵,随着雾气消失了!   韩祺长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伤感的表情。   于飞却哈哈一笑道:“老韩!你这两个人的神通果然广大,还会五行遁法,一个水遁,眨眨眼就不见了!”   韩祺怒声道:“于老怪,你害了人还要讲风谅话!”   于飞耸耸肩笑道:“老韩!你讲不讲理!这两人是自己急着送死,可不能怪我,根本我就没有动他们一下!”   韩祺犹待出言斥责,梅华已发言道:“韩老!那两人是自己沉不住气,可不能怨别人,这水中含蚀骨巨毒,他们怎能不弄清楚就往下跳呢?”   于飞笑笑道:“对啊!而且第二个人之死,还是你下的手,你要是不推那一掌,或许他还不会沾到毒水……”   费长房也笑着道:“韩老!以你的见识,总不会看不出我在这池上的布置吧!此地暗含五行生克,你那一掌岂不错了方位!”   韩祺怔了一怔,不禁闭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这池上的生克变化,假如真要把掌力送向半空,必须击向水面!   可是自己在出手之际,由于过份紧张,一时竟忘了这一点,因此对于童天月之死,自己实在应该负最大的责任!   被费长房指出之后,未免难堪,可是梅华却笑道:“即使他用对了方向,也无法保障童天月的性命!”   费长房微怔道:“梅姑娘这话怎讲?”   梅华微笑道:“神君这一池毒水中机关密布,于老发掌断桥,即将五行生克秩序变乱,任何人只要离开水阁,大概就很难生还了,神君何必还故作不知呢?”   费长房顿了一顿才干笑道:“不错!不错!在下本来也想通知大家这座水阁现在已成绝地,各位千万不要随意行动,以免有所不测!现在梅姑娘说出来了!倒是免得在下多费口舌!”   韩祺怒声道:“你早说出来,我也不会白白地损失两个人了!”   费长房一笑道:“若非那两个人现身说法,其他人一定不会相信,还以为我是故作惊人之语,危言耸听呢!”   韩祺怒道:“你拿我的人来作为表示的工具!”   费长房淡笑道:“韩老太言重了,那两个人的动作太快了,不等在下表明,即自离开水阁,并非在下有意要他们惨死!”   韩祺双眉一挑道:“这么说来,我们若想离开此地,都要得到你的允许才行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们屈服了吗?”   费长房微笑道:“在下不敢作此想,而且水阁的通路已被于老所毁,连在下自己都无法出得去,大家只好硬挺在此地了!”   韩祺大吼道:“胡说!这里的布置是你一手安排的……”   费长房指着梅华道:“梅姑娘曾在敝山居留过一阵,她知道最清楚,韩老如果不信,不妨问问她在下的话是否确实!”   梅华笑着道:“池中布置的枢纽都在回桥上,桥毁路断,要想离开此地除非是从水面上飞渡。”   于飞立刻大笑道:“韩老怪!这三十丈的水面大概难不倒你吧?”   韩祺怔了一怔道:“我也许勉强可以过去,可是其他的人呢?”   于飞大笑道:“韩老怪!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菩萨心肠了,我们这三个老不死所以被人称为世外三魔,就是因为我们行事只顾自已,还管人家干吗?”   韩祺脸色微变,却没有再出声。   费长房忽地又笑笑道:“韩老今日行事好像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韩祺一瞪眼道:“老夫与往日有何不同?”   费长房含笑道:“云阳七子都是你的得意传人,一连死了六个你都不在乎,何以对身边这些脓包如此重视起来?”   韩祺尚未答话,那云初生却脸色一变,好像被费长房的话挑动了,目光转向韩祺,暗自沉思!   韩祺神色不动,淡淡地道:“费长房,你好像是在挑拨我的手下……”   费长房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偶而看到一些不解的事情,提出问问而已,韩老对手下一向宽厚,哪里会受我的挑拨而离心呢?”   说完径自坐下,云初生生气起立道:“韩老!这家伙对你如此侮慢,弟子要求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请韩老允许弟子出场与之一搏!”   韩祺淡淡一笑道:“不行!依照规矩,现在应该由哈老那边派人上场!”   哈元生忽地冷笑一声道:“韩老怪!我这里连番失利,已经准备认输了,所以我不想再派人出场,将权利让给你这一边吧!”   韩祺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我就接受了,初生!你出去吧!”   云初生道:“可是弟子方才战过一阵,唯恐出师不利,反而辱了您老家的英名,因此弟子想请您老成全一下!”   韩祺淡淡地道:“你想怎么样?”   云初生怔了一下道:“弟子想请您将本身真气借给弟子一点,使弟子体力恢复正常,以便替您老惩治狂徒!”   韩祺摇头道:“费长房是个很高明的剑手,你纵然恢复了体力,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还是藏拙好!”   云初生连忙道:“这个弟子明白,可是弟子在未蒙您老收录前,曾在死去的先师处学过一种奇特的掌功,或许可以一用!”   韩祺微异道:“什么掌功,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云初生道:“那叫穿心掌功,弟子也没有学全,是以未曾禀告!”   韩祺忙问道:“那种掌功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云初生毫无表情地道:“这个弟子不便先说,因为一说出来,对方有了防备,弟子就无法必操胜算了,不过白云深是知道的!”   听他一说,哈元生与于飞都向白云深望去,大概是希望他能说出来,白云深略一沉思道:“这种掌功发出来无声无息,中敌之后却厉害非常,连你们三位老人家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此言一出,于飞与哈元生都为之色变,可是白云深又道:“不过我那死去的师兄对于这种掌法极为隐秘,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清楚,可是有一点二位尽可放心!”   哈元生急躁地问道:“我们有什么可放心的!”   白云深道:“这种掌功若是用在韩老手中,对二位有威胁,若是用在云初生手中,谅来不会对二位有何作用!”   那二人都不作声了,目光盯在云初生身上,尤其是费长房更为焦急,深恐韩祺将功力传给云初生!   韩祺被白云深一番话也打动了心,沉吟片刻道:“初生,你居然把这件事瞒着我!”   云初生忙道:“弟子不知道韩老会在意这种小功夫……”   韩祺笑了一笑道:“光是听你们吹得厉害,我倒是有点不相信,你过来,我不但传给你一部份真气,也使你增加一倍功力,看你是否能把那种掌法发挥出来……”   云初生连忙走了过去,梅华神色一动,把孙冬叫到身边附耳嘱咐数语,孙冬点点头也向韩祺走去!   云初生一瞪眼道:“你来干什么?”   梅华笑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派她前来给你护法的,否则你们怎能顺利地施行隔体传功!”   韩祺淡淡道:“有老夫在此,难道还怕人捣鬼不成!”   梅华冷笑道:“既然这种穿心掌功厉害,难保哈于两老不怀戒心,他们若同时出手,你一个人不一定挡得住!”   韩祺不以为然道:“他们若是有意思,不妨试试看!”   梅华笑道:“韩老也别太托大了,他们如要出手,一定是乘你传功最要紧的关头,使你无暇分神应付,有孙冬在,至少可以替你挡一下,备而不用,总比全神防备的好!”   韩祺想想也不反对了,命云初生伸出一只手,自己再出掌相抵,将力量送过去,哈元生与于飞果然作势欲动!   韩祺的另一只手也摆好姿势,以作应付!   于飞见云初生的头上热气直冒,忍不住就想出手攻击,谁知他刚一聚势,哈元生却撞了他一下。   于飞被他撞散了劲,不禁怒叫道:“老哈!你是怎么了?”   哈元生大笑道:“老于!我们是什么身份,怎能被两句大话吓倒了?反正老韩还没有学会那种掌功,我们何妨等着瞧瞧!”   于飞会意收掌道:“对!等到那小子功成之后,假如真有两下子,我们再想法子还来得及,现在是不必太紧张!”   这时云初生头上热气冒得更厉害,竟像是一口大蒸笼似的,眼见成功在即,白云深忽然道:“费神君,两位老人家不屑出手,你却是性命交关,又何必存什么顾忌呢?等他们功成之后,你可来不及了!”   费长房为着生死相关,早已忍耐不住,闻言飞身而出,长剑径朝云初生的背后刺去,孙冬视若无睹!   韩祺大喝道:“鼠辈!你敢!”   一掌拍了出去,将费长房推开了好几步,手中的长剑无故自折,哈元生也及时拍出一掌叫道:“老韩!跟我们斗才有意思!”   韩祺骤觉劲力迫体,连忙挥掌拍出相抵道:“哈老担!你也想乘人之危!”   哈元生微微一笑道:(缺文)   掌力不断加强,韩祺分神迎敌,还要将内力运送给云初生,自是辛苦异常,忙叫道:“冬姑娘!你这傻瓜别尽呆着……”   孙冬笑笑道:“我就要出手了!”   说时举起手臂,云初生突然举起另一只手,飞快地向韩棋胸前印去,韩祺大吃一惊,连忙将劲力分到另一只手上!   那只手原是抵在云初生掌上以作传力之用,这时情形危急,他顾不得许多,一心只想云初生震了开去!   云初生猛地撤掌退后叫道:“老妖怪,你上当了!”   哈元生也适时收回掌劲,韩祺虽然轻松了一下,但已是耗力过巨,连连喘息不止,于飞莫名其妙地道:“老哈!这是怎么回事!”   哈元生笑着指指白云深道:“你去问问他吧!”   白云深阴恻恻地道:“所谓穿心掌功,根本就是骗人的,我师兄倒是会一种偷功夫的方法,他能利用与人对掌的机会吸收对方功力!”   云初生也得意地冷笑道:“不错!当初师父教我们武功时,每次都叫我们拚命练习内功与人对掌,每次对掌后,我们感到疲累不堪,他却是功力日深,一连几次后,我才发现其中的阴谋,原来他是利用我们七兄弟的天赋体能,替他增加功力!”   梅华冷冷道:“所以你才杀了他!”   云初生一笑道:“是的!我们七人体质异于常人,一个月的勤练,足抵别人一年进境,我们辛苦了几个月,他却平添了二三十年的功力,这种师父不杀他行吗?”   梅华又笑笑道:“你杀死他的方法是很费了一番脑筋吧!”   云初生瞪了她一眼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   梅华一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徒劳而无功,你师父功力日深,两相悬殊,你用什么方法杀死他呢?”   云初生一笑道:“我费了两个月的苦练,把一种毒药渗入掌之中,他吸收我的功力后,被毒气攻心,以致走火入魔!”   梅华微笑道:“刚才你对韩老也用了这种手段吧!”   云初生哈哈大笑道:“你真聪明,居然一猜就中!老妖怪虽然没有吸取我的功力,可是他最后用掌力将我震开时,本身真力与我相通已感染毒气,等他收回劲力时,毒气也跟着进去了!”   梅华一笑道:“高明!高明!这种恶毒的方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韩祺却怫然变色叫道:“畜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云初生冷笑道:“那要问问你自己了,你收录我们兄弟七人,虽然也教了我们一点武功,可是你并没有真正用心教我们!”   韩祺怒声道:“你们既能下毒手对从前的师父,我怎能毫无戒心,若是我认真传授,只怕迟早会死在你们手中!”   云初生又冷笑道:“那也罢了,可是你利用我们兄弟几人替你卖命,创立五云帮,却又不拿我们当人看,只是当作工具……”   韩祺愕愕道:“谁说的!”   云初生冷冷地道:“何必要人家讲呢?事情清清楚楚放在眼前,我四个弟弟死在非命,你毫无所动,倒是谢长风与童天月两个饭桶死了,你反而比谁都着急,我本来还糊里糊涂地追随着你卖命,直到费神君指点之后……”   韩祺厉声喝道:“你们本来就是一批心胸恶毒之徒,怎能与那些侠义之士相提并论,因此你那几个弟弟死了,我还认为该死……”   云初生如枭鸣般地尖笑道:“所以我那样对你并不过份……”   韩祺双目一瞪道:“老夫现在要杀你并非难事!”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梅华已喝道:“放下来,你现在若是妄动真力,毒气攻心,就再也无法保你这条老命,乖乖地别动,一切由我来……”   韩祺怒声道:“老夫宁可死了,也不放过这恶徒!”   梅华冷冷道:“你倒是很有出息,竟然把一条宝贵的生命去跟这猪狗不如的畜生相拚,你死了,你带来的这些人怎么办……”   韩淇呆了一呆道:“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们了,五云帮的设立原非我的本意,可是我若不将他们收容到帮中,他们一定会成为其他两边列为杀戮猎头的对象……”   梅华笑笑道:“那你还应该继续贯彻下去!”   韩祺长叹—声道:“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已经中了毒。”   梅华笑笑道:“一点毒算得了什么,天下还没有一种毒物能难住我飞天魔女的,你安心坐在那里,由我来应付好了!”   韩祺用手一指云初生道:“这贼子放他如此过去,我实在不甘心。”   梅华哼声冷笑道:“你放心好了,用不着你对付他,他也活不了,他那种歹毒的心性,哪一边都不敢收留他……”   白云深又扯扯哈元生的衣服,哈元生连忙道:“我收留他!”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有这个胆子吗?”   哈元生大笑道:“这小子的行事手段,倒是深合我心,我既然自命为魔,就是欣赏这种心狠手辣的魔道人才,小子!你过来!”   云初生欣然色动,举步朝哈元生那边走去。   梅华大喝道:“站住,你只要再敢走前一步,我立刻要你尸横就地!”   云初生果然怔了一怔,白云深却鼓励道:“初生!你还怕什么,有哈老为你撑腰,谁敢动你一根汗毛!韩老怪已经被你整垮了,我听见你要他传送功力时,即已明白你的用意,所以才跟哈老暗中打了个招呼,配合你的行动!使你立下了一件奇功……”   云初生闻言只向哈元生走去,梅华却笑笑道:“于老,你相信穿心掌功是骗人的吗?”   云初生刚走到哈元生前面,忽然狂叫一声,身子平飞出去,噗通一声,跌入栏杆外的毒水中……   云初生的尸体只冒了一冒,随即化为一架白骨,浮上了水面,最后沉了下去时,连白骨都消溶。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有哈元生明白除了近邻的听水天魔于飞外,任何人都不可能具有此等功力……   因此他一沉睑对于飞道:“老于!你怎么也听信了那妖女的鬼话了?”   于飞笑了一下道:“这并不是信的问题,我总是觉得这小子死了的好,你收留了他,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威胁!”   哈元生翻着眼睛道:“这是怎么说?”   于飞笑道:“假如那穿心掌功是真的话,自然对我不利了,假如那穿心掌功是假的,我就要替你担心了!”   哈元生不服气地道:“难道我还会上他的当不成!”   于飞一笑道:“这很难说,我们三人中,论心计是老韩最深,不客气地讲一句,是你最差,连老韩都吃了亏,你更别说了!”   哈元生怔了一怔,才回头对白云深道:“那穿心掌究竟是真是假?”   白云深一叹道:“人都死了,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他死得实在太可惜,哈老若能留下他,定能获益不浅!”   哈元生叫道:“那穿心掌一定是真的!”   于飞冷冷地道:“即使是真的你也别想从他那儿得到一点好处……”   哈元生愕然片刻,才点点头道:“不错!要想从他那儿骗出练掌的功诀是不可能的!”   于飞又冷冷地道:“难得你也想到了这一点,那这姓白的劝你收留他又有什么用意呢?老哈,世外三魔成名非易,你别让人家耍了!”   哈元生脸色一变,白云深的脸色也为之一变,连忙凑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哈元生才跌足叹道:“不错!不错!你该早提醒我一声,我就会留心了!”   于飞诧然道:“他跟你说些什么?”   哈元生怏怏地道:“不能告诉你!”   梅华又笑笑道:“于老!要不要我告诉你?”   哈元生瞪她一眼道:“你又知道了!”   梅华笑道:“我只要想一下就知道了,云初生也许会穿心掌功,不过他不会交出来的,他唯一的用处便是对付于老!”   哈元生不过脸色微变,于飞却叫道:“凭那小子能对付我?”   梅华微笑道:“为什么不能?他能整垮韩老,自然也可以使你上个大当,你刚才也承认机智不如韩老,叫你上当并不困难!”   于飞想想叫道:“不错!韩老已经垮了,老哈利用那小子随便出主意,把我整垮了,老哈稳可以独尊天下了。”   梅华摇头道:“于老这话说得又不对了,第一,韩老并未垮下来!”   哈元生一笑道:“除非你能马上解去他的毒,不过老于与我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只要敢动一下手……”   韩祺脸色充满了悲愤之色,叹道:“想不到你们会变得如此卑鄙了!”   哈元生冷冷一笑道:“这是我们魔道人物一贯作风,我不知你是怎么鬼迷心窍,居然会改变心肠学做好人起来了!”   韩祺低头不语,梅华又笑道:“第一点姑且不论,我再说第二点,即使韩老跟于老都不足言敌,你哈老怪也别想独尊天下了!”   哈元生不信道:“还有谁比老夫更强?”   梅华微笑道:“假如真有那一天,你哈老不过是人前的一块招牌,真正能决定一切的恐怕还是坐在你身旁的那个白云深!”   哈元生朝旁边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梅华故作不解地道:“哈老有什么可笑的?”   哈元生止住笑声道:“你若是说别人,老夫还可以会相信,至于这白云深……”   梅华微笑道:“从哈老进入王屋山开始,自己未曾作过一点决定,完全是他在幕后指示操纵,哈老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哈元生大笑道:“那是他必须为老夫出主意,以免老夫吃了亏,你以为老夫必须要听他的话吗,老夫名列世外三魔,岂能……”   梅华打断他的话道:“哈老功夫已失,可是得到他的帮助而恢复的?”   哈元生点点头道:“不错!他的医术的确高明,你散去老夫的功力,使老夫的筋络萎缩,他用了一种炙刺,两贴药剂……”   梅华笑道:“他能治好你,就能毁你……”   哈元生微笑道:“老夫岂会不防一点,所以老夫恢复功力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身上施了一种独特的手法……”   梅华淡淡地道:“这种手法能使他永远忠心耿耿吗?”   哈元生笑道:“老夫活着一天,他就会像条狗似的跟在老夫身边,老夫今天若死了,他绝活不过明天!”   梅华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哈老还有这一手制人之策!”   哈元生大笑道:“老夫所以被称为魔,就是掌有这些制人的魔道手腕,否则老夫这百多年的岁数岂不是白活了!”   梅华笑了一下道:“哈老所颇为得意的手法,不过是在他的命穴留下了一处致命伤,这伤处必需每十二个时辰推拿一次……”   哈元生大笑道:“对!而且这推拿的手法只有老夫一人会用,所以他的生死完全任老夫的掌握,使他必须乖乖地顺从老夫!”   梅华笑了一下道:“哈老跟他在一起几天了?”   哈元生道:“三天了!”   梅华摇头一叹道:“太迟了!”   哈元生诧然道:“什么太迟了!”   梅华笑道:“哈老告诉你太迟了,以他这种精通医道的人说来,任何一种推拿手法,只要连看两次就烂熟于胸……”   哈元生不信道:“你说他已经懂得自救之策?这绝对不可能的!”   梅华笑道:“哈老说得这么自信,不知以前可曾试验过别人!”   哈元生道:“自然有了!老夫昔年与万象新搭挡,就曾用这种手法,万象新的医道总不会比他差吧!”   梅华点头道:“嗯,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哈元生道:“万象新大概认为自己已经有指望,在几天前丢了老夫而去,结果老夫发现他暴尸路旁!”   梅华笑道:“哈老确实知道他死了吗?”   哈元生得意地笑道:“自然了,而且他死的特征正是老夫所施制穴手法发作的状态,万象新既不能自救,这姓白的也不见得能……”   梅华微微一笑,目光移向于飞道:“世外三魔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把天下几个有名的医道圣手制服了,于老!你是否也有一套厉害的制穴手法呢?”   于飞脸色微变,哈元生代他回答道:“当然有了,我们三个人都有一手制人的绝招……”   梅华笑道:“那很好,不过我希望你们不是会的同一种手法!”   哈元生道:“不同!我们各有千秋,不过厉害却差不多!”   梅华道:“希望于老只推拿过一次,也许还没有被人学会!”   于飞怔一怔才动容道:“梅姑娘!谢谢你的提醒,我那推拿手法一次还没有用过呢,也许还来得及不为人所赚……”   梅华笑了一下,哈元生却莫名其妙地问道:“老于!你说些什么,难道你也……”   梅华笑道:“不错!于老昨天被我施了一点小手脚,弄得圣腿瘫痪,差一点成了残废,幸亏他的运气好……”   哈元生一怔道:“不可能吧!老于刚才走动的情形很正常呀!”   梅华道:“所以我说他的运气好,因为他也罗致到一名医道圣手,治好了他的残疾,而且他制人的手法还没有浅露……”   哈元生奇道:“除了白云深与万象新外,还有医道圣手?”   梅华摇头道:“没有了!我勉强可以算一个,但是不如他们两人手术精明,我整了人还有治法,他们若下了手,除了他们自己外,谁都无法救治!”   哈元生怔然道:“那老于的医道圣手又是谁呢?”   梅华笑笑道:“自然就是万象新了!”   哈元生几乎要跳了起来叫道:“什么!万象新!他还活着!”   于飞神色毫无所动,淡淡地道:“你在两天前看到他的尸体,我在今天看到了他的本人,假如你没有看错,我就是见到鬼了!”   哈元生大叫道:“我明明看见他死了!”   于飞淡淡地道:“那就是我见鬼,不过他替我疗好腿上的残疾,也受了我捏穴手法的控制,我感觉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哈元生睁大了眼睛,直是摇头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简直无法相信……”   梅华一笑道:“这倒是没有什么希奇,他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自然也有神通把自己从死亡中救活过来,于老!他人还在吧?”   于飞点点头道:“在!我把他放在水池边的树林里!”   梅华道:“于老最好把他请出来,叫哈老也看着死死心!”   于飞一点头,费长房立刻道:“翩翩!双成!你们去把人抬来!”   二女答应一声,推着于飞乘来的那辆辇车,飞身出了水阁,踏波凌空而去,众人又是吃了一惊!   因为那水池中遍是毒水,见物即蚀,何以这两个女子能来去自如呢?费长房一看大家的神色,知道又上了当!   于飞用掌断桥,原是想到用毒水困住大家,叫所有的人不敢再存生念,乖乖地接受摆布!   可是梅华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堆话,使自己下了那个糊涂的命令,让大家知道这一地毒水并非无法通过!   哈元生的神色尤其不对劲,看样子马上要对自己发作,他深恐不明不白地像云初生那样挨一下冷掌。   因此连忙道:“那两个女子穿着的靴子是用一种特制的皮革,可以防止毒水的侵蚀,这种靴子敝处准备很多……”   哈元生哼了一声道:“多少暂且不论,你会给我们吗?”   费长房朝于飞看了一眼道:“那要看于老的意思了!敝处此刻以于老为主!”   哈元生立刻叫道:“老于!你快把靴子给我这边每人送上一双来!”   于飞笑笑道:“你急什么呢?反正你不用靴子,这里也困不住你!”   哈元生道:“我自己不要,我这些人要!”   于飞笑道:“你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呢?你我的制穴手法既然已经失效,留着这批脓包能帮你多少忙?”   哈元生冷笑一声道:“老朋友已经不可靠了,我当然要为自己打算一下,这些人也许不能帮什么忙,但至少可以供我驱策!”   梅华又笑道:“对了!其他人不要都行,这白云深可得好好地保护他,因为哈老的性命全在他的控制中呢?”   哈元生又是一怔!梅华笑道:“哈老对他控制的手法已经失效了,他对哈老的控制手法却绝对有效的,所以你们的生命还是系在一起的!”   哈元生怒声道:“白云深,你对老夫用了什么手段?”   自云深怨毒地望了梅华一眼,然后才抗声道:“哈老所服的药剂中含有一部份我自制的秘药!这些药散的处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对哈老绝无妨碍……”   梅华笑道:“妨碍是没有的,只是药性发作之后,哈老的功力全散,还是恢复从前不会武功的状态而已……”   哈元生怒叫道:“天杀的狗贼,你居然敢如此算计老夫……”   白云深也大声道:“哈老对我所用的手段也不见得宽厚,我为了自保之计,不能不预留一手退步,这怎能怪我呢?”   哈元生脸色铁青,冬的一声,将面前的木案拍得粉碎。   韩祺忽然抬眼问道:“白云深,你对我施了手脚没有?”   白云深摇摇头道:“没有!韩老对我虽然不太信任,却还传过我不少武功,而且也没有用什么威胁的手段来控制我,因此我不会以怨报德……”   韩祺点点头,轻轻一叹道:“老哈!老于!我希望你们能够反省一下,以威服人不如以德化人,这就是我弃魔就正的原因……”   于飞与哈元生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韩祺又道:“你们处处以制人为手段,结果仍不免为人所制,武功再高有什么用,心术不正终无善果……”   于飞冷笑一声道:“老哈受人控制了,我还没有!”   梅华也冷笑道:“万象新若是放过你,那才是天下奇闻!”   于飞傲然道:“我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吃他给我的药!”   白云深连忙道:“那他是用什么方法替于老治疗残疾的?”   于飞笑笑道:“我只是接受他两枚金针刺穴,打通筋络……”   白云深哈哈大笑道:“万象新的药绝对可以放心服用,他的金针刺穴却要小心接受,我们两人医术大致差不多,专门的技术上却各有所长,他的针炙术比我高叫,我的制药略占胜场,受他的针疗与服我的药同样危险……”   于飞不信道:“他在针上还能弄些什么手段不成?”   白云深笑着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梅姑娘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于老问她可能比我更清楚一点,可是我相信他绝不会只是疗疾而已……”   于飞连忙道:“不错!他一看我瘫痪的原因,马上就认出是梅姑娘的手法,也因此得知梅上春就是梅华的化身!”   梅华笑笑道:“我看见你能走路时,才猜出你接受过万象新的治疗,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能解开我的闭经的手法!”   于飞急道:“这些都不谈了,他究竟对我下了什么手法?”   梅华笑笑道:“针炙剂经路的手法不下万千,以他替你疗疾的部位而言,足有二十四种方法可以留下祸根,最严重的可是使你在三天之后,变成一个软瘫的废人,我必须经过详细的检查才能发觉种因何在,于老肯让我检查一下吗?”   于飞呆住了,看看梅华一睑神秘的笑意,居然无法拿定主意,只是哈元生幸灾祸地大笑起来!   水阁中每一个人都寂寂无语,因此哈元生的笑声现得特别刺耳,也使于飞感到异常的难堪,不禁愤然道:“哈老怪!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哈元生努力止住笑声道:“我不是笑你,而是笑我们自己,我们三个老家伙活了一百多年,除了在大悲老和尚手下落过一次败绩外,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想不到我们再次出山,准备大展雄风却先后栽在一批后生小辈手中……”   于飞也不禁低下了头,韩祺却轻轻叹道:“老哈!你说错了,以我们的武功是没有人再能令我们折服了,我们只是栽在自己的不智上……”   于飞冷冷一笑道:“老韩!我与老哈还可以说是恶性不改,自作自受,你一心向善,怎么也会落这个结果呢?”   韩祺颓然叹道:“我近年来虽然力求向上,可是老毛病仍然难改,云阳七子固然可杀,我不该用那种方法陷害他们,所以我中了云初生的暗算,心中并不后悔……”   哈元生又向梅华道:“梅姑娘!你自负聪明一世,怎么也会看不出云初生的阴谋,让老韩吃了这一个暗亏!”   梅华笑笑道:“谁说我没有看出来,我不是作了防备吗?”   说着用手一指孙冬,哈元生微愕道:“这傻家伙一动都都没有动!”   梅华道:“她没有到动的时候,云初生不管用什么方法,他总害不了韩老,我真担心的是你们两个人!”   哈元生道:“老夫出手之时,她也没有动呀!”   梅华笑笑道:“光是你一个人出手,韩老或许尚可一挡的,假如于老凑着一起出手,韩老就危险了……”   于飞笑笑道:“原来你这个预备措施只是对着我一个人而设……”   梅华道:“那倒不一定,假如你先出了手,她就专为阻挡哈老而设,只要你们不同时出手,韩老绝无可虑!”   于飞冷笑一声道:“老夫岂是那种乘人之危的鼠辈之流……”   哈元生见他骂到自己的头上来,脸色一变,正欲反唇相讥,梅华已抢在他前面含笑发言道:“于老说得太好听了,假如不是我安排了一个人在,你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良机呢?你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   于飞神色一变道:“不错!你很聪明,居然把老夫的心事完全猜对了,只可惜老哈事前不跟我打个商量!否则你就是安排下这个大傻瓜,也未必能保住老韩的性命!”   哈元生神色一动,连忙道:“老于你真要有意思合作,现在还来得及!”   于飞神色也是一动道:“不错!老韩只有一击之力,事后他毒气攻心,不战自毙,这里还有人能挡得住我们吗?”   梅华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着急,故意冷笑一声道:“就算你们能杀死韩老,你们两人能水远合作下去吗?”   哈元生望了于飞,于飞却冷冷地道:“老哈!你不要又被她的话打动了,韩老怪存心退出魔道,已经不是我们的同志,杀了他之后,我们再商量!”   哈元生道:“怎个商量法,难道你肯低头吗?”   于飞焦燥地道:“我不会低头,你也不会低头,我们可以再找机会较量,先把这些自命为侠义道中的家伙杀了再说!”   哈元生想了一下,突然叫道:“对!先来个魔长道消,使我们魔道大光,然后再决定谁高谁低,老于!你对付老韩,我收拾这傻大姐……”   说着飘身而出,与于飞并肩而前,梅华这边的人连忙蜂聚而起,每个人都凝聚功力,以备一击!   于飞冷冷一笑道:“你们挡得住老夫吗?”   梅华知道这老怪功力深厚,自己这边人虽多,绝对无法阻止他全力一击,唯一可倚的只有孙冬!   可是她也不会是哈元生的敌手,最多只有支持一阵的能力,尽管她足智多谋,此时也没了主意。   花燕来一声不响,忽地离群而出,避开哈元生与于飞二人,直向费长房走去,费长房怔然道:“夫人!你要做什么?”   花燕来淡淡地道:“这里总算是我的旧居,我在临死之前,想四面看看!”   费长房连忙道:“夫人!你可以不必陪着他们送死!”   花燕来啐了他一口道:“跟你这种人活下去,我宁可死了的好!”   费长房怏然退后,只好放她走过去,花燕来走到栏杆边张望片刻,忽地抽出佩剑,轻轻一叹道:“能够理骨家园,我也没有遗憾了!”   由于她这突然的动作,使得于飞和哈元生都暂时停止了前进,每一个人都盯在她身上,以为她要抽剑自刎了!   谁知花燕来的长剑只举到胸前,忽又放下道:“我不想死后留个残破的尸体,白先生,你既是制药的行家,身边可有什么服下可毫无痛苦而死的毒药!”   话是对白云深讲的,倒把他问得怔了。   哈元生微微一笑道:“你就成全她吧!还有谁想那样死的,老夫也破例成全,这样你们落个舒服,老夫也省得费事!”   散花仙子步出行列道:“花夫人!我们相识虽短却颇为莫逆,我陪你先走一步吧!梅姑娘!我看你也不必费神抵抗了……”   梅华摇摇头道:“不!我只要一息尚存,绝不放弃生机!”   散花仙子笑道:“那也好!不过我希望你等一下发动,先替我们送个终!”   梅华道:“这个我可没有权力决定!”   散花仙子转向哈元生道:“申老实!念在三十六散人一番旧谊,你肯答应吗?”   哈元生哈哈一笑道:“老夫化名申老实,侧身在三十六散人中一段时间,承蒙仙子多方照顾,这点小事情怎么会拒绝呢?”   散花仙子笑笑道:“谢谢你了,白先生,你那药要多久才起作用?”   白云深想了一想道:“入口生效,眨眼毙命!”   散花仙子笑道:“那好极了!这样不至于耽误大家很多时间!”   于飞本来颇有不耐之状,听见白云深的话后,才没有发作,散花仙子走到花燕来前面,二人相视一笑。   然后又一起向白云深走去道:“白先生,请赐药!”   白云深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红色小丸,散花仙子接了过来,反腕却向他的脉门上扣去!   她的散花手本就精绝,白云深又在疏神无备之下,一下子被他扣个正着,花燕来的动作配合得更好!   长剑一横,比在他的后颈上,众人都为之一惊。   哈元生连忙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散花仙子手拈药丸,放在白云深的嘴前道:“哈先生,假如我们现在杀了他,对你一定很有关系吧!他死了,你的动力也跟着完了……”   哈元生想起自己服过白云深的毒药,若是不得他的解药,自己功力散失,形将成为废人,不禁呆住了!   于飞怒叫道:“老哈!你别怕,我们同时出手,一前一后,绝对可以在她们没有得手以前,先震死她们……”   梅华恍然大悟,连忙笑道:“花夫人!仙子!想不到二位会想出这一个绝策!”   散花仙子笑道:“我们这条绝策还得加上你这个飞天魔女才算完全!”   梅华大笑道:“我已经懂了,不劳仙子吩咐!”   散花仙子笑道:“我知道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的!”   她们一唱一和,倒把两个魔头弄得呆住了。   于飞朝哈元生道:“老哈!别听她们的话,你我同时准备,由我发口令同时出掌,一定可以抢在她们前面得手!”   哈元生却摇摇头道:“假如我出手了,你却不出手呢?”   于飞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呢?”   哈元生道:“白云深一死对你大有好处,因为我成了废人,你就可以稳居天下第一的宝座了,我怎么能不提防到这一手?”   于飞大急道:“老哈!我对你立下血魔重警,假如我存心欺骗,马上就受到魔火炼心的惩报,这下你总可以信任我吧!”   哈元生果然为之色动,梅华却道:“这种牙疼咒会实现吗?”   于飞厉声道:“韩老怪也是魔道中人,你不妨去问问他!”   韩祺一叹道:“梅姑娘!你还是准备一战吧,血魔重誓是绝对有效的!我们练过魔功的人,心神俱受血魔的控制……”   梅华笑笑道:“哈老怪!这下子可便宜你了!”   哈元生一怔道:“老夫有什么便宜可占?”   梅华笑道:“你们同时出手,也许可以救下白云深的性命,但是我利用这个机会,飞出去杀了万象新,岂不是与你大有利?”   于飞不禁一怔道:“你有把握能飞出去吗?老夫杀死那二人之后,再回头对付你还来得及!”   梅华笑道:“在别的地方或许不容易,在这里可是绝无问题,因为我深明池上的生克变化,只要我离开了水阁,你的掌力就无法奈何找了,何况我这个飞天魔女的飞天功夫尽人皆知,你想追我可是不容易!”   于飞怔住了问费长房道:“是这样吗?”   费长房点点头道:“不错!于老也许得用轻身功夫追上去,但是要避开池上的五行生克阵图变化势非迂回绕道不可!”   梅华一笑道:“你听见了吗?白云深与万象新之间,你们可以任选一人,换句话说,也是在你与哈老怪之间决定一个人活着!”   两个老魔头都呆住了,散花仙子利用这个机会,一捏白云深的下额,抖散他的腮骨,哈元生见状大惊!   散花仙子却笑道:“你别急,我还没有到杀他的时候!”   说完将两根手指,夹着那颗药丸,放进白云深的口中道:“现在更好了,你们也不必选择了,只要我一死,手指松开,那颗药丸就跳进他的嘴里,梅姑娘再飞出去……”   于飞突然厉声大笑道:“这样好!我们反而可没有选择了,哈老怪你说是不是?”   哈元生莫名其妙地道:“我根本就不明白你的话!”   于飞大叫道:“你真笨!他们用生死来威胁我们,我们都一百多岁了,还怕什么,大家别再顾忌,照原定计划出手吧!”   哈元生道:“我们俩呢?”   于飞大声道:“我们反正不会马上就死,正好在未死之前,来个大开杀戒。把这些家伙都宰了,然后再想法子救我们自己!”   哈元生道:“白云深与万象新都死了,还有什么法子救我们呢?”   于飞道:“最多你我都失去武功罢了。”   梅华笑道:“那时我可没有死,一定叫你们受尽痛苦……”   于飞厉笑道:“我宁可将来被你杀了,也不愿意接受你现在的威胁!”   哈元生也道:“我同意,这妖女心计太深,错过今日,我们或许被她整得更惨,老于,我们开始吧!”   梅华叫道:“等一下!”   于飞道:“没有什么可等的!”   梅华道:“既然你们决心同归于尽,为什么不等我杀了万象新回来,我带了这批人来,不能抛下他们一个人偷生……”   干匕想了一下道:“好!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宁可先让你杀了万象新!”   哈元生也道:“等万象新一死,我自动杀了白云深,然后再大杀一场,我们一世以魔自居,得到这样结果也未尝不是一大快事!”   梅华这次是真正的怔住了,她自负机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以最弱的实力占着最多的优势!   她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使韩祺受伤,可是这老儿心迹在受伤后才表明,虽然失策,她还可以原谅自己!   现在却糟了,她没有想到那两个魔头居然会不顾利害,豁出性命蛮干一通。她自己并不想成名出风头!   所以要冒险从事,负起这么大的担子完全是为了林琪,照目前形势看,这两个老魔头若是联起手来,全阁能生还的只有自己一个,即使自己杀了万象新后再回来与大家一起就死,林琪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因为这些人都是听她的主意集中到此地来,即使他们都有决死之心,不会归咎于她,可是天下武林精英在此付之一炬,她这个罪人就做得大了!   于飞又在催促她了:“梅姑娘!你到底去不去!”   梅华长叹一声,朝身后诸人望了一眼,歉疚地道:“各位!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们,我把大家集中到这儿来送死,我原先以为靠着我的机智可以制服这群老魔头的……”   韩祺豪笑一声道:“梅姑娘!你不必自责,事实上你已经制服他们了,虽然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但是天下总可得到太平了!”   群侠以谷中明为代表道:“梅姑娘!韩老之言不差,事实上我们这些人早已为那群魔头看中,除了接受他们的驱策外,迟早总不免被他们杀死,可是我们能与这群魔头同归于尽,已经算是一场大胜利。我们都死了,林琪还活着,今后天下有他那样一位少年英侠去主持正义,一定会十分太平的!”   群侠众口一词,纷纷附合,梅华稍微感到心安,沉思了片刻,突朝散花仙子与花燕来作了个手势!   散花仙子与花燕来同时发动,一个手指放松,一个拖动长剑,白云深的身子立刻朝前倒下。   花燕来那一剑只割断他一半颈子,可是散花仙子放进他口中的那颗药丸立刻也起了作用!   白云深只在地上翻了两下,随即挺直四肢不动了!   哈元生脸色变了一下落“白云深已死,你赶快去杀了万象新,我们就要开始了!”   梅华笑了一下道:“我不去杀他,让于老怪独尊天下好了!”   哈于二人脸色均是一变,梅华又道:“哈老怪!这是我最后的一着办法,刚才是我失策,把你们两人都逼上了路,才使你们合作起来,现在你是绝对没有希望了,于老怪还有希望自救,你是否跟他合作下去呢?你是否还支持他独尊天下呢?”   哈元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飞却大叫道:“老哈你千万不要上当,这妖女又在分化离间……”   梅华却笑着道:“哈老怪!白云深给你服下的秘药虽然厉害,但是我还有一个救你的办法,只要你肯听我的话!”   哈元生一怔道:“什么办法?”   梅华笑道:“白云深身边一定还带着解药,我逐一研究一番,必定可以找到那解药的成分,只是你得帮我抵住于老怪……”   于飞哼了一声,手腕轻扬,将白云深的尸体震入水池中,哈元生想要去抢救,却已迟了一步,不禁怒叫道:“老于,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飞冷笑道:“老哈!纵然那妖女能找出解药,你也得不到自由,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死了!”   哈元生怒道:“我死了你活着……”   于飞道:“不!我也不想活着,方才我已发下血魔重誓,那妖女利用这个手段来分化我们,我偏不叫她如意,等一下那两个女子带万象新来的时候,我让你先杀了地,表示我们同生同死的决心!”   梅华见最后一个办法也失了效,只有长叹不语。   人家也感到气氛异常沉重,每个人都希望快点解决算了,可是翩翩董双成久久不见回来,使得大家更焦燥了!   最后连于飞也忍不住了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了,长房!你去看看!”   费长房正想离身,哈元生却道:“不行!我不要你去!”   于飞怔然道:“老哈!你怎么还不信任我?”   哈元生道:“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他,假如万象新落在他手中,他一定会想法子逼出金针刺经的秘密,用来威胁你了!我现在实在被人整怕了!”   于飞的神色微动,果然不再坚持,大家一起朝水阁外望去,终于远远地发现两点人影,于飞释然地道:“他们来了!”   可是那两点人影来近后,大出众人意料,前面一人轩眉朗目神气安定,后面一个女人娇娜多姿。   他们竟是林琪与费冰!   最焦急的过梅华,忍不住赶到栏杆旁叫道:“琪!不要来!”   林琪对她笑了一笑,与费冰两人飞身进了水阁!   水阁中的人除了听水天魔于飞外,差不多每一个人那见过这位年轻的侠士,有些人与他的关系更是深刻!   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他这样容光焕发,神仪折人,尤其是梅华,与他分别不过几天,觉得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俊朗的外表以前是英气迫人,却又带点书卷气,现在则是光华内蕴,宝相庄严,沉稳中带着一种慑人的威严!   梅华顾了一顿,才轻轻地叹道:“林郎!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赶了来,冰妹!你也是的,我不是再三吩咐你要等我的通知吗?”   费冰苦笑一声道:“娃狄娜昨天来过,也带来了你的口讯……”   梅华急道:“那你们就该听我的话!你知道现在的局势多危险,我正在愁如何才能脱身,你们赶了来送死……”   费冰用眼一瞥林琪道:“我蹩不过他的牛劲,是他非要来不可……”   梅华移目向林琪,在无奈何的焦急中含着无限的深情,林琪却毫不在乎的一笑,环顾四周道:“梅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魔齐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斗得过他们,你更不该把我撇开!”   :   84\ 031   三十一 胸中浩气掌中剑     梅华呆了片刻才轻轻一叹道:“也罢!反正我是为你尽心了,一定要怎么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能共生,唯有共死,好在爱过你的女人差不多全在这儿,有这么多的人陪着你殉葬,大家都可以死而无憾了,娃狄娜呢?她到哪里去了?”   费冰道:“不知道,她今天一早就失踪了!”   梅华咬咬牙道:“这该死的丫头,她早跟我连络一下,也不会叫你们来凑上这场死约会,而且她自己跑了,大概就是她一个人无缘!”   林琪微微一笑道:“梅华!别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生死因无法预料,可是我还看不出有什么必死的象征……”   于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朝哈元生道:“老哈!就是这个小子把你整得那样狼狈的!”   哈元生脸上泛着愧色,目中却怒光四射,一言不发!   林琪游目望了两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韩祺身上,神情显得奇特,淡淡一笑用平静的声音道:“师父!我没想到您老人家竟也是三魔之……”   梅华连忙道:“林郎!韩老并不如你想像中……”   林琪笑笑道:“我的师父是箫圣柳无非,可是我看见的是灵魔韩祺,这倒使我很为难,不知道要用哪一种身份来对他……”   韩祺脸色微动,轻轻一叹道:“你还是把我当柳无非好了!”   林琪微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想做我的师父了?”   韩祺沉声道:“不错!而且我以师父的身份对你下命令,命令你马上离开此地,不必问原因,我相信梅姑娘也会同意的!”   梅华立刻道:“不错!林郎!不管是柳老爷子也好,韩老爷子也好,他无愧于做你的师父,因此你必须服从这个命令!”   于飞冷笑一声道:“韩老怪,你倒想得真美,死到临头,还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徒弟,即使他肯听话,我们却不一定同意!”   韩祺努力地站了起来道:“我拚死还可以挡你一击……”   哈元生立刻接上来道:“还有我呢?”   梅华一推孙冬道:“冬姑!你挡住那老怪物,好让小兄弟脱身!”   孙冬立刻运气骤劲叫道:“小兄弟!你快走吧!以后再给我们报仇……”   林琪怔住了道:“为什么?”   梅华急了道:“别再问了,难道你还看不出眼前的情势吗?”   林琪笑笑道:“我就是不明白,听你的口气说来,好像局势很紧张……”   梅华急叫道:“自然是紧张了,于飞把水阁的路破坏了,要把我们全体杀死在此地,你师父虽然站在我们这边……”   林琪连忙道:“那更不要紧了,起先我还担心三魔联手,所以才有点顾忌,现在通天魔神哈元中已毁,帅父既然不与他们同气为恶,他老人家对付于飞,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稳占优势……”   于飞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还在做梦呢!通天魔神哈老怪没有毁,倒是你那个改邪归正的老鬼师父毁了……”   梅华忧急地道:“哈元生得白云深之助,功力已得,你师父中了云初生的毒掌暗算,只剩下一举之力,现在那两个魔头联上了……”   林琪微微一怔道:“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糟……”   韩祺连忙叫道:“洪儿!别再耽误了,我们师徒一场,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给你,只有这条老命替你挡一下,冬姑勉力可以抗哈元生一击,只有这一点机会可以保全你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快走吧……”   林琪却摇摇头道:“师父!您的毒可有方法解救……”   韩祺暴燥地道“混帐东西,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废话……”   林琪连忙道:“师父,这可不是废话,弟子纵然能逃脱性命,此二魔不除,弟子迟早亦不免毒手,世上唯有您能与他们一抗,因此弟子觉得您的性命比弟子更重要,与其保全弟子的性命,不如保全您的生命……”   韩祺一叹道:“痴儿,你想得到这一点,人家何尝想不到,梅姑娘虽然说过有方法替我解毒,他们会给我机会吗?”   林琪一笑道:“照这样说来,弟子就是能脱身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弟子的,倒不如在此地跟他们一拚了!”   梅华连忙道:“哈元生已受白云深的暗算,白云深死了,他也活不了几天,于飞的生命控制在万象新手中……”   林琪哈哈一笑道:“那更没有关系了,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万象新躺在树林里痛苦不堪,我为了帮助他解脱痛苦……”   于飞厉声大叫道:“你杀了他?”   林琪笑笑道:“没有,不过我刺了他两剑,像他这种恶人,一下子死得太便宜,我要他慢慢流尽血液而死……”   于飞脸色大变,正想冲出去,却被哈元生拉住了道:“老于!你本来就要杀死他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我两个讲好生死同命,你可不能毁约……”   于飞终于停住脚步后声道:“好!我们现在都是一样命运,难得这小子也来了,痛痛快快地干一场,大家落个同归于尽……”   哈元生却想想,问林琪道:“小子!万象新要多久才能死?”   林琪笑道:“我那两剑刺穿了他的左右将台穴,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请求,他说那两个地方特别难受……”   哈元生脸色一变,于飞却神色微动,隐有喜色!   梅华急叫道:“林郎!你误了大事了,万象新受制的地方正是那两处穴道,你为他刺通血脉,反而救了他……”   林琪笑笑道:“我知道他那人狡猾无比,自然不会听他的话,所以我在刺穴之前,先将他的手脚经络挑断了……”   哈元生立刻大笑道:“做得好!做得好……”   于飞的厉色又现,大声叫道:“哈老怪!现在你可以死心了!”   哈元生却微笑摇头道:“不忙!不忙!等他死定了再动手还来得及!”   于飞神色变得极为难看道:“你还不相信我?”   哈元生笑道:“你我之间实在谈不上相信两个字,即使你发过血魔重誓,那报应还是以后的事,我宁可多等一下!”   于飞哼了一声,神情愤怒已极,却努力地忍着!   水阁中又变得沉常异寂,梅华走到林琪身边低声道:“林郎!俱死无益,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逃出去,只要能躲过一个月,那两个魔头再也无法加害你了!”   哈于两人闻言立作戒备,韩祺与孙冬也作了戒备,一方是想制林琪于死地,一方却是想帮他脱身。   林琪却淡淡一笑,断然拒绝道:“不行!我林琪怎能做那种事,要活大家活,要死大家死,否则我怎么有脸去见天下人……”   于飞沉声冷笑道:“小子!你还有点义气,老夫等一下先成全你!”   林琪微微一笑道:“别说得那么容易,我还不想死呢!”   于飞冷笑道:“你还想活!真是在做梦了!”   林琪抽出腰间软金短剑道:“我就不相信你真能杀死我!”   于飞怒哼一声对哈元生道:老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从这个小子开始!“哈元生估计着对万象新此刻一定血枯身死,遂也不反对,点点头,抢先走到前面,满脸怒色道:“这小子在始信峰上,破坏了我网罗三十六散人大计,让我来收拾他,你监视着别的人,别让他们逃走了!”   孙冬与韩祺更为紧张,林琪却沉稳地道:“冬姑!你不许插手,更要保护好师父,别让他老人家受到暗算,否则我永远都不理你了!”   孙冬傻里傻气地答应了一声,反而站在韩祺的前面去了!   韩祺怒叫道:“傻丫头!站开……”   林琪笑着道:“师父!您别急,我不怕这魔头,您可干万不能用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您自己说的。”   哈元生已忍耐不住,倏地一掌拍出,他知道林琪的功力非同小可,这一掌运足了全力,劲气如山涌了过来!   林琪软剑一圈,划出一片扇形的剑幕,哈元生的掌力击在剑幕上,如同石沉大海,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梅华心中也是一样地忧急,可是她知道林琪已得清虚石之妙用,抵挡哈元生一击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她暂时倒不怎么紧张,然而见到林琪化解哈元生那一轮急攻后,反倒惊叫出声了……   不过她的叫声中喜的成份多于惊,她万没有料到林琪会如此从容地化开那一掌,化得全不费力!   哈元生也怔然退后一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阁中诸人都是一样,只有于飞脸色深沉地道:“老哈!看来这小子有点邪门,你走开,让我来对付他!”   哈元生将头昂起大声道:“用不着!老夫若是收拾不了这小子,就一头撞死在这水阁上,把通天神魔四个字倒过来写……”   林琪淡淡地笑道:“哈老怪!话不要说得太满……”   哈元生呼的拍出一掌,这次他改用了阴柔之劲,掌发掠空有声,那劲道却是从暗中传过来!   林琪剑势也跟着改变,剑尖连抖,刺出三点金星,迎向那一团暗劲,上一招他是以柔克刚,这一次却是以锐破钝!   哈元生的暗劲被剑尖所透,波波轻响中,像一个鼓足气的皮囊,突然被利器所刺破了,劲力一泻无遗。   于飞却闷声不响地拍出一掌,直攻林琪的后背,虽然毫无声息,几个眼尖的人都已惊叫出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自负一世的大魔头居然会在背后偷空出手,而且还是以二对一,暗算一个年轻人。   林琪本是全神贯注哈元生那边,听见惊叫后,立刻也感到背后劲气袭来,连忙回身抖出一剑!   他知道这些老魔头身具刚柔两劲,而且可以任意使出,同时他们出手时更能颠倒阳阴,变换形态。   明明是阳刚之劲,发时偏无声息,使人误会是阴劲,假如不察以刚柔生党的立法去应付,一定会上当!   所以他判断这背后袭来的一掌必然是属于阳刚功大!要想化开他,一定要用阴柔功夫!   可是他刚才化解哈元生时是用了阳劲,临时换气易劲,是无法提到十足,剑光乍吐,掌劲已到!   阴阳虽然互克,却在于功力修为,若是给他从容应付的机会,这一掌自然不会有多大作用!   正因为他出手太迟了,剑上的劲力只发挥到一半,对方的掌劲主力已到,相接之下,强弱自分!   幸好他心念灵活,发现不对劲,立刻将软剑朝前一送,利用那股推力,将身子反弹开去!改向哈元生撞去!   哈元生怎肯放弃这个机会,伸手贴在他的股上朝外一挥,口中厉喝一声,将林琪朝水阁外掷去!   本来他可以用暗劲将林琪震死的,可是他为人心气较傲,觉得两个老家伙合手对付一个年轻人有欠光明!   反正一样是杀死地,让他在毒水蚀化躯体而死,面子上好看一点,对于撞上身来的敌人用手推开,总不能算是联手对付他吧!   林琪被那一送之力,挥出有十丈远近,笔直堕落下去,水阁中又是一声惊呼,梅华尤然!   这一下换了她飞天魔女,也无法逃生,因为这池上暗含五行生克变化,必须认准方位,才可以找到生门飞开!   林琪是被人丢出去的,所落的方向又是死门,纵有飞天之力,也无法施展出来,更何况他不会飞天神功呢?   所有的人一起涌向水阁栏杆,目睹林琪惨死之状,谁知林琪却脚踏实地,哈哈大笑着道:“于飞哈元生,我真替你们害臊,凭你们世外三魔在武林中的身份,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行为……”   众人都怔住了,因为林琪的两只脚都踩在一块圆石上,那满地的毒水,不知在何时都流光了。   池底乱石纵横,三五成堆,有的地方则横立着些木桩铁杆以及齿轮绞盘钢练等机关布置!   于飞怔然地向费长房问道:“长房!这是怎么回事?”   费长房脸色大变,转向费冰叫道:“小冰!这一定是你捣的鬼?”   费冰淡淡地道:“不错!我与林琪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董双成与翩翩,也知道了这水阁上所发生的一切情形!”   林琪站在底下笑着接口道:“更知道你们想利用这一池毒水,截断大家的退路,这种行为太卑劣了,所以我央请费姑娘决开水闸……”   于飞立刻叫道:“长房!你怎么不告诉我……”   费长房颓然叹道:“这池中机关布置,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从未对第二人说过,不知这丫头是如何得知其中奥秘的……”   费冰淡淡地道:“爹!这怪你自己不好,你自己机心太重,布置下这种害人的机关,连我都瞒着,所以我决闸放水不能算是对你不孝吧!”   费长房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是如何发现毒水闸口的?”   费冰道:“你给了我一身特制水靠,使我在水中能自由往来,还有什么地方能骗过我的,你不讲我自己也找得到!”   费长房立刻叫道:“胡说!我那水闸口设下十二道禁制,你怎能到达那儿?”   费冰仍是淡淡地道:“是风姥姥告诉我穿越禁制的方法,有一次你不在山中,我误触禁制,幸好风姥姥知道了,把我救了出来,同时也告诉我通过禁制的方法……”   费长房睑色一变,费冰又道:“你也不能怪她,她这样做是为了自救之计,她知道你这一池毒水是为了对付她而设的……”   费长房低头不语,梅华却微异地问道:“冰妹!你原来还瞒着我这一点事……”   费冰轻轻一叹道:“这是我与风姥姥之间的约定,假如风姥姥不死,我也不会说出来,风姥姥知道我爹对她始终怀有猜忌之心……”   费长房厉目一瞪道:“小冰!你敢再说一句,我必不饶你……”   费冰顿了一顿,果然止口不语,梅华虽然觉得他们父女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也放在心中不问了。   林琪却在低下叫道:“梅华!毒水之危已解,池中的生克布置解除了,你马上带人撒离水阁,那两个老魔头由我来对付!”   于飞与哈元生脸色一变,林琪却以最快的身法重新飞回水阁,站在他们两人面前,双手捏势道:“你们谁敢动一下。”   二人看他所取的姿势,神色又是一阵急变。   哈元生连忙叫道:“小子!你这一套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   林琪淡淡地道:“无可奉告!”   哈元生二人对望一眼,韩祺却忍不住问道:“大悲老和尚是否还在人间?”   林琪微微一笑道:“师父!您现在别忙问这些,先跟梅华出去到安全的地方,让她赶快设法替您解毒……”   费冰连忙走过去道:“老爷子!您不能用力,我背您出去吧!”说说着蹲在他前面,韩祺想了一下,终于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力赎从前的过失,使天下归于安宁,都只为了这两个凶人未除……”   于飞冷笑一声道:“韩老怪!你可别忘了自己也是凶人之一……”   韩祺正容道:“不错!我曾经是你们作恶的伙伴,可是与大悲老和尚一战后,我已深受感动,决心退出凶人之列……”   哈元生轻蔑地一笑道:“奇怪了!那一架居然打出你的良心来了!”   韩祺点点头道:“说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的确是为大悲老和尚的佛心感动了。那一次他明明有能力可以一举杀死我们三个人的,可是他宁可拚着自己受伤而不肯施出杀手……”   哈元生立刻叫道:“你别胡说了,那天的情形……”   韩祺正容道:“你只想到那天的情景,却没有看到第二天的事情……”   哈于二人又是一怔,于飞问道:“第二天发生了什么事?”   韩祺道:“那天我们四个人都受了内伤,可是我所受的内伤最轻,将你们移到安静的地方养伤后,我又萌了一个凶念,因为我见大悲老和尚离去时的神态十分痛苦,分明受的伤比我们还重,假如我能找到他,或许能够杀了他……”   哈元生一怔道:“难怪你匆匆地走了,你找到他了?”   韩祺轻叹一声道:“找到了!他躲在一个山洞里养伤,我从他的背后摸进去,他好像全无知觉,我举起手,一掌拍在他的后心上……”   哈元生与于飞都叫了起来:“你杀了他……”   韩祺摇摇头道:“没有!我那一掌虽然力道不够,却足可将一块生铁打得粉碎,谁知道在老和尚身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哈元生摇头道:“我不信!老秃子真要如此高明,就不会受伤了!”   韩祺道:“还有更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呢!老和尚挨掌之后,回头对我看了一眼,举掌朝前一推,你们知道那一推有多大威力?”   哈元生似信非信地道:“他受伤都快死了,能有多大威力?”   韩祺冷笑一家道:“他那藏身的山洞约在山腹中有四五丈深,他那一掌居然穿透了四五丈深的山壁,打穿了一个圆洞!”   哈元生与于飞都是一震,哈元生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一个人的体能有限!”   于飞也道:“我们现在也到不了那种程度,更别说他那时已身受重伤了,韩老怪,你吹牛骗人也该有个谱……”   棉棋沉下脸道:“我为什么要吹牛,更用不着骗你们!”   林琪却听得悠煞神往,连忙问道:“师父!以后的情形呢!”   韩祺沉缅在往事了,轻轻地道:“当时我也不相信人的修为真能到那种程度的,到我过去检查了一下掌洞,才深信那的确是掌力击出来的,因为那个洞痕平滑如削,确实是掌功所致!”   哈元生立刻冷笑道:“他既有那种功夫,为何不能将我们杀死!”   韩祺点头叹道:“问题就在这里,我在心悸之余,也向他提出这一个疑问,才明白了他所以会受伤的原因,他不是与我们力拚受伤的!”   哈元生一怔道:“那他是如何受伤的?”   韩祺庄容叹道:“他是为了不忍杀死我们,努力压制自己的内力不发出来,才伤及内腑,他这种掌功叫做乾坤混元降魔心功,共分为两式,第一式就是使我三人同时震伤的那一招,第二式威力更强,若是发出来,我们都将成为肉粉。老和尚以悲天怜人之心,不忍我们死于非命,所以才强压住第二式!”   哈元生呆呆地道:“忍功不发,居然也会受伤!”   韩祺道:“是的!他这降魔心功二式相连,发出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因为这是佛门最具威力的降魔杀手!”   于飞忍不住道:“他为什么不杀死我们呢?”   韩祺叹道:“他认为世上无不可渡化之人,所以宁可拚着自己为内力震伤,也不肯对我们痛下杀手,本来他的伤势很轻,只要休养几天就可以复原的,谁知又被我击了一掌,将他的第二招硬逼了出来,因而元气大伤,永远也无法复原了!”   哈元生道:“从那时候起,你就被感动了!”   韩祺点点头道:“不错!那时他如有伤我之心,大可将掌力对我发来,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虚空一击后,人显得更衰弱了,那时我要杀死他倒真是举手之劳,然而对着他那奄奄一息的身子,我产生了无比的自愧,朝他拜了一拜就离开了他!”   哈元生突地哈哈一笑道:“那老秃子总算渡化了一个恶魔!”   韩祺正容道:“大悲和尚见我不肯杀他,知道我已受了他的感化,仍辗转托我设法感化你们两人,更要求我一件事!”   哈元生一翻眼道:“什么事?”   韩祺道:“他说天下只有不可降之魔,没有不可渡之人,要我本着他的慈怀来解劝你们,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得杀死你们!”   哈元生冷笑道:“你杀得了吗?”   韩祺道:“前三十年我的功力始终领先你们一步,要除去你们足有余裕,可是你们远隐深山恶迹未彰,我不能对你们下手!”   于飞淡淡地道:“后来呢?”   韩祺轻叹一声道:“后来我们三人又碰到了面,你们提出了那个荒谬绝伦的猎头赌约,我知道你们入魔太深,再也无法回头了!”   于飞哈哈大笑道:“那时你想杀死我们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韩祺废然点头道:“不错!所以我只好将那些武功较弱的正义之士集于门下,以免受你们的迫害,而且为了与你们的恶势力一相抗拒,我不得已才收录了云阳七子!”   梅华轻轻一叹道:“韩老爷子!你既有那份存心,为什么不早点表明了,结果弄得一时不慎,反而中了那贼子的反噬!”   于飞哈哈一笑道:“韩老怪虽然是立心向善,倒底是魔道出身,恶习难改,好用奇谋,妄想以毒攻毒,却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竟是他自己……”   韩祺脸上一红,随即豪然一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今天我虽然一时大意中了暗算,无法辖制你们作恶,可是我毕竟有了一个能制住你们的徒弟!”   哈元生一瞪眼道:“凭这小子能管住我们?”   韩祺微笑道:“你不要嘴里叫得凶,为什么你一看他的架势就吓得不敢动了,当年我们三个人联手还抵不住老和尚一击!”   梅华神色微动道:“林郎,你这一招是……”   韩祺连忙道:“这就是当年大悲和尚的降魔乾坤混元二式,我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学来的,可是我相信绝不会错!”   梅华泛起一睑疑色,林琪凝立不动,只是轻轻地道:“梅华!你不必多问,还是先把师父背走,赶紧替他老人家疗伤,其余的人也快点离开的好!”   韩祺连连摇头道:“不!我活到这一大把年纪,生死已不算回事了,只要我能活着看见魔消道长死也瞑目了……”   哈元生与于飞都怔在当场,对林琪所摆的那个架势研究了半天,始终不敢轻易发动,却又不相信林琪真有那份能为!   韩祺等了一下,忍不住催促道:“林琪,你还等什么,快把这两个凶人解决算了!”   哈元生冷笑一声道:“功夫要看人施为的,这小子未必能及得上当年的老秃驴,而我们也不再像六十年前那样窝囊了!”   韩祺定心笑道:“你们只领教了老和尚的第一招,我却目睹他第二招的威力,纵使琪儿功力稍欠,谅你们绝不是对手!”   于飞冷冷地问道:“你拿得稳他第二招也学会了吗?”   韩祺笑道:“据我所知那两式是一气相联的,那和尚就因为强压住第二招才受了伤,今天琪儿对你们就不会再存那种顾忌了!”   说完又对林琪叫道:“小子!你快出手呀!还等什么呢!”   林琪庄重地道:“我出手之后,自己也无法控制住劲道,为了不伤及无辜,所以才催大家离开,梅华!你快带人走吧!”   梅华想了一下,终于朝后面挥挥手,可是她后面的那些人谁都不肯移动,倒是哈元生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向外纵去!   那都是三十六散人中的败类!除了林琪认识的薛治儿,袁天化,马上飞,南圃外,另外还有六七人。   他们原是追随哈元生来此的,现在见到哈元生已不足为倚,早就想脱身离开了,先前为毒水所困,欲遁无路!   这个时候自然是机会难得,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散花仙子与谷中明见状立刻大喝一声,分头追了上去!   龙游也一皱眉道:“这批家伙居心阴恶,虽然不足以成大患,可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林兄意下如何?”   林琪略一沉思道:“这池中毒水虽除,五行门户也解除禁制了,可是还有许多机关仍然有效,他们想逃走是不可能的!”   龙游喔了一声道:“那就让他们死在机关上算了!”   林琪摇摇头道:“不!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教而诛,有违天心,费姑娘!麻烦你去一趟,好歹留住他们一条命!”   费冰连忙道:“救他们出险容易,要制住他们恐怕大费手脚!”   龙游道:“散花仙子与谷中明已经追去了,有他们二位足可制住那些恶徒,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在下还可以……”   林琪连忙道:“龙兄肯去最好,董氏昆仲也请费神一往,以飞钹绝技将他困在一堆,等我把这种事情解决了,再去发落他们!”   费冰答应一声,与三人同时飞出水阁,花燕来想了一下,大概不放心费冰,也跟着去了!   哈元生脸色阴晴不定,几度想要出手,都停住了!   于飞忍了半天,终于叫道:“老哈!我们究竟是怎么样?”   哈元生道:“我也不知道,由你决定好了!”   于飞沉思片刻道:“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倒不如硬干一下,试试这小子的真假?”   林琪朗声道:“我劝你们不要试的好,我这佛门无相神功虽不是大悲法师所授,然而听师父说起往事,倒是与昔年大悲法师所用的降魔心功是一回子事!”   韩祺倒是一怔道:“什么!你这功夫不是老和尚教的?”   林琪摇头道:“弟子从未见过大悲法师!自然不是跟他学的,不过我相信这与大悲法师的降魔心功绝对是同一种功夫!”   韩祺神色倒是一松,但仍有点不放心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林琪一笑道:“这种佛门武功也许因为流传师承不同而有许多名称,然其功架手法都完全一样,此乃比佛家不二法门!”   韩祺欣然道:“那你们必还等他们来找麻烦呢?先宰了他们!”   林琪不等他说完就摇头道:“不行!佛家尚恕,即十恶不赦之巨恶,亦不轻易言诛,所以大悲法师昔日宁伤自己也不敢用!”   韩祺一怔道:“难道你也要像老和尚一样吗?”   林琪轻叹一声道:“弟子定为修为都比不上大悲法师,即使心有此意,也无法控制得住,这就是我们命名不同的地方。大悲法师名之曰降魔心功,收发尚可思所欲,弟子名之曰无相神功,发之不由己意,完全是顺着自然的反应而有所动作,因此弟子才警告他们不要尝试,以免惹得我功力发出!”   韩祺顿了一顿才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麻烦!那你这种功夫是从何而得的?”   林琪道:“家传的!”   韩祺又是一怔,林琪接着解释道:“我家传的螭龙鼎上还有许多隐秘的记载,光是利用鼎上的宝珠是看不见的,必须加上梅华送给我的那块玉,才能洞烛其奥,只可惜我发现太迟了,无法进一层研究,不过用来对付这两个老魔头已经足够了!”   说完又对哈元生与于飞道:“怎么样?你们是想自己找死,就不妨出手试一下,否则就乖乖地走开,也许还能好好地渡此残生……”   哈元生立刻道:“放屁!我受了白云深的暗算,于老怪受了万象新的暗算,我们都死定了,还有什么其他想头……”   林琪笑了一下道:“你们受制的情形我已经听说了,假如你们能尽去凶念,不再害人,我倒可以告诉你们一条活路……”   于飞连忙道:“什么活路?”   林琪想了一下才道:“你们肯答应以后不再杀人吗?”   于飞与哈元生对望一眼,然后哈元生才轻声道:“你先说出来,我看看是否真能有效……”   韩祺连忙道:“不!不要相信他们,这两个家伙反覆无常……”   林琪却笑笑道:“没关系,我愿意相信他们一次,反正我的年纪还轻,绝对比他们活得久一点,因此我随时可以制裁他们!”   说完脸色一正,对二人道:“现在我念两句练功的口诀,你们自己去揣摩一下其中涵义,只要你们凶心不发,我保证你们可以得尽天年!”   于飞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念吧!”   林琪满面肃容,以金石之声朗吟道:“沙入眼而得泪,入蚌则生珠!是弃不如食也……”   于飞神色一动,连忙问道:“这只有一半,以后该怎么样呢?”   林琪正容道:“这已经够了,难道你们还想练成不死之身吗?”   于飞这时变为极度的谦虚,和颜悦色地道:“我们已经活了兼人之寿,就是差那一点奥妙未透,你为什么不做做好事,一起告诉我们,也免得我们以后再来麻烦你,快说,以后该怎么样?”   林琪沉思片刻才道:“我说了倒不要紧,只怕反而害了你们,生死之门,古来从无一人能戡透,非理不至也,实力不逮耳!”   于飞含笑央求道:“你说好了,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林琪又接着念道:“麝养身以香!杀身以香!”   哈元生想了一下叫起来道:“对啊!这是个最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一直没想到呢?”   于飞轻轻一叹道:“至理每在简中得,不过你还没有把最重要的关键说出来,我相信那记载上一定还有更详细的说明……”   林琪摇头道:“没有了!那记载上只说到这里为止……”   于飞不信道:“哪有这会事,你已经说出了生死之门的十分八九……”   林琪正色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剩下的一点就靠各人自己去摸索,不过你们何必问得那么详细呢,就凭刚才那一点,也足够你们一生受用了!”   于飞低头不语,哈元生与韩祺也都欣然色动,陷入默思之中,倒是梅华轻轻一笑,转着眼珠道:“我知道下文……”   那三人俱是一震,韩祺轻叹道:“梅姑娘!你才华过人,可是这种深奥的道理却不是凭聪明所能理解的,更不是人靠智慧可以猜测的!”   梅华笑道:“我原不知道那几句话与练功有什么关系,可是听林郎说了之后,多少也可以摸索到一点门径……”   林琪不信道:“你能了解那些话的真意?”   梅华笑道:“那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理,我虽然想不出来,可还听得懂,你第一次说沙泪蚌珠的道理,不就是指示他们解除身上禁制的方法吗?万象新与白云深都是学医的,他们留下的制人手法都是在人身上气血不到之处,就像是一颗沙子进入了眼睛,取之不出,揉之生疼,结果一定要靠眼泪把它冲出来,虽然沙粒出来了,人已受尽痛苦!我们练气时,也常有练不到的地方,谓之死门,穷一生之努力,虽然有些人将它打通了,却因耗神过多,得不偿失……”   于飞叫道:“高明!高明!那蚌生珠又作何解呢!”   梅华笑道:“这更简单了,那颗砂粒进入老蚌体内,一样令它很痛苦,可是它不去消除它,只是利用精华的黏液去包含它,就像是我们对于那些练不透的死角,不想法去冲开它,反而用气去包容它,结果那些死角就成了蚌中的砂粒,反而成了一颗晶莹的明珠……”   韩祺动容叹道:“对极了,姑娘闻一而知十,只可惜我们闻道太迟,白费了百余年的努力,现在要使砂砾变珠是不可能了……”   于飞一笑道:“不迟!不迟!至少那些痛苦再不能构成生命的威胁了!”   哈元生又道:“梅姑娘!你把麝香生死之秘也说说着。”   梅华道:“这方面我所知有限,因为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不过可以试着一谈,香之于麝,犹神之于人,麝香的形成,乃是麝鹿于炎阳之日,暴脐于日光之下,泄其香腋,引使虫蚁来聚,然后收脐入囊,化虫蚁之精以养其身,而育其神,然而麝因香而启人之贪,因夺其香而损而生,人因其神而启天之秘,乃生百病而促其寿,此乃天心生死之道,戡破正门,则生机永存……”   于飞连忙道:“姑娘说得很是,不过有什么方法能戡破生死之门呢?”   梅华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匹夫无罪,麝鹿若能舍其香脐,则无伤生之患,人若能弃其神则全其体!”   哈元生道:“神与体分开吗?”   梅华笑道:“麝死而香在,可见麝与香是两种形体,我不知道人的神与体是否能分开,不过你们内功修到极顶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否可能的事……”   于飞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二位的指点。”   说完飞身出阁而去,哈元生忙叫道:“老于!等我一下,我们一块儿走!”   忙也跟着走了,林琪长叹一声,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口中低呼道:“危险!危险!总算挡过了一关。”   韩祺正为林琪那一番话悠然神往,忘怀所以,忽然又听见了林琪的低语,不禁怔然色变道:“琪儿!怎么你说出来这种话,难道你刚才是骗他们的?”   林琪摇头道:“没有……”   韩祺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听到也不像,这番道理大有见地了……”   林琪苦笑一声道:“道理虽然正确,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练得成……”   韩祺睁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林琪轻叹道:“师父!您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上这个当?我告诉他们的前半段话是绝对可能的,至于那后半段……”   韩祺连忙道:“内功到家,形神分离是绝对可能的!”   林棋道:“不错!可是失去了形体,神将焉附?失去了神,那形体纵然不死,也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   韩祺不禁呆了,林琪又道:“所以道家早有体练元婴之说,可是直到现在,世上几曾见过一个不死的神仙?有生必有死,长生之道,不过是使人多活几年而已人迟早要死的,活到您这个岁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何必还想那些不可能的事呢……”   韩祺呆了半天才道:“我真是被你唬住了……”   林琪微微一笑道:“也幸亏那前半段鄙理容易引人入迷,才能助我们渡过了这一劫,否则那两个魔头还真不好打发……”   韩淇又是一怔道:“你不是会无相神功吗?”   林琪点头道:“不错!可是我发现这套功夫只有三天,光是练好了一个架势,真到用起来,恐怕连一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梅华也是一怔道:“那你真是太冒险了!假如他们试你一下呢?”   林琪道:“那我也只好认了,所以我不肯把解除禁制的方法先告诉他们,以免为世上留下大患……”   韩祺连忙道:“你最后也不该说的。”   林琪摇头道:“我不说无法把他们骗走,今天在场的人将没有一个能逃过他们的毒手,这个牺牲太大了……”   梅华却道:“可是你告诉他们解除禁制的方法,使他们免除生命的威胁,以后又怎么办呢?他们还会继续出来作恶的!”   林琪道:“他们至少要化一年的时间才能从那个迷境中解悟出来,有这一年余暇,我可以加紧练练无相神功……”   梅华仍摇头道:“以你一年的基础,怎能与他们百余年的修为相抗呢?”   林琪笑笑道:“所以我必须要保全师父的性命,一年以后,以我现有的基础努力修为,再与师父联手,就不怕他们了!”   说着在地上拾起软金短剑,却已被于飞的掌力震断为两截,林琪不禁抚着断剑,废然长叹道:“真没有想到这魔头的功力如此深厚,幸亏靠着这柄软剑挡了一下,否则我早已丧在掌下了……”   方天侠连忙过来,递出手中的紫郢剑道:“林公子!老朽当年以一念之私,未以此剑相赠,差一点筹成大错,现在请你收着这柄剑吧!”   林琪连忙拒绝道:“不!老丈以软剑见赠,在下已经很过意不去了,现在软剑已毁,在下正不知何以对老丈,如何还能再受重赐?”   方天侠长叹一声道:“老朽并不舍得将此剑赠人,可是老朽审度所能,实不足以保此剑,万一为奸人所得,反将为武林之害……”   梅华道:“这倒是真话,刚才已经为这柄剑闹过一场了,假如被于飞或哈元生得去了,将更难对付他们了……”   林琪想了一下接过剑道:“那我就得暂时替老丈保管一下,等我将那些魔头铲除后,再奉还老丈,若云见赠,则万不敢当……”   方天侠顿了一顿才道:“也好!老朽离家日久,现在想立刻带了小女回到故居相候,但愿将来还能有缘见到公子一面。”   林琪拱手道:“谢谢老丈,在下等事了之后,一定专程趋府奉还此剑,想来不会太久,把握非遥,老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呢?”   方天侠苦笑一声道:“人事莫测,天心奈何,老朽一生中只有两件事放不下心,一件是这把古剑,另外一件,等以后再说吧!”   语毕拱拱手,回头招呼方心如欲待离去!   方心如目注林琪,隐隐流露出依恋之色。   方天侠轻叹一声道:“痴儿!林公子现在身负天下安危重任,我们跟着他又帮不了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快走吧!回家去……”   方心如嗫嚅片刻才低声道:“林公子!你一定来……”   方天侠连忙道:“林公子是守义君子,他说过要来自然一定会来……”   方心如目中噙着泪珠,但是被父亲拖着走了。   韩祺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挑起嘴道:“这个老家伙真是怪物,我早知道他有柄好剑,今天就不会提心吊胆,被那两个混帐脱身了!”   梅华一笑道:“韩老爷子,您做的错事太多了,假如您早点表明心迹,好好跟我合作,就是不靠这柄好剑,我们也不会这样惨……”   韩祺垂头无语,林琪连忙道:“梅华!你别讲废话,快想法子替师父解毒……”   梅华笑道:“这可急不来的,首先我要研究他中的是什么毒,用什么方法可以解,而且还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说完眉头忽地一掀道:“咦!费长房呢?”   众人俱都一怔,四下寻找,却已不见费长房的踪迹!   夏妮用手一指道:“他从这里走了!”   林琪神色一变,连忙叫道:“大家快退出水阁……”   说着抱起韩祺,飞身而出,众人虽不明白原故,但是见到林琪仓促之状,知道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于是一个个都跟在后面,飞身离开水阁,等全体撤退到岸边,但见那水地中又开始渗进毒水!   那毒水退得很快,来得也很快,眨眼间已注入了一半。   林琪手指水池道:“幸亏费冰知道了水源的闸口,否则这一池毒水,就足以将大家都困死在里面,何况他另外还有阴谋……”   梅华一怔道:“我在这里很久了,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阴谋布置……”   林琪微笑道:“像他那样阴险的人,有什么秘密不会让人家知道的,你们看看吧!他的布置马上就会发作了……”   一言甫毕,池中轰然一声巨响,将那座水阁炸得四分五裂,水波汹涌,差一点掀到岸上来……   众人悚然色变,梅华叹道:“我们总算又躲过了一劫,林郎!你怎么知道他……”   林琪叹了一声道:“我来的时候,费冰才告诉我池底还埋着炸药,因为情势很急,而且他本人也留在水阁上,所以才没有来得及去破坏……”   梅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现在会爆炸呢?”   林琪道:“我们来的方向是毒水的泻水闸口,他走的方向是毒水的入水口,也是安装火药引信的地方……”   梅华拍拍胸口道:“幸好我及时发现他失踪,要是再等一下,大家即使不被炸药炸死,也无法逃过毒水化骨之惨。”   韩祺也叹道:“梅姑娘!你自负心计过人,大概也想不到他的阴谋布置吧!不过这个家伙的手段也太毒辣了……一定要想法子除去他才好……”   梅华轻叹道:“他见到阴谋不逞,还会呆等在这里吗?不过他走了也好,至少他没有听到我们后来的话……”   林琪也点点头道:“不错!假如他知道我后来的那番话是骗两个魔头的,赶去通知他们,只怕我们就无法得到一年的平静了……”   韩祺兴奋地道:“对!虽然天心难测,倒底吉人自有天相……”   这时白玫瑰忽然插身进来道:“我看事情并不乐观!”   韩祺看了她一眼道:“白老婆子,你一直跟我过不去,现在又有什么高论?”   白玫瑰冷笑一声道:“韩老头儿!我一向把你当作柳无非,谁知道你竟是那老而不死的三魔之一呢!看来当年的比赛你根本就是在拿我寻开心,你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何必还吹那根破箫跟我逗乐子呢!”   韩祺脸上微红道:“白老婆子!你不要说这种话,以功力而论,我也许比你高一点,可是你那琵琶神技,仍使我十分心服,而且我那时不便表明身份,你总不会为这一点生气吧?”   白玫瑰哼声道:“我别的都不气,气的是我们在瘦西湖畔受到少林武当,中州汉杰,黔中四豪围毁时,你为什么还要装死……”   韩祺一叹道:“白老婆子,说起这一点来我倒是很对不起你,因为我那时练功岔了气,那一条右臂成了废物,正想找个机会砍了它,所以我才将计就计……”   白玫瑰怒声道:“可是你没有理由要把我们拖在里面。”   韩祺微笑道:“那些人是来找你再帐的,虽然你行止无亏,可是你杀戮的手段的确过份一点,我既然受了大悲老和尚的感化立心向善,总不能为了你又去杀人,而且我深信因果相报的道理,让你挨了那一掌,也算替你消消杀孽……”   梅华见白玫瑰脸上已有不予之色,连忙打岔道:“韩老爷子,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吗?白大娘,您刚才说事情未可乐观,到底是指何而言?”   白玫瑰这才转颜道:“我那个孽徒李芳菲又逃走了……”   林琪笑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她虽然误入歧途,倒底未曾做出什么大坏事,她没有脸再见您,自然非走不可……”   梅华却沉下脸道:“不!假如她把我们的话告诉了两个老魔头可不得了!”   韩祺也急了道:“这倒是颇为可虑,白老婆子,你怎么不早说呢?”   白玫瑰一叹道:“先前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她走的时候,我一本恕人之心,想放过她算了,是以未加阻拦……”   梅华连忙道:“一个李芳菲大概还逃不出我的掌握,我们人手很多,马上四处拦截,一定可以追她回来……”   林琪摆摆手道:“不用了!白老前辈既然已经宽恕了她,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再说她不一定有那种存心……”   梅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味存妇人之仁,总有后悔莫及的日子……”   韩祺也道:“于飞与哈元生两个老怪物近来来功力的进展简直不可思议,刚才我以为你是真具有制服他们的本事,所以才不反对你放他们离去,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你把解除体内禁制的方法告诉他们!干脆来个同归于尽也好得多了……”   林琪道:“师父!话不能这么说,武林中正道人物精英全集中在此地,为了两个老怪物而全都牺牲实在太可惜,所以我才设法为正义保留一部分元气……”   梅华连忙道:“这些不必说了,我还是不放心李芳菲,这个女人心计狠毒,她自知本身的能力太弱,无以陷害我们,一定会去寻找那两个老怪物,煽动他们出来为恶,假如你那长生要旨是真的有效,他们也许无暇他顾,而你又偏偏骗了他们……”   林琪微感不悦道:“你为什么一定不肯放过她呢?”   梅华正色道:“这是根据你自己提出的方法,把天下武林精英与两个老怪物相拚不值得,为了一个恶毒的女人,你竟置多少人的生命于不顾难道又值得吗?”   林琪被她驳得无言可答,可是又不愿同意她的做法!低下了头,不作任何表示,梅华又正言催道:“林郎!那两个老怪物的功力你是知道的,你既不能敌,韩老爷子又受了伤,假如给他们知道了你们在一年后将会对他们有不利的行动,你想他们肯给你们安静养伤练功的机会吗?这不仅是一两个人的事,还关系着很多人……”   林琪逼得没有办法,只得一叹道:“随便你怎么做吧!”   梅华见他仍是不大情愿的样子,乃叹了一口气道:“林郎!你不要怪我狠毒,我心中只有一个你,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假如你坚持放她过去,我自然不会做出你不愿意的事……”   林琪黯然叹道:“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对人的看法与你不同,我认为世上没有真正的恶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李芳菲曾在白玫瑰前辈门下受业,我也与她有过一番接触,尤其我们以琵琶箫对奏时,我发现她的本质还是善良的……”   梅华笑笑道:“那就由她去好了……”   白玫瑰却笑笑道:“老身不同意,李芳菲原来是个好孩子,可是她后来变得连老身都无法相信,因此我主张还是不能放松她!”   对于白玫瑰,林琪自然不必说什么!只得道:“她是您的弟子,而且曾经对您有过忤逆的行为,前辈一定要制裁她,再下自然不敢多作置许。”   白玫瑰笑笑道:“她害我的事我倒可以原谅她,因为我对她也有不好的地方,可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还是愿意追踪她一下……”   梅华微怔道:“白大娘要单独去对付她?”   白玫瑰点点头道:“那两个老怪物此刻一定忙于觅地练化体内的禁制,以李芳菲的脚程,一时还不容易追上他们,所以我觉得不必要太多人去对付她!只要我跟紫鹃两个人就够了……”   梅华笑道:“大娘!您别忘了李芳菲已今非昔比……”   白玫瑰怒道:“我老婆子也不是从前那么好欺侮了!”   梅华深感为难,却又不便再说,夏妮立刻道:“我陪白前辈走一趟吧,李芳菲得侯行夫等人的传授与我差不多,这样我们就足够对忖她了!”   林琪也觉得颇为妥当,连忙道:“夏师姊肯去最好了,你们追上了李芳菲后……”   夏妮笑笑道:“我知道!我们只监视她的行动,只要她不与两个老怪物连络,我们绝不为难她,这样总行了吧?”   林琪只是笑了一下,白玫瑰已带着紫鹃,伴同夏妮作别而去,等她们走了后,梅华才道:“韩老爷子,现在我检查一下你中的是什么毒。”   说着把了一下他的脉象,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眸子,最后还是摇摇头,从身边摸山一枝金针道:“老爷子!我还需要取两滴血看看!”   说完将金针刺破了他的手指,挤出两滴鲜血,看看他的颜色,又放在口中尝尝味道,最后才沉重地道:“事情不太妙!”   “倒底是什么毒?还有救不?”   梅华黯然地道:“这里面包含着十九种剧毒,我只查出十六种,而且我检查出的十六种毒素内,有六种毒是无药可解的!”   林琪大为震惊,连脸色都吓白了,韩祺却颇为镇定地道:“早知如此,你也不必救我了……”   梅华摇摇头道:“老爷子!您别急,我不是说你的生命没有救,以我的医道手术,绝对不会让您送命,只是您的功力都保不住了!”   韩祺脸色平静如恒,哈哈一笑道:“那你就不必对我解释了,留着我最后的一击之力,或许还能派点用处,百年老翁何惧一死,我之所以要活下去,就是想再为人间尽点力……”   林琪连忙叫道:“师父!这怎么行呢?”   韩祺推开众人,大踏步向外走去,林琪又追着道:“师父!您要上哪儿去?”   韩祺头也不回,也不理他,仍是向前走去,林琪想上前拉他,韩祺站住脚步。厉声回头道:“琪儿!你再跟着我,我就马上死在你面前!”   林琪怔住了,梅华上前悄悄拉了他一把,韩祺又掉头向前走去,梅华等他走得很远了,才招手叫孙冬过来道:“冬姑!你跟着小兄弟,照着我的指示追了去,我相信韩老爷子是要找那两个老怪物去,我们也跟着去帮他一点忙吧……”说完双臂一振,展开飞天身法,掠空而去!   望着梅华的身影像一只白鹤似的消失,孙冬的眼睛忽然涌上一股潮湿,泪珠隐隐地就要落下来。   这情形让林琪看了倒是一呆,连忙问道:“冬姑!你哭些什么?”   他的确很奇怪,从认识孙冬到现在,从没有见孙冬掉过眼泪,虽然她也会哭过,但那只是原始的喜怒的表露!   至少她也没有这样莫明其妙地伤心过,因为在她浑厚的心田里,只有喜憎的单纯感情,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忧愁。   现在她居然会幽幽落泪,是她成长了吗?   孙冬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讪然一笑道:“我……舍不得梅姊姊,她是多好地一个女人呀……”   林琪忍不住笑了,轻叹一声道:“那也用不着这样子呀!”   孙冬的脸色又浮起一层忧色道:“不知怎么,我好像觉得梅姊姊这一去就永远见不到似的!虽然我跟她相处才几天,可是叫我再见不到她,我宁可死了的好……”   林琪心中忽地一沉,不是孙冬提起,他还没有注意,当他目送梅华的身影消失时,心中仿佛也有一种不祥之感!   可是他立刻认为这是很可笑的事,梅华实在太能干了,包括他自己在内,一离开了她,立刻有彷徨无依之感!   :   84\ 032   三十二 绝谷历奇石能语     因此他立刻斥责孙冬道:“你别胡说了,梅姊姊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她不是叫我们去接应她吗?”   孙冬一急了道:“对了,她关照我,说是会在路上留卜暗号的,我们快走吧,别跟她走失了,那才糟糕呢!”   说着大跃步向着梅华所去的方向奔去,林琪只得朝鼓王雷天尊打个招呼,嘱咐他几句话道:“此间的事麻烦前辈照顾一下,费长房必然不会再停留在土屋山了,请花燕来夫人与费冰在此地等候我的消息!”   说完也急急地追在孙冬后面而去,孙冬的脚下很快,起初还在他的面二十几丈,追了一阵,反而越拉越远了!   看看将要翻出王屋山,孙冬已在前四五十丈,林琪尽了最大的努力,仍是无法追上,急得他大叫道:“冬姑!等我一下……”   孙冬一面跑一面回头叫道:“不能等,梅姊姊出去很远了……”   林琪只怕再跑下去,连孙冬也会追丢了,只得又叫道:“冬姑!你这个傻瓜,你一个人追上去有什么用?”   孙冬根本不理他,反而朝一条岔路上拐弯而去,林琪怕她糊里糊涂追错了方向,反而误了大事。   可是这傻姑娘又不听话,怔着一个劲儿猛跑,现在又被山林挡住了视线,连影子都不见了!   林琪一面在心底诅咒,一下急奔过去!   来到孙冬拐弯的岔道,只见这是一条弯曲的山路,通向方一座绵亘的山脉,晋中多山,差不多是一峰连一峰。   林琪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山,不过心中却略略放了心,至少他知道孙冬没有找错方向!   因为他也看见?梅华留下的路标,那是一只白绸制成的梅花,用小针做成了枝丫斜钉在一棵松树干上!   大概这是梅华用来做暗器的,他从树上拔下梅花时,感到份量颇为沉重,花朵所指的方向就是这条山道。   梅华赶路的时候,一定十分急促,这朵梅花是在空中射下来的,她连停身做一个更详细的标记都来不及,可见她匆忙的程度了,也由此可以想到她发现了韩祺的踪迹,所以那么急迫!   梅华是飞天而行,自然可以减少许多阻碍,孙冬的禀赋异常,两个人的脚程都比他快!他想追上她们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时山路并无分道,所以林琪倒不急急地想追上去了,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不急的理由!   韩祺是追于飞与哈元生,梅花是追韩祺,孙冬是追梅华,不管他们谁追上了谁,事情总不会发生得那么快!   梅华知道后面有人接应,她一定会好好地安排,孙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绝对不是那两个老魔头的敌手!   所以梅华才叫自己也赶来接应,而自己所能的那点功夫也不见得能胜那两个老魔头,最多只能用以一拚!   这一拚最重要的还是体力,所以他必须保留体力,假如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即使大家碰上了,累得筋疲力尽,还是帮不上忙!   好在知道了路线,就不怕走失,他觉得还是保留充沛的体力才是最恰当的措施,因此他调息了一下,将真气控其均匀了,才以不徐不速的脚步奔上去,在螭龙宝鼎后半段新发现的记载里,刚好有一项用得上的功夫!   那叫做调气固元之法,一面有节制的运动,一面发挥体内的潜能,在连继三个时辰之后,可以将体能提至最高的境界,现在他就是利用这个方法,藉跑路来运动身体,培养体能,希望能在适当的时候追上他们!   一面走,一面利用那个方法充实体能,他才发现这种功夫有意想不到的妙处,这均衡的运动使他的精神更振作了!   走了一阵,他觉得自己的速度在无形中加快了,而体力却越来越旺盛,约摸赶下一个时辰!   他简直对自己的表现吃惊了,眼旁的景物像飞也似的倒退,以现在的速度而言,纵然赶不过孙冬至少也不比她慢,他又开始后悔发现得太迟了,早知道有这个好处,他应该在到王屋山之前就用上了……   一见面就出手,说不定可以将于飞与哈元生除去一个,剩下一个魔头,大家合力出手,岂非就把问题解决了!   可是现在发现也不太迟,他希望能在体力发挥到最高点时,刚好追上于飞他们,即时出手!   那两个老魔头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功力精进得这么快,自然也不会加以防备,那他们就有苦头吃。   想到这里,他难禁心中的兴奋,而且还在暗中祈祷那两个老魔不要走得太快,也不要太慢!   最理想是在三个时辰后叫自己遇上,因为这种功夫有一个缺点,早则不足,迟则体力减退。   两个时辰过去后,他不知道自己赶下了多少路,但是他有一个感觉,速度更快了,身子更轻了!   现在他就像是一阵轻风在地上掠过,每隔十几丈,脚尖才在地面轻点一下,其余的路程都是在空中滑过的!   冲着,冲着,他又看见了第二朵指路的梅花,那是在一道宽阔的山沟旁边,梅花正指着对峰!   估计一下距离,那山沟约有三十丈宽,本来他想停下来找个窄一点的地方飞渡过去的。   可是到了沟边,他一个收脚不住,身子直冲而出。   幸好这山沟下面没有水,而且也只有十几丈深,即使掉下去也没有多大关系,因此他也没有多注意!   到了沟中央时,他以为自己会掉下去了,可是身子的冲势不减,一直轻飘飘地落到对岸,还超出了三四丈!   这一来他更惊奇了,自己分明到了身轻如叶的境界,这是轻身功夫的最高境界了,武学宗师达摩老祖曾以一苇渡江,也不过是这种程度,当然梅华以特异的禀赋练成飞天身法又是例外,以常人而言这是一个极限!   可是他觉得自己的体能犹有余裕,这就是说他此刻已越过人类的极限了,那功夫真是太奇妙了!   只可惜这种功夫不能持久,要是能在最高点一直保持下去,何惧乎世外三魔不除,一面兴奋,一面感叹!   世外三魔头剩下两魔了,他的师父灵魔韩祺已经改邪归正了,偏偏又中了毒,中了无可救药的剧毒……   天道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呢?作恶的人偏偏无恙,一心向善的人反而罹致了灾祸,虽然于飞与哈元生也受了禁制!   可是他为了救那许多无辜的人的性命,迫不得已说出了禁制的方法,将他们暂时骗走……   一面想着,一面忘神地向前飞奔,慢慢地他才发现自己的速度更快了,快到了足不点地的程度!   除了不能像梅华那样虚空飞行,但也像飞一样了,不过他又有点焦急,眼看着三个时辰快到了。   他的体能也快发挥到了极点,而所追的人却一点影子都没有,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追上……   那一切的努力又将白费了……   在焦急的心情下,不知不觉,行进的速度更快了,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响,同时身外云气气氤氲,他知道自己已经登上了很高了……   又过了一阵,他忽地一惊,用最大的努力,总算将身形煞住,没有冲下悬崖去,可是前面再也没有通路了!   可行的路至此已绝,遥望前方,远处隐隐总在十几里外,脚下却是一落千丈的无底深渊!   然而他追赶的人却一个都没见到,他们上哪儿去了?   总不会是到对面的山峰吧!像这种距离,只有梅华一个人能飞渡,也不可能到悬崖下面去了!   因为梅华并没有留下引路的标志,更不可能追错了方向,因为这是一条绝路,两边丛林密集,峻石峥嵘!   唯一的可能是他追过了头,那些人在后面就转了方向,而他一路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指路的标记!   那朵梅花的体积很小,不留心去找是很难发现的,他因为只有一条通路,急急行来,没有注意到那一点!   事情不允许他多作考虑,三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了,他必须利用那仅余的时光碰碰运气!   所以他立刻回头,又朝来路奔去,这次走得慢了一点,凡是可容人经过的地方,他都留心去找梅花标记!   梅华是个很细心的人,她一定会将标记留下最显眼的地方,因此他虽然分神去找路标,行程并不太受影响!   没有!凡是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没有标记,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一条山沟旁边,心神不禁一震。   微异的石壁上插着一朵梅花,此刻天色已近昏黑,那朵梅花却自动发出了白色的亮光,看得更清楚了!   梅朵向下,指着山沟,林琪恨得直敲自己的脑袋,怨怪自己太粗心了,跑了这么多的冤枉路。   本来这朵梅花标记已经十分明显,可是自己在过沟之时,由于功夫突进,心中一高兴,倒超前了四五丈,以至于没看见,可是他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条山沟里变了方向,这一条枯涸的山沟难道还另有去处不成!   时机很紧迫了,他也来不及想得更多,拔出梅花,纵身下了山沟,又有一枝梅花平躺在沟底。   花朵指着上游,他急急的向上行去,可是山沟越来越窄,倒使他心中有点动疑,急奔了一阵,忽然看见有一条模糊的人影在前,他立刻提高了戒心,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掩过去,走近一看,那人却是孙冬!   她正费劲地从一道狭窄的裂缝中往外扳石块,那些石块像是道墙似的,紧夹着一条小裂口!   那裂口只有一个瘦小的人可以扁着身子挤过去,孙冬那粗壮的身躯自然无法通过,难怪她在出死力扳宽门户了!   林琪觉得她实在太傻,忍不住叫道:“冬姑!你在做什么?”   孙冬听见了叫声,吓得一跳,回头看见是他,才放下心来,拉开嗓子,大声埋怨他道:“小兄弟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一个人在这儿干了个把时辰的苦工了,你脚力再慢,也不应该拖这么久……”   林琪连忙道:“我一时轻心,走过了头了,你这是干什么?”   孙冬一指裂缝道:“想法子进去呀,这个洞真气人,也不开得大一点,累了我一身汗,好容易才开进十几丈……”   林琪看那些石块俱是连根生在两边的,她一块块硬扳下来,却也亏了她一身蛮力。   换了个寻常人,就是拿着斧凿工具,也不见得能撬动一块,可是这裂口苍苔密布水滴隐隐。分明是山泉的源洞,春夏水急时,流出来冲成一道山沟,此刻水泉已涸,里面会有什么玩意呢?   所以他笑问道:“你要进去做什么?”   孙冬傻兮兮地道:“我也不知道,梅姊妹在外里留了记号叫我们进去,我只好进去,可是我累了半天,实在干不动了,你来接接手吧!”   林琪一怔道:“梅华留下了记号?”   孙冬道:“是啊!她留了三朵梅花,都是指向里面……”   林琪听了倒是不再怀疑了,梅华不会骗人的,她既然留了记号,而且一留就是三枚,表示事态十分紧急!   于是他扁过身子想挤进去看看,不过里面越来越窄,连他也挤不进去,只得退了出来另想办法!   他推了一下两边山壁,竟是纹风不动,孙冬已叫道:“小兄弟!你不行,这石块太结实了,我是先用掌功将它震裂了,才慢慢地一块块扳下来……”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记起身边带着方天侠送给他的巨阙剑,那是一柄无双利器,用来开山一定很有效。   于是他拔出长剑,对准石壁上削了下去,剑锋削过石壁,冒出一溜火星,却只留下一点碎屑!   他不禁怔住了,似乎没想到这石块会如此坚硬,连宝剑都削它不动,孙冬见了连忙告诉他道:“小兄弟!这样不行的,这些石块用硬功是砍不动的,我试了半天,必须用柔劲慢慢震过去……”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退出道:“还是你来吧!”   孙冬走上去,轻轻一掌拍在石壁,都震了一下,她又拍了一掌,石上开始生出裂纹!   孙冬抱着那块大石摇了几下,使它松动了,才扳了下来,抱到后面丢下,吐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不过那柔劲发出去的时候很累人,这石块像是有鬼似的,还会叫痛呢!”   林琪连忙道:“你别胡说了,石头怎会叫痛呢……”   孙冬急了道:“真的!我不骗你,我每敲它一掌,耳边就好像听见一个声音在喊痛,痛!痛!我起先被它吓住了,几乎不敢再下手,后来想到梅姊姊一定先进去了,万一她遇上什么危险,我就顾不得了……”   林琪听了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每一掌都有回音吗?”   孙冬想想道:“是的,有时是三声,有时是两声……”   林琪怨道:“你刚才听见几声?”   孙冬道:“第一次是三声,第二次是两声……”   林琪想了一下,忽然走了过去,在石壁上轻轻敲击了一掌,阴劲却用上了十成,随手传来一阵震颤。   耳际也仿佛听见一个低细的声音在呻吟着“痛……痛……痛……”他不动声色,接着又是一掌,石上微现裂痕,那呼声又转为微弱,连连地叫了两声,却清晰可闻!   “痛!痛……”   林琪毫不考虑,举起手又拍了上去,口中还喝道:“通!”   那石壁起了一阵激烈的颤动,仿佛有生命似的,自动向两边移去,露出一条宽大的通道!   孙冬见状大喜叫道:“小兄弟!还是你行,你居然把它打怕了!”   林琪不由分说,匆忙向前冲去,走进二三十丈后,孙冬刚跟着进来,那石壁复了原状!   孙冬一咧嘴道:“幸好我走得快,否则不是要挟在中间了,不过它又合拢了,一会儿我们怎么出去呢?”   林琪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能进来就能出去!”   孙冬点点头道:“不错!我忘了那些石头怕你的打,不过你是用什么方法打得它们听话的呢?你落掌的力量绝不会比我强!”   林琪一叹道:“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梅华告诉我的,她留下指路的梅花一朵就够了,为什么要留下三朵呢?”   孙冬一怔道:“是啊!我也不明白!”   林琪道:“这很简单,这石壁是按照一种道家的奇门术数布置的,必须连击三次才能打通,我们听见的声音不是石头在喊痛,而是告诉我们入门的方法,它喊的是通!通通,依次递减,到了最后一声,门户自然就开放了……”   孙冬愕然道:“原来是这会事,我怎么想得到呢?只怪你不快点来,害我白费了许多力气,梅姊姊也是的,她也不说明白一点……”   林琪微叹道:“梅华并没有想到你会与我分开的,她留下三朵梅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怪你跑得太快……”   孙冬摸摸头道:“光是三朵梅花,你就能想到那么多。”   林琪点头道:“是的,我学过师父的金箫,她三朵梅花的意思是指一首曲子,叫作梅花三弄,要不是你混搅,我一看就懂了!”   孙冬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实在太笨了,什么都不行!”   林琪笑笑道:“所以你以后少自作聪明,乖乖地跟着我……”   孙冬怔了一怔道:“我能水远跟着你吗?有那么多的女子都喜欢你,梅姊姊不用说了,费冰,娃狄娜,她们都比我聪明漂亮,我跟着你不会惹你讨厌吗?”   林琪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想跟她缠下去,乃变更话题道:“别胡说了,我们快去找梅华要紧!”   这里是一个幽暗的山洞,地下十分潮湿,水声滴滴,洞壁上闪着碧绿的磷火,益发现得阴气森森!   孙冬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道:“这个地方好怕人,恐怕有鬼!”   林琪连忙斥责道:“少胡说!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孙冬噘起嘴,拉着他的衣服道:“小兄弟!我实在是怕叫我跟什么人打架都行,我就是怕鬼,你可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一定会吓死了……”   林琪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听孙冬的声音都在打颤,倒也不忍心再责备她,反而拍拍她的手道:“你不要怕,跟着我走好了!梅华,我师父跟那两个老魔头一定在这里,我们快找她们去吧!”   孙冬抓住他的衣服,一步步地朝前挨去。走了一阵,洞壁较宽,似乎也亮了一点,阴森森之气渐灭!   孙冬胆子也大了一点,可是她身子忽然打了个冷噤,牙齿上下格格地打起抖来,低声道:“小兄弟!我觉得不太对劲,有人摸了我一下,那双手比冰还冷,而且还是潮兮兮的,那一定有鬼……”   林琪也微微觉得有一股冷风掠过身边,心中虽然觉得这股冷风来得奇怪,听见孙冬的话后,连忙道:“你又胡说了,我怎么没有感觉……”   孙备急了道:“我不骗你,你看我脖子还是潮的呢!”   说着将头低下,凑到他面前,林琪见她颈后果然湿了一块,而且带着泥痕,心中又是一动,口里却道:“这是上面滴下来的水,你不要疑心病太重……”   孙冬颤着嗓音道:“不对!我明明感觉到那是一双手,你知道我已经寒暑不侵,再冷的水我都没有感觉,可是……”   林琪制止她再说下去道:“好了!好了!你在前面走好了,我替你看着后面……”   孙冬仍是战战兢兢地道:“要是鬼在前面呢?”   林琪微怒道:“那你就伸手给它一掌,你怕什么呢?假如真的是鬼,你被它害死了,你也成了鬼再跟它拼命好了!”   孙冬被他这一讲,倒是壮起胆子笑道:“对!鬼就不怕鬼了,这真是个好主意!”   说着果然走在前面,又走了一阵,林琪已感到这个洞中的确有点不寻常,当然他绝不相信鬼魂之说!   可是他始终觉得身边有个人跟着,放眼四望,却又不见踪迹,他本想告诉孙冬,叫她提防着一点。   然而又怕孙冬大惊小怪,反而误事,因此只是一个人心中提防着,慢慢向前走去,行出十几丈后,孙冬突然大叫道:“不行了,鬼真的来了……”   口中在叫着,双手一扬,两股的劲风劈了出去,哗啦一响,丈许处壁角上一架骷髅被她的掌风扫及倒下来!   同时眼前一花,一条黑影扑了过来,寒气森森,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那道黑影望似人影,却看不清面目,两条枯瘦的胳臂直向孙冬抓了过来,孙冬出于自然的本能,也伸手抓去!   两方的动作都极快,孙冬一把抓住那黑影的胳臂,只觉得又冷又硬,吓得连忙又丢出去,口中大叫道:“小兄弟这真是鬼,刚才就是他摸我……”   那道黑影被丢出去之后,低啸一声,立刻隐入一个低洞中不见了,动作之快,始终没让他们看清是什么东西……   林琪一挺长剑,就要追过去,却被孙冬拉住了道:“小兄弟,你不能去,鬼会杀死你的!”   林琪愤然摔开她的手道:“胡说!我就不相信有鬼……”   孙冬大急道:“你不是亲眼看见了,怎么还怪我胡说呢?”   林琪哼了一声道:“我明明看见是人!”   孙冬急道:“人怎么会是冰冷的,我抓住他的胳臂,冷得像冰不说,那两条膀子硬得像石头,人哪有这个样子?”   林琪闻言也是一怔,匆匆一瞥的印象,使他觉得那黑影也不太像人,人不会瘦成那个样子!   因为那黑影的手脚都细得像一根枯柴,身子也细小异常,假如要说他是人,那是一个类似骷髅的人!   因此他也不敢贸然钻进那个小洞中去了。   孙冬拖他的衣服道:“小兄弟!我们还是出去吧!这地方太怕人了!”   林琪摇头怒道:“胡说!你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来的?”   孙冬寒着脸道:“梅姊姊一定不会在这里!”   林琪一瞪眼道:“你怎么知道?”   孙冬用手一指道:“除了这个小洞之外,此地别无道路了,那个小洞里有鬼,难道梅姊姊会被鬼抓去了……”   林琪抬头一看,果然这石洞已到了尽头,洞壁上挖了许多浅穴,状如壁龛,每一个壁龛中都安着一具骷髅。   或坐,或立,作着许多不同的姿势,而他们身前也倒着一具骷髅,那是被孙冬的掌力震倒下来的。   林琪瞧着心中又是一动,连忙把那具骷髅扶了起来!   孙冬惊叫道:“小兄弟,怕死人了,你动它干什么?”   林琪却庄重地问道:“冬姑!刚才你一掌用了多少劲力!”   冬姑想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我发掌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   林琪又问道:“你平常发掌有多少劲道?”   孙冬想想道:“我也没有计算过,不过上千斤的大石头,一掌总可以将它震成三四片,小兄弟,你问这个干吗?”   林琪一声不响,捧起那具骷髅,放回石龛中,摆成原来的姿势,却是半跪半蹲,双臂微屈!   他端详片刻,才对孙冬道:“冬姑!你再打它一掌试试看!”   孙冬虽然不明白林琪的用意何在,可是她对于林琪一向信服,从来也不多问,举手又推出一掌!   掌力递过去,骷髅一动都不动,孙冬自己却退了两步,把她吓得呆了,但又有点不相信,冲上去又是一掌!   林琪欲待阻止,已是不及,但见孙冬的掌缘贴近骷髅身前时,猛地向后一震,好像被一股巨力推了回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吓得苍白叫道:“小兄弟!我们快逃吧!这死人骨头是活的……”   林琪笑笑道:“胡说!我没有看见它动……”   孙冬大叫道:“怎么不会动,我那一掌原是想打烂它脑袋的,谁知它的双手竟抬了起来,对住我的掌心,还把我推了回来!”   林琪点头道:“骷髅是死的,怎么会动呢?不过刚才那一掌幸亏是你,换了别人,只怕早已没有命了……”   孙冬在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地催他道:“小兄弟!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你会吓疯了……”   林琪一沉脸道:“你又胡说了,我好好地怎么会疯呢?”   孙冬苦着脸道:“你听自己讲的话,不是疯了是什么?这个洞里的鬼事太多,我是再也不敢呆下去了……”   林琪淡淡地道:“要走你一个人走好了,我要再这儿研究一下!”   孙冬大急道:“一堆死人骨头,有什么好研究的!”   林琪一笑道:“别小看这些死人骨头,里面文章大了,我问你,刚才你是真的被它推了出去吗?”   孙冬连忙道:“怎么不是呢?这家伙厉害得很呢!”   林琪笑笑道:“你看我替你报仇出气,我要把它拆散开来!”   孙冬急道:“小兄弟!你千万别乱来,它蹲在那里都那么厉害,要是你把它给引动了,我们就惨了……”   林琪笑而无语,擎起长剑,轻轻一剑刺向骷髅的心窝,孙冬但见骷髅的双手朝下一落,反而向林琪抓去。   她不禁大骇失色,正想上前去救应,忽见林琪剑光一抖,瑟瑟剑风中,将那具骷髅砍得粉碎!   孙冬这时已忘记了恐惧,拍着手大笑道:“小兄弟!还是你行,你是怎样弄的?”   林琪收到微笑道:“傻丫头,你是被鬼吓怕了,这些骷髅根本就不会动,它只是摆了一个架势,引得你自己上当。”   孙冬不信道:“刚才我还看见它用手要抓你的……”   林琪微笑道:“不错,那是必然的动作,半守半攻,我先破了它的守势,它自然会发出攻势……”   孙冬更糊涂了问道:“你说它不会动,怎么又有守有攻呢?”   林琪笑笑道:“这个道理我跟你讲也讲不通,不过我可以对你说明一些事,免得你老是疑神疑鬼,你还记得它摆得姿势吗?”   孙冬想了一下道:“我记得了,那好像我爹留下归化秘筵里的一招,叫做什么万流归宗,一枝独秀前半式主守,后半式主攻……”   林琪笑道:“你这就明白了,这骷髅摆的就是这一招,所以你先前那么大的力气攻,它反而被它震了回来……”   孙冬想了半天才叫道:“是了,那守势专门借力还力,我用过去的劲力,都被它借了过去只打回来,变成自己打自已了,可是这一招练成了之后,根本无法可破解,你是用什么方法将它化解开来呢?”   林琪微笑道:“是你教我的。”   孙冬又是一怔道:“我?我什么时候教你的?连我自己都破不了……”   林琪笑道:“你第一次发掌时将它震倒了下来!”   孙冬道:“是啊!那一掌我是无心而发……”   林琪连忙道:“你平常一掌都是四五千斤的劲道,情急之下,劲力又加强了一倍,而且出手太快,它刚将劲道引过来,却已失去了还力的对象,所以才震倒了下来,我根据这个道理刺出了一剑,根本没有用力,使它无力可借,逼得施出攻势,可是骷髅是死的,动作自然比不上活人快,我才趁机变招化开了这一手攻守兼具的精招……”   孙冬失声叫道:“真想不到死人还能施展武功!”   林琪笑笑道:“这没有什么希奇的,武功招式不过是一个姿势,摆对了姿势,自然就能发出威力。不过死人只能摆一个姿势,不像我们活人,可以随手所欲变换招式,你再着着这里的许多骷髅,它们都摆了一个姿势……”   孙冬连忙向一列骷髅望去,果然它或立或坐,作了许多不同的姿势,包含着许多精巧的招式!   这些招式有的是她懂的,有的是她一眼看破,不懂的却越看越觉精妙,不禁看得呆了!   林琪见她有入迷的样子,连忙喝道:“冬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本来就懂得有限,何必去想那些不会的东西,看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这番话倒是将她惊醒了,连忙收回眼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一见到就舍不得移开眼睛了,小兄弟,这些死人摆在这儿是干什么用的?”   林琪一叹道:“幸亏你是个傻姑娘,否则我就无法将你引出迷境了,这是一个害人的陷阱,专门为了对付武功高深的人而设……”   孙冬一怔道:“害人的陷阱,难道那些人会出手害人吗?”   林琪摇头道:“死人是不会动的,可是它们所摆动的姿势却会引人入迷,使人忍不住在跟它们较量一番……”   孙冬立刻叫道:“对啊!刚才我见到那个跪着伸手向天的死人,我知道那是一式攻招,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去破解……”   林琪朝那具骷髅看了一眼道:“那是丹凤朝阳,有十六种破法!”   孙老摇头道:“不过那手势像丹凤朝阳,双腿的姿势却不对,照腿的姿势看应该是长河落日,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林琪淡淡一笑道:“那就是引你入迷的地方,你明知是丹凤朝阳,却又不敢确定,于是在出手的时候,心里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威胁!”   孙冬不信道:“我认为它绝不是丹凤朝阳,不信的话,我可以去试试看,我用霞满西天对付它那是最安全的手法。”   说着笔直走过去,双手一圈,朝骷髅的双耳扣去,手势才落,那骷髅忽地向前一扑,双臂抱住她的腰间!   孙冬吓得大叫起来,连忙奋身一跃,连着骷髅一起带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可是那骷髅仍是紧紧地抱住她不放!   孙冬急得大声叫道:“小兄弟!你快帮我弄走它。”   林琪含笑过去,手中剑落,刺向骷髅的两肩之处,将它的双臂削了下来,孙冬才脱身出,悸然惊叫道:“小兄弟,你害死人了……”   林琪微笑道:“这是你自找的,怎么怨得了我呢?”   孙冬惊魂乍定,摸着胸口喘息道:“我完全听了你的话,把它当作丹凤朝阳来破解,所以才用霞满西天,那是万无一失的招式!”   林琪笑道:“你用的招式完全不错,它的反应也完全不错,错在你把它当作死人,所以才饱受一场虚惊……”   孙冬一怔道:“难道它又不是死人了?”   林琪笑道:“它自然是死人,所以才有这个反应,它若是活人,早就在你肚子上咬一口了,谁叫你那样粗心的……”   孙冬听说咬一口时,吓得惊叫起来,双手捧着肚子,可是听完林琪的活后,她又不服气地道:“我怎么粗心了?”   林琪微笑道:“霞满西天只是佯攻暗守的招式,底下接着一招银波翻月,要是你踢出那一腿不就完全解决了……”   孙冬呆了一呆才讪然道:“我以为对付这死鬼一招就够了,谁知道还有这么多麻烦呢?而且它抱着我时,我吓都吓昏了……”   林琪正容道:“武学之中,绝没有完全有把握的招式,你用上一式时,才可以克敌致胜……”   孙冬笑笑道:“是!我记得了,小兄弟,我们该去找梅姊姊了!”   林琪摇摇头道:“我们先把这骷髅解决了再说!”   孙冬一急道:“梅姊姊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哪有这些闲工夫……”   林琪道:“梅华留下了标记,证明她一定在此地,只是这些骷髅不解决,我们绝对找不到她,就是找到她也没有用……”   孙冬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   林琪庄然道:“这些骷髅所列的姿势,启示着一种绝妙的武学,设立这些骷髅的人定也是个武林绝顶高手,梅华踪迹不见,多半是被人制住了,我们要想教她出来。一定要胜过那人,要胜过那个人必须先将这些骷髅全部解决……”   孙冬呆了一呆才道:“我反正总是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林琪环顾四周道:“这里一共有十九具枯骨,我们已经毁了两具,剩下的十七具中,你自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的是哪几具?”   孙冬看了一下,用手指着数道:“一、二、三……九、十、十一,我能破解这十一手……”   林琪点点头道:“好!你把这十一具留给我,其余六具归你……”   孙冬一惊道:“小兄弟!你这不是难我吗?”   林琪一叹道:“冬姑!我不会给你苦头吃的,这些骷髅所列的招式,往往超出常情之外,你越是有把握,越是容易上当……”   孙冬苦着脸道:“可是那六具我连它们摆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琪微笑道:“你不懂最好,照着你高兴,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记住出手之前,先留退步,包你万无一失了……”   孙冬自然不敢违抗他的话。只得开始动作,走到一具枯骨前面,由于不懂它是什么招式,信手就是一拳!   那枯骨双手捧心,孙冬那一拳就是朝它的心口打去,拳力所及,那具骷髅毫无动作,哗啦一声碎塌下来!   林琪已经用剑劈散了两具骷髅,见状嘉许地笑道:“就是这样办,一点都不错……”   孙冬受了鼓励,兴趣大浓,挥拳踢腿,顷刻之间,连毁了四具骷髅,都十分顺利,使她的胆子更大了。   可是她走到第五具骷髅前面,却不禁吓住了叫道:“小兄弟!这家伙我不敢动它……”   林琪也毁了七八具,正在对着一具枯骨沉思,考虑要如何着手,听见她的叫声后,也没有抬头就道:“你照我所说的方法放开手去做好了……”   “不行!我不敢,这家伙好像没有死,两双眼睛瞪着我直翻,而且还对我笑,怕死人了……”   林琪一叹道:“你就是爱疑神见鬼!”   说着走了过来一看,他自己也怔住了。   不怪孙冬见了害怕,他看着也有毛骨惊然的感觉,因为这骷髅的形状太可怕了,而且这也不太像骷髅!   从外形上看应该是一具女尸,而皮紧贴在骨上,干皱有如枯柴菜,耳朵皱缩像两片树叶,色作脓黄。   脑袋已半秃,挂着稀稀的黄发,薄如干布的嘴唇翻了上去,露出半存的牙齿与咸菜叶般舌头。   鼻如枯蒜,颈子细得像手臂,也是皮包着骨头,身子被一片破布遮住,看不着什么,下身围着齐膝的布裙。   四肢裸露,也是骨上包着一层皮,唯独指甲却长得离奇,上下二十枝,每枝都有一寸多,微向内屈。   怎么样看都是一具腐尸,也可以说是一具风干的女尸,可是她的眼睛却特别奇怪,眼脸已干缩,眉睫毛也脱落,两颗眼球却又黄又大,紧紧地瞪着!   由于这一对眼珠使林琪怀疑这个人或许没有死,根据一般的常识,死人的眼珠总是最先腐烂的。   皮肉干枯犹自可说,眼珠断无不烂之理,所以林琪一时无暇去研究她所撰的姿势,专心在分析这是死人还是活人!   凝视良久,计算着约摸经过了两盅茶的时间,林琪才断定她是死的,因为这么久的时间内,她一动都没有动!   普通人在练功入定的时候也可以半天不动,但是那必须在静坐的姿势,以这具尸体所列的姿势而言,能维持一盅茶的时间都会累得受不了,除非她是真正地死了,那自然又作别论,何况他还屏息静听,始终没有见到她呼吸!   决定她是死人后,林琪心中略定,开始研究她的姿势了,看了半大,他才看出这应该是一招剑式!   但是在林琪的眼光中,这应该是两招剑式,右手所拿的好像是王屋山的天魔九大式的起手式——指天入地!   左手则是他学自花燕来的伏魔剑式的飞龙在天,这两招相克对冲,被她使成一式,则别有一种精妙所在。   林琪看了半大,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孙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出声问他道:“小兄弟你看怎么样?”   林琪皱着眉头道:“我看不懂,这两招根本用不到一起的,可是她揉合在一起,又看不出有冲突的地方,倒是有点古怪!”   孙冬连忙道:“别问她古怪不古怪了她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林琪微笑道:“自然是死人,活人哪有这付样子的?”   孙冬立刻笑道:“是死人就好办了,你瞧我来对付她。”   说着就要冲上去,却被林琪拦住了道:“你准备怎样对付?”   孙冬笑道:“你看她右手虽是攻招,劲力似已发尽,左手也是攻招,却还没有开始动作,正是守势最薄弱的时候,随便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攻倒她……”   林琪为之一动,心中的疑团也揭开了,原来她两式威力至强的攻招并不是同时发出,而是一先一后,先前把它们当作一起了,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孙冬的人虽笨,在武功观察上却比他仔细多了。   然而他见孙冬作势欲放的时候,连忙又止住了道:“慢一点,你看得虽然仔细,却没有了解到这些招式的厉害,那右手的一招攻势虽尽,余劲未衰,左手的那一招又是蓄势待发,你贸然碰上去,刚好碰上右手的余劲紧接着又碰上左手的韧劲,任你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   孙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她只是个死人,那有什么余劲初动,假如她是活人,右手的一招就够人受的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接近她,所以左手的那一式备势只是用来摆样子,只要我能冲到她身边,就不怕她的第二式……”   林琪想想也有道理,这死尸所列的招式只是启示一个人防备最弱的时候一个可乘之机,用在活人身上,这种情形很少见,摆在死人身上,也不会有多大意义,遂不再禁止她,不过也作了一个必要的准备!   孙冬埋着头直冲过来,一拳径击那尸体的前胸,拳风甫出,那尸体的右手蓦地向下一落,拳头刚好撞她的指甲上,痛得哇哇大叫起来,而那尸体的左手也接着朝外一挥,对准孙冬的喉头插去!   林琪见状大惊,幸而早有了准备,连忙一剑挥去,刚好迎着那女尸的手指,巨阙剑的利锋掠过指甲!   擦的一声,四枚手指应剑而落,而那双手仍是直插过去,插在孙冬的咽喉上,将她震退了五六步。   孙冬哭丧着脸,手背上一片殷红,鲜血直滴,而颈上也明显地印上四个指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添了四点青痕!   亏得林琪那一剑发得及时,削断了女尸的指甲,才免了孙冬的杀身之厄,也亏得孙冬那一身奇特的气功,所以才在秃指的硬杈下得保残生,换了第二个人,这一下纵不刺穿颈项,也会杈断了颈骨!   孙冬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双手扶着脖子拚命地伸颈喘气,可见那一杈功夫之深以及落手之重。   女尸又恢复了原先的姿势,林琪却满脸都是沉重之色,重新端详着女尸,心中充满震惊与疑惧。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而偏偏在他的眼前发生了,那两式绝对无法同时施展的,而这个尸体做到了!   那两式都是具有绝对威力的攻招,发时必将使出一个人全部的劲力,发出第一招后,就无法再发第二招!   可是孙冬冲上去时,威力竟是不相上下,更奇怪的是以孙冬那种坚韧的护身真气,也挡不住尸体的指甲!   怪事,这是天大的怪事,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奇侠林琪,竟然被这一具怪尸弄得目瞪口呆,束手无策!   孙冬干咳了半天,才顺过气来,虚怯怯地道:“小兄弟!我不来了,这个死人手法好重,把我的皮划破了,我回去好好地揍老和尚一顿!”   林琪正在心烦,听见她的话后也不禁笑了道:“这与老和尚什么相干?”“孙冬苦着脸道:“他骗我,他说我除非被人用重手法震伤内脏,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伤不了我,可是你看……”   说着将受伤的手臂伸了出来,上面整整齐齐排着四个指甲刺伤的裂痕,鲜血犹在涔涔地流出。   林琪看了心中又是一动,连忙问道:“老和尚是否告诉你,凡是人家打了你之后,自己也会受到反震力,施力愈重反力也愈强!”   孙冬点头道:“是啊,他是这样说过的,可是这死人太厉害了,她连打了我两下,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   林琪朝那尸体又看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动,连忙道:“冬姑!你想不想报仇?”   孙冬睁着大眼一怔道:“报仇?报什么仇?”   林琪微笑道:“自然是对那个死人报仇,她弄破了你的手背……”   孙冬摇摇头道:“没有用的她是死人,又不知道痛。”   林琪笑道:“虽然她不知道,可是我有办法把她的手脚弄断一根,让她落不到全尸,也可以替你出出气!”   孙冬立刻叫道:“那敢情不错,可是用什么方法呢?”   林琪道:“我们再照刚才的方法攻她一招……”   孙冬摇头道:“不行!我的皮虽然厚,可也挡不住她的指甲……”   林琪一笑道:“她就是指甲厉害,可也挡不住我的剑锋,这次我们换一个位置,我攻她的右手,用剑削去她的指甲,她左手的指甲已经断了,自然伤不了你,你利用机会跟她硬拼一下,等我把她的右手指甲也削断了,我们就可以慢慢对付她了!”   孙冬一听高兴地大叫起来,连忙道:“好!就是这么办,我们一起过去!”   林琪含笑挺剑,与孙冬并肩而进,走到临近大喝道:“开始!”   孙冬拳出如风,攻向那尸体的左手,谁知那尸体这次竟然改变了招式,飞起右脚,踢向孙冬的胸部!   孙冬变招也很快,连忙将手一沉,拳势直落,摆在那尸体的腿骨上,格格声中,自己又退了一步。   林观剑光一扫,看似往尸体的右手上削去,那尸体竟像是有知觉一般,为了躲过他的剑气,右手朝上一抬!   林琪剑势突变,演化为伏魔第二招,虎卧高岗,劲厉的剑气涌向那尸体的胸腹等处,威力尤强!   那尸体不虞有此,厉啸一声,身形掠空而起,总算躲过了这一招急攻,虚突又向孙冬扑去!   孙冬吓得大叫道:“小兄弟!不得了!死人变鬼了……”   一头向林琪冲了过来,林琪对她拉住了笑道:“冬姑!不要怕!这是活人……”   孙冬站住了身子,犹自喘息地道:“胡说!活人哪会这个样子的?”   那尸体落地之后,翻着一双黄眼珠,碧光四射,形象更为惊人,双臂猛挥,似乎又想扑过来!   林琪指着她沉声喝道:“你不要装神扮鬼了,我知道你是活人,只是不明白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会说话不会?”   那尸体张开大嘴,发出瓜瓜厉吼!   林琪怒声道:“你再要装出这付鬼相,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尸体将口中仅剩的几颗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几度想要扑过来,却又畏惧他手中利剑!   林琪见她还是不开口,脸色一沉,挺剑进了一步道:“你再不开口,我就一剑劈了你……”   那尸体受他一激,反而张开双臂,飞扑了过来,林琪也厉叱一声,剑光再举,使出伏魔第四式“轻云出岫”。   这是最厉害的一招攻式,剑发无声,劲力暗布,那厉尸似乎领略到厉害,连忙向后退去。   然而林琪的剑势却不肯放松,身形轻闪,紧紧地追在她后面,却又控制剑气,不伤害她……   那厉尸似乎不敢逃到外面去,只是在洞中转着,身法却比林琪快多了,林琪追了一阵,渐渐了解她的缺点。   于是示意孙冬站在自己身后,据立洞的中央,慢慢将剑上的劲气扩大,逼得那厉尸沿着洞壁直转。   林琪见她移动时两腿并不弯曲,直起直落,跳步而行,速度虽快,却与传说中的僵况差不多。   心中不免又起了一阵怙慑,摸不准她到底是人是鬼,可是那尸体跳了一阵之后,渐现疲态,到使林琪放心了!   行尸走肉,全凭戾气为厉,根本不知疲倦,只有血肉之躯才会有精力衰竭之象,她一定是人无疑。   然而这个人似乎说不上血肉之躯,看她全身上下,根本找不到一点血肉,除了枯骨就是干皮!   剑气越布越广,到了最后,那尸体被逼得贴紧在洞壁上,胸前的破布与下身的短裙都被剑气割得粉碎!   里面的样子尤其令人恶心,虽然她是个女人,却是最丑恶的女人,干皮紧包着肋骨,胸前坠着两枚干瓜似的乳房,小腹紧陷下去,双手护着下阴,证明她还是个人,还有着羞恶之心!   林琪微感不忍,正想收手放松她一点时,谁知这枯干如尸体的女人却以枯涩的声音叫了起来!   “臭汉子,你还不出来,老娘挺不住了!”   小洞口黑影一闪,钻出一个与她差不多形状的男子,除了颔下外着几茎黄须,身上也围着一块破布!   那男子一出现,双掌猛推,一股阴寒的劲力传来,使得林琪打了一个冷噤,剑势跟着一敛。   那女子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钻进洞里,那男子忙叫道:“臭婆娘!你穿好衣服马上出来!”   孙冬见了这男子的形状后,吓得直抖道:“小兄弟!这两个家伙是人吗?”   林琪也觉得心惊,强自镇定道:“他们会说话,自然是人!”   那男子以一双碧光四射的眼睛盯住他们,始终不开口!   孙冬又低声道:“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们是人……”   林琪故意一笑道:“我本来也不敢相信,可是你跟那个女子的交手换了一招后,我才确定她是人,不过这两个人也太可怕了!……”   孙冬不信道:“连我都没有感觉,你又从哪里看出来的?”   林琪笑笑道:“那很简单,你们互换一招后,那女的受了你反震力的影响,虽然又摆回原来的姿势,可是她的手臂却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那是心气浮动的现象,也只有人才会有那种现象,所以我才敢确定是人……”   孙冬听说这两个是活人,不觉立刻笑道:“要是我长成他们这样子,宁可死了的好。”   这虽是一句傻话,那男子却以为她是故意讥嘲,厉目一瞪,碧光更盛,吓得孙冬又不敢开口了!   林琪见这个男子总不开口,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这个深洞里?”   这时那女子从洞里钻出来,身上披了一件白色长袍,光泽照人,却益见其丑恶狰狞之态!   孙冬朝她看了一下,忽然惊叫道:“这是梅姊姊的衣服!”   林琪也觉得这件衣服有点眼熟,听孙冬提起后,想想果然不错,梅华离开王屋山时,穿的正是这件衣服!   梅华的衣服穿在这个鬼似的女子身上,那她的吉凶不问可知,林琪心中又急又怒,厉声问道:“你们把梅姑娘怎么样了?”   那男子冷冷地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梅姑娘!”   孙冬怒叫道:“胡说!那个女鬼还穿着梅姊姊的衣服!”   那一男一女对望了一眼,还是那男子道:“原来你是说那个女孩子。她孤身一人犯入我们禁地,被我们所设的九大疑阵所惑,丧失神智……”   孙冬大叫道:“放屁!梅姊姊是绝顶聪明的人,什么阵势都困不了她,我看她一定是你们杀害,我要你们抵命……”   那男子以冰冷的声音道:“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受惑,那九疑大阵你们也识过了,假如不是你们手中握有一柄宝剑,我相信你们也难以逃过……”   林琪却比较冷静,连忙问道:“你们所谓九疑大阵,就是这些骷髅……”   那男子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枯骨是我们夫妇二人竭尽所能,列出天下武功的疑团而加以设列安排,我敢相信大下没有人能破得了……”   孙冬忍不住又叫道:“你又胡说了,我与小兄弟已经破了很多……”   那男子冷冷地道:“你们所破的都是些最简单的,其中最难破的共有九式,所以才叫九疑大阵,你们只破了第一式,而且你们的运气很好,刚巧就找上了我妻子所列的那一式,由于她是活人,所以阵式的威力较弱,要是你们遇上了其他八式……”   林琪一数那剩下的骷髅,果然尚有八具,可是那八具骷髅所撰的姿势却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   那男子似乎已猜到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再去试试看!”   林琪摇摇头道:“我没兴趣,我们只是找寻梅姑娘而来!”   孙冬急急地道:“她究竟怎么样了?”   那男子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她为九疑大阵所困,丧失神智,现在躺在我们的寝洞中,你们自己去看好了!”   说着用手一指那小洞,孙冬急得就要过去!   林琪却比较慎重,用手拦住她问道:“梅姑娘是单身来此的吗?”   那男子冷笑道:“她是追踪三个人来的,那三人叫做什么世外三魔……”   林琪神色又是一动,连忙问道:“那三个人呢?”   那男子指着小洞道:“也在里面!”   林琪将信将疑,一时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孙冬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林琪还恐有失,持剑守在洞口。   那男子道:“你也进去好了,我们绝对不会骗你的,你能破了我的妻子的九疑第一式,我们还想找机会向你再领教一番呢!”   孙冬在里面叫道:“小兄弟快快来,梅姊姊在这里,你师父也在……”   林琪听了连忙钻进小洞,这洞的入口处虽矮,而且也很曲折,可是走了一阵,慢慢转为高大!   接着眼前一亮,来到一间宽大的石室中,那石室四壁都开着许多小洞穴,正中有一张石床!   梅华仰卧在石床上,外衣被那个女人脱去了,只穿着一身内衣裤,屋角站着韩祺,鼓拳踢腿,作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孙冬跪在梅华的床前,用手在探她的脉息,林琪进来后一径向韩祺叫道:“师父!您……”   一句话还没有讲完,韩祺突然劈手攻来一拳,劲势很足,林琪大吃一惊,连忙闪身避开!   可是韩祺的身子却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这一下可把林淇弄得怔住了,他不明白韩祺何以会如此!   可是韩祺倒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躺在地上,林琪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动静,想过去扶他起来。   这时梅华已醒转,连忙叫道:“不要过去,他已经死了!”   林琪又是一怔,梅华已轻轻一叹道:“韩老爷子死了,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可是他已被那两个魔鬼摆布成为九疑尸后,我就是被他打昏的……”   林琪莫名其妙,见韩祺面目如生,实在不像是死去的样子,心中未免不信,弯下腰去,还是想扶他起来!   韩祺的手足冰冷,全身僵直,林琪刚把他扶起来,韩祺劈手又是一拳,这次距离较近,再也无法躲避!   冬的一拳,刚好击在前胸,劲力之强,实为林琪前之未见,顿时被打得向后猛退,幸好被孙冬一把托住,才没有撞上墙去,梅华脸色一变,连忙问道:“林郎!您感觉得怎么样?”   林琪只感到胸闷塞异常,半天才将气运过来,哇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梅华在床上却兴奋地道:“还好!还好!这一口逆血吐了出来就不妨事了!”   林琪犹觉心血燥动,又运了一阵气,才慢慢安定下来,梅华的眼光一直关心地凝注在他脸上,这时始嫣然一笑道:“林郎!你的根基真好,这一拳任何人都受不了,你居然能硬挺下来,刚才真把我急死了……”   林琪长嘘了一口气才道:“梅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华软弱地道:“这个洞里住着两个怪人,你们大概都见过了……”   孙冬抢着道:“见到了,那两个人的样子真可怕,我真以为他们是活见鬼呢!梅姊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梅华道:“我追韩老爷子来的,于飞和哈元生好像先来了,我在外面跟那些枯骨纠缠了一阵,接着进到这里……”   接着忽然又注向林琪道:“林郎!你怎么了?”   林琪睑色苍白,额上汗出如浆,好像连站着都十分吃力,所见梅华出言相询,才忍住痛苦道:“我心口痛得很,好像有东西在刺着一般……”   孙冬也叫起来道:“小兄弟!你的胸前怎么有血流出来了……”   林琪低头一看,但见胸前一片殷红,梅华却急道:“快解开衣服看看,希望不要伤着血海……”   林琪连忙解开前襟,却见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原来是那口螭龙宝鼎被韩祺一拳击得四分五裂。   锋利的碎片刺进肉里,孙冬大叫一声,抢着上来把碎片一块块都拔了出来,梅华又叫道:“你低下身子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重要的地方!”   林琪见她只能开口说话,身子却无法移动,知道她也受了重伤,连忙俯下身子,梅华看了片刻才叹道:“幸好只是浮伤,不过也相当严重,假如再偏左一寸,就伤及血海,纵不伤命,也跟我一样成了废人了。”   林琪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梅华苦笑一声道:“我完了,今后我就像死人一样躺在这里,再也无法行动……冬姑!我右边的囊里有药,你拿出来替小兄弟敷上,这些伤虽不要紧,血流多了却大伤元气,林郎!总是吉人天相,多亏那口宝鼎替你挡了一下……”   说完这些话,她已相当吃力,闭上眼睛休息,美丽脸上却爬满了泪痕,神情中有着欣慰,也有哀伤!   孙冬在梅华的身边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敷在林琪胸前,但觉一股凉意……“血止了,痛也止了,林琪精神为之一振,可是他看见梅华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焦急,抚着她的睑叫道:“梅华!”   梅华睁开无力的眸子,惨然一笑道:“林郎!我一生好弄机谋,想不到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幸好在临死前还能见到你一面,总算不虚此生……”   说完又闭上眼睛,孙冬以为她要死了,急得哭了起来叫道:“梅姊姊!你不能死……”   梅华又睁开眼睛,凄然苦笑道:“冬姑!你不要急,我现在还不会死,可是等我说完话后,我一定要死,假如我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断绝生机,就要麻烦你杀死我……”   孙冬只是嚎陶大哭,喃喃地叫道:“梅姊姊!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我替你死都行……”   梅华轻叹一声道:“傻丫头,不要胡闹,我心里并不想死,可是我有着必死的理由,林郎!你注意听着,我现在说的话非常重要……”   阴深深的石洞中,闪耀着鬼魅似的磷火,照着梅华奄奄欲息的脸,伴以孙冬低低的嗓泣声……   此情此景,使得林琪心如刀割,可是他也为着梅华说话时严肃的神情,不敢再去忧乱她的心情。   只有含泪握着她的手,听她以微弱的声音低诉道:“这洞中的一对怪人是夫妇,男的叫丁山民,女的叫卜湘妃,他们两人的年岁与世外三魔差不多,或许还大一点……”   林琪见她说话的神态异常吃力,不禁凄楚地道:“梅华!你还是歇息一下吧!这些话等以后……”   梅华轻叹道:“以后我也许无法再开口了,因此必须趁现在说出来,你不必心急,这些话关系至巨……”   林琪见她喘息不止,连忙伸手轻抚着她的胸口道:“是我不急,你慢慢说吧……”   梅华略略喘息了一下又接着道:“这两人依年龄而论,早就该死了,可是他们熟习各家武功,深得长生之道,居然能活了下来,只是他们的血肉都因消损过巨,失效干缩枯萎,就变成了现在这付形状,因此他们只是内腑仍维持着一息生机……”   林琪皱盾道:“你费尽心力,就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梅华顿了一顿又继续道:“重要的在后面,可是我必须从头说起,才能使你明白,这两个人虽然得以不死,生机也微弱到了极点,必须留在这阴暗的深洞中,藉阴湿之气,陪养那有限的生机,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于飞,他是卜湘妃的侄子……”   :   84\ 033   三十三 千古艰难唯一死     林琪又是一怔,想不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   梅华道:“于飞被大悲法师震伤之后,便来到此地,他原以为他的姨妈已经死了,想找到一点他们练功的秘笈,结果才发现这两个人还活着,得到他们的帮助,他治好了一部分伤,继续出外访医,答应替他们找到恢复生机的方法!”   林琪大急问道:“他找到了没有?”   梅华一叹道:“找到了,要想使这两个人的枯骨重新生机是很不容易的事,可是居然被他找到了那件举世难求的灵药……”   林琪急忙问道:“是什么?”   梅华低声道:“是我!”   “怎么会是你呢?”   林琪与孙冬几乎同声叫了出来,梅华轻轻地道:“你们别忘了我的体质与常人不同,我是万象新用各种珍奇的灵药培养长大的,他们每天吸取我一点精血,预计两个月后,就可以使死去的肌肉重生。”   林琪愤然道:“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孙冬则急着马上就要去找他们,梅华却叫住她道:“冬姑!你不要去,这两个人与于飞是一丘之貉,真要被他们达到了目的,天下将更不太平了,所以我了解他们的用意后,先作了一个准备……”   林琪急声问道:“你作了什么准备?”   梅华苦笑一声道:“我原来是个身怀绝症的人,完全靠灵药把病根逼伏在血脉之内,他们点住了我的精血,连带也传染了我的绝症,依然一无所有,可是如此一来,我自己连带着也毁了,此刻旧疾发作,使我成了个残废,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琪与孙其相顾默然,孙冬含泪叫道:“梅姊姊!你太苦了……”   梅华轻轻一叹道:“不过我这样也只是权宜之计,坏在林郎将那套解雇禁制的方法告诉了哈元生与于飞……”   林琪又急问道:“那有什么关系呢?”   梅华道:“我的病根与他们两人所受的禁制是一个道理,利用你告诉他们的方法,同样可以使病根隐而不发……”   林琪一呆道:“梅华!这是我害了你了……”   梅华苦笑一声道:“这也是无法预料的事,幸好你们赶来了,至少可以帮助我早点脱离苦海,免得为他们所用……”   林琪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梅华黯然地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连这点也想不到了,我的意思是要你们杀死我,使我的精血一下子流泄尽了……”   林琪不待她说完就叫起来道:“不!梅华我不能这样做。”   梅华凄然一叹道:“林郎!我们虽未正式结成夫妇,可是已有一度合体之情,我也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才拜托冬姑……”   孙冬连忙叫道:“梅姊妹,我更下不了手……”   梅华凄然一叹道:“那你们是要我慢慢受活罪了,两个月后,我被他们吸尽精血变成一具活尸同时还成全了两个绝世魔头!”   林琪大声道:“梅华!你放心好了,有我守在你身边,他们绝对不敢来碰你,而且我可以先去杀死他们……”   梅华苦笑道:“别说假话了,你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林琪慨然道:“那两人的武功虽高,可是我带着巨阙剑为助,绝对不怕他们,刚才那个女的就差一点死在我的剑下……”   梅华道:“你对付一个人也许行,他们有四个人,再加上哈元生与于飞,你绝对不是对手,所以这行不通的!”   林琪呆了呆道:“于飞跟哈元生也在洞里吗?”   梅华道:“是的,他们在潮洞中实验你的蚌沙涂珠之法,三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出关了,那时他们必会联手来夹攻……”   林琪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找他们的晦气!”   梅华眨眨眼道:“没有用的,他们的藏身之处有着层层布置,机关阵式,周密严备,你根本找不到他们……”   孙冬却道:“那我们可以把梅姊姊带到洞外去……”   梅华连忙道:“这更不行,他们在我身上用了阴毒的手法,只能留在这阴洞中,一见天光,那滋味比杀死我还痛苦……”   孙冬急得又哭了起来道:“这么说来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梅华黯然低声道:“是的!否则我不会急于求死,冬姑!你行行好,帮我了结一下吧!今后小兄弟要靠你照顾了……”   孙冬哭得更伤心了,扑在梅华身上叫道:“不!梅姊姊,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梅华叹了一声道:“傻姑娘!我是非死不可的,你还有机会,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呢?快动手吧!你们还要争取时间,目前那两个人还不敢前来冒犯,等哈元生与于飞出了关,你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林琪慨然道:“那我就等在此地跟他们拼一下,能杀死他们固然好,否则大家一起死了,也免得你一个人孤单……”   梅华轻轻地叹道:“林郎!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傻了,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沉重的责任,你一死不打紧,这四个人叫谁去应付……”   林琪叹了一声道:“光是哈元生与于飞两个魔头,我已经对付不了,那里还经得起加上两个更厉害的,我实在智竭计穷了……”   梅华却振作精神道:“林郎!你千万不可如此自卑,你不是说过形与神分开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四个人不过是尸谷余气,他们垂死的生命绝不会比你更长,你只要振意志,极力与他们周旋,虽不能消灭他们,至少也可以给他们一点威胁,限止他们作恶的程度,等他们自行寂灭后,天下事仍可为。”   林琪虽然被她提起了豪情,却仍是凄恻地道:“可是失去了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梅华轻轻一叹道:“琪!这句话虽然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却也使我更不安,你的生命中不应该只有我一人,娃狄娜,费冰……她们都死心塌地的爱着你,冬姑也许不会嫉妒,假如给她们听见了,我就百口莫辩了,因为我答应他们共同分享你的感情……”   林琪长叹一声,凄然无语。   梅华又催促道:“冬姑!你快点下手吧!”   孙冬哭着连连摇头,梅华苦笑道:“冬姑!你这样不是爱我,简直是害我呢!”   孙冬擦擦眼泪,忽然以异常严肃的态度问道:“梅姊姊!你诚实回答我一句,你是绝对没有希望了?”   梅华一怔道:“你怎么还不相信呢?”   孙冬绷着脸道:“因为我相信你的本事,在最没有希望中间你都能找出希望来,所以我必须要问清清楚楚……”   梅华想了一下才道:“冬姑!我实在找不出别的办法了!”   孙冬正容道:“好!那么我帮你了结!”   梅华一笑道:“谢谢你!”   可是孙冬神色正然地道:“不过我杀了你之后,立刻自尽在你身边,梅姊姊!小兄弟是我最喜欢的人,你却是我最敬重的人,想到我这双手曾经杀死你,我实在活不下去……”   梅华急忙叫道:“傻姑娘!你是在帮我的忙!”   孙冬摇摇头道:“那是你的想法,我只知道我杀死了你!”   说着举起手来,正想拍下去,梅华又急叫道:“等一下。”   孙冬停手一笑道:“梅姊姊!你又不想死了?”   梅华闭上眼,默思片刻才一叹道:“傻姑娘,你真害死人了!”   孙冬高兴地大笑道:“梅姊姊!你还是有办法可以活下去的……”   梅华一叹道:“虽然我可以活下去,可是我活着只能成为你们的累赘,也许还会使你们讨厌我,生不如死……”   林琪也是一喜道:“梅华!你明明生机未绝,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梅华苦笑道:“假如我留下了生命,却变成一个又麻又丑又瘫又疯的怪物,行动却须仗人扶持,你们还要我干吗?”   林琪毫无考虑地道:“只要你活着,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爱你之心绝不消减一分,否则就叫天诛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孙冬也道:“梅姊姊,假如你以后不能行动,我就一辈子背着你,你放心好了,像你这样的身材,我背上十个也不在乎!”   梅华道:“我会全身长疮,流脓流血……”   孙冬飞快地接口道“我帮你敷药洗袜,像亲娘一样服侍你!”   梅华闭上眼,泪珠盈盈而落,轻声道:“看你们的心吧!反正到时候我自尽也是容易的事!”   孙冬连忙道:“梅姊姊!快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梅华一睁双目道:“你们多看一下,以后再也看不到我这个样子了!”   林琪激动的道:“梅华,不管怎么样,你都有一个最美的影子留在我们的心里,你永远是我们最敬爱最亲爱的人儿……”   梅华又是一串珠泪抛滴,然后轻声道:“冬姑!点我的府会百结两穴!”   孙冬一惊道:“那不是要送命的吗?”   梅华苦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死不了,那样可以使我体内的病毒发作,让我原先为灵药所养成的精血去喂抱病毒……”   孙冬又问道:“然后呢?”   梅华道:“然后你们就守在我的身边,一个时辰之内,千万不得让别人接近我,尤其是丁山民与卜湘妃夫妇……”   林琪怔然道:“为什么呢?”   梅华道:“他们在我身上施了阴手制穴,不但限制了我的行动,而且也阻止我病毒流窜,我要利用一个时辰,将穴道自行冲开,让病毒发作到全身!”   孙冬接着又问道:“那会怎么样?”   梅华苦笑道:“那时我全身被病毒侵蚀,溃烂成疮,脓血臭水四流,而且功力散失,成为一个无用的丑婆子……”   孙冬笑笑道:“可是你的性命却保全了!”   梅华沉声叹道:“是的!以那种容貌活着,我宁可死了好一点!”   孙冬高兴的笑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永远服侍你!……”   梅华却正色道:“不过千万记住,在一个时辰里,绝对不能让那怪物接近我,假如他们解开了我的穴道……”   梅华又道:“那除非你们能立刻杀死他们,否则我落入他们手中,正是我全身精力集中的时候,只要吸我一口鲜血,立刻就可以见效,用不着等两个月之久了……”   林琪心中一动道:“假如我立刻杀死他们,你是否就可以恢复了呢?”   梅华黯然片刻才道:“林郎!你最好不要作这个冒险的打算……”   林琪急忙道:“你先答复我的问题!”   梅华正色道:“是的!不过这很少可能,第一,他们必须先解了我的阴穴,等他们有机会替我解穴,你杀死他们就难了,而我的府会百结二穴仍然受制,本身无法行动,他们只要喷我一口,就铸成无可弥补的大错,所以你千万不可冒险!”   林琪想想道:“是的,我知道,而且我相信他们也不敢冒险,当他们替你解穴之后,是否能躲得过我一剑也很成问题!”   梅华轻叹一声道:“不管怎么样,我要你答应我不让他们碰到我,我早先不说这个办法,就是耽心弄巧成拙……”   林琪拔出了长剑,比在手中,严格戒备着道:“好!我负责守卫,冬姑,你开始下手吧!”   孙冬飞速地点了梅华那两处穴道,也紧张的守在一旁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凝注在梅华身上。   梅华身子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脸色开始泛起一点红晕,白玉似的身上也泛出水晶似的汗珠!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梅华的脸上身上都变成了殷红的颜色,汗出如雨,足见她运功也到了最紧张的关头!   忽然洞口飘进两条黑影,一条扑向林琪,另一条扑向石床上的梅华,孙冬与林琪都已作了防备。   见状一个用剑,一个用掌,同时攻了出去,将两条黑影逼退了一步,正是状如厉尸般的丁山民与卜湘妃!   丁山民厉笑一声道:“我早知道那女娃娃会留着一手绝策,所以才放你们进来,引她说出真话,现在可好了……”   林琪也沉声道:“你们别打鬼主意,我绝不让你们接近她!”   丁山民冷冷一笑道:“那恐怕不简单吧!”   说着又要打过来,林琪剑光一挥,寒气砭肌,丁山民虽然功力深厚,却也不敢轻攫其锋,逼得飘身退出。   另一边孙冬与卜湘妃交手也有几合,卜湘妃的功力比她深,招式也比她奇,傻大姊接着挨了好几下重手。   偏偏她天生奇质,又经过特殊的训练,寻常手法伤不了她,假如用独特的阴风暗劲,则又会影响到床下的梅华。   所以卜湘妃空有一身本事,居然也拿她没有办法!   四个人交手片刻后,卜湘妃见梅华更形吃紧,好像已将体内的精气运足了到十分的状态,忍不住急叫道:“臭汉子,你快想办法,再迟就来不急了!”   丁山民被林琪的利剑所慑,闻言也急道:“死婆娘,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些年在这个鬼洞中,把我的脑筋都风干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子……”   卜湘妃急得直骂道:“该死的于飞!这个时候用到他了,他偏帮不了忙……”   一言甫毕,洞外忽然又闪进一条人影道:“湘姨!不要骂!我在这里!”   卜湘妃回头一看,于飞已站在面前,惊喜交集地道:“于飞!你怎么来了,这么快就出定了……”   于飞微微一笑道:“我根本没有入定,因为我看见梅华那鬼丫头追了过来,知道她一定有鬼门道了,所以我不敢收心入定……”   丁山民急声道:“好极了,你快帮我们挡住这小子……”   于飞笑道:“姨夫放心好了,为了我自己的事,我也得找找他。林琪!你这混帐小子,你竟敢拿一段假的口诀来哄我!”   林琪傲然道:“我告诉你们的练功法门绝不会假!”   于飞怒声道:“放屁!刚才那女娃还说神形分开是绝无可能的……”   林琪微笑道:“不错!形神分离是练功的最高止境,而练功是没有止境的,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么会相信这种事……”   于飞一怔道:“我认为你是个老实人,不会说假话——”   林琪正色道:“我也没有说假话,形神分割并非不可能,只是以人的条件永远无法达到那个境界而已,凡事都有个极限,学无止境,只是说人无法到达止境,并不是说学问的本身没有止境,何况我告诉你的功决对付你们消除禁制仍是有用的……”   于飞想了一下道:“好吧!算你会说话,可是我现在要你走开,让我的姨父母借梅华的一口精血恢复人形……”   林琪正色道:“不行!他们成了人形之后,恶性不改,为祸更烈……”   丁山民道道:“放庇!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作恶?”   林琪道:“梅华说的,她看人绝不会……”   于飞连忙道:“照现在的情形看,只需要借她的两门精血就够了,你成全了他们,也可以留住梅华的性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行!”   于飞怒哼一声道:“小子,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的!”   林琪盯笑道:“有办法你早就用上了,还会跟我商量吗?”   于飞看了他手中长剑一眼,突然闪到韩祺的尸体前面,抓起尸体朝林琪掷了过去,尸体径直飞来,所摆的两手空招立刻又发生了作用!   林琪大惊失色,连忙挺剑用先前的方法解去,可是他的剑锋要触及韩祺的遗体时,心中忽感不忍,手下一松,只是将韩祺击翻在地。   可是这刹那间空间,于飞改朝孙冬扑去,全力一掌,将她打得冲出数步,丁山民如何肯放弃机会,飞也似的抢了过去,伸手在梅华身上连拍了十几下,将她的阴毒制穴之处完全解开,梅华哇地一声,喷出满口鲜血。   林琪在剑击韩祺的尸体倒地后,心中的确还存着万一之念,所以早作了积极的准备,蓄势待发。   他是想争取那千钧一发的时机以保全梅华,所以在丁山民拍开梅华的穴道后,飞快地扑过去,一剑径利。   用的正是伏魔剑式中最精华的一招“轻云出岫”,剑去得疾,势子也拿得稳,丁山民厉啸一声,身子拢空而起。   虽然将剑势躲开了,可是林琪一脚跨上石床,两腿分叉、分站在梅华两侧,挺剑而立,阻止他们上前。   孙冬被于飞一掌击出老远,爬起来想夺回去时,却被卜湘妃伸腿绊了一跤,由于孙冬的人大势猛,卜湘妃自己也被撞跌出去。   等到他们都站了起来,林琪已持剑挺立石床上!   于飞怔了一怔道:“姨夫,我这下子也没有办法了。”   卜湘妃怒声叫道:“用那个尸体再攻他。”   林琪一振剑道:“没有用了。我刚才是想利用你们替梅华解穴,所以才故意放过一个空门,现在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飞沉着脸道:“这个人曾经是你的师父,难道你也敢毁了他的遗体。”   林琪正色道:“是的,我敢!我觉得保全活人比死人更为重要!”   于飞冷笑一声道:“你以侠义自命,原来也是假冒伪善之徒!”   林琪谈谈地道:“迫于形势,有时顾不得这些小节!”   于飞大声道:“放屁!师徒乃五伦之一,怎么算得小节,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师徒之情都弃之不顾,还算什么侠义?”   林琪正容道:“于飞!你不必再用道理来压我,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于飞举起韩祺的尸体道:“我倒要试试看!”   林琪朗声道:“你最好不要试,否则我一定劈碎他!”   于飞冷笑道:“那也值得的,至少我可以撕下你的道义的表现,证明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比我们魔道还不如。”   林琪正容道:“不管我做什么事,都是以道义为根本!”   于飞怔了一怔,林琪又道:“假如我师父真心弃魔归正,他一定不愿意他死后的遗体还成为助恶的工具,我毁了它正是我师父的心愿,他就是活着也会鼓励我这样做,否则就是他向善之心不够切,我毁了他的遗体也没有任何内疚之处……”   于飞沉思良久,才放下尸体一叹道:“湘姨!姨夫,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刚才你抓住了机会,应该好好利用的……”   卜湘妃急得跳脚道:“臭汉子!你就这么怕死,刚才那一剑不一定就能杀得死你,就算杀了你,也比永远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里强……”   丁山民哈哈一笑道:“臭婆娘!你不要急,谁说我们要永远关在这里的。”   卜湘妃一怔道:“你已经把机会错过了,还有什么办法?”   丁山民笑道:“臭婆娘,你制了那女娃娃几处穴道?”   卜湘妃又是一怔道:“九处,难道你还留了一处没有解?”   丁山民笑着摇头道:“不!我一共解了她十处穴道,还多下了一掌,你知道我最后一掌是下在什么地方?”   卜湘妃更是惊奇道:“我好像记得是将台穴,那是阳穴,不在我们禁穴之内……”   丁山民大笑道:“不错!那不是我们制穴的范围之内,却是一个经血之源,那女娃娃又在精血汇聚之际,我一掌拍下去……”   林琪闻言大惊,连忙四下寻视,却找不到梅华喷出的那口鲜血,丁山民又哈哈大笑,得意地道:“不用找了,那口鲜血正是她全身的精华,我如何舍得浪费,早已一滴不剩吸下肚里去了……”   林琪神色大变,长叹无语,卜湘妃却扑过去吼道:“老鬼!你弄了歪心思,却只顾自己,老娘怎么办……”   丁山民大笑道:“臭婆娘,你怎么还只那样心急,我们一百多年的夫妇了,好容易熬到现在,什么好处会少了你的一份……”   卜湘妃呆了一呆道:“我的份呢?”   丁山民道:“存在我的肚子里……”   卜湘妃迫不及待地道:“你还不快点给我……”   丁山民却摇摇头道:“不要急,虽然那女娃娃说得活灵活现!我还不敢大相信,等一下我看是否真有用后再给你……”   卜湘妃犹自不信地道:“老鬼!你若是敢瞒住我一个人独吞,老娘可要你好看……”   丁山民叹了一声道:“湘妃!你怎么这样怀疑我,你想想一百多年来,我哪一点地方亏负过你,我这样慎重也是为了你好……”   于飞也笑笑道:“湘姨!你不要急,姨夫的顾虑也是对的,梅华鬼计多端,花样百出,提防一点也是对的,何况还有你娘家的亲人在此,我绝不会叫你吃亏的……”   丁山民怒哼一声道:“于飞!我们百余年的夫妇,大家相知极深,用不到你来挑拨是非,要不是看在湘妃的份上,我才不理你呢……”   卜湘妃连忙道:“老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这外侄儿对我们有什么不好,这次若不是他,你从哪儿得来这个重生的机会?”   丁山民冷笑一声道:“湘妃!只有你才相信他的好意,他只是看上了我们的武功,才会到此地,最主要的用意是看看我们死了没有,假如我们死了,他好来收我们的九疑真解……”   于飞脸上微微一红道:“姨丈你不能这样说……”   丁山民冷笑道:“我们上次见面是二十年前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你把自己都练复原了,何以没想到我们……”   于飞低下了头,卜湘妃连忙道:“老鬼!你我都不是好人,因此你别指望他有多好,这次他把这女娃娃弄了来,总算是对得起我们了……”   这时梅华已幽幽醒转,孙冬极忙问道:“梅妹姊,你可好了?”   梅华轻叹道:“我总算把命捡回来了,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   林琪疚然地道:“梅华!这都怪我……”   梅华轻轻摇头叹道:“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只是我们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来我简直不敢想像。”   林琪低下了头,梅华却坐了起来,孙冬连忙扶她道:“梅姊姊,你能行动了?”   梅华推开她的手轻吁道:“不用扶,我损却了一半的功力,还不至于影响行动。”   说完又对丁山民道:“现在你目的已达,总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丁山民略一凝神道:“可以!你们走吧!”   卜湘妃急忙道:“那血真的有用吗?”   丁山民道:“是的!我只用了一半,那久枯的胃肠居然有了感觉,好像十分饥饿似的,臭婆娘,看来我们重生有望了……”   卜湘妃无法用表情来传达她的兴奋,只是连连跳脚。   梅华跨步下了石床,于飞又想有所行动,丁山民喝道:“于飞!今天不准你动他们……”   于飞怔了一怔才道:“这几个人与我们势不两立,留之总是祸患。”   丁山民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就一个人对付他们吧,我这人一向讲究恩怨分明,今天我得了她的好处,绝不帮你留难他们……”   卜湘妃怔了一怔道:“臭汉子,于飞的想法不无道理,尤其是那小子手中一柄剑,要是能夺过来我们更神气了……”   林琪闻言手中一紧,梅华却笑道:“你不用紧张,他们不会动手的,因为他们必须三个人一起上才有把握,可是一动手,丁山民那半口血就保不住了!”   丁山民不觉一怔,梅华又笑道:“丁山民!你不必假装大方,我相信你此刻留住我们也办不到,除非你不要你老婆了……”   丁山民哼一声道:“女娃娃!算作聪明,居然猜准了,快滚吧,叫那小子好好地保存那柄剑,等我们重见天日之时,我发誓要把它夺过来……”   于飞却道:“姨夫!你不能动,可以叫湘姨帮我一点忙,有我们两个人,大概也可以把剑夺了下来……”   丁山民冷笑道:“你给我乖乖地站着,少动歪脑筋,剑在人家手中我还放心点,至少他不会乘人之危,若是落在你手中,恐怕先倒霉的是我们夫妇俩……”   卜湘妃不以为然地道:“老鬼!你总是不相信人!”   丁山民冷笑道:“婆娘!你的侄儿岂是肯屈辱人下的,假如我们能出去,就轮不到他叫字号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卜湘妃似乎一震,为他丈夫的话说动了。   于飞冷笑一声道:“狗咬吕洞见,不识好人心,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就算了,我也懒得在这儿受气,天下大得很……”   说完也要移动,丁山民大喝道:“不许动!”   于飞愤然道:“干什么?”   丁山民道:“在我们未曾出洞之前,你也别想出去,我对你比任何人都不放心,为了湘妃,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   于飞哼了一声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回到静室中入定去总可以吧!”   丁山民道:“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去,而且我警告你一句,你在静室里少动歪脑筋,在十天之内我与湘妃总有一个人监视着你们的行动……”   于飞怒声道:“你简直恩将仇报!”   丁山民冷笑道:“你放心好了,等我们肌肉重生之后,多少会给你一自好处的,我会把九疑真解教给你,可是你必须乖乖的……”   卜湘妃也道:“于飞!姨夫对你不算刻薄,你还是听他的话吧,否则连我也不原谅你了,因为你过去的表现的确太坏……”   于飞怔立不动,梅华却一拉林琪与孙冬的衣服,相偕出了石室,林琪忽然想到一件事,又想回去。   丁山民在后面道:“你又想干什么?”   林琪道:“我师父的遗体不能让你们如此糟塌……”   丁山民冷冷地道:“这一点不用你费心,我原来要他参加九疑大阵的,假如我们十天之后能离开此地,自然用不到他了,我会好好安葬他,你们快走吧……”   梅华催着他们急急前行,丁山民鬼魅似的影子一直跟在后面,直等他们离开山洞,身后就传来轧轧声响!   那两道山壁整个地合扰,连一点缝都找不到了。   梅华一叹道:“这个家伙真厉害,把我第一个计划破坏了。”   林琪一怔道:“你又有什么计划?”   梅华笑笑道:“他们最少要十天才可以成功,我想利用这段空暇,运来大批的硝石琉璜,来个火烧老鼠洞,叫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林琪不以为然地道:“你能安然而退已经很好了,何必还那样狠呢?”   梅华笑道:“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知道你不会赞成的,可是人家早就防到这一手了,将门户整个闭死了,除非他们自己出来,外面是再也奈何不得他们了。”   孙冬连忙道:“那不要紧,我可以用老早的法子,把石头一块块地搬开,反正时间很长,你们去找火药,我在这儿慢慢来……”   梅华大笑道:“等你凿穿门户,人家早出来了!”   梅华又道:“那是从前,他们门户闭塞以后,位置移转,不知换到哪儿去了,除非把整座山移开才能找得到他们。”   孙冬一瞪眼道:“我就把整座山搬开。”   林琪连忙道:“别说假话了,你一辈子的时间用在这上面都不够,而且这种手段对付人也有欠光明……”   孙冬一厥嘴道:“那就算了不成!”   梅华含笑道:“自然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们,一个计划不成还有第二个,我梅华的一口鲜血不能白白浪费……”   林琪一惊道:“梅华!你又玩了什么花样?”   梅华笑道:“没什么,我先让他们尝尝甜头,然后就是苦头了……”   林琪目注着她,脸上流露出一片诧色。   梅华却低下头来,以歉疚的声音道:“林郎!你必须原谅我,我也是不得已,当丁山民以阴手制死韩老爷子的时候,我知道他们绝非善类,这一对夫妇若是重出人世,其为害远比世外三魔尤烈,我必须找个办法限制他们……”   林琪一叹:“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你得告诉我用什么方法!”   梅华笑道:“我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林琪连忙道:“什么?你的话都是骗人的?”   梅华笑著点头道:“是的!不过我没有骗他们,我骗的是你们。”   林琪又是一怔道:“我们?你这是怎么说?”   梅华道:“我只是被他们制住阴穴而已,那些要死要活的话都是骗你们的,害你们掉了不少眼泪……”   孙冬噘起嘴道:“梅姊姊!你真狠心,我刚才为你多着急……”   梅华一叹道:“那是不得已,否则他们就不会替我解穴,你们的目的是救我,只有这样才能救我出来,你们的眼泪并非白流……”   林琪叹了一口气道:“你装得真像,尤其是你自己还陪着掉眼泪,我真佩服你的眼泪,您能流得出来的那可假不了……”   梅华低下头道:“我的眼泪倒是真的,想到你们对我的情意,而我却在欺骗你们,心里一难受,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   林琪想了一下道:“你的那口血……”   梅华道:“那口血是真的,对他们的效用也千真万确,他们困住我的用意就是要我的血,不达目的,他们也不会放我走……”   林琪急了道:“那你不是反而帮助了他们吗?”   梅华一笑道:“十天之内是成全他们,一个月后却够他们受的!”   林琪连忙道:“这又是怎么说呢?”   梅华笑笑道:“那口血确是我体内精化所聚,十天后他们就可以成了一个新人,可是那口血也是我全身病毒之所聚……”   林琪又是一惊叫道:“你……”   梅华笑笑道:“一个月之后,病毒就会真正地发作,我所说的流脓溃烂的现象,都会在他们身上发生,叫他们感到生不如死……”   林琪摇头长叹不语,梅华又道:“他们早就该死,所以能支持到现在不死,就是因为他们舍不得死,我叫他们尝尝生之痛苦,加速他们的死意,也为世上除去一个祸胎,用心并非不善,你也不能太责难我。”   林琪叹道:“我不是责难你,可是你未免也太残忍了,他们幽禁了多少年,一朝重获生机,却得到那种结果……”   梅华笑道:“那我应该躺在那里,让他们每天吸我一口血,两个月后他们新生了,我却成了一具活尸,这算慈悲吗?”   林琪无以为答,梅华又道:“舍己固然是仁心侠怀,但也要看看施救的对象,琪!我不是圣人,我无法对天下人都慈悲,整个世界上,我只愿意为着一个人这样做……”   林琪连忙摆手道:“梅华!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很感激,可是我不会要你这样做的,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你那样牺牲!”   梅华一笑道:“所以我无须为他们作那种牺牲……”   孙冬不明白他们的话,却呆呆地问道:“梅姊姊,你的那些病毒在你身上何以不会发作?”   梅华笑道:“我不同,我是用灵药养大的,足可以压制住病毒!”   孙冬还是不明白问道:“他们得去了你的精血,自然也有着你抗毒的能力!”   梅华含笑解释道:“光靠灵药还是不够的,必须懂得用法,这种方法与一般不同,他们也许可以从于飞那儿学会解除禁制的方法,可是对我的病毒言,那种方法适得其反,反而还会加速病毒发作。”   孙冬怔怔地道:“那他们就无法可救了。”   梅华道:“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们,那就是我,所以我倒希望他们快点出来,可以利用他们去控制于飞与哈元生……”   林琪却凝重地道:“不!还有一个人——万象新!”   梅华为之一惊,失声叫道:“不错,还有万象新,我的医理是从万象新那儿学来的,假如他们碰到了万象新,那可是真正的祸害了……”   林琪的话使梅华从一团高兴中冷了下来,她万无一失的计划中,却漏去了一个最大的洞——万象新。   孙冬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小兄弟,这都是你留下的祸害,假如你在王屋山中把万老头儿杀死,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林琪也是一皱眉道:“冬姑,你怎么也学会了好杀成性!万象新到底是我的父执辈,看在他与我父亲的交情上,我也该饶过他一次,何况我已挑断了他的筋络,使他成了残废,只要他没有能力再作恶害人,我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孙冬噘嘴道:“我是听梅姊姊说的,除恶即是扬善!”   梅华微微一笑道:“冬姑,什么都可以学我,就是这一点千万不能学我。我杀人的时候,往往有着不得不杀的理由,而且我杀人的技巧往往给人留下生死两途,他若是心中有一份善意就可以不死,他若怙恶不悛,我叫他自寻死路。你学不了我的本事,却学会了我的思想,那可是件很危险的事。”   孙冬瞪起眼睛道:“难道坏人不该杀吗?”   梅华笑道:“该杀!可是不该由你来杀!”   孙冬怔怔地道:“这是什么意思呢?除去恶人是大家的责任……”   梅华笑道:“这话也不错,可是你的脑筋太简单,无法判断谁是该杀的恶人,盲目行事,你会受人利用而不自觉……”   孙冬摇头道:“我不相信,好人与坏人我还分辨出来!”   梅华笑笑道:“那你说说看韩老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   孙冬道:“自然是好人了!”   梅华笑道:“现在你才知道他是好人,假如你没有听他表明心迹,只知道他是世外三魔之一,你也会把他当好人吗?”   孙冬低头不语了,梅华又道:“假如前几天有人叫你杀死韩老爷子你肯下手吗?”   孙冬惶惑地道:“我……不晓得……”   梅华庄容道:“好人与坏人不能从外表上去分明的,你无法真正地识别善恶,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手杀人,我告诉你一句话,世界上只有小兄弟一个人是好人,他叫你杀人时,你可以毫不考虑地去做,除此之外,你不能听别人的话,甚至于包括我在内……”   孙冬愕然道:“你难道不是好人吗?”   梅华一叹道:“我若不是碰见了小兄弟,我会变成一个很坏的人,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否真正全对……”   林琪见孙冬愈听愈糊涂,不禁笑笑道:“梅华,你不要再说了,冬姑的脑袋里装不下这么多的道理,你反而把她搅糊涂了,弄得无所适从……”   梅华正容道:“我没得这番话很重要,目前我有个预感,虽然我无法说出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始终认为我们所接触到的不是真正的敌人……”   林琪一惊道:“那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梅华笑笑道:“我一时也说不出来,可是我敢断定这个人一定是我们意想不到的人,好像一切的事都由他在暗中操纵着。”   林琪也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了,怔了半天道:“你还是把话说说清楚吧!”   梅华一叹道:“但愿我能说清楚,可是我仅有这个预感,却无法指出那个人来,只有等事实发展下去,让他自己暴露原形……”   林琪摇头叹道:“你越说越玄了!”   梅华笑笑道:“我的预感从来没有失灵过,你等着看吧!事情的演变已成定局,那个人也就快出现了,目前我们注意力还是放在万象新身上,他虽然在王屋山中被你挑断筋络,以他的医理而言,那绝不会构成多大的伤害……”   林琪连忙道:“找到他又怎么办呢?”   梅华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他命的,但是必须阻止他与丁山民夫妇见面,这点你总不反对吧!”   林琪点点头,沉思片刻道:“万象新原来躺在阁外的树林中,我出来的时候经过那里,已经看不到他了,上哪儿才能找到他呢?”   梅华低头想了一下道:“存心去找他是不可能的,我们还是碰机会吧!王屋山中有费冰她们料理,我们也不必再去了……”   林琪道:“那我们上哪里去呢?”   梅华笑道:“你跟你父亲分手很久了,是否应该去探省一番,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冬站所说的老和尚,瞧他是否昔年的大悲法师!”   林琪被她提起后,孺慕之情顿生,同时他也想去问问父亲,段金花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母。   虽然他心中早有所疑,可是上次与父亲一晤匆匆,未便启齿动问,这次一定要问清楚……   于是他转脸问孙冬问道:“冬姑,我父亲在青城山什么地方?”   孙冬摇摇头道:“那我可说不上来,到了那儿,我才认识!”   梅华笑道:“我们直接去就是,何必还要问呢?”   林琪也觉得这一问实在多余,三个人略事整理,便出山而去,到了外面一问,才知道是中条山,已是秦晋的边缘,横越过秦中盆地,就是川境,由于事情不太急,他们走得很从容。   过南郑,越来仓山,入剑门,到达成都时,已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当晚宿在成都,梅华忽然道:“冬姑,你先走一步,我与小兄弟慢慢的来!”   孙冬很不愿意与他们分开,立刻表示异议道:“这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先走?”   梅华微笑道:“你听我的话不会错,你见老和尚后,也别说我们要去,我想给他一个意外,因为他不一定肯见我们!”   林琪也觉得多此一举,刚想表示反对。   梅华已了解他的心意,笑笑道:“老和尚若是肯见我们,在太行山中使该现身相见了,他躲着我们一定有理由的,除非给他一个措于不及,否则我相信一定见不了他,照我的计划绝不会错!”   林琪虽然不相信她的话,可是他觉得这样做也未必不可,孙冬对梅华更是极端信任,心中虽不高兴,却也答应了!   她一个人向青城山匆匆进发后,梅华与林琪沿途浏览,在第三天头上才逛到青城对江的灌县!   梅华兴致特浓,居然要求林琪陪她一起欣赏都江堰的水坝,那是李冰父子留下的一顶伟大治水工程!   林琪还是不明白她在玩什么花样,可是见她脸上充满了神秘,知道她别有深意而且他也了解梅华的脾气!   她心中有了一个计划,假如不肯说出来,就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反正青城近在咫尺,旦夕可达。   他也不争那片刻的时间,两个人在江边尽情的玩了一天,参拜二郎神庙,瞻仰过李冰父子的神像!   入夜,他们住在一家邸中,梅华只要了一间屋子,吃过晚饭后,急急地拉着林琪进屋里休息!   林琪见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了,知道她已经起性了,要跟自己亲热,遂一声不响,听由她摆弄了!   果然梅华进了房以后,拖着林琪上了床,放下布帐。   坐在帐子里固然不怕蚊子咬,可是那厚有帐子密不透风,闷得林琪十分难受,因为梅华的态度很神秘,他也不好问,遂学她的样子打坐入定!   慢慢地导气归元,他刚把体内爆热的感觉排除了一点,感到有点清凉时,梅华忽地睁开眼低声道:“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下!”   林琪一惊问道:“做什么?”   梅华压低声音道:“我有点心血来潮,好像感到会有事情发生!”   林琪不信道:“你太过紧张了!”   梅华不由分说,抢过他的长剑,将床板挖了一个洞,从洞中缩到床下,同时把林琪拖了下去!   林琪感到更奇怪了,梅华却作出更令人费解的事,她不知何时在床下准备了一只活鸡,在鸡颈上捏了一下。   那只鸡被她捏断了喉骨,叫不出声音来,只是吐出吁吁的喘气声,双翅不断地扑动着!震得布帐不住颤动!   梅华把鸡丢在床上,随即拖住林琪伏倒在床板下!一股霉味直触他的鼻孔,还带着扬起的灰尘。   林琪正在惑然不解,梅华又在他肋下捏了一把,那正是笑腰穴所在,林琪忍不住笑了起来!   梅华又用掌蒙住他的嘴,使他的笑声不发出来,变为低低的闷哼,好容易才止住腰间的奇痒。   梅华的手又按了上来,以低呢的声音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林琪又是纳闷,又有点生气,连忙道:“不,你简直是胡闹!”   梅华格格轻笑道:“假如我喜欢呢?”   林琪微愠道:“我没有精神陪你……”   底下胡闹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梅华又捏了一把,迅速地蒙住他的嘴,林琪又感到一阵奇痒。   想笑又笑不出来,喉间只能嗯嗯哼哼。   梅华忽然也娇笑着道:“刚才说没有精神,现在又急成这个样子,慢慢来不行吗?我们既然已经成了夫妇,日子还长着呢……”   林琪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好容易推开她的手,正想问她开些什么玩笑,忽然听见窗外噗的一声!   一道青光穿了进来,震得烛影不住幌动,然后直刺布帐,绕了一圈,又飞到窗外去了……   林琪大吃一惊,梅华按住他的身子,附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不要动,也不要出声音!”   林琪的确想跳起来看看究竟,因为被梅华按住了无法动弹,同时也觉得事情很突然,遂忍住屏息以待!   片刻之后,窗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得手了吗?”   接着是一个女子低沉的声音道:“你自己不会看?”   那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才道:“锋上血气犹腥,衾中鸳梦已残,你现在可以死心了!”   那女子的声音哽咽地道:“我简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那苍者的声音道:“慧剑斩断尘心,今后大道方长……”   那女子却叹了一声,幽幽地道:“明天那傻姑娘不知会伤心到什么程度呢?”   那苍老的声音道:“她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另一个计划也可以成了!”   那女子却冷笑一声道:“你这样利用她不觉得惭愧吗?”   那苍老的声音笑笑道:“只怪她尘心太深……”   良久寂然无声,梅华才轻轻地从床洞探出身来,慢慢爬到床上,林琪跟着出来,梅华摆摆手,静听片刻才道:“现在你有话可以放心问了?”   林琪一时倒不知要问些什么,良久才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华用手一指床上,学刚才那女子的口气道:“你自己不会看看。”   林琪一看床上,不由大惊失色,原来那只活鸡尸已经身首分离,鲜血染满了床席,布帐也开了一道裂缝!   这显然是那道青光的关系,可是那道青光是什么呢?   照活鸡被杀的情形来看,那该是一柄利器所为,可是那道青光有形而无质,又是什么利器呢?   梅华见他一脸诧异的神色,笑着道:“你不是有一肚子的疑问吗,怎么不开口了?”   林琪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梅华笑笑道:“你要我告诉你什么?一切的情形你都看见了,窗外那两个人的谈话你也听见了,多用点脑筋想想,你自己也明白了,何必要我饶舌?”   林琪急忙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梅华笑道:“男的是孙冬听说的老和尚,女的是王梅芝!”   林琪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呢?”   梅华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是你问到我,我不能不说,那两个人是不会错的,我有绝对的把握与证据。”   :   84\ 034   三十四 绝色佳人 玉体香身之余味     一代英侠 真情共结喜良缘   梅华微笑道:“这证据要提出来很难令人相信,我们还是快点上青城山去吧,去迟了,那傻姑娘可惨了。”   林琪又是一惊道:“你是说孙冬!”   梅华点头道:“除了冬姑外,还有谁够得上被称为傻姑娘呢?可是傻姑娘这次可做了件聪明事,帮了我一个大忙。”   林琪更是莫名其妙,然而梅华却拖着他,推开窗子,跳到外面,又托着他的肩膀飞身纵起道:“他们的行动快,我们快追上去……”   可是她已无力带林琪飞行了,只好放下林琪,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蹑在青光之后登山。   追了一隈,青光已不见踪迹,两人找了半天,才看见山峰处有一点灯光,赶了过去,却是一座草堂。   林琪迫不及待地就想冲进去,梅华把他拉住了低声道:“等一下,也许另外有所发现!”   说着拉了他转向草堂的后面,见有一排竹篱,围着一片空房,庭后是一片削壁,壁上开着两个洞门!   他们轻轻的越过竹篱,掩到洞门附近,已经听见里面响起一个响亮的嗓子,正是孙冬的声音哭叫道:“我不相信小兄弟跟梅姊姊会被人杀死了!你们一定是骗人,我要找他们去!”   接着是她高大的身材冲了出来,刚好与两人打了个照面,孙冬怔住了,双目紧紧盯住他们……   当孙冬认清面前的两个人的确是林琪与梅华时,脸上立刻绽开了兴奋的笑意,向后人叫道:“老秃子,王家妹子,谁说小兄弟跟梅姊姊死了?你们出来瞧瞧,这不是他们来了吗?”   王梅芝与老僧都是一震,孙冬继续问道:“梅姊姊!老秃子说你们被人杀死了……”   梅华笑道:“是啊!我们差一点被人杀了,幸亏你救了我们!”   孙冬怔怔地道:“我?我什么时候救了你们?”   梅华道:“我叫你把我们的行踪保密,你做到了没有?”   孙冬翻着眼道:“自然做到了!王家妹子跟老秃子一直向我打听你们的行迹,我都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先猜了很多地方……”   梅华笑笑道:“你怎么说的呢?”   孙冬道:“我没有说,只是摇头,最后他们问我是不是跟着一起来了,我还特别强调说没有,没有……”   梅华微笑道:“幸亏你这一强调,我们才没有被人杀死,因为你是天下最不会说谎的人,所以你的谎话是最诚实的答复!”   孙冬摸着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梅华笑道:“这是夸奖你的谎话说得高明……”   林琪一叹道:“梅华!别再说这些废话了,我希望能把事情弄弄明白,我对你的推断一直无法相信!”   梅华神色一庄道:“我也不相信,一个真心向佛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狠毒的心肠,王姑娘!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王梅芝神情一变,孙冬已叫起来道:“什么?王家妹子,是你要杀他们?”   梅华摆摆手道:“没有!王姑娘只杀了一只鸡!”   王梅芝与老僧都是一惊,梅华继续道:“那只鸡是我故意放在床上的,本来我用意是防备一个叫做李玄空的人,没想到会招来王姑娘的一剑!”   王梅芝神情一紧,连忙问道:“李玄空是推?”   梅华目注老僧道:“你能答复这个问题吗?”   老僧讷讷地道“老衲是个出家人,很少问及世事,怎么会知道……”   梅华微笑道:“那就算了,迟早我都能查出这个人,当我把这个人查明白之后,天下也就太平,因为目前武林的天翻地覆,都是在这个人身上掀起来的!”   林琪也莫名其妙地道:“梅华!你从哪里找出这么一个人来了!”   梅华笑着道:“无意之中听人说起的!”   林琪紧问着道:“听谁说起的!”   梅华道:“在丁山民夫妇所居的古洞中,我仿佛听见她们与一个叫李玄空的人谈话,据说此人已能凭气驭剑……”   王梅芝连忙问道:“凭气驭剑?这个人也会凭气驭剑吗?”   梅华点点头,王梅芝回头对老僧道:“你不是说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练到这种境界吗?现在怎么又钻出一个李玄空来了?”   老僧沉吟片刻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驭剑之诀,自古传下来的,也许李玄空得到了另一部驭剑诀,所以才……”   王梅芝哼了一声,老僧连忙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唐人小说上所载聂隐娘,空空儿,精精儿之流都是凭气驭剑一流剑客,源远流杂……”   梅华微笑道:“王姑娘!你的驭剑术是从何而来的?”   老僧连忙道:“是老衲教给她的,不过老衲自己却不曾练过!”   梅华道:“这等高深的武功,你怎么舍得舍己耘人?”   老僧道:“老衲所知驭剑诀系传自聂隐娘,仅限于女子能习!”   王梅芝道:“你一定知道李玄空是谁?”   老僧摇头道:“我的确不知道,否则我早就找了去,因此我才认为所有的诀本是世上唯一独存的遗本……”   梅华笑道:“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暂且不谈了吧!王姑娘,我想问你,为什么你要杀死我们?”   王梅芝低头不语,梅华又道:“听冬姑说起你在这儿苦修的情形,我知道你对林琪的感情,也为此困得无法放弃红尘……”   老僧道:“练剑的人最忌心有旁骛,唯一使心境宁静的方法,就是挥慧剑,斩尘缘,才能往深处求进!”   梅华笑道:“慧剑斩情丝,可不是斩心爱人的脑袋!”   老僧道:“人活着,情丝才有所系,情丝是看不见的东西,无从斩起,因此只有将心上人杀了,以求一劳永逸!”   梅华对王梅芝道:“你承认他所说的理由吗?”   王梅芝眉头微动,老僧抢着道:“当然承认了,这是唯一的理由!”   梅华冷笑一事道:“你不必代她回话,让她自己说!”   王梅芝轻轻一叹道:“当然不是……”   梅华摆手道:“好!不必再说下去了!你要讲的话我完全明白,你是受了他的骗了,我相信他在太行山上回来。”   老僧又想开口,梅华瞪他一眼道:“你把我的话是如何转述的?”   老僧低下头,王梅芝却失声问道:“你们在太行山上到底是怎么说的?”   梅华手指孙冬道:“那天冬姑也在场,由她来说好了!”   老僧连忙道:“不必说了,我承认我说谎话……”   王梅芝神色一变,梅华微笑道:“你终于承认了!”   王梅芝转向孙冬道:“冬姑!你还是说出来,我要听!”   梅华突向老僧微笑道:“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三面对证,会使你很难堪!”   老僧怔了一怔,才轻叹道:“梅芝!你必须谅解我是为了你好!”   王梅芝冷哼一声,老僧低头出去了,等他走了之后,王梅芝又拉着孙冬,叫她说出太行山上的情形!   梅华却朝孙冬一努嘴道:“你跟着老和尚去,只要他不上后山,你就不必管他,否则你就赶快前来通知我们,明白了吗?”   孙冬傻兮兮地道:“替你做事情,我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梅华道:“你不需要明白太多,照着去做就行了!”   孙冬点点头,大步出去了。   梅华这才向王梅芝道:“老和尚告诉你的话我不用猜就可以背出来,他一定是说我与林琪成了亲,把他给羁占住了!”   王梅芝摇摇头道:“不!他说得更严重一点,他说林琪被你迷住了……”   林琪忍不住道:“这成什么活,难道你也相信了吗?”   王梅芝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我本来不相信,可是冬姑回来后……”   林琪道:“冬姑对你说什么了?”   王梅芝道:“冬姑说你们很亲密!”   林琪哼了一声道:“我们是很亲密,就为这个你要杀我们吗?”   王梅芝脸色又是一变,梅华却笑道:“林琪!你不要插嘴,这不能怪她,当你们分手时,我还是一个飞天魔女,怎么会对我有好印象?”   林琪仍是愤慨地道:“难道她不知道你后来的一切作为?”   梅华微笑道:“我相信她不知道!”   王梅芝神色一动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林琪道:“太多了!老和尚没有告诉你过?”   王梅芝摇头道:“没有!我到了此地,深居简出,除了练习驭剑之术外,什么都不知道,老和尚也从不告诉我。”   林琪眉头一皱道:“他简直混帐,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加油添醋地胡说一通,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居心?”   梅华微笑道:“很简单!他要作成天下人乱!”   林琪与王梅芝都是一怔,梅华笑笑道:“目前我很难解释,还是先让林琪把你们分手以后的情形说一遍,然后我才告诉你们他是谁?”   林琪满腹怀疑,只得将别后的经过约略地说一遍,听得王梅芝又诧又怒,恨恨地道:“他太可恶了,为什么把这些事瞒着我?”   梅华一笑道:“因为他就是那个李玄空!”   林琪与王梅芝都几乎跳了起来。   梅华淡淡地道:“他也许还有别的名字,但李玄空一定是他!”   王梅芝道:“三魔一佛的名称是我第一次听见,但是我知道有一佛之称的大悲法师也是他,这真是令人想不透!”   这一下轮到梅华与林琪惊异了,同时问道:“他就是大悲?”   王梅兰点点头道:“是的!我见到他所用的佛珠上都刻了这两个字!”   林琪道:“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大悲法师!”   王梅芝道:“他在梦中呓语,他经常自称大悲,虽然他醒后否认,可是我知他的确叫大悲,因为我对这个法号并无印象,也没有放在心上……”   梅华怔怔地道:“大悲为世人誉为一佛,李玄空却是个绝世的魔头,一个人同时是佛与魔的化身,这令人太难解了!”   林琪连忙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李玄空呢?你从没有见过他……”   梅华道:“我没有见过李玄空,也没有见过大悲,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面,可是我确知他是李玄空……”   林琪道:“你越说越玄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在此地呢?”   梅华笑道:“一点也不玄,我在太行山上听到他的声音,又在洞中听见李玄空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完全一样!”   林琪慎重地道:“光是听声音不能决定的!”   梅华道:“是的!所以我作了一个试验,我叫孙冬先到此地来,故意叫他隐瞒我们的行藏,实际上是借她的嘴说出来!”   林琪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对付我们呢?”   梅华笑道:“我听见他跟丁山民夫妇的谈话,说起你已得螭龙宝鼎上的真诀,只有用驭剑之术才能杀死你……”   王梅芝一怔道:“他自己也会驭剑之术?”   梅华道:“恐怕比你还精呢!”   王梅芝不信道:“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杀死你们呢?还来叫我下手!”   梅华微笑道:“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知道一下,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呢?杀我还可说,杀死林琪实在……”   王梅芝低下了头道:“我听信地的话,又听见你们在房中……”   梅华哈哈大笑道:“你是吃醋了!”   王梅芝红着脸道:“梅姊姊!你不能这样说,我只知道你是飞天魔女,林琪跟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他真的是被你迷住了!”   梅华忍住笑道:“那你是为了除害了?”   王梅芝一叹道:“那时我真是万念俱灰,一心只想杀了你们,了却尘心,好好在剑术上去求深造,所以我回来后立求剃……”   梅华一怔神色道:“王姑娘!你对爱情的信心不够坚定,这是很可悲的事!我!娃狄娜,费冰,甚至于包括孙冬在内,我们都爱着林琪,可是我们除了爱之外,还有着坚定不渝的信心,相信他断不会做出不义的事……”   王梅芝惭愧地低下头,轻轻地道:“是的!所以我不敢妄想加入你的阵营……”   林琪皱眉道:“重要的事还没有谈完,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梅华正色道:“这才是最重要的事,王姑娘,你对爱的信仰不坚,学佛更难了,佛非不可学,不可为,不过佛是空洞的,爱是充实的,因此我劝你不要萌异心,想入岔道,还是跟我们在一起为爱而奋斗吧!”   王梅芝嗫嗫地道:“我……能吗?”   梅华笑道:“怎么不能?佛门广大,爱的门更宽大……”   王梅芝低下了头,瘦削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那里面有欣悦,有惭愧,也有着更多的娇羞!   林琪眉头直皱,他真不明白梅华是什么用心,娃狄娜,费冰,他的麻烦够多了,现在又加上了一个!   可是他什么也无法表示,更无法拒绝,只是道:“现在该谈点正经的了!”   梅华神色一凝道:“是的!现在谈正经的了,可是我不知从何谈起,这个李玄空兼大悲法师,我真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琪愤然道:“管他是怎么样的人,我都要杀了他!”   梅华微笑道:“不要急,我早已听出他是李玄空了,却不敢当面拆穿他,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琪摇头道:“我不知道!”   梅华轻叹道:“第一!我怕他的驭剑之术难防……!”   王梅芝忍不住又问道:“他真的也会驭剑术吗?”   梅华道:“一点都不假,在丁山民夫妇的古洞中,我虽然身子不能行动,却看到他发出的剑光沉凝精练……”   林琪急忙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梅华道:“早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束手无策,而且你知道了这件事,一个沉不住气,反足以误事!”   王梅芝忽然问道:“梅姊姊,你怎么会在房里预备一只活鸡的?”   梅华微笑道:“我虽然不懂得驭剑之术,却知道你们练剑丸剑气的人,剑出手后,见血始回,我随时都作了准备……”   王梅芝道:“那你准备活鸡是为了防备他的?”   梅华点点头,然后一笑道:“可是白天你们在二郎庙外监视的时候,我已经发觉了,更知道晚上要由你来下手。”   王梅芝又低下头来道:“所以你才与林琪装出那种情状……”   梅华微笑道:“是的!而且我也想证实李玄空是否就是那个老和尚,正如林琪所说,光听声音不能断定一个人的。”   林琪茫然道:“梅华!你又把我说迷糊了!这怎么能证明呢?”   梅华道:“假如王姑娘要想杀我们,一定是老和尚对她说了什么,假如王姑娘用驭剑之术来杀我们,那老和尚必是李玄空无疑,因为只有他才懂得驭剑之术,也只有他能传授王姑娘的驭剑之术……”   王梅芝道:“梅姊姊!我真佩服你了,你把一切都猜得那么准,安排得那么周到,不过在二郎庙中,我离得你们很远……”   梅华笑道:“你别忘记了,我是特殊的环境中长成的,万象新把我安在那具铜棺中,养成我耳目的超人敏感,你们距离虽远,一言一语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如在古洞中他以为我不会发觉,仍然漏不过我的耳朵一样!”   林琪废然一叹道:“他与丁山民妇夫为伍,绝不是一个好人!”   梅华正色道:“那倒很难说,我听他与丁山民夫妇谈的话,发觉他们的关系很玄妙,似友似敌,捉摸不定……”   林琪一怔道:“这是怎么说的?”   梅华一叹道:“就是这一点我想不透,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他的一切作为用意何在?假如我能想通,就有办法对付他了!”   林琪连忙道:“我们对付不了他吗?”   梅华道:“他能驭剑杀人,就这一点已令我们对付不了!”   王梅芝道:“我也会驭剑,可以跟他斗一斗!”   梅华摇头道:“不行!他的气候比你深得多,你根本不是敌手……”   三人都陷入默然,孙冬又跑了进来叫道:“老和尚往后山去了!”   梅华神色一惊道:“我们也到后山去!”   林琪急道:“干什么?”   梅华道:“你的父亲在后山,我所以不叫穿他的真相,也就是怕他去加害你的父亲,冬姑!你知道地方吗?”   孙冬点点头道:“知道!林老伯与段金花就在后山的石洞中……”   林琪十分着急,抢着就要往后山去,梅华拉住他道:“见到老和尚也别表示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李玄空,还是把他当作大悲法师好了,这样大家才没有危险!”   林琪不解道:“这人一身具备善恶两面,大悲法师是善的一面,李玄空是恶的一面,揭开他伪善之面,那是逼他做恶人了?”   林琪怔了一怔又道:“他会对我父亲不利吗?”   梅华微笑道:“把他当作大悲法师,他就不会,反之就难说了!”   林琪又问道:“他会对我父亲怎么样呢?”   梅华笑道:“他与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把你父亲安排在此地是何用意。”   林琪连忙道:“什么用意?”   梅华道:“他看中你家的螭龙宝鼎!在丁山民的古洞中我听他提到这一点,或许鼎上的记载有他所需要的东西!”   林琪一怔道:“可是宝鼎在我身上呀!”   梅华笑道:“不错!可是你父亲的功夫完全得之宝鼎,他认为你父亲已经学全了,找你不如找你父亲了!”   林琪沉思片刻道:“鼎上的功夫我父亲并没有学全,有一部分是我后来才发现的,相信我父亲还不知道……”   梅华道:“他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年来,他一定将你父亲所知的全学去了,可是听到哈元生的报告后,他又认为你父亲言有未尽,所以急急地赶回来想问个究竟……”   王梅芝点头道:“不错!他最近天天都上后山……”   梅华道:“这就与我所想的差不多,林琪!你想想,在螭龙宝鼎上后来所发现的记载中,有什么特殊的功诀?”   林琪沉思片刻道:“我也不清楚,有些东西我根本就看不懂!”   王梅芝道:“那也许与驭剑有关,你说说看!”   林琪呐呐地说“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好,只记得宝鼎最后一段上记载着一些有关剑与心之间的关系。”   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梅华身上,因为在他们心中,没有梅华不知道的事,仿佛她就是先知。   四周静的出奇,彼此的心跳都象听得见,突然梅华神秘的一笑。   “梅华姊姊,你一定有了好主意了,是不是?”孙冬拉着梅华的手兴奋地叫着。   梅华笑笑说“冬姑,你现在再去王屋山,万象新的书房橱子后面,把一个小红包给我找到。”   随后深情地望着林琪,说道:“淇,你和梅芝姑娘去玄洞中把螭龙宝鼎中的武功再仔细研究一下,我会叫娃狄娜来与你汇合。”   “梅!你呢?你要离开我们?”林琪握着梅华的手着急地问。   “不!淇,我现在去追李玄空,想办法先稳住他,你一定要等我的消息再动手,一定!一定!”说着飘身飞去。   ***   半年后,哀牢山中的峡谷中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劲装的侠士。   忽听费冰道:“谷先生有何吩咐?”   谷中明正色道:“二位此去在刺探虚实,千万要沉住气,即使得知林世兄与梅姑娘的恶噩,也不能冲动!”   费冰惨然道:“谷先生认为他们一定是遭遇不幸了!”   谷中明叹道:“我只是提醒二位以大局为重,并没有肯定这样说,而且我更希望他们二位吉人天相,否则这份重担,谁也挑不起来,为了保存一分力量,我只好叫大家各自分散,免得为那批魔头一打网尽,天下将永无宁日矣!”   费冰默然片刻才道:“谷先生放心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如林琪与梅姊姊都遭了毒手,我一定沉住气,设法通知大家!”   谷中明点头道:“我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局势不容我们逞血气之勇,留此有用之身,徐图后策,总比作无谓的牺牲好!”   费冰与娃狄哪默然承应,然后向三人告辞,展开飞天身法,直向前去,谷中明遂招呼了林世辉与段金花留在滇中昆明池,分别截住闻讯赶来的人们!   约摸十天光景,中原群侠相继赶至,都被谷中明拦住了,等候费冰与娃狄娜的消息可是两人也是石沉大海,一去无踪影,大家都等不及了。这一天集在昆明池畔,准备再不得消息,就要集体赶到哀牢去探个明白!   忽而空中飘来了一头大白鸟,落地之后,才看清是众人望眼欲穿的梅华,神情十分困顿!   谷中明惊喜交加,连忙迎上去道:“梅姑娘,你来得正好,到底是怎么样了?”   梅华的神情十分疲乏,无力地道:“人家快散了吧,魔头们马上就要来了!”   谷中明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魔头?是哪些人?”   梅华的神色十分焦燥道:“哈元生,于飞,还有那一对活僵尸夫妇,费长房,万象新,凡是当年没死绝的家伙,全部都集中在一起了,最可杀的是那个老怪李玄空,你们快散了吧,我拚着命赶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   谷中明更为吃惊,林肚辉也赶上来问道:“梅……琪儿呢?”   梅华摇摇头道:“不晓得,我一直没见过他!”   林世辉怔道:“他跟王姑娘跟着去追你们的!”   梅华道:“我晓得,可是他们并没有到中条山去,这些日子我对你们的消息倒是很清楚,就是没有他的消息……”   说着忽然指着远处的几点黑影道:“他们来了,大家再不走就迟了,公公!很抱歉,我本来想替您把这条根留下的,现在恐怕保不住了……”   林世辉望着她隆起的腹部,若有所觉地问道:“你怀着琪儿的孩子?”   梅华凄然地道:“是的!不过我很遗憾无法将他生下来交给您,可是我向您保证,这个孩子虽未出生,他对人类的贡献将更超过他生命的价值!”   林世辉想问什么,梅华却对着呆立不动的人群急道:“你们再不走,可是真来不及了!”   谷中明朗声道:“梅姑娘,我们合力也许不足以与那批魔头们一抗,可是我们至少也能证明世界上不全是贪生怕死之辈!”   梅华闭上眼睛,让泪水爬下双颊,轻声叹道:“好吧!反正我已尽过心了,你们要留下就留下吧!也许今后的天下会很太平,不必用武功去维持了!”   这时远处的几点黑影已来到临近,哈元生与于飞居先,后面是费长房与一对神情呆板,类似属尸的男女。   最后则是万象新与一个秃头老者,形容枯削!   这些人到达梅华身前站定,哈元生首先一笑道:“难得!难得!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然后他向那秃头老者笑问道:“玄老,是不是要立刻下手?”   那秃头老者朝众人望了一眼冷冷地道:“暂时还不需要,我想先给他们一个机会!”   哈元生立刻道:“玄老!他们都是死硬派,不会接受您的好意的!”   秃头老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们都不在乎生死,可是我觉得杀光了这些人,纵然能取得天下也没有多大意思!”   说完又对林世辉与段金花笑笑道:“你们两位总认识老夫是谁吧?”   林世辉怒声道:“李玄空,我到死也不会忘记你的!”   李玄空哈哈一笑道:“你们为了躲避我,隐姓埋名,却没有想到始终都在我的控制之中。既然你们了解我的一切,便应该告诉大家,免得这么多人糊里糊涂跟着送死……”   谷中明立刻大声道:“李玄空,虽然我们今天才见到你,可是早就知道你了,真没想到被誉为万家生佛的大悲法师竟是一个恶魔的化身!”   李玄空哈哈大笑道:“你们知道了更好,免得我多费一番唇舌来作自我介绍,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生一死,由你们自选!”   梅华立刻道:“李玄空,你刚才已经说过这些人是不在乎生死的,何必还多此一问呢?他们留在这儿就是一个答复!”   李玄空道:“正因为他们留在这儿,我才需要探测一下他们的意向,因为他们若是选择死路的话,应该听你的话去逃命了!”   谷中明神色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玄空大笑道:“很简单,你们都是聪明人,明知道逃到天涯也难免一死,倒不如干脆留下,也许有点生路!”   谷中明沉下脸道:“你说得很对,可就是没弄清楚我们留下的真意,我们留下的目的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你们这些魔头剪除!”   李玄空仰天打了一个大哈哈道:“你看有没有机会呢?”   梅华冷冷地道:“有机会,我一个人就可以置你们于死地!”   李玄空瞄了她一眼笑道:“梅华!你在我们那儿呆了半年,随时随地都在找机会,结果反而促成了我功力日进……”   梅华沉隐地道:“我并非没有机会,要将你们一鼓而歼亦非难事!”   李玄空微怔道:“那你为什么不下手呢?”   梅华道:“我想弄清楚一件事,忽善忽恶,我要找出原因。”   李玄空又是一笑道:“你找出来没有?”   梅华一叹道:“没有!我一生中从没有失败的事,可是在这件事上,我是彻底的失败了,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了解你!”   李玄空诡异地一笑道:“那我不妨让你了解一下!”   万象新立刻道:“玄老!使不得!”   李玄空一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忧的是什么,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我决心说出来叫你们都死了心!”   说完又对梅华笑道:“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双才人对吗?”   梅华神色一变,万象新神色也为之一动,李玄空笑道:“你没有错,我以前的确是个双才人,而且我身上仍然保留着双才人的特征,你与万象新打算在这方面利用我或是控制我……”   除了梅华与万象新之外,众人都显出不解的神色!   李玄空接着道:“我干脆说得详细一点,让大家都明白,我从小具异禀,有时极端仁慈,有时极端凶残,仁慈是天性,凶残是人欲,这两种性格在常人中也同样的存在,只是在我的身上表现得特别强烈。天人冲突时,使我常陷入极端的痛苦,这种人很少能长大,多半在略其知识时,便会夭亡,因为那两种性格的冲突时的痛楚,绝非人体所能承受,可是我居然活了下来,这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   四周变得十分寂静,听着他的叙述!   “我十岁的时候,被这种异常的刺激成了疯子,有一次疯性发作,扼死了最疼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将我捆了起来,身上绑子一块大石头沉入江中打算淹死我,偏偏我命不该绝,被一个异人救了起来,那就是我的师父。他不仅精通医术,而且也擅长武功以及一些杂学,他救我的目的是想从我的身上从事一项试验,看看能否将我的天赋特性改变过来,在他的努力下,我总算将天性掩盖了人欲,我师父以为成功了,开始传授我各种武功,谁知我的人欲并没有根除,只是暂时地隐藏起来而已。在我三十岁的那年,我的恶性又发了,暗施毒手,杀伤了我的师父。他在临死的时候,才告诉我身上的异征,说我是双才人。所谓双才人,就是指天地人三才,那个地字没有什么意义,最难得的是耳轮上有两颗红痣,左耳属天,右耳属人,那是天人两才的象征,要我努力修为,最好是遁入空门,以静心澄虑的功夫将石耳那两颗凶痣炼化……”   万象新盯了一眼,李玄空立刻笑道:“你不要紧张,我若是真听了他的话,岂非早已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不过当时我的确听了他的吩咐,削发为僧,闭居深山隐修,过了年余,右耳的痣上红色渐淡,可是我也发现自己的功力日退,不禁对师父的话起了怀疑,于是我找到了他的藏书秘记翻阅,才发现他是存心要杀死我……”   万象新立刻道:“不错!双方人的生命就是靠那两种性格组成的,无论哪一方压倒另一方时,生命立刻终结!”   李玄空一笑道:“我找到真相之后,自然也无意继续求死,于是我又恢复原来俗家的姓名李玄空,行了几桩趁心快意的事,使得右耳痣上的红色又恢复原来的颜色。自此以后,我不断以大悲的身份行善,也以李玄空的身份作恶,同时发挥那两种性格,使得功力日深,一直到我遇见了林世辉,得知他藏有螭龙宝鼎,那鼎上的记载可以使我放弃其中一种性格而不受其害,可是当我开始实施时,又得面临到一个选择的问题:善恶之间,我究竟该从事哪一方面呢?”   梅华立刻道:“你选择了做恶人!”   李玄空摇摇头道:“不!我一开始还是想做好人的,所以我单身找上世外三魔决斗,谁知我玄为善时,功力反而减退了,差一点被他们杀死,当我心念转变,想杀死他们三人时,功力才增加了,将他们都击成重伤……”   哈元生一怔道:“您那时为什么不杀死我们呢?”   李玄空笑笑道:“我发现我的性情还是做恶人妥当一点,你们就是我的同道了,我为什么要杀死你们呢?”   林世辉长叹一声道:“天心如此,夫复何言!”   李玄空笑道:“做善人活不下去,做恶人反得长寿,你叫我何适所从呢?”   梅华也是一叹道:“武功本身就是一件杀人的利器,所以你善念一生,武功就随之灭弱,恶念一生,功力深进。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是天意错误的安排,多行不义者必自毙,你不能仗着武功永远作恶下去的!”   李玄空笑了一下道:“不错!我先前也是存着这种畏忌,所以多多少少也作了一点好事,但是你追到中条山来,把螭龙宝鼎的下篇透露给我,使我功力更进,到达了冲破生死玄关的境界,练成不死之身,这是你想不到的吧!”   梅华微笑道:“尽管你修成不死之身,我仍握有致死你的妙策!”   李玄空也微笑道:“你恐怕与万象新抱有同样的想法,以为可以利用我天性上的弱点,激起我天人的冲突,使我走火入魔,那个办法已经行不通了,因为我发展单重人欲的结果,已经整个灭了天性,再也不会矛盾了!”   万象新一怔道:“有这种可能吗?”   李玄空笑道:“你是否需要试验一下!”   万象新蹑然不敢回答,梅华却道:“我倒想试验一下,你不是喜欢杀人吗?现在你把哈元生与于飞给我杀了,看看有何反应!”   李玄空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梅华道:“因为他们是恶人,杀死他们是善举,可是杀人又是恶行,只有在这种善恶冲突之际,才能表现你的克制能力!”   李玄空笑笑道:“杀死他们并非难事,可是我岂非要损失两个得力的下属!”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已经练成不死之身,一个人可以独霸天下,何必要人帮忙!可见你现在也只是在心里有这个把握而已,还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   哈元生连忙叫道:“玄老!您可别上她的当!”   李玄空脸色一寒道:“我知道这是她的圈套,却非上这个当不可!她把我看透了,我对自制虽有把握,却没有经过试验,只好委屈你们两个人!”   哈元生与于飞睑色俱是一变,两人同时向他扑去,四掌齐发,功力无涛,李玄空身形不动,泰然受掌,劲力击向昆明池中,激起丈许高涛,李玄空却如同未觉,手臂一伸,射出一道青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绕!   二人立刻尸横就地,李玄空收回剑丸所化的青光,向梅华笑道:“你这试验的结果满意吗?”   梅华凝视他片刻,轻轻一叹道:“你果然已无可救药了……”   哈元生与于飞伏诛,虽然是一大快事,但是大家看到这两个绝世魔头居然被如此轻易除去了,而且是被一个比他们更凶残的魔头杀死的,想到今后的遭遇,一个个都不禁脸色如灰!   李玄空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两个人都是令你们闻而色变的角色,可是我杀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势,你们可以想想反抗我有什么结果!”   谷中明怔了一怔,才大叫道:“李玄空,不管你的武功有多深,手段有多狠,可是你想威胁我们却打错了主意,你不如杀死我们还容易些!”   李玄空抬起手沉声道:“我并不打算做难的事情!”   谷中明身后诸人一个个都庄然挺胸,大家都明白用武功反抗已没有用了,人人都抱定了一死的决心!   李玄空夷然道:“你们既然有视死如归的精神,老夫倒是很愿意成全一番!”   谷中明朗声道:“你下手吧!我不相信你能杀尽天下人!”   李玄空嘿嘿冷笑道:“非我类者锄之,必要时我是作了这个打算!”   说时又放出剑丸,梅华突然道:“且慢,对你刚才的试验我还是觉得不满意,因为你出手之前他们先向你攻袭,这证明你并非为了善念所促而杀人……”   万象新忙叫道:“玄老您可不能再听她的话了!”   李玄空微笑道:“你放心好了,那两个家伙对我只是表面上恭顺,暗底下未必肯服气,所以我才拿他们作个试验,你们这些人对我还有用处,我也舍不得牺牲你们呢!”   梅华仍然从容地道:“我要你再杀一个人!”   李玄空沉下脸道:“梅华!你少说废话了,我这边的人不能再减少了!”   梅华淡淡地道:“你的恶性已深,不用再测验了,我这次要试试你的测隐之心,看看你是否有胆子杀死我!”   李玄空不屑一顾地说“我早就想杀死你了,岂有不敢?”   梅华微笑道:“不错!你早先不杀我,是为了想从我身上得知螭龙宝鼎下篇的口诀,现在你已经全得到了……”   李玄空抢着道:“那你还有什么留着的价值?”   梅华雍容道:“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可是我此刻身上怀着孕,而且快到临盆的时间,又没有抵抗的能力,你敢杀我吗?”   李玄空怔了一怔道:“为什么不敢?你不要以为产妇的污血会沾秽我的剑气,我的剑丸就是利用未成年的紫河车淬炼的……”   梅华笑道:“我知道,现在我要测验一下你的人性,看看你是否敢对一个全无抵抗能力的孕妇下手!”   李玄空略作踌躇,梅华立刻道:“你犹豫不敢出手,可见徐天性中的善念仍未全泯,你的自制功力还不够彻底,当你杀死我后,自己也完了!”   李玄空神色一怔叫道:“胡说!老夫岂会受你这种威胁!”   梅华从容地道:“你色厉内茬,口中说得愈凶,心里的惧意也愈深!”   李玄空忍无可忍,手势再举,梅华指着自己腹部道:“在这里下手!里面还有一条命,对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你也下得了手,就证明你自制功夫到了家!”   李玄空的脸上满是杀机,手中青光飞出,在梅华的身前一转,将她的衣衫尽皆削破。   梅华依然带着微笑,以不齿的声音道:“光削碎我的衣服有什么用,对我的肚子下手呀!”   李玄空将牙一咬,青光在她的肚子上划了一个交叉的十字,立刻鲜血四宜,由腹中落下一个鲜红的肉团!   那是胎衣包着一个成形的婴儿,犹自在地下蠕蠕而动,旁观的谷中明等人眼中都几乎冒出火来!   一个个都奋不顾身地冲上来要跟李玄空拼命,可是梅华的身子仍然屹立不倒,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朝后摆手道:“你们不要过来,现在轮到我反击了!”   李玄空收回剑丸,闻言微微一怔,梅华咬紧牙齿,努力支持着自己,然后手指着李玄空道:“你一定奇怪着我用什么向你反击吧?”   李玄空没有答话,可是他的神情却表示急于知道答案。   梅华道:“我与你相处了半年,一方面是利用螭龙秘录帮助你加强剑气之威,另一方面却是藉机学习驭剑之术!”   李玄空怔然道:“你也学会了驭剑之术?”   梅华软弱地点点头道:“不错!我也学会了,可是我在短短的时间内,无法使得身与剑合一,只有借助你的剑丸了。”   李玄空又是一怔,梅华继续道:“幸好你的剑丸是经过紫河车淬炼的,而我又怀着身孕,所以我鼓动作刺破我的胎腹,使你的剑丸染上我的胎血,现在它可以听我的指挥了!”   说完瞠目大吼道:“杀!”   李玄空神色一震,手中的剑丸猛然飞起,反前他的身上罩下来,李玄空睑色大变,连忙聚神凝气朝外一挥!   青光一掉头,从卜湘妃的心腹中穿过。   梅华血流如注,可是她仍努力撑持着,指挥青光下击李玄空。   李玄空也努力撑持着,第二次反挥出去,将丁山民腰斩成两截,当这一对僵尸似的夫妇,倒地身死时,万象新大叫道:“玄老!您怎么对自己人下手呢?”   李玄空喘息着道:“这妖女的确厉害,我必须利用人血洗剑上的胎儿,隔断她对剑丸的控制,否则我自己就要受其害了……”   万象新叫道:“那您可以找对方人下手呀!”   李玄空仍是喘着道:“这妖女可能在你们身上施过手脚了,剑气受了吸引,运不到别人身上去,你们只好委屈一点了……”   说着费长房又为剑气透胸而过,尸横就地,万象新脸色大变,这时青光又向李玄空飞去,他用手一挥道:“这妖女快支持不住了,我再用一个人,就可以整个地控制剑丸了,你放心好了,我事后一定将全部在场的人杀得一个不剩,替你们报仇!”   万象新还没叫出一个字,青光绕颈,一颗脑袋滚去老远,而梅华也砰然倒地,李玄空收回剑丸喘道:“妖女!你好厉害的手段!”   梅华倒在血泊中,她身上的衣衫全被血色染红了,剖开的肚腹中开始淌出肠腑,段金花忍不住上前扶她!   梅华低声道:“娘!我现在还不能死,请您在我怀中的玉瓶里掏出一颗药丸放在我的口里,用布把我的肚子扎一扎。”   李玄空刚使身与剑合一,见状不禁诧然道:“你还认为你活得了!”   梅华吞下药丸后,精神振作多了,闻言故意一笑道:“你还没有归位,我怎敢先死呢?”   李玄空脸色一变,梅华又笑道:“我总算将你的爪牙全部肃清了,只剩下你一个老妖怪,大概成不了什么气候,改天我们再好好斗一下!”   李玄空哼声道:“你以为我今天会放过你!”   梅华大笑道:“那恐怕是非如此不可了,因为你的剑丸无法再用,光是凭手脚上功夫,你很难胜过这么多人!”   李玄空一听倒是怔住了,驭剑之术的确不能再用,放出来万一又被她心神感应,岂非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叫他如此放弃,实在不能甘心,而且留下梅华在世始终是他的一种威胁,因此他跨前一步道:“我当年井非展示剑术,尘世间也没有找到敌手!”   梅华见他存心要拚命了,低声对段金花道:“娘!叫我们这边的人一个个地找他轮斗,想法子能跟他拖到一百招,这个老家伙就会不战自毙!”   段金花一怔道:“怎么可能呢?”   梅华急道:“绝对不会错的,螭龙宝最下篇中重要的一段我没有告诉他,他现在不会发觉,百招之后,他真气不继,就是知道也来不及了!”   段金花一叹道:“我们这边高手凋零殆尽,除了谷中明与龙游之外,恐怪只有我与你公公尚可一战,我们要拖到一百招恐怕不易!”   梅华道:“别跟他死斗,每人一招,轮流替换使劲……”   李玄空已逼近面前,段金花愤然起立叫道:“李玄空,你也曾经做过一阵时间出家人,怎么如此倒行逆施,难道你不怕因果循环吗?”   李玄空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是被大悲和尚的慈心耽误了一阵,早就宰了你们夺去螭龙鼎,此刻金丹大道俱成了,可见好人做不得!”   段金花见梅华的神气更形软弱,怕她支持不久,那就没有人能制对方的驭剑术了,遂不敢多延时间。   身形朝前一扑,抖手印出一掌,李玄空地袖轻拂,砰然声中,将她撞弹回去,段金花紧记梅华的吩咐叫道:“世辉!你上去!”   林世辉也不敢怠慢,运神凝气,手中长剑化为一片光影前罩上去,因为这也是螭龙鼎上篇的功夫。   李玄空不敢轻敌,挥袖着刃,硬挡了一招,刚柔互消,他撩起另一只袍袖还了一招,林世辉横剑劈开。   梅华在地上叫道:“公公请退,谷先生上!”   谷中明早已忍耐不住,听见招呼后,动作比谁都快,无声无息地双手齐扬,撒出一把天狼钉!   这种暗器专破气功,李玄空自然早有耳闻,只好用他宽大的袍袖运气成钢,一一硬拍下去。   虽然只对了三个人,他已用了十几招的劲力,段金花抽空将梅华的战略告诉了龙游,龙游唯恐谷中明不知进退。忙也闪身出来道:“巨恶同诛,让小弟也斗他一下。”   不由分说,展开平生最特长的游龙十八式攻上去,他这套拳掌合井的攻招全在一个快字,李玄空倒是被他弄得慌了手脚,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准备反攻时,龙游已退了回去。段金花闪身替上,李玄空终于看出端由,厉声喝道:“你们以为车轮战就能制住老夫了!”   段金花微笑道:“我们若是制得住你,还容你如此发狂?车轮战固然有欠光明,可是能多支持一下,就可以多活一个人!”   她为了怕李玄空看出破绽,故意叫谷中明将武功较逊的人遣走,使李玄空以为他们在掩护别人退走!   李玄空须发激射,怒声道:“一个都不许溜,老夫已经答应万象新将你们全部杀死,替他报仇的,你们趁早留下,还可落个全尸,否则叫老夫追上,必然碎尸千段……”   正说之间,昆明池上忽然远远飘来一叶轻舟。   龙游忙问道:“退走的人快抢舟由水路离开,看他如何追得上!”   那些人受了吩咐,会水的人立刻跳下去,向轻舟泅去,李玄空见状冷冷一笑,厉声道:“你们竟敢违抗老夫的命令,看你们逃得了吗?”   两臂一挥,劲力直透池中,水波不动,可是落水的人都被一股暗劲弹送到岸上,七孔流血,受了暗伤!   段金花见状大惊,连忙又扑了上去,李玄空一掌将她挥退,然后又遥指轻舟,狞声大笑道:“你们不是想借船逃生吗,老夫先毁了这条船!”   林世辉等人都急了,一起扑上去喝道:“恶魔!不要滥伤无辜……”   李玄空将四人同时逼退,大笑道:“老夫从现在起准备大开杀戒,见人就杀,一个不留!”   这时那轻舟已驶过来,离岸只有二十余丈,舟上是一个老船妇几个文弱书生,大概是游池的,见这里人多,赶过来想看看热闹,林世辉忙叫道:“来船快退,此地有江激人聚斗,别赶来送死!”   那老船夫听见了连忙鼓桨掉转船头欲退,李玄空冷笑道:“来了还想退吗?”   单袖一招,劲力暗送,那叶轻舟仿佛受了巨力的吸引,箭也似的向岸上射到,谷中明等人激于义愤,连忙拥了过去,想保护那些人的,谁知那叶轻舟拢岸之后,船上的几个人都一耸身,飞也似的飘落岸上。   当头一个中年人身佩长剑,落地之后,首先扯落颔下长须,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众人一起惊呼。   原来这人正是大家望眼欲穿的林琪,其余三个年轻士子都摘落头巾,露出长发,原来都是女扮男装。   她们是王梅芝,费冰与娃狄娜,那老年船妇脱去盖头,却是在哀牢山前失踪的花燕来!   段金花激动异常地叫道:“琪儿!你来迟了一步,梅华她……”   林琪向梅华身边走去,颤声道:“娘子!你不是叫我们把功夫练成后再作去处吗?怎么又忍不住抢先发动了?这是何苦来呢?”   梅华脸上现出一丝干枯的笑容道:“琪!你终于来了,冬姑果然把你们找到了!”   林琪点头道:“找到了,我们就是听了你的话,才隐伏不动,谁知赶到哀牢山后,你们居然先出动了!”   梅华哀声道:“来不及了,那老妖怪道力已将至通神之境,我假如不先将他引出来,将真的无法制他了!”   林琪一叹道:“娘子!这次你可是真的太过聪明了,不管他功力多深,我都有制地之策,那螭龙鼎秘录的最后一段……”   梅华一怔道:“末一段有制他之策吗?”   林琪急道:“是啊!当初我要告诉你,你不肯听,后来我发现了其中秘诀,刚好冬姑找了来,我听了她的话,觉得不先透露也好,在预定的日子一举而动,扫荡犁穴,谁知……”   梅华在默然片刻,轻轻一叹道:“这是命,命中注定我们无法白头到老,不过我很安慰,我毕竟成了你的妻子,只是那孩子……”   林琪朝地下的血团望了一眼,目中火光四射,厉声向李玄空道:“这是你干的吗?”   李玄空不可一世的气焰,遇到林琪凌厉的眼光后,居然有点畏怯,强自振奋了一下才道:“不错,是老夫!”   林琪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庄严,振金碎玉地道:“李玄空,念在你化身大悲法师,为人类的好处我本可免你一死,可是你做出这种事后,就无法饶恕了!”   说着语气转为更有力地道:“我现在要杀死你,我杀你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私仇。虽然你伤害了梅华与我未出世的孩子,我还是可以愿谅你,可是你居然对一个有孕的女子下毒手,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就不能原谅了!”   李玄空强自抗辩道:“你这个怀孕的妻子可真厉害,我这边的几个人都是死在她手下的,对付这样一个人,我怎能手下留情?”   梅华扶着最后的力量叫道:“当你下手的时候,是否知道我也有驭剑的能力?”   李玄空低头不语,林琪朗声道:“那你真是罪无可恕了!”   呛然撤出他腰间的巨阙宝剑,梅华又叫道:“琪!叫王姑娘用驭剑术先斗他一阵……”   李玄空神色一扬,大声叫道:“妖女!多谢你这句话,原来你已经无力控制剑气了!如此说来,老夫还不见得会怕那小子!”   梅华呆了一呆,好似深悔自己失言,王梅芝却道:“梅妹姊!我的剑已经被林琪兄毁了!”   梅华一呆,李玄空也是一呆,林琪却朗声道:“驭剑之术专能导人入歧途,作恶之由,俱因此而生。李玄空若是不偷剑丸,他或许还是万人景仰的大悲法师!”   李玄空一怔道:“这是谁说的!”   林琪大声道:“是螭龙鼎上最后一段的记载,只可惜你没有看到那一段,天下真正无敌的武功还是胸中一股正气与手上一柄急剑!”   李玄空怔了片刻,才大声叫道:“小子!老夫不相信你的胡说八道!”   叫声中青光直出,林琪身随剑进,迎着青光一挥,但见流光四散洒下,一片莹光似的青色血雨。   剑光继进,血光崩现,李玄空在张惶失措之下,连躲闪的念头都来不及兴起,已经尸横就地了!   孙冬高大的身躯由远奔来,口中大叫:“梅姊姊,梅姊姊!”   梅华强忍着巨痛,苍白的脸上泛起欣慰的笑容:“冬姑,你终于来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你看……”孙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包,打开摆在梅华眼前,“冬草回春丸!”   一直站在梅华旁边的段金花惊喜地叫道:“快,琪儿,梅华有救了!有救了!”   众侠士又惊又喜,都瞪大了双眼望着段金花,“琪儿,快把药丸嚼碎送入梅华口中,再给她输入强深的内功,打通血脉,我随后把本命蛊用在她膜上,催动它们弥合伤口,这样就可以妙手回春,拯救梅华了……”   段金花一说完,林琪赶忙依言而行。   时间没过多久,梅华的脸颊上渐渐有了血色,大家都深深出了一口气……   这时,林世辉高抬双臂说道:“众仁义士,这次共歼群魔是我们武林中一件快事,同时,另有一件大喜事,等梅华身体痊愈,请大家一起到王屋山去,喝琪儿与梅华、娃狄娜、费冰、王梅芝、孙冬、李芳菲等佳人的喜酒,到那时,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众人齐声欢呼,倾刻间,山谷回音,仿佛天地共鸣。   (全书完)   :